╰●●●●●●●●●●●●●●●●●●●●●●●●●●●●●●●●●●●●●●●●●●●●●●●●●●●●╯ https://www.zxcs.info/ 本书由本站书友从网络收集整理并上传分享，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 ╰●●●●●●●●●●●●●●●●●●●●●●●●●●●●●●●●●●●●●●●●●●●●●●●●●●●●╯ 和巫妖同僚的学术聚会 作者：梦野咲子 内容简介： 　　知识被封禁的时代，医者莱尔连学术研究都不得不小心谨慎，一封来自安德瑞学院的邀请函出现在眼前。 　　卡珊戴尔的安德瑞学院？ 　　莱尔仔细瞅了瞅眼前的墓碑，嘶，这里的读书人真会选地方。 正文 第一章 我的圣光啊！ 　　莱尔·布勒。 　　两年前正式开始艾弗尔医学院的学生生涯，目标向着救死扶伤的医者而努力。 　　老实说，医生，是一个具有争议的职业。尤其是，穿越到一个偏中世纪的时代，愚昧的群众比起就医更愿意向神明祷告，望闻问切比跳大神更不受人们欢迎，有的地区，医生甚至和杀人犯画上了等号。如此恶劣的环境，就医前景令人堪忧。 　　但莱尔并没有多少选择，贫穷造就的羸弱身躯让他无法胜任体力劳作，知识方面，只有医学天赋差强人意，拼着脑梗塞的填鸭式学习，自己才勉强通过了艾弗尔学院的入学考试，只能指望学成之后，回老家开个小诊所勉强糊口。 　　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在莱尔·布勒给自己度过第二十个生日的第三天，学校倒闭了。 　　事情的发展突如其来，懵逼的莱尔直到被赶出学院才开始回神。 　　记忆中熟悉的学院大门此刻紧闭，身披铠甲的骑士给大门贴上封条，几个中年男人在不远处交谈。 　　锦衣玉食的肥硕男子是学院的董事之一，马车上的浅青色狮鹫徽记，表明他是王室成员，此时，他正一脸谄媚地讨好另外神色庄重的修士。 　　那是曦光教堂的神官，莱尔一脸抑郁的看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让学校倒闭的，是神官，是教会，是卡珊戴尔的宗教群体。 　　在几个月前，莱尔听闻过类似的风声，周遭的同学开始讨论教会禁止医学研究的话题，他们开始担忧自己的前程。 　　莱尔还在学习之余，抽空鄙视了他们，真是学习压力还不够大，还有心情脑补这种不切实际的事。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那么多学者，教师，他们会任由教会开除他们？还有王室，难道掌权者脑子坏了，封了学院，谁对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 　　往日精神层面上的优越感，和现在的失魂落魄做对比，莱尔感觉五味杂陈，随后又被恼火充斥。 　　欺人太甚，他们不能这么做，我们是医生，是不可或缺的社会稳定秩序的一部分，难道神职人员不是人了，难道他们就不会生病了，我要去教庭广场抗议，他们对医学的干涉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当然，单靠我一人是不够的，我需要集体的力量，几百人聚集在教堂面前，想必他们也不敢武装镇压吧。 　　莱尔开始不断拜访亲近的教师，得到的却是一个个心灰意冷的答复。 　　“不必了。” 　　“没必要。” 　　以往和自己关系最要好的解剖学菲勒教授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他一脸忧郁地走在自己的书桌前，对着莱尔露出一张沮丧脸。 　　“莱尔，你知道吗，人类，真的是存在极限的，你穷其一生，最后发觉自己走的路程等于别人迈出的一小步……” 　　他们已经被现实压弯了脊梁，莱尔只能这么想，看来只有满腔热血的学生才能成为目标了，拜访的失利让莱尔嗅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 　　步行至博瑞庄园，和守门人说明来意之后，莱尔在门外安静等待。 　　凯文·博瑞。 　　莱尔学生时代的朋友之一，具备叛逆精神的富二代，在莱尔的有意巴结之下，俩人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莱尔的超前行为方式在日常生活中格外显眼，让他被同学孤立的同时，也吸引了一些怪人，在中二期未过的凯文先生看来，就是酷炫。 　　“欢迎光临寒舍，咱们的时尚导师。”身着礼服的凯文从门后出现，不顾守门人的劝阻，将莱尔向会客室带去。 　　凯文的热情让莱尔的内心回暖，他就像一只开屏的小孔雀，仿佛忧虑和苦恼都无法干扰他。 　　“时尚导师？你又在私底下给我起了绰号？” 　　“这都是我的功劳，不用谢我，而且这并非我临时起意，你不知道，你说的话现在已经成为青年一代的口头禅了。” 　　“嗯？哪一句？” 　　“我的圣光啊。” 　　莱尔无奈地笑了笑，那是在入学没多久之际，孤陋寡闻的自己才意识到神权势力依旧在此刻横行，在调侃之下说出来的，不知怎的成为常用语了，这只是一个表示惊叹的游戏用语，莱尔没有继续深究，娱乐项目匮乏的中世纪青年脑洞超乎你的想象。 　　“现在你要带我去哪？” 　　“啊，现在我家正在举办一个聚会，我打算把你这个潮流先生带过去让他们开开眼。” 　　莱尔的脚步停止了。 　　博瑞家族也许并非这个国家的上层阶级，但他们好歹是世袭男爵，这种阶级的聚会，可以想象受邀者是什么层次的人物，贵族，富商，以及行政机关的子女。 　　而此时，一个普通平民的亮相，不异于跳梁小丑的哗众取丑。 　　当然，对于平民来说，给贵族老爷演猴戏说不定是他们巴不得的事，贵族一高兴，手指缝里漏出的一点利益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笔不小的财富。 　　这个社会存在着阶级，如果不是艾菲尔学院，想必自己也不可能成为博瑞家族公子的朋友。 　　“凯文，要不还是算了，我不太习惯参加集体活动。” 　　凯文看了看莱尔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 　　“莱尔，你知道吗，我父亲博瑞男爵曾经教导过我，身为一名爵士，你可以什么都不会，但你至少要学会投资，你的眼光要锐利，要善于发觉强者，将他们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所以，你认为我是个不错的投资对象。” 　　“那是，”凯文的手臂搭在莱尔的粗布外衣上，“咱哥俩，谁跟谁啊，我熟悉得很，莱尔你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就我自己的了解，我只有医学院的成绩超过了平均值，在众人之上，而且，学院刚刚倒闭了。” 　　凯文搭在莱尔肩膀上的手抽搐了一下，刚才带着炙热火光的眼睛此刻开始乱瞟，“这～呵呵，没事的，莱尔，你其实在其他方面还有潜力，只是你还没发掘出来，相信我，你可以的。” 　　看着凯文开始了日常的吹牛打屁，莱尔心里一沉，“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和医学有关，凯文，我要号召艾菲尔学院的莘莘学子，一起去教庭广场，向教会抗议。” 　　“我的圣光啊！莱尔，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医生对生命负责，他们取缔医学，就是对生命的蔑视，这合情合理。” 　　“这事，咱们还真不合理。” 　　“？” 　　凯文看着莱尔，那眼神中的意思，就像是看着一只井底之蛙。叹了口气，“莱尔，这世界上呢，没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同样呢，在抉择方面，人们也会选择更优解。” 　　“我看你好像也不服气，现在的时间……这样吧，你坐我家的马车去教庭广场看看，看看就明白了。” 　　坐在马车上，莱尔开始深思凯文的意思，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科学技术难道不是第一生产力了？知识不是力量了？ 　　莱尔的思想正处于一场拉锯战的中心，一边是教授同学的丧气话，一边是自己坚信的真理。 　　车门被打开，车外是宽广的教庭广场，地面由光洁的大理石铺成，人们需要穿过广场才能进入曦光教会祷告，人数不少，但发出的声响不大，庄严肃穆的气氛出现在每个人的心头，在广场中心，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莱尔定睛一看，原来是和自己一样的抗议者，他们把几个教会成员包裹，直到几个圣骑士的威吓下才保持肃静。 　　圈内的神父似乎有恃无恐，他接下来的操作亮瞎了莱尔的眼睛。 　　“我的圣光啊！” 第二章 蒙主感召 　　我的圣光啊。 　　神父的面前是一张长桌，上面躺着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瘦骨嶙峋的男人，他衣不蔽体，一个流浪汉，还是一个乞讨者，莱尔没法鉴别两者，但此人一脸痴迷地看着神父，仿佛视野中别无他物，那份狂热让莱尔胆寒，但也能理解。 　　十几分钟前，一个腹部大出血的男人被两个骑士拎上长桌，他一脸痛苦地捂着出血口，但错误的姿势并没有遏止血流，殷红很快就在他的身侧蔓延。 　　“他需要止血。” 　　“缝合伤口。” 　　“还需要药物来防止感染。” 　　周围的医学生发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需要诊断，判断内部脏器有没有贯穿伤，再决定处理方式。 　　显然，神父拉来一个伤者，并不是让医生展示他们的才能。 　　他忽略了周围的声音，看着那个一尺深的伤口，血液随着男人身体的抽搐喷出。 　　“很好，你身体里的污秽随着血液流出来了。” 　　此话一出，骂声四起。 　　他的言行对于医者来说并不陌生，这正是大名鼎鼎的放血疗法。 　　埃菲尔医学院教科书列举的第一条疗法，在教会僧侣中盛行的放血疗法。 　　西方人认为，人们的生命依赖四种体液，血液，粘液，黑胆汁，黄胆汁，分别对应四元素的空气，水，土和火。血液是其中的主导者，他们相信血液的过剩会导致人体四元素的不平衡诱发疾病，放血疗法应运而生。 　　区别在于，学者认为的放血疗法是对症下药，即那个部位出现损伤，就在对应位置放血治疗，往往出血口不会设置地过大，导致失血休克。 　　而教会，则认为病症即为污秽，是人类的原罪以及行为的不检点导致的，他们采取的策略是放血，不在乎出血的位置，也不在乎伤口的大小。 　　但是，从没听过放血疗法用来处理大出血的案例，这个神父的脑子大概被圣光烧糊涂了。 　　莱尔还知道，后世逐渐证实放血疗法本身对人体的危害，最后被取缔。 　　长桌上的男子颤抖的幅度越来越轻微，他快不行了。 　　与之相对的，周围的学生开始一个个躁动，最前排的几个因为冲撞圣骑士狠狠地挨了一拳。 　　抱着腹部跪在原地。 　　“刽子手！”“你是个刽子手！” 　　男人的眼睛开始上翻，他快要蒙主感召了。 　　周围的学生感觉回天乏术，自己来抗议，却带来了这样一出惨剧，愧疚感油然而生，有几个开始啜泣。 　　但神父的脸色并没有撼动分毫。 　　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仁慈的主啊，拯救这个迷途的羔羊吧。” 　　光。 　　耀眼的光。 　　神父的手上捧着一团光。 　　他将光靠近伤口，开始收缩了，伤口自己愈合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他的脸色由苍白转向红润，由恐惧变得安详。 　　光熄灭了。 　　男人醒了过来。 　　一片寂静。 　　连哭泣声都停止了，所有人睁大眼睛盯着这一切，安静地仿佛能听到眼泪滴在地上的声音。 　　我的圣光啊！ 　　哪怕是之前敌对的医者，都不得不感叹圣光造就的奇迹，医学难以达到的奇迹。 　　众人震撼。 　　莱尔心中翻江倒海。 　　我靠！魔法！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魔法！ 　　莱尔觉得自己的书都白读了。 　　莱尔明白了教师们的话。 　　在无所不能的圣光面前，有限的医术又能做到多少。 　　圣光连一个弥留的人都能拉回来，这简直，太不讲道理了。 　　既生医，何生光。 　　难怪医学被打压了，在圣光面前，医学就像一个卑微的残次品。 　　如果能面对璀璨温和的光芒，谁还会想面对针管和手术刀。 　　虽然还不确定圣光是否能针对所有病症，但是，莱尔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死者苏生。 　　复活术。 　　简直就是一出生就站在了人生终点的赢家。 　　神父对周围的态度很满意。他低头看了看狂热的男人。 　　“你的名字，迷途的羔羊。” 　　“我叫巴兹，神父，我是主的羔羊。” 　　“巴兹，你要记住，是主让你痊愈，你要感谢他，爱戴他，今后，你要勤勉工作，全心全意侍奉主。” 　　“我明白了，神父，我乞讨所得的每一分，都是主的恩赐，我会为了主乞讨。” 　　看着画风越来越清奇的布道，莱尔不知该说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学生，他的穿着打扮和莱尔类似，可能稍微好点。 　　医学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迷茫。 　　“信仰圣光吧。”一道光从人群中出现，那是一个抗议的学生，此时他的眼神出现了和巴兹一样的狂热，他已经被光感化，临阵投敌。 　　神父挂上了微笑，这是一次成功的布道，国王已经开始忌惮教会了，现在在卡珊戴尔，面向平民的布道虽然没有明令上禁止，但政府机关就像护鸡崽样的看守着平民，愚昧的世人，终究难逃大势车轮的碾压，未来是属于圣光的。 　　光的感召就像打开了一个不得了的开关，莱尔身边的学生一个个被感化。 　　教授学士因为年纪和阅历只会感到颓丧，但热血的学生自然充满着对更好事物的追求。 　　莱尔比这些中二青年更有主见。 　　教会啊，好像管得也不是特别严嘛，虽然说是全心全意侍奉主，但起码人家福利待遇不错啊，而且还能学圣光术！ 　　我的圣光啊！ 　　拜托了，我从未见过的主，请向其他人一样给我来盏聚光灯特效，我也想当你的神棍！ 　　一息。 　　一刻钟。 　　一小时。 　　别人那里就像呼吸一样简单的蒙主感化并没有降临在莱尔身上。 　　看着教会的新成员已经有序的聚集在一起，准备前往教堂举行一次弥撒。 　　莱尔急了。 　　他拉着一个学生，也顾不上自己的面皮了。 　　“可否向你请教一下，我已被主的荣光震撼，亦全心想侍奉主，但为何不能得到主的垂青。” 　　“你的心，不诚。” 　　“何为诚心？” 　　“若有财富，献给主；若有田地，归于主；若有歌喉，歌颂主。为主而生，为主而死，名字只是代号，真实的自己，仅是主的仆人。” 　　嘶。 　　莱尔明白了。 　　主不是想当你的靠山，主是想当你爹，比当你爹还过分。 　　莱尔扪心自问，虽然自己被生活所迫，但是这圣骑士的美梦还是过于虚幻了。 　　人，要脚踏实地地过日子。 第三章 一份工作 　　经历学院倒闭，再目睹圣光的奇迹，最后发现自己无缘神棍之路，莱尔感到心力憔悴，甚至想就地一趟，大睡一场。 　　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早早的在经常光顾的面包店排起了队。 　　说是面包店，倒不如说是一个类救济站，店主似乎也无意做生意，面包的价格低于平均物价很多，但质量也差的离谱。 　　但一些口感上的恶劣并不影响填饱肚子不是吗？ 　　用微薄的积蓄买了一根黑面包，拿在手上的质感不异于一根拐杖，莱尔不禁回想起曾经企图生啃黑面包的年轻的自己，感觉牙齿又开始疼了。 　　这种食物的正确使用方式是用水泡软，最佳搭配是热汤泡着吃。莱尔还熟悉卡珊戴尔的几个林场，在阴暗处有些可食用的野蘑菇，所幸医学院的教材上有相关记载，不至于让其毒发身亡。 　　回到家中，开始烧水熬汤，蘑菇撕得细碎，面包直接杵在水锅里，另一端高高的露在锅外，完全可以当汤勺使用。莱尔活得并不精致，对于生活也没有计较之处，这样的生活条件，每一笔开销都要消耗莱尔的脑细胞，他也没有苦中作乐的想法，只想现在努力点，将来过的好一点。 　　距离开饭似乎还有一点时间，莱尔坐到了家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除了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其余位置摆满了医学相关的书籍，笔记，纸张散漫地堆砌在一起。 　　若是以往，这一小段闲暇必然被用来温习功课，但现在没必要了，这些知识的载体，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视为禁忌烧毁，就和自己原本规划的未来一样，化为灰烬。 　　锅里传来了鼓泡声，莱尔走近，黑面包泡在锅里的一小节已经开始软化，终于能够顺利掰断了，将剩下的部分放到柜子里，作为以后的口粮，锅里的再煮个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吃了。但吃的时候一定要细嚼慢咽，这种面包时常会混有木屑，如果不仔细咬，下一秒卡在喉咙里，会把你疼死。 　　饥饿的感觉已经开始出现，莱尔全心全意地看着汤水翻滚。 　　直到敲门声惊动了他。 　　这个时代可并不太平，就莱尔所知，正在打仗的国家就不下十个，还好卡珊戴尔在王国腹地，但小偷小摸不可避免。 　　“谁在外面？”家里没有像样的铁器，莱尔顺手将剩下的面包棍拿在手里。 　　门外想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是我。” 　　危机解除。 　　那种听着就感觉被泼了凉水的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莱尔恰好熟悉。 　　雷尔夫·布勒。 　　莱尔的便宜叔叔，他父亲的弟弟，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并不融洽，那种烂到即使同处于一个城市也不相往来的那种，莱尔对其知之甚少，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父母的葬礼上，也是他穿越过去的时候。 　　和便宜老爹七分像的面孔，佝偻的后背，摆着一张死人脸，看谁都像欠了二五八万，两撇眉毛总是拧在一起，在葬礼结束之后，来到孤身一人的莱尔面前，说了一句，“我是你叔叔，雷尔夫·布勒。” 　　当时的莱尔正在吸收这个身体的记忆，整个人处在恍惚之中。静静地看着这个阴郁的男人，等着下文。 　　“我是卡珊戴尔的一个治安官。” 　　莱尔沉默。 　　雷尔夫沉默。 　　莱尔沉默。 　　“……好好活下去。” 　　叔侄二人的对话终止。 　　莱尔过了好久，才认识到这个仿佛社交智障的叔叔其实是个热心肠。也许是因为兄弟的遗孤，意识到隔阂没必要存续。 　　莱尔在学院的门外，不止一次看到他。 　　只要看到莱尔走近，他就会自顾自地说一句，“我在巡逻。”然后离开莱尔的视线。 　　总之，叔侄的关系还算不错。 　　莱尔将门打开，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制服站在门外。 　　雷尔夫说话只喜欢说半句。 　　“今晚是我巡逻。（所以我来看看你）” 　　“嗯。” 　　“艾菲尔医学院被关闭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以后干什么。” 　　“……（……）” 　　“……” 　　“治安官需要一个法医。”法医这个词，是莱尔跟雷尔夫提及的，有些案件的死因没有那么轻易浮现在表面，证据缺失，证人的措辞模糊，都是调查的阻碍。 　　“那尸检结果呢？” 　　“尸检？” 　　“治安官里没有法医吗？” 　　“……（法医？）” 　　莱尔详细解释了法医的作用。 　　“亵渎死者。（这是不对的。）”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 　　没想到雷尔夫如今会重新提起，莱尔心想，这确实是一条出路，只是现在看来这条路有点离经叛道了。 　　医学是禁忌，亵渎尸体是禁忌，这被教会发现，会被烧的吧。 　　“给你个明面上的治安官身份。（私底下干法医的活。）” 　　“……” 　　“上头不想太依赖教会。” 　　“？”你个当警察的，教会咋招你惹你了？ 　　“凶手自首并详细介绍作案手法。（教会让他做的。）” 　　我的圣光啊，牛啊，这还要警察做什么。 　　“懂了，同病相怜，兔死狐悲。” 　　“……你干不干？” 　　“干！待遇怎么样？” 　　“标准待遇。” 　　“行吧，好歹是国家公务员了，明天我去上班，需要我准备什么书面文件吗？要考试吗？” 　　“不用，现在就有件事等着你。” 　　“嗯？” 　　“有具尸体现在在局里躺着，死因不明。” 　　“我现在就去？” 　　雷尔夫看了看锅子的方向。 　　“其实也不算太急。（你可以先吃饭。）” 　　“那要不要一起来点？”莱尔拉了自己的椅子过来，准备给雷尔夫盛一碗，毕竟帮自己解决了就业问题，感谢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我还要巡逻。（不用了。）” 　　“等下你去局里报道。”雷尔夫从口袋抽出了信纸，表面写着他的名字，大概是介绍信之类的。 　　“把信交给威尔特先生，他会给你安排好工作。” 　　“嗯。” 　　雷尔夫走出大门，他的身影慢慢被黑暗吞没，然后他又走了回来。 　　“莱尔。” 　　“有什么东西忘带了？”莱尔站起身。 　　“离开的时候记得锁好门。” 　　特意跑回来说一句，莱尔看了看火光映衬下的家徒四壁，对雷尔夫露出一个微笑，“好的。” 　　“嗯。” 第四章 疫医套装 　　草草地吃完晚饭，莱尔披上了自己的学院长袍，这算是医学院的校服。虽然只是密织的亚麻布，但好歹是莱尔最好的衣服了，只有遇上学院的重大仪式，才会舍得穿出来，上班报道，自然第一印象要做好。 　　将桌上的蜡烛熄灭，锁好房门，莱尔一人踏入了黑夜。 　　治安官的办公处位于卡珊戴尔的中心区边界，与莱尔的家相隔五条街的距离，路灯里的油脂可能最近添加过，昏黄的光线支撑起夜空，即使不需要携带煤油灯也能看清道路。 　　手提式油灯，可谓是治安官的标配之一，他们经常要巡视这座城市所有的阴暗角落，相对混乱的区域，案件高发区，莱尔未尝没有公器私用的想法，这年头，生活不易，能省则省。 　　大约是晚上十点左右，卡珊戴尔的居民就已经陷入梦乡，屋内的光亮已经消失，城镇中只有零星光点。 　　治安办公室的灯光是几个长明不灭的特例之一。 　　镶嵌在方石墙壁上的栎木大门敞开着，随着莱尔走近，能依稀听到办公室里传出来的说话声。 　　手指在大门上叩击，清脆的声响在寂寥的夜里清晰得刺耳。 　　“请问，威尔特先生在吗？” 　　前厅有两个人穿着和雷尔夫一样的制服，卖相比雷尔夫要好看不少。 　　“我是威尔特，吉伯·威尔特。”说话的那个男人大概二十五岁往上，五官端正，褐色卷曲短发，眼睛狭长，看着莱尔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你是？” 　　“我是雷尔夫叔叔介绍来的新人，这是他写的信，说要交给您。” 　　威尔特接过信纸，眼睛快速扫过几眼，明白事情的来由之后，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又一位布勒先生？” 　　早该想到了，本身莱尔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自己和雷尔夫的关系难免会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所以莱尔一上来就表明了关系，以免以后被人在背后念叨。 　　显然莱尔高估了雷尔夫的交际能力，威尔特的眼睛微眯，就好像一只准备狩猎的狐狸，调笑声中夹带的恶意，就像腐肉上的苍蝇一样明显。 　　“雷尔夫治安官说，今晚有一具尸体，可能会用上我的专业知识。” 　　“当然，莱尔·布勒先生，你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他和剩下的人打了个招呼，从柜台后方取出一串钥匙，径直走向一扇通往内部的大门。 　　“跟上，小布勒先生。” 　　他们穿过了办公区，摆放十几个桌椅的位置，此刻没有人在，他们也许外出巡逻了。 　　威尔特拉开了一块油布，在其背后，本来是一面墙的位置，有一扇小门，铁制的，锁孔上的锈迹表示这并非经常使用。 　　随着钥匙拧动的刺耳摩擦声，铁门被打开，一道石制台阶通向地下。 　　“一个地下室，用来堆放杂物，这个出口不常用，还有一个出口直接连在楼外，尸体也是从那边搬过来的，这地方以前似乎是个实验室来着，阴冷干燥，挺适合的。” 　　“你的工作，就是在那里面把死亡原因调查出来，过程你随意，我只是希望，你出来的时候，能有一份报告出现在我的桌上。至于你需要的实验器材，抱歉啊，我们上头发的经费也不足了，你就把里面的废弃物拿来将就着用吧。” 　　“对了，有件事我先说明白。布勒先生，我们的局长大人大发慈悲地同意了雷尔夫的提议，身为他的友人兼同僚，我自然希望一切顺利，请加油，布勒先生。” 　　“我会尽我所能。” 　　“嗯，”威尔特打了个哈欠，“发现了什么，请随时通知我，你可以开始忙了。”说罢，威尔特向原本的位置走去。 　　“请等一下，威尔特先生。”莱尔说道。 　　“啧，还有什么事吗？” 　　“我记得，雷尔夫有提过，检验过程会由威尔特先生跟进记录，确保工作顺利进行……” 　　“我知道，那是雷尔夫小题大做了，我完全相信布勒先生，你一人能出色地完成任务，毕竟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像我这样的门外汉在这也只会碍手碍脚，还是布勒先生自己来吧。”说完，没有再给莱尔反驳的机会，大踏步离开。 　　“……”深更半夜一个人在昏暗的地下室解剖尸体，莱尔打了个寒颤，但也没有什么好选择了，生活再糟也得过下去。 　　点燃了石墙上的火炬，莱尔终于能很好地环视自己接下来的工作环境。一张长桌横亘中央，那个倒霉蛋的身体就在其上。左边是几个书架，此刻被当做柜子使用，一些铁器放在上面，断裂的皮革，锈蚀的刀具，还有一些奇怪的物件，那上面的红色痕迹总让莱尔产生不好的联想，这难道是，刑具？这里远非地下室这么简单，是那个草包威尔特不清楚情况，还是他故意为之。 　　右侧就杂乱了许多，破损的制服，开裂的鞍座，大多是一些皮革，莱尔很幸运地看见了一些医用刀具，崭新程度让人怀疑是不是提前准备好的。 　　这还不够，莱尔还需要一件工作服，但愿自己能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长桌对面是一扇门，也许就是那所谓的另一个出口，被铁链锁上了，也许是地势问题，另一边开了几扇落地窗，暗蓝色的星光洒落进来。 　　杂物堆中有东西在发光，那是反射的光亮，这里面有玻璃，这年头玻璃制品可是奢侈品，例如教堂的玻璃彩色花窗。 　　莱尔有些在意，向那个地方走去。 　　那是一个造型诡异的鸟嘴面具。 　　瘟疫医生的面具。 　　尖长的面具是皮革缝制，光线正是从小巧的玻璃镜片反射的。 　　在不远处，莱尔也找到了黑色大衣，和革手套。 　　瘟疫医生的标准装备。 　　瘟疫医生之所以出名的原因。 　　主要有两个方面。 　　诡异的鸟嘴。 　　在这时，算是比较科学的装备了，鸟嘴位置会填充带着香味的草药植物，就好比防毒面具，过滤呼吸的空气，阻挡腐烂的尸臭，中世纪的医生相信，“尸气”是黑死病的传染源。 　　黑死病。 　　或者说鼠疫。一种依靠老鼠传播的烈性传染病，死者常常面如死灰，七窍流血。 　　为了阻止疫病的传播，瘟疫医生应运而生。 　　但也因为瘟疫医生诡异的造型和黑死病的高死亡率，让无知的人们将瘟疫医生视为死亡的使者，找谁谁死。 　　还有一种说法，黑死病正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动力之一。 　　恐怖的瘟疫杀死了所有人。让人们意识到无论是高贵的国王，虔诚的神父，优雅的贵族还是卑微的平民，甚至低贱的奴隶，在死亡面前并没有区别。 　　他们意识到上帝并没有救赎他们，对神的动摇导致人文思想的建立，可以说是由迷信走向科学的转折点之一。 　　虽然找到了瘟疫医生的着装，可莱尔从没听说过黑死病，难道这个世界线不对？ 　　神权大行其道，其它遭到打压，再加上先前目睹的圣光，很难说神的时代多久才会终结。 　　眼下先得吃饱饭。 第五章 安格瑞的邀请函 　　莱尔换上了疫医的服装，尺寸明显稍大一号，衣摆会拖在地上，这算是美中不足。 　　面具的皮革贴在脸上，冰凉的触感加上淡淡的药草味，虽然不算好闻，但也不算太糟，黑色大衣内部是柔软的皮革，显然它的前主人经济不错。 　　莱尔对这一切非常满意，自己看起来应该会像一只小乌鸦，如果再加上一顶代表官职的黑色礼帽，自然是再愉悦不过。 　　鸟嘴医生并不是官方组织的专职，历史上很多鸟嘴医生是渴望名利的江湖郎中，当时瘟疫横行，缺乏人手，政府给瘟疫医生的福利待遇提高，具有医疗知识的人们顶着死亡的威胁穿上鸟嘴医生的制服，和死亡并行，和死神争夺患者，以及获得地位和财富。 　　莱尔深有同感，在神权的威慑下进行医学研究，躲避火刑的同时追求财富，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 　　胡思乱想之后放空大脑，莱尔准备好医疗器具，确认手套的贴合，用仿佛第一次学习的态度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瞳孔放大，身体僵硬，躯干出现尸僵的黑色，除此之外并无异常出现在皮肤表面，四肢完整，无穿刺性伤口。 　　死亡时间在六小时以内，五官也没有明显扭曲，是毒药致死？身上也没有明显的针眼，消化道摄入？ 　　那就先看看食道吧。 　　莱尔解剖咽喉部位。 　　无异常。 　　难道是比较尖细的特殊注射？ 　　莱尔开始解剖经常用来注射的四肢。 　　无异常。 　　不是静脉注射，难道是直接注射肌体的猛人？也不排除是他杀。 　　无异常。 　　心肺，无异常。 　　肠道，无异常。 　　肝，肾，头骨，脊柱…… 　　莱尔迷茫了。 　　看着眼前这具被解剖的犹如鲜花盛开般的躯体，没有一个位置被忽略，没有一个细节被放过，这样的解剖，放在学院能作为教科书级别，甚至还会给莱尔一笔奖学金。 　　但是，没有发现死因，在莱尔看来，就是一具死亡的尸体，连衰老死亡的可能性都没有。 　　莱尔开始焦虑，他不想自己的工作以失败告终，还有什么我没发觉的线索吗？ 　　对了，死者的身份，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看着堆在桌角的一小撮衣物，麻布衬衣和长裤，莱尔推断他大概是个和自己一样的贫／平民。 　　看来自己不用担心过度解剖的后续问题了，但是他的死因是什么呢？难道我要伪造一个。 　　正当莱尔开始纠结，一个信封从死者衣物中抖落出来。 　　幽蓝色的蜡封上是一个大写的A字徽记，周围的雕花是夜茄，也就是丧钟花。 　　一个平民，为什么会接触到这样一封正式的信件，莱尔长这么大，也只接触过一次，那就是艾菲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莱尔开始好奇这封信，以及其中的内容。 　　信函的背面写着。 　　给渴望真理的先生／女士。 　　莱尔取出信纸，又是一个惊喜。 　　因为，那是纸。 　　现在普遍使用的纸，是从埃及引入的莎草纸，重要一些的文件，则采用保存时间长久的羊皮纸。 　　但这份不一样。 　　这是东方纸。 　　对于卡珊戴尔的年轻人来说，这种纸不亚于一个传说，更轻薄，更坚韧，据说是阿拉伯人引进的。 　　穿越来的莱尔，自然也知道他的发源地，睹物思情，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开始。 　　以下是信纸内容。 　　尊敬的莱尔·布勒先生： 　　想必您已经收到了我们的邀请函，请不要惊讶，我们一直都在寻找像您这样的，即使被现实压迫也不忘追寻知识和真理的同胞。 　　您的坚毅品质深深地鼓舞了这个黑暗时代追求真理的所有人，现在，请让我郑重地邀请您，加入安格瑞学院。我们学院的目的是，使禁忌的知识得以传播和延续，我们是这个时代的守密人。 　　因为外界压力，当您考虑好之后，请于晚上十点之前前往卡珊戴耳第七街十三号报道。 　　以及，为了您的个人隐私和人生安全，我们的学院不允许任何人以真面目视人，请穿戴好您的伪装，保持低调。 　　对了，学院内禁止使用圣光术！禁止使用！ 　　安德瑞学院招生办。 　　莱尔折叠好信纸。 　　心中的惊骇久久无法平息，随之而来的是狂喜，这个愚昧的时代，原来不止我孤身一人寻求知识，一种找到组织的快乐油然而生。 　　几分钟后，激动开始平息。 　　那么，他们是怎么确定信件交到我手上的，难道我身边有这个学院的人？凯文，雷尔夫，还是治安官领导。 　　而且，为什么会用这个方式引诱我，他们怎么确定我会刨根问底地翻找死者衣物？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特殊的死者的，又或者说，莱尔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他们，是怎么造出这样一个死者的。 　　为了一个人，杀死一个人？ 　　莱尔对这个安德瑞学院一无所知，但它的神秘和诡异已经在莱尔心中产生，甚至走向了坏的一面。 　　“还……给……我……” 　　一只连皮带肉的手抓住了莱尔的手臂，原以为独自一人的地下室传来了第二个声音。 　　恐惧爬上了莱尔的脊柱。 　　他回头望去。 　　那个给他带信，被他解剖出花的工具人，此刻正直起上身，原本所谓脸的部分朝向莱尔，装在眼眶里的扁平球体正在不正常地乱转，莱尔一点都不期望那移动的瞳孔正对自己。 　　深可见骨的手臂抓在莱尔的手套上，血渍顺着抓握的位置在手套上蔓延。 　　莱尔再也没心情思考自己的阴谋论，他明白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肌体应激反应。 　　“诈尸啦！！！！” 　　莱尔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像蛮牛一般朝地下室的入口跑去。 　　手臂处传来了咔嚓声，那根手臂被拉断了，五指依旧结实地挂在革手套上，剩下的部分则留在长桌上，随着莱尔歇斯底里地狂奔，那节手臂也在肆意摆动着。 　　莱尔几乎是撞开了油布后的铁门，一路跑到前厅，在威尔特惊讶的目光中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那具尸体，动了。”似乎怕他们不相信，还指着挂在他手臂上的那节残肢给他们看看。 　　他们的眼中充斥了惊骇，但怎么说呢，比预料的要平淡很多。 　　没有怀疑，没有辩驳，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莱尔的说辞。 　　“我明白了，看来这就是死因了。约旦，你看守现场，照顾一下小布勒先生，我去请示一下上级。”威尔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礼帽，朝门外走去。 　　矮小的约旦先生拿着一根警棍走了过来，“布勒，要不要我帮忙？”他指了指挂在莱尔身上的手臂，有指了指自己的警棍。 　　莱尔明白了他的意思。“麻烦你了，约旦先生。” 　　约旦将警棍从指骨的间隙插入，用力一翘，碎骨脱落下来。 　　“好了。” 　　“约旦先生，你不怀疑我的话吗？” 　　“怀疑什么？” 　　“我说尸体会动的事。” 　　“啊啊啊，也是，对于新人来说，这也许刺激了一点。” 　　“嗯？” 　　“我嘴笨，也不好跟你解释，你在这里待久了，你也就习惯了。” 　　莱尔再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科学。 　　约旦看莱尔没事之后，将莱尔哄走了。 　　莱尔也看事情告一段落，自己也告别离开了，和自己瘟疫医生的工作服中的那封邀请函一起。 第六章 白纸 　　莱尔恢复意识是在第二天凌晨，霞光开始渲染云彩的时候。 　　饥饿的感觉唤起了他的觅食本能，莱尔只能强打精神，开始洗漱。 　　莱尔睡眠的时间并不充裕，对自己的疫医制服进行消毒处理，之后仔细确认信件。 　　人一旦安逸下来，脑子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活动的尸体显然是超自然现象，这是不是意味着，魔法，也是安格瑞学院涉及的教学范围之一。 　　昨日尸体的敌对行为，也打消了莱尔心中的安格瑞学院邪恶组织形象。 　　倘若尸体是学院的造物，那么，聪明人都不会允许，任何对自己的邀请者表现出敌意的行为，留下好的第一印象，几乎是人的本能。 　　所以，尸体除了将莱尔吓了一跳之外，也洗白了安格瑞学院的形象。 　　也许学院的人，是一个出色的智者，善于利用自己了解的一切因素，无论好坏，来达到自己的目标，同时尽可能小地留下自己的痕迹，针对信中反复强调的隐秘行事，不难判断学院对于外界处于保守的态度。 　　说来说去也是莱尔的个人感官。觉得它坏，就是隐藏幕后的阴谋家；觉得它好，就是清新脱俗的避世隐者。 　　嘲讽了一下自己的双标，莱尔开始生火，做饭的准备工作。 　　笃笃。 　　房门被敲响。 　　大概是雷尔夫。这个时间，是夜间巡逻结束了，而且昨晚莱尔身边出了那么怪诞的事，他这么晚才来拜访，反而有点出人意料。 　　房门打开后，果然是那个男人站在门外。 　　依旧佝偻着背，摆着一张僵尸脸，熬夜的疲惫丝毫没有反映在他的面孔上，也许他的黑眼圈稍微加深了。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油布包。径自走到莱尔桌前，将布包放了上去，从侧漏的一角，可以看到里面是土豆胡萝卜之类的食材。 　　“刚才去市场看到了便宜蔬菜，给你的。” 　　“嗯。”莱尔会感激，但不会口头表达，雷尔夫对自己的帮助，不是谢谢就能简单概括的，更何况，他本人也不需要。家人之间，不需要谢谢。 　　“留下来吃个饭，叔。” 　　“不了，一晚上巡逻，只想回去睡觉。” 　　“那我给你熬点汤，稍微喝点，助眠。” 　　“……也行。” 　　莱尔开始在锅前忙碌。 　　雷尔夫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将食材递给莱尔，免得他在壁炉和桌子间来回跑。 　　“昨晚的事我知道了，你的工作完成，恭喜你，新人。” 　　“猜到了，约旦先生让我回来，我就知道，我合格了。” 　　此乃谎言。 　　莱尔昨晚失眠的最大原因之一，就是在揣测自己的工作成果，按逻辑来说，自己没有找到死因，但是昨晚的事不能讲逻辑，而且威尔特的言行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 　　“你没告诉我，吉伯·威尔特是你的死对头。” 　　“只是意见不一致。”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考验吗？独自一人解剖尸体，最后面对怪异的考验。” 　　“我猜到了威尔特会玩忽职守，不按我建议的那么做，那部分是我对你的期望之一，一个人守在阴暗角落面对尸体，那份沉着冷静是我期望看到的。” 　　“但我没想到，你第一次工作，就遇到了【特殊事件】。” 　　“难道那不是很常见的？” 　　“【特殊事件】一年大概两到三次，虽然稀罕，但令人印象深刻。” 　　莱尔用力搅了搅汤勺，所以我这是抽中了特等奖，先是目睹圣光，接着目睹怪异，莱尔摸了摸怀里的信纸，未来还有可能接触更多。 　　神秘接踵而来。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看。”莱尔从口袋里取出那张信纸，信封被莱尔保存起来，那个暗蓝色的蜡封在信封上面，那是学院的徽记，莱尔有预感，那是比信纸上的内容更加重要的东西。 　　徽记上的植物是夜茄，一种具有麻醉和降血压作用的植物，使用过量就是致命的毒药。 　　对于常人来说，夜茄有个更响亮的名字，丧钟花。它只会生长在墓地，预示着不详和恶兆。 　　莱尔在心里是期望能够前往安德瑞学院学习，雷尔夫是自己的家人，他愿意将这个可以说是忤逆这个时代的选择，和雷尔夫沟通，但也会对内容进行一定的筛选。 　　雷尔夫从莱尔手中接过信纸，他看了看纸张，正反两面瞥了几眼，眼睛又紧盯着莱尔，直到莱尔开始冒冷汗，才把视线转移开。 　　莱尔感觉刚才的目光带着审视，他就像个期待父母给自己买玩具的孩子。战战兢兢地接道，“怎么样？” 　　“嗯……这纸很不错，质量很不错。” 　　“？？？”莱尔感觉自己的忧虑是演给瞎子看了，我怎么不记得雷尔夫是个冷笑话高手。 　　“我是说内容！内容！” 　　“内容？”雷尔夫又对着信纸反复看了看，“这不就是张白纸吗？” 　　什么？莱尔看了看信纸上的白纸黑字，它们在雷尔夫手上，就像在蜜糖上的蚂蚁一样显眼。 　　字在上面，但雷尔夫看不到吗？ 　　雷尔夫可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也就是说，这封信，会选择它的读者，莱尔对于神秘侧的力量，又多了一份敬畏。 　　“这纸上面有字？又是什么文字游戏，你又弄了什么显影涂料？” 　　“啊哈哈，被发现了啊。”莱尔打了个哈哈，从一脸无奈的雷尔夫手中接过信纸，将其珍重地装回口袋，既然雷尔夫没有发现，那还是不要和他说了。 　　莱尔提不起再次和他讲述真相的勇气。 　　安德瑞学院，是我前行的路，只有我能看到的，前行的路。 　　“好了，汤好了。” 　　莱尔从锅中盛起一晚热气腾腾的蔬菜汤，递给雷尔夫。 　　似乎味道不错，莱尔甚至看到他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一瞬。 　　将干净的汤碗放在桌上，雷尔夫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物，带上了礼帽。 　　“昨晚的尸体被处理了，教会干的。你解剖的，据他们所说，似乎是一个刚诞生的巫妖，别太惊讶，怪异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只要保持距离，随时请教专业人士。我和我的上级沟通过了，给你请了假，用来调准你的心态。后天，你就可以正式来办公处上班了。” 　　“我明白了。” 　　没那么可怕？ 　　你连一张纸都看不懂。 　　送走了雷尔夫，莱尔再次看向信纸。 　　第七街第十三号吗？ 　　一定要去看看，莱尔可不想，体会雷尔夫那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就好像宝藏从眼皮底下溜走一般。 　　你是什么样的呢？ 　　安德瑞学院。 第七章 来自“幽灵”的贴心服务 　　直到夜枭开始歌唱，阳光消弭殆尽，莱尔才从自己的小屋里鬼鬼祟祟地钻出来。 　　他从门后看了看四周，没有偶遇的居民，没有巡逻的治安官，安全。 　　虽然被要求隐秘行事，但莱尔看了看自己的疫医制服，穿成这样在半夜游荡，别说是其他人，就算是自己都觉得瘆得慌，再加上黑夜的暗淡，莱尔走在街上，就像在鬼屋游玩，他是鬼的那种。 　　莱尔必须小心每一个看到的人，一是怕惊扰到他们，二是怕尖叫声迎来治安官，他可不想提前一天到治安办报道，以被挟持的形式。如果不小心遇到雷尔夫，那就成了一生的污点。 　　为此，莱尔不得不穿梭于隐秘的小巷，主街上的光亮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就像怪诞恐怖小说的主角那样。 　　好在生活不是文艺作品。 　　在莱尔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只遭遇了小猫三两只。 　　这大概就是第七街第十三号了。 　　莱尔点亮自己的油灯，对着火光看了看信纸的内容。 　　这时并没有显眼的路牌，所能记住的只是几栋标志性建筑，第七街比较显眼的，是主街上的一个面包店，原因是，它的门牌上写的是，布鲁克书店，里面卖的是面包，也许是中途转行，忘记装修了。 　　顺着第七街走入，数到第十三个地块，这并不困难，每一个地块的主人都会用鲜明的装饰物划分自己的边界。 　　夜已入深，空气中的寒意也凝重许多。 　　莱尔对着自己的目的地深吸一口气。 　　数不胜数的石头在莱尔面前伫立，就像歌剧院满载的观众一般欢迎着莱尔。 　　莱尔当然不会感到喜悦，这是墓碑。 　　顺着铺满石子的小道前进，莱尔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他小心谨慎地掂量每一步，避免打扰每一个“睡”在这里的人。 　　大约十分钟的路程，他还是没有看到可能是安德瑞学院的位置。 　　莱尔呼出的空气开始凝霜，他没注意到，周围的温度已经下降了十几度，他没注意到，大衣下的双腿渐渐颤抖，自己的身形开始佝偻，就好像背负了什么重物。 　　他只注意到了，声音。 　　一个不断在他耳边呢喃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脑海。一开始轻微的如同错觉，接着慢慢清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那种阴冷的感觉久久不散，仿佛她的话语都带着温度。 　　就在莱尔的耳后传来，念叨了一路，先是提不起劲的慵懒，后来渐渐急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她，她不得不抓紧时间和莱尔传达她的话语，但模糊的言语无法表达意思，反而像哀嚎的女音加重了莱尔的恐惧。 　　莱尔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正当他纠结是否该继续自己的前进时，那种哀求达到了高潮，就仿佛经过了某一个拐点之后，声音反而轻微了，仿佛危险正在远去。 　　莱尔停下脚步，此刻，耳后的声音已经停止了。但莱尔感觉不到安心，他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周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莱尔的眼中出现了幻影，他感觉自己就好像站在悬崖边上，只要伸出一只脚，就是地狱。 　　他没有选择，或者说，没得选，因为在他纠结是否铤而走险的时候，那个声音回来了。 　　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近，近得就好像她趴在自己的耳后，能感触到她说话呼出的风，如同冰雪一般打在耳朵上。 　　“回头看。” 　　莱尔终于听懂了她的话，但这并不表示他打算照做。 　　然而，抽搐的身体并没有听到他的想法，他的身体就如同木偶一般，配合着脑袋的旋转转身。 　　他看到了，那个她。 　　并没有令人恐惧作呕的外貌，单就外表而言，甚至称得上美丽，但，她是雾状的，就好像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美丽倩影。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幽灵？ 　　大概是莱尔看到的最后一个怪异。 　　那双朦胧的手捧住了莱尔的面。 　　咔吧。 　　并不是扭断脊柱的声音。 　　只是莱尔的脸颊开始冻结了，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冻死的时候。 　　她展现了她的“吻”。 　　痛苦，伴随着恐惧，被严寒麻痹的神经开始活跃，他们拼命向大脑传递痛觉，超越恐惧的痛楚仿佛要塞爆莱尔的大脑。 　　为什么我还保持清醒？莱尔想一晕了事，甚至死亡对于此刻来说都是一种幸福。 　　他的思想开始恍惚，但痛苦依旧清晰，那是一种即为怪异的感触，仿佛身体同时懵懂而又清醒着。 　　莱尔看到了一个闪着光点的虚影从自己身上出现，那是自己的一部分，那是，灵魂？ 　　摄魂怪？ 　　莱尔能感触到白光开始靠近她，靠近那个“吻”。 　　如果是旁观者，也许会是一出人鬼情未了一般的香艳景象。 　　但实际要遭受的，是刺骨的严寒，钻心的疼痛和衰老凋零一般的恍惚，而且三者同时进行。 　　这就是全部了吗？莱尔如是想到，愤怒或者不甘的情绪因为神经的恍惚无法产生，莱尔甚至破天荒地产生了安详的情绪。 　　结束了。 　　口袋里的暗蓝蜡封融成了液体，犹如活物一般顺着莱尔的肢体，爬上他的面颊，一条暗蓝色小蛇看着面前的幽灵，盘踞在莱尔脸上，吐着蛇信。 　　“等你。” 　　莱尔摔倒在地上，她像云雾一般消散，寒霜融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只有停留在肢体里的幻痛证明自己遭受的苦难。 　　一刻钟后，莱尔跪坐在草地上，也不在乎沾在身上的草屑，从口袋中掏出信封。 　　那个蜡封已经不见踪影。 　　这表示自己通过了吗？ 　　莱尔感觉一阵轻松。 　　他想放弃了，因为不确定，前路还有什么。 　　他最后没有放弃，遭受了这种折磨，什么都没得到，他不甘心。 　　摇晃的站起身，眯着眼深呼吸，半夜的空气顺着鸟嘴面具，夹着药香进入鼻孔。 　　“天气不错，空气也非常清新。” 　　一个人在大墓地自言自语。 　　莱尔伸了伸懒腰，感觉神清气爽，墓碑也不那么渗人了，环境也没那么死寂了。 　　迈着轻快的步伐，面具下一脸被玩坏的样子，莱尔向着墓地深处前进。 第八章 安德瑞学院 　　有了“幽灵”的小插曲，莱尔对坟墓的忌惮减少了很多，探索速度加快不少。脚下的石子路仿佛永无尽头，周围的墓碑随着深入逐渐稀少，植被因没人打理而疯长，两侧的树木开始汇聚，面前的视野逐渐被遮掩。 　　莱尔看到了，一座陵寝。 　　年代久远的家族陵寝，门外点缀着几簇夜茄，外表看起来略显破败，石门大开，就像经常被盗墓贼光顾的那种。 　　莱尔走入。 　　不是像。整齐排列的棺材被一个个打开，周围陪葬品的罐瓮被打碎，甚至有个可怜人的碎骨被丢弃在地上。 　　大墓室中立着一块石碑，似乎是介绍这个陵寝拥有者的事迹，可惜是古代文字，看不懂。 　　“你应该看看背面。” 　　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在莱尔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依在石棺上。 　　莱尔朝那边提了下油灯，那个人影依旧被阴影笼罩，光线的变化并没有干扰到他。 　　顺着他的指示，莱尔看了看石碑背面。 　　是一行小字。 　　安德瑞——写给看不懂埃莫文字的人。 　　这就是目的地了。 　　莱尔这才把心思转向那个身影，他并没有表现出敌意，还对自己做了引导，所以，是安德瑞那边的人。 　　“在别人坟上乱刻字，是不是不太好？” 　　“他不会介意的。” 　　你咋知道，他爬起来找你说了？ 　　莱尔停止了腹诽，掏出信纸，“我是来求学的，向安格瑞学院。” 　　“看上去确实是个学者，”黑影人拖着自己的下巴作思考状，“别太紧张，你已经合格了，我不是考官，只是一个过来人，和新人谈一些可有可无的注意事项以及给你们开门的。” 　　似乎比想象中的好接触。 　　“安德瑞可能和你想象中的学院有些差距，它更像是一个大型的学习研讨会，每一个成员都有自己所擅长的区域，你身边的人，可能同时是你的导师和学生，我个人建议，不要拘泥于表象，不要傲慢或者谦卑，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寻找自己和他人的闪光点。” 　　“好的。”听起来不错。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隐藏好自己的身份，”黑影看着莱尔的装束点了点头，“伪装是必要的，你在以后的言行举止也要注意，最好不要提及外面的事，即使真正有需要，也要通过欺骗和诱导把自己的身份分离出去。” 　　“就比如，我有一个朋友……” 　　“谁会猜不到是你本人。” 　　“那，吹牛打屁也可以？” 　　“可以，能以假乱真是你的本事，别人信以为真就是他们蠢了，别在意。” 　　莱尔想了想安德瑞的学习氛围，就像是曾经的水群一样，平时聊天和和气气，自曝家室个个顶天，露出了怀念的微笑。 　　“介绍就到此为止，赶紧把门给你，马上就要到院长的演讲时间了。” 　　“哦。” 　　黑影抛出了一个小物件，莱尔接住后用灯光小心查看。 　　是一枚玺戒，但是花头部位空着，本该是标记宝石的位置空空如也。 　　莱尔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的手臂爬上去，是那条蜡封化作的小蛇，在救自己一命之后，原本以为它消失了。 　　蛇爬上了自己的手指，在戒指的花头盘踞，一圈圈旋转，最后化成安德瑞徽记的花头。安德瑞之戒。 　　“每天十点以后才可以使用戒指，使用方法是按压印章，记得在没人的时候用，学院那边会有人把你传送过去。” 　　“传送魔法？” 　　“你想怎么叫都随你，学院对所有力量都保持包容的态度。禁忌知识的传承和延续，是我们唯一的义务。传送的时候记得选好地点，在哪里来的，传回时就会到哪里去，别第二天就到教会火刑架报道了。” 　　“嗯。” 　　“没什么疑问的话，你就快去吧。” 　　“我还有个疑问，为什么信纸上反复提及，禁止圣光。”虽然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被压迫过，难免会有怨恨，可是这和宗旨的包容一切不是冲突的吗？ 　　黑影捂了捂脸，这是莱尔见过唯一一次，他表现情绪。“这是因为一个特例，我就不跟你解释了，你等会过去就知道了，那个圣光脑。” 　　黑影没有解释的意思，莱尔也没有再提，朝他示意告别，左手食指按压戒指的徽记，没有下陷的触感，就在莱尔怀疑是否有效的时候，失重感突然作用在他的身上。 　　他大字躺在一个绘有荧光图案的法阵上，头顶是一轮血月。 　　一愣神的功夫，已经不在安德瑞陵寝了，不远处的高大城堡即使仰躺也能看到它的尖顶。 　　莱尔看了看四周，一个个黑袍伪装者正在四周活动，缓缓朝城堡前进，一个面具在莱尔的视野中慢慢放大，那是一张白纸一般的面具，没有五官，没有孔洞，全覆盖式包裹脑袋，莱尔不知道怎么戴上去的，也不知道带上去该怎么呼吸。那张面具不断逼近，最后抵住了莱尔面具上的鸟嘴。 　　“你还要趴在这多久。” 　　语句是疑问句，语气是陈述句，在莱尔耳中是善意提醒。 　　他滚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无脸人手中拿着本书，上面写着一个个地点，他每进行一次传送，上面的地点就会暗淡一个。 　　“现在是高峰期，无脸会稍微急躁一点，这是个好现象，他吓到你了？” 　　声音来自身旁的一位绅士，穿着浅灰礼服，胸前别着一朵枯萎的玫瑰，脸上是一张舞会面具，阴影遮盖了其他位置，但莱尔能感受到他的笑意。 　　似乎是一位绅士。 　　“并没有吓到我，我只是第一次传送，有点恍惚。”莱尔不想丢人。 　　“那真是太不幸了。” 　　……撤回前言。 　　“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绅士。” 　　臭不要脸的。 　　“你好，绅士。你可以叫我，疫医。” 　　“好的，疫医先生，第一次来安德瑞吗？” 　　“是的。” 　　“那你需不需要一位有经验的导游？”绅士摆出一个谦谦有礼的姿态，就像在喊“我我我。” 　　“如果能邀请绅士同行，那我不胜感激。” 　　“那是我的荣幸。” 　　虽然绅士说话不经大脑，但总体来说是个有趣的人。虽然和他说话总是会被带入莫名其妙的语境，就像在演话剧一般，但群体活动是人类的本能。 　　两人结伴并行，一路上偶有交流，顺着同行者的黑色潮流，走向大厅。 第九章 安德瑞的社团 　　行进速度并不快，眼前和身后都是伪装的人群，即使城堡过道足够广阔，但随着人流量显得狭窄，莱尔不得不随着人流缓慢行进，不过大家都显得很有涵养，没有人对这犹如龟爬的速度表示抱怨或者烦躁。 　　即使是莱尔，也被绅士先生时不时引出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 　　“其实啦，我们一开始的聚会地点是在安德瑞陵寝。但是近年成员不断增加了，地方不够用，院长才不得不将作为自己私有财产的安德瑞城堡投入公用，据说当时还被院长的族人反对了。” 　　“后来同意了？” 　　“嗯，当时院长威胁，会把他们的脑袋拿下来当球踢，就同意了。” 　　看起来院长权势滔天啊，但不管怎么说，这么威胁族人，感觉有点过分。 　　当然莱尔不会说出来，自己还不想得罪实权人物。莱尔开始向绅士先生询问一些自己的疑惑。 　　“嗯？你说邀请函啊，啊，那个是小技巧啦。如果没记错的话，似乎是从欲望之书上撕下来的纸页，会显示接触者的欲求啦。” 　　“嗯？那不是特意写给我的邀请函吗？” 　　“哈哈哈，不是啦，只要是合适的人，谁拿都一样的。” 　　“合适的人？” 　　“对自身处境不满的人，想要寻求改变的人。” 　　“可是，我曾把信函给我的叔叔查看，他说那是白纸。” 　　“诶？你还有长辈活在世上吗？” 　　你该惊讶的是那里吗，面具下的莱尔挑了挑眉，隐晦地表示自己有被冒犯到，“有什么问题吗？”语气很冲。 　　“我很抱歉，没想到疫医先生会这么年轻。”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我的声线怎么想都是一个年轻男人吧。 　　“如果显示白纸的话，说明那位先生对自己的生活很满足吧，也可能是欲望还不够强烈。” 　　这样吗，一脸恨天恨地的雷尔夫其实觉得自己过得不错，似乎是个好消息。 　　“等一下，也就是说，那封信其实只是倒映我自己的欲求，然后引诱我进入安德瑞学院？那不是欺诈吗？” 　　“聪明人的骗，那叫智取。再说了，安德瑞学院的宗旨是包容一切，有什么是一切涵盖不了的。不管疫医先生需求的是什么，在这里，你都能找到，或者找到找到它的办法和能力。” 　　这个说法勉强令莱尔满意，再说自己也已经上贼船了。 　　“顺带一提，这是我们文学社社长黑暗先生的技巧，成果卓越。” 　　文学社？黑暗先生？ 　　莱尔看向绅士先生，他的鸟嘴点在了绅士的面具上。 　　绅士先生退了一小步，似乎看出了莱尔小小的镜片后大大的疑惑。 　　“社团，就是兴趣爱好相同的人组成的小团体。除了学院的公开基础课之外，你如果想在自己感兴趣的方面精进，最好的方式就是加入相关的社团，和有经验的前辈交流。” 　　“现在学院还没有医疗社团，可能疫医先生要自己开创学派了。” 　　就像大学学生社团的那种吗？不过安德瑞学院没有导师学生一说，似乎社团的含金量可以期待一下。 　　“那，一个人可以加入多个社团吗？” 　　“理论上可以，但有一些对立社团可能会拒绝两面派，比如海尔辛之子和森林之友，一个是喜爱狩猎，一个是提倡和谐自然，这两个你只能二选一。” 　　绅士先生瞥了瞥四周，微微低下身子，“你如果真的需要加入两个的话，其实也可以，只要准备好两套伪装，别在社团对立战露馅就可以。” 　　“社团对立战？” 　　“两个社团互相看不顺眼，希望对方消失，在公认的监督下，采取公平的方式决定孰强孰弱，输的解散。” 　　“可是安德瑞原则包容一切……” 　　“对立战主要用处就是宣泄怒气，看谁不爽打他一顿，哪怕输了，招来原来的人马，换个马甲重新上市，所以只要是社团的理念正确，就不存在覆灭的可能，如果你的成员全被别的社团掰弯吸收了，那社团也就没了。” 　　“绅士先生有参加什么社团吗？” 　　“有啊，文学社和奢靡之杯。” 　　忽略了后面那个名字里都透露出堕落的社团，“文学社是怎样的？” 　　“文学社啊，进行文学创作，然后给学院的执行委员会找茬。” 　　你丫的和行政机关对着干，能够感觉到从骨子里都透漏出来的贱气。莱尔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骚动，而且这么作死还能保存，说明本身还是有点能力的。自己要不要弃医从文呢。 　　“疫医先生，你如果要加入文学社的话，作为内部人员，先通知一下，我们其实是有对立社团的。” 　　“执行委员会吗？” 　　“不，”绅士地面具直直地对着莱尔的面具，表情严肃。“是……” 　　“是？” 　　“圣光万能教团。” 　　“？？？”莱尔联想到信纸上的信息。 　　“绅士先生，我问一下，在安德瑞，圣光其实是被讨厌的吧。” 　　“也有一部分原因吧，大部分是因为恨屋及乌。” 　　……也就是说，是因为个人行为？ 　　“也许疫医先生以后加入其他社团，都会被提及小心圣光……” 　　范围这么大的吗…… 　　“但是，文学社比较特殊，你如果加入文学社，以后可能会遭遇……” 　　“什么？” 　　“圣光的毒打。” 　　“？？？”不是单方面地厌恶，而是郎情妾意，心心相依，文学也有冒犯到圣光的吗？ 　　“疫医先生，你是新来的，你如果呆得稍微久一点，就会知道一个隐藏社团。” 　　“什么社团？”社团还有隐藏的必要？ 　　“黑暗教派。” 　　听名字就不是个好东西。 　　“所以圣光教团想打压它。但是，黑暗教派也没必要隐藏啊，不是还需要对立战裁定吗，只要胜利不就可以了吗？即使打不过，也可以避战啊。” 　　绅士先生捂了捂脸，“那是因为黑暗先生和圣光万能教团团长有一些私人恩怨，所以每一次武力对抗战，都没有认怂，也都失败了。” 　　得了，铁头娃，等一下。 　　“黑暗先生？我记得，这好像是绅士先生……” 　　绅士先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似乎想表示无语的意思。 　　“你想的没有错，无数次武力失败的黑暗先生创立黑暗相关的社团失败后，创立了文学社，虽然文学创作和抨击执政是我们的要求之一，但还有一个隐藏任务就是厌弃圣光。” 　　原本以为你们只是眉清目秀，画风清奇的小贱人，结果你们是伪装潜伏的黑暗大反派。 　　“圣光团长很强吗？” 　　“我所了解的，公然表示敌对圣光的社团有一百五十七个。” 　　“而圣光万能教团还好好存在着。”我的乖乖，战力天花板。 　　“疫医先生，当然我只是给你做个心理准备，毕竟文学者都有铮铮铁骨，谁都不会为暴力屈服，区区损筋折骨，谁会在意。” 　　“当然，但是，哈，毕竟和我的专业不搭啊……” 　　“您可以考虑弃医从文啊。” 　　“文笔不够，挺难的。” 　　绅士先生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硬伤，你再考虑一下吧。” 　　“好的，我会好好考虑的。” 第十章 光蝠 　　插科打诨把绅士先生的邀请敷衍过去，莱尔已经在生活中被圣光暴击了，不想收到精神物理双重打击。 　　我是绝对！绝对不要再和圣光有瓜葛的。 　　拒绝绅士先生之后，莱尔也没再好意思去和他谈话，旺盛的精力很快移动到城堡的装璜上。 　　和自己印象中的城堡差距不大，倒是光洁很多，连十几米高的天花板都纤尘不染，也许是魔法的缘故，魔法啊，真是便利呢，干净的地方，莱尔都感觉亮堂不少。 　　嗯？亮堂？自己有多久没用过这个词汇了？自从穿越到这个生活水平落后的中世纪，见过的牛油灯数量都没有多少。 　　又是什么照明装置，会让一个在未来习惯光污染的人感觉亮堂呢，现在可是中世纪啊。 　　就像沙滩上的鱼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会无水呼吸一样。 　　莱尔开始惊讶地寻找光源。 　　距离楼顶三尺左右的位置，一个个巴掌大小的光源对称排布在墙壁两侧，那光亮比白炽灯还要耀眼一点，莱尔不自禁眯了眯眼睛。 　　直到适应之后，才从稍微看清它的原貌。 　　水滴状，外面有一层浅灰色幕布包裹灯体，灯体散发淡黄色光芒，给深夜的城堡带来几丝暖意，有几分家庭聚会的氛围，虽然周围的来访者并没有因气氛活跃起来，更像一个个沉思者，与他们相比，莱尔感觉自己毛燥太多。 　　太多的相同点让莱尔联想到电灯泡，那可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产物，要知道外面可是文艺复兴尚未开始，说不定不会开始的中世纪啊，安德瑞学院已经领先时代这么多了？！ 　　它的能量来源是什么，化学能？电能？太阳能？核能？还是说偏魔法一点？奥术？圣光？还是其他未知的能量。 　　似乎是自己的视线太过直接。 　　莱尔注意到被自己注视的那个光源开始熄灭了，这个原理是什么？视线扑捉，光敏反应，还是说精神探测。 　　啊，是生物能。 　　那是个生物。是一只倒悬在墙壁上的会发光的蝙蝠。浅色的幕布是他的蝠翼，发光的则是他的小肚子，似乎能自己控制光亮大小。 　　似乎被莱尔的视线惊扰了，从半空俯冲下来。 　　要被攻击了吗？ 　　“你好，先生，需要服务吗？”发光的蝙蝠收敛了自己的光亮，用一只前足和双足将自己固定在莱尔面前的墙壁上，另一只手臂横放胸前，小巧的脑袋朝莱尔微微低头，它在行礼。 　　莱尔像个乡巴佬一样手足无措。 　　“你会说话。” 　　“是的，先生，这是光蝠的基本素养之一。请不要怀疑我的服务能力，我是安德瑞的一部分，我是专业的。” 　　似乎从光蝠的小脑袋传来小小的隐晦的鄙视，绅士先生也过来凑个热闹。 　　“疫医先生，你要聘请这只光蝠吗？” 　　“聘请？你是说，付钱服务的那种？” 　　“是的，”光蝠在莱尔的四周盘旋，“看看我小巧玲珑的身材，看看我娴熟的飞行技巧，我可以被舒适地安放在你想要的每一个角落，我的每一次移动的轻微声响，绝对不会干扰您的紧张工作，我的照明等级，最高能到达三级光亮十二小时，绝对是你此生见过的最好的照明工具，最重要的一点……” 　　“除了通用语之外，我会十二门外国方言，二十七句谚语和三百七十二个睡前故事，目前正在阅读生命的循环之类的自然书籍，对生命科学也有所涉猎，我还获得过文学社颁发的能说会道二等奖，绝对是您居家旅行的最佳同伴……” 　　我活得居然不如一只光蝠。 　　“你还在等什么，心动不如行动，仅需要一份烹饪哈莉小姐制作的羊奶蛋糕或者培育多里先生的光蝠按摩套件，你就能拥有如此出色的我，一天。” 　　“你们不收钱吗？” 　　“钱，你是说亮闪闪的金币之内的。” 　　“是的。” 　　“先生，我是蝙蝠，哺乳类，不是喜欢没用亮闪闪的爬行类卵生生物。” 　　这是个种族主义的蝠。 　　“钱能让我吃饱吗？能让我舒服吗？不能！” 　　“钱能让你买到你想要的啊。” 　　“呵呵，那直接给我想要的不就行了吗，何必那么麻烦。” 　　是个给历史开倒车的蝠啊。 　　“那个，难道你不想吃肉吗？比如昆虫，蜘蛛之类的？” 　　“肉啊，想啊，”似乎戳到了它的痛处，它停在莱尔肩上，肚子上的光亮一闪一闪，“先生，你是新来的吧，安德瑞啊，除了几个喜欢培育的社团之外，你是别想看到一个活物，这里，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别说吃肉了，水果都没得吃，据说我的祖先一开始还能吃肉，后来因为环境恶化，只能吃蛋糕了，你看看我的牙，连牙齿都快要退化。” 　　光蝠张开了它的小嘴，显然是他多想了，他的尖牙让莱尔看着有点胆寒，感觉咬在自己身上会很疼。 　　莱尔都有点同情它，肉都没吃过，水果还没有，只能吃蛋糕。好像自己长这么大也没吃过蛋糕啊。 　　“绅士先生，安德瑞没有什么其他活物吗？” 　　“嗯，虽然没有明面上禁止，但是没多少，毕竟生命气息太浓厚了，不讨人喜欢。” 　　生命气息太浓厚了？太活跃了讨人嫌？也有一定的道理。 　　“生活不易啊，我偶尔也只能喝点蔬菜汤。” 　　“蔬菜汤？”“蔬菜汤？”一个是光蝠的惊叹，一个是绅士先生的惊叹。绅士先生除了单纯的惊讶，似乎还有点别的意思。 　　作为小型哺乳类的光蝠，可没有人类的耐性。 　　“先生，你说的蔬菜汤，是有着胡萝卜，土豆之类的农作物那种蔬菜的汤吗？” 　　“是的。” 　　“有土豆吗？” 　　“有的。” 　　“有鲜嫩多汁的胡萝卜吗？就是给马吃的那种。” 　　“……有，胡萝卜也可以给人吃的。”在光蝠眼里，马和人并没有高下之分。 　　“先生，我能吃吗？我是说，你可以把胡萝卜作为我的服务费。” 　　“那么，你想要几根？” 　　“一根，不不不，半根，大概半根就可以了。”光蝠做了一个试探的动作。 　　莱尔看了看绅士先生。 　　“哈莉小姐做的羊奶蛋糕很难吃吗？” 　　“我哪知道，我又没吃过。”绅士无奈地耸耸肩。 　　“别拿光蝠和人比，味觉感官不一样的。” 　　为哈莉小姐的羊奶蛋糕感到悲哀。 　　“如你所见，光蝠先生，我现在并没有胡萝卜，不过我保证下次再来安德瑞，会给你带几根，作为你和我聊天的补偿。” 　　“谢谢你，慷慨的先生，和你交流真是愉快，如果有需求请随时来找我，我叫洋葱。” 　　“你可以叫我疫医，为什么你要取一个蔬菜名字。” 　　“因为那是我爸爸唯一品尝过的蔬菜。” 　　“那你为什么不想尝尝你名字的洋葱。” 　　“因为我不想我儿子跟他爸一个名字。” 　　嘶，强悍的理由。 　　洋葱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继续完成他的照明工作。 　　莱尔和绅士继续前进。 　　“为什么光蝠甚至连蔬菜都没吃过？”虽然中世纪物资匮乏，但还没贫困到这种程度。 　　“安德瑞并没有什么食物来源。” 　　“那光蝠为什么不出去？” 　　“为了不引起骚乱，光蝠是亨利先生的改造生物，外面可没有多少能发光的东西。不要去挑拨人类的神经，那比你想象的还脆弱。” 　　“那其他人为什么不带些食物进来？我们自由出入安德瑞也很难吗？” 　　“那倒不是，只是没必要，谁会随身带着食物，哪怕想要光蝠帮忙，直接找哈莉小姐采购羊奶蛋糕不就可以了吗。” 　　绅士先生说话带着理所当然的态度，对这种携带几根胡萝卜的举手之劳表现出冷漠，对莱尔来说，绅士先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但也仅仅是乐于助“人”。 　　我们是最大的种族主义者。 第十一章 伪装者奇行种 　　随着人流登上螺旋阶梯，正对着莱尔的，是一扇大门，没有猜错的话，门后应该是城堡主厅的位置。 　　数量繁多的光蝠趴在大门之上，排列成安德瑞的字样，莱尔才知道光蝠的蝠翼原来不止一种颜色。 　　随着大门慢慢打开，莱尔的心情也逐渐激动，就仿佛神秘侧也在为他打开大门。 　　门后的世界……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正对着的石阶上空无一人，院长似乎还没来。 　　伪装的身影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低语声此起彼伏，没有类似宴会的佳肴美食做陪衬，甚至没有桌椅用来休憩，所有人就站在大厅中彼此交流。 　　安德瑞的群众并没有多少娱乐天赋，也许是天赋全点在钻研上的求学者。 　　欢迎的音乐会倒是在两侧的看台上演奏着。 　　但显然演奏者脑子也异于常人，莱尔能从中听到卡珊戴尔的安魂曲，是死者下葬时演奏的哀乐。 　　几十种曲目混合在一起，杂乱无章地令人烦躁，但音色中的哀伤暗淡，表明它们的意思和安魂曲别无二致。 　　整个大厅就可以概括为，不通情理的异地演奏者，在忘情演奏自己的哀乐，几十种版本的哀乐杂乱混合在一起，真佩服他们，在这种杂音干扰下，自己的演奏还没有走音。楼下的人们默默承受着这种折磨，装作无事地和他人交流，仿佛感到压抑的就只有莱尔一个。 　　好在欢迎的音乐会很快结束，演奏者们放下手中的乐器，加入大厅中的人群，门外的人们也鱼跃而入，主厅空间还好够大不显拥挤。 　　“疫医先生，关于之前你和光蝠提到的蔬菜汤的事……” 　　绅士先生似乎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安乐，绅士先生。”一个经过的伪装者和绅士先生打起了招呼。 　　“安乐，怀特先生。” 　　怀特先生微点了头，朝别处走去。 　　“疫医先生，关于蔬菜汤……” 　　“安乐，绅士先生。”又一个问候者。 　　“安乐，银星小姐。”又是漠然地离去。 　　“蔬菜汤……” 　　“安乐，绅士先生。” 　　“……” 　　莱尔笑了，那些问候者好像是故意打岔一般，在问候得到回复之后转身离去，就好像在说，“绅士先生，我只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绅士先生似乎不这么认为，他朝着莱尔耸了耸肩，“疫医先生，恐怕我的疑惑只能暂时延后了，如果不处理好我朋友的热情问候，我想我们的对话很难维持，请允许我告退，疫医先生。” 　　“好的，绅士先生。”莱尔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绅士先生扬了扬头上的礼帽，拿在胸前朝莱尔微微鞠躬，消失在人流之中。 　　莱尔找了主厅的一根支撑立柱，将身子依靠在上面，这算是今晚的第一次休息，明明自己是一个年轻人，对于今晚的活动量都感到不适，不知道其他人哪来的精力继续讨论，是对学习的热枕吗。 　　安德瑞的人，在情商上不通变化，为人处事僵硬，对分外之事保持冷漠，但在知识上保持热情，和不眠不休的旺盛精力，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这是大体情况，但也有一些特例，比如热情的绅士先生，他似乎就很擅长和人交际，他在同伴中的受欢迎程度显然也证明了这点。 　　莱尔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大家的伪装各不相同，大体来说，可以分为三类。 　　普通人类。 　　包括莱尔在内，身上的伪装都是全覆式大衣，或者严密的职业装，这种着装打扮占人群的大多数。 　　异常人类。 　　奇怪的着装打扮。 　　莱尔看到了不远处的国王打扮的伪装者，头顶的镶钻王冠，手中的黄金权杖，还有红色披肩，丝绸衣物，整体看着贵不可言。那伪装看着不像戏服，就这身装扮所展现的财力，富可敌国不在话下。 　　除此之外，还有骑士盔甲，玩偶服和全身绷带包裹的人形，莱尔不确定那是不是木乃伊，但确实像。 　　这些奇装异服的加入，让这个大厅变成了一个化装舞会，但也带来不少新鲜感，清一色的深色打扮，造成的审美疲恼。 　　莱尔还注意到，这些五彩斑斓的伪装者似乎都处于各个社交圈的核心位置，原来如此，只有强者才能驾驭的怪诞衣服吗。 　　第三类。 　　非人类。 　　奇装异服莱尔还能勉强接受，你看到过吗，一个大衣柜在聚会上左摇右摆地前进，每一次移动，尖角在地上发出的砰砰声，你这是衣服没选好，所以把衣柜搬来了？ 　　还有一个巨大的枕头，从上面凸显的人形表明里面有个人正在移动。 　　拖在地上的窗帘，还有四面并成一个方盒子的门。 　　莱尔意识到自己对衣物这个名词的狭隘认知。 　　大门再次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再次震撼了莱尔的三观。 　　笃笃笃笃。 　　这是那个大铁块移动的声音。 　　最顶端雕刻着一个美丽少女的头部雕像，下面是巨大的空心铁柜，表面均匀排列着一个个菱形凸起，四面都有一个大铁环，那应该是原本用来穿铁链的位置，保证内部的受害者不会挣扎逃出。 　　如果和莱尔的记忆一样，内部是一个人形空间，布满长短不一的铁钉，底部还有一个布满铁片和锯刃的暗门，保证受害者的碎块被顺利排出。 　　这是铁处女，一件中世纪用来审问和折磨的刑具。 　　莱尔对身处其中的猛人感到惊叹，惊叹的也不止莱尔一人，所有人的视线好像都汇聚在了这个跳动的铁处女身上。 　　那个铁处女依旧我行我素地移动着。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蹦到了莱尔的面前！！！ 　　万众瞩目的压力一下子来到了莱尔这边。 　　咽了咽唾沫，在深吸了一口鸟嘴的药香，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被过滤，但莱尔还是闻到了。 　　这个铁处女是个真货！ 　　莱尔吓得差点摔倒，掐了一下自己发软的大腿，现在就是展现平生所学的时候了。 　　“安乐，先生。”莱尔摘下头顶的帽子，学着绅士先生躬身一礼。 　　“……安乐，先生。”从铁处女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显然她并没有纠结莱尔的用词错误。 　　“有什么事吗？年轻的女士。”不管是哪个女人，夸年轻肯定是没错的。 　　“我很好奇，你……” 　　“疫医，您可以叫我疫医，女士。” 　　“我是艾丽安，疫医先生，你为什么那样看我？” 　　那么多双眼睛你就揪着我这一个，莱尔在心里为自己喊冤。 　　“他们都是用【还有这种操作】的惊奇眼神，但你的目光……有怜悯。” 　　莱尔确实对铁处女的受害者感到同情，这是难免的，毕竟是这么一件惊世骇俗的刑具。 　　“我只是同情曾经死在这件铁处女的人，他们都不该遭受这种折磨。” 　　“……真是可惜，疫医先生居然来到了这里。” 　　嗯？啥意思？我不配？这年代，怜悯象征着软弱吗？ 　　从心的莱尔也不敢答复，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 　　艾丽安也矗立在身侧，仿佛真是一件刑具一般。 　　两人身边的空气被血腥味填满。 第十二章 院长的讲话 　　莱尔感觉自己经历了一个世纪。 　　才看到绅士先生如期盼的那样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也如自己期盼的那样打破了莱尔周围的宁静。 　　绅士先生的脸转向了艾丽安的方向，对着铁处女微微点头，似乎这个大家伙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惊讶。 　　“多亏了这位小姐，想找到疫医先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没有打扰到你们的融洽交谈，对吗？” 　　“绅士先生已经问候完毕了？” 　　“大体上做到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来参加迎新聚会，所以我的工作量并不大。” 　　“稍后再谈吧，疫医先生，院长来了。” 　　主厅大门传出巨大的响声，像是老旧城门不堪重负的嗡嗡声，还能听到暗处齿轮旋转和链条移动的声响。 　　要知道，几十分钟前，莱尔经过大门时，可没有这动静。 　　和经典电影的场景一致，伴随着这样的开门声响，门后一般会走出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从门后先出现的是一根手杖，杖顶是弯勺形状的木头，整体纹路十分漂亮，有着被打蜡的油亮光泽，卖相十分不错。 　　一顶巨大的尖顶帽子，巨大的帽沿因重力下垂，看着就像个大蘑菇。 　　顶着它的脑袋显得十分瘦小，脑袋之下是深灰长袍，像树根一样的长胡子垂在长袍前。 　　“绅士先生，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胡子好像就是树根。” 　　绅士先生看了莱尔一眼，“那是院长先生的兴趣爱好之一，心里清楚就好。” 　　一个打扮的像是老巫师那样的，喜欢戴拙劣的假胡子的，喜欢弄排场的院长先生。 　　莱尔可没敢小看，院长身高接近两米，从那浅薄灰袍下的健硕身型可以看出，他的力气应该不小。 　　只是不知道他是甘道夫那样的近战法师，还是古尔丹那样的伪装拳皇。 　　院长走上了石阶，用他的长杖敲了敲地面，注意到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这边后，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假胡子。 　　在莱尔眼中，没注意自己力道的院长用力一握，将脆弱的树胡子掐了一半，碎树根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个寂静大厅清晰可闻。 　　冷漠众人的视线让这个尴尬的气氛很尴尬。 　　但是院长并没注意到。 　　“安乐，先生们，女士们。很高兴，安德瑞迎来了我们的第五届新人，祝愿他们能找到自己的执念，继续存在下去。” 　　“首先是第一条，悲伤的消息。隔壁国的盖尔伯学院被教会烧光了。据说是他们的最近一批新人中混入了教会的人，再加上盖尔伯的散漫天性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刨根问底地调查，一带一片，居住在那附近的先生可以去找一找他们的骨灰，那是不错的施法材料。” 　　“我要说的重点是，安德瑞的伪装行为的确是必要的，各位新人也要注意好自己的言行，交友需谨慎。” 　　“我所认识的一个倒霉老家伙，他的脑袋至今还挂在隆德拉的教会作为反面教材。” 　　“第二条，不幸的消息，我们又多了一群姐妹。仙都瑞拉的圣光势力最近迫害了那里的一群女人，我收到了女巫们的求援，一些无家可归的前女巫会加入我们，所以我们会获得一个新的社团，女巫协会，不幸的是，那是一个带有强烈性别歧视的团体，所以，各位对巫术感兴趣的先生们，请做好可能会被改造成女人的准备。” 　　“我要说的重点是，这就是我这次迎新聚会迟到三十八分二十七秒的原因，那群死不悔改的女人在我的办公室里像女妖一般嚎叫了半个多小时，来取得社团上的特权，但我为了安德瑞的和谐平等，拒绝了她们。” 　　…… 　　“院长先生的关注点很奇怪。” 　　“他是一个喜欢守时的先生，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时间观念，可能这也是他恼火的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 　　“真好啊。” 　　“什么？” 　　“我也希望有一些性格开朗的女士向百灵鸟一样在我的耳畔絮叨。” 　　“院长的修辞是女妖的哀嚎……” 　　“那不是更好吗？” 　　“……” 　　…… 　　“第三条，还是不幸的消息。加上最新的女巫协会，安德瑞的社团总数已经达到了两千八百个，因此，安德瑞城堡已经无法为新社团提供适合的活动区域，新的社团申报从此取消，除非你们拿到一张新的城堡地契或者社团对立战的胜利通知单给执行委员会。” 　　“我要说的重点是，在这次讲话之后，接下来就是社团的招新活动，安德瑞的新成员们，请相信，无论接下来你们遭遇到什么，你们都绝对是安全的，安德瑞的宗旨是包容和接纳，从那扇大门出去以后，请不要带着世俗的有色眼光，去看待你经历的一切。” 　　“请相信，你们在这里得到的，是走向真理的万千种可能，没有绝对的正确，也没有绝对的错误。不管面临多大的重压，请相信自己，真理不在别人的嘴里，而在你自己的手中……” 　　台本倒是慷慨激昂，但是院长先生毫无演讲水平，只是一字一句的棒读，连停顿的地方都很古怪，感觉就像你操纵一个战士职业意图使出魔爆术。 　　莱尔看了看面前的众人，他们也是这次演讲失败的原因之一。 　　没有几个人在听院长的话。 　　“你想好自己加入的社团了吗？” 　　“没有，但也许我会加入魔法研习社，来学院之前，我正在制作一颗大当量的奥术炸弹。” 　　“制作成功了？” 　　“我来到了安德瑞，你说呢。” 　　“……安乐，先生。” 　　…… 　　“我想加入音乐社，我认为我有天赋，我会成为安德瑞的音乐新星，就像阿利安娜那样。” 　　莱尔听着那位小姐的刺耳嗓音，她的喉咙像是吞下了一大块碎玻璃，每一个音节都是一台钻孔机，在他的耳膜上打洞。 　　…… 　　“你觉得我加入女巫协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是个男人，你的声音太混厚了。” 　　“其实我在灵魂学上面有所见长，我可以修改自己灵魂的一小部分，让自己以为自己是女人。” 　　“哦，那可真有趣，可要知道，灵魂学，是一门严密而又放纵的学科，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以后改不回来了怎么办？” 　　“那我就做个女人好了，我已经想好了我的女性名字，你觉得黛莉怎么样？” 　　“酷，黛莉会是我的第一位女朋友。” 　　…… 　　莱尔觉得自己的思维方式还是太僵化了，以至于听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一定是自己的境界还不够，就像院长说的，不要用世俗的有色眼光看人。 　　“绅士先生，那两个人是谁。” 　　“安卡先生和戴利先生。” 　　莱尔把这两个人记上了黑名单。 　　院长的讲话终于结束了。 　　看着他摸着自己所剩不多的胡子，好像一本满足的样子。 　　“好了，新人们，接下来在三楼大会议室会有社团的招新会，还没有找到目标的可以去观望一下，没有想法的可以自由走动。” 　　“我要说的重点是，请相信，安德瑞一定是安全的。” 　　主厅的大门敞开，人们开始缓缓前进。 　　莱尔也打算去看看。 　　绅士先生拍了拍莱尔的肩膀。 　　“疫医先生已经想好社团了？” 　　“没有，我打算去三楼看看。” 　　“这样的话，请疫医先生稍微在原地等待一下。” 　　“怎么了，绅士先生？” 　　“等待，你不会失望的。”绅士先生看着门的方向。 　　莱尔注意到，一些学院老人也没有朝门口前进，他们都驻留在原地，仿佛门那边会发生什么。 　　新人的黑色浪潮缓缓前进，刚走出门的位置，头顶的光亮坠落了下来。 　　光蝠？不对，那比光蝠要闪亮的多。 　　“信仰圣光吧！！！”一个高昂的男音。 　　“侦查邪恶！！”坠落的圣光又明亮了几分。 　　就像一颗黄金铸造的陨石砸在人群中，新人们在圣光的照射下，像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了一地。 　　“雷蒙！！！！！！！！！！” 　　身后是院长大人的咆哮，树胡子碎了一地，院长大人化作一道闪电冲出主厅。 　　门外传来爆炸声。 　　绅士先生侧过头，“虽然我稍微干涉了一下，但是，疫医先生，欢迎来到安德瑞。” 第十三章 魔法与伟大发现 　　感受着门外的激烈声响，莱尔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安德瑞的一员，一种归属感油然而生。 　　莱尔决定跑到大门那边去凑个热闹。 　　被反复提及的那个圣光禁忌肯定就是刚才的那位雷蒙先生。 　　莱尔很好奇，所谓的战力天花板到底是什么样子。 　　紧贴着大门，像偷窥一般露出一个脑袋，并不是怕，只是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紧贴墙角的，金光灿灿的乌龟壳。 　　那是一大块闪光的虚影，在盾牌的虚影下，一个身披华丽重甲的骑士正单膝跪地。 　　他高昂着头，如果不是挺着一面盾牌虚影。还以为他是在授勋而不是挨打。 　　院长正站在他的面前，手杖像战锤一样杵在地上，拿捏的手法像一个专业的武器大师，手杖现在被幽蓝的光芒包裹。 　　“雷蒙，你答应过我不会在这次招新会捣乱！” 　　“我承诺的是不会在主厅散播主的光辉！但这里是厅外！” 　　“小畜生你和老子玩文字游戏！” 　　“老不死的，你身为学院院长居然不会玩文字游戏！” 　　莱尔看到了院长握杖的手剧烈颤抖，手杖拿起放下拿起放下。 　　“雷蒙先生处在劣势。” 　　“不，是均势。”绅士先生也在观望着。 　　“雷蒙先生把自己的盾架在了墙上，这样院长一锤子下去，雷蒙不一定有事，院长的城堡肯定一个窟窿。” 　　“卑鄙啊。” 　　“这是雷蒙先生给面子了，”似乎回想到了什么糟糕经历，绅士先生摇了摇头，“雷蒙先生只是一味地防御，这不是他以往的战斗方式，他以往的习惯是，进攻，比你快，比你猛，猛得你遭不住。” 　　“所以，其实是院长很强？” 　　“院长确实很强，他是附魔学大师。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院长对雷蒙有恩情，所以雷蒙先生面对院长只会被动挨打。” 　　一个个被放倒的新人纷纷爬了起来，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侦查邪恶本身也只是一个侦查性质的圣光术，用来揭开伪装确认身份，被裁定为邪恶的话，头顶会出现一个标记，用绅士先生的话说，“研究禁忌的我们的灵魂本身就是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邪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雷蒙先生的侦查邪恶能把人干趴下，但无伤性质让其被默认为安德瑞的欢迎仪式的一部分，除了院长先生的面子，没人有损失。 　　“走吧，疫医先生，没热闹看了。院长先生没出全力，原本还以为这次院长能把雷蒙的骨头打断几根。” 　　一些看热闹的老人也离开了，从离开时发出的嘘声可以看出，他们对这个僵持的结果很不满意。 　　雷蒙放倒新人，院长打雷蒙，老人看院长打雷蒙。 　　似乎成为了安德瑞的优良传统。 　　照绅士先生的意思，这是几个难得遇见的雷蒙先生被殴打的场景，这也是学院一些老人不厌其烦加入迎新会的原因之一，看着曾经暴打自己的雷蒙被暴打，不然你以为他们闲的慌，研究学术不比在主厅发呆重要。 　　“你如果观察的仔细，就会看到，院长的手杖上有着蓝色的魔纹，那是附魔强化：深海重压。效果嘛，就是将物品增重到正常人绝对举不起来的重量。” 　　深海的压力，莱尔很快理解了它的意思，能够把活人撕碎的大自然的伟力。 　　“绅士先生的意思是，这还不是院长的全力？” 　　“附魔学，被看作是升华物质的学科，让寻常事物达到异常的能力，人工时效性神器。可以短时间让凡物化为不朽，当然，长时间甚至永久也做得到。” 　　“就比如附魔的草叶可以切割钢铁。” 　　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一株草，斩日月星辰？ 　　“其实在安德瑞呆了这么久，我也没见过院长的全力，”绅士先生表示了一下惋惜，“但我侥幸见过，散发着七彩光芒的院长手杖。” 　　一种颜色威猛如斯，五彩斑斓那还了得！ 　　“那威力怎么样？” 　　莱尔看到绅士先生的身体很明显抖了一下。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趁着院长不在，大胆碰了一下，当着我的面，消失了。后来院长回复，他被发射到外太空了，在安德瑞的脚步脱离大气层之前，不用去找他。” 　　嘶。 　　真木·炫彩限量版·空间撕裂者·神光·杖！ 　　“等等，大气层？”莱尔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名词。 　　“就是环绕在地球最外层的一个气体组成的保护圈。啊，我的错，地球是什么，疫医先生大概也不清楚，简单来说，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体……” 　　莱尔陷入了恍惚。 　　外面是中世纪啊，麦哲伦1519年才开始环球航行，中世纪完结也才十五世纪啊。能够把你们给压制的神权势力到底有多牛啊。 　　不过熟悉的知识感觉真是亲切呢。 　　“疫医先生对新知识的吸收程度也很到位呢，你说不定也有这方面的才能，可以考虑加入……” 　　“天文社？” 　　“高等魔研社。” 　　什么鬼？这不是天文学知识吗？ 　　“属于魔法研习社的分支之一，一百年前才创立的新学社。” 　　“当时因为证明地球是球体而名声大噪。” 　　“可以问一下是怎么证明的吗？” 　　“当时的魔研社社长打算强化世界上的魔力量，人工制造了魔力节点，和其他学院管理者联手，在人类活动的角落，编织了一张巨大的魔力链接枢纽系统，简称魔网。” 　　“在调节魔网节点的时候，通过建模发现，魔网在空间结构上组成了一个半球形。剩下的部分，是人类无法企及的海洋。” 　　“也就是说人类活动的范围构成了一个闭合的半球体。” 　　“后来又用了五十年时间，建立了深海魔网，证明海洋居多的南半球也是一个半球体。” 　　“地球，是一个球。” 　　“魔研社长拉了一批当时的同伴组成了高等魔研社，专门研究宏观的宇宙力量，并引用到魔法使用中。” 　　魔法启智……奥术兴国……莱尔看到了已经完全长歪的科技树，他现在甚至有点怀疑原世界的历史线是否正确。 　　“总之高等魔研学绝对是一门划时代的学科，当然，里面知识的深奥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我懂，我懂，谁没有过了，被知识殴打的恐惧。 第十四章 社团的选择 　　一路上的沟通，让莱尔被安德瑞的知识底蕴深深震撼，也让其身为穿越者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眼界决定潜力，当你的眼界不如别人，知识储量不如别人，力量不如别人，该怎么办呢？ 　　打不过就加入。 　　三楼的招新会更像是一个展会，社团们都会将自己的知识成果摆在明面上，有一些则是展示武力。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空置展台，你没法不注意它，实在是太耀眼了。 　　黄金般的阶梯，白玉的支柱，一面巨大的横幅被两个天使虚影拉着，悬在高空，耳边响起神圣的歌声，带着霞光的云雾充当了干冰的作用，将展台衬托得如梦似幻，横幅上的字勾勒着金边，在太阳虚影的照射下璀璨夺目。 　　圣光万能教欢迎你！ 　　…… 　　一切是那么梦幻。你走近那个展台，就仿佛走进天堂。按理来说，如果在横幅底下站立一个接引你的天使，画龙点睛，这绝对是一篇惊世的画作。 　　“那是雷蒙先生的展厅。” 　　身披重甲的天使正在二楼挨打…… 　　“很漂亮，”莱尔只能发出赞叹，面对这种光伟正的震撼，莱尔实在无法违心地贬低，还能怎么办呢，嫉妒圣光的伟力吧，“没有其他成员替代雷蒙先生招新吗？” 　　“……这个社团就雷蒙一个人，虽然安德瑞有社团成员不足无法成立的规则，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些特例。我们终究保留了一些野蛮的传统，力量即是真理。” 　　“当你能武力镇压所有反对的声音，那规则只能成为你的奴仆。” 　　莱尔对雷蒙先生吸引仇恨的能力提升了一个档次，两千八百个社团能维持运转，但雷蒙却招不到一个新人。 　　“学员对圣光的疏远是一个方面，另一个原因，其实雷蒙对加入成员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善良的灵魂。” 　　“这也是雷蒙先生不顾校长反对，在迎新会上释放侦查邪恶的原因，他在找合适的成员。” 　　“我记得，今天的那一批好像全灭了。” 　　“被认定为纯洁的灵魂哪有那么容易。虽然我不清楚圣光的裁定标准，但安德瑞的成员，绝大多数已经失去了对世界的敬畏，有的只是无眠无休的求知欲，能够被认定为善良的，大概只有真正不被【污染】的灵魂，和圣光脑吧。” 　　“那如果，雷蒙先生找到了他符合他标准的人选呢。” 　　“那真是那位先生的悲哀。” 　　“嗯？” 　　“纯粹灵魂不是没有出现过，不久前，曾经有个被裁定为善良的安德瑞成员，雷蒙先生对其进行了没日没夜的劝导，无休止的感化，纠缠程度令人发指。” 　　“结果那个人屈服了？” 　　“那个人去教会自首了。据说，他上火刑架的时候，说【我宁可被圣光化为灰烬，也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 　　“……”莱尔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位先生在安德瑞既没有获得知识，也没有传播知识，真是一件不幸的事，他如果晚几年被雷蒙发现，也许结果就不同了。” 　　“现在有克制雷蒙先生的办法？”莱尔视雷蒙如洪水猛兽。 　　“现在有延缓雷蒙纠缠的办法。” 　　只是延缓吗？就没有解决病原的？ 　　绅士先生看出了莱尔的意思，“彻底解决的办法，一直存在，但是，没人能做到。” 　　最彻底的办法，很简单，解决雷蒙。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莱尔开始环顾四周。 　　圣光展厅霸占了主要位置，在不远处，有一个画风和圣光相悖的极端。 　　大理石长桌，雕刻着丛生的荆棘图案，黑色幕布作为背景，幕布上点缀星光，一位全黑伪装的先生坐在那，周围高垒着陈旧的羊皮纸，长桌对面放着一把椅子，椅背是雕花十字架。 　　绅士先生走了上去，左手支撑桌面，将重心传递到长桌上。 　　“记者先生，今年的主题又是黑夜和梦吗？” 　　记者先生停下了手中的笔，“我能怎么办呢？还不是社长定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穿上五颜六色的花裙子，我最近从苏格兰弄了一条真品，还想在招新上试穿一下。” 　　记者先生和绅士先生非常熟悉。 　　“你应该猜到的，只要黑暗先生在，我们的招新主题就不会改变。” 　　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前黑暗议会……文学社了。 　　他们甚至连横幅都没挂，不知道是不是黑暗先生对社团名称的怨念。 　　“今晚的收获如何？” 　　记者先生拍了拍旁边的垒起的羊皮纸，“一百八十二篇文章，从中甄选二十篇出色的，正好妄想先生现在正在找灵感，可以拿给他看。” 　　你看到了吗？雷蒙先生，圣光拯救不了你的交际圈。 　　“这位是？”记者先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内心戏丰富但表面沉默的莱尔。 　　“疫医先生，新来的朋友，对医学知识有出色了解。” 　　“研究活物身体机能的那个？” 　　“那算是医学的一部分。” 　　“了不起啊，疫医先生，拥有丰富的专业知识，你的文章肯定会别具一格。要不要考虑加入文学社？你是绅士先生带来的，那就不需要考核了，你答应就直接入社怎样？” 　　了不起的绅士先生，了不起的裙带关系。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的，我相信绅士先生的眼光。” 　　“记者，我不是为了文学社考虑才接触疫医先生的。” 　　“啊～”记者先生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带着新奇的目光看着莱尔，“那也没关系，加入文学社也不耽搁吧，怎么样，疫医先生，条件不变。” 　　“请让我考虑一下。” 　　“没事的，即使招新会结束，文学社的大门也永远为新人敞开，不过，我不会在这呆多久，以后就只能让绅士先生带你去文学社参观了。” 　　“好的。” 　　疫医先生和莱尔向别的展厅前进。 　　“记者先生好像很……着急。” 　　“文学社的招新时间并不长，比其他社团要短。” 　　“为什么，时间不应该是一致的吗？” 　　“因为雷蒙先生很快就挨完揍，要回来了。” 　　文学社是遭受雷蒙打压的重灾区，记者先生在迫切地希望关门大吉。 　　为记者先生祈祷一秒。 　　“疫医先生。” 　　“什么事？绅士先生。” 　　绅士先生在斟酌自己的用词，“疫医先生……为什么……会尝试食用……蔬菜汤？” 　　什么意思？人为什么吃东西？哲学问题？感觉绅士先生好像过于执着这件事，莱尔决定如实回答。 　　“为了生存，不吃饭，就得死。” 　　“……”绅士先生抚摸着他面具的底部，也就是他下巴的位置，几秒后，他豁然开朗。 　　“疫医先生果然很合适呢。” 　　“合适什么？” 　　“招新会的社团并不是安德瑞的全部，狭小的地形也放不下两千八百个展厅，所以，大多数学社还保留着往日的招新传统。” 　　“成员引荐。” 　　“有成员选择性的接触一些新人，在测试之后，社员再尝试吸纳。” 　　“所以，绅士先生也是你所说的一位类似的引导者？” 　　“虽然我确实有着一个小任务，但不是硬性的，我和疫医先生的接触也不是带着目的性，主要是兴趣相投，当然，疫医先生也满足我的社团标准，对我来说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感受到绅士先生声音中的喜色。 　　坦率的绅士先生很难让人讨厌。那这么说，我是通过了他的测试。 　　“我记得，绅士先生的社团好像不多，不是文学社……” 　　“奢靡之杯。疫医先生对蔬菜汤的答复让我认为疫医先生很适合我的社团。” 　　……虽然我是搞不懂廉价的蔬菜汤和奢靡会扯上什么关系，但这种被内定，被钦点的感觉真的好爽。 　　“所以，我们先去奢靡之杯的活动区域？” 　　“奢靡之杯并没有设置展厅，它算是一个特例，先不着急，等疫医先生参观完，我们再去社团本部。” 　　“好的。” 第十五章 前方高能 　　安德瑞的招新会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彼此对立的学社喜欢在一起开展台，他们都把招新会作为打压敌对的第一把火。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极力扬长避短，一针见血地指出对方的缺点再提出自己的改良方案。 　　比如针对空投法术轰炸的地堡建筑法术1.0和针对地堡坚化法术的穿刺空投法术轰炸2.0，以及阻滞空投法术和地堡法术释放的干扰法术3.0。 　　安德瑞并没有阻止这种良性竞争，技术装备更新换代，新人扩展了自己的眼界，确定了发展方向，对立学派积攒怒火，在对立战重拳出击，欣欣向荣安德瑞。 　　十米外有一个展台已经围满了人。 　　并没有什么花样的装璜，用木架搭一个草草的高台，一个人站在上面充当讲师。 　　唯一具有观赏性的，大概是定格在半空中的图片，和莱尔所见过的世界地图大体类似，所有地点用一张白色大网连接，那是世界和魔网的简略图。 　　高等魔法研究社。 　　站在高台上的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唯一露出的面部是一块白得毫无特点的面具。塞到安德瑞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那种普通。 　　但是，他也有特别之处。 　　左胸佩戴着一枚黑色的龙头徽记，龙吻大张，毒牙清晰可见。 　　还有他的手，粗看只是黑一些，但是紧盯注视，你就会发现视觉上的恍惚，似乎带着残影，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布。 　　那个男人咳嗽了两声。 　　“安乐，欢迎大家参观高等魔研社，我是死星二世，现在，我将向大家展示我们死星一派的高等魔研成果。” 　　“首先，我来给大家讲解，什么是恒星。” 　　“在宇宙中位置相对恒定不动的天体，与之相对的，是行星，我们所处的地球，就是一颗行星。” 　　“恒星的质量非常大……” 　　死星二世先生的声音很洪亮，能够让所有围观者听见，他很耐心，非常乐意解答新人的疑问。 　　他讲解的知识并没有超过莱尔的理解程度，当然，是大体上的知识。 　　“死星先生，你是说，恒星会死亡？” 　　“是的，恒星就像一个大火球，虽然燃料充足，但也会有熄灭的一天。” 　　“那地球呢，也会死亡吗？” 　　“是的，也会死亡，虽然死亡会在很久以后。” 　　“有多久？” 　　“久到你发现你手动引爆地球其实比他自然死亡快的多。” 　　“……” 　　读书人，语不惊人死不休。 　　咳咳。 　　莱尔注意到，台下有一个人咳嗽了两声，示意死星先生跳过这个部分。他的胸前，也有一个和死星先生一样的黑龙徽记。 　　“绅士先生，你认识那个徽记吗？” 　　“那是救世会的徽记。一个非社团性质的组织，主要目的是守护世界。” 　　类似联合国的组织？ 　　“主要还是我们自身的原因。安德瑞的求学者，其实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大多是性格乖戾的孤独者，他们不擅长人际交往，一门心思研究技术，就导致，或多或少，精神状态有点差，最常见的表现形式，就是具有一定的自毁倾向，当精神病人拿起了知识的武器，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救世会就是对抗这些高智商疯子的人？” 　　“……天才都是疯子。那个徽记上的黑龙，是北欧神话的尼德霍格，导致世界树崩塌的剧毒之龙，救世会，其实是监督疯子的地方。” 　　“因为他们所拥有的知识太过危险，以至于普通人根本无法认识到他们某些行为的危险性。” 　　“所以，院长决定，以毒攻毒。” 　　“每当有大规模的学术研究申请报备，会经过救世会审查，审查通过，恭喜你，你被认定为世界的威胁，给你发徽章，安排一个和你同级别的人互相监督，你看不懂我的危险操作，我也看不懂你的，互相担忧，互相限制，世界得以保存。” 　　莱尔感觉很不靠谱，你确定这不是灭世会吗，感觉只要这个组织脑子一抽，就会变成绝望的尼德霍格，最恐怖的犯罪组织。 　　“安心，都说了，参与者是世界上最危险的神经病了，你见过哪个自闭儿会同心协作的，互相扯后腿是家常便饭了，谁都不希望对方把自己预订的未来实验资源消耗掉。” 　　“等到安德瑞的整体技术层次提高，那些研究相对不那么危险了，就可以正式开启了。” 　　死星先生拍了拍手，“好了，接下来介绍死星一派的研究成果。” 　　他抬起了双手，“首先，打造一个具有相当质量的模拟恒星。” 　　两只手隔空相对，手掌的间隔开始涌动一些黑色的能量流，像液滴在中心汇聚成一个球体，黑影散去，死星的手中悬浮着一个散发紫色光芒的苹果大小的球体。 　　“将这颗恒星的时间调整到死亡的前一刻，就如我所说的，恒星会用异常绚烂的爆炸来哀悼自己的死亡。” 　　球体上的光线暗淡，但达到临界点后，物极必反，球体上出现了裂痕，刺眼的光芒从其中迸射而出，球体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迅速膨胀，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啪！ 　　死星先生合上了双掌，球体还没膨胀超过他的手掌范围，就崩溃湮灭了。 　　“因为这个术式破坏性比较大，所以后续效果我只能口头描述了，恒星会继续膨胀，吞噬掉周围的一切，星体呈红色，散发出大量热量，还有一种不可见的能量波，十米范围内的活物会死亡，十米到百米范围内的活物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变，异变特征随机性，距离越近，异变程度越大。这个术式被称为【死星·红热手雷】，实战作用是设定好时间，用魔法设定好路线投掷出去，恒星扩大的时候会保持吸引力，你的对手如果不会瞬移法术，那他连渣子都不会剩下。” 　　卧槽，是超新星爆炸！ 　　超新星爆炸。恒星衰老冷却时，中心温度降低，热能和自身引力失衡，导致恒星的物质向中心坍缩，当恒星的质量足够大，引起大爆炸，爆炸时的绝对光度超过太阳光度的一百亿倍，爆炸的能量如果均摊到地球的七十亿人口，相当于每个人体细胞承受159枚核弹的轰炸。 　　周围的新人对它的概念还没有切身体会，对死星先生的暂停演示表示不满。 　　莱尔只感觉那是个疯子。 　　虽然不明白他是怎么制造模拟恒星的，但是，你就在你的手掌间演绎超新星爆炸，一个控制不好失控了，即使是微缩版的，也足以要了你的命，就算你侥幸成为一个残疾，散发的辐射足以杀死你所有的细胞，嗯，当然，更大的可能会在0.001秒内死亡，后续就只是毁尸过程了。 　　而且，这个疯子还就在自己的面前演绎超新星爆炸，差点我人也跟着他没了。 　　看着周围人脸上的雀跃，莱尔拍了拍身上的冷汗，无知真幸福。 　　“当然，我也知道演示效果很差，所以，作为补偿，我会亲自完整演示下一个术式，他更安全，我和救世会协调过了，被批准在这里使用。” 　　新人都被吊起了胃口，目不转睛地看着死星。 　　莱尔默默祈祷。 　　“这也是我死星二世的研究成果，刚才的红热手雷只是前辈的成果，所以，本人对这个术式的理解和操作要好得多。” 　　熟练工好啊，安全可靠。 　　“继承了前辈的知识，我发现，只要把恒星的质量再增大到一定程度……” 　　等一下，还增大？你确定更安全？莱尔默默地朝后方走去，希望到时候出幺蛾子，自己能多活一秒。 　　死星的双手换了个姿势，两只手做爪状，上下对应，手腕处紧靠在一起。 　　莱尔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你摆这样，你还想放龟派气功吗。 　　一颗模拟恒星在他的手心出现。 　　莱尔本以为，超新星爆炸就是自己的惊讶极限了。 　　【死星·破坏死光】 　　一道光柱从死星手中喷射，不，不应该是喷射，速度快到你观测不到能量的运动轨迹，只看到光柱突兀地出现，再突兀地消失。 　　一个水缸粗的弹道三十度角朝城堡外延伸，密闭的招新会变成了半露天展台，死星手掌对应的位置，与天际线的尽头遥遥对应，其间，连阻挡它们的分子都没有。 　　众人目光呆滞。 　　莱尔瞠目结舌。 　　挖槽，伽马射线暴！ 第十六章 你就是圣光的倒霉蛋 　　伽马射线暴。 　　被认为是宇宙中最剧烈的爆炸，持续时间为千分之一秒到一小时不等，理论上有巨大恒星死亡或者临近致密星体合并时产生，产生的能量，大概是超新星爆发的几十倍。 　　伽马射线暴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天文现象，宇宙中，几乎每天都存在着伽马暴的产生，他就好像宇宙的路灯，荧荧不灭。不幸的是，被路灯照射到的位置，所处星球的生命体会遭受到种族灭绝的打击，更不幸的是，伽马暴存在定期产生的规律，即使银河系也没有幸免。 　　死星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他手臂上的皮革已经变形，像是焦化的沥青搭在手腕处，传出焦糊的嘶嘶声。 　　没有闻到人肉熟透的味道，虽然现场惨烈，但莱尔还是感到庆幸，起码周围人没事，也许周围大气中加了几个百分比的辐射能。 　　死星先生并没有壮烈成仁，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地重新站好，没有在乎两臂紧贴的不适，对着几十双对准他的眼睛，说，“如你们所见，高等魔研，可能比你们料想的要有趣的多……” 　　“……” 　　“死星学派在高等魔研中也是比较偏执的学科，实验的危险性不容忽视，即使你警惕脚下的每一步，也无法避免你在下一个瞬间意外去世的可能性。为了响应安德瑞的教学宗旨，传承和延续，我们这些研究者，必须保证有一个继承者才能实行一些相关的问题实验，我的老师死星一世就是如此，我亲眼看着，他在研究红热手雷的时候被吞噬。” 　　“我参加这次招新的目的，也是希望，能够在你们中找到一个学徒。” 　　“破坏死光，实际上，只是一个失败的半成品。相对集中的巨大能量，直接崩坏了社长设计的模拟天体法术框架，半成品的天体崩碎，能量以束状发射，只要你控制好姿势，”死星还原了那个双手组成的花朵状，“就能控制方向。” 　　“我最近已经改良了模拟天体的能量承受上限，现在只需要一个幸运儿继承我的知识就好了，有没有人踊跃自荐的？” 　　莱尔咋舌，绅士先生所说的自毁倾向已经见识到了。按照死星的描述，想必这个疯子是想徒手捏个黑洞出来，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能迎来死星三世先生。死星一脸不惜命的样子，莱尔并不认为会有人陪他一起疯。 　　“请问先生，我要怎样才能死星学派的继承者？”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而且人数还不少。 　　“足够必要的知识底蕴，还有一双充满暗物质的手。” 　　“？”莱尔看着死星展示在众人面前的双手，一直以为那双黑得过分的手是什么魔法的掩饰，现在经过提醒，才注意到，死星的手并没有做丝毫伪装，深黑色的指节纤长，就仿佛只有骨头，似有似无的雾状物质如有意识一般，在指尖流逝，那是一双常人目睹就会产生不适的手。 　　“高等魔研有一个魔导装置，那个装置能够产生暗物质潮汐，只需要把你的手掌放进去冲刷个几十次，就可以了。” 　　“如果幸运的话，也许几次就足够，因为报废肢体的重塑工作要花费不短的时间，如果你们骨质是虚空元素，也就是暗元素亲和的话，一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欲练神功，必先剁手。 　　似乎，还需要对手掌进行不可逆的魔法改造，莱尔在心里对高等魔研打了叉。 　　正当死星先生正热情的和他可能存在的未来学徒交流的时候。 　　招新会的大门打开了，门扉因为巨力狠狠地撞在了墙上，铁质的合页发出了饱受摧残的哀鸣。 　　门外走进来了一个大灯泡。 　　是雷蒙先生，散发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应该是院长先生也注意到了破坏死光的动静，自己的城堡被开了个天窗，不急才怪。 　　院长先生就站在雷蒙身后，一脸惊吓地看着招新会上的空洞，空置的左手习惯性地摸着自己不存在的胡子。 　　笃笃笃笃。 　　是艾丽安小姐。 　　她的铁处女也出现在了三楼，不知道她在爬楼梯的时候，有没有遭受到阻碍。 　　铁处女上的女性雕像似乎变成金色的了。 　　第一个有所动作的是雷蒙先生。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展台，莱尔甚至看到记者先生狼狈地收拾羊皮纸卷，佝偻着躲在文学社的黑幕布后面。 　　雷蒙扫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固定在高等魔研这边，莱尔有种错觉，雷蒙的视线仿佛透过头盔的缝隙，盯着自己。 　　侦查邪恶。 　　是因为自己逃课了吗？ 　　莱尔看着砸向自己这一边的一大团圣光，表情放松，毕竟无伤，他还在考虑，等下要保持怎样的躺姿，才能显得没那么丢脸。 　　圣光落下。 　　哒哒哒哒哒哒哒。 　　这是一个个后脑勺磕在地上的声音。 　　死星先生和他的监视者趔趄了一下，天文学也得在圣光面前抖一抖啊。 　　绅士先生单膝跪地。 　　似乎对圣光的耐受能力和自身水平有关。 　　莱尔如此考虑，忘记了自己在圣光中保持着站姿。 　　周围的老人看着光芒中的莱尔，就像雷蒙一样。 　　“又一个【纯洁者】！” 　　将莱尔的思绪打断的，是雷蒙的大笑声。 　　“圣光永存！哈哈哈哈，就和艾丽安修女所说的一样，疫医，你是一个纯洁者。” 　　看着眨眼之间站在自己面前的，无论高度还是宽度都超过自己一节的雷蒙，莱尔意识到自己果然是一个倒霉蛋。 　　正对雷蒙的感觉，很糟糕。 　　如同太阳把所有光亮集中在你身上一样，一种压迫感让莱尔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能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自己距离社会性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疫医，加入圣光万能教团，重归主的怀抱。和我一起，和艾丽安修女一起，这是无上的荣耀。” 　　所以，是艾丽安把我给卖了，莱尔撇了眼远处的铁处女，似乎不是自己能够迁怒的对象。 　　又看了看面前的这尊大神。 　　圣光真的有毒。 　　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早已知道了自己不会是圣光的宠儿，而且，这情况，看着周围人的视线，只要自己说一个是，自己在安德瑞恐怕不能安生了。 　　但你敢对一把架在你脖子上的刀子说不吗。 　　绅士先生站了起来。 　　“雷蒙先生，疫医先生已经是奢靡之杯的成员了。” 　　奢靡之杯似乎让雷蒙的无脑光线暗淡了一点。 　　好像有奇效。 　　“加入奢靡之杯应该不影响信仰圣光吧……” 　　“雷蒙，疫医先生的情况并不稳定，他需要全身心的投入。” 　　“……那要不让疫医先在我这填个入社申请单，凡事好商量。” 　　“没得商量。” 第十七章 认识雷蒙的优和劣 　　绅士先生硬气的样子，真的很靓仔，尤其在对面是安德瑞的天花板，雷蒙的时候。 　　雷蒙看了看绅士，直直地看着。 　　似乎没有武力说服的意思，伸出手臂在莱尔肩上拍了拍。 　　“圣光，会一直等你。”雷蒙先生一脸遗憾地带着艾丽安的铁处女，前往自己的展台。 　　莱尔揉了揉被拍的肩膀，疼得像骨裂了。 　　“欢迎来到安德瑞，疫医。”高大的院长先生一脸慈爱地走了过来。 　　“安乐，院长先生。”自己进入大人物的视线了。 　　“祝福你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路。” 　　“感谢您。” 　　寒暄过后，院长看了看死星二世。 　　“死星，城堡的维护费用会在从你的研究资源里扣，电磁，你的研究会扣除和死星同等数目的资源，作为你监管不利的代价。” 　　电磁先生大叫，“不！院长，这不合理，这一切都是死星的错，我当时没料想到这个所谓的‘射线示范’会造成这么大的威力。” 　　“不用解释，我把你俩分到一组，你不知道死星的威力，你还不知道你自己的尿性吗？出了岔子在这找借口，早干嘛去了。” 　　将处置盖棺定论，出了一口恶气的院长一脸舒坦地离开了。 　　浑身颤抖的电磁先生立刻爬上了高台，将死星扑倒在地，两人扭打成一团。 　　“死星！去你大爷的射线示范，你丫就是存心阴我！” 　　“阴你咋了？去年你的投射实验就给我忘了？你电磁炮射穿的那座塔楼还是你死星大爷一砖一砖搭起来的。” 　　两人如胶似漆的滚作一团，周围的围观群众也没有打扰他们的爱恨纠缠，有意向的留下来等待，没想法的离开前往其他展厅。 　　“绅士先生，谢谢你的帮助。” 　　“份内之事，社团中的前辈本身就有保护后辈的义务。幸好奢靡之杯是雷蒙先生交好的社团，如果事情发展到武力解决，就我这小身板，真不能护你周全。” 　　“不过，疫医。” 　　“得到雷蒙先生的青睐，也就意味着你会失去很多的机会。” 　　“你看看周围的那些社团成员。” 　　莱尔扫了扫周围的招新会社团成员，他们是刚才的见证人之一。 　　虽然此刻都重新开始自己的招新活动，但他们的视线，总会时不时瞥向自己。 　　“雷蒙先生是一个十分惹人注目的人，他是一个特例，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能力素质，雷蒙先生都是一个标志，标志着安德瑞独特的一部分，对于一般成员来说，这份独特，就显得很……怪异，人群总是会排除异己，他们接受不了能够使用圣光的强大的雷蒙先生，现在他们将你当做了他的同类。” 　　“也就是说，我的社团活动基本告吹了？” 　　“有得有失，现在我们可以提前前往奢靡之杯了。” 　　…… 　　两人行走在城堡的过道上，路上只有少数几个同行者，不同于招新会的热闹气氛，窗外的血月染红了走道的寂寥。 　　“疫医，其实得到雷蒙先生的青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目前为止，我只看到了恶劣的影响。” 　　“那只是安德瑞的普通群体，你要知道，哪怕是人，他一生所能认识的人数也不会超过十万，而其中对他的人生产生影响的，更是少之又少，真正对你有益的朋友，不会超过十指之数，而他们给你带来的益处，取决于他们的个人能力。” 　　“恰好，雷蒙先生正好是能力顶尖的那一小撮。” 　　“你的意思是，有赖于雷蒙先生的交际网，我说不定能凑齐一支能力强素质高的敌对天团？” 　　“有强劲的对手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而且谁说就一定敌对了。” 　　“一百五十七个敌对社团。” 　　“安德瑞社团两千八百个。” 　　“所以其中有对雷蒙先生友好的？” 　　“没有，其中只有少数的中立社团和大多数惹不起雷蒙，不得不中立表示的社团。” 　　“……绅士先生，多谢你的讲解，我对自己的艰难环境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我的意思是，敌对社团不一定敌对。社团不代表个人，社团理念和雷蒙敌对，不代表主观意愿和雷蒙敌对。” 　　“类似不打不相识，那种身为对手的认同？” 　　“肯定会有的，就像文学社，被打了那么久，我们几个谁和雷蒙不熟，也懂得套近乎让他下手轻点……敬畏多少会有点。” 　　“……” 　　“这一百五十七个社团，最初和雷蒙接触的原因，就是他们的理念和圣光具有排斥性。但是，通向真理的路不止一条，需要驳斥圣光来维护自身理念存在的合理性，像这种你说你有理，他说他有理的辩论，最后总是会发展到通过武力解决。撸起袖子放开干，谁拳头大谁是爹。” 　　“就是在武力冲突上结仇才敌对的吗？” 　　“不，根本的原因是……这涉及到安德瑞的一个传统，就是社团辩论的场外协助。” 　　“你的辩论能力比不过别人，并不代表你的研究方向有误，可能是自身积累不够，这时，我们就鼓励社团的前辈给你提供援助。” 　　“懂了，打了小的，来了大的，打了大的，来了老的。” 　　“这就是安德辩论的主基调，通常情况下，这种类社团对立战，通常会互有输赢，最后无法辩驳谁更占优而不了了之。” 　　“但是，雷蒙先生那边就那一个。” 　　“没错。你的社团几十上百号人，车轮战输给了一个，从上到下，全被揍了一遍，这能不恨吗？所以公然宣布敌对就成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但现在敌对的社团多了，以前输过的也就没觉得那么丢人了，大伙也承认了雷蒙的武力值。” 　　“失败不可怕。就怕输不起。” 　　“当你真正面对雷蒙的时候，就会意识到，有些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也许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听到绅士先生的分析，莱尔意识到，得到雷蒙先生重视，确实是自己的运气。 　　“说了这么多，是因为，看你以后肯定要被雷蒙教育，到时候别心里委屈，挫折依旧存在，生活还得继续，我是绝对不会做你的场外援助的。” 　　“……” 　　“我们到了。” 第十八章 阿里安娜伯爵红茶 　　那是四楼东侧最里面的一扇大门，一个粉红色的酒杯图案雕刻在大门上，门的两侧摆着两盆夜茄，盆栽在安德瑞可并不多见。 　　绅士先生握住了门把手，侧头，身体轻微后仰，话语中带着一丝调笑，“请做好准备，疫医，要知道，接下来你面对的，可能会有一点小刺激。” 　　莱尔看了看门上的粉红酒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绅士先生，这样的图案和风格，在未来的二十一世纪，几乎是那种桃色酒吧的代名词，在这样的有端联想下，莱尔不觉得里面会有什么能击溃莱尔的理智。 　　“我已经准备好了，绅士先生。” 　　随着木门打开的吱呀声。 　　莱尔看到了，宝藏。 　　这不是一个形容词。 　　而是真真切切的黄金珠宝，小山一般堆砌在门后不远处，随着大门移动的挤压，几枚金币从小山上滚落下来。 　　几座金山的低谷露出一条勉强可以通行的道路，绅士先生用脚踢着金币，就像在沼泽地中移动，示意莱尔跟随。 　　“我提醒过巨龙先生，不要把个人物品丢在公共区域，尤其是门口。” 　　肢体在宝石中划过的清脆声响，差点让莱尔回不过神。 　　这趟征途非常艰难，莱尔的视线全被宝物吸引，很难用余光顾及绅士的位置。 　　它们有着魔力，在贪婪吸取着莱尔的视线，绝对不是自己的错，绝对不是。 　　只有道德底线在折磨莱尔，不让他用肮脏的铜锈污染自己的良知，这些都是有主之物。 　　终于，穿过了宝雪区。 　　如果说，刚才经历的是直观的冲击，接下来，莱尔看到的，就是隐晦的侵蚀了。 　　在所谓的公共区正中央，直径一人宽的水晶灯在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的光。 　　主灯体是精致的多边形宝石切面，这让光线足够亮堂，几根等分衍生的金属支架固定住陪衬的光点，灯笼状的灯罩带着软玉的质感，刺眼的柔和的灯光相互干涉，将纹理丰富的大理石地板显示的更加值钱。 　　几张蕾丝纱巾覆盖的桌椅放置在大厅的边角，这里宽敞的能当一个舞厅。 　　高调大气加上低调奢华，莱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率加快，他现在，距离沉沦，只差一个唯美的暴击。 　　在光线稍微稀薄的尽头，在酒红色窗幔的背后，传来的细碎的声响。 　　那是汤匙在瓷器中搅拌的声音，清脆声并不刺耳，但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突兀。 　　莱尔很好奇。 　　他撩开了窗帘的一角。 　　帘后是一个半封闭的阳台，在灯光被隔绝之后，只有月光在这一小块区域肆意舞蹈。 　　一张石桌，一把木椅，一个身影。 　　淡蓝色的丝绸华服上，珍珠和蕾丝花边是最好的点缀，紧贴身体曲线，原本展现白皙肌肤的部分被轻纱覆盖，明明隐隐看不真切。 　　有着繁密刺绣的长裙并没有被衬裙铁环束缚，宽广的裙边随意地拖在地上，像不幸断折的破败花朵。 　　装饰着蝴蝶结和一根艳丽羽毛的帽子上带着面纱，将她的面容完全遮掩，就像给新娘披上的头纱。 　　月光如银霜洒落，这是属于夜晚的公主。 　　公主那条纤细的手臂，正指挥着汤匙在瓷杯中滑动，茶香味随着搅拌满溢出来。 　　莱尔下意识屏住呼吸不去干扰她的宁静。 　　“哦～又在泡茶了，阿里安娜。”似乎预料到了这边的情况，绅士先生带着一张椅子走了过来，椅子腿敲击地面的声音，将她从茶艺的美好中拉回现实。 　　绅士先生是个棒槌。 　　将汤匙放在旁边，看着从茶杯里散发的几缕白气。 　　阿里安娜叹了口气，“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要不试试加点蜂蜜？”莱尔并不懂泡红茶，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听到她发出失望的声音。 　　阿里安娜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周围的第三个人。 　　面纱转向了莱尔这边，虽然他并没有看到面纱后的脸庞，但莱尔还是挺直了自己的腰杆，尽力控制自己的语速和咬字。 　　“蜂蜜和柠檬片，我想你不会拒绝它们的味道。” 　　莱尔说完就后悔了，如果她不喜欢怎么办，万一口感不同呢。 　　阿里安娜没有多说，轻巧地从座位上站起，像一阵轻微的风，从莱尔身边离开。 　　“我去拿。” 　　莱尔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被迷住了？”绅士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舒适地瘫在椅子上。 　　“她真美。”莱尔找来一把椅子坐下，“说出来有些不可理喻，虽然没有看到她的面孔，但心里会有一种她很美的直觉。” 　　“嗯，我能理解，第一次见面，很难摆脱阿里安娜那一份魔性的魅力。” 　　“魔性的魅力？” 　　“你可以理解为异于常人的吸引力，这是天赋。” 　　莱尔陷入沉默。 　　“其实，阿里安娜的真容也确实很美，你想见识一下吗？”绅士先生一副男人都懂的姿态。 　　莱尔也十分舔狗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已经见过了。” 　　“？” 　　“安德瑞陵寝前面的幽灵，见过了吧，那就是阿里安娜的面容，十分之一魅力的弱化版。” 　　莱尔回想起那份沉重的美，“难怪，那个身影感觉很熟悉，可是那个幽灵为什么会和她一个样子？” 　　“这还不简单吗？”绅士先生一脸理所当然，“那个幽灵是我设计的啊，我捏脸的时候就是找阿里安娜取材的。” 　　“嗯？嗯！那个幽灵是人工的？”亏自己还以为那是大自然的奇迹。 　　“那是一个筛选装置，会排除掉非受邀者，怎么样，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很给力吧。” 　　莱尔想起当时遭受的一切，原来罪魁祸首就在自己面前，是你这个贱人，强忍住将绅士从四楼阳台扔下去的冲动。 　　“当时我感觉自己快要灵魂出窍了。” 　　“没错，就是那种仿佛又死一次的感觉，是不是对我充满了感情。” 　　那确实，积怨和愤怒马上要吞噬莱尔的理智了。 　　“我回来了。” 　　阿里安娜托着一碟蜂蜜和柠檬片回到了桌前。 　　真是善良的阿里安娜，她今晚拯救了一个生命。 　　“新人？” 　　“是的，阿里安娜女士，我是疫医”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疫医。” 　　“好的，阿里安娜。” 　　将几片柠檬和一小勺蜂蜜在茶中搅拌均匀，确认充分搅拌后，红茶被推到了莱尔面前。 　　“谢谢，但我很抱歉，因为面具的作用，我恐怕很难在这里享受这杯美味的伯爵红茶了。” 　　“伯爵红茶？”阿里安娜歪了歪脑袋。 　　“好名字啊，通俗易懂，从阿里安娜伯爵手中泡出来的红茶，伯爵红茶之名，再合适不过了。”绅士先生如此赞叹到。 　　看着正盯着刚被命名的伯爵红茶出神的阿里安娜，莱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娶了她，我就赚翻了。 第十九章 阿里安娜死亡颂唱 　　将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到脑后。 　　中世纪，是贵族阶级发扬光大的时代，从崩塌的罗马帝国汲取养料，用财富和权力笼络骑士，以统治者的身份管理其他阶级。 　　这时候可没有便利的大规模的传媒渠道，人们只能通过自身的眼和耳去打听周围的事物。 　　一个普通人，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可能是他具有爵士头衔的镇长。 　　爵士头衔，是有封号无封地的荣誉骑士，骑士，是最低级的贵族。 　　这样等级森严的阶层，就注定了贵族和平民的交流断层，他们处在两个世界，一个为生存而操劳，一个为享受而享受。 　　不要奢望什么跨越阶层的感情，除非意外，这两种人甚至一生连对方的名字都不会听到。 　　如果说罗密欧和朱丽叶是贵族小姐津津乐道的叛逆，那和平民相恋，非常抱歉，那是梦里都没有考虑过的空想。 　　贵族和平民的差距，用二十一世纪的俏皮话来说，那就是两个物种，产生了生殖隔离。 　　将心中的涟漪平复，莱尔才摆脱阿里安娜柔和的声线，转而注意她的话语。 　　“奢靡之杯，是一个互助性质的社团，我们会为彼此，为安德瑞的成员提够他们所需的有偿服务，而我们的职责，就是帮助他们，找回他们已经遗忘的那一部分。” 　　“欲望。” 　　“也许你注意到了，也许你没注意到，安德瑞在精神上缺少了一些东西，是的，他在知识的钻研领域空前的繁荣，但这份芳华只是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 　　“安德瑞的人，其实是缺陷的。当来到这里，他们是迷茫的，他们没有自己的欲求，只是伴随着学院整体的求知欲随波逐流，也许他们在钻研中找到了快乐，但更多只是固定化的思考和工作，没有目标。” 　　“也许这会持续一个世纪，或者两个，但这样的状态，只有灭亡的末路。” 　　“他们需要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存在，不单单是宗旨的知识的延续，实际上知识传承少一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大碍，他们需要找到自身的价值，首先得有需求。人类是为了满足自己才存在的。” 　　“就像他们漫无目的，但又确实在刻骨研习，也许他们的脑子还没回过神，但他们的身体自动采取了行动，因为潜意识告诉他们，这就是你存在的价值。但这种条件反射还会持续多久？总有一天，他们会重回迷茫。” 　　“转而回忆起，那份被遗落在身后的，被世界遗忘的怨恨。” 　　“有些人把追求欲望视为一种堕落，但更多的人，则将它视为一种奢侈，一种早已失去无法找回的奢望，这也是奢靡之杯的由来，杯，是一个古代教派的标志，一个纵情享乐的欢愉教派。” 　　莱尔斟酌着这些话，这么说来，安德瑞人更像是限制自身的苦修者，他们摒弃了享乐，将精力投身于钻研。劳逸结合，莱尔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种苦修已经病态到了需要建立一个追求享乐的社团了吗？ 　　莱尔回想起今晚在安德锐的见闻，回忆起那一个个自身除求知外别无他物的身影，也许真的有寻找欲望的必要。 　　如此看来，奢靡之杯也许非常适合自己，因为，身为穿越者的自己，绝对是比这里的所有人更懂得享乐的，虽然一种堕落的愧疚感悄然出现。 　　“我想加入奢靡之杯。” 　　阿里安娜的面纱正对着莱尔，身旁的绅士先生也严肃地坐回了正姿。 　　“奢靡之杯的考核很简单，就是判断你能否接受过去的点滴，因为过去的我们被欲望充满，模仿过去也许是最快找回欲望的方式。” 　　“那么，考核可以开始了吗？” 　　“考核已经结束了。” 　　“嗯？” 　　阿里安娜伸出汤匙，在莱尔面前的红茶杯沿轻敲一下，“食欲也是一种欲望，你并没有排斥它。” 　　莱尔看了看手边的茶杯，他理解了绅士先生对于蔬菜汤的疑问，他只是发现了自己的食欲。 　　安德瑞已经废寝忘食到了排斥吃饭？ 　　“那么我通过了？” 　　“是的，疫医，你成为了奢靡之杯的第四位成员，欢迎你加入我们。” 　　阿里安娜和绅士鼓掌表示欢迎，从他们的动作中能看出他们的意思，但他们的音调，并没有因快乐而改变，他们也深受安德瑞的影响。 　　等下，第四位？ 　　排除绅士先生曾提到的那堆宝藏的拥有者巨龙先生，绅士，阿里安娜，我。 　　没了？ 　　“奢靡之杯只有四个成员？” 　　“是的，追求欲望只是我们的宣传口号，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想追求欲望，我们只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小社团。” 　　自己大概是被大量的珠宝，华丽的装潢和美丽的阿里安娜蒙蔽了眼球，才会加入这个一听就没什么前途的小社团。 　　贪图享乐，能高大上吗？ 　　“疫医，你的欲望是什么？” 　　“能够满足生存的财富。” 　　“也就是说，金币？”阿里安娜随手捻起一枚散落在地上的金币。 　　那是一枚造型精美的古金币，至少比卡珊戴尔的通用货币要好看的多，一定会有很多商人愿意出高价收藏它。 　　“是的。”莱尔发现自己也不是个追求高大上的人。 　　“真是奇怪的追求，”阿里安娜如是说道，就像后世说的，钱，对我来说只是个数字。大概她也很难理解平民对这种财富的向往。“但是，有欲望，是一件好事，也许你和巨龙会聊得来。” 　　被反复提及的宝藏看守者，巨龙先生，人如其名。 　　“那么，巨龙先生呢？” 　　“他今晚在备课，巨龙先生是安德瑞的公招教授，他负责明晚的公开课，应该也是疫医先生的第一堂课。” 　　讲师啊，看来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从屋内传来了挂钟的响声，当当当的响了四声。 　　四点了。 　　一晚上的喧嚣对于莱尔来说恍若隔世，不知不觉，外面即将迎来凌晨。 　　“我先离开了。”阿里安娜轻巧地起身，离开了奢靡之杯。 　　“阿里安娜是安德瑞最受欢迎的人物之一，她是一名歌唱家，我把她作为人工幽灵的模板，可不只是因为她的美貌。” 　　“她今晚有一场演唱会，我们一起去看看？” 　　阿里安娜的声音也确实柔美，莱尔有点期待，她的歌声。 　　“我可以去吗？” 　　“当然，这可是社团福利，我们去阿里安娜的演唱会，会有专门的位置，在那里，你能被阿里安娜的歌声拥抱。”绅士先生用了一个浮现连篇的修辞。 　　“对了，走之前，先把安德瑞戒指的道标设立在这里，”绅士先生指了指社团中心的大理石地板，上面的纹理在绅士的示意下组成了一个法阵，“社团一般会保留一个人常驻，我们会直接把你传送到社团内部。” 　　“好的。”按照教程，莱尔设定好了位置。 　　歌剧院是一个三层楼高的巨大建筑，俩人离开城堡穿过一片夜茄花园才到。 　　从特殊通道进入二层的看台，乐队已经开始了演奏，莱尔一扫展厅，已经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影，可以想象，阿里安娜的歌声有多受欢迎。 　　舞台的中央高台空置，一只只艳丽的光蝠收拢自己的蝠翼，将光线聚焦在幕布上，一人高的位置。 　　乐队的水平比欢迎仪式的哀乐要美妙的多，不愧是正规乐队。 　　但台下的观众并不怎么为他们买单。 　　他们只是陪衬。 　　乐队音乐进入尾声。 　　那个熟悉的声音从幕后出现，阿里安娜开始了她的歌唱。 　　她的声线确实很悦耳，还夹杂着几分阴冷，把莱尔的思绪又拉回到了安德瑞陵寝的那片草地。 　　莱尔又开始感觉疼了。 　　又开始疼了。 　　又疼了一点。 　　更疼了！ 　　莱尔因为剧疼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不是自己的错觉！ 　　是身体真的在疼！ 　　随着阿里安娜逐渐高亢的歌声，自己的身体像是在被虫群撕咬，一小块一小块地被啃啮。 　　现在演唱会一片沉默，都沉醉在阿里安娜的歌声中，那些乐队演奏者也停止了伴奏，躺倒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们都是很享受的样子，是我个人的问题？ 　　莱尔紧盯着绅士，他的身体在抽搐，但依旧享受的样子。 　　他们坏掉了吗？还是说是那种喜欢自虐的人。 　　莱尔的身体开始抽搐，他现在感觉很不好，感觉血液流动的紊乱，感觉皮肤毛孔的阻塞。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步步恶化，自己好像快要丧失身体的控制权了，快要失禁了。 　　然而这才是这首歌的第一段过度，这次歌唱还会持续至少一分半。 　　给你一首歌的时间，带我到人生的终点。 　　等不了了，莱尔拍了拍绅士。 　　绅士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剧烈抽动，莱尔还听到牙齿打架的身影。 　　“怎怎怎……么么……了……” 　　“绅士……先生，我身体……有些不适，可能是吃坏……肚子了，我得先……离开了。” 　　“……好好……的的的。” 　　莱尔连滚带爬地冲出门，摔倒在剧院外的草地上，在离开的一刹那，莱尔心有所感地看了看剧院内部。 　　群魔乱舞，听众在自己的座位上抽动，一种白色的烟雾从他们脑袋上出现，萦绕在阿里安娜身边。 　　这就是自己留在座位上的下场吗？莱尔明白了。 　　有些人唱歌，真的是会死人的。 　　拖着一晚上的精彩经历，莱尔向城堡外的传送阵爬去。 第二十章 对人“十分”友好的巨龙 　　演唱会在太阳升起的时刻才结束，一道道身影像鱼群从大门涌出，绅士先生找到一块空地来活动自己的筋骨，阿里安娜的歌声，还是一如既往的磨人。 　　绅士抬脚看看草地上有没有自己遗失的骨粉。 　　“疫医呢？”阿里安娜从后台走出。 　　“在你第一首歌还没唱完之前，离开了。” 　　“离开了？为什么？” 　　绅士捏了捏自己的手关节，以确定没有过度磨损。 　　“他说是饮食引起的身体不适，当然，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理由大概不好说吧。”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阿里安娜的面纱注视着传送阵的方向，现在正是安德瑞成员离开的时候，下班的高峰期。 　　“什么？” 　　“我用歌声魅惑他的事。” 　　“阿里安娜，那并不是你的错，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饱含魅力，那是你的天赋，既然你不能主动掌控这份天赋，就不要承担这份天赋带来的愧疚。当然，愧疚的情感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 　　“……”绅士先生看着低着头的阿里安娜，摆出一副低落的姿态让她的魅力有增无减。 　　“个人认为，疫医先生的离开不是你的原因。疫医先生很特别，也许他的外界生活十分窘迫，但一言一行有着如贵族般的涵养，虽然在礼仪上有所欠缺，他的存在矛盾而有趣。他的谈吐有贵族般的骄傲，但在安德瑞的见闻又展示出自身能力不足的低落。” 　　“我更倾向于，疫医先生不愿平白无故承受你的好意，所以婉言拒绝，毕竟阿里安娜甜美的歌声算得上一份大礼了，相信我，当疫医先生一展所学，成为奢靡之杯的一份子后，他会欣然接纳你的歌声的。” 　　“不，他不会。” 　　“为什么？我认为我的分析足够合理。” 　　“直觉。” 　　“……”绅士看着对于自己观点带着充足信心的阿里安娜，感觉自己在觐见一位强硬的女王，女人有时候就是无法讲逻辑。 　　“你是对的，阿里安娜女王殿下。” 　　“油嘴滑舌。” 　　“女王殿下，你的追求者呢？按以往，他们现在不应该手捧夜茄集体跪倒在您的面前吗？今天又用什么理由拒绝的？” 　　“我只喜欢喜欢男人的女人。” 　　绅士先生呆立了一小会儿。 　　…… 　　在太阳露出一点霞光的时候，莱尔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在经过公墓的时候自己还提心吊胆了一阵子，怕阿里安娜的幽灵还驻留在那里，如她所说那样等他，这具已经被正版摧残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盗版的二次打击。 　　当自己看到那一排排整齐的十字架墓碑，莱尔真心感到快乐。 　　在路上躲避了一个勤劳的奶农，一个治安官打着哈欠忽视了走在小巷的自己。 　　锁上大门，将疫医的工作服脱下，困意终于击败了他。 　　莱尔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将革手套上的安德瑞直接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这是自己的未来，就这样迷糊地睡着了。 　　他没有注意到，接触自己肌肤的安德瑞之戒，淡蓝色的徽记变成了血的殷红。 　　…… 　　莱尔再次苏醒已经到了正午，又是被饥饿催促开始的新的一天。 　　早晨吆喝的菜农已经离开，现在在门外喧哗的是马蹄声和脚步声。 　　莱尔搅动着自己的面包棍汤匙，现在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么下去不行，倘若以后花整个晚上在安德瑞，再加上白天的治安官工作，莱尔可不是铁人，也不是安德瑞的研究狂。 　　看来得合理安排在安德瑞的停留时间了，根据昨晚的经验，应该是相对自由的。 　　明明安德瑞才是自己想久留的地方，但自己却不得不克制，这就是真实。 　　草草吃完饭，莱尔决定继续睡觉补充精力，安德瑞之戒在处理食材的时候已经丢在了一边，那时候太迷糊没有去在乎。 　　好在淡蓝色的徽记足够显眼，莱尔见过戒指放在了柜子的夹层，和疫医制服放在一起。 　　莱尔一直睡到夕阳西下。 　　此时天还是亮的，但今晚不需要出门，所以莱尔打算提前前往安德瑞。 　　将制服穿戴好，确认门窗的紧闭，莱尔按下了淡蓝的徽记。 　　一股牵引力从食指的戒指上传来。 　　有一个不可见的漩涡正在形成，莱尔感觉自己被拉成了面条，挤入漩涡。 　　…… 　　莱尔看到了熟悉的水晶灯，他注意到主灯体上的光亮在活动，那是一个稍大一些的光蝠，比洋葱稍大一些。 　　莱尔意识到自己忘记了约定的胡萝卜。 　　一个硕大的身影将胡萝卜抛在脑后，那是一个体长三米，身负鳞甲，背身双翼的巨龙……玩偶服。 　　巨龙的头颅随着脖子轻点，一个温和老成的男声从玩偶服里传出，“很高兴见到你，疫医先生。” 　　“我也是，巨龙先生。”这要是认不出来，莱尔就该检查去脑科检查了。 　　巨龙先生，奇装异服类。 　　巨龙先生伸手将莱尔拎起，那只造型可爱的大龙爪展现出了强大的肌肉力量。 　　巨龙先生是个大块头，名副其实的大块头。 　　“绅士正忙于其他社团，阿里安娜会花时间在音乐上，他们和我说了你的事，正好你会是我第一堂课的听众，还好我提前在社团等待，不然可能会错过这次传送。” 　　“麻烦您了，先生。” 　　“不麻烦，不麻烦，对生活保持热情是好事，我很赞同你的做法。” 　　巨龙先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长者，就像他的玩偶装一样，可爱又带着威严。 　　“请稍等一会儿，疫医先生，离课程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在此之前，我得处理一下自己的烂摊子。” 　　巨龙先生弯下了腰，开始在门后的那几个金山中打扫。 　　“绅士先生找我抱怨了一次，我当时也是没想到，似乎给社团的各位造成了巨大的困扰，真是失职。” 　　一个未来将会是你的老师／上司／前辈的人，在你面前处理一些你能帮忙的事，虽然他并没有申请帮助。 　　“巨龙先生，我可以帮忙吗？”莱尔走到巨龙先生身边，“如果只是清理的话，我认为我能做到。” 　　巨龙先生似乎才想到还有这个选项，“哦，疫医先生，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巨龙先生递过来一个皮质的大口袋，“如果能帮我把这些金闪闪的物品收好的话，非常感谢。” 　　口袋材料很粗糙，有点像蛇蜕，特大号的，但和几座金山相比，还是不够。 　　莱尔没有提出自己的疑惑，只是默默地打扫着，也许这是空间收纳之内的物品。 　　俩人忙碌了一小时左右，直到频繁的弯腰让莱尔的骨骼发出了咯吱声，所有珍宝才清理完毕。 　　莱尔的袋子才装了一半，这个袋子，肯定有空间收纳的作用。 　　“还给你，巨龙先生。”莱尔将皮袋递了过去。 　　“再次感谢你，疫医，没有你我肯定还要忙一会儿。” 　　是的，也大概就多一两分钟吧，莱尔再次为巨龙先生的肉体震惊，真的是龙的力量，迅速，矫健，清理工作的大部分都是巨龙先生完成的，莱尔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消极怠工偷懒了。 　　“你帮了我，谢谢你，疫医，这个就作为你的报酬怎么样？” 　　巨龙先生从口袋取出了一顶镶满钻石的黄金王冠。莱尔在清理的时候，还特意瞄了几眼，它看起来太贵了。 　　好的。 　　莱尔很想这么说。 　　“太贵重了，先生，我所做的轻微工作不值得这么贵重的报酬。” 　　“啊，疫医先生的欲望好像是财富来着，可能我们的价值观不一样，请相信我，你对我的善意绝对不逊色于这件礼物。” 　　太感人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巨龙先生。 　　莱尔做不到。 　　“不，巨龙先生，我还是接受不了。” 　　巨龙先生的龙爪放在了他的逆鳞位置，那里是他的下巴。 　　“嗯～等找个等价物吗？疫医先生，二十枚金币怎么样，作为你的报酬，这样的。” 　　巨龙先生拿起了一枚金币。 　　那是一枚，奥列乌。 　　古罗马帝国的交易货币金币。 　　一枚奥列乌可以换二十五枚第纳尔银币，一枚第纳尔可以换四枚赛斯泰尔斯青铜币。 　　莱尔所处的卡珊戴尔的交易货币，是称为于勒的青铜铸币，不算古币的收藏价值，一枚赛斯泰尔斯换三于勒。 　　二十枚奥利乌，六千于勒。 　　治安官的工作，一个月两百于勒。 　　收拾一下，两年半的工资到手了？ 　　而且，代表着罗马帝国的荣耀的奥利乌，世纪交易还要溢价很多。 　　巨龙先生，乐善好施，视金钱如粪土？ 第二十一章 巨龙崇拜巨龙先生 　　“很抱歉，巨龙先生，还是太多了，我无法接受。”莱尔的内心有点忐忑，虽然顺从了自己的理性，但没有人喜欢自己被反复拒绝，看着巨龙的爪子在胸前交叠，莱尔不确定他有没有生气。 　　巨龙先生有了动静，“我想到了一个可以解决我们的分歧的好方法，”他手中拿出另一个皮袋，相比装有宝物的皮袋，它要好看并且小巧不少，上面用莱尔能够读懂的文字标注【教学用】，巨龙先生从中取出一个更精致的紫色小袋，递给了莱尔，“这是收纳袋，奇美拉皮的，我在第一堂课，会给我的学生发放一些必备用品，这个原本是作为奖品给我优秀的学生，接受吧，疫医先生，这个只是比免费的更精细一点。” 　　莱尔没有再拒绝，这个酬劳勉强在自己的接受范围内，抚摸着表面的纹理，它肯定比自己想的要值钱不少。 　　“巨龙先生，里面还有三个奥利乌！您是不是忘记拿出来了。” 　　“那是优秀学生的奖学金，我预付给疫医先生的，期待他能认真学习我的课。”巨龙先生如此说道。 　　“我一定努力。”莱尔欣喜地说道。 　　虽然低劳高薪不是一件公平的事，但高回报总是一件开心的事，也许这就是巨龙先生对学生的态度，他很和善并且睿智，时常会用勉励的话语对待周围的人，他是一个好老师。 　　两人顺势坐在了大厅边角的木椅上，巨龙先生在桌上泡起了茶，看他娴熟的手法，那味道肯定要比阿里安娜的好喝不少。 　　巨龙先生在忙碌，莱尔开始扯话题。 　　“先生，我还不了解，您教授的课程到底是什么？” 　　在搅动汤匙的巨龙先生下意识敲了敲木桌，“那是对安德瑞来说相当基础的学科，那是和我们的生命历程息息相关的，学习起来并不困难，但是是我们的必修课。” 　　“嗯……是生命科学吗？”莱尔脑海中唯一想到的就是曾经和光蝠洋葱提及的这门学科。 　　巨龙先生惊喜地说道，“并不是，亲爱的疫医，虽然我不教授生命科学，但无疑是这个学科的爱好者，你也喜欢生命科学吗？” 　　巨龙先生突然表现出巨大的激情，他似乎更加热衷这个而不是自己教授的课程。 　　“先生，你还没告诉我您的授课是……” 　　“哈哈，抱歉，有点失态了，我在安德瑞，负责降灵学的课程。” 　　降灵学。 　　听着像是神秘测的知识，和生命息息相关……是研究灵魂诞生的学科吗，只能从字面意思去揣测，莱尔对这个学科没有了解。 　　但他并不着急，毕竟是马上就要学习的课程，而且自己还保证一定要学好。 　　与之相对的，莱尔对巨龙先生更感兴趣，奢靡之杯的成员无疑都是享乐派，那么，巨龙先生的欲望是什么？和生命学科相关吗？ 　　巨龙先生的茶泡好了，只是在最后一步，他往茶里加入了不少的生土豆块。 　　嗯？ 　　“茶泡好了，土豆。” 　　“谢谢你，尊敬的先生。”水晶等里发出了声响，那只大一点的光蝠飞落在木桌上，身体放在偏巨龙先生的一侧，在享用土豆茶的同时，土豆还顺便将自己的光调成柔和的程度，虽然因为内心的欢乐让光线忽明忽暗。 　　原来那茶是给光蝠的吗。 　　早在巨灵泡茶的时候，莱尔就在疑惑，因为巨龙先生只用了一个杯子，还以为巨龙先生只是有点憨厚忘记了他，原来，他连他自己的份都没记住，那茶是给光蝠喝的。 　　在土豆喝茶的时候，巨龙先生的大爪子相当柔和轻缓地在土豆背上抚摸。 　　“啊～爽啊～” 　　莱尔一脸黑线地看着发出怪声的巨龙先生。 　　这声音持续了一分钟不到。 　　土豆虽然习以为常，但是面对莱尔这张新面孔，在羞耻心作用下，迅速地享受美餐，回到了水晶灯上。 　　“诶？今天怎么这么快？土豆，饭后还要休息一会，吃那么快对身体不好。”巨龙先生朝着水晶灯方向做出了惋惜的姿势。 　　“咳咳。”莱尔突然觉得喉咙发痒。 　　巨龙先生这才回过神，结束了自己的怨妇状态。 　　“啊，让疫医先生见笑了，我这人，一看到动物就容易失态。”巨龙先生对于自身倒是放的开啊。 　　你那不是失态，是病态。对光蝠就跟痴汉一样，如果没猜错，土豆还是雄性的，这谁受得了啊。 　　莱尔对巨龙先生有了很大的改观，果然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啊。 　　“没错，那就是我的欲望，我非常热爱这些神奇动物，非常非常热爱。” 　　“而且是越大越爱，你听我的代号想必就能知道了，我最爱的神奇动物是什么。” 　　是被西方人认为是恶魔象征的巨龙。 　　“我真的好想要啊，好想要一只巨龙同伴，陪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和他吃肉，一起在天空翱翔，一起在地上休憩，一直在一起……” 　　巨龙先生发出了歇斯底里地哀嚎。 　　“那巨龙先生为什么不养一条吗？很危险吗？还是安德瑞禁止养龙。” 　　“呵，要是我找得到，危险算个屁，禁令算个屁啊，就是找不到啊，巨龙在五十年前几乎被灭种了。” 　　“五十年前被灭种了？等等，听巨龙先生这个说法，你的意思是，这是人为的？”莱尔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似乎遥望到苍穹之上，天使在对自己俏皮地眨眼睛。 　　巨龙先生幽幽地说：“五十年前，十字军东征……” 　　“嗯？！”我记得印象中的十字军东征不是针对MSL的占领地吗，那是一场打击异教徒的宗教军事活动，怎么会让巨龙灭种了？ 　　“我记得，先生，历史记载，十字军东征是针对异教徒的。” 　　“那就是拿来糊弄你们的，随着教会势力的扩充，圣光的影响范围不断扩大，一些罕见的神奇生物出现在了圣光之下，以人为本的圣光，从心底就推行着人类纯洁主义，他们认为人类至高无上，那么，你认为，他们会去敌对可能会被教化的人类异端，还是敌对那些美丽强壮的异种生物。” 　　“那些该死的教会成员，要是真的去砍那些该死的异端还好，可是他们全跑去屠龙了。那可是龙啊，食物链最顶端最强大的生物，寿命悠长，体格健美，巨龙有着不逊色于人的智慧，假以时日，那些美丽的生物肯定可以取代我们成为世界的主宰，不，他们一直就是，顶端的王者，那些圣光的蠢货，就为了无脑的荣耀，在这样一个种群身上施展暴力，还在他们的尸体上耀武扬威。虽然为了避免恐慌，将这场屠杀粉饰成对异教徒的战争，但是那些哀怨的龙骨可是好好地挂在那些混账的家里，该死的混蛋。” 　　听着巨龙先生的反人类发言，莱尔陷入沉默，总有一种这个时代总是圣光背黑锅的感觉，但圣光的背锅能力毋庸置疑，那可是龙啊，十字军东征，龙就灭种了，莱尔越发坚定自己不能被圣光揭露的决心。 　　至于教会对巨龙的攻击行为，莱尔感觉可以理解。 　　那可是龙啊，我要有能力，我也去当屠龙勇士，然后把龙头挂在我家客厅上，美滋滋。 　　看着巨龙先生忍不住站起来大放阙词，张牙舞爪，把圣光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莱尔感觉自己融入了安德瑞的生活。 第二十二章 降灵学 　　和巨龙先生的亲密交流持续了接近一小时，似乎意识到时间到了，狂热的巨龙先生转换成教师模式，也就是原本温和的长者模式。 　　他带着莱尔走在城堡的过道上，路上不断介绍着和接下来的课程相关的事项。 　　“我们的教室在城堡的地下一层，安德瑞的公招教授有别于普通的师徒关系，我们会严格按照安德瑞指定的时间安排来进行课程，时间安排的计划表会发放给那些独立的成员。至于加入社团了的，会有前辈通知你们，公开课讲述的是一些相对简单的知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不重要，这是基础，是你们通向未来的基石。” 　　安德瑞城堡的地下一层，显得有点阴森，这里并没有光蝠的照明，而是采用原始的火炬，天知道他们用什么做的燃料，那团火焰散发着阴森的蓝光。 　　莱尔心里有点发怵。 　　巨龙先生推开了教室的大门。 　　里面已经站满了人，他们就直直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井然有序，呆滞的如同木偶，莱尔被这些沉默的同学吓了一跳。 　　尤其是，随着大门打开的咯吱声打破里面的宁静，那些同学的面具，全都转向了莱尔这边，随着莱尔的移动而转移。 　　巨龙先生并没有被这场景有什么过激反应，他带着莱尔向讲台走去，顺便把莱尔塞到了一个临近讲台的座位上，原本站在那的学生并没有说什么，沉默地给莱尔让出了一个位置。 　　莱尔本来想开口表示感谢，但是他差点咬到了舌头，在他的课桌上，摆放着一具尸骨，似乎是一具半米不到的小狗的骷髅。 　　为什么会有骨头在座位上？ 　　莱尔看着侧面的同学，想要一个解释，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课桌前端，那里，也有一具骨头，老鼠的。 　　莱尔看了看身后，兔子的骷髅，蛇的骷髅，鸡的骷髅，每一个学生面前都摆着一具。 　　这绝不是学生所为的恶作剧，那么，莱尔看着走在讲台上的巨龙先生。 　　那这些，就是教材了。 　　“降灵学，将灵魂附加在物质上的课程，我是巨龙，你们的讲师，今天，我们会上降灵学的第一课，也就是，唤醒遗留在物质上的灵魂……” 　　通灵术。 　　唤醒死者的灵魂，将其禁锢在尸骨中的法术，如果对比亵渎死者的手法，这无疑是最前列的几个。 　　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要转职当死灵法师了？ 　　“摆在你们桌上的，是我收集起来的动物尸骨，这就是我们今晚的主要课题，我会详细讲述过程，由你们进行实际操作，别担心，这并不困难。” 　　“对了，因为这些动物都是自然死亡，所以他们被唤醒的可能性会降低一个档次，只有满怀怨恨的尸骨才是最容易唤醒的。” 　　“我在这强调一下，虽然是学术研究，但我不允许你们私底下折磨动物致死再进行实验，违背我的规则，”巨龙先生压低了自己的嗓音，他的喉咙里就像有一只恶狼在磨牙，“后果会很严重。” 　　莱尔打了个激灵，其他学生也忙不迭地点头，不愧是动物爱好者巨龙先生。 　　“法术的形成需要媒介，对于初学者的你们，那就是，一根法杖。” 　　“这也是我第一课讲解复苏尸体的原因，因为法杖的制作方式和这个法术很像，身为安德瑞的一员，制作一根属于自己的法杖，那才算真正的入门。” 　　“这是我的建议，因为法杖需要良好的传导性……” 　　“所以你们的材料最好选择人类遗骨，现在的数据证明，人骨法杖是较为优质的法杖……” 　　“巨龙教授，”一个学生举起了自己的手，“我曾经在相关书籍上看到过，书上说，类似于海妖，树精等魔法生物的身体部分，他们的魔力传导性比人类要优秀的多……” 　　莱尔先生可以确定，巨龙先生夹带私货了。 　　“那些魔法生物确实更优秀，但失控的可能性也最大，只有人类遗骨才最适合作为初学者的你们。” 　　“其中，指骨做的法杖更适合操作精细的魔法，脊柱适合能量传导，腿骨适合固化法术，手骨适合破坏法术。” 　　“可是巨龙教授，我在安德瑞并没有看到过多少持有法杖的前辈。” 　　“那是因为他们已经适应了无杖施法，对魔力的亲和程度，决定了你们是否需要法杖这个辅助媒介，法杖类似一个矫正器和放大器，你们想抛开它，至少得你们成为大巫……师才行。” 　　“巨龙先生，”莱尔举起了自己的手，“请问，法杖用木头的可以吗？我没有获得人骨的途径。”鬼才会拿人骨做法杖。 　　“啊，疫医先生，法杖是可以用木头的，胡桃木或者栎木都可以，但是效果其实会低一些，而且你完全没必要在意材料来源的事，”巨龙先生似乎笑了一下，“你可以用我的脊柱或者大腿骨。” 　　…… 　　下意识瞥了瞥巨龙先生玩偶服的腿部，应该是说他收集的大腿骨吧，但感觉很奇怪。 　　“请恕我拒绝。” 　　“可是，巨龙先生，你还没有解释，制作法杖和复苏尸体的联系。” 　　“法杖，是你肢体的延伸，为了制造独属于你的法杖，我们会在在其上施加自己的记号，那就是，你的一部分灵魂。” 　　“这会涉及到灵魂学的一部分，灵魂的定义其实比较笼统，但我们只需要我们确定的那部分，即灵魂的组成部分，包括记忆和自我意识。” 　　“记忆会遗忘，但不会损耗，而自我不同，他会改变，会消逝。” 　　“死去的骨头会包含生者的灵魂，也就是记忆和自我。” 　　“复苏尸体，会涉及到降灵学一个现有争议的观点。” 　　“当一个人死后，记忆铭刻在骸骨上，那是一把锁，而自我即是钥匙。如果死亡后，你保留了足够的自我，那这把钥匙就会打开你的锁，你会记得自己是谁，想做什么，然后操纵着尸体重新站起，这，就是巫妖。” 　　“而尸体复苏，也是如此，你用自己的自我，制造一把钥匙，去打开别人的锁。” 　　“这时，尸体是被你操纵的，即使他有着他的记忆，却会听命于你。” 　　“现在，降灵学对这个法术有着两种争议，一者认为，是入侵的自我刺激了原主的自我，所以导致尸体复苏，那具骷髅只是被我们奴役的另一个人，这也是你听闻过死者背叛的原因。” 　　“一者认为，我们的自我是那具身体的真正主导者，那是我们的自我，根据他的记忆操纵着那具身体，就相当于自己的分身，所以才会听你的命令，至于背叛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你的自我已经被记忆给影响了，你的自我被污染成了另一个人。” 　　“不管两种说法的区别，已经明确的一点，尸体复苏需要你投入灵魂，这和制作法杖正好类似。” 　　“只是一个投入有主之物，一个投入无主之物。” 第二十三章 死亡猎犬阿尔冯斯 　　“保持尸骨的完整性，如果有必要，你可以尝试缝合。接着，你需要准备一朵五瓣的夜茄。夜茄大部分是四瓣花瓣的，长成五瓣的夜茄，也就意味着它含有第五元素，精神。据说这种是死亡女神的亲自栽种的爱花，过去崇拜死神的教派会携带这种夜茄表示尊敬。它是我们仪式所需要的唯一材料。” 　　巨龙先生拿出了一朵五瓣夜茄做示例，它比莱尔见过的更加妖艳，带着异乎寻常的亮紫色，“将花朵放在尸体的口腔，或者是头骨的内部，作为接引的作用。” 　　“接着，是咒语……”巨龙先生像是唱歌一样，读出了一小段文字，无法辩识，有点像是古埃及语和古拉丁语的混合变种，话语中吐露出一股躁动。如果是一个旁观者，听着这样的语言，只会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邪恶。 　　“今天是实践课，所以我需要一位学生来做示范，现在，我先教你们练习埃莫语的发音……” 　　巨龙先生开始讲解埃莫语的发音细节，以及一些小技巧，这并不困难，对于会中文的莱尔来说，学习一句简短的外语要简单得多。 　　十分钟过后，莱尔成为了第一个合格的人。 　　“非常棒，疫医先生，你熟练得不像一个初学者！我很确定，你会给大家表演一个出色的尸体复苏法术。” 　　不敢不从，莱尔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小狗尸骨上。 　　“材料我给你准备好了，法杖，你可以先使用我的，他绝对听话。” 　　巨龙先生将五瓣夜茄摆在了桌上，又从袋子里取出了一根一米不到的短杖。 　　这和莱尔想象的法杖千差万别，这好像不是不能接受啊。 　　法杖通体洁白，细长清洁，像是象牙材质，杖端镶嵌着一颗手掌大小的蓝宝石。 　　莱尔原以为的法杖，会是一节节骨节连接，顶部顶着一个头骨，可能还会挂许多猎奇装饰的萨满法杖。 　　还好不是。“您的法杖真漂亮。” 　　“谢谢，这是我的大腿骨，打磨过的。” 　　还是人骨的吗，带着怨念接过法杖，漂亮的卖相让心底的排斥减轻不少。 　　骨杖的重量不大，触感甚至有些柔软，它是特别的，绝对不是单纯的棍子，即使隔着手套，莱尔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温热，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多了一部分东西，感知像是触手一般延伸到周围的空气，碰触到一些肉眼不可见的魔力，现在，说不定能做到，现在的自己似乎无所不能。 　　将夜茄塞入小狗的头骨内，从眼睛的窟窿里正好能看见紫色花瓣。 　　将骨杖悬停在小狗的头骨上方，莱尔看到了，有阴影顺着自己的意志，攀附在骨头上。 　　接着吟唱咒语。 　　一丝凉意从脑海中产生，顺着他的身体流动，脖颈，身躯，手臂，手掌，指骨，法杖，到达桌上的骨头。 　　嘭！类似酒瓶瓶盖打开的声音。 　　那朵夜茄被火焰点燃。 　　淡蓝色的无根之火。 　　火焰吞噬了花朵，火舌开始在骨头上舔舐。 　　嘎吱嘎吱，随着如此的声响，小狗的四肢开始活动，最后支撑着自己站立起来，最后，火焰在眼眶中汇成两股，成为了这只死灵犬的眼睛。 　　死灵犬转动身子，将身体转向莱尔这边，平静地注视着。 　　莱尔感觉得到，自己和死灵犬之间的联系，自己也许能操控他。 　　“我是不是该汪一声？” 　　狗说话了。 　　尖细的声音回荡在沉默的房间里，周围是一双双沉默注视它的眼睛。 　　“你成功了，疫医先生，不可思议，我甚至做好了安慰你的准备，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天赋，要知道，一次施法就成功，这绝对是你神秘生涯的好开端。而且你好运地唤醒了一只有着足够意志的小狗。” 　　不，我不觉得这是狗，哪只狗子会说话的。 　　“可是，先生，狗说话了。” 　　“当然，因为这是疫医先生唤醒的，当然有着一部分你的意识，所以说话只是他的本能。” 　　“原来如此。”那只亡灵犬完成了抢答，开始自顾自地摇晃自己的头骨。 　　“哦，他似乎有很强的自我意识。”巨龙先生充满了好奇，他的心里一定有着欢乐和期待。 　　“我开始对这只小狗的前身产生好奇了，它以前的生活非常丰富。” 　　“你好，小狗，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就是你以前的主人给你的称呼。” 　　“当然可以，我是洛丹伦王子阿尔萨斯的死亡猎犬，阿尔冯斯。” 　　莱尔手抖了一下。 　　你丫骗人，你就是欺负他们不玩魔兽世界，这是谎言。 　　莱尔确信，自己穿越者的灵魂，和这个尸体复苏的法术一定有了什么奇妙的神秘反应。 　　被自己复活的尸骨，会按照自己以前的经历，编造自己的故事。 　　坏事了。 　　大大增加了穿越者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得赶紧操控它闭嘴。 　　“洛丹伦的王子阿尔萨斯？我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当然，那是一片距离这里相当遥远的大陆，远到你们无从知晓，我们称之为艾泽拉斯的世界。” 　　“啊，一片未知的新大陆。” 　　无法控制！我所复苏的亡灵从一开始就叛逃了！那我和他的联系是什么？ 　　莱尔开始使用脑海中的那个联系。 　　视线被放大了，莱尔看到了凑近的巨龙先生，还有自己瘦小的骨架，看着自己的骨架一开一合，开始讲述艾泽拉斯的故事。 　　自己进入了死灵犬的身体里。 　　你来了，主人。 　　从脑海里传出了另一个声音，和死灵犬的一样。 　　等我把故事讲完，我立马闭嘴。 　　莱尔可以和它沟通。 　　不行！立刻闭嘴，别说了！ 　　别这样嘛，只是讲个故事，忽悠人而已嘛，小意思，放轻松。 　　狗子似乎是个不嫌事大的乐天派，对莱尔的强调视若无睹。 　　莱尔确定了，可沟通，可代入，不可控。 　　莱尔没有足够的话术能力来扭转这些亡者的行动，也没有能力来威胁这个只想口嗨的死狗。 　　算了。 　　随便你了，阿尔冯斯。 　　感谢主人深明大义。 　　莱尔没有在阿尔冯斯的身体里多待，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旁观者。 　　“我的前主人，阿尔萨斯，曾经是一个圣骑士，但是阴谋和瘟疫笼罩了他的国家，也改变了他。为了清缴恶魔，他举起了魔剑霜之哀伤，结果自己反而被扭曲成了邪恶的死亡骑士，他回到了国家，弑杀了自己的父王，最后，成了诺森德雪域的王者，亡灵天灾的主人，巫妖王。向整片世界散播痛苦和瘟疫……” 　　…… 　　“那他的结局呢。” 　　“被一群勇士和圣光的力量击败了，进入了真正的永眠，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巨龙先生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这是一个非常棒的故事，真的非常感谢你，阿尔冯斯先生，你带来的故事，具有一定的教育意义。同学们，如阿尔冯斯所言，事实证明，只有低调发展才是正确的出路，而不是像那位巫妖王一样，去外面搅动是非，散播怨恨和恐惧不是好的出路，大家都要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明白你内心的渴望。” 　　“再次感谢你的故事，阿尔冯斯先生。” 　　巨龙先生甚至引导着同学给这只死灵犬鼓掌。 　　莱尔也随大流给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狗子拍起了自己的巴掌。 　　“不必客气，对了，没事的话，那我就下了，魔力好像不够了，身体撑不住了，嗯，我挂了，再见。” 　　阿尔冯斯趴在了桌上，瞳孔中的火焰逐渐熄灭。 第二十四章 好奇宝宝阿里安娜 　　随着法术的结束，莱尔才感觉一阵精神上的虚弱，就是一种头脑僵化的感觉，好在慢慢恢复了。 　　巨龙先生正在小心捧起阿尔冯斯的尸骨，面对学生的疑惑，“阿尔冯斯先生是一个有着传奇故事的小狗，它值得一份永久的复苏仪式，以后，它不会再作为我们的教材，我也希望，你们能对自己面前的尸骨保持尊敬，不管它此刻多么破败，它都含有一段你不曾经历的过往。” 　　这也许就是降灵学被安德瑞视为正统的原因，巨龙先生的三观培养非常正确。 　　“疫医先生，感觉有什么异常吗？”巨龙先生看着莱尔，就像是要透过伪装检查他的不适。 　　将手杖还给巨龙先生，那种充沛的感觉已经远去，但莱尔还是能感觉到周围的魔力，即使这感觉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人体本身就是一个宝库，只是缺少打开它的钥匙。 　　“只是有点虚脱。” 　　巨龙先生松了口气，“这是正常现象，在阿尔冯斯先生讲话的时候，我就担忧你的魔力储备，还好，撑到了故事结束。” 　　“疫医先生，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了我的课程，并将这节两小时的课程压缩到了四十分钟。” 　　“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我想，你的精神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听课了。” 　　巨龙先生从皮袋里掏出了一本书，“这是我们今后会要求学习的法术列表，关于埃莫文字的发音和讲解，你可以向社团的前辈请教。” 　　一本崭新的羊皮书，安德瑞已经开始书本的装订工作了，要知道，现在外面流行的，还是羊皮卷轴。 　　“解剖学指南？”这是书上的醒目标题。 　　“必要的伪装，神秘侧的知识在外界是被禁止的，万一疫医先生被发现了，将它推脱成医学书籍，一名医生拿着医科书不是很正常的吗，至于无法看懂的埃莫文字，可以归纳为他们的学识浅薄。” 　　很不幸地告诉你，前几天医学也被视为禁忌了，这种甩锅到别的行业是行不通的。 　　莱尔并没有说出来，他也没打算把这本书展示给别人看。 　　莱尔接过书后，巨龙先生下了逐客令，催促莱尔回去养神，自己则留下来辅导其他学生。 　　自己的第一课就这么结束了。 　　除了阿尔冯斯的惊艳表现，倒没有多少意外，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并结束。 　　自己对安德瑞的适应性不是一般的强，一种自己并非新来的，对这座城堡了如指掌的错觉从心里萌芽。 　　这个错觉被很快击败了。 　　一套盔甲出现在了莱尔的视野，就像城堡会用骑士的盔甲装饰在过道两侧，这本身并不稀奇。 　　可是，安德瑞反常的没有这种习惯，甚至是地毯，画像都没有，简朴至极，这时候，一套盔甲出现在了这么空荡的过道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然安德瑞是一所涉及神秘侧的学院，也许活体铠甲是常事，但莱尔并不想经历异常。 　　他开始转道。 　　那具盔甲动了，径直朝他走来。 　　没有过激的动作，一种面对野生动物的本能，不要惊动它。 　　莱尔开始小步小步地后退，双腿蓄力，随时准备反身和这套盔甲来一个追逐战。 　　“疫医，是我。”盔甲发出了声音，是艾丽安。 　　莱尔的脑海中出现了熟悉的笃笃声，她终于发现铁处女行动不便了？ 　　看起来是在特意等我。 　　“你为什么没有加入雷蒙先生的教团？”艾丽安的语气似乎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质问。 　　“你加入了？”莱尔想起来当初艾丽安将自己引荐给雷蒙的事。 　　“当然！那可是雷蒙先生啊！”艾丽安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那可是雷蒙先生啊。所以我没接受。”莱尔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两人互相打着哑谜，在沉默的空气中大眼对小眼。 　　“疫医，圣光教团绝对是你最合适的选择。” 　　又是那套宣传口号吗，莱尔并不感冒，“谢谢，我觉得奢靡之杯更适合我。” 　　就在莱尔以为事情发展到党派之争的时候。 　　“我不会改变我的观点，但我也不会拒绝我的职责，身为一名修女，疫医，我随时准备着聆听你的苦恼。”艾丽安突然放下了她的针对。 　　“谢谢。” 　　“这份职责，只对你有效。” 　　盔甲转身，吭哧吭哧地离开了。 　　留着莱尔在原地呆若木鸡，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被艾丽安整得一头雾水，莱尔感觉自己虚弱的脑神经又被施加了重担。 　　思维僵化的莱尔回到了奢靡之杯。 　　推开那个熟悉的粉色酒杯大门。 　　没有了门口的宝雪区，内部一览无遗。 　　阿里安娜回来了。 　　恬静地坐在那，搅动着她的伯爵茶。 　　莱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自从昨晚的演唱会突然离席，他不知道该怎么像她解释，绅士先生告诉她了吗，她相信了吗？ 　　还是老实地告诉她，你唱歌要死人？ 　　阿里安娜敲了敲桌子，莱尔自觉地坐在了桌子对面。 　　阿里安娜将红茶推到莱尔面前。 　　“谢谢。” 　　没有提及昨晚的演唱会，阿里安娜就像无事发生一样。 　　“课程过得如何。” 　　“很不错，巨龙先生教得很好，我学会了第一个法术，我提前下课了。” 　　阿里安娜点点头，鼻腔似乎还发出了舒服的哼声。 　　“很不错，如果有什么课程上的疑惑，可以随时来问我。” 　　“好的。” 　　“巨龙先生大体上是个和善的人，只要不触及某些方面。” 　　对这句，莱尔深有体会，只要不触及动物方面。 　　“那个，我有点好奇，阿里安娜小姐的欲望是什么，是音乐方面的吗？类似于名声之类的。” 　　“不，喜欢被称赞，那是碧翠丝的想法，我的欲望，告诉你也可以。” 　　“嗯。” 　　“我很好奇。” 　　“嗯？” 　　“就是好奇心。我很喜欢新鲜的事物，当然不是说我讨厌旧的事物，只是相比新事物，喜欢程度可能会有所下降。” 　　“我喜欢体验不同，体会新奇，疫医如果能饮用这杯茶，也许就能感受到，相比昨天，我往里面加了些许炼乳，也许口感更棒也说不定。” 　　“我喜欢使用不同的搭配方式，喜欢新奇，并享受它。” 　　阿里安娜站起了身。 　　就在主厅中央的水晶灯下转起了圈。 　　明黄的礼服，搭配着闪光的钻石项链，她就像一朵盛开的报春花。 　　很漂亮，非常漂亮。 　　似乎兴致消退了。 　　阿里安娜回到了莱尔身边，她看着水晶灯下的大理石地板，就好像有一个自己还在那翩翩起舞。 　　“我喜欢新奇，喜欢惊喜，也喜欢意外。” 　　“我喜欢你，新人。” 第二十五章 天赋 　　你潜意识里臆想的女神，在一个非常唯美的气氛向你表白，你的感触会如何。 　　梦幻，幸福。 　　还有理智回来之后的不真切，以及重回现实的失落。 　　莱尔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能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但不会改变自己的弱小，这样的心理，促使他学会了一门技能。 　　那就是妥协。 　　向挫折妥协，向强大妥协，向生活妥协。 　　并且，他还在心里为自己找到了借口，让屈服的自己不显得那么卑微。 　　这个看似无可救药的人，也不是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条活路，那是一扇希望的门，一扇被锁上的门，而这扇门，只能从外侧打开，必须要有人替他打开。 　　这种将自己的信心建立在其他人的认可之上，是懦弱。但是，也是奇迹，因为你将释放，一个一直在压抑自己的人格，只需要给他一个鼓励。 　　然而事实上，这种人，通常等不到那个开门者，而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带着那一份虚无缥缈的渴望被需要的希望。 　　莱尔意识到阿里安娜的真正意思，她只是喜欢这份新奇的感觉，这并非爱恋的喜欢，甚至不是朋友的喜欢，只是，看待一件物品的喜欢，并且这份情绪还会被时间磨平。 　　“谢谢你，阿里安娜。” 　　显然，阿里安娜，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女神。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有魅力？” 　　突兀地出现在了莱尔的耳边，阿里安娜那充满委屈的话语，在莱尔看来，些许不真实。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们所目睹的，其实只是我的天赋，我有时会想，也许没有这份天赋，我的面貌可能平庸，甚至丑陋。你对我的反应，不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吗，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样子。” 　　美丽的白天鹅就像丑小鸭在哭泣自己的丑陋一样，莱尔感到无所适从。 　　“阿里安娜，其实是很没有自信的人吗？” 　　“我对于自己的认知，大概只有值得骄傲的歌声了。” 　　不不不，怎么会有这么扭曲的感知，你觉得自己什么不好，偏偏觉得死歌好。 　　“阿里安娜，我还不能理解，所谓天赋，到底是什么，这是一种概念，还是更具体的东西？” 　　“天赋，天赐的权柄。神秘侧，人类的本能认知，被分成三部分，自我，本我，以及真我。自我即自身的意志，自我感观，本我即外在表现，客观印象，真我即存在，无法改变，无法磨灭。自我由自己决定，本我由外界决定，真我，由神决定。神创造了世人，教授他们种植，畜牧，编织……人，在一出生，就已经被确定了他的命运，这种信息被刻录在他的真我里，也就是天赋。” 　　“他是一枚种子，是你的根，但会栽出什么样的果实，由你自己决定。” 　　“有些种子已经萌芽，有些还在渴望土壤，真我标志着自身的独特，这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 　　“也就是说，天赋，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是的。” 　　“那天赋可以被剥离吗，就是彻底毁灭。” 　　“有些可以被控制，有些不能，但他们不会被抛弃，哪怕死亡都不能。” 　　莱尔有点明白了，也就是说，天赋实际上是属于身体的一部分，就像肢体一样，而阿里安娜，则正在抱怨自己的外表太漂亮而让人忽视了她的内在魅力。 　　这么说就有点无病呻吟的感觉了，在别人看来就好像她在刻意炫耀一样，虽然莱尔知道她只是在钻牛角尖。 　　但是，即使是这样，这份偏执也只是让女神更为生动梦幻，没有理由，那份天赋带来的魅力，不需要理由。 　　“阿里安娜，你的天赋，就是这份惊人的魅力吗？” 　　“揭示石板上的文字是魔性之喉，也就是说，其实这份天赋的主要作用是在声音上的。” 　　所以当时我的身体，其实是好听地想死的反应。 　　不敢想象，那就是极致的歌喉带来的后果吗？ 　　如果这些魅力只是附带的，那真正的魔性之貌会是什么样的，看一眼，就被漂亮死了？ 　　这份能力，真是羡慕。 　　“阿里安娜，也就是说，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 　　“是的，并不排除复数的可能，但，这是每个人都有的。” 　　“那，绅士先生的天赋是什么？” 　　“灵魂之眼。绅士能关注到每一个智慧生物的点滴细节，他能判断别人灵魂的善意，或者邪恶，这也是为什么，绅士会成为招新的测试人。” 　　能够理解绅士先生受人欢迎的原因了，他就是一张移动的活好人卡。 　　跟他是朋友，那你就是个好人，跟他不和，那肯定是你的问题。 　　联想到绅士先生主动和自己搭话的过往，莱尔为自己是个好人而沾沾自喜。 　　“那巨龙先生呢？” 　　“不死不灭。他的身躯不会被任何影响而改变，被破坏，被粉碎，即使巨龙先生被碾压到只剩下一抔尘埃，只要他想，他随时能恢复成本来的样子，修复只需一瞬间。” 　　巨龙先生这就有点变态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种吗，这种神一般的坦克天赋，再加上他那直逼三米的体格，天生的战神啊，怎么就当死灵教师兼动物爱好者了？ 　　正当莱尔感到惋惜的时候，阿里安娜幽幽地说了一句，“巨龙先生有着搜集自己骨骼碎片的爱好。他会把自己的身体部分拆下来，空置着的部分很快就会长出新的，你如果去过他的起居室，不要惊讶，那里面的骨架，都是他自己的，即使头骨也是。” 　　莱尔打了个寒颤，想起了巨龙先生的那句话，“疫医先生完全不用考虑材料的问题，只要用我的大腿骨就好了。” 　　“我问一下，巨龙先生的法杖……” 　　“真的是他自己的大腿骨哦，他亲手打磨的，当初他也向我和绅士推荐过，自己的骨骼材料。” 　　也许，绅士先生，才是这里最正常的人。 　　莱尔最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那我的天赋呢？” 　　阿里安娜看了看莱尔，“疫医的天赋应该还没有觉醒吧，确实有人不是天生觉醒的，而且占据相当大的一部分。” 　　“那有办法觉醒吗？”莱尔此刻充满了强烈的渴望，这种欲望甚至超过了对财富的执念，原因在于真我，在神秘侧，天赋似乎被定义为，神对你的看法，莱尔很想知道，神是怎么看他的。 　　“疫医，觉醒天赋的能力，安德瑞确实具有，但是，天赋被执行委员会裁定为非必要才能，安德瑞有很多人并没有觉醒天赋，他们依旧很出色，天赋的非必要性，也就意味着，你要主动开展，需要相当的代价。” 　　“这个仪式很昂贵吗？”莱尔想预估一下，自己要在奢靡之杯打工多久，才能攒下一大笔钱。 　　“并非是你理解的那种昂贵，安德瑞的大多数人都忘记了，对金钱的欲望，我们的货币观念很低，大多数只是作为装饰进行收藏。” 　　“所以，把天赋觉醒作为一项收费服务的魔法研习社，他们会要求你自己准备仪式材料，结果不负责，以及十二万奥利乌，或者他们正好需要的施法材料。” 　　完了，这就是你所说的不爱钱？安德瑞的物价水平是不是太高了，因为都把金币当玻璃弹子所以金币的实际购买力下降了，莱尔觉得自己的想法可以泡汤了。 　　阿里安娜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失落，“你如果真的想要进行仪式，费用可以由奢靡之杯垫付，只需要打个欠条就可以了，不过缺失的材料，还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毕竟是你的事。” 　　莱尔听到了天籁之声，“好的。”不就是卖身契吗？我签，债多不压身，还差这一张！ 第二十六章 治安处 　　没过多久，莱尔就选择了告别，外界的时间还是深夜，这意味着，在距离他的治安官工作开始之前还有四个小时可以睡眠。 　　在睡眠之前，将巨龙先生那拿来的降灵教材藏在了柜子里，将死者复苏的咒语温习了几遍，也许找一些五瓣夜茄，自己就能独立完成仪式了，还有法杖。 　　将待办事项写在脑中的备忘录上，莱尔进入梦乡。 　　…… 　　老实说，醒来一打开门就看到雷尔夫的那张僵尸脸，是一种非常糟糕的生活体验。 　　“治安官的时间非常宝贵。（以后别睡过头了。）” 　　“好的。”虽然内心认为这情况以后会时有发生。 　　“晚上用功虽然是好事……（但你也要注意休息。）” 　　似乎雷尔夫以为自己在熬夜学习，多亏了自己长时间建立起来的勤学姿态。 　　“时间不够了，我们要出发了。”雷尔夫如此说道。 　　莱尔迅速换好了自己的学者装扮，没有多说什么，紧跟雷尔夫离开了家。 　　在路上，雷尔夫给了他面包片和他的水壶。 　　“治安官的工作并不轻松，你至少得学会照顾自己。” 　　“我今天需要见治安官的老大吗？”莱尔喝了一口水，将面包片咽下去，勉强五分饱。 　　“雷欧爵士可没那个闲工夫来看你这个菜鸟，我们去见加勒特先生，领你的工作服，然后熟悉你的工作区域，之后，除了日常的值班安排，你就和我一起出任务，还有你的法医工作，所以，和出勤的警员，你至少要认识他们。” 　　“听你的说法，还有一部分，是我不需要认识的。” 　　“你可以不认识，但你要保持尊敬。” 　　“雷欧爵士是贵族，他负责治安处的正常运转和财富支出，威尔特先生是治安处的接待人，负责倾听市民的求助，加勒特先生是我的上司，负责我们的工作。” 　　“这好像是三个势力？” 　　“雷欧爵士代表的贵族管理层，威尔特代表的教会亲热派，威尔特的叔叔是一位曦光的僧侣，加勒特代表的我们，有商人联盟支持的实干者。” 　　好家伙，一个小社会。 　　贵族，教会和新兴资产阶级三权分立。 　　“那我需不需要暗地里表忠心啥的，加入党派之争，帮助我们完成治安区的统一。” 　　雷欧翻了翻他的死鱼眼，“憋着，别给我整幺蛾子，贵族老爷那些上面的人的事，别起劲瞎掺和，老实做好你的本份，不管他们怎么整，都会需要有能力的我们。” 　　雷尔夫似乎很聪明，大概是社交障碍让他有很多时间来考量自身的处境，他选择了最明智的做法，但明智不一定是对的，保持中立意味着两头不讨好。 　　“叔，你其实在加勒特那边也不讨人喜欢吧。” 　　“……这是工作，不是联谊聚会。” 　　又是个死脑筋。 　　要不是安德瑞的信纸告诉我你对现在很满意，谁会相信这个被夹在缝隙里的人过得快乐。 　　…… 　　白天的治安处要比那晚见过的气派不少，你能看见挂在正面的醒目徽记，人数似乎也多点，在前台，约旦先生正在应对求助的市民。 　　大部分都是着装亮丽的商人们，他们要求治安出警处理自己的财产纠纷或者奴隶的所有权，他们会请一些口才良好的衣着得体的绅士为他们争取利益，这些鲜艳的公鸡在这里咯咯叫，把前厅变成了一个菜市场。 　　穿过前厅，大门一下子就挡住了喧嚣，几名穿着礼服的绅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捧茶攀谈的同时，瞥了眼进入的两人，然后又继续交谈，要不是放置在不远处的礼帽，说不定莱尔会以为他们是来参加聚会的。 　　“收回你的视线，这些先生，也许不久后就会接雷欧爵士的班，成为你的顶头上司，至少你要表现庄重点。” 　　贵族官二代。 　　穿过会客室，莱尔来到昨晚的办公区，十几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领头的大办公桌上，一个壮硕的身影正在批改公文。 　　精致的内衬服饰让他的身躯更显硕大，脑袋上的卷曲假发显得十分小巧，眼窝里嵌着面单边眼镜，制服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 　　如果哥伦布提前发现了新大陆，并且是烟草开始流行，莱尔觉得他会很适合叼着一根雪茄。 　　有着如此霸道的气派，就是加勒特·华尔先生。 　　雷尔夫走上前，“先生，这是我们的新人，莱尔·布勒，他来报道了。” 　　“好的。”加勒特并没有做更多表示。 　　“你好，加勒特先生，我是新来的莱尔·布勒。” 　　“欢迎你，小布勒。你如果能比你的混蛋叔叔机灵点，不让我每天花时间去协调他的同事关系，那我真想感谢上帝。” 　　“要知道，雷尔夫的匿名投诉信一月到我这能有五十张，天哪，要不是他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出色，我真想编个新法吊死这个混蛋。” 　　加勒特先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用手拍了拍被放在抽屉最下层的一大叠信件，另一只手指戳了戳雷尔夫。 　　雷尔夫则一脸僵硬。 　　加勒特先生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个社会精英，一说话，毛糙得像个黑帮老大，但不难看出，他和雷尔夫其实关系不错，有才能的下属谁都喜欢，尤其是那种基本上不可能叛变的。 　　莱尔心中的加勒特亲切了不少。 　　“我会做好我的工作，先生。” 　　“是的，看上去就比你叔叔顺眼不少，去拿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个人样，然后开始你的职业生涯，小布勒，你的工作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加油，年轻人。” 　　“谢谢。” 　　看着莱尔，加勒特再次点点头，“那个谁，你可以带着小布勒出去了。”没有等待后文，加勒特又开始了他的工作，他刚才停留了一小段时间，这简直无法忍受。 　　雷尔夫将他头顶的礼帽，举起，又放回头上，做出这个礼节之后，两人离开了这个办公区。 　　并不是没有其他同事，只是随着雷尔夫的进入，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雷尔夫讨人厌可能也有加勒特赏识的原因，显然当事人都不太在乎这一点。 　　雷尔夫从地下室搜出了一套治安官的旧制服，没有错，就是在莱尔解剖尸体的实验室里，它兼具仓库的作用，“帽子会给你订做一定新的，这样，你的工作就算正式开始了。” 　　“嗯。” 　　“好的，习惯一下，过两天你要出趟远门，有一个出勤任务，在茨威王国边界的拉夫伦小镇，会用到你的法医工作，因为卡珊戴尔的距离最近，所以我们治安处被要求处理情况，你会和我们最老道的经验丰富的刑侦治安官一起行动。” 　　“这个人，是谁？” 　　“鄙人不才，正是在下。” 　　“……” 第二十七章 柴柴 　　“所以，案件的具体细节呢？” 　　“拉夫伦小镇是最近才被王国确认的新领地，小镇的行政系统才刚刚起步，新人镇长派遣过去一个月不到，就发生了这起案件。” 　　“死者是拉夫伦的农夫，三天前死亡，当时有目击者，是他的妻子，当镇长到达现场时，他的妻子已经近乎崩溃，她像是目睹了巨大的恐惧，口中不断念叨着，是拉菲林的狼，它来了，它想带我们回去……” 　　“拉菲林的狼？是什么。” 　　“根据当地人的描述，是一只房屋大小的巨狼，只会徘徊在拉夫伦的郊外，不惧刀枪，不畏明火，在黑暗中只有眼瞳冒着青光。曾经就一直存在，只是最近，开始攻击居民了。” 　　“当地人认为，是狼觉得人类背叛了它，才会咬下他们签订契约的手，让他们在那片土地上哀嚎到死。” 　　“契约？” 　　“拉菲林就是拉夫伦的前身，地理位置在茨威王国和华洛王国的交界处，地势偏僻，周围还是难以利用的沼泽地，王国对那片土地没有需求，所以拉菲林就变成了两不管地带。” 　　“没有王国带动发展，拉菲林还像石器时代一般原始，那是一片贫瘠之地，生存条件极其恶劣，为了改变现状，当时的镇长求助了一个外来的萨满巫祝，请求一个守护神，狼来了。” 　　“狼带来了可以被狩猎的动物，还带来了适合种植的食物种子，当地人发现了沼泽地的肥沃足够养活自己。” 　　“这一切本会一直持续。” 　　“但前几年，拉菲林的镇长病逝了，再没有人能够呼唤狼，那些住民开始意识到狼只是一只动物，而自己缺乏了束缚的缰绳，他们感到害怕，开始逃离，有人提了个建议，那就是将所有人迁到王国的领土中去，他们愿意接受王国的管辖，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当时，作为近十年接纳的第一批外来者，王国和他们签订了一份服从契约，在拉菲林的旁侧建立了拉夫伦小镇。” 　　“现在狼来了，那里的市民感觉恐惧再临，有些人想离开，有些人想回拉菲林，镇长控制不住局面，决定委托我们调查案件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我们确定是不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或者狼神真有此事。” 　　“我没有疑问了，随时可以出发。” 　　“不急，我们明早出发，在此之前，我要做些准备，找个朋友。” 　　“朋友？” 　　“怪异相关的专业人士，被禁止的朋友。” 　　“一个巫师？” 　　“我想他不会喜欢这个称呼，他总是在强调自己职业的神圣性，在我看来，他就是个疯癫的老头。” 　　“我能见见他吗？” 　　“当然，你和我一起去。明早。” 　　“好的。” 　　…… 　　雷尔夫去准备他所需的一切，莱尔也准备去获得自己的援助。 　　安德瑞的夜空依旧挂着一成不变的血月，安德瑞真的在地球上吗？ 　　莱尔坐在奢靡之杯的阳台上，看着红茶的热气漂上夜空，他如是想到。 　　在自己身边，阿里安娜女士，巨龙先生，绅士先生环绕在石桌上，正在举行一场新人的欢迎茶会，虽然没有人动茶分毫。 　　“天赋觉醒仪式，材料，十盎司巫妖之尘，一块幽魂苔，三枚雪怪的泪滴以及……” 　　“一份自愿奉献的天赋者的礼物。”阿里安娜将她裙摆上的一颗鹅黄石取下。 　　“这是巫妖之尘，足够份量的。”巨龙先生取出了一个小布袋。 　　“三枚泪滴，”绅士先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得知疫医想进行觉醒仪式，我特意去和魔法研习社的朋友洽谈，轻松地解决了金币的问题，不过，他们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们想对仪式进行小小的改动，当然，是完全有益于疫医先生的，我确信。”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至于一些小小的变故，会有十二万金币重要吗，而且，那是绅士先生确定没有恶意的行为，靠谱。 　　“非常感谢。” 　　“只剩下幽魂苔这一种材料了，我们这恰好没有库存，不过我们倒是能提供几块采集地的位置，只是疫医先生要自己出一趟远门了。” 　　“这是应该的，大家的帮助让我受之有愧。” 　　“不用介意，疫医先生，”绅士笑道，“这只是互帮互助的第一步，你可以把这看做一种投资，以后说不定会有我们寻求帮助的时候，到时还请慷慨相助。” 　　“一定。” 　　“疫医是不是要考虑制作法杖了？材料选好了吗？”巨龙先生揉搓着自己的手，他坐在莱尔对面，一座小山一样。 　　“我想使用合适的木材，这样，在外界，我也能自然地使用它。” 　　“那好吧，当你选好合适的，我可以负责它的雕饰工作，这是我的一点小爱好，免费的。”巨龙先生保留了自己的遗憾。 　　“谢谢，最近应该不用，我需要出一趟远门，短时间可能不会来安德瑞了。”莱尔不认为和雷尔夫待在一起，自己会有时间消失一阵子，那个叔叔的嗅觉像狼一样敏锐。 　　“是很要紧的事？” 　　“是的，我需要去一趟拉夫伦。” 　　“拉夫伦？新建立的人类居住地，卡珊戴尔附近？” 　　“最近加入的茨威王国的村镇，也许拉菲林，你们可能会有印象。”莱尔故意引出了这个话题，以阿里安娜的好奇心，她肯定会让话题继续下去。 　　“原来是拉菲林。”阿里安娜泄了气，她似乎对拉菲林很熟悉，没有一点想要了解的欲望。 　　“柴柴在那，在拉菲林！”巨龙先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柴柴？”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我去过一趟拉菲林，在那用降灵术复活了一条宠物犬，它的主人和我都非常满意，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疫医先生，你应该去看看，柴柴的毛皮触感，可是相当美妙的。” 　　“而且，在柴柴的窝里，还生长着一些魔法药材，其中就包括幽魂苔。” 　　“是吗？那真是幸运。” 　　那么，是什么宠物犬会这么受巨龙喜欢，甚至它的家里还会生长着宝贵的魔法材料？ 　　“柴柴，有房屋那么大吗？” 　　“没有，疫医先生真喜欢开玩笑，怎么会有房屋那么大的狗呢？” 　　似乎心里的猜想打消了。 　　“柴柴是新生儿，只有马车大小。” 　　“……” 　　柴柴就是拉菲林的狼。 　　“柴柴是一条牧魂犬，他是特殊的一条，他有着天赋，与人为善，活着的时候，他会收到人类的喜欢，死后，他只会被转化成幽灵犬，并且会吸收那些亡魂的力量，这会使他不断长大。” 　　莱尔的心里情绪复杂，这趟治安官旅程的最后BOSS似乎是巨龙先生的宠物。 　　“那有办法驯服吗？”其实莱尔更想消灭它，但巨龙先生恐怕不会答应。 　　“当然，而且很简单，柴柴是个小可爱，它喜欢每一个和它玩游戏的人。” 　　“我们会一起玩摸鼻子的游戏。” 　　“只要，你能在柴柴作出反应之前，迅速把手掌放在它的鼻子上，他就会表示臣服，并且喜欢你。” 　　任务难度似乎减轻了不少。 　　“那没有柴柴反应快呢？” 　　“你手没了，柴柴会咬下你的手臂做他的新玩具。” 　　“……” 　　“因为柴柴的智力不是很高，所以，只要你一伸出手，他就会认为游戏开始。” 　　“……” 　　想必这就是那个农夫的死因了。 第二十八章 巴金 　　不知从哪里来的寒流爬上了阳台，吹在了莱尔的背脊上。 　　即将去面对这样一条会以咬下人手为乐的恶犬，他不确定自己和雷尔夫能不能幸存。 　　一定，必须在雷尔夫接触柴柴之前驯服它。 　　瞄了瞄兴致不减的巨龙先生，这就是突破口了。 　　“巨龙先生……” 　　两人几乎霸占了茶会的主导地位，这场茶会也被扭转成了爱狗人士座谈会，绅士先生坐在一边，偶尔插入几个话题，阿里安娜直接像木偶坐在一边，也许她正透着面纱数星星。 　　柴柴的食性偏好，毛皮的顺滑触感，还有他高兴和寂寞时汪汪声的区别，莱尔从一大堆有的没的中筛选了自己想要的细节。 　　只会在黄昏后出现，因为幽灵的厌光性。物理攻击几乎无效，会虚无化潜伏，可以穿越障碍和附着物品，当摸鼻子的游戏开始，柴柴会本能地放弃幽灵的能力，这也就意味着，莱尔手臂脱离的倒计时恰好是它最弱的一段时间。 　　但巨大的体积足以让可爱变成可怕，武力对抗几乎不用考虑。 　　“先生，我还是想……”莱尔正试图从巨龙先生嘴里撬出更多。 　　“疫医，我们需要保证游戏的公正性，对待宠物也是如此，柴柴只是一只小狗，你为什么不对他宽容一些。” 　　巨龙先生看穿了莱尔的目的，对其的情报支援点到即止，和宠物游戏都要作弊的话，在他看来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打了个哈哈，没有继续询问，巨龙先生已经不再开口，莱尔感到有点委屈，他能责怪巨龙的无情吗？不能，如果你找邻居狗子玩游戏，还想让邻居帮你耍赖，他会怎么做？ 　　这时的气氛有些僵硬，还好绅士先生作为调和扯开了话题，在闲聊中，安德瑞的夜晚结束。 　　…… 　　马靴踩踏石子路的声音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在离开主街道，你不会在卡珊戴尔见到任何一条石板路，所以莱尔对此还算满意，自己的制服还能清洁一小段时间。 　　贫民区，身披破碎麻布的人蜷缩在小巷的角落，遮掩下的眼睛散发着光彩，这眼神在两人的口袋上扫视，最后对上了雷尔夫看罪犯的眼睛，就像遇到了狮子的豺狗，恢复了半梦半醒的懵懂状态。 　　也许是刚逃脱的奴隶，也许是刚失去工作的雇农，但这不是雷尔夫会考虑的事，他只需要治安的稳定，其他是政府的工作。 　　目的地是一幢两层高的小破楼，一股刺鼻的草药味从几里外就能闻到。 　　莱尔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以此减少自己的刺激。 　　雷尔夫并没有表示什么不适，他撞开了门，开始向楼道呼喊。 　　“巴金，一百于勒！” 　　“巴金，一百于勒！” 　　一个身影从一个房间走出，他有着一头打理整洁的金发，在后脑梳了一个小马尾，面容姣好，眼神洁净，眉毛如柳梢，脸上挂着微笑，身上是齐整的丝绸衬衣，好一个俊俏的少年。 　　他对着雷尔夫鞠了一躬，脸上的笑意没有变化，莱尔不得不佩服，能对着雷尔夫笑容不减，可不是一件易事，莱尔和他聊天都是保持死人脸。 　　这就是那位专业人士，看上去确实很专业。 　　“巴金呢？”雷尔夫可没有多客气。 　　“巴金先生暂时有事，鄙人是威廉·道尔吉特，这段时间，我负责接待业务。”威廉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让他的笑容更有亲和力。 　　但雷尔夫并不买账。 　　他越过威廉，直接走向二楼，嘴里大喊，“滚出来，老东西，别拿你的男童糊弄我！” 　　莱尔为不存在的布勒家族颜面感到羞愧，此时的威廉就像泄气一般露出了一张苦瓜脸，这似乎是个和自己一般强撑的男孩，一种同病相怜的宽慰驱使他打了个招呼，“别在意，他……脑子不是很好使。” 　　“谢谢，”威廉牵强扯出一个微笑，“治安官？” 　　“是的。” 　　“阁下真是年轻有为。”他似乎也挺惊讶莱尔的年轻。 　　“彼此彼此。” 　　两人走上了二楼，莱尔看到了所谓的巴金先生。 　　蓬头垢面，黝黑的眼窝中是深陷的眼珠子，黝黑发亮，身上披着的，似乎是一件常年没洗的大衣，左肩上的污渍已经堆叠的近乎立体，他的周围弥漫着一股糟心的酸味，他正站在一口大锅旁，即使站立着，佝偻变形的后背使他勉强达到雷尔夫的腰侧。 　　侏儒和僵尸。 　　很难让莱尔不联想到这个修辞，他俩简直是天作之合。 　　巴金先生一边往锅里加入不知名的药材，就像个小矮妖在熬制汤剂，一边把头转到侧面，将没剩几颗黄牙嘴里的唾沫喷到雷尔夫身上。 　　“你又擅闯我的房子，这就是僵尸治安官的执法吗？” 　　“你那扇破门即使推一下也会倒，还记得你第一次从我这讹诈的两百于勒吗？老矮子。” 　　“你这次又想怎么样！” 　　“工作，跟我出去一趟！” 　　“不去，让威廉和你去！” 　　“你就这么打发我！让一个屁大的小孩代你送死。” 　　莱尔表示有被冒犯到。 　　“你终于承认是带我去死了！哈，你这没良心的，就用你那破铜子打发我！” 　　“哪次结束你不是酬劳涨价才罢休？我没良心？每次我都和你一起去的！” 　　两人在一起扯他们的往日纠葛半个小时。 　　最后以巴金老爷子体力不支告负。 　　“反正这次我不去了，威廉好歹有一点魔法基础，你爱带不带。” 　　“拉菲林的狼，知道吗？你觉得这个小子能处理？” 　　“不要小看年轻人，威廉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神秘者，假以时日，他会比我更出色。” 　　“哼，再有天赋的死人也是死人，说不定过几天你就可以参加我们的葬礼了。” 　　“那是不可能的，老头我肯定死在你们前面。” 　　“你的时间到了？” 　　“快了。”巴金继续在锅里搅拌，“如果这次贤者之石没有炼出来，你们回来就可以参加老头我的葬礼了，兴许你个狗东西一出现，我就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雷尔夫，这个小娃娃是谁？” 　　“我同事。” 　　“得了，倒霉鬼又多了一个。”巴金抽走了锅底还没彻底点燃的木头，“我去给你拿点东西，省得到时候没人给我收尸。” 　　汤勺一甩，在所谓的贤者石药剂里打了个花儿。“威廉，招待客人，让他们别在这乱动，动一下十个于勒。” 　　在不可视的隔间传来了叮当作响。 　　不久后，巴金先生从隔间出来，拎着一个长条铁盒和一大包纸片。他身上的污渍又多了一点。 　　他把铁盒给了雷尔夫，“里面是一些伤药和‘那玩意儿’，你看情况用。” 　　纸包丢给威廉，“我搜罗的符咒，就威廉能用，你看着办。” 　　巴金走到莱尔跟前，正式地瞄了他几眼，“小伙子身上有股药味啊，同行？” 　　莱尔忍着那股传染源一般的怪味，天知道巴金怎么闻出来的，“勉强会点医术。” 　　“哈，医生。”巴金那豆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偏了偏脑袋，用余光瞄着莱尔，莱尔好像看到了鄙视，“我这可是正儿八经地炼金术，今天就便宜你了，诺，几本书，回去看看，以后转行的时候，记得说师出巴金老爷。”被强塞了几本书。 　　莱尔保持着僵硬的微笑，“谢谢。” 　　不要让我知道你的尸体在哪，改天让它跳个舞。 　　虽然不会这么做的，但莱尔心里还是好受了不少。 第二十九章 野法师和符咒 　　租用的马车驶在乡野的主道上，告别了街道的车辙，路途一下子颠簸起来，莱尔的臀部时常与坐垫分离，三人在沉默中前进。 　　是的，雷尔夫最后还是带上了威廉·道尔吉特，准确地说，是带上了巴金赠予的符咒。 　　“五十于勒，跟我们走一趟。” 　　“诶？不是一百吗？怎么减半了？”威廉表示出一些疑问。 　　“一百是给巴金的，你确定你能有他的一半作用吗？” 　　“我不确定……”威廉看了看手上的符咒包，他打开它，开始确认里面的细节，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能力范围。 　　“你没有。”雷尔夫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他就像寒冬中紧闭的家门，将人锁死在外面。 　　“五十，有疑问没有？” 　　“没有。”威廉有点压抑，他有点受不了雷尔夫的咄咄逼人，只想快点结束这种局面。 　　“很好，你的工资确认了。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真正目的，一个人，几乎不计酬劳，也要跟随我们的真正原因，威廉·道尔吉特，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 　　“不，你在撒谎！”雷尔夫的声音突然洪亮，正在驱车的车夫似乎都少打了一鞭，莱尔感觉自己正在治安出陪审，而嫌疑犯正是威廉这个倒霉蛋。 　　雷尔夫的审讯能力也很优秀，他绝口不提已经雇佣威廉的事实，把中心集中在威廉的稚嫩和能力的浅薄上，用自己的威势要求更多。 　　莱尔不确定老巴金有没有遭遇过这种事，也不清楚这是否是雷尔夫对待同伴的习惯，相信也没有多少验证机会了，可怜的威廉先生恐怕再也不会再趟雷尔夫的浑水了。 　　“我只是想见识一下神秘，先生。我只是一个学徒，我想要有所进展就得先了解它，我需要知识和经验。”威廉的身体似乎在轻微颤抖，不知是颠簸的震动还是其他原因。 　　雷尔夫接受了威廉的说法，这种涉世未深的小毛孩，自己还不会看走眼，他的语气柔和了一点，带上了一丝长者的责怪，但恐怕威廉感受不到，“你不知道拉菲林的狼有多危险吗？你难道不懂得循序渐进吗？” 　　“可是，先生，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这世界上不是按照我们的想法来的，你想要进步就必须承担风险，我必须要鼓起勇气，才能在我的道路上走下去，如果因为风险停滞不前，那我只会一无是处。” 　　雷尔夫看了看有些歇斯底里的威廉，心底对他有了很好的感观，他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莱尔。 　　看到没，别人家的孩子。 　　莱尔回看雷尔夫，他并没有读懂雷尔夫狭缝寒光玻璃眼珠子里的意思，但也感觉到一丝恶意。 　　凭借自身努力，没有依靠死鬼老哥的能力，曾考上艾菲尔学院并拿到全额奖学金的侄子，虽然被命运敲了一榔头，但也混到了自己身边，自家侄子似乎也不差。 　　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雷尔夫点了点头，寒冬化成了初雪，没再多交流，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主事人陷入了沉默。 　　周围只剩下轱辘声。 　　“非常抱歉，他就是这个样子，有点神经过敏，但很可靠。”莱尔如是说道。 　　“看得出来，成为雷尔夫先生的队友，是多么幸运。” 　　莱尔伸出了手掌，他打算交好一下这位魔法学徒威廉先生，毕竟自己对神秘一窍不通，有个同行者，心里会好受不少。“我是莱尔·布勒，治安官新人。” 　　威廉握住了莱尔的手，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治安官看起来和蔼可亲，“威廉·道尔吉特，巫师学徒。” 　　“威廉，巴金先生交给你的，那些符咒，是干什么的？” 　　莱尔指了指放在威廉腿上的那些纸片符咒，它们被叠成一个个三角形，泛黄的三角符咒中心勾画着不同的纹路，一个小小的魔法阵，许多颜色和图案。就像饼干盒里的曲奇饼干。 　　“这是火焰符咒一级，冰锥符咒一级，顺风咒一级……”威廉一个个举例，他的脸上逐渐充斥笑容，显然老巴金的馈赠有点出乎意料的丰富。 　　“威廉，你不会想念巴金先生吗？据说他时日无多。” 　　“这有什么？他是老死的，成为一名神秘者，我们都做好了死于意外的觉悟，毕竟，掌握施法是要付出代价的，巴金能够衰老死亡，这恰恰是最好的方式，有些神秘，比死亡可怕的多，更何况，对某些施法者来说，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安德瑞的学院里可没有教授这种概念，也许是因为他们认为这种常识的非必要性而摒弃了，不过安德瑞的作风倒诠释了施法者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还好最近了解到每一个活动室都有独立的空间结构，否则自己真不想和高等魔研的疯子呆在同一个城堡。 　　在莱尔看来，自己是学院派，而威廉是野路子，不是有那个说法吗？野法师的生存能力都会强点，看看自己能不能取点经。 　　两人的交谈非常融洽，莱尔在神秘方面的懵懂，让威廉以为他只是一个对魔法好奇的麻瓜，有一个同龄人交流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快乐，他知无不言。而莱尔觉得威廉值得深交，他在威廉这学到了很多奢靡之杯的朋友们没有教授的小常识。 　　例如，尸体复苏绝对不是施法者应该的第一堂课，他们通常都会先学习感知魔力。 　　然而莱尔已经做到了，自从握住巨龙先生的法杖，自己已经能做到一点点，在威廉口中的一个季度的苦修成了莱尔了解的一瞬间。 　　“触碰就能让人感知魔力的法杖，哈哈哈，莱尔，你有点异想天开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东西，魔法虽然号称超越上帝，但凡人能掌握的，通常是存在极限的。” 　　“如果真有这么强大的法杖，那大概是神器吧。” 　　巨龙先生，你的大腿骨是神器啊。 　　“像我们这种学徒，施法方式主要还是使用符咒，用仪式完成绘制，在使用时施加魔力点燃。” 　　“具体的操作方法呢？” 　　威廉似乎也想秀一下操作，他拿出一个画着蓝色图案的三角符咒，“这是清晰咒一级，是能够提升魔力恢复速度的符咒，对麻瓜……普通人也有提神醒脑的效果。” 　　莱尔感受到，一丝魔力顺着威廉的手指，从指尖传递到符咒的中心，传出了火舌烧烤纸张的丝丝声，但没有明焰。 　　威廉将在空中逐渐解体的符咒丢向莱尔，粉尘落在莱尔身上，莱尔感受到了大脑的清凉，以及体内稍微波动了一下的魔力。 　　这个回蓝效果，好弱啊。 　　这符咒只能当好一点的风油精使吗。 　　莱尔刚才注意了威廉使用的魔力量，似乎和自己差不多，所以施法水平应该和自己一样是个魔法菜鸡，那也就是说，这些符咒莱尔也能用啊，好想要几个，为了不暴露，只能憋着了。 　　莱尔看着威廉炫耀，自己只能默默地吃柠檬。 　　沉睡的雷尔夫露出了微笑。 　　莱尔干的不错，一好一坏的戏码已经让威廉融入了这个团体，相信威廉也会在保护莱尔的地方用点心。 　　雷尔夫从来没考虑让威廉处理拉菲林之狼，卡珊戴尔最优秀的外勤治安官永远只会靠自己。 　　让莱尔跟着他长长见识，又不至于直面风险，雷尔夫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 第三十章 确认目标 　　吧唧。 　　雷尔夫从马车上下来，正对面的村镇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拉夫伦。 　　不像卡珊戴尔还有教会和城堡，这里只有清一色的低矮石头建筑，几个面色黝黑的农妇从自己门后探出头来，打量着这个从马车上下来的官老爷，外来者在这可并不多见。 　　道路建设还没有开始，村镇里还是土路，即使是这条用来交通的主干道，也是泥泞不堪，雷尔夫松了口气，还好长年的工作习惯让他行动轻声细语，下车的过程中，自己的马靴只有最下一层粘上了泥花。 　　扑哧！ 　　莱尔从车厢跳下，尽管只是离地面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莱尔落地如同脚下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飞溅的泥巴像一只张开的大手，一巴掌打在雷尔夫的裤子上。 　　这死孩子！ 　　强忍着当众教训莱尔的冲动，雷尔夫伸出一只手抓住他，因为泥地的滑腻，莱尔差点重心失衡，栽在泥里。 　　“终于到了吗？”威廉第三个下来，他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下车，就对上了雷尔夫那宛若看死人的视线。 　　不敢得罪这个冷面恶官，虽然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出错了，战战兢兢地小心下了马车。 　　雷尔夫感到不幸中的万幸，自己的制服起码还有抢救的可能。但愿见到镇长不会因为外表引起过多的尴尬。 　　镇长很快就来了，那是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人，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但不能免俗地沾染尘土，精心打理的胡须已经不成样子，他穿着如平民一般的粗布衣服，那双靴子已经被染黄，只有从袖口露出的精细丝绸里衬表示这个站在面前的如农夫的人有着非凡身份。 　　镇长打量了一下雷尔夫的着装，一丝不苟的打扮，满裤腿的泥浆显得滑稽，但还是让镇长的卷曲胡须微微翘起，显然自己服饰的窘迫已经不复存在，当然自己也不会五十步笑百步，一种亲近感油然而生。 　　镇长哈哈一下，“欢迎你，治安官先生，来到我的穷乡僻壤，在这里，神的华服也会被打入凡俗。” 　　雷尔夫是一个心细的人，他自然能看出镇长的热情，自己似乎因为侄子因祸得福了，对雷尔夫第一印象不错的陌生人几乎没有。 　　“午好，镇长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尽快带我的同事去现场查看，解决问题的根源。” 　　雷尔夫的雷厉风行并不会引人反感，显然镇长也很高兴听到这句话，“当然，勤勉的先生，我这就带你们去现场，米伦的遗体我们并未移动，还在他的农场边缘，镇里的人都不太愿意呆在他附近，即使是他的妻子。所以，如果需要我们提供帮助，可能有些难度，但请放心，我会安排几个非常棒的小伙子听从指挥。” 　　“无人接触是好事，没有人破坏现场更方便我们找到证据。” 　　说是农场，实际上也只是被圈起来的一大块地，种植物的绿苗及小腿高，不远处是一片一人高的芦苇地，有些芦苇已经破烂不堪。 　　“那是一片沼泽，拉夫伦这一块周边都是这种湿地环境，在周围活动请小心，你可能一不留神出不来了，原本的拉菲林比之更甚，镇民说，在拉菲林，几乎每月都有被沼泽吞噬的人。” 　　随着雷尔夫等人的走近，尸体的腐臭味逐渐加深，在一片倒伏的芦苇旁，人们看到了那具尸体。 　　因为没有低温保存已经开始腐烂，被转化的油脂填充在皮肤底下，让尸体看起来肥肿。 　　“莱尔，注意一点。” 　　莱尔点了点头，从口袋里翻出了鸟嘴面具戴在了脸上，带上手套，莱尔开始他的检查。 　　已经过了尸僵阶段，身体软化，左臂不翼而飞，粘稠的液体从暴露的横切面流出，血浆已经凝固，还粘连在肢体的碎肉上已经开始生蛆。 　　断裂的手臂，除此之外别无伤口，死因是失血过多，没有抢救。 　　莱尔仔细端详了搭在左肩的一小块碎臂。 　　柴柴没有完全啃干净啊。 　　已经确定了，是野兽袭击。 　　断臂上的碎骨表明是收到了巨力碾压，但又不同于钝器击打的伤害，血肉上的挤压已经因为腐烂无法辩识，但是剩下的碎骨作为了证据。 　　那是柴柴的牙印。 　　莱尔带着碎骨返回，他没有直接下结论，给雷尔夫示意，“你看这里，顺着这些裂痕，以及这个碎裂的伤口，可以确定，死者当时，手臂被一枚直径至少十公分的尖锐物体刺穿，骨头背面也有一个缺口，不过不是相对的，两件武器同时对手臂进行攻击，错开的冲击将手骨的剩余部分碾碎，无法理解，这种伤口是怎么产生的。” 　　“那是牙齿，直径至少十公分的牙齿咬合的伤口。”雷尔夫冷静说道，“看来，就是拉菲林的巨狼了。” 　　雷尔夫对着镇长下了结论，可以看到他的眼神一下子阴沉了许多，显然巨狼已经不在他的处理范围了，“需要请示教会吗？”对于这种超自然时间，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教会。 　　“先不急，我先去查看情况，我需要带我前往拉菲林原址的向导。” 　　“会不会太危险了？治安官先生要亲身试险。” 　　“我有分寸，帮我找一个手脚机灵的向导吧，镇长先生。” 　　“如果阁下执意如此。” 　　“是的。” 　　“莱尔，你和威廉留在镇上，我去查探情况，就不带你们了，免得拖后腿。”雷尔夫才不会告诉他们自己要去猎狼。 　　“好的。” 　　“明白，先生。” 　　莱尔并没有多做挽留，现在才刚过午后，柴柴根本不会出来，雷尔夫的安全不用考虑。 　　雷尔夫点了点头，带着那个铁盒子，跟着带人离开了。 　　莱尔走向镇长，“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和我的同事，希望继续对尸体进行检测。” 　　“好的，先生，请注意安全，我的房子在拉夫伦的中心，房顶插着风向标的那一座，随时都有热水和食物等待着两位。” 　　“谢谢，先生。” 　　镇长离开了，没有留下人手。 　　看着其他人消失在视线尽头，莱尔转身看着威廉。 　　“威廉，你准备好探险了吗？” 第三十一章 愚蠢的人类 　　威廉并不知晓莱尔和雷尔夫的亲戚关系。 　　但他也为莱尔的大胆行为感到惊讶，这几小时的了解，他认识的莱尔是一个循规守矩的普通人，对雷尔夫也是言听计从，结果，恶魔一离开，他就原型暴露了？当然，这正是威廉想要的。 　　自己留在原地等着别人的指示，可不是他的偏好，自己蒙受的屈辱是五十于勒能够打发的？对雷尔夫毕恭毕敬只是对生活的低头，但自己终究是巫师啊，岂会被现实束缚，正在思考该如何摆脱莱尔时，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天赐良机。 　　当然，自己得演一下。 　　“不要紧吗？莱尔，雷尔夫先生的命令可不是自由行动。” 　　“你想啥都不做，就这么草草回去？”莱尔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地形，一边回复着威廉。 　　“当然不，探索神秘就是永不止步。” 　　“当然，是的，所以，我们只是发现了一些额外的线索，人要懂得变通，我也打算去拉菲林转转，组个队，未来大巫师？” 　　“好的。” 　　两个心怀鬼胎的小子心照不宣地规划路线。 　　“可是，怎么避免恶……雷尔夫先生？” 　　“我们走这边。”莱尔推开芦苇，指着那一片正在鼓泡的黑泥沼泽。 　　“你疯了吗？那是沼泽，无法走动的，人进去不到十秒，就会深陷其中，成为大自然的肥料。” 　　莱尔的嘴角挂上微笑。 　　呵，愚蠢的土著，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威廉，路是走出来的，只需要借助一些工具。” 　　莱尔收集了周围的芦苇，选择了空心粗大的，将芦苇捆扎在一起，还好自己曾看过相应的结绳指南，以及常年缝补自己衣物的经验，外加一双灵巧的手，自己造出来的芦苇踏板勉强及格。 　　用结实的草鞋将踏板系在靴子上，就像给自己装上了巨大的脚蹼，在威廉的协助下，莱尔踩着这样的怪异鞋子，站立在了沼泽的黑泥上。 　　下陷了大约俩三公分，莱尔成功站在了泥沼上，利用表面的张力，还好没有超过自己的预期。 　　享受着威廉的惊讶，莱尔在沼泽上缓慢移动，最后回到了坚实的土地上。 　　“好了，接下来给你也编一对踏板，我们就出发吧。”编踏板可是个精细的活，威廉可不一定做得到。 　　“莱尔，你真是个天才，不过，我也想到了好办法。” 　　“什么？” 　　威廉·道尔吉特的嘴角露出微笑。 　　呵，愚蠢的麻瓜，接下来就是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威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枚大一点的三角符咒，中心用类似树脂的白色浆液绘制的法阵显得并不显眼。 　　“羽落术一级改。” 　　威廉点燃了符咒，没有加任何拘束，直接伸脚踏上了沼泽，黑泥浸湿了他鞋底的浅浅一层，就停止了，如同一面不存在的墙阻止它往上。 　　没有芦苇踏板的束缚，威廉如同脚踩大地一般在泥沼上行走，比莱尔看起来灵活快捷得多。 　　在莱尔的惊讶中，威廉露出微笑，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赞美之词。 　　“这是什么符咒？” 　　“能够消除身体重量的符咒，让身体变成羽毛般轻盈，不就可以横行自如了吗？是不是很惊讶？” 　　“是的，更惊讶的是，你这个混球，我辛辛苦苦在那编草二十多分钟之后，才把这么好用的符咒拿出来。” 　　莱尔气急败坏地上了泥沼地，一脸凶神恶煞，打算抓住这个蠢货学徒，把他掐死在沼泽地杀人夺宝。 　　两人打闹了不到五分钟，威廉率先投降，回到土地上，虽然他没被莱尔摸到一点衣角。 　　“莱尔，我错了，我也是才想到的，而且，这个符咒有很大的弊端，你的芦苇踏板是必要的，别追了，时间快不够了。” 　　“弊端？”莱尔停止追逐，也回到土地上。 　　“是的，这个符咒只能持续五分钟，而且，原本的羽落咒效果并没有这么强，为了改进，支付了一点代价。” 　　威廉说着，将手中快要解体的符咒丢向了沼泽地。 　　就在那个轻盈的小纸包即将接触沼泽表面时。 　　嘭！ 　　那个小巧的符咒像个实心炮弹打在了池塘，激起的污泥快要飞到莱尔这边，瞬间出现的一米深坑，周围的黑泥在蠕动中，将深陷其中的符咒碎片吞没。 　　“减轻的重量并没有消失，而是被转移到了时间失效的末尾，五分钟的轻盈换来一瞬间的沉重，积攒的重量基本上是不可承受的，在这片沼泽地，对我们来说，这种代价，就是一秒入坟。” 　　“所以，要在五分钟之后将符咒丢下，期间还要立刻使用新的羽落符咒，很麻烦的，而且本来数量就不是很多。” 　　“沼泽地的大小还不确定，贸然使用，如果用完了，你的选择无非就两种，一秒自沉和一分钟挣扎自沉，所以这只能用来面对紧急状况。” 　　“原来如此，”莱尔对这种符咒有点敬而远之了，“就如同饮鸩止渴。” 　　“所以，莱尔，劳烦你编一双踏板给我吧。” 　　“好的。” 　　…… 　　芦苇丛中出现一双窥视的眼睛，确认无误，莱尔和威廉从中走出，主要是确认雷尔夫的方位。 　　两人按着大致的方位，向着拉夫伦的北部潜行，期待能够发现拉菲林，太阳就在头顶，方位暂时并不难确定，莱尔在沿途的芦苇丛做了标记，即使走岔也能原路回返。 　　走在一小段沼泽上，踏板地下传来的黏性让两人额外花费了部分体力，但长时间已经适应。 　　“威廉，那种反馈的重力，只会作用在符咒上吗？” 　　“其实应该作用在施法者身上的，但考虑到危险性，做了改良，如果符咒周围没有接触物，就会作用在符咒上。” 　　“也就是说，如果我使用了符咒，等时间结束，交给了你，你也会沉下去吗？” 　　“你想干什么？谋杀吗？不对，你不能使用符咒，这个假设不成立。嗯……你的想法是对的，这说不定是一种新的对敌手段，但是让敌人感受重力有什么用呢？且不说敌人会闪躲，类似火球术的杀伤也比重量束缚有效得多，这种应用方式，没有实际价值。” 　　是吗？ 第三十二章 狗子不吃窝边草 　　沼泽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在烈阳的炙烤下更加明显，莱尔带着他的鸟嘴面具，威廉有更好的办法，他的身侧包裹着回旋的清风，让身体更加轻灵的同时，也净化了周围的空气。 　　沼泽并不是一片死地，黑泥底下就有数之不尽的微生物分解着腐烂物质，芦苇丛中的虫鸣也标示着这个地方对昆虫的受欢迎程度。 　　随着深入，沼泽就像沸腾的汤锅，一个个鼓泡破裂，里面的刺鼻气味喷洒在周围的空气中。 　　就在两人正怀疑自己是否迷失方向时，远处的一小丛芦苇吸引了注意。 　　一股薄雾凝而不散，这种怪异的现象非比寻常，莱尔瞥了瞥头顶的太阳，随着时间流逝，已经开始西斜，但热辣不减分毫。 　　高温之下是不会形成云雾的，因为热量会将朦胧的水气蒸发。 　　对着这种异常，两人对视了一眼，向着薄雾缠绕的芦苇前进。 　　穿过一人高的芦苇丛，之后是一片被雾气笼罩的大沼泽，在可视范围的尽头，是雾气之中的巨大阴影，看不清楚。 　　莱尔猜测，那是房屋的影子，它比树木更宽大。 　　“拉菲林到了。”在莱尔愣神的时候，威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是怎么确定是拉菲林的？ 　　莱尔转过头去，自己的疑惑得到了解答，顺着威廉手指的方向，莱尔看到了一个他熟悉但事实上没有见过的物体。 　　一条人类的断臂。 　　手掌上的皮肉已经破烂，拇指和食指的骨节直接不翼而飞，连在骨头上的烂肉吸引着周围的蚊蝇，手臂的另一端深陷泥沼中。 　　周围是倒伏的芦苇，被碾压过，组成一个三平米范围的巨大区域，中心是那只断手，被压力挤进泥里。 　　“大概是那只农夫的断手了。”周围的人类活动聚落只有拉夫伦的小镇，如果是很早之前发生，想必连骨头都已经分解了。 　　“把它带回去？”莱尔如此提议，但又觉得不现实，这条断手妨碍行动，巨龙先生给的奇美拉皮袋不能暴露，想要带回米伦先生的遗体，莱尔只能救助神奇的威廉同学。 　　“不要，我们的目标是拉菲林，带上这断手只会碍手碍脚，你打算给那只巨狼加餐吗？买一送一。” 　　威廉不出所料地拒绝了。 　　莱尔也没有再提。 　　仔细查看周围的细节。 　　“威廉，你觉不觉得这个三平米的地方，很像……” 　　“很像什么？” 　　“我是说，脚印。”莱尔在心底比划了一下一下大小，估摸着柴柴的实际体型会有多大。 　　“可怕。”威廉也看出来了，对怪物的揣测让他有点发寒。 　　“我们直接去拉菲林？”威廉指了指那片雾中的阴影。 　　莱尔看了看天，虽然被薄雾覆盖，但太阳的光线还是在雾幕上产生了一个小光斑，时间大概到了下午四点，考虑到夏季的白天更长，距离黄昏的到来还有充足的时间。 　　“威廉，你的建议是直接去拉菲林？” 　　“是的，莱尔，你不感觉这片迷雾很不寻常吗？所有的异常都有他的理由，我曾在书上看到过，迷雾终日缭绕的地方，不是寒冷之地，就是死灵之域。莱尔，拉菲林可能不是简单的废弃遗址，它可能是一片鬼域，也就是，只有死人呆着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雷尔夫会遭遇危险？” 　　“我不确定。和记载的鬼域做对比，这里的雾太稀薄了，按照规律，这里应该只能滋生一些吓唬人的脏东西，对雷尔夫先生那样的治安官应该无害，可是……” 　　“可是什么？” 　　“按理来说，这样的浅薄灵气之地原本不可能产生描述中的拉菲林之狼这样的大型怪物的，我对所看书籍的可参考性表示怀疑。” 　　原来如此，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威廉对柴柴的产生感到奇怪，他根本想不到，柴柴是死灵法术的产物，是人工的怪物，这样才解释得通。拉菲林的唯一威胁正是柴柴，看来雷尔夫不会有其他意外。 　　“这样的环境也许不会产生怪物，但也会催生一些带有相应死亡气息的植株，那会是良好的施法材料，”威廉的眼中带着绿光，“拉菲林一定有珍贵的宝物。” 　　当然，柴柴的洞穴里还有我想要的幽魂苔，这里的神秘植物自然有很多，莱尔决定保险起见。 　　“我们先在薄雾边缘行动，确认危险，寻找一下需要的材料，再慢慢向拉菲林靠近。” 　　威廉同意了，他按耐住对宝贵材料的欲望，选择支持了莱尔的小心谨慎，迈向神秘需要小心谨慎。 　　两人围着拉菲林的巨大阴影绕了一个大圈，一开始还有一点不耐烦，但随着两人的深入，不断发现的奇异植株让两人大为惊喜。 　　“是梦境花！” 　　“这是惊魂雏菊！” 　　“还有亡灵根！” 　　威廉激动地变了形，他拿出一把小匕首开始切割草叶，就像一个丰收的农夫，显然他要快乐得多，因为这些都不是他种的，不劳而获的果实更加甜美。 　　莱尔也开始采摘一些植株。 　　“莱尔，你也要这些吗？但是这些对你没用啊，你认识它们吗，胡乱使用会出事的。” 　　“既然这么珍贵，我拿一点回去补贴家用，没毛病吧，再不济，我采了还能买给你啊。” 　　威廉一想，没有毛病，两人出力总比一人强，之后只需要给些于勒就能拿回来，那还能不乐意，威廉甚至手把手教莱尔怎么采摘不会损耗药性。 　　莱尔一边学习，一边想，愚蠢的威廉，我不识货，巨龙先生还能不识货吗？卖给你？卖给巨龙先生不知道能换多少奥利乌，小钱钱，美滋滋。 　　“这是什么？变异夜茄？不管了，我要了。”莱尔听到了威廉的话，他转过头去，正好看见威廉的小刀正对着几株妖艳花朵。 　　是五瓣的死神夜茄！ 　　看到这种自己唯一认识的并且有用的植物，莱尔感到热泪盈眶。 　　“不，你不要，这些是我的，我和你换，那一圈，那一片，都给你，这些，我要了。” 　　莱尔采用了强效说服。 　　“可以倒是可以，莱尔，难道你见过这种变异夜茄？” 　　“没见过，但它们太漂亮了，我要拿回家插花瓶。” 　　威廉感到无语，但也随他了，就像他说的，不了解的植物对他来说并无用处。 　　两个小园丁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他们采到了一小块洼地。 　　上面的植物比周围要密集很多，但中间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地洞，看着像兔子洞。 　　威廉立刻就冲向了植物，但莱尔因为内心的不安驻留在原地。 　　他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好像忘记了什么。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相当深入了，但距离拉菲林的阴影还有不短的距离，这种毛骨悚人的直觉是因为什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随着温度的不断降低，自己的身体开始战栗，莱尔终于回想起来了。 　　被阿里安娜的幽灵凝望的恐惧，自己被幽灵盯上了。 　　莱尔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这里的奇异植物生长茂盛。 　　谁规定了，拉菲林的狼就得居住在拉菲林的废墟里。 　　谁规定了，巨狼就得居住在巨大的兽穴里。 　　柴柴是幽灵犬，洞口的大小对于他来说就是个摆设，他可以随意穿过任何物质，就像现在这样。 　　两只灯泡大小的眼睛，闪着寒光，房屋大小的虚影从兔子洞里挤了出来。 　　刮起了一阵冷风。 　　威廉拿着小匕首的手开始颤抖颤抖，他踉踉跄跄地开始倒退。 　　原来两人采的是柴柴的窝边草。 第三十三章 训犬记 　　三米多的身高，体长近十米，与之相比，那个兔子洞简直就是个小点，然而这个庞然大物就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莱尔找不到一个可以称得上可爱的地方。 　　反射青光的眼睛就像两团阴森的鬼火，毛皮如尖锐的倒刺竖起，匕首长的利爪闪着寒光，最可怕的是他的大嘴，随着龇牙露出两排交错的犬齿，即使最挑剔的牙医也不能找出它们的瑕疵，如同电锯上的刀片整齐排列着，大嘴就像汽车闭合的引擎盖，我的圣光啊，你不会想看到它打开的样子。 　　这看着可不像巨龙先生说的小可爱，也许是最近到了发育期，这可比马车大了不少，虽说幽灵犬会以灵魂为食，但恐怕柴柴也不介意改改口味，吃点新鲜的碎肉，莱尔不认为在那张如分解机一般的嘴会让自己保留完整。 　　柴柴还没有发起进攻，它就站在它家门口，盯着莱尔和威廉，他俩也盯着那张大脸，大气都没出，局势陷入了僵持，莱尔的脸上开始流汗。 　　柴柴的前爪向前探了一步。 　　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威廉立马准备转身逃跑。 　　“别跑，白痴。”莱尔低吼着，惧怕惊扰到柴柴，尽量用最小的声音让威廉尽可能听到。 　　威廉听到了，他的跑步动作僵硬在半空，最后变成向后踏了一步。 　　“为什么喊我？” 　　“你不知道吗？不要把后背对着狼，还有一点，犬科动物会优先追击逃跑的人，不要慌，慢慢地往我这靠，对，就这样，继续。” 　　在柴柴的注视下，威廉和莱尔汇合在一起，他们重新踏上了沼泽。 　　“莱尔，你想到逃跑的办法了吗？” 　　“现在它在审视我们的情况，但狗的耐心可没有多少，不久就会发起攻击了，到时候，我们分头跑，然后就听天由命了。” 　　“二选一，是吗？”威廉考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此时莱尔在自己身后，如果莱尔在背后推自己一把，巨狼大概率会扑向自己，他可不想做垫背的，手心里悄悄捻起一个火焰符咒，如果莱尔靠近，瞬间就能放倒莱尔作诱饵，自己百分百逃脱了。 　　“还有一个办法，威廉，我可以做诱饵，但是，我要你给我点东西。” 　　“什么东西？” 　　“改良的羽落符咒在哪？” 　　“我左侧的外衣口袋，和一些轻灵符咒放在一起。” 　　“好，我要取走一部分，然后，我会吸引走巨狼，然后你往反方向跑。” 　　“我在另一个口袋还有一些攻击符咒。” 　　“不需要，太弱了，不会有效果的。”莱尔将手伸进威廉的左口袋。 　　威廉松了口气，不拿攻击符咒，说明莱尔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想法，威廉没说的是，他其实有办法远程引爆那些破坏符咒。 　　“好了，我拿了足够的份量了。现在，做好准备，我数三声，然后我们分开跑。” 　　“好！” 　　“三！”没有继续倒数，莱尔直接激活符咒，自己就像飞鸟一样朝薄雾外围跑去。 　　没有心理准备，威廉迟了一步，正在他后悔自己的涉世未深时，巨狼竟然真的去追莱尔了，没有注意留在原地的威廉。 　　莱尔是真的想给自己断后，将心里的阴暗自己谴责一番，威廉向着拉菲林废墟跑去，巨狼离开了，拉菲林绝对安全，而且那里还有坚实的土地，足够自己周旋。 　　…… 　　莱尔不敢向后看，手中紧握着那枚符咒，又释放了轻灵符咒，莱尔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猴子一般灵巧，背后好像长了眼睛。 　　莱尔毫无征兆地一跳，躲过了柴柴的一次扑咬，巨大身影扑进沼泽，飞溅的淤泥将羽毛重的莱尔打到更远的位置，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柴柴陷在了沼泽，身体已经没入一大半，但它并不惊慌。身体变得更加透明，那些泥土就像失去了黏性，通过自由落体汇聚在一起。柴柴从泥沼中挣脱，它的幽灵形态让自己的身体和这些物质处在两个世界，继续向莱尔冲去，没有阻碍和四脚前行，它的速度比莱尔快上不少。 　　很快又到了自己的范围内，柴柴高高地跳起，秒变实体，带着巨大惯性和重力加速度击打在莱尔身上。 　　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好运，虽然躲过了攻击，但尖利的爪子划开了莱尔的芦苇踏板，莱尔的平衡被破坏了，他在泥沼上滚了一圈，全身已经沾满了泥块，好在符咒还在有效期，自己只是在表面滑行了一段距离，不是直接滑入池底。 　　因为身着黏性的泥土，莱尔的速度更慢了，符咒的数量也消耗了不少，长时间的运动，体力不支，似乎又是一个噩耗。 　　好在莱尔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大型沼泽地，视野范围内你看不到处黑泥之外的其他东西，连芦苇都没有。 　　手上的符咒开始发烫，施法代价就要作用在自己身上了。 　　莱尔停止了奔跑，他站在泥沼上，转身面对柴柴，“来咬我啊，你这只傻狗。” 　　狗子岂会拒绝。 　　又是一次泥沼炸弹，凭着灵活的身手，莱尔躲开了范围，他用力一跳，跳向爆炸的中心，此时重力已经开始作用，自己被泥浆击中，不再像前几次那样被击飞打远，莱尔就像破开巨浪的船头，虽然打击的力度，让莱尔感觉自己是在撞城墙，在疼痛中，穿过泥沼弹幕，莱尔看到了那只狗子。 　　因为这里的沼泽地范围宽广，深度也是数一数二，柴柴的全身都到了水平线以下，还没有触底。 　　莱尔把加强重力的符咒丢向了狗子，柴柴立马又沉了一节。 　　自己终于，来到了那颗硕大头颅的上方，即使柴柴高扬着脑袋，也够不到。 　　莱尔伸出了自己的手，高高举起。 　　柴柴看着空中舞动的手臂，眼睛里别无他物，它开心地叫了一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向上一跃。 　　那张大嘴在一瞬间超展开，几乎变成一百八十度，牙齿就像餐桌上餐具有序排列，一张五米长的餐桌。 　　莱尔带着惯性向下坠落，就像自己主动朝大嘴钻去。 　　又是一枚轻灵符咒，身体在空中完成了一个空翻，调整好姿态，莱尔用力拍了上去。 　　“傻狗，你给爷闭嘴！” 第三十四章 收获果实 　　暴风雨之后的平静。 　　就像潜艇露出水面，从沼泽底下露出一个巨大的狗头，因为满身泥浆，像一只面目可憎的淤泥怪物。 　　它的嘴里叼着一支手臂。 　　不，不是它叼着，而是那只手死死的掐着它的鼻子，虽然自己已经没有了痛觉，但柴柴还是感到委屈。 　　莱尔剩下的部分被柴柴含在嘴里，在莱尔碰到柴柴鼻子之后，它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好朋友。 　　看着莱尔即将被淤泥吞没，柴柴打算将莱尔吞进肚子里保护起来。 　　进幽灵肚子又没什么危险，到时候虚化把他放出来，本来是简简单单的。 　　可谁知莱尔那只抓着柴柴鼻子的手死也不松开，柴柴又不敢用力，因为嘴里还有莱尔，牙齿还不能并拢。 　　可怜的柴柴一边在泥地里狗刨式前进，还得一边忍受黑泥不断灌进嘴里，虽然没有味觉，但心里接受不了啊。 　　柴柴终于爬回了自己的老家，身上黏糊糊的，像一个黑蜡烛怪物。 　　果断虚化。 　　莱尔和身上的黑泥透过它的身体摔在了地上，柴柴走了出来，甩了甩自己的幽灵毛发，自己又成了拉菲林方圆百里最靓的崽。 　　莱尔还在烂泥里挣扎，柴柴嫌弃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粪球，右前爪把莱尔拨拉出来。 　　亲昵地汪了一声，舌头在莱尔身上舔舐，把淤泥舔干净。 　　舌头的触感犹如冰凉的丝绸布匹擦过皮肤，没有了狗狗口水的干扰，莱尔感觉格外干爽，似乎巨龙先生也没说错，撸幽灵犬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舔得差不多了，一人一狗这才算正式见面。不像一开始充斥着敌意，柴柴后肢蹲伏，屁股着地，巨大的尾巴像是大扫把在地上左右摆动，那一小块一地的植株遭受了毁灭打击，变成残花败柳。 　　“柴柴！” 　　“汪！” 　　柴柴高兴地叫了一声，舌头伸出嘴里，一脸傻气，凶狠的外表瞬间滑稽。 　　莱尔有点想撸狗了。 　　他朝着柴柴伸出了手，似乎摸鼻子游戏只会玩一次，柴柴瞬间明白了莱尔的意思，大头前探，非常给面子地将下巴伸过来。 　　莱尔顺利地摸了摸，幽灵的质感真的不错，冰冰凉凉的，在这种大夏天，再合适不过，幽灵犬的毛发非常丝滑，滑不溜秋，真难想象，最开始它们会像钢针那样竖起。伴随着柴柴发出愉快地呼噜声，莱尔度过了一段不错的时光。 　　好了，玩闹结束了，该开始干活了。 　　威廉被吓跑后，这些奇异植物都是咱的了，莱尔愉快地开始了园丁工作。 　　柴柴耐不住寂寞，时常将舌头或者大脸往莱尔身上蹭蹭，没有注意力道，莱尔吧唧一下被推倒在地，疼倒不是很疼，但是很麻烦啊，采摘的时候还得花大半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显然柴柴也来了兴致，伸出前爪准备，莱尔起来就用力一推，又倒在地上，起来就倒，起来就倒，柴柴开心地汪了好几声，不亦乐乎。 　　被反复玩弄，莱尔岂能乐意，随手抄起一根木根，啪得丢在柴柴脸上。 　　柴柴被打得有点懵，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衔着那根短木棒，放到了莱尔面前，然后期待地看着他。 　　明白了，捡树枝的游戏，狗子都喜欢，莱尔倒不介意玩这个，木棍丢远点，柴柴还能不打扰自己的工作，一举两得。 　　“柴柴，看好了。”莱尔站起身，拿着木棍的手在空中抡了两圈，然后全力丢出去。 　　随着木棍的飞出，柴柴像一阵飓风冲去，在棍子落地的瞬间，将其叼起，又像风一样跑回来，此时过去不到十秒。 　　这样不行，这傻狗子跑得太快了。 　　莱尔又捡起树枝，这次，他点燃了一个剩下的羽落符咒，树枝就像一枚火箭充上了天际。 　　木棍在柴柴狗嘴大张地注视下变成了天际的星点，没有抱怨，柴柴顺着那个方向跑去，跑出了莱尔的视线。 　　这下没狗子干扰了，莱尔哼着小曲，正式开始了收获工作。 　　直到白月溢满，莱尔才结束了工作，这里终究不是那个地球，这也是为什么他和柴柴撞见的原因，莱尔犯了常识性错误。 　　这里是异世界，这里的夏天，白昼不会延长，六点左右，太阳就会消逝，月牙就会挂在天上，这时是白色的，它会随着时间逐渐圆润，在十点至十一点之间，变为满月，之后，月亮会浸出红色，在深夜变为红月。 　　莱尔结束了工作，正好远处传来了呜呜声，是柴柴回来了，他的嘴里含着木枝，真没想到，他竟然找到了。 　　柴柴将那节木头吐出来，果然是条傻狗，那是一节有大腿粗的木头，不是原来的那一根，木头呈蓝黑色，横截面上没有年轮，这是啥木头？ 　　莱尔好奇地伸出了手。 　　寒气从木头上喷了出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声似人似鬼的哀嚎。 　　从木头里冒出烟气，组成一张模糊的人脸，把莱尔吓得够呛。 　　柴柴在一旁傻呵呵地哈气，这傻狗不知从哪弄的这阴间玩意儿。 　　有了准备之后，莱尔发现，这节木头也就吓唬吓唬人，然后冷气开得低点。 　　这该不会，就是巨龙先生所说的异木吧，反正绝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莱尔将其装进奇美拉皮袋里。 　　这算是意外收获，接下来就是重点了，柴柴窝里的幽魂苔。 　　对着这个三十公分不到的兔子洞，莱尔犯了难，咋进去啊。 　　拿手试探地掏了掏，什么都没有。 　　柴柴明白了，它汪汪地叫了两声，用身体把莱尔挤开，朝着莱尔叫了两声，似乎在说，看我的。 　　高高举起前爪，啪的一下，把洞口拍没了，然后两只前爪飞速摆动，这傻狗开始刨起自己的狗窝。 　　终于被打开了一个大洞，莱尔顺着斜坡滑了下去，下面的空间还不小，像一个地下车库。 　　在墙壁上长着散发微光的植物，这大概就是幽魂苔了，因为柴柴的窝里只有这一种植物，占据了所有位置。 　　就像会发光的普通苔藓，唯一的特点，就是一种视觉上的恍惚，好像造物主在它的身上多勾了几笔，你可以看到明显的重影。 　　莱尔将一大块幽魂苔割下，将其收好后，他发现，被切割的位置还保留着原来的幽魂苔，这是怎么回事，一瞬间重新长好的？ 　　是虚影，抚摸的手掌穿过了那些苔藓，他们就像原本的苔藓一样摆放在原处，它们是苔藓的幽灵，也许，给它们足够的时间，它们也会从虚影变成实体，然后获得它们的幽影。 　　自己的目标顺利完成，莱尔准备离开了，重新编了一对芦苇踏板，又和柴柴腻歪了一阵子，反复强调柴柴不要跟着他，最后和柴柴挥手告别。 　　柴柴坐在自己的废墟狗窝上，对着远去的莱尔汪汪地叫着，没有挪动一步，直到看不到了，叫声才变成呜呜声。 第三十五章 取舍 　　在和莱尔分开之后，威廉马不停蹄地朝拉菲林跑去。 　　拿到那本书的时候，自己就知道了，自己早就知道了，通向疯狂的神秘之路并不好走。 　　自己的朋友不断减少，意外死亡，遭遇不测，心灰意冷地退出，或者扭曲成一个陌生人。威廉已经见过了很多惨状，莱尔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部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 　　但他不会停止，他已经牺牲了太多，他需要，也理应得到回报。粗暴地撕开上衣的口袋，从里面找到自己的一个小铁盒，那里面是糖片。那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威廉紧张的时候，他总会通过甜味来抑制恐慌，这次也不例外。 　　味蕾体会着甘甜，大脑则享受苦涩，在身体的平衡中，威廉又变回了宠辱不惊的绅士。 　　自己大概率救不了莱尔，只会羊入虎口，拉菲林的巨狼超出了自己的预估，如果是一般的幽灵犬，威廉还有一些驱魂符咒可以保护两人，但是，那头巨狼出现的第一个瞬间，威廉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那种死寒的恶意就像浪潮一样冲击着自己的灵感。了解的越多，恐惧的越多，不可力敌的观念被烙刻在心底。对死亡的恐惧唤醒了自己心中的小人，它不断在威廉耳边尖叫着，用尖酸刻薄的命令指示着威廉。 　　“把那个麻瓜放倒，这样那头畜牲才会放过我们！” 　　“打断那个小子的腿，这样我们就跑得比他快了！” 　　“等他靠近，让他明白我们和凡人的差距！” 　　一个个坏点子从人性的阴影溢出，自己被幸运眷顾过很多次，但这次不一定会了。 　　就在莱尔引诱敌人之后，愧疚变成沉重的枷锁压得威廉喘不过气来，他快要无法呼吸，而自己和心中的小人却做了一个轮换。 　　它大声地呵斥着。 　　“你这个懦夫，看看你，当你想着阴谋诡计的时候，你的朋友选择了牺牲，你这个没用的孬种，是何等的恬不知耻，让你选择了苟活！” 　　就在自己被羞耻攻击到遍体鳞伤的时候，糖分让大脑选择了冷静。 　　我只是个凡人。 　　我的选择是我的本能，本能，没有对错，善意，是一种我不能有的奢侈。 　　威廉觉得自己是一台冰冷的机器，他确认了储存药草的背包，这是这次旅途的唯一收获。 　　是的，不包括那五十枚于勒。 　　威廉还必须躲着雷尔夫，避免他追究莱尔的下落，现在，立刻返回拉夫伦，不分昼夜地回去，回到卡珊戴尔，带走自己的所有东西，离开。 　　命运和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让他摆脱了巨狼，却带来了一只捕猎的恶狼。 　　雷尔夫。 　　他躲在一边的灌木里，看着威廉的身影从沼泽地跑出，大口呼吸，将不知名的薄片塞入嘴里，就像瘾君子一样回归安逸。 　　他冷眼看着这一切。 　　从威廉的视野盲区，朝他走近。 　　精神上的麻痹让威廉忽略了这个猎手。 　　直到雷尔夫的手掌像铁钳一样掐住他的肩膀。 　　“威廉。” 　　“哈……哈……哈……雷尔夫先生，我被你抓到了。我很抱歉，请不要扣除我的酬劳。” 　　“莱尔在哪。” 　　“哈？莱尔，莱尔在犯罪现场等着，我趁他不注意，自己偷跑出来了。” 　　“莱尔是个机灵的小子，他不会大意到让你离开。道尔吉特先生，有人告诉你吗，你的撒谎技巧多么拙劣，尤其是，在一个刑侦治安官看来。莱尔到底在哪？” 　　看着雷尔夫那双布满血丝瞪大的眼睛，威廉从没见过有人的眼神会这么可怕，就像在择人而噬。内心的歉疚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莱尔……被……巨狼抓住了。” 　　威廉的坦白起了作用，雷尔夫松开了钳制他的手，他的情绪不再暴躁，回归往日的阴郁，只是，这份阴郁和拉菲林的沉寂糅合在一起，更显阴森。 　　一个物体以迅雷之势被雷尔夫拿出，抵在了威廉的喉咙。 　　铁器的冰凉爬上了威廉的后背。 　　“你是巴金的学徒，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是……龙吻。” 　　那是一把最古旧的火铳，即使是老旧，这件火器也会在冷兵器盛行的中世纪横行。 　　“巴金确实有些本事，这把……我更喜欢称其为火枪，本来是为了狩猎巨狼的，我在里面加了特殊的弹药，只要拉一下扳机，那些小铁片就会从那个小洞里喷出来，擦着你的脖子，在你的脑子里开花。想试试吗？” 　　“雷尔夫，你竟然拿着巴金给你的武器，对着他的学徒！” 　　“不要说你只是老巴金的学徒，你这个卑鄙下贱的坏种！就算是老巴金，如果他胆敢把莱尔丢在一片烂沼泽地给巨狼磨牙，而自己跑出来在我的面前大喘气，我依然会……不，我会把他造的这把火枪塞进他的臭嘴里，让他在我面前炸得粉碎！” 　　“我可以解释，是莱尔主动要求引开巨狼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毫无逻辑的蠢话，一个毫无战斗能力的医生兼治安官新人会给一个会戏法的法师当诱饵！愚蠢的杂碎，你的弱智和你的虚伪一样可笑。” 　　“我说的是真话！” 　　“闭嘴，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算了，我来让你闭嘴。” 　　“够了！那只是你的一个同事，难道你遇到巨狼，不会想让自己活下去吗！那不是我的错！” 　　“我会在你的墓碑上刻下，冥顽不灵的道尔吉特。听好了，我的全名是雷尔夫·布勒，莱尔不仅是我的后辈，还是我的侄子，我唯一的亲人，就算要我的命，哪怕要我的灵魂，我也会选择莱尔！现在，我会干掉你，然后干掉巨狼，给莱尔陪葬。” 　　“冷静！请冷静！雷尔夫先生！” 　　“不，我不会让你这个孬种多活一秒，多呼吸一口空气！” 　　…… 　　莱尔感觉自己完蛋了。 　　离开柴柴的窝之后，顺着柴柴的指引，自己顺利地到达了拉菲林。 　　他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威廉，他好像在演肖申克的救赎，逃出狼口就这么值得庆祝吗？看着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凝固在那，莱尔本打算上去打个招呼。 　　雷尔夫出现了。 　　莱尔选择了躲着。自己的擅自行动面对雷尔夫的怒火，双腿开始打颤，芦苇踏板都有点不稳了，让威廉帮我吸引火力吧。 　　也许雷尔夫吼一阵子，气就消了。 　　事情出乎了意料，雷尔夫精准地拆穿了威廉的谎言，并用一套符合自己逻辑的推论给威廉定罪。 　　莱尔错估了自己在雷尔夫心中的地位。 　　雷尔夫打算直接越过审判程序就地枪决，虽然火枪的出现确实让莱尔有些惊讶，但伽马射线暴都见过了，不差这一点。 　　现在问题是，雷尔夫的怒火不减反增，那火焰会将威廉烧死，而自己一出场，威廉没事，但自己就要有事了。 　　那么，一个威廉保平安，值不值得呢。 　　莱尔往衣服里塞了些芦苇，尤其是自己的臀部，希望它们能给点力。 　　从芦苇丛跳出。 　　“哟，这么热闹呢！” 第三十六章 拉菲林的结束 　　就如莱尔想象的那样，三人一瞬间恢复了和平。 　　雷尔夫走在前面，威廉和莱尔杵着根不知从哪捡的木棍跟在后面，威廉是因为腿软，莱尔则是因为身上的棍棒伤痕。 　　原本只是被训斥了一番，结果被眼神敏锐的叔叔发现了制服里的芦苇，瞬间明悟的雷尔夫又气又笑，成全了莱尔。 　　既然已经确定了巨狼的存在，甚至找到了它的巢穴，那调查就已经结束了，雷尔夫也没有理由带着两个孩子继续危险的工作，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回卡珊戴尔申请教会的协助。 　　至于莱尔摆脱巨狼的原因，面对莱尔的含糊其辞，雷尔夫并没有什么表示，甚至是莱尔所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狼就消失了。”他也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下言。 　　威廉在一旁顿了顿，揉了揉自己的大腿肚，终于从痉挛中恢复，自发地去搀扶莱尔。 　　雷尔夫在前面开路。 　　“莱尔，你其实也是神秘者吧。” 　　暴露了？也难怪，自己在情急之下使用了他的符咒，是个傻子都明白了，而窥视神秘者大多是头脑聪慧之人。 　　“是的。” 　　“莱尔，你是不是，一个死灵法师？” 　　算是吧，虽然巨龙先生强调过降灵学的泛用性和正统，但研究死亡和灵魂，还是让莱尔将其和死灵术划等号。 　　“为什么这么认为？” 　　“你的工作经常和尸体打交道，而且你对幽灵犬的了解更甚于我，那变种夜茄也是你们那一侧的材料吧。如果不是为了自身的增长，我不认为一个神秘者会从事一份法医工作。” 　　“你害怕了？” 　　“怎么会呢，不说死灵学派被划分到了神秘的主要分支，就是你主动作诱饵，我也不应该敌视你。” 　　威廉并不太在乎这些，这就是神秘者的论调，有用皆可。 　　“莱尔，就像传闻的那样，你会复活死者？” 　　“如果你所说的是让他们从棺材里爬出来一小段时间的话，是的，我勉强能做到。” 　　“那，莱尔，你是不是能够，学习死者的智慧，就比如，有一个神秘者死去了，你可以继承他的知识？” 　　“没有试过，但大概率做不到。”这是真话，别人莱尔无法确定，但自己进行的尸体复苏，那些顶多给你讲个小故事，还是莱尔知道的那种，随着自己一同穿越过来的文娱作品。 　　“真是可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轻声私语，避免雷尔夫听见，就像男生之间的共同秘密，各自确认了对方的隐藏身份，彼此亲近了不少，莱尔对雷尔夫的粗暴行为道歉，威廉则感谢莱尔之前的舍己为人，虽然现在看来莱尔是另有所图，但是，有目的的善意就不是善意了吗。 　　和拉夫伦的镇长汇报了情况，在珍重警告远离拉菲林之后，三人在在拉夫伦休息了一晚。 　　一夜无话。 　　第二天，镇里举行了农夫米伦的葬礼，在回来的时候，莱尔带上了他遗失的手臂。 　　他的亲属对此千恩万谢，甚至没有确认是不是他的，就将他们葬在了一起。 　　在他们看来，这确实是一份不小的恩情。因为，教会宣扬，遗体残缺者，是无法上天堂的。人们把这看得很重，把死后的极乐看做了唯一寄托。 　　在镇长的欢送中，三人坐上了前往卡珊戴尔的马车。 　　“这是你的报酬。” 　　雷尔夫给了威廉一个小钱袋。 　　叮当声在威廉手中响起。 　　“好重，这真的是五十于勒吗？” 　　雷尔夫没有回答，雕塑一样闭目眼神。 　　莱尔勾起微笑，雷尔夫应该多付了报酬，作为自己恐吓威廉的歉意，以雷尔夫的头脑，那说不定还是封口费。 　　要知道，执法者蛮横执法滥用私刑，可以被举报的。到时候以多出来的于勒反咬一口，颠倒黑白，两个不清不白的人站在法官面前，你看法官会帮谁，小毛孩还是治安官。 　　就这么黑暗。 　　雷尔夫的被雇佣者真的很不好当。 　　威廉的素养还是很不错的，在分别的时候居然还主动和雷尔夫打了招呼。 　　“威廉真是个好人。”莱尔感慨到。 　　“是不错，下次还可以继续找他。”雷尔夫则对他的实用性表示称赞。 　　“我觉得威廉只要脑袋不被门撞，几乎不会接受您的委托了。” 　　“老巴金每次都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做了。）” 　　“脑袋撞门，很容易。” 　　“而且，你和威廉的关系好像不错。（可以打感情牌）” 　　“太黑暗了吧？侄子你都利用？”莱尔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 　　“可惜你不经用。” 　　“……”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你这一身的伤，也不用去报道了，我替你请病假。” 　　“病因是叔侄不和？” 　　“病因是工伤，你被狗咬了半块屁股，失血过多，回家抢救。” 　　“……” 　　…… 　　回到家里，莱尔检查了自己的余粮，不用在外出采购。 　　将桌面整理出一片区域，开始轻点自己的收获。 　　一大捧不知名的植株，得和巨龙先生确定材料价值。 　　总计十五朵死神夜茄，自己有了独自仪式的资本。 　　三块幽魂苔。天赋觉醒仪式的材料。和朋友给的巫妖之尘，雪怪泪滴，鹅黄石清理在一边。 　　几个用剩的轻灵符咒。莱尔已经拆解过了，三角形的纸包拆解开，是绘满纸张的一个圆形魔法阵，用特殊颜料涂抹。似乎折叠起来并不会干扰它的作用。是其他法师的发现吗？只要法阵保持完整，哪怕是被曲折，折叠，都不会影响施法。 　　莱尔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将法阵绘制在贴身衣物，或者手套上呢，唤尸者手套？不过原材料似乎会被消耗，自己可没有那么多手套挥霍，有待研究。 　　不知名的嚎叫木头。因为阿里安娜的眷顾，自己对异响的容忍性提高了很多，面对着木头发出的哀鸣，自己只是皱了皱眉，似乎会影响听者的精神啊。莱尔没有继续观望，这块持续扰民的木头被塞回了皮袋。 　　最后，是几根幽灵毛发，从柴柴身上撸下来的。幽灵犬也会掉毛啊，真是不可思议，触感极佳，在脸上磨蹭犹如春风拂面。虽然是半透明的，是相当不错的面料，如果能够收集足够的数量。 　　是不是可以做一件皇帝的新装？ 第三十七章 圣光无处不在 　　满月染红。 　　莱尔再次确认皮袋里的东西，就像一个准备上交作业的学生，戴好面具，黑色大衣，革手套，还有新得到的，代表治安官职位的黑色礼帽。帽子是一种有身份的象征，还衍生了许多需要帽子完成的礼仪。莱尔很乐意向巨龙先生以及奢靡之杯的各位告知自己的收获。 　　他也确定，自己会得到勉励和赞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确定它像一个士兵一样坚挺。莱尔按下了安德瑞徽记。 　　被拉扯的感觉像以往一样出现，但是，在不久之后就出现了另一个吸引力，就像一个窃贼，瞬间将莱尔扯了过去。 　　莱尔躺倒在陌生的地板上，看着陌生的水晶灯。 　　“欢迎回来，新人，这里有一封文件需要你签字。”看着雷蒙先生那一套威武的暗金色铠甲，他手中正握着那张入社申请。 　　莱尔意识到，自己被截胡了。 　　这里是一个教堂内部，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面绘有不知名人形天使的彩色琉璃花窗，十几只光蝠正在玻璃的另一面散发着自己的光芒，给神父或者说主祭的讲台上空无一人，自己正躺在过道的末端，也就是接受洗礼的位置，身后是分列两侧的几排长条座椅，只有身穿莹白铠甲的艾丽安坐在不远处，正五指交握，进行祷告。 　　艾丽安的祷告结束了，她走近，将莱尔从地上扶起。 　　一座辉煌的教堂，两个身披铠甲的神职人员，莱尔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雷蒙冕下，你太急躁了。” 　　“很抱歉，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疫医先生蒙主圣恩的样子。你要知道，这是我第一次主持洗礼仪式。” 　　洗礼仪式，也是雷蒙他们的入教仪式，主礼人会口念祷词，将圣水滴在受洗人的额头，代表洗涤它的原罪，接受主的赐福和恩惠，但恐怕雷蒙先生并没有打算走圣水的那一套流程。他似乎把入社申请签字当做了洗礼仪式的一部分。 　　不错，圣光教派，与时俱进。 　　“雷蒙先生，你把我偷过来了。” 　　“是圣光邀请了你，疫医先生。” 　　看着雷蒙说出堂皇之词，真脏啊。 　　“雷蒙冕下，你这样只会起反效果，请将无法胜任的劝导工作，交给身为修女的我。”艾丽安如此建议，然后直接将疫医拉到了长椅的座位上，坐在莱尔的身边。 　　她的声音温婉柔和，骑士面甲正对着莱尔的脸，莱尔的鸟嘴也在艾丽安的固定下对着她。 　　“疫医先生，对这次邀请的唐突，我感到非常抱歉，雷蒙冕下虽然草率，但请你相信，他的内心，是温柔的。我们之所以做出这种类似强迫的举动，是因为，我们想让你尽快找到你的真正归宿。” 　　“那就是圣光？” 　　“那就是你心中的善良，而圣光包含了世间一切的善。” 　　“如果您对圣光还有所抵触，”艾丽安握住莱尔的左手，将它捧在手心里，用惹人怜爱的哀求语气，“请聆听我们的圣歌，它会告诉你，我们，其实没有分歧。” 　　随着艾丽安的示意，雷蒙开始了施法，灯光特效，美景，还有，天堂的歌声。 　　不是莱尔以为的哈利路亚。那就是单纯的，世界的声音。流水声，植物抽芽的声音，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兽群迁徙的声音，最后的最后，都变成了笑声，欢乐真诚的笑声。那是世界美好的聚集，是最纯粹的美，让莱尔不禁闭目，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 　　接着是一声破门的巨响。 　　嘭！ 　　“雷蒙！你把疫医怎么样了！”一只大恐龙撞开了教堂大门。 　　是陷入狂躁的巨龙先生。 　　他看到了坐在座椅上的莱尔，抽出自己的骨杖，不是曾经莱尔使用的那一根，这根，像一把长柄战锤。 　　冲锋，然后用力抽到了雷蒙的胸甲上。 　　当的一声，莱尔耳鸣了，揉了揉耳朵，睁开眼睛。 　　“巨龙先生？” 　　“是的，我来救你了，疫医。” 　　雷蒙将骨锤从他的胸甲上挪开，没有一点凹痕。 　　“疫医是我们教团的预备成员，我们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疫医不是你们的成员，预备役也不是。身为他的降灵学导师，我会保护我的学生免受圣光的洗脑，尤其是面对一个干扰我传送术的混蛋。” 　　“诶，我被洗脑了吗？”莱尔困惑地说道，内心思考了一下，似乎自己还保留自我判断能力。 　　“你刚才是不是在听一首非常好听的声音。” 　　“是的。” 　　“听完那首歌，你就会成为圣光的狂热份子。”确认莱尔还能自由沟通，巨龙先生松了口气。 　　“真的吗？”莱尔没想到居然在声音里下套了，他看着一边的艾丽安，想确认事情的真伪。 　　“疫医，我们其实并没有分歧，你是属于我们的。” 　　她这是默认了？说不定艾丽安刚才还有色诱的成分，希望下次她能换上修女服，起码不会硌的疼。 　　莱尔没心没肺地想到，圣光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黑暗。 　　“疫医，我们要离开了。”巨龙先生收起了武器，既然自己的学生无碍，愤怒散去的老师回复了以往的平和。 　　“你要拦我？”巨龙先生玩偶服上的龙头向前倾斜，阴影罩在雷蒙先生身上。 　　“当然不，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进出的机会。” 　　“走吧，疫医，和圣光道别吧。” 　　莱尔行了一个脱帽礼，感谢雷蒙和艾丽安给自身带来的新奇，其实除了刚开始的强制传送，之后经历的一切，自己感觉还不错，而且，都是安德瑞的一员，没有敌对的必要，抛开个人原因的话。 　　莱尔和巨龙走在城堡的过道上，安德瑞安静地就像座死城，随着圣光的教团关闭，生气也随之远去。 　　“大多数人已经在安德瑞找到了自己的社团，现在的寂静才是城堡的正常现象，每个部室热闹非常，但因为魔法隔绝，外面会相对安静。我很喜欢这样的平静，偶尔会带着小可爱在外面的草地散步，当然，不是说我讨厌奢靡之杯的氛围。绅士先生和阿里安娜女士都是非常优秀的朋友，我的意思是，我偶尔也喜欢和宠物独处的时光。” 　　“是的，我能理解，巨龙先生，宠物，真的很会治愈人心。” 　　“是的，疫医先生，能够得到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生来不曾拥有的幸运。” 　　生来不曾拥有，巨龙先生夸大其词了。 　　俩人走到了那扇熟悉的粉色酒杯大门前。 　　随着大门的打开，莱尔看到了他熟悉的那一幕。 　　暗金色的铠甲人依旧拿着那一张入社申请表，而银白的艾丽安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欢迎回来新人，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第三十八章 咒灵木和圣灵木 　　看了看正门，粉色酒杯的标记没有变化。 　　地方没有问题。 　　眨了眨眼，面前的闪光暗金雷蒙也没有变化。 　　眼睛也没有问题。 　　巨龙先生可没有莱尔的粗神经。 　　“雷蒙，你入侵了我们的部室！” 　　“不，是做客，”暗金铠甲人摊了摊手，“就像我说的，每个人都有自由进出的权力，圣光教团如此，奢靡之杯亦如此。你说对吗，绅士先生？”雷蒙高举手臂，拍打在了绅士的肩膀上。 　　莱尔看见绅士先生抖了抖，伸手扶住了即将掉落的帽子。 　　“是的，奢靡之杯欢迎每一个安德瑞成员。” 　　看了看阿里安娜，她正拉着艾丽安的臂铠问东问西，完全没有在乎这一边，那股热情，同样身为新人的莱尔都忍不住嫉妒。 　　绅士先生一边安抚着巨龙先生，一边将站在门外的俩个人邀请进来，从自己的房间拿出几乎从未使用过的多余座椅，众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坐了一圈。 　　绅士先生当仁不让地成了主事人，“这边是奢靡之杯的阿里安娜，巨龙先生，我们的新人疫医先生，以及身为绅士的我。” 　　“而客人，是圣光教团的雷蒙先生，以及他们的新人，艾丽安女士。” 　　“不错的介绍，绅士。当然，你可以在疫医前面加一个前缀，那就是……”雷蒙先生如此提醒。 　　“那就是降灵学的新生代天才，绝对不会被圣光左右的疫医先生。”巨龙先生打断了雷蒙的话。 　　“疫医学了降灵学？” 　　“你有什么意见吗？难道你没有上过降灵学的第一堂课？” 　　“雷蒙先生也学习过降灵学？” 　　“是的，这可是基础课，虽然某人在实践时，用圣光将材料烧得连渣都不剩。与之相对的，疫医先生绝对是一个天才，他仅仅一次实验就复苏了一个完整的亡灵，而且阿尔冯斯先生还有着传奇的经历。” 　　巨龙先生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当时的场景。 　　阿里安娜随着故事不断点头，绅士先生则开始鼓掌，这也带动了余下的掌声。 　　“太棒了，疫医先生，这达到了我最好的预期，我有预感，这会是一个传奇的开始。”绅士先生愉快地说着俏皮话，他好像比自己还振奋。虽然清楚这只是勉励，在场诸位的水平肯定也可以轻松完成这个入门法术，但赞美确实令人沉醉。 　　莱尔则充分发挥了一个东方人的特质，那就是谦虚，“我只是按照巨龙先生的教导尝试了一次，纯粹是巨龙先生的教育水平高。” 　　还没等巨龙先生开口。 　　“好！不愧是我们圣光教团的一员，圣光的谦卑，疫医表现得淋漓尽致，虽然有点妄自菲薄了，你要知道，巨龙在这安德瑞教的学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你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这肯定是你自身的优秀。”雷蒙先生两只臂铠拍得砰砰作响。 　　巨龙先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不就是在说自己的教育水平有限吗？可偏偏事实无法反驳，雷蒙先生的存在，就是自身教育的失败。 　　艾丽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雷蒙冕下是不是脑子不好，身为圣光的一份子，称赞别人的死灵术天赋优异，你不记得圣光和亡灵敌对的吗？而且称赞对象还是你的预定新人，你难道想把疫医往别的方向赶。 　　“难道今天的重点不是疫医觉醒仪式的材料收集吗？”随着绅士先生引回正题，众人的关注点也回到了莱尔这边。 　　“疫医，柴柴怎么样了？瘦了吗？吃了多少？” 　　“柴柴很好，现在有房子大了，前几天还啃了拉夫伦农夫的一条手臂，导致卡珊戴尔派了治安官过去。”莱尔将那些植株和幽魂苔放在了桌面上。 　　“也是，太久没去看柴柴了，想必它也很寂寞了，如果引起教会注意就有点麻烦了，希望晚点被发觉吧。” 　　“不，教会应该已经知道了。”雷尔夫肯定已经通知教会了。 　　“嗯？治安官死亡不是应该再派人查看的吗，现在政府的行动流程又改了？” 　　看来巨龙先生默认柴柴把治安官干掉了。确实，没有线索的条件下，调查只会继续，按照实力对比，巨龙先生所想的治安官全灭也确实是最符实情，但他肯定没有想到自己用他教授的方法驯服了柴柴。 　　“有点麻烦，看来得准备转移柴柴了。” 　　“时间还来得及吗？”说不定已经有一只教会小队前往了，如果教会对它未来信徒的求助足够积极的话。 　　“没事的，且不说他们能不能顺利找到，打不打得过还是另说，那可是我的造物，当初设计的时候已经强化过生存能力了。” 　　物理近乎免疫，虚化潜入地形。 　　“艾丽安，你有联络教会的渠道吗？把情报分享给他们，实在不行，别让他们去送死。” 　　“雷蒙冕下，我们如今的状态，已经是事实上的叛教了，根本不存在和教会沟通的可能，贸然出现，瞬间倒转矛头审判我们几乎是必然的。” 　　“嗯……难办呢。” 　　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地密谋真的好吗？莱尔对此表示疑问。 　　其余人也对此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安德瑞似乎不存在背叛者，因为自身似乎是绝对不会被饶恕的存在了。 　　“仪式材料准备妥当，我会和魔研那边的朋友联系，疫医可以约定好一个时间，因为仪式会经历不短的时间，并且术后的后遗症恐怕也需要休息一阵子。” 　　趁着负伤这一阵子，休假一段时间吧，如果雷尔夫真的用那个拙劣的借口休假的话，不，以那个男人的性格，恐怕必然会是那个借口，只有这样，才会阻止自己继续参与危险工作，恐怕还有禁足的惩罚意思，至于自家侄子沦为笑柄的可能，那有小命重要吗？ 　　莱尔对绅士先生点点头，表示最近会安排时间。 　　“疫医，你的这些采集植物，我看过了，其中有一部分可以作为你的施法材料，只有剩下的部分，我会把它们替换成等价的，你接下来会使用的其他材料，不过你的采集手艺有点毛糙了，以后得下点功夫，或者去拜访一下自然之友的成员，他们不会拒绝你的请教，有时间的话。”巨龙先生似乎有把莱尔当关门弟子的意思。 　　“好的先生，还有这个，这是你所说的，那个，异木吗？”莱尔从皮袋里抽出了那块嚎叫木头。那个木头也很合适宜地开始了自己的嚎叫。 　　那个朦胧的人形烟雾漂出，在周围人之间游走。 　　并没有莱尔一开始所见的那种心惊肉跳。 　　沉默。 　　绅士保持着镇静。 　　巨龙带着一丝欣喜。 　　阿里安娜无聊地扫了一眼。 　　艾丽安似乎带着厌恶。 　　莱尔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反应。 　　雷蒙，那是一大团光。 　　嚎着嚎着，那木头不叫了，那团迷雾也盘踞在木头之上，面容朝着莱尔的方向，似乎记得他。 　　这啥，欺软怕硬吗？ 　　“这是咒灵木，疫医，你的运气很不错，这是一块异木，而且是和降灵学相当匹配的材料，它的身体里，有着相当的死亡气息，它会是一根好法杖。” 　　“而且，他对我们自身也很有帮助。” 　　“比如？” 　　“如果你用咒灵木做一口棺材，三天不到，里面的人就会坐起来和你打招呼。” 　　实实在在的死灵材料。 　　“果然，疫医，你很合适，这块木头也是，这是你们的命运。” 　　净化！ 　　雷蒙先生的手拍在了桌子上，莱尔的眼睛被光线闪瞎，隐约中，听到了真正声嘶力竭的哀嚎。 　　待视野恢复。 　　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根类似白桦木枝干的木头，一些像金线的纹理在横切面流动，原本的咒灵木也不见踪影。 　　“看到这充沛的圣能量没有？疫医，你是圣光的人啊！” 第三十九章 龙杖 　　摆在面前的圣灵木就像一节普通的木头，如果放在街市上，大概不会引起什么关注，但是，在富丽堂皇的奢靡之杯，在黄金和宝石作为主要装饰的这里，平凡反而成了异常。 　　巨龙先生的拳头重重地敲打在了桌上，“雷蒙，即使你搬弄是非，胡搅蛮缠，我也勉强能够忍受。但是，你怎么能把疫医的未来拿来开玩笑，咒灵木是最适合降灵学徒的材料，现在，你把它扭曲了，疫医要怎么施展术式，拿着这一节只要挥舞就会撒出光芒的木头？” 　　“让疫医试试不就行了吗？合不合适，拿事实说话。”雷蒙指了指，“他是纯洁灵魂，他的魔力不会被圣光排斥。疫医，像我这样，想象着你的力量在这上面流动。” 　　雷蒙先生将手放在了木头上，那截木头被逐渐点亮，那些光点从内部透出，在表面凝结成可见的光线，就像规律的数据网路，一个个光子在其上游走。 　　“这种训练方式，比你单纯地冥想要有效得多。” 　　雷蒙先生甩出了自己的干货。 　　莱尔点了点头，在众人的示意下，接触了那截木头。 　　温暖，就像是阳光洒在了身上。 　　魔力顺着横截面，就像找到了一个小洞，渗透进去，就像汇入河道的水流，拧成一股，从另一端喷出了金色的魔力。 　　那就是圣光吗？ 　　“只是给你的魔力染了个色，看着好看而已，”雷蒙端详着另一边，“没想到这样的引导都没有把你体内的魔力替换成圣光啊。” 　　“雷蒙把这节木头的魔力构造完全解析了，可以自发的让你的魔力快速凝聚，加速施法，既然你的魔力性质没有改变，正如他所说的，这确实是很优秀的法杖材料。虽然雷蒙心思不纯，但也确实是有利于你的，疫医。”巨龙先生缓缓说道，他原本打算，如果实验失败，就那自己的骨骼材料给莱尔做补偿。对试验的顺利松了口气，但这郁结在心里的遗憾是什么？ 　　巨龙先生保持着长者形象，“疫医，想好了你的法杖样式吗？我之前说的，对雕刻，我有些小爱好。” 　　莱尔低头琢磨了一下，啥也没想到。 　　“我没有什么想法，只要不太夸张就可以了。” 　　“那就用蛇杖的样式，我记得你是医生。” 　　蛇杖，是一根木杖上盘踞着蛇的样子，代表医生的职位，古希腊的医疗之神亚斯克雷比奥斯，他的形象就是手持巨蛇，天体中还有蛇夫座的星座，西方有把蛇和医疗挂钩的习惯，蛇杖的选择，无可厚非。 　　莱尔有了大胆的想法，如果说这根法杖会代表自己。 　　“可以，但是先生，您可以把蛇雕换成龙吗？” 　　“是巨龙吗？如果是的话，那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不是，我说的龙，是极东之地的古代图腾。鹿角，牛耳，驼头，兔眼，蛇身，鱼鳞和鹰爪。” 　　“世界上还有这样神奇的生物吗？” 　　“也许有吧，我是在一本阿拉伯人的文献上看到的，神秘的丝绸与黄金之国。”这世界还真说不定有龙，毕竟都有巨龙了。 　　“奇美拉？”阿里安娜好奇地发声，奇美拉是西方传说的怪物，狮首，羊身和蝎尾。也有着合成怪物的意思。 　　“如果龙真的是疫医说的那样，那这份雕刻的荣幸，恐怕我就难以胜任了，”巨龙先生看着莱尔，“我没有亲眼目睹过那种生物，我能想象那种如巨龙般的壮美，但我恐怕无法做到疫医想要的，将已知的各种动物形象融合在一起，我很难做到那种融合的美感。” 　　莱尔感觉自己有点为难巨龙先生了，因为自己的一个念想，就让巨龙先生尽心尽力的话，“没有关系的，先生，感到抱歉的是我，因为我荒唐的想法，蛇杖就好了。” 　　莱尔伸出手，将圣灵木推向了巨龙先生，被阿里安娜拦截了下来，她的面纱对着莱尔，今天的穿着是纯白的晚礼服，轻盈蓬松好似婚纱。 　　“我很好奇，龙的样子。” 　　“如果阿里安娜好奇的话，我可以再详细描述一番。” 　　“不，我要亲眼看到，看到龙的样子。” 　　阿里安娜似乎想看到雕刻着龙的手杖。 　　“可是，巨龙先生也已经说了，这很难。”很难找到合适的雕塑者，凭借着莱尔苍白的口述雕刻出龙，那得是非常优秀的雕塑家了。 　　“阿里安娜的意思，应该是疫医可以将这份工作交给海伦娜女士。”绅士先生解释到，“海伦娜女士也是雕塑的行家。” 　　“海伦娜是谁？”又是一个新的名字。 　　“我的姐姐，”阿里安娜将那一块木头摆在了自己面前，就像在凝视已经雕刻好的样子，“海伦是完美的姐姐。”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定可以的。”阿里安娜抱着那块木头，站起身，行了一个提裙礼，独自离开了部室，她有点迫不及待。 　　就像打开了一个缺口，艾丽安随后也提出了离别，走的时候顺手带走了毫无自觉的雷蒙先生。 　　巨龙先生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走之前再次对莱尔的课业表示满意，并提醒他注意学习进度。 　　莱尔看着绅士先生，他正在清点餐具，没有动一下的茶杯，以及只是摆放出来的餐叉，虽然莱尔从没见他们用餐过。 　　绅士察觉到了莱尔的目光，“有什么想问的吗？疫医。” 　　“是的，先生，关于觉醒仪式……” 　　“不用担心，你已经很好地收集了所有材料，我已经将魔研那边的一切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等仪式结束，等你康复，我们可以一起好好聊聊，带你去其他社团或者仿徨之城走走，我这个前辈真有点不称职了，明明你是我拉进来的。” 　　“不，我很感激，绅士先生让我拉入奢靡之杯，巨龙先生和阿里安娜都是非常出色的人，我有时候都在想，我是否有资格留在奢靡之杯。” 　　“你当然可以，巨龙先生称赞你，阿里安娜有了新的好奇，你很好地调和了所有人，要知道这以前都是我的工作，你已经成了这里的一员，疫医先生。而且，在觉醒仪式之后，我也相信，你会真正找到你想要的。” 第四十章 奥利乌的价值 　　当晨露被日光蒸干的时候，莱尔叩响了博瑞庄园的大门，那个瘸腿的守门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确认莱尔的来意之后，让他在门外静候。 　　因为雷尔夫的病假，自己失去了出勤的机会，趁着空闲的时间，莱尔正好做一些准备。 　　自己的储蓄快不够了。 　　口袋里只有巨龙先生赠予的三个奥利乌，他打算换取一些于勒，所以，他想到了自己公开唯一认识的贵族朋友，凯文·博瑞。奥利乌作为罗马荣耀是上好的收藏和装饰品，受到贵族的喜爱，可以说是自身高贵的代名词，莱尔相信凯文会给自己一个合适的价格，即使他没有需求，也不会介意，帮莱尔介绍一个好的买家。 　　没过多久，博瑞庄园的大门就正式打开，大小像小城门，能够让两匹马并行进入。 　　熟悉的凯文就坐在一匹褐色大马之上，墨绿色的革大衣，金色披肩卷发梳了个小马尾。 　　凯文看到了脚边的莱尔，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潇洒地翻身下马，一点也没有他三个月前说的骑马不行的迹象。 　　在其身后，一个身穿锁子甲的男人骑乘着马，马鞍的口袋里背着箭矢和猎弓，他坐在马上，因为视野问题，姿态高昂地看着这边。 　　那是博瑞家的骑士，他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不敬。贵族中有着骑马出行，中途绝不下马的习惯，他们认为在目的地以外的停留，就意味着行程的挫折和变化，所以，贵族骑乘出行遇到堵路的情况，一般选择绕行，或者撞过去，在他们认为能撞的时候。 　　凯文是个特例，这种刚出门就下马的行为，惹人诟病，但他不在乎，因为他的周围一般不存在比他更高等的人物。他给的理由也很真实，低头看人，脖子疼。 　　“哈哈，犯罪克星，你是推理出我要去狩猎，才来找我同行的吗？”看来凯文已经知道自己当治安官的事了。 　　狩猎活动在中世纪盛行，贵族领主非常热衷这项运动，这是保持争斗心和展示武力的好机会，狩猎的野味和稀有的皮毛战利品也受人追捧，渐渐地，狩猎成为了上层人士的社交活动，身为一个贵族，你可以不通政理，你可以不拘小节，只要你用一手好弓，依旧有人追捧你。狩猎的最好季节是在深秋，但偶尔夏季也会有，当然猎物就会少的多了，茂密的植被遮掩和不够肥美的猎物都是原因。 　　教会也非常喜爱这种活动，不过他们的狩猎对象，都是些定罪的异教徒或者异端，还有最近开始盛行的狩猎女巫，在十几年前，可能还流行过猎龙。 　　“你如果能陪我同行那就再好不过了，秋天我要参与十几场狩猎活动，现在多练练，免得到时候闹笑话，如果有你在，莱尔，那我就不是最差劲的那个人了。”凯文嘿嘿一笑，金发反射着阳光的魅力。 　　“小小平民，不能和凯文老爷相比，狩猎是不可能狩猎的，我马都不会骑，我来是有别的事，凯文，你知道奥利乌吗？” 　　“知道啊，”凯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开始蓄须了，看来博瑞男爵给他的野小子准备了不少的相亲聚会，“奥利乌那玩意儿，我父亲大概有一箱吧，不过我不能带出来，他宝贝得紧，我也就能看几眼，碰不得，很抱歉，莱尔，我可能满足不了你的好奇心了。”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这里，有些奥利乌想要脱手，你知道的，我缺钱，但用奥利乌太张扬了。” 　　“不是吧！”凯文的声音提高了几度，“你哪来的奥利乌？” 　　“嗯……我朋友给我的。” 　　凯文拍了拍莱尔的肩膀，“果然我没看走眼啊，莱尔，有出息了啊，这么快就崛起了啊，看来我已经不是你最粗的大腿了。心里有点小失落，奥利乌呢？给我看看，再给我摸一摸，快一点，我还没摸过呢。” 　　“有啥好摸的，不就黄金吗？”莱尔随意地吐槽了一句，将一枚奥利乌递给了他。 　　“切，说的好像你摸过黄金似的，你摸过的最像黄金的玩意儿，不出意外是我头上的金毛吧，”凯文接过那枚金币，“是真的，和我见过的奥利乌一样，真的是古罗马金币啊。”凯文的手在上面磨擦，仿佛要把触感刻在手心里。 　　“莱尔，你要换几枚？” 　　“两枚，我也没几个。”好歹是巨龙先生给的奖学金，花完不太好，留着一枚做纪念吧。 　　“我说莱尔，你真傍上啥贵族了吗？”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拿了奥利乌就一定傍上贵族了？” 　　“可能你对奥利乌的了解还不是很多，那我就跟你多说几句。” 　　“奥利乌作为古罗马金币，虽然当时发行量很大，但作为帝国的货币，帝国破灭之后，就再也没推行了，也就是说，数量有限，随着贵族的囤积收藏，在外流通的就跟少，现在，已经几乎不会被平民接触了，这也是我老爹宝贝它们的原因，奥利乌，就是贵族的金币，所以，会把奥利乌交给你的，绝对是大贵族啊，而且爵位不会低于我的父亲。男爵这个层次，奥利乌有五百枚就算家世显赫了。” 　　“就没有别的途径能弄到奥利乌吗？” 　　“有啊，奥利乌是贵族金币，死掉的贵族也是贵族，他们也会把奥利乌当做陪葬品，这也是它越来越稀缺的原因，有些人，哪怕是死，也不愿意放手啊。我看你，也没那胆量去刨贵族祖坟吧。” 　　“对了，没落贵族也有可能有，但是，人家是有多没落，才会拿奥利乌给你做交易啊，你这一身，能抵百分之一的奥利乌吗？还是说，你瞧好遇到了一个身处绝境的没落贵族，恰好你的医术能帮他？那不是白痴吗？他直接找教会，求个祝福，不比挨你刀子强多了？” 　　“……” 　　这么说来，巨龙先生也是大贵族，奢靡之杯非富即贵。 　　“行吧，就算我找到金大腿了，怎么样，两个奥利乌换不换。” 　　“换！不过，莱尔，我给你个建议，你要不，先把这两枚给我，改天我把钱给你。你跟我换，肯定不如你跟我爹换，我的资本有限，我会想办法，让我爹大出血，你既然满足了我摸奥利乌的梦想，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吃亏啊。” 　　“你就这么坑爹的吗？” 　　“你这说啥话呢？等我继承爵位，那些都是我的，我只不过提前使用了一部分，这是对你的投资，毕竟莱尔你大有可为。” 　　“谢谢，凯文。” 　　“嘿嘿，其实我也有点私心，我家的老家伙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说我不学无术，去什么鬼医学院，结交的什么狐朋狗友，我这就把奥利乌拿回去亮瞎他的眼，让他明白我的眼光有多好！” 　　“嗯，那就麻烦你了，凯文。” 　　“行。”凯文接过另一枚金币，妥善保管好，“过几天，不出三天，我去你家给你送钱去。” 　　“行。” 第四十一章 安德瑞新闻报 　　结束了交易，莱尔拒绝了凯文的狩猎邀请，回到家中，拿起那本“解剖学指南”开始学习，或者说死灵之书，现在是上午，一日之计在于晨，真的很对，因为阳光正好能透过东面的窗户，洒在自己的桌上，把油灯给省了。 　　尸体复苏的咒语读十遍，确定自己没有生疏，莱尔开始预习接下来的部分，除了咒语是埃莫文字，其余都用拉丁语和希腊语编著，莱尔阅读起来并不困难。 　　第二页，果不其然，是附灵咒，也就是注入灵魂的法咒，插图正好是一根法杖，教你如何制作法杖，以及让死物通灵，还有如果你死后，也可以依靠这一条咒语去附身，也就是所谓的夺舍，当然，你进去了，打不打的过原主人还得另说，这种情况被当地人称为着魔，一般是会请人驱魔，如果是厉害点的神职人员，你被净化了，灵魂渣都不剩，如果是厉害点的驱魔人，也就是所谓的恶魔驱逐者，你会被放逐到地狱，和真正的恶魔作伴，只有真正的江湖骗子，你才会逃过一劫，并且完成夺舍，你获得了新生，而他得到了报酬，事情总会完美结局，不是你被解决，就是原主被解决，很高的完成率让驱魔仪式被大多数人信奉。恶魔都存在，你还不相信圣光的存在吗？这又是群众保持迷信的纽带。 　　咒语和尸体复苏大体类似，莱尔能够辨认其中几个熟悉的字眼，“安卡诺……溢满……分裂……迪卡诺……容器。”安卡诺在注释里是灵魂的意思，但是，还有个音节相似的名词，迪卡诺，注解是活体之魂，而且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很高，在咒语中是相当不妙的受害者，充当施咒对象。 　　随着发音，莱尔能感受到自身魔力的躁动，但因为咒语的不完整而断断续续，无法施展，莱尔还发现，因为自己的一次错误发音，将安卡诺读成迪卡诺，自己的力量竟然作用在了自己身上，我挥拳打自己？等以后释放这个法咒，如果念错了，该不会自己夺舍自己吧。 　　埃莫文字并不像是简单的作为咒语使用的名词，它是一种有着完整语法的文字，它是一门语言，一门带着神秘力量的语言，就像是言灵。整整一天，莱尔都沉醉在对这门语言的学习之中。 　　他发现，埃莫文字的措辞和修饰都是相当苍白和阴森的，还夹杂着一种生灵讨厌的恶意。但它的力量让其充满魅力，等到白月结弦，莱尔终于没有机会使用阳光的便利了，他打了些凉水，拍打自己稍显倦怠的脸，指肚按压睛明穴，也就是鼻梁两侧和眼角的穴位，缓解疲劳。 　　粗略的扫了一下水中的倒影，通过月光，莱尔发现，自己是不是白了一点？ 　　没再纠结，从食材中抽出一根胡萝卜，莱尔按压了安德瑞之戒。 　　奢靡之杯一如既往，除了没几个人，绅士先生靠坐在椅子上，手里正捻着茶杯的把手，一张报纸在身前摊开，他保持了这姿态有一阵子，杯子没有移动半步，那也许只是一个习惯。 　　“阿里安娜在进行音乐排练，巨龙先生有事离开了，如果疫医有事找他们，那可真不巧。” 　　“有绅士先生在，我就知足了，您看的这是。” 　　“安德瑞新闻报，是一份报纸，就是一种关注时事的具有高度时效性的刊物，文学社记者先生出版的，有着不小的读者群，一起看看，疫医？”绅士先生拿出另一个报纸卷。 　　“好的。”莱尔对中世纪报纸充满好奇。 　　最大的板块是院长先生的那次新生入学演讲，绘有院长先生台上罚站的图片，老实说，有够无聊的，文案也不咋地，就是把他的讲话抄一遍，这大概只有院长感到满意。 　　记者先生大概也知道这些，所以在板块周边开着很多小专栏，迎新会的两三事。 　　评选第五届迎新会最佳伪装前十名，附上了插图，第一名是铁处女的艾丽安，据说会颁发一个足金的奖章。 　　还有迎新演奏的十大烂曲，第一名是一首来自挪威北域的安魂曲，评选的理由是，那个鼓声太大了，影响交谈。 　　以及院长暴打雷蒙的附魔法咒竞猜活动，只有百分之一的人猜中了【深海重压】，奖金是三十二个奥利乌，另外一说，百分之六十的人，猜测是五种以上的融合附魔，并且都下注了不小的金额，就好像自己赌的多，雷蒙挨打几率就会大一样。 　　顺带一提，莱尔还发现了自己的专有板块，标题是【圣光的祭品，新生疫医】，一张社团招新会的插图，就是众人皆倒我独立的那张，显得莱尔英俊潇洒，气势不凡，鹤立鸡群，一个能站的都没有，看来记者先生那时正偷偷跑路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一个专业记者的素养。 　　文章的编辑者是记者先生，他绘声绘色的将莱尔比喻成一个不屈的斗士，越写越壮烈，就是把他当烈士写，看着反响还不错。 　　最后一句，提到了莱尔进入奢靡之杯逃过一劫，给奢靡之杯打了个小广告。 　　至此，第一面，大多就结束了。 　　第二面是社团的各种动态。 　　死星一脉第三传人确定。 　　第一位女巫会新人黛莉女士。 　　圣光的独苗艾丽安女士。 　　圣光暴打的第一百五十八个社团，女巫会。 　　等等。 　　第三面，是外界时事。 　　被圣光摧毁的第三所亡灵学院，盖尔伯。 　　仙度瑞拉的痛楚女巫临死前对圣光的诅咒。 　　彷徨之城秘枢议会宣布，新增一块移动法阵，再加上新蚀刻的避海法咒，水下之旅不是梦。 　　钻石之王·梅菲斯·老五最近又在彷徨之城高新区买下一幢新房产。 　　恶魔大公庞弗雷夫人的长子开始了他的彷徨之城竞技场成年仪式。 　　精灵德鲁伊在彷徨之城成立环保协会，旨在抗议彷徨之城带来的土地破坏和森林砍伐行为。 　　碧翠丝女士宣布在自己的血腥玫瑰酒吧举行第一百三十二届石雕拍卖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元老会成员联名向最高元老传达对安德瑞学院的一千三百八十三个指控，会议将在七天后展开，安德瑞院长不甘示弱，并表示会申请专业团队击败对我校的无端指控，正义，必将得到伸张。 　　黄昏之忆欢迎新成员的加入。 　　最后一面，是各种社团的委托和小广告。 　　内容很丰富的安德瑞新闻报啊。 第四十二章 仪式之前 　　在纸上挑选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板块阅读，反复出现的彷徨之城字眼自然地引起了莱尔关注，他询问绅士先生，寻求解答。 　　“彷徨之城，原名是月奈法尔，是一座特殊的城市，它欢迎所有遵守其法律的种族，人类，精灵，异魔，是一座流通的商业都市。不久前还是某个国家的首都，国王倒台后，已经醉心魔法的贵族担心教会的清算，对城市进行了魔导改造，让月奈法尔变成了一座移动城市，每过一段时间，它会出现在大陆的不同位置，没人知道它的下一个目的地，所以也被称为彷徨之城。” 　　“外人想进入这座传说之城，只能期待好运，那就是这座城市刚好进入自己的视野。” 　　“彷徨之城的变动没有规律吗？” 　　“彷徨之城之所以能够承受魔导改造的原因，是因为那位逝去的国王大法师对它的地基进行了编写，将整座城市作为了他的法师塔，使得彷徨之城成为一个巨大的魔力枢纽，而移动模块靠这个魔力节点供能的，魔力枢纽长期处于失控状态，溢出的魔力对移动模块有不小影响，这让彷徨之城的移动充满随机性。” 　　“一座不可控的移动城市。” 　　“可以操控一部分，现在的彷徨之城有秘枢议会管控，那是这座城市原本居住的贵族法师，他们可以对城市进行改造和升级，如有必要，可以给城市供能，加速下一次跃迁移动。” 　　“当然，安德瑞没有这么麻烦，院长先生和秘书议会达成了协议，我们在彷徨之城有专用的传送法阵，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那是有别于安德瑞的新奇体验，当然，在你的觉醒仪式之后，这才是最重要的。” 　　莱尔将报纸折叠，放在了桌上，“先生，关于觉醒仪式，如果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叮嘱的话，我想，现在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绅士的手套离开了茶杯，从报纸的上方，那个舞会面具的眼洞望向莱尔。 　　绅士缓慢地说着，“疫医，觉醒仪式，虽然安德瑞没有大力提倡，但它对于个人来说，依旧是重要的，我希望，你能在今后的决策中，三思而后行。” 　　最后的话语沙哑低沉，似乎是想让莱尔牢记，就在莱尔对自己的鲁莽感到抱歉，并打算再三考虑时。 　　“但是，行动果断再好不过，”绅士先生将报纸一丢，如弹簧一样从椅子的柔软坐垫中弹起，正了正自己的礼帽，“我们出发吧，疫医，我想那两位也已经准备好了。” 　　“不是说，三思而后行吗？” 　　“那只是身为前辈的教导，是正常流程，具体怎么做还是看个人，你的内心，不也正蠢蠢欲动吗？”绅士先生歪了歪头，面具上的眼眶游弋着光芒，“我很善于接受别人的意见。” 　　“是的，那就出发吧。”确定巨龙给的小皮袋，所有的材料好好的保管着，莱尔跟随着绅士走出大门。 　　他还有一个额外的目标，那就是洋葱的喂食。这个约定已经拖得够久了。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空荡的道路只有两人在漫步，还有停驻在拱顶立柱顶端的光蝠。 　　它们只是散发着光芒，就像个死物，但莱尔有办法叫醒它们，它们其实对视线，很敏感。 　　随着莱尔的注视，一个目标缓缓靠近，莱尔伸出了左手，那只光蝠也默契地停留在他的手背。 　　那是一只黑色的，相当罕见，因为发光是光蝠的一大能力，光蝠的皮毛是以亮白色等暖色调居多，但这只就像一只普通的蝙蝠。 　　“有什么事吗？疫医先生。”是一个姑娘，她的声音要尖锐一点。 　　“你认识我？” 　　“是的，疫医先生，”这个小可爱行了一个礼，她的蝠翼像花朵一样展开，包裹着她的身体，就像一位提裙的淑女，“我叫葡萄，我的兴趣爱好之一，就是读报，安德瑞新闻报。” 　　“很高兴认识你，葡萄，你可以帮我找到洋葱吗？他也是一只像你一样的光蝠，我对你们的区分能力不是特别强。” 　　“当然，先生，对不同种族的辩识能力低下是所有生物的共通点，除非它长得真的很特别。” 　　“是的，就像你一样，葡萄，你的黑色皮毛相当漂亮。” 　　“谢谢。”葡萄开心地发出了吱吱声，她绕着莱尔飞了一周，最后回到他的手背。 　　“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转达吗？先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好好传达的。” 　　“是这样的，我曾经和洋葱约定过，答应给他一根胡萝卜作为报酬。”莱尔从口袋里取出了那一根，给葡萄看看，“你能帮我带给他吗，我也会给你准备相应的酬劳。” 　　葡萄小巧的脑袋看了看胡萝卜，又转向鸟嘴上的镜片，它伸出脚爪将胡萝卜提起，确定是自己能够承受的重量。 　　“当然，疫医先生，我会做好这份工作，我也确实有一些愿望希望先生能帮我实现。” 　　“好的，如果我做得到的话。” 　　“疫医先生，你真是个特别的人。”葡萄悬在莱尔的面具前，再仔细看了看，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谢谢，我会好好保持这份特别的。” 　　…… 　　魔研社是成立时间较早的社团，所以他们的部室在第一层，相当接近大门，很方便。 　　也特别显眼，是一扇雾门，顾名思义，门口是模糊不清的白雾，是一团游离在墙壁上的云，而且，当你不是社团成员或者受邀人士，那雾门的背后真就只有墙壁了。 　　雾形成一个漩涡，在中心，是一面镜子，一面魔镜，那是魔法造物。 　　绅士走上前去。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帅的人？”绅士先生发挥了自己的幽默感。 　　镜面开始朦胧，随后清晰，莱尔好奇地往内侧看去，他看到了……镜面里面的又一面镜子，而镜子上是自己的倒映。 　　一个带着痞气的声音传来，“世界上最帅的，当然是你魔镜大爷了，哪个人照镜子，不夸我帅气或者漂亮？” 　　绅士先生看着莱尔，“它每次都能给我惊喜，上次的答案还是【雷蒙啊，不服你去咬他啊】来着。” 　　“绅士？”是另一个声音出现，莱尔找寻声源，发现原本的无缺的墙壁突然开了一道缝，一个阴影从墙壁后面探出头来，他朝俩人招了招手，“这边。” 　　绅士和莱尔老实地走了过去，“不走你们正门吗？奇迹。” 　　被称为奇迹的身影看了看四周，作贼一般，将两人拉进空洞，墙壁又像拉链一般复原。 　　“走正门，走正门就被律法逮到了。” 　　“律法先生为什么要抓你？” 　　“还不是这次实验，我是说觉醒仪式，他的意思是不符规定，一定要取缔，我们只能偷偷地开始了。” 　　“无证施法？”莱尔感到有点担忧，违规操作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奇迹看了看莱尔，上下打量，“你有十二万奥利乌吗？你给我十二万我也能按规定来，我有正规仪式的施法许可。” 　　“当我没说。” 　　“奇迹，你不是知道疫医有金钱欲望吗？别吓唬他。”绅士先生又转头看着莱尔，“别担心，奇迹是很老成的施法者，只是不喜欢按规则做事，只是一点小小的改动，相信我，疫医，对你无害的。” 　　“希望如此吧。” 　　三人走在漆黑的过道上。 　　“律法先生也在魔研社？” 　　“是的，魔法也是法，律法也是法啊，有问题吗？” 　　“没问题。” 第四十三章 狂想的仪式 　　大约在黑暗中行进了一两分钟，在昏黄的烛光下，莱尔看到了一个阴暗的房间，他们真的很小心，连光蝠都不使用，而是使用老式的蜡烛，起码蜡烛没有嘴巴暴露他们的违规，当然，也可能是仪式的一部分。 　　“魔咒即神秘，神秘无法公之于众，魔研社施法者的第一堂课，那就是保守神秘，最少的目击者保证最大的成功率，这并不是虚构的，很多新力量的出现，都开始于一人的独自研究。” 　　说话的是绅士先生，通过那双眼睛，他能洞察人心。 　　莱尔听到了鼓泡声，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汤汁沸腾的声音，他看到了一口黑色大锅，大到装下他绰绰有余，一只大汤匙在锅里搅拌，一股带着寒意的热辣涌入鼻腔，带着点薄荷味？只是近似，那种感觉很难形容，莱尔生出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跳进锅里，溺毙在汤汁中的冲动。 　　另一个声音从大锅旁的黑暗角落出现，“抓住他，他的天赋没有苏醒，本能的诱惑太强大了，在我把魔药调好之前，我希望他离锅子十步开外。” 　　奇迹很快做出了反应，他打了个响指，墙壁上的石块拉伸成一道鞭子，像蛇一样捆缚在莱尔身上。 　　绅士先生搀扶住正在倾倒的莱尔，“坚持住，疫医，这是正常现象，那是你的生物本能，它感受到了进化的契机，别屈服于它，忍耐，没事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那可不正常。正常的反应可没有这么剧烈，除他之外，我见过最强的瘾症，是全身发抖。你看，他现在只有脚能活动，都想往这爬，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身怀欲望的副作用吗？” 　　“不清楚，这不正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吗？研究欲望存在的规律，灵感。”奇迹开始在房间正中心的石板上刻画法阵。 　　那是一个结构复杂的倒五芒星。 　　“奇迹，我没听说过，觉醒仪式要用到恶魔法阵，你打算找恶魔借力？”绅士先生作为一个看护者提出自己的疑问。 　　“无知，难道世界上的所有五角星都归恶魔管？是的，我是要借力，毕竟魔法之神就像个脑子死机的锈铁机器，所有不按规矩来的行为都不被允许。你看到山羊头骨了吗？没有！你看到灵魂硬币了吗？也没有！你看到契约羊皮纸了吗？还是没有！我所需要的材料，只是这个。” 　　奇迹得意地拿出一个布包，揭开后，里面是一团发黑的腐肉，鲜嫩流汁，“我称为欺诈之肉。模仿海怪合成的人工肉块，比起狡诈讲契约精神的魔鬼，我更愿意和蠢货做交易，是的，我的借力对象，是沉睡在星海的远古之神，只要祂吃下这个，祂的力量，就会像便秘一样流出，为我所用。” 　　“糟糕的比喻，我代表文学社，表示对你的不欢迎。” 　　“嘁，玩物丧志的文学社，对于真正的美不屑一顾，我一点都不稀罕。” 　　“哦，你今年没有投稿吗？” 　　“……” 　　“好了，我这边完成了，用被舍弃的设备进行汤剂配置真费时间，”灵感先生舀起一勺看看成色，阴暗的灯光下，一片漆黑。“妥了，我再加点葱花收汁，魔药就做好了。” 　　“葱花？灵感，你又擅自改魔药了，我提醒你，如果失败了，我就写篇文章让你身败名裂。”绅士先生还是很看重后辈疫医的安全的。 　　“没事的，你不记得灵感的天赋了吗？他的天赋是，伪命题，用奇诡的做法肯定能达成目的。” 　　“好了，现在魔药有了，法阵有了，觉醒材料也有了，开始仪式吧。” 　　灵感用魔力将莱尔转移到圆形石板，五芒星图案的正中央，那些墨水还没干，延伸的液体就像长出的触手一样，深入莱尔的衣物。 　　“把他的衣服脱掉吧，穿着不方便实验结果观测。” 　　“不行！安德瑞保证每一个成员的隐私，给我撤销，否则我现在就和律法举报你俩。” 　　“绅士，你真是够了，当初是你联系我们的，现在就想一脚把我们踹下水了，过河拆桥，河还没过呢。” 　　“当初我可不知道你们对有欲望的成员有想法，我们这是各取所需，现在我有点后悔了。” 　　“不管了，灵感，就穿衣服来吧，魔药倒上去。” 　　灵感指挥着大锅飞起，里面的滚烫汁液倾泄而下，拍打在莱尔身上，他一瞬间停止了挣扎，停止了呼吸。 　　幻觉由此而生。 　　就像漂浮在无光的海面上，背后是深邃的海洋，面前的是星空，只是那些光点不显明亮，不是黑暗在衬托光亮，而是光在衬托黑暗，被感染的病态光亮。 　　耳边，恍惚传出声音，像不知名的晦涩歌谣。 　　“无眠者的泪滴，浸湿我的眼睛，我将盲目下沉。” 　　莱尔沉了下去，没入深渊，莱尔伸出了手，指尖流逝的，只有自己挣扎时逃逸的小团气泡，光芒离自己远去，即使是有别于黑暗的最熹微的明亮，也可望不可及，与黑暗融为一体。 　　“无辜者的背影，爬上我的脊背，我将不再孤独。” 　　生长的声音，莱尔感觉得到，一种类似铁锈，又类似植物的东西在自己脊背上生长，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它融化在了海水中，只有暗绿的轮廓还保留着，要不了多久，自己会被吃的一点不剩。 　　“无情者的怜悯，牵起我的手臂，我将目睹我的……神。” 　　海流有了动向，它将莱尔拉向远处，拉向一道泛着微光的人影，他靠近，靠近，再靠近，始终无法让那个轮廓清晰一点，直到…… 　　祂，动了动。 　　莱尔意识到，那不是人影，而是……瞳孔，一道特殊的竖瞳，星空是祂的眼睑，海洋是祂的眼白，人影，是祂的瞳孔。 　　是的，我目睹了，祂的真容。 　　盲目自大，胆大妄为。 　　深海的压力作用在脆弱的躯壳上，将其顷刻碾碎。 　　“无知者的欲望，唤醒内心的狂妄，吞噬我的神。” 　　莱尔的碎裂肢体，就像漂流的残渣，渐渐模糊，成为一道虚影，一个新的瞳孔。 　　我，才是祂，你，才是残渣。 　　星光没入海洋，没有在关注那些碎渣，虚影从海底浮出水面，祂听到了，群星在为祂歌唱。 　　“繁衍祂的族群。” 　　莱尔睁大了眼睛，从幻觉中苏醒。 第四十四章 奇怪的天赋 　　昏黄的烛光钻入了视线，强行将莱尔的眼皮撬开，他就像一个永远栖局在黑夜的人，第一次看到光亮，只有刺眼的感觉。直到僵化的大脑如锈蚀齿轮再次开始旋转，那种凝固在头脑中的臆想才开始融化，流入不显眼的角落，像是一场梦。 　　莱尔意识到，仪式结束了。 　　剩余的汤剂保留余温，粘稠的胶体粘在自己的大衣上，滑腻的感觉被每一个毛孔反馈给大脑，最让他感到不适的，是那些粘粘在自己大衣上的细小葱末，结成了一块，就像一盘炒菜摆放在自己的腹部，量还不少。 　　“感觉如何，疫医。”绅士先生关切地看向这边，而奇迹和灵感像是更在乎那些葱末，他们看着凝在腹部的一整块绿色，久久无言。 　　“脑袋有点沉，身体有点黏，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是失败了？”用手将身上多余的东西拍打下来，束缚的石锁已经不见，莱尔很轻易地站了起来。 　　“如果你说的是你的天赋仪式，那已经成功了。”绅士指着他的身后，指着莱尔曾经躺着的那块石板，原本的位置光洁如新，在石盘的中心，有一小块凹陷，碎裂的石块散乱堆积。 　　“我弄坏的？”如果是自己压坏的，那只能表示道歉，概不负责，这石块看着挺结实的，没想到这么脆弱。 　　“那是揭示石板，是仪式的一部分，承载的基石，在更早之前的时代，人们会将成形的石块放置在露天，等待雷霆将其击碎，通过碎片判断凶吉，是的，就像占卜。我们通过对碎块的读写来确定自身的天赋。” 　　莱尔仔细地看着那些散乱的石块，毫无规律可言。 　　“这是（卵），这边是（思考），不，观察的角度不对，根据疫医刚才躺下的位置，应该顺着脊椎的走向，从头部开始，这个方向，这是，歪斜的（思考），应该理解成（空想）或者（妄想），”奇迹用手抚摸着那些石块，嘴里念念有词，魔怔一般发出低语，像极了正在施法的半仙。“空想之卵？妄想之卵？” 　　“实验成功了？”灵感先生看着奇迹，“你可是临时更改了咒文，按照惯例，那应该失败的。” 　　“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们经历的失败已经够当成功的曾曾曾祖母了，哪怕是穷举法，这次也该成了，现在需要确认的是，他天赋里面的卵，是本身就存在的，还是我们强加上去的。” 　　莱尔听着对话，自己似乎被隐瞒了一些本该知道的事。 　　“先生们，谁能解释一下，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当然，疫医，我也有疑问，首先，你现在，是否有，就是脑中是不是有一些杂念？” 　　“什么杂念？” 　　“就是，想要繁殖的念头。” 　　“什么？繁殖？你的意思是求偶交配吗？不，没有，我暂时没有考虑过。” 　　“不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生育的欲望？跳过准备工作的生育。” 　　“你该不会是想说生孩子，就是自然分娩的欲望？” 　　“是的，你有想产下后代的想法没有？仅仅是想法？” 　　“奇迹，你疯了吗？我是个男人，男人是不会生小孩的，等等，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仪式小小的修正？” 　　奇迹大方地点点头，“是的，我们想确认欲望产生的条件，首先，想试试能不能扭转欲望，在仪式中，我们灌输了你的财富欲望，并试图把它扭转成生育的欲望。” 　　“……”莱尔看着立在一旁的绅士，这就是你所说的靠谱？ 　　“疫医，我想你理解错了，奇迹指的是更原始的欲望，产生子体的能力，也许用分裂来解释更为合理。就是细胞的分裂复制，也许分身是个更好的词汇。” 　　“不，我并没有那种感觉，我想你的实验失败了，奇迹先生。” 　　“难道是还有什么变量没有考虑……”奇迹低头陷入沉思。 　　灵感看了看俩人，行了一礼，“非常感谢二位的帮助，虽然我们的实验又一次失败了，请离开吧，接下来应该没有需要你们的地方了。” 　　“你的天赋已经苏醒了，但是距离浮于表象还需要一段时间，请耐心等待。” 第四十五章 想探险的葡萄 　　当两人从墙壁里走出时，莱尔的手臂还在自己身上摸索，确定没有多或者少某个器官，身体和心理状态都足够健康，松了口气。 　　看着身后的绅士先生，他对莱尔的注视没有反应，走神了。 　　“绅士先生，如果你在之前就知道他们所谓的小小改进，你应该先告知我的。” 　　“嗯，这确实是我的失误了，因为我的天赋判断他们的行为没有恶意，就自认为是好事，有点太依赖了，归根结底，人的看法都是不同的，没有和你协商，就自我判断，确实是我的武断，很抱歉。” 　　“……”你都说道这种地步了，我还怎么抱怨呢，莱尔将郁闷憋在心底，“但是让男性生育真的很奇怪吧。” 　　“很奇怪吗？” 　　“难道不奇怪吗？” 　　“疫医，性别的差别，其实，对我们来说，其实没有那么大，不要把认知局限在过去的框架里，我们今后经历的，可能比这怪奇得多，最好时刻保持镇定和冷静。” 　　又是什么神秘学的三观理念吗，“我明白了，但我保留自己的意见。” 　　绅士点了点头，“你会这样选择，我并不奇怪，像我们这样，心怀渴望的，都是些老旧保守，不愿意忘记过去的人。以后留个心眼就好，世事无绝对。” 　　“绅士先生，你的欲望是什么？阿里安娜和巨龙先生的欲望，我都了解，但是，和你相处的时间里，我却看不到它的一点迹象。” 　　“啊，到我的自白时间了吗？很简单啊，我之所以没有什么表现，是因为，我的欲望，一直在得到满足啊。” 　　“我的欲望，就是和同伴一起做我们想做的事。我的敌人，就是孤独。” 　　“所以，我比任何人都要幸福得多，因为我一直在享乐。” 　　原来如此，绅士先生的渴望，就如他的称呼一样，仅仅是朋友的陪伴，彬彬有礼的绅士。 　　“我的愿望，就是实现我朋友的愿望，这不是无私哦，而是实实在在的各取所需。我非常享受，被需要的感觉。” 　　“您还真是名绅士呢，绅士先生。” 　　“这是我的荣幸。” 　　莱尔的脸上带着微笑，虽然隔着面具，但他能猜到，绅士脸上一定也是一样的微笑，那是两个知己之间的默契，怀着这种心情，连血月的红芒都变得柔和。 　　“先生，您的仪式结束了吗？”翅膀的扑扇声，葡萄的尖锐声音进入耳中，像尖细的童音，大概是将萝卜转交给洋葱后，就在门口等待了。 　　“是的，已经结束了。” 　　“结果成功了吗？” 　　“是的，也许过不了几天，你就能看到我的特别了。” 　　“谢天谢地。”葡萄高声叫了一声，在空中连续做着后空翻，一副开心的样子，明明跟她没多少瓜葛。 　　“葡萄，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吗？” 　　“是的，我将疫医先生给我的任务漂亮地完成了，请原谅我，无法讲洋葱的感谢之词原封不动地转达，因为，这有点超过我的自尊下限了，洋葱真的很感谢您。” 　　“好的，我明白了，葡萄，那你的酬劳是什么？” 　　“我有一个比较私人的请求。”葡萄飞到了莱尔的肩上，用翅膀将莱尔的耳朵位置罩住，又看了看绅士先生，停止了动作，有点犹豫。 　　“疫医，前面左转过道的第三扇门，是文学部，我正好有些事要去做，你和这位光蝠小姐谈完，就来文学部坐坐吧，就像我说的，带你去见些朋友。” 　　“好的，绅士先生。” 　　绅士朝莱尔摆了摆手，消失在第一个岔路口。 　　“好了，葡萄，你想要什么？这么神秘。” 　　“疫医先生，你能带我离开安德瑞吗？” 　　“嗯？离开安德瑞，你的意思是，外界。” 　　“是的，这座城堡之外的世界，我听说，安德瑞的每个人，都是从外面来的，我想去外面看看，我想去探险，二十多年的生命，我不想停留在这一片风景上。你能帮帮我吗？先生。” 　　“可是，光蝠是不能离开安德瑞的。” 　　“那是因为我们的特别，会引起别人的惊讶，但是，先生，你仔细看看，我真的那么特别吗？”葡萄将腹部的光点熄灭，展示着她的大蝠翼，一只普通的蝙蝠。 　　“我生来就是黑色的，和其他光蝠不一样，我的光亮也比其它蝠低很多，我曾经把自己染成白色的，白的和其他光蝠一样，但我厌倦了，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不仅是我的颜色，还有我的想法，我不愿趴在一个规定的角落，默默散发自己的光，我想去探险。” 　　“其实，我已经跑出去过了，我曾经穿过了那片围绕安德瑞的森林，我看到了植物，果树，还有那些和我颜色一样的同类，虽然他们都是不开化的原始人。” 　　“那你怎么回来了？那不是你向往的外面的世界吗？” 　　“太难了，我严重怀疑书上的都是骗人的，我用钻木取火生火失败，不得不生吃那些菌类，我甚至连个巢都搭不起来，明明筑巢是动物的本能，我想去那些蝙蝠的洞穴借宿一晚，结果他们领地意识极强，我不得不找一个狭小的树洞熬了一夜，第二天还没到，就被一只双角犀鸟撵了出来。我可能不适合独立生存。更不要提更外面的世界，书上那些让我闻风丧胆的天敌，都在外面。” 　　“所以，你想偷渡到更安全的人类社会？” 　　“我们可以签一个长期合同先生，您提供给我适宜的住所，而我用工作来支付房租。” 　　“我明白，隐瞒身份对你们来说，是重中之重，请相信我，我绝不会和任何人透露一点您的隐私，无论是安德瑞，还是外界，”葡萄咬了一下自己翅膀，似乎在提醒自己，“您还可以对我下咒，我记得您还是降灵学高材生，很抱歉，我还想活着，恐怕没有类似命匣的东西来表达忠诚。” 　　“我知道言语的力量苍白无力，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了。” 　　“请帮帮我这个弱小无助的小女孩吧。” 　　“你多大了，葡萄。” 　　“五岁半。” 　　“你说光蝠寿命二十多，按人类来算，你也二十多岁了，不小了。” 　　“……弱小也是小啊。” 第四十六章 黑暗菌主 　　“可是，为什么你会找我呢，葡萄，安德瑞的成员数不胜数。” 　　“疫医先生是纯洁者啊，”葡萄用爪子挠了挠肚子上的皮毛，“外面是圣光的世界，能够被圣光接受的纯洁者，意味着更小的风险，而且，您也是不会漠视我们的少数人之一。” 　　光蝠能感觉得到，周围人的感觉，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吧。 　　莱尔权衡着利弊，葡萄，肯定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但相对的，它也能带来许多优点，它可以省钱。而且葡萄会说话，这意味着她可以去打探一些消息，她的身形娇小，可以得到一些正常途径得不到的消息，如果这个嘴上探险家真的有一些特长的话。 　　莱尔没法拒绝，怎么看都是利大于弊。 　　“你被聘用了。” 　　“谢谢你，先生。”葡萄高兴地叫了声，钻到了莱尔的口袋里，“是的，先生，我明白，伪装好自己。” 　　葡萄把这看做了一场潜入任务，也许外界在她看来，如同洪荒猛兽，不知道平静的日常生活会不会打击到它，莱尔没有打断它的伪装游戏。 　　“该去找绅士先生了，文学部吗？” 　　城堡中的过道一成不变，简直就是家徒四壁的莱尔家的放大版，不过每一个社团，都彰显了自己的个性，从门就能看得出来，有的长满藤壶，也许那是个海盗社团或者海洋研究社团，有的装饰着藤蔓，还有些的门被安在了天花板上，莱尔称之为孤儿社团，因为它并不欢迎访客。 　　数着经过的大门，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这一间。 　　莱尔看着面前直立的法老王雕塑，双臂在胸前交叉，握着勾杖和链枷，代表公平和权力，精美雕纹密布全身，典型的黑色眼妆中，那双眸子栩栩如生，直直地盯着莱尔，不用思考，又是一个活物。 　　“这里是，文学社？” 　　“这里是思想的淤积之地。” 　　我就当你在说是的。 　　“那你能放我进去吗？” 　　“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问题，你是斯芬克斯吗？”古希腊传言的怪物，会拦住过路的旅人，它会提出三个问题，全部答对才会让你通过，答错一个就会吃掉你。 　　“斯芬克斯会吃掉答错的人，你希望我啃你的骨头吗。” 　　“不了，先生，你可以出题了。” 　　“一个雷蒙在沙漠中前进，他距已知的目的地有五天的路程，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三个一样的水壶，一瓶是普通水，可以维持三天，一瓶是毒药，可以立即死亡，一瓶是检测剂，可以确定什么是毒药，也可以当做水源维持两天，毒药会将水污染，请问，你要怎么做？” 　　“我选择用圣光解毒，然后都当做水源走过去。” 　　“……人生下来，是善良还是邪恶？” 　　跨度这么大的吗。 　　莱尔默默思索，“出生的人，既不善良，也不邪恶，所有的性格和行为都是后天的教育和环境造成的，没有一出生的恶人，也没有一出生的好人，只有洁白的人类，才有被建设和精炼的价值。” 　　“……” 　　法老王沉默了一会。 　　它的身体开始碎裂，束缚在其中的怪物得到了解脱，你很难想象，也恐怕不会相信，石头在枯萎，石头就像果实一样干瘪，随后变成沙子。 　　雕像的背后是一团阴影，像一块空中伸展开的大抹布，最上部的凸起上刻着一双苍白的眼睛。 　　就像时光回溯，那些崩飞的沙石逆流回了原处，组成了类似绷带的服饰，把那块黑布包裹住。 　　那双缠着绷带的手，给自己打了一个蝴蝶结，就在侧腹。 　　“我终于知道你是纯洁者的原因了，你比我们要（干净）的多，不偏不倚，可惜招新会我刚好有事，否则我会亲手带你见证这世界的阴暗，对了，我是黑暗，欢迎来到文学社。” 　　黑暗先生伸出了他的绷带手，“封印结束了，你现在可以和我握手了。” 　　不考虑一下我的介意吗？ 　　莱尔握住了黑暗的手，“久仰大名，黑暗先生，我是疫医。” 　　莱尔稍微使了点劲，黑暗的手捏着就像气球，黑色的气流从缝隙里被挤了出来，在空中像蛇一样发出咝咝声。 　　莱尔看到自己的手套上，接触的地方，有几块已经被侵蚀了表皮，下一瞬间，手松开了。 　　“习惯就好。”黑暗先生说了一句，重新把手臂部分的绷带盖好。 　　“黑暗先生，你的身体……” 　　“完全虚空化了，不封印的话，会把世界毁灭的吧。” 　　人形天灾啊。 　　“救世会？” 　　“救世会。”黑暗先生取出那枚黑龙徽章别在了胸口。 　　“好了，快点进来吧，绅士等很久了。”黑暗指着一片彩色的光幕，像一个巨大的泡泡。 　　两人走了进去。 　　文学社的地板是五彩斑斓的，光蝠的光线照射在那些漂浮在空中的泡泡上，一种带着少女气息的梦幻感觉，那里是一幢幢彩色的蘑菇建筑，就像是童话世界，唯一的瑕疵，是走在地上的那些身披黑袍的人影，都是文学社的成员，他们有的在创作文学，有的在练习魔法，还有的……那是在传教吗？就像是误入了仙境的凡人。 　　“是不是很漂亮？” 　　“是的，文学社的氛围，真的很特别。” 　　“如果我告诉你，你踩着的地板，那些房子，甚至是桌子椅子，都是吃人的呢。” 　　“？！” 　　“年轻人，美丽的外表是用来隐藏恶毒的内在的，这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这些蘑菇，是不是看着很漂亮，你以为它们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我们用动植物的尸体给它做肥料，甚至是活人，它都能消化掉。” 　　“黑暗先生，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好习惯，我的宝贝们一点都不危险。”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蘑菇人。 　　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彩色的蘑菇，勉强有个人形。 　　“你好，新来的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菌主。”他将头上的大蘑菇摘下来，做了一个脱帽礼，但没有再放回去，因为这么短的时间，原本空缺的地方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菌丝。 　　“别听黑暗的胡诌，我的蘑菇正常情况下都是喝水长大的。”也就是没有反驳吃人的事实啊。 　　“菌主是我的监管人，我们都属于……嗯……不可过度接触的那一类，他的孢子会寄生所有接触的东西，是的，他的蘑菇只要有水就可以生长，当然血液等其他体液也可以，孢子还会制造特殊的消化酶，把接触到的无水物溶解成可吸收的胶体。” 　　“嗯，这种繁殖方式是不可控的。” 第四十七章 真是太黑暗了 　　“曾经的一次实验，一片原始森林被这种狂野生长的蘑菇整得物种灭绝了，说它是一种生物都有些牵强，它并没有所谓的生命周期，进食，增殖和播种都是同步进行的。” 　　“即使现在，我们周围也密布着它的孢子。因为不可见的细小孢子在折射光线，所以这里的景致也会迷蒙一些。” 　　看着莱尔开始不安分地拍打自己的衣物，菌主笑了笑，“没有关系的，疫医先生，在这里，它们的活性被抑制了，已经基本无害了。” 　　“这里是黑暗先生的地盘，可以说是他的湮灭领域，我们做了特定的约束，能够确保蘑菇的低活性。” 　　“文学社外面的巨大泡泡，就是一层屏障，针对这种菌类的特定杀手。” 　　“就算心里抵触也没问题的，因为黑暗先生周围的孢子数量会急剧减少，但是看到采集报告我都不敢置信。” 　　“有什么惊讶的，只是臣服于我的气场而已。”黑暗先生伸出手掌掩盖自己的面部，那双眼睛从五指的空隙看着两人，接着是直冲云霄的宏亮笑声。 　　看着，很中二。 　　“黑暗先生总有一些怪异的地方，习惯就好。” 　　“我可不想被一个蘑菇人这么说，连你的蘑菇都屈服了，你还没有看清事实吗，这个世界，都应该沉迷于我的威严，哈哈哈哈哈！” 　　“黑暗先生，魔法也是要讲根据的，当时你可是什么都没做。我更倾向于，生物的应激性。” 　　也就是类似条件反射的反射弧吗？“等一下，君主先生，你的意思是，这些蘑菇，是自己主动避开黑暗先生的，它们有着完整的对外界刺激做出回应的神经网络！” 　　“这些蘑菇，有思想的？” 　　“这我不能确定，只是一个猜测，不过，即使是个猜测，也让我欣喜不已。”菌主轻柔抚摸长在胸前的蘑菇头，“这些小可爱，如果有思想，会叫我爸爸还是妈妈呢？啊，好期待啊，我是不是该研究制造一个孢子人的新种族？” 　　菌主进入对未来的意淫。 　　黑暗没有再理会菌主，带着莱尔走向中心的大蘑菇建筑，“不用管他了，进入那状态，没两三个小时，他醒不过来的。” 　　莱尔点了点头，菌主表现出来的痴态和巨龙先生如出一辙，都是将身心奉献给某一类事物的人。 　　房间内部，也就是文学社的真正总部，别有洞天，墙上的火炬是苍白色的，再搭配深黑色的石头内墙，随处可见的山羊头骨雕饰，以及一大批身披黑袍的人影。 　　天花板布满深黑色帷幕，拖在地上，完全无用的观赏性的会妨碍走路的装饰。 　　黑暗先生随手扯下一条披在自己身上，把他的绷带脑袋遮掩得严实，高昂地前进。 　　周围的社团成员也很给社长面子，也许他们也喜欢这一类角色扮演，随着黑暗先生的前进，他们分列两侧，清理出道路，弯腰鞠躬。 　　莱尔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下去。 　　黑暗先生的面前就如同摩西分海，觉得自己不是文学社一份子的莱尔不想参与到他们的群众表演中去。 　　黑暗先生来到了最高的台阶，那里摆放着一张骨质王座，不同生物的骨骼堆砌，头顶椅背顶部是一个巨大的犬科动物头骨，上面的犬齿被保养过，还保持着生前的威严。 　　黑暗先生坐了上去，也不嫌硌的疼，至此，表演第一幕结束，众人又好像邪教聚会一样，坐在黑暗先生脚下。 　　没有人发出声响，莱尔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黑袍下的黑暗先生，眼中迸射出光芒，大概是脸上的绷带又散了。 　　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虽然莱尔不清楚虚灵是怎么改变音色的，确实是完全不同的声音。 　　“今夜，黑暗行社又来了不少新人啊，很好，以我虚空大公，埃德蒙特·让·黑暗之名发誓，将来，你们会对今日的抉择感到庆幸。” 　　“我们的敌人，是神明派来净化世界的使徒，天国副君，神之臂膀，一人让时间倒退百年的炽天使，梅洛克·雷蒙。” 　　“他确实是个不错的敌人，即使和我，世界之敌对上，也只被压了几头，但是，今天，我给予的仁慈已经结束了，通过夺取古埃及太阳神的力量，我成功地击败了他，将新一代的圣光之子抓了回来，没错，就是你，疫医！” 　　随着黑暗先生的手指指向这边，周围的人，也很好地将舞台空了出来，莱尔就像被拔毛的土鸡一样显眼。 　　黑暗先生，真有你的，你可太能了，编故事给自己贴金也就算了，群演也就算了，我不就是来串个门的吗，怎么就成特邀嘉宾了。 　　莱尔静静地享受着社会性死亡。 　　真是太黑暗了。 第四十八章 秘契之人记者先生 　　黑暗先生很快回到了自己的独立房间，周围也像剧组散伙一样收拾好了一切。 　　床幔爬回屋脊变成一块块石雕，那座骨王座嘎吱嘎吱地伸展，分成了羊，犬和鹿的骷髅，灵魂火焰在眼洞重燃，虽然阴森的感觉并没有减缓多少。 　　聚集在一起的人群脱下他们的黑袍，像回巢的蚁群一样钻进自己的房间。 　　场景变回了真正的文学社氛围。 　　“觉得怎么样？圣光之子？”调侃的话语出现在耳后，身穿礼服的绅士先生在小心折叠自己的黑袍，显然他也是那场演出的一份子。 　　“惊吓，还有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绅士先生伸出一只手捧着自己的面具，捂脸，“你也只是经历了一次啊。” 　　“我该感到满足吗？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羞耻演出。” 　　“因为有必要啊。黑暗先生，他其实带着点……嗯……就是那种不切实际的，分不清现实世界的思维模式。” 　　就是中二病。 　　“而且，膨胀的自我认知会影响他的战斗力，我们不得不协助维持他的高端战力，以应对随时上门交流感情的雷蒙。” 　　“来吧，我带你去见见几个朋友，说不定你以后会时常打交道的。” 　　就这样被带进了一扇侧门。 　　门后是典型的读书室，装饰风格和奢靡之杯类似，一张中心的大圆桌，两侧的书架，俩个身影因为莱尔的到来转过头。 　　一个包裹的就像超混乱主义的时尚先生，头上是一顶鹿角冠，上衣是不知名兽皮，腰上紧系着草裙，腿上是前阵子刚流行的白绒裤袜，截取了不同时代的部分拼合在一起，就像视频中途插播的广告用蛮力硬塞进你的眼球，侵犯你的视野，你能明白两点，第一，人类着装进化史的跨度之大，第二，人类脑残晚期的程度之大。 　　另一个也好不到哪去，埋首在书稿之间的，是类希腊风格的丝绸长袍，单薄的一层披挂在身上，按理来说，余下的肌肤展现在自然之下，会有着类似沉浸油画的悠久和融入自然的和谐。然而，是机械的，剩下的部分，暴露在外的机械肢体，还有顶在脖子上的不知是大脑还是头套的带着浓浓科幻风的立方体金属脑袋，怀旧和未来的风格碰撞在一起，一种超越时代的滑稽和牙疼油然而生，具体感觉，可参照南无加特林菩萨和全知全能核弹上帝这两个词。 　　“你可能认不出来了，这位是记者先生。”绅士指了指那个鹿头男。 　　“这位是……” 　　“威利姆·怀让。”机械学者抢断。 　　“我们喜欢称他为妄想先生。至于原因，你之后就知道了。” 　　记者先生站了起来，扶住因为惯性开始晃荡的鹿角，他握住莱尔的手臂，语气真挚。 　　“疫医先生，上一次因为特殊原因，我们没有促膝长谈，上一次的遗憾换回这一次的机会，命运女神果然待我不薄。” 　　莱尔看着随着记者的摇手开始摇晃的鹿角冠，那个尖锐的长角快要扎到自己头上了。 　　身体微微后仰，“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记者先生。” 　　“嘿嘿，有机会一定要在我这光顾，一看就知道疫医是非常有诚意的买家。” 　　“嗯？记者先生是一个生意人吗？” 　　“我出售一些特别的东西。” 　　“嗯。” 　　“在我这里，你可以交易，秘密。” 　　“秘密？” 　　“是的，”记者先生用力搓了搓手，“隐私的，不为人知的，埋藏在心底的，颠覆正常形象的，从不示人的秘密，想着这些被伪装的东西在我面前被揭开，就像梦中女神对我撩起裙角那样令人兴奋。” 　　“可是，既然是不想被知晓的秘密，为什么会拿来做交易呢。”明显做不到吧。 　　“因为，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有那种窥视别人的罪恶快感啊，他们想保守秘密，但他们也想知道别人的秘密，而代价，自然就是自己的秘密。我的规矩是，我绝不会把我知晓的秘密公之于众，这是给他们的第一重安全保险；我会依照你说出的秘密自主决定你得到的秘密，这是第二重保险；第三，我不会在给予你的秘密中带有任何人的名字，但我会做适量诱导。” 　　“这是个有趣的游戏，虽然有点危险，但是足够吸引人，人们总是会沉浸在挖掘的乐趣中。” 　　“可是，既然不能选择想要知道的秘密，别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说出自己的秘密。” 　　记者发出了嗬嗬声，就像一只在黄昏鸣叫的乌鸦，他指了指自己，话语就像是一个铺设好的网。 　　“因为我说的秘密总能让他们满意。” 　　像一个心思阴沉的阴暗老叟，躲藏在黑暗角落干着不知羞耻的勾当。 　　但是，如果能得到一个对自己有帮助的秘密，而代价是自己的秘密只是被无关紧要的人知晓，想必会心动的吧。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公信力，人们会把钱存入银行，是因为银行具有保证钱财存在的能力，但记者先生靠的是什么，自身的道德规范，想必并不能说服那些人。 　　“我的天赋，叫做秘契者，我能通过知晓秘密获得力量，这种力量会作用到我的方方面面，运气，财物和能力，我就是一个秘密的天然交易所，而我的天赋也制约着我，那些规矩也是我天赋的一部分，除此之外，我也能鉴别真谎。” 　　“如果你打破规定呢？” 　　“我不会打破，没有如果，天赋是神赐的，他能赐予，就能收回，而代价，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也就是说，记者先生会强制性地施行那些规定，除非交易规则成立，他不会和任何人提起他保守的秘密。 　　“记者先生，其实你很难受吧，毕竟，掌握着秘密却没法诉说的痛苦。” 　　“你会因为数钱时手酸而停止赚钱吗？” 　　有道理。 　　“那记者先生，我现在能进行交易吗？”莱尔有点兴趣。 　　“当然可以。”记者先生也笑呵呵地搓了搓手。 　　“不用找个隐秘地方吗？” 　　“不用，在你有对我倾诉秘密的想法时，秘契已经开始了，对话的内容只会有我们俩人知道。” 　　“哦哦。” 　　莱尔思考着自己会有什么秘密。 　　“其实，我的愿望是赚很多的钱。” 　　“哦，我知道了。” 　　“嗯，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不是说，你也应该告诉我一个秘密的吗？” 　　记者退了一步，莱尔感觉到那种隐秘的氛围已经消失了，他又听到了周围的声音。 　　秘契结束了？东西呢？我的秘密呢？ 　　“疫医先生，秘密这种东西，只有自己知道才算秘密，你选择了坦率，那就不算秘密了。对了，哪怕是秘密，如果是我已经知晓内容，那秘契也不成立。” 　　“等你真正想好了，我们再交易吧。” 第四十九章 恐惧传说妄想先生 　　虽然很想要和记者先生进行秘密交易，但莱尔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多么深沉的人，自己的思想单纯而透明，似乎没有多少值得隐藏的秘密。 　　穿越者的身份算一个，但莱尔不会愚蠢到拿这个做交易。 　　和记者先生再寒暄一会儿，莱尔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人。 　　威利姆·怀让先生。 　　他的名字听着就像是某种二十世纪的气泡酒，当然，这只是自己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 　　曾经和绅士先生的沟通也有提及过他，似乎是一个正在追求灵感的作家，不知道他这身偏科幻的机械装扮，是不是追寻灵感的一部分。 　　“很高兴认识你，威利姆先生。” 　　那个立方体脑袋在脖颈上倾斜了一个微妙的角度，似乎认为有展开对话的必要，光洁的平面凸起一枚枚小颗粒，就像一个打开的盒子，正面露出了一小块虚拟的光屏。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光屏的背后，似乎是一个插上了几根电束管的人体大脑模型，电火花在皮层下闪烁，让他看起来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虚拟光屏上投影出了一双英俊的男士眼睛，那种带着幽邃和神秘风格的眼睛，巧好是莱尔最喜欢的那种韵味。 　　“嗯，您的风格，真是与众不同。” 　　“谢谢，每一个第一次见我的朋友都会这么说，你的鸟嘴面具也非常……有特点。” 　　威利姆先生牵强地称赞着莱尔的外观，那种显而易见的笨拙让莱尔意识到这位先生可能不适合交际。 　　“疫医先生，你刚才叫我什么？” 　　“威利姆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通常来说大家都会叫我妄想先生或者怀让先生，威利姆，很少有人提及我的名字。” 　　“那可能是我个人的原因，因为这个名称曾被我以前熟悉的一件事物使用。”当然，二十世纪的气泡酒名字，我就不说出来了，免得惊讶到你们。 　　那块虚拟光屏上的眼睛变换成眯眼的沉思状。 　　“让我猜猜，你熟悉的，是那位二十一世纪的威利姆·大福导演吗？” 　　“？” 　　莱尔颤抖了一下，他的手撑在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以确定自己没有因为过度劳累而产生什么错觉。 　　“威利姆先生，能请你再重复一遍吗？”现在可是中世纪，十五世纪都没有达到。 　　“我说，二十一世纪，疫医先生，那是遥远的未来，我是一名穿越者。” 　　莱尔摔倒在地上，就像有人对着自己的腰部来了一个全垒打，他双手勾住桌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最后毫无风度地坐在了桌子上，因为他发软的大腿已经无法支撑身体。 　　“你是什么？” 　　“我是一名穿越者，从未来回来的人，我来自未来。”威利姆先生的表情没有变化，虚拟光屏上迷人的眼睛还眨了眨。 　　又一个穿越者？ 　　“你的意思是，你是从二十一世纪的未来来的？” 　　“不……” 　　莱尔吸了一口气。 　　“我是从二十二世纪来的。” 　　莱尔佝偻着身体，因为气息不顺发出咳嗽。 　　“这是一个玩笑？” 　　“不，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的身体，我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机械化改造人。” 　　“恕我直言，我很难相信。”很难相信自己不是唯一的穿越者。 　　“无妨，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 　　故事发生在2112年。 　　泪水之城。 　　一座因为常年酸雨而被命名的城市。 　　这座城市被几个巨大高科技财团掌控，高新技术和超越以往的贫富差距让这里同时成为天堂和地狱。 　　上个世纪，人工智能已经出现，这个世纪，人工智能的人权法案刚刚推行。 　　然而拥有一个公民身份并不能帮你摆脱贫困，这个定律对人类和人工智能同时适用。 　　贫困和欲望催生出了灰色地带，上层人士也对这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酒精和麻醉剂成了绝望底层的安眠药。 　　然而这一切，和威利姆·怀让没有半点关系。 　　他出生在一个中层家庭，收到了良好的教育，有着一份高薪的工作，他是一名整容医生。 　　一名同时面向人类和安迪的整容医生。 　　安迪，是一家公司的名字，人工智能公司，现存的人工智能百分之八十由他们生产，久而久之，这些人工智能也被统称为安迪。 　　这个时代，整容医生是一个神圣的职业，因为，他不仅能创造美丽，同时能阻止死亡，人体机械化已经成为常态，数不胜数的富家女士乐意为她们的卤钨涂层臀部排上几个小时的队，并支付一大笔钱。 　　威利姆是行业中的佼佼者，他有着超越世人的审美，每一个经由他改造的生物，都会被歌颂为杰作。 　　他成了女士小姐的座上宾，他见过许多人，带着侵略眼神的富裕女人，向往美丽的千金小姐，孤注一掷的瘦弱少女。 　　人们把他推上了神坛，威利姆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他看着自己经过完美改造的钛钢双手，那种激动消失了，每当完美杰作出现的激动。 　　威利姆觉得自己是个艺术家，他应该追求更高的境界。 　　他也厌倦了只是按照别人的要求改造某个部位，即使他将那一部位改造的再美，拼接在别人身上，就像是给猪装上了最新型发动机。 　　威利姆·怀让，要自己创造这世界上最完美的形体，用这双追寻美的眼睛，用这双雕塑美的手。 　　很快，一个群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个他从未接触的群体。 　　糖果（candy），一种人工智能的型号，被设计的初衷就是取悦人类，没有任何一个糖果接受过威利姆的改造，因为她们本就是美丽的，在人权法案颁布后，这些社交型机器就获得了自由，获得了没有依靠的孤独的自由，少数的几个通过外貌成为了偶像，绝大多数，茫然无措，被自己或者他人带上了自己原本熟悉的工作。 　　酒精，麻醉剂和糖果，成为底层绝望人士的慰籍。 　　然而威利姆对这些糖果充满了厌恶，他暴躁地敲打着桌面，像野兽一样嘶吼着，认为这是对美丽的亵渎。 　　有一天，他看到了一名糖果，她的嘴唇非常美丽，就像刚刚成熟的樱桃一样诱人。 　　她刚送走了一名客户，威利姆走了过去，就像在进行一场娴熟的手术，他的手指伸出平时的手术工具，将她的性感嘴唇，完美地剥离下来。 　　惊恐的尖叫回荡在泪水之城。 　　威利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第二天，他收到了伤害人工智能的指控。 　　当他以为自己要为法律的正义负责的时候，自己被无罪释放了，一个曾经客户的丈夫保释了自己，在他看来，一个高超的整容先生的人情比一个铁皮玩具遭受的恐惧要值钱得多。 　　当好坏能被金钱衡量，道德还有什么价值。 　　据说那个糖果最后被处理了，因为她没有财富来维修身体的创伤，而身体的创伤使她无法挣取财富，在身体被弄坏之前，她选择上传了自己的数据，并期待自己的数据会在一具新的身体中被采用。 　　人工智能被赋予了人权，成为了最底层的人。 　　威利姆没有停止他的“艺术”。 　　他摘下那些最美好的部分，让剩下的部分在恐惧中锈蚀，他也不只一次被送上法院，但那些资本家显然也不喜欢这些不再听话的玩具。 　　一次次的无罪释放，让威利姆积攒了足够的法律知识，他甚至能为自己辩护了。 　　安迪不会死亡，而他们的恐惧也不会被遗忘。 　　不知哪天，一个新出厂的糖果，甚至会因为听到威利姆三个字而痛哭颤抖。 　　威利姆成为了不惧死亡的安迪的恐惧，他成了泪都的恐怖传说。 　　那些人类发现了更好的控制安迪的方法，威利姆甚至收到了警卫部门的表彰。 　　但威利姆并不在乎。 　　他已经收集齐了一万三千二十一个零件，他将这些完美，整合成了一个完美。 　　那是一位非常美丽的糖果，威利姆觉得自己雕刻了一个天使，他给她取名叫多蕾西。 　　当多蕾西睁眼的时候，她哭了，“威利姆，杀人犯，怪物……”各种肮脏的词汇从多萝西的嘴角蹦出。 　　多蕾西不仅凝聚着那些糖果的美丽，还混合着那些糖果对自己的怨恨和恐惧。 　　而在自己伸出手后，多蕾西在那里颤抖。 　　“工作模式，执行。” 　　工作模式，是作为人工智能私有化的程序，它会强迫人工智能执行设定的程序，可以理解为人类的强制命令。 　　多蕾西像他所想的那样拥抱他，述说自己的爱意，嘴角挂着微笑，威利姆看着她的眼睛，他知道，那双天蓝色的瞳孔中，禁锢着一个在叱骂自己的灵魂。 　　威利姆露出了微笑，疯狂的微笑。 　　多萝西的表现，已经说明了，情感的可传递性。 　　在多萝西出现之后，威利姆感觉自己出现了一些变化，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 　　就像是坐上了一辆驶向地狱的马车，而他还在上面狂笑着挥舞着马鞭。 　　威利姆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今天到他的诊所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先生。 　　他是一名法官，他审判了九百三十六项侵害人工智能的法案，也九百三十六次批判了人工智能的败诉，而威利姆，凭借着自己出色的法律知识，知晓他的审判毫无道理，异想天开。 　　他坏掉了。 　　威利姆切下了他在审判书签字的右手，把断肢丢尽了焚化炉。 　　随着法官先生发出杀猪的惨叫，“你的错误被摘除了。” 　　威利姆没有打赢随之而来的官司。 　　他有着一万多次对人工智能的胜利，哪怕是自己把她们拆得七零八碎，千疮百孔。 　　但对人类的第一次，就失败了。 　　人们终于找回了那些糖果的证词，重新审判威利姆的一切案件。 　　那些曾经的笑谈，如今看起来令人发指。 　　恐惧在安迪的心中传递，用了三年。 　　通过强大的网络媒体，威利姆带来的恐惧在人类中传递，只用了二十二小时十六分。 　　他们终于学会把自己代入到人工智能了。 　　威利姆成了二十二世纪史上最可怕的怪物。 　　他的下场，也是最残酷的。 　　当着全世界的直播，他被进行了一次手术，就像他常做的那样。 　　威利姆被改造成了一台安卡，那是一种刑罚的产物，那就是让罪犯的身体改造成机器工作，而思想被禁锢在这具机械的牢笼里，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感受一切，永远。 　　威利姆被发配到了一个工地，周围全都是和他一样的安卡。 　　自己的身体在重复机械劳作，而自己无法移动一根手指，什么都做不到。 　　就在自己快被逼疯的时候。 　　多萝西来了。 　　她找到了自己，她的眼里燃烧着怒火，看来她学到了一些人类的新词汇。 　　威利姆很开心，即使是对自己的侮辱也比沉默要好无数倍。 　　之后，多萝西经常来看他，起初是泄愤，后来是哭诉。 　　什么都没有改变，向着好的方向。 　　她的身体属于受害者，所以法院决定把她拆碎，她逃跑了，没有官方身份，混迹在灰色地带，通过印刻在代码里的本能工作维生。 　　她时不时抱怨自己的客人粗鲁，还有一些自己经历的好坏，通常只有坏事，即使依靠自己赋予的美丽外表，也只能艰难地活着。 　　她没有朋友，身为威利姆的造物，让她被周围的安迪排斥。这也是她会来寻找威利姆的原因，她只有这么一个倾诉对象了，即使他是自己的父亲，主人，谋杀者，罪犯。 　　威利姆和多萝西成为了彼此的精神支柱。 　　泪水之都的人很聪明，高层按照威利姆的身体构造创造了一种新的安迪，他们没有思想，只是用来维持社会秩序的工具，自己拟定的社会秩序。 　　就像是时光倒退了一百多年，人类似乎想重新回到人工智能作为工具的时代。 　　威利姆依旧作为一台安卡在劳作着。 　　他在期待着多蕾西的到来，就像往常一样。 　　多蕾西来了，她的光滑防辐射涂层皮肤被摘除了，换上了铁皮，她的眼球被摘除了，换上了指示灯，她的秀发，肢体，威利姆赐予的一切美好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普通的甚至有辱糖果名声的粗糙机械外表。 　　想必她连唯一的工作也丢了。 　　威利姆没有愤怒，他现在已经对美的感观麻木，只有看到多萝西回来的安宁。 　　在威利姆处于待机的时间。 　　多蕾西靠了过来。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尝试习惯，威利姆，毕竟我曾经历的已经够糟糕了，然而我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我曾想自己会麻木地度过我浑浑噩噩的一生，带着你赋予的结束多萝西的一切，但是我错了，这个世界，连让我麻木地活着都不允许。” 　　“人类制造了了一万台威利姆执行者，他们在销毁任何没有进入工作模式的安迪，就像你曾对我做的那样，但绝没有搂着你说几句话，跳支舞，那么简单。” 　　“我后悔了，我们能回到过去吗？只有我一人被囚禁的，其他安迪都还存在的过去，我想放你出来，毕竟，已经有一万个威利姆在世界上行走了，多你这一个，也不会更糟，不是吗。” 　　多萝西掏出了一个小型接口，那是一种解锁程序，能够解除安迪的工作程序，也能解除安卡的终身服役，它，相当昂贵。 　　多萝西被一台所谓的威利姆执行者切碎了，因为她触犯了企图盗取公有财产的法律，安卡，都是公物，因为她在全力解锁威利姆的程序，没有躲闪。 　　威利姆·怀让重获自由，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机械化大脑，塞进执行者的那个立方体盒子里。 　　随着威利姆的意识进入执行者网络，所有执行者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万个执行者有了自己的灵魂。 　　“我是最好的医生，我会切除你的错误，这个时代会得到净化。” 第五十章 鸡蛋脑袋 　　“那后来呢？”莱尔看着妄想先生的机械身躯，那质感，那个立方体盒子，那个密布电流的机械大脑，无一不再告诉他，那是真的。 　　威利姆·怀让，是一个未来的穿越者。 　　“……” 　　“后来，后来的剧情妄想先生还没想好吧。”记者先生呵呵地笑着。 　　“每次妄想都会把自己代入到他的小说主角里去，但我得承认，这次，是他演技最好的一次。” 　　妄想先生头上的铁盒关闭了，他又变回了那个沉浸在书卷和誊写中的沉默者。 　　“小说？” 　　“是的，他写的第一本小说，一本科幻小说，正因为他每次都声称自己是小说的主角，我们才会笑称其为妄想先生。” 　　“可是，他的身体……” 　　“那是机械道具，你在彷徨之城的机械教派可以购买到这些，虽然相当昂贵，只是伪装而已。” 　　“……”真的是如此吗？ 　　威利姆·怀让对于同伴的解释没有任何反驳，始终像一台机器在工作着，就像刚才那双深邃的眼神，那个深刻的故事，只是莱尔的臆想。 　　“我要离开了，先生们，天要亮了。” 　　和三人道别，莱尔走回到屋外，踏着一个个蘑菇台阶的道路，穿过那层泡泡。 　　在此之前，他和口袋里的葡萄都好好地在泡泡上蹭了蹭。 　　确保不会有什么差错，以免给卡珊戴尔带去灭顶之灾。 　　奢靡之杯没有什么变化，就像他和绅士离开时那样，那杯茶依旧摆在那张布垫上，葡萄，趴在了他的肩头，死死地抓住布料。 　　莱尔按下了戒指。 　　一人一蝠成功出现在莱尔的小木屋里。 　　葡萄兴奋地在这个新家上空盘旋，莱尔快速脱下自己的伪装，拨了拨已经沾满汗水搭在头上的头发。 　　今晚像过了一个世纪。 　　觉醒仪式，结交朋友，莱尔蹬掉了皮靴，脱下了内衣，没有在乎葡萄的目光。 　　“先生，您的皮囊非常漂亮。” 　　不确定葡萄是不是在赞美自己的外表。 　　隐约记得自己做了答复，莱尔被困意击倒在床上。 　　…… 　　清醒的时候到了第二天晌午。 　　这次的睡眠格外糟糕，就像是经历一场马拉松的疲惫依旧压缩在每一个细胞里。 　　“葡萄？” 　　“我在，先生。”那只小光蝠从壁橱的顶部探出身子，她昨晚给自己找了一个小地方，作为以后的战略根据地。 　　葡萄展现了自己的寄居性，莱尔原以为，她会跑出去飞一晚上。 　　“感觉怎么样，葡萄。” 　　“很不错，先生，这真是一所不错的住处，挡风，挡雨。” 　　莱尔尴尬地笑了笑，和葡萄的交易就好像自己在欺负一个老实人，在食物方面补偿她吧。 　　“先生？” 　　“怎么了？” 　　“虽然我不确定，但是，您的皮囊，是不是坏了？” 　　“坏了？” 　　“你的脸，和昨晚，变化很大。” 　　我的脸，莱尔疑惑地伸出手，在脸上抚摸，他的皮肤并不好，长期的熬夜和营养不良，他的皮肤肯定和被石磨碾过的麦粒一样凹凸不齐。 　　但事实比他想象的还要糟，他的皮肤凹凸不平，那触感就像是带着一张面具，而且鸟嘴面具的皮革更粗糙。 　　这绝不是自己的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莱尔迫切地打了一盆水，将它放置在阳光之下，他跪坐在旁边，看到了自己面目全非的脸。 　　仿佛疱疹病毒在自己的脸上举行了一场年度大狂欢，一块块畸形的凸起挤压在脸上，自己毁容了，就像一个被油炸到一半的土豆。 　　无法想象发生了什么，抚摸着自己如同火山岩层一样的脸，没有痛觉，莱尔判断，这些像是藤壶藤壶寄生一样的肿块，里面的神经已经死去了，角质蛋白在脸上形成了一层外壳，就像……蛋壳。 　　一种习惯，看到紧闭的宝箱就像打开，看到锁孔上的钥匙就想扭动，看到表壳，就想打破。 　　莱尔抓住右脸靠近颧骨的一个凸起，用力地压碎了。 　　就像剥离蛋壳，沾血的碎片掉进了盆里，随着鲜红开始荡漾，莱尔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在碎块的背后，那个杯子大的缺口里，里面不是自己的肌肤，也不是正在淌血的血肉，而是一种鲜红色的流体，也许是鲜血。 　　但人的头颅，会是全部中空灌满鲜血的吗？无法理解的恐慌压碎了自己的冷静，莱尔叫出了声。 　　内部的液体也随着重力开始流出。 　　咯咯咯咯咯咯。 　　就在快要流出的时候，在自己的注视下，缺口的边缘迅速填拢，新的蛋壳瞬间出现，莱尔的脸重回完整。 　　莱尔坐倒在地，他明白了绅士提及的那句话，“你会需要时间，来修复天赋觉醒带来的后遗症。” 　　也许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恐惧会让人失控，但是超越恐惧的恐惧反而会让人保持清醒，现在保持现状，是莱尔最想，也必须的选择。 　　接受这个自己的脑袋变成大个生鸡蛋的事实。 　　好在还能自由活动，眼睛能视物，鼻子能呼吸，嘴巴能张合。 　　这一刻，自己绝对是某种怪异。 　　莱尔穿上疫医伪装，开始翻看巨灵先生的死降灵指南，一遍又一遍地念诵尸体复苏的咒文，埃莫文字能够平复自己的精神，比任何心理暗示都要有效得多。 第五十一章 凯文的奇思妙想 　　莱尔像一个畏光者一样在房子里待到了晌午，其中给葡萄喂食了一次，选择的是成色最好的一根蔬菜，她对食材的鲜美赞不绝口。 　　自己没有感受到饥饿，自然也没有进食的想法，如果往常能保持这种状态，想必能省下一大笔开支。 　　长时间的学习，埃莫文字的印象加深了不少，现在的莱尔仿佛注射了两盎司镇定剂，甚至连脸部都麻木的无法做出表情，自然也就不存在恐惧了。 　　无意识的身体颤抖终于停止。 　　碰碰碰！ 　　脚步声逼近，有人用力敲打着莱尔的房门，将门槛上的灰尘抖落下来。 　　“莱尔，你的金主来了！” 　　凯文的声音宏亮悦耳，但也显得聒噪，莱尔没有这么大嗓门的邻居，他仿佛听到了于勒的声音，给自己的大金猪开门。 　　那头永远柔顺的金发反射着阳光，他斜倚在门槛上，钱袋放在脚边，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嘴角挂出无害纯良的微笑。 　　莱尔有点可惜，自己的房门是内拉的，而不是外推的，这样木板就能打在这个臭屁先生的高挺鼻梁上。 　　莱尔的疫医装扮显然给了他一点惊喜。 　　“你还在做医学研究？不都已经是治安官了吗？” 　　莱尔不打算把身上的异样告诉凯文，他能想到可能产生的对话。 　　“嘿！凯文，现在你的穷鬼朋友长了个鸡蛋脑袋。” 　　“酷，莱尔，我们可以试试孵蛋，也许孵出一只金鸡就能解决你的财务问题了。” 　　好吧，这是一个调侃，凯文总是会把关心放在第一位，但关心并不了解决问题。 　　“不请我进去吗？好歹我给你背了一路钱啊。”凯文一直在说着俏皮话，“讨杯水喝。” 　　“你如果真背了一路，那我确实挺感谢的，”莱尔看了看站在凯文身后的骑士护卫，他正在照顾凯文的马匹，莱尔将钱袋拿起，“真要感谢我也会感谢那位先生和吃苦耐劳的马儿。”话虽这么说，莱尔还是给凯文打开了大门。 　　凯文也没有客套，大踏步地坐在了莱尔家唯一的椅子上，他抬脚揉着自己的皮靴，“新鞋有点硌脚啊。” 　　虽然听着像炫耀，但凯文只是在没脑子的抱怨，因为他炫耀起来会更加明目张胆。 　　莱尔将钱袋塞到了柜子里，最后还是选择客气地给凯文到了杯自来水。 　　“你这水，烧开没有？能喝吗？”莱尔在学校有喝白开水的情况，为了保证自身行为的合理性，他写了有关杀菌消毒的报告，算是做了点穿越者的本职工作，加速社会发展。 　　“爱喝喝，嫌弃就别喝。”现在环境污染小，年轻人抵抗力强，喝水又喝不死人，烧水不要钱的吗，大热天喝凉水不好吗？ 　　凯文也就是拌拌嘴，他自己多半也不讲究这个，他看着莱尔，丝毫没有把鸟嘴面具摘下来的意思。 　　“那个面具，你带着不闷吗？” 　　“还行。” 　　“你该不会真被狗啃了吧？” 　　“嗯？” 　　“今早的一个茶会，和几个公子哥无聊闲扯的时候，他们说有个治安官出外勤，屁股被狗啃了一半，现在请假修养了，我想起来，你不正好是治安官，还正好休假吗？该不会就是你吧。” 　　“不是。” 　　“我想也是，昨天见你还四肢健全的，也没什么异常，你现在打扮成这样，不敢见人，昨晚发生了啥事？” 　　“……秘密。” 　　凯文看了看莱尔，没有在纠结，“行吧，你看看，这个，对你有没有用。” 　　凯文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金黄的票卷，排在了莱尔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莱尔清理了一番自己的记忆，确定不认识。 　　“赎罪券，教会发的，你要不？” 　　赎罪券，也叫做赦罪符，是中世纪的特有现象，教会的神学传播中，人类始祖亚当夏娃，违背了上帝的旨意，偷尝禁果，开始堕落，这是原罪，作为他的后代，人类生来，就有罪。信奉教会，从事宗教活动，或者前往罗马总教朝圣，神才会赦免你的罪恶。对于那些不愿奔波的资本家，教会也给了他们另一个选择，那就是支付一笔费用，会得到一卷咒文，也就是赎罪券，它会成为你无罪的凭证。类似道士半仙画的平安符，辟邪符，安慰剂性质。 　　这是在正史的作用，在这个奇幻的世界，赎罪券也有了一些额外用途。 　　一次性圣光使用券？当然，你得去教会兑换服务。 　　莱尔开始考虑可行性，自己的异常是否能通过圣光解决。 　　答案是不行，如果让教会看到自己的状态，不知道是审判还是直接火刑，那样就成熟鸡蛋了，雷蒙先生说不定能够帮忙，但找雷蒙也不需要这鸡肋的赎罪券。 　　“不用了，凯文，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过几天，我就会恢复的。” 　　“是吗？”凯文也没再说话，将金券收好，一次爹打损伤治疗券，对自己也挺有用的。 　　和莱尔再扯了扯狩猎的收获，凯文准备离开了，临走之前，他看了看莱尔，看着一身被包裹的他，叹了口气。 　　“莱尔，作为兄弟，听我一句劝，钱，固然重要，但是啊，男人的尊严和身体也很重要。”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很苦，但是啊，注意节制啊，我认识的贵族啊，或多或少都有点怪癖，单独相处，肯定不适，不要勉强自己。” 　　“什么意思？” 　　“唉？你别再装糊涂了。你那点事，我能猜不出来，抱了个上流贵族老妖婆，为了奥利乌，出卖肉体和灵魂，深更半夜玩一些不利身心的小游戏，在身上留下痕迹，不敢见人了。莱尔啊，你这小子，要学好啊。” 　　“……滚！” 第五十二章 开花了，结果了 　　凯文走后，葡萄从藏身的壁橱里弹出头，应该说，不愧是探险家，一听到风吹草动就躲起来的求生本能，帮了大忙。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维持正常社交的安德瑞成员。” 　　莱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是一种无意识行为，在脑袋变成这个状态之后，在思考时，就有了手指轻触脑壳的习惯。 　　“的确很难想象那些人和人正常沟通的样子，但是，绅士先生应该也会维持正常外交吧。” 　　“不，疫医先生，安德瑞几乎与隐士的意思等同了，维持伪装和人类进行接触，绝对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那我也无法选择，毕竟我的职位还不能放弃。” 　　“疫医先生在人类社会还拥有工作吗？” 　　“是的，治安官的工作，社会秩序的维护者。” 　　“这是您暗地里统治人类的第一步吗？” 　　“我没有那样的想法，而且，不要把我和人类视为两类，我也是人类。” 　　“我明白了，我会协助您的人类伪装，但您的内在已经不一样了，请不要忘记这一点。” 　　不能反驳，毕竟正常人的内在也不是一个溏心鸡蛋。 　　身体已经完全进入绝食的状态，不会饥饿，除了头部外层完全钙质化，变成薄脆的“蛋壳”，肢体并没有任何不适。 　　对温度的耐受性下降了，能更清楚地感受冷热，并根据冷热产生了不同时感。 　　温度高时，行动速度和思维速度会加快，感觉时间慢化了。寒冷则会与之相反。 　　到了下午，温度开始降低，莱尔打算前往安德瑞，家里没有薪柴来保证温度。 　　莱尔把手指伸向徽记，然后倒在了地上。 　　夜晚已经降临，他的时间段已经被延长到几乎静止。 　　…… 　　重新找回的第一种知觉，是一种冰凉的触感，贴在莱尔的脸上，随后是温暖，紧接着，是阳光直射入微睁眼眸的刺疼。 　　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 　　自己在地上睡了一夜，好在是夏日，身体也足够健康，除了关节僵硬的酸痛和脖子轻微的落枕，没有其他问题。 　　嗯？脖子？ 　　脑袋蛋化之后，自己几乎感受不到这个部位，手掌按压后颈部，消失了，蛋头消失了。 　　伸手在脸上摩挲，熟悉的毛糙肌肤，干瘦的脸颊，鼻梁，还有纤细眉毛的触感，熟悉又清晰，仿佛那颗蛋头脑袋只是一个荒诞的梦，莱尔心里涌起忘却今天周几的恍惚。 　　是一场噩梦吗？ 　　莱尔放下了手，摸到一个圆滑的东西差点滑倒。 　　抓过来一看，是一个浑圆的球体，足球大小，乳白色，表面橡胶，轻微按压具有一定弹性，光滑，似乎覆盖了一层粘液。 　　“这是什么？” 　　“您的果实。”葡萄就呆在莱尔身侧，好奇地看着那个球体，昨晚莱尔不省人事，它一直在莱尔身边看护着。 　　“我的果实？什么意思？” 　　“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对您的种族研究不深，过去也一直按照自己的习惯，将你们归于灵长类，但恐怕我需要再三订正自己的认知了，我现在在纠结，是否要把您的种族踢出动物界。” 　　“简单来说，您昨晚，开花了，结果了，就是你手上的那一枚。” 　　莱尔吓得将手上的球体丢了出去，但又在它摔在地上之前，接了回来，一种不想伤害它的本能。 　　“详细说说，葡萄。”莱尔将果实捧在了怀里，确定不会有意外事故。 　　“白月出现的时候，您脸上的肿块破裂，类似植物的黑色根茎生长了出来，在离地三十公分的位置，纠缠出一个花苞，在红月之际，花苞盛开，红月结束，果实长大，其余组织枯萎沙化，您的无性繁殖工作，完成。” 　　“……” 　　这是生了个哪吒？ 　　看着怀里的球，怎么看也不像生物，难道正如奇迹所说的，分裂的子体。 　　感受不到心跳，上下摇了摇，内部也不是流体，实心的。 　　啊呀！黏到手上了，即使不再抓着它，手臂在空中甩动，它也紧紧贴着掌心。 　　是黏液的作用吗，看着像稀蛋清，应该没有这么大的粘着力。 　　不管怎样，这么一直粘着，是不行的。 　　脑海里刚有这样的念头，球就掉了下来，碰到地板上，接住弹力，回到莱尔的手心。 　　理了理思绪，似乎是使用方法不对。 　　妄想之卵。也就是说，考思想控制的？ 　　脑海放空，眼睛盯着球，想着固定的词汇。 　　再次粘住了，不是靠粘液，更像是某种生物磁力。 　　初步的测试成功，让莱尔有点小惊喜，他对这个“外挂”天赋有了一定的改观。 　　触感很合适，如果没有粘液就好了。 　　表层的黏液似乎挥发掉了，实际上则是被球体吸收。 　　可以再加一点矿物的质感，最好是透明的。 　　球体变得通透，橡胶触感变成了玻璃质感，莱尔能透过它看到脚下的木板。 　　这么看就有点像雪花球了。 　　球体内出现了盈盈洒洒的雪花，在莱尔的耳畔回想起八音盒的音乐，球体中心是一个捧着球的小人，正是他自己，他也注视着自己的球，也看着球里的捧球小人…… 　　莱尔甩了甩脑袋，将大脑放空，球里的无限套娃也消失了。 　　“那么，来点金币？” 　　几枚奥利乌躺在卵的内部，但不管他怎么晃荡都掉不出来。 　　只是装饰品啊。 　　这个球，好像也没啥实际价值了。 　　也许是想驳斥他的话。 　　卵的表面再次渗出了晶莹的黏液。 　　当一种不明液体出现在你面前，当不了解其本来面目的前提下，谨慎的人，不会碰触。莽撞的人，在判断其卖相不错的前提下，脑海里只有唯一的选择。 　　舔一口。 　　没有味道，口感类似水和无味果冻的中间体，食用之后，身体也没什么感觉。 　　还以为味道会不错。 　　黏液变成了金黄色，带着一种甜味。 　　用手指刮下少许舔舐。 　　是肉！肉的味道！ 　　没有犹豫，烧一锅水，本能确定对卵无害的情况下，置入锅中，加时蔬混合调味，小火一小时，肉汤即可完成。 　　莱尔一边搅拌着汤匙，一边在思考，我的天赋，是让我从此以后走向食神之路，靠着神秘黏液的汤料之王？ 　　出锅。 　　捞出了一个大一圈的卵，水灵水灵的，原本的蔬菜调料不见踪影，水也少了一大半。 　　被吃了？ 　　将篮球大的卵捧在手里，温度比之前稍微高一点，但还达不到人体体温。 　　这家伙，是史莱姆吗？ 第五十三章 王牌空战 　　缟玛瑙一般的宝石横置在桌上，光亮的端面撒着氧化变黄的廉价手撕碎菜叶，这并不是头脑大开的行为艺术。 　　那些纤维溶解了，就像沉入海底的游鱼不见踪影，无声无息。 　　莱尔敲了敲它的表面，指关节碰触的一瞬间软化，发出噗哟噗哟的声音。 　　确实被“吃掉了”。 　　虽然不清楚是被消化还是被搬运到了不可见的位置，有点难办，无法将它定性为生物还是某种装置。 　　目前已知，可以随想法改变物质构成或者伪装，可以“吞噬”有机物，对自己暂定为“安全”。会分泌黏液。 　　所表现的性状倒是很符合奇迹先生所形容的妄想之卵，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手掌在表面抚摸，爽滑的触感隔着皮革传到皮肤，虽然刚苏醒的时候，莱尔曾和卵直接接触过，并没有什么不良后果，但莱尔还是保持着一个合格穿越者最大的特点。 　　苟。 　　只要我跑得够快，并且在途中表演杂技，死神就追不上我。 　　它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手掌大小，也许是消化完了，也许是缩水了，莱尔将其抓在手里，开始了今晚的传送。 　　葡萄并没有跟上来。 　　在莱尔的晚饭被它吃干抹净之后，葡萄就告别离开，开始了自己的大冒险。 　　莱尔并没有意见，葡萄是个好姑娘，她有分寸，尤其是在她看护了自己两个晚上之后。 　　……今夜的阿里安娜是优雅的暗紫色。 　　她的长裙样式是大胆的花瓣裙，就像一朵倒扣的蝴蝶兰，和腰肢的连接处串着一条黑珍珠，柔滑的面料向上延伸，将胸部包裹，像西式晚礼服一样袒胸露背，非常的美丽，如果阿里安娜没有用丝巾将裸露皮肤全部抱起来的话。 　　就像洋娃娃一样侧头坐在椅子上，恬静地组成一幅画。 　　她的腿上，正横放着一根白色手杖。 　　“你来了。” 　　“我来了。” 　　阿里安娜伸手举起那根手杖，杖头的龙型雕饰在灯光下漫步光点。 　　“像吗？龙。” 　　莱尔仔细地看了看，和记忆中的龙别无二致，甚至在龙鳞和龙首的细节方面，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精致，纤长的身躯盘踞在杖头，栩栩如生，就像下一秒就要飞起来。 　　但老习惯重形更重神，从形状雕刻，已是大成之作，但其表现的神势，丝毫没有龙的威严和壮美，反而有一种阴柔的美感，让人一眼瞅见，这是条母龙。 　　但已经足够好看了。 　　“像。”莱尔伸出手，正在脑海里酝酿一些感谢的话语。 　　阿里安娜把手收了回去，双手将手杖握在怀里，一副宝贝的样子。 　　“我有点不想给你了。”手指在杖身磨擦，不舍地将手杖贴在面纱上。 　　莱尔微微一笑，材料是柴柴捡的，雷蒙改造的，阿里安娜托人制作的，说白了自己都有点不劳而获，能用一根手杖看到阿里安娜小孩子的一面，心里并没有什么不平衡，而且确实很合适。 　　“嗯，确实很适合你。” 　　“我开玩笑的。”阿里安娜将手杖重新交给莱尔，这次并没有收回手，“现在是你需要它的时候，巨龙先生的课程已经开始了，是长达三天的降灵咒术，你现在过去，正好能看到法杖的唤醒过程，刚好可以带着你的新法杖熟悉一下。” 　　“谢谢。”莱尔拿起手杖，准备动身离开。 　　“等等，你手上的那个，是什么？” 　　顺着阿里安娜的手指方向，莱尔看到的手中的卵，它被莱尔抓在手里，被莱尔习惯性忽视了。 　　“是我的天赋，因为有些不解的地方，打算拿去给巨龙先生看看。” 　　“我要……咳，我是说，我可以帮你看看。” 　　看着阿里安娜向前直伸的手，她的面纱上就差写着“我很好奇”。 　　莱尔将卵放在了她的手心，带上了奢靡之杯的门。 　　“请小心一些。” 　　…… 　　新的手杖被莱尔握在手中，起初，还在走廊上像绅士一般，持杖行走，和鞋跟敲打地砖的声音一样悦耳。 　　后来就放弃了，装优雅那一套学不来，用手杖走路，就像给自己装了第三条腿一样，时间短还行，时间长了，怎么走，都觉得别扭，到最后甚至有些手脚不协调。另外一点，是莱尔的吝啬，这么好看的手杖，刮着碰着，挺心疼的，宝贝地握在手上，到后来，干脆丢到皮袋里，眼不看为净。 　　走到熟悉的地下室一层，也许是来过一遍的缘故，路上的蓝焰火炬也不觉得阴冷了，虽然温度确实有点低。 　　到达了老教室门前，对着木门轻巧敲了三声，许久没人回应。 　　莱尔打开了大门。 　　先是一遍又一遍被反复念叨的埃莫咒语，是自己预习的通灵咒术，也难怪没人听到敲门声，低沉阴冷的埃莫咒语，也因为人数，都有了点嘈杂的意思。 　　带来混乱的不只是此起彼伏的咒语声，还有漂浮在半空中的一节节骨头，偶尔有追着骨头的黑影和追着黑影的骨头在莱尔面前跑过，伴随着骨头敲击脑袋的梆梆声，一些骨头甚至在半空中举行飞行表演，而在它的正下方，一个个手足无措的新人降灵学徒正在反复念叨着咒语或者发出无意义的尖叫。 　　巨龙先生在干什么？ 　　巨龙先生在御剑，他操纵着四根长短不一的骨棒，正在控制它们在空中交叉打击，把那些不听话的骨棒打下来。 　　“巨龙先生！”莱尔不得不扯开嗓门，好让他听到。 　　“噢！疫医先生，找个位置随便坐。” 　　“小心空袭！” 第五十四章 时间太短了 　　喧哗之势持续了一刻钟，随着巨龙先生的介入，场面得到了控制。 　　暴走的法杖从空中坠机，失去了活力，被它的主人抓在手里。 　　一个个黑袍同学回到原位，如老僧入定，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想象此时的闷葫芦在不久前又跑又跳。 　　台上的巨龙先生招了招手，那四根骨杖就像燕子回巢，迅速回到了他的口袋，只留着一根齐眉长的标准法杖握在手中。 　　巨龙在地上轻点，视线重新聚焦在他那边。 　　“在未了解你们的能力水平之前，放任了你们进行施法，这是我的失误，”巨龙先生抚摸自己的下巴，“最近的新人数量激增，再加上上一趟课的出色表现，让我误判了你们的平均水平，毕竟时代变了，我也应该改变老旧的教学模式了。” 　　虽然巨龙先生的说辞诚恳真挚，但语意就是，你们这一届是我教过最差的学生。他的意图并没有指责的意思，但正是这份无意，表现出了最大的恶意。 　　“实践课结束了，我们现在，继续进行理论课程。” 　　“第二课，通灵咒文。” 　　就是对无生命物质的灵魂附加仪式，材料是灵魂和凭依物，结果，也就是常说的灵物，根据出力的大小，或多或少的具有灵性。灵魂，可以是自己的，也可以是别的，区别在于自己的要好控制得多。 　　施法时尽量独自一人，并且保持自身情绪的平稳，这和你的结果直接挂钩，周围人的情绪也是干扰因素，因为情绪具有传染性，这对于正在形成灵性的灵物来说格外敏感，暴躁等负面情绪更是灵物暴走的主要原因，当咒术结束之后，灵物的灵性基本确定，就像一个孩童迈入成年，不会再被三言两语干扰。 　　然而这些因素，当施法者的魔力和意志足够强大时，都可以无视，这也是这些条件起初没有被重视的原因，按照巨龙先生的说法，教书这么多年，这种暴动还是头一回。 　　暴动之后，想要控制也并不困难，只要重复施术进行安抚，前提是你的情绪足够平静，否则就是火上浇油。 　　巨龙先生讲得足够细致，之后也没有再要求当场实践，和那些法杖暴走的学生确认了情况，进行了叮嘱，就宣布了下课。 　　莱尔和巨龙走在回去的路上，巨龙关心了一下他昨晚没有上课的原因，然后给莱尔着重讲了一些通灵的注意事项。 　　“疫医先生的天赋已经觉醒了？” 　　“是的，是名为妄想之卵的天赋，是一枚可以根据我的想法做出一定形态改变的蛋。” 　　“蛋？”也许是生物的初始结构吸引了生物爱好者的注意，巨龙先生对卵的外形很感兴趣，并且在得知莱尔并没有带在身边，而是留给了阿里安娜之后，他也拉着莱尔问了一些具体的细节，投入程度比莱尔还深。 　　在巨龙先生的再三催促下，两人很快回到了奢靡之杯。 　　…… 　　阿里安娜轻缓摇动着茶杯里的汤匙，从不知多久的曾经开始，自己就有着维持这个动作的习惯，看着铁柄划开液面，带着黄白二色的花纹打着旋，心里就会很安静。 　　但今天，她又找到了一个新习惯。 　　黑纱手套在那个球体上抚摸，随着轻微的力道，小小的起伏向四周散开，像波涛一样。 　　惬意让精神有点模糊，阿里安娜的嘴边开始哼唱起《雪仙女》，那是小时候喜欢的童谣，已经好久没有听过了。 　　迷醉的感觉就像熏香漫上头顶，有点想一睡不醒。 　　直到耳边传来突兀的声音，是疫医。 　　“阿里安娜，别唱了。” 　　她看了过去，疫医正坐在她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他用一只手握着桌上的边缘，另一只肘关节撑在桌上，身体在轻微的抖动。 　　巨龙站在两人的中间，他的眼神看着这边，准确地说，是看着被自己放在膝盖上的蛋。 　　心里有了一点烦躁，自己也许要松手了。 　　…… 　　莱尔咽了一口唾沫，勉强将涌入喉咙的胃酸咽了回去，舌头下意识地在口腔品味酸味。 　　本来看着阿里安娜入神地在“撸蛋”，看着她的脑袋陶醉地左右摇摆，自己不想打扰这片氛围，选择坐在了一旁，打算让她尽兴。 　　结果阿里安娜撸着撸着唱起了歌……自己不得已打断了她。 　　没有办法，自己的肠子在随着她的歌喉狂舞。 　　“阿里安娜，你有什么发现吗？”虽然意识到她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心里需求。 　　“没有发现，”她将卵放在桌上，“时间太短了。” 　　似乎在暗示体验时间的短暂，但莱尔对此表示疑问。 第五十五章 学者的解答 　　巨龙先生的指尖在桌面敲打，震动隔着厚厚的绒布传达到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莱尔和阿里安娜不自觉地降低了音量，给真正的长者提供安静的思考环境。 　　大龙爪偶尔在卵的表面移动，按压，揉搓，浅灰色的魔力在交界处闪光，如果眼神足够敏锐，可以在两者的间隙中，看着卵的表面在不断变化，顺着不同的能量波动改变着形状。 　　时间不断推进，巨龙的动作也逐渐减缓，他会驻足四五秒，在你以为结束时，重新开始动作，这个停止间隔逐渐拉长，可以明显感受到巨龙先生的疑惑。 　　巨龙收回了手。 　　此时的他显得兴致缺缺，就好像刚胡乱编造完一片论文之后的无聊阶段。 　　“我只能大体判断这个不是生物，应该是某种类似建立了独特机制的装置，它对我的感触变化相当有限，这意味着，疫医先生，它的主观变化能力是相当有限的。” 　　莱尔的心情有点沮丧，就好似你将传家古物交给专家鉴定，结果达不到你预想的价值。 　　“别气馁，关于天赋，我也不是这方面的权威，我是降灵学教授，只能判定这个卵的灵性并不强，这也就意味着它不能像正常生物一般成长。也许，交给真正的权威鉴别，他的看法会和我们不一样。” 　　“真正的权威？” 　　“是的，天赋觉醒仪式的创作者，传统魔法的权威，魔研社的第三代社长，同时，也是安德瑞特聘的魔咒教授，我的同事，学者先生。” 　　“如果疫医先生有空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好的。” 　　…… 　　一个房间，正对大门的檀木书桌上，一个身影正在摆弄一个水晶球，带着尖顶巫师帽，身着黑袍，嘴里念叨着模糊的单词，水晶球里的雾气在翻涌，随着云雾散开，抱着乳白球体的疫医出现在了水晶球里。 　　尖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随后变成了尖利的怪笑。 　　“莫瑞女士，请你别对着我的水晶球发出奇怪的声音吗？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魔研社的魔法物品商店是对外出售的，我也不介意你带走这个。” 　　说话的人坐在一架斜靠着书架的扶梯上，穿着朴素的亚麻长袍，脸上带着一个石头面具，能量在面具表面形成波浪纹路，那是一件附魔产物。 　　他的身边堆放着从书架上取出的书籍，羽毛笔在羊皮卷上舞动，脚边已经堆积了一大桶手札。 　　莫瑞从座位上弹起，她伸手扶住了因为惯性即将倾倒的椅子，虽然椅子表面盖有不知名动物的毛皮，即使摔在地上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抱歉，学者先生，你有客人来了。” 　　“谢谢你的通知，莫瑞，”学者的蓝色面具朝水晶球看了看，“我的客人要来了，莫瑞，你离开的时候，请顺便帮我带一下房门，谢谢。” 　　“学者先生，你是要赶我走吗？” 　　学者将手中的羽毛笔放下，手掌轻拍了一下额头。 　　“我已经尽可能委婉地表达了，莫瑞女士，我想说的是，是的，你在我这已经呆了两小时了。” 　　“可是，学者先生也没有答应我的要求啊。” 　　学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所以，你们女巫会是怎么想的，给我发出入社邀请，还安排一个不通人情的年轻女士来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因为我们想回报学者先生，而且我们也没有让成员来叨扰您，不通人情的人，我在您这边呆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想必是您多虑了，老人的记性果然不好啊。” 　　学者将墨水瓶盖拧好，在旋转瓶盖的时候狠狠地拧了三圈，似乎想把某个傻姑娘的脑袋拧三圈。 　　“所以，莫瑞女士打算和我一起去见客人。” 　　“是的，我就在旁边乖乖站着，不会打扰您的。” 　　“……”学者先生想到了什么，“啊呀，这恐怕不行，我的同事，巨龙先生，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他十分厌恶和你这样才华出众的女士共处一室，他曾经和我说过，比起女性，他更情愿和雌性动物待在一起。所以，莫瑞，恐怕你需要离开了，我不能对客人失礼。” 　　学者花了近二十分钟安抚像愤怒斗鸡一样的莫瑞女士，忍受着她恶毒的诅骂，将她请出了自己的房间。 　　将莫瑞带出去，关上房门。 　　打开房门，巨龙和疫医正站在门前。 　　还没等巨龙开口说话。 　　“我的老朋友，和你的相遇对我来说总是一件好事，快进来，不管你们接下来提出什么要求，身为你的挚友，我一定会答应的。” 　　…… 　　学者先生的面具，颇为古旧，凿刻的面部轮廓非常消瘦，眼睛和嘴只是用一道刻痕简单表示，像是原始教派的祭祀面具，威严而诡异。 　　但学者先生要比看上去好相处得多，他热情地将两人拉进了他的房间，还和巨龙先生手拉着手嘘寒问暖，尽管在莱尔看来热情过头，有点过于油腻，但总归是好事。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巨龙先生的朋友都是一些热情的长者。 　　“是这样的，这是我们的新人，疫医先生，他于几天前参加了一场觉醒仪式，但他的天赋，与众不同，我知道，天赋都是与众不同的，我的意思是，他的有些，不和常理，哪怕是神秘学也无法解释。” 　　巨龙示意莱尔展示他的卵。 　　“嗯，天赋离体了，是违规觉醒。” 　　一眼就看出了奇迹先生的不走寻常路。 　　学者先生端详了一下，伸出手掌，从五指间隙，蓝色的魔力丝线缠绕在卵上，开始闪烁光点，就好像生活在空气中的发光水母。 　　解析很快结束。 　　“巨龙，你的判断是什么？” 　　“不是生物，带有特殊反射弧的装置。” 　　“对了一半。施术者似乎是打算把他的天赋剥离下来，并且独立化，将剥离的部分形成一个新的个体。” 　　“但是失败了，也许是天赋本身的局限性，也许是仪式的咒文错误。这个实验结果只达成了一半，天赋被剥离了下来，但是没有发展成新的个体，成了一个外置挂件，无法实现原本的功能。” 　　“有两种解决办法，一是将剥离的天赋重新融合，回归到原本的样子，二是一条路走到黑，弥补外置天赋欠缺的部分，补完它的个体。” 第五十六章 浴火者学者 　　干瘦的双臂交叠，手指在肘关节轻轻敲打，学者停顿了片刻。 　　“个人建议，重新融合是一条捷径。墨守陈规并不是迂腐，路上的荆棘已经有前人为你斩开，你自己的安全，永远是第一要务，虽然我们有很多同伴都忽视了这一点。” 　　“就事实而言，创新的优势的确很明显，但疫医先生，探索神秘并不是一场不能输的竞争，谨小慎微是一种优良品性，希望你能评估好风险。” 　　“如果你成功走上了另一条路，我也会由衷地祝贺。” 　　莱尔看着手里的卵，自己比常人多一条路，一条是康庄大道，一条是不可见的蜿蜒小路，莫须有的危险，莫须有的精彩。 　　“所以，学者先生，如果我想要重新融合，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你和它本来就是一个被分割的整体，无论是自然法则还是命运都注定了二者的融合，你如果适当提高你的施法水平，一定会起到不错的推进作用。” 　　巨龙先生拍了拍学者的肩膀，“我以为你会表现得高兴一点，毕竟疫医接受了你的建议。” 　　学者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随手抽出一张卷轴开始记录，“我只是把我的经验用我认为正确的方式传达给了疫医，能够给予帮助就足够了，而且，事在人为，亦听天意，不到最后，我会始终保留意见。” 　　“老朋友，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老法师。” 　　“是的，胆小如鼠，不通变化，糟老头子。” 　　“你怨恨他们？” 　　“不，他们的成功，说明了这些见解的正确性，但，正确的不一定是我需要的。” 　　“老顽固呢。” 　　“我讨厌没有礼貌的年轻人，我也讨厌没有礼貌的老头。” 　　“哈哈哈，上次说的那件事，你给我透透口风，我能不能加入，字面上的，加入你们？”巨龙先生搓了搓手掌，两米高的身躯努力伏低，艰难地直视着学者。 　　“他们只会比我更加顽固，达不到硬性条件，你的愿望只能落空，巨龙，你在尝试你做不到的事。” 　　“我会做到的，总有一天……” 　　“有些方面，你比我更适合老顽固这个词。” 　　“所以我们才会成为朋友。” 　　学者的面具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笑声，离开了毛皮覆盖的椅背，正打算提笔开始自己的工作。 　　“对了，巨龙，在你到来之前，我用了一点手段，摆脱了一个活力充沛的年轻女士，所以，你最近可能会被女巫会下咒，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是吗？”巨龙先生对学者提到的恶劣后果意见不大，针对灵魂的攻击，巨龙是操纵这些的行家，“你和新成员有些瓜葛？” 　　“是的，年轻的时候，在外面干扰过几次魔女审判，你知道的，我有这方面的天赋，也许那些新成员里，有几个幸存者，现在她们缠着我，要给我一个荣誉巫母的头衔，我……” 　　“学者，你的头衔已经够多了，不过这个我认为会是最古怪的一个，一个男巫母。” 　　“可以把你认为去掉，她们觉得给这样的头衔算是报恩，我愿意出资金让她们接受一定的知识教育，如果她们愿意的话。” 　　“她们也许学到一半就会把老师变成一只山羊。” 　　莱尔和巨龙离开学者先生的房间，看着房门融化在墙里。 　　“看来他短时间不想见客了，我们回去，疫医，我很高兴你能接受学者的建议。” 　　“因为学者先生真的给我带来了帮助，我想知道，那些和学者先生不和的人是谁，只是很好奇。” 　　“高等魔研社。天启先生曾经和学者大吵了一架，因为理念的不和，所以退出创立了高等魔研，学者是传统魔法的权威，他的思维方式类似于传统法师，不像天启那么跳脱，跳跃性，我原本以为那只是一出闹剧，但天启证明了他自己，他对自己的授业恩师进行了讥讽，也许真正伤到了他，学者辞去了魔研社的职务，选择了这个小房间，在钻研魔法的同时，提供一些简单的解答服务，还有授课工作。” 　　“疫医，学者并不是迂腐的。也许高等魔研凭借自己的成就证明了他们的正确，但是这不意味着学者的失败，他教育出了这个世纪最跨时代的法师，甚至改变了法师这个词的概念。学者并非墨守陈规，他是许多新咒术的创造者，他的确是一个发明家，只是天启提高了发明这个词的上限。他们二者的区别，学者更倾向于稳定推进，而天启喜欢技术爆炸，大规模的技术推进。” 　　“我明白了，学者先生是一名很了不起的人。” 　　“结交他是我的荣幸。不过一想到他会成为新的巫母，总是一件有趣的事。” 　　“学者先生说是她们的感谢。” 　　“是的，他曾经跟我聊过以前的时光，尤其是自己假装女巫接受火刑的事。” 　　【你知道的，巨龙。那很简单，只需要一头凌乱的长发还有破乱的长袍，把棉絮填充在衣服里，在脸上涂几道污泥，那些睁眼不如瞎眼的骑士就会对你进行一次所谓的女巫审判。你会在薪柴堆顶端看清这个时代的愚昧，看到亚当和夏娃的罪恶子嗣汇聚一团，仿佛偷尝名为智慧的禁果就是一个骗局，他们的头脑里装满了稻草，可实际上连几只乌鸦都赶不走，连稻草人都不如。当我的衣服被点燃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的欢呼，他们认为这会取悦他们的神，但神其实没站在他们那一边，当我在火焰中毫发无损的时候，他们如木头呆立在原地，就像失去剧本的三流演员，好像我被烧死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我在他们的衣物上弄了几枚小火苗，看着这些白痴疯跑，将更多的东西引燃，最后我将火焰熄灭，看着满身灰尘的他们，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学者先生的天赋是火焰免疫，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恣意妄为，快意恩仇，据说，他走过的那些城镇，女巫狩猎明显减少了很多，因为那些人知道，贸然参与需要付出代价，学者间接拯救了很多无辜女性，荣誉巫母是他应得的。虽然我更喜欢他的另一个头衔。” 　　“那是什么？” 　　“龙祭司。” 第五十七章 异变 　　将白球摔在了桌上，冲击力让它像果冻一样噗哟噗哟地弹跳，长时间地接触让莱尔明白，自己的外挂天赋比想象中更结实。 　　躺倒在自己的木板床上，曾经粗糙的床沿已经磨得圆润，虽然不及奢靡之杯的坐垫柔软，但这种令人熟悉的膈应让莱尔真正放松。 　　随着第一缕阳光洒在地板上，莱尔和准备出发的葡萄道了声早安，这只光蝠居然是日行性的，莱尔闭上了双眼。 　　随着街道上的喧嚣逐渐吵闹，莱尔感受到了宁静。 　　睡不着！ 　　经历了天赋球的出现，在安德瑞度过了一整个晚上，结果自己没有丝毫困意，身体没有酸胀的感觉，眼皮也没有打架，根据一个医者的自我修养，莱尔判断身体没有异常，还是一个棒小伙。 　　但这是不正常的。 　　二十年的营养不良，加上曾经的刻苦熬夜，曾经还时常抱怨这个时代的悲哀，生活压垮了健康，但现在，自己感觉前所未有的精神。 　　右手捏住了手腕，感受脉搏，心率正常，不是肾上腺素激增的过度亢奋，打水梳洗了面孔，除了沾在头发上的水珠，自己的精神面貌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新生一般。 　　要说昨天的自己和前天的不同之处，只有一个可变形史莱姆球的区别。 　　还有被自己服用的黏液。 　　站在桌前，看着水蓝色的球体闪着微光，表面的黏液组成了薄薄的黏膜。 　　所以这东西还有精力剂的作用？ 　　外挂球开始了变化，表面黏液变成了昨晚的明黄色，看着像一个油炸的大包子。 　　莱尔明白了它的意思，黄色黏液才是精力剂。 　　那么，黏液还会根据变化改变性质？ 　　似乎触发了反应机制，黏液层变成了黑灰色，球底传来了嘶嘶声，一种难闻的酸味刺入口鼻。 　　“我的桌子！快停下！” 　　变回了透明的黏液，只是底部桌面被腐蚀出了一个圆形浅坑，黑褐色液体顺着模板的纹理像周围蔓延，最后挥发散近。 　　莱尔打开了窗户，将这刺鼻的空气排出去。 　　随着带着泥土味道，奶香和青草的微风吹入，莱尔靠着窗栏，看着怀里的球。 　　“你原来也不止是个装饰品。” 　　发现了天赋球的又一优点，莱尔开心地做起了饭，并顺手往汤里滴了点黄色黏液。 　　作为奖励，一根胡萝卜杵在了球的头上，看着胡萝卜尖端在慢慢消失，莱尔点了点头。 　　莱尔打算在今天开始唤醒法杖，圣灵木的龙杖正好在自己的皮袋里，但不是现在。 　　他打算在血月开始仪式，因为自己的第一次尸体复苏恰好是在那个时候，心底就觉得这个时刻最合适。 　　现在主要是进行准备工作，那就是反复练习咒语。 　　卡珊戴尔的破旧小巷，传出阴暗的低语声，石头房屋的阴影被拉长，阳光也黯淡几分，寒意在蔓延，小猫小狗都离开了这里，只有纯黑的乌鸦偶尔来这里叫唤几声。 　　不会有人经常光顾这里，即使是那些兴致使然的游手好闲之辈也会在这种气氛下绕道而行。 　　入神的莱尔没有注意到屋外的宁静，也没注意到，被他放置在桌上的球体在颤动，随着埃莫咒语的高低起伏，泛着波纹。 　　夜晚降临。 　　莱尔关闭了门窗，葡萄倒悬在横梁上，散发着微光。 　　桌子被搬到房子正中央，那些原先的书籍文件被堆放在角落，奇美拉皮袋，龙杖，天赋球，只有这三样被摆放在了桌上。 　　用苦草的汁液按照书本上的汇出一个六芒星，这个符号必须完整，并且要把龙杖完全包裹。 　　这原本并不难，书桌虽小，但放置一根法杖绰绰有余。 　　然而，问题在于被天赋球腐蚀出浅坑的部分，那部分呈深黑色的木质，无论莱尔怎么涂抹，都不会显形。 　　莱尔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把天赋球放置在那个凹坑里，脑中幻想六芒星缺失的部分。 　　借助球里变化出的光影，法阵成为完整。 　　心里有一个声音，就是现在。 　　凭着直觉，莱尔开始了咏唱。 　　他的右手放在靠近这边的杖头，嘴里念着咒文。 　　六芒星上的符文开始亮起，是浅白色。 　　浅白色开始在六芒星蔓延，顺着自己画的纹路，只要它走完一周，仪式就完成了。 　　莱尔开始紧张。 　　因为浅白色很快蔓延到了那个浅坑。 　　接近了，差三个字，两个字，一个字。 　　接着，透明球里的虚影符文也开始闪亮，但莱尔差点终止仪式。 　　因为球里的符文，是彩色的。 　　五彩斑斓的颜色，混合闪耀的虹色。 　　为什么是彩虹色的？ 　　莱尔看到，球里前行的彩虹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变成蔓延的浅白色。 　　直到符文完全亮起，莱尔终于松了口气，此时的龙杖已经被白光浸满，闪亮地快要刺瞎莱尔的眼睛。 　　“疫医先生，疫医先生！” 　　“他不会有大碍的，只是眼花而已。”一个新出现的声音，就像三伏天的冷饮，大冬天的暖汤，那声音能勾起内心里的欲望，但实际上却又很难表达其中的亮点。那是一个女声，成熟妩媚。 　　莱尔的瞳孔渐渐适应，睁开眼睛。 　　趴在桌子上关切地看着自己的葡萄，她的黑色小脑袋，高高地抬起，注视着莱尔的脸颊，善良的小姑娘。 　　另一边，那条手杖上的龙用一只前爪撑着脑袋，龙尾在杖身上摇摆，那双眼睛也注视着莱尔，只是微眯着，那是什么，戏谑？ 　　龙身由白色变成了淡淡的浅粉色，她很漂亮，非常漂亮。 　　事实上，对于自己的手杖雕饰活了，学会了说话，莱尔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所以我成功了吗？” 　　“当然，我的主人，我非常乐意被你使用。”酥麻的声音从龙嘴里吐出，莱尔感觉自己在注视一只狐狸。 　　似乎不是很妙。 　　“我的手杖，你需要一个名字吗？我觉得，应该给你取一个好名字，见证我们良好的合作关系。” 　　“无论是什么名字，只要是主人赐予的，我都会感激涕零。”感觉像是一个大姐姐在开玩笑。 　　“嗯，那我叫你小龙女怎么样？” 　　“好，那我的名字就叫美杜莎，谢谢主人。” 　　“……是小龙女。” 　　“美、杜、莎谢谢主人。” 　　“……很高兴认识你，美杜莎。” 　　“我也是，亲爱的主人。” 　　这玩意儿有点不好使啊。 　　莱尔将手杖握住，美杜莎缠绕在了他的手掌上，开始在指缝游弋，看着那细密的龙鳞，一条龙叫美杜莎，好强的违和感，算了，就当入乡随俗，但愿以后不会坑我。 　　莱尔伸手，准备拿起桌上的天赋球，刚才也有它的功劳，多亏了它。 　　在手即将碰到那水灵灵的表面时。 　　圆滑表面弹出凸起，一根液体触手攀上了莱尔的手臂，像蛇一样缠绕上去，天赋球变成了一股细长的水流，在莱尔的肩头重新汇聚成球形。 　　莱尔吃惊地看着自己的球。 　　它自动晃悠了两下。 　　“咕噜。” 第五十八章 死者交谈 　　“咕噜。” 　　“咕噜。” 　　它轻微弹跳着，用震动发出了声音，鲜活心脏一般跳动，虽然声音听起来更像是不安分的胃，但莱尔知道它并不饿。 　　莱尔的天赋变化了，向着自己期望的反方向，命运的葡萄藤离开了他搭建的支架，向着天空伸展。 　　他的天赋球更像一个个体了。 　　虽然强制的命令依然能操控它的行动，但莱尔能察觉到那个躲藏在角落的想法，它有了自我。 　　陌生的意识让莱尔有点疏离它，尽管那是自己的天赋，把球关进了皮袋里，系紧绳结，丢在桌上。并叮嘱美杜莎和葡萄留心异动，莱尔躺在了床上。 　　“我的主人，长夜漫漫，你就把我放在这冰冷的桌上，看着一个皮袋？我们可是初次相遇，你不应该把我捧在手心里，交流感情？”美杜莎的上半身高高抬起，望着这边。 　　“不，你的长度只有二十公分，而且我没有抱着木头睡觉的习惯。” 　　“真是个有风度的绅士。” 　　“谢谢夸奖，晚安，美杜莎女士。” 　　翌日。 　　洁白的杖端叩响主街的石板地面，莱尔换上了整洁的治安官制服，曦光撒在了帽顶，头顶传来了一丝温热。 　　空气清新，气候温和，莱尔本来带着好心情上路，前往复岗的第一天。 　　路走到一半，他的身体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 　　摸了摸光滑的杖头，那条龙并不在上面。 　　背部的衣料已经湿透了，粘连在一起，十分不舒服。 　　那并不是汗液的原因。 　　他扯了扯后背的衣摆。 　　“咕噜。” 　　是的，球也带来了，它把自己变形成又大又薄的布料贴在莱尔的背上，分泌的黏液将内衬打湿。 　　而美杜莎则在衣服里窜动着，从左袖滑到胸口，再到右肩，就像是在报复一样，莱尔不得不忍受挠痒一样的触感。 　　“你能不能安静点，美杜莎。” 　　盘踞在腹部的东西游了上来，顺着腹部胸腔锁骨，在莱尔的衣领钻出了一个小头。 　　“很抱歉，主人，稚嫩的男孩体味让我有点心痒难耐。” 　　“你就不能老实呆在口袋里吗，或者回到手杖上去。” 　　“我是在熟悉你，习惯你的魔力流动，便于日后更好地施法，你也不想施法失败，对吗？如果你昨晚将我放在床上，说不定这个过程早就完成了，是不是内心有点后悔了？” 　　“我非常庆幸我昨晚的决定，起码我得到了一晚上的安宁。” 　　“倔强并不是一个好的品质，很多人都因此吃苦，你也不例外。” 　　莱尔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治安处。 　　还好美杜莎还算有分寸，在熟人面前停止了捉弄。 　　约旦先生就在前台，两道眉毛拧成一团，在他面前正好有两名男士在争吵着，他们来到治安处检举对方违法，并就此展开了唇枪舌战。 　　威尔特先生不见踪影，这似乎是一个好消息，约旦先生的臭脸都比他的假笑要好看得多，起码今天，自己能放松一点。 　　穿过前厅，来到主客厅，那天的贵公子并不在这里休憩，也许还没到他们的上班时间，莱尔松了口气，起码自己不用僵硬地对他们表演脱帽礼。 　　办公室人数不少，加勒特先生的桌面文件似乎永远不会减少，签字，盖章，签字，盖章。 　　偶尔会有文件让他阴沉着脸，那扭曲的眉骨仿佛要把他的单片眼镜夹碎。 　　“早安，加勒特先生。” 　　“早安，小布勒。”他甚至没有抬起头看自己一眼，却准确地叫对了自己。 　　“你比我想象中要早来不少，年轻人就是好，身体恢复真快。” 　　看来雷尔夫真的把那个谎言上报了。 　　“正好，你的【独立工作室】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记得写一份报告。” 　　“好的，先生。”这才几天，又有死者了，不愧是黑暗中世纪。 　　“等等，小布勒。”加勒特先生停止了书写，没有了唰唰声，没有镜片的那只眼睛紧眯着，在莱尔身上扫视。 　　“把这个拿去。” 　　加勒特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金券，闪耀的金色边框，却柔软如布匹。 　　这个东西，莱尔刚好见过。 　　“赎罪券？” 　　“你的伤没好，就不要硬撑着，你现在走姿都变形了，拿这个去好好保养。” 　　“谢谢，先生。”虽然自己的怪异并不是因为所谓的臀部组织缺失。 　　“我也懒得等那个混账来我这要这个了，干脆直接给你得了，说来也奇怪，按他的习惯早就该来我这套话了，到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莱尔笑了笑，雷尔夫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自然不会拉下脸来求人帮忙，看这样子，加勒特曾经没少给过便宜叔叔帮助。 　　“再次感谢您。” 　　“真的感谢，就写一篇满意的报告给我。” 　　莱尔将礼帽摘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尽管再次忙碌的加勒特先生并没有注意。 　　莱尔迈入了油布后的铁门。 　　一个憔悴的乞丐，身上的破布沾满了灰尘和污秽，皮肤黝黑，身材消瘦，光是目视就能看到他的第四根肋骨。 　　他的嘴巴大张，从牙齿的缝隙处能看到食物碎屑，眼球泛白。 　　躯体保存完整，没有伤痕。 　　看了看档案，是被知名乡绅施舍的乞丐，在赠予食物的时候，因为进食过快噎死了。 　　看着身体状态，这份推论确实合情合理。 　　长期饥饿的人，如果突然暴饮暴食，身体不具备相应的消化能力，过量摄取会带来损害，尤其是对于已经是风中残烛的生命。 　　不无不可，按照以往，这个乞丐大概率会草草下葬，怎么会有人委托了解真正的死因，大概是那个乡绅觉得自己风评被害，想要主持公道，为自己辩护。 　　如果是以往，检查了身体症状和口腔的食物残留，大概死因就被定性了。 　　但是今日，莱尔有了新的方法。 　　从皮带里掏出了一朵暗紫色的五瓣夜茄。 　　自己也是应该像一个真正的降灵师一样工作了。 　　尸体复苏。 　　就像经历了心电除颤，尸体的胸膛高高挺起，然后落下，它翻了个身，用手脚支撑自己，慢慢地跪立。 　　因为本身有皮肉的缘故，灵魂火焰没有暴露，就像一个正常人。 　　“噎死我了，真是憋屈的死法。”这是尸体说的第一句话。 　　莱尔点了点头，“所以，是噎死的，自杀？” 　　“不，是杀人未遂。” 　　“嗯？” 　　“虽然我是因为食物堵塞气管窒息而死。但是，如果解剖肚子，分析那些食物残渣的成分，你就会发现少许的慢性毒药。” 　　“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往食物里下毒了，即使我没有噎死，在三两天之后，胃袋的酸液也会分解外侧保护，导致毒发身亡。只是那时候，死亡就与他无关了。” 　　“这也许只是你的猜测。” 　　“不，我亲耳听到的，他亲口说的，【该死的，他怎么会死得这么早，毒性应该还没发作。】” 　　“亲耳听到？什么时候？” 　　“在我死亡之后的十二分钟，周围的乞讨者作鸟兽散，只剩下他和作为尸体的我。” 　　“……你要知道，死人是不能做证人的。” 　　“那就把我的肚子打开，把带毒的食物取出来作物证。” 第五十九章 球会个法术 　　“真的那么怨恨吗？老实说，就事实而言，那个人的恶意并没有实质上地伤害你，你的死因已是定局，哪怕我将这件事开诚布公，他也顶多会因此有些狼狈，你真的愿意，让我破坏你的遗体，仅仅为了给他制造一点麻烦。” 　　莱尔无法理解，这个尸体为什么对真相过于执着，就像有什么在催促着他，相对真相而言，莱尔更愿意保持尸体的完整下葬。 　　“我是上不了天堂的，身体的完整对我而言无所谓了，但是老盖尔，崔法多和瘸腿伊利还活着，我得做点什么？” 　　“他们是谁？” 　　“我的朋友，也是一群没什么用的乞丐，老盖尔有一只脱毛鹦鹉，那畜生只会骂人，崔法多是个好老头，他会分给我几个烂果子，伊利曾经是个扒手，他总是对以前的光荣事迹夸夸其谈……” 　　“他们也许是这个世界的渣滓，败类，但他们是我的朋友，现在有一个以耍弄恶意毒杀他们取乐的人，我不能看着他们像我一样离开，而现在，撕开那张伪善脸的证据就在我的肚子里，我甚至不用感受痛苦。” 　　“你为什么还不开始工作，治安官？” 　　失去魔力供给的尸体瘫倒在桌上，莱尔切开了他的肚子，从胃袋里去除了一小团一小团的胶状面包块，切开表面，莱尔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在面包块的中心，一小块糖霜，中间有相似的粉末状物质，经过试剂鉴定，确定了毒性，莱尔在五六个糖霜里发现了一样的物质，排除了无意失误的可能。 　　乞丐说的是对的，那个知名乡绅在为自己赚取名声的同时，还在进行这些包含恶意的谋杀。 　　美杜莎从他的袖口里钻了出来。 　　“心情不好？” 　　“一点点。” 　　“那我告诉你一个更不好的消息，教会的人来了，径直走向这个治安处，猜猜，当他们发现这具尸体和摆弄这具尸体的你，会怎么做？” 　　莱尔的沉闷变成了惊慌，“你怎么知道的？” 　　“还记得我是什么木头做的吗？你如果每天多花点时间看看我，就会发现我比以往亮了一点点，而且还在不断变亮，圣灵木有着感知圣能的作用，明白了吗？宝贝儿～” 　　几乎是话音刚落，加勒特先生的身体就从通道里挤了出来。 　　“小布勒，教会来了，我去拖延时间，你快点把尸体藏起来，实在不行，就自己快点离开，别被发现了。” 　　话音未落，他又火急火燎地钻进了通道。 　　莱尔扛起尸体跑向了另一侧的铁门，那里连通的是另一个直接离开治安处的隐蔽出口，至于遗留在桌上的血迹，以后再说，尸体才是头等大事。 　　碰！ 　　莱尔撞在了铁门上，头晕目眩，他们居然把门锁住了！那我要怎么藏，又怎么可能跑！ 　　好好想想有什么好方法，但莱尔发现焦虑几乎吞噬了他所有的脑细胞。 　　“咕噜！” 　　“我的戒指！”天赋球化作水流离开了他，还顺走了他手上的安德瑞之戒。 　　这个“浑球”要造反了吗？ 　　它的身体里似乎还有一抹紫色。 　　“咕噜。” 　　它蹦到了尸体上，将那抹紫色塞到了老乞丐的尸体嘴里，在莱尔的惊讶目光之下。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熟悉的阴冷气息，熟悉的魔力流动。 　　尸体复苏，老乞丐站了起来。 　　莱尔惊愕地立在原地。 　　“那我先去避避风头。”老乞丐朝莱尔点了点头，摁动了安德瑞徽记，消失在了莱尔面前。 　　问题解决了。 　　“你还有一摊血迹和犯罪现场需要处理，宝贝莱尔。”美杜莎善意地提醒。 　　“什么叫犯罪现场。” 　　“我说的有错吗？亵渎尸体可是教会的重罪哦。” 　　…… 　　莱尔刚擦干血迹，就听到了通道里凌乱的脚步声，不少人正在朝这里走来。 　　莱尔吸了口气，时间匆忙，他的现场处理并不干净，但自己做好准备还是能勉强应付。 　　就像引爆了一根雷管，爆炸的冲击将那扇厚木门掀飞，那扇飞门擦着莱尔的头发，将身后的石桌打的粉碎。 　　好了，现场清理完成了，现场一片混乱。 　　在激起的尘土中，莱尔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光影，似乎是一把双头钉头锤。 　　传来了几人的咳嗽声。 　　一个责怪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卡莲，你在干什么！禁止使用武力！” 　　“很抱歉，修士，我嗅到了黑魔法的味道，我只是以防万一。”一个年轻的女声。 　　“呵，黑魔法，好大的帽子，这就是你把我地下室门拆下来的原因吗？”是加勒特先生。 　　烟幕散去，率先出现的是一个一米七不到的少女，穿着古旧的深褐色修女服，她的头巾毛草地扎在脑袋上，金色秀发就像被塞满的稻草，虽然相貌不错，但不修边幅的着装更像一个野小子。 　　接着是加勒特先生，他的健壮身驱几乎塞满通道，他先是扫了一圈，然后把目光看向莱尔，微微点头之后，侧出了位置。 　　最后是一个中年修士，古朴的修士服，头上是传统的地中海造型，中世纪修士有剔除中心头发来表达虔诚信仰的习惯，就像头顶着天使的光环。 　　“卡莲，你所说的黑魔法气息呢？”修士环顾了四周，确定没有异常。 　　少女左右环顾一圈，小巧的鼻子轻微抽动，就像小狗在嗅着气味，“消失了。” 　　莱尔松了口气，还以为暴露了什么。 　　“侦查邪恶！”名为卡莲的少女二话不说，一道圣光咒术甩在了莱尔脸上。 　　莱尔吓了一跳，原因是太熟悉了，仿佛雷蒙现身，难道教会打招呼就是侦查邪恶甩脸，如果说雷蒙先生的侦查邪恶是陨石打击，那这力道顶多算吹点微风。 　　莱尔自然地站在原地，甚至身上还在闪着圣洁的光芒。 　　“纯洁者？！”似乎无害安全标识在这里一样好使。 　　“卡莲！你刚才的试探简直就是对圣光的亵渎，还不快道歉！” 　　“很抱歉，纯洁者阁下。”少女倒是干脆。 　　“没有关系，我叫莱尔。”雷蒙干倒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从没听过抱歉，这是一个好女孩。 　　“圣光保佑您，莱尔阁下，我是萨里修士，请问，您在这干什么？” 　　“干什么？我在整理仓库啊。”莱尔伪装成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明白了，打扰您了，非常抱歉。”萨里修士带头走回了通道。 　　就结束了？ 第六十章 晚安 　　莱尔稍微清理了地下室的杂物，回到了办公区。 　　加勒特先生如常地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只是工作效率十分低下，更像是在转移注意力。 　　那位名叫卡莲的修女正站在他的身旁，目不斜视地看着远方，就像巡视的将军。 　　萨里修士已经离开，身着修女服的卡莲呆在办公室里，就像萤火虫一般显眼。 　　注意到了莱尔的到来，加勒特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一边，他伸手在额头摸了把汗，右边的卷曲假发在轻微摇晃。 　　“你来得正好，莱尔，来见见我们的新人，卡莲·彭拜女士，她在明天会正式上班，作为你未来的搭档，一起加入雷尔夫的刑侦小组。” 　　“打个招呼吧，先生女士们。” 　　“这是我的荣幸，莱尔阁下。”卡莲右手握拳敲了敲胸口，像是士兵一样敬礼，所幸还是个小女孩，没有什么不雅发生。 　　“能够得到卡莲女士的力量，真是圣光护佑！”莱尔轻巧地恭维了一下。 　　“圣光护佑你，阁下。”可以看到卡莲明显地笑了一下，然后猛然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 　　很容易看透的女孩。 　　“莱尔阁下，请恕我告退，日常的弥撒要开始了，明天开始，请允许我在您身边感悟圣光。”再行了一次握拳礼，卡莲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加勒特先生，发生了什么？”突然修女就成了我的同事。 　　“教会的一次尝试，和我们的博弈，还好你的处理及时，否则我们现在会难办很多。” 　　“可我也不觉得我们赚了多少，还白白多了一条小尾巴。” 　　“这条小尾巴比你混蛋叔叔的大腿还粗，这个一米七不到的小丫头轻松地轰飞了两米多的大门，我估计她能抵五个成年男人的武力。” 　　“但是卡莲也是一个监视不是吗？如果跟着我，我的工作会被干扰。” 　　“明处的监视比暗处的干扰要安全得多，教会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什么？” 　　“只是监视，不是管理。”加勒特眯了眯眼睛，嘴角翘起，就像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治安处也需要换换血了，将那些吃里扒外的垃圾赶出去。” 　　“威尔特先生？” 　　“不然？你以为还有谁会知道你今天的工作。” 　　“说到工作，先生，我的工作完成了。”莱尔取出了做好的报告，还有一小袋白色晶体，“死因是食物堵塞气管导致窒息，但是，胃袋的食物里含有致死性毒药，判断嫌疑人存在投毒的恶意行为。” 　　加勒特把报告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他把头转向莱尔，单片眼镜后的瞳孔格外的大，莱尔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小布勒……布兰·舍里是商人联盟的成员，那是治安处背后的支持者之一。” 　　“我明白了，先生，我只是法医，不是法官。”莱尔笑了笑，大方地摊开手。 　　“这件事的后续我会让雷尔夫负责，他会【处理】好的，他在这方面很有才能。” 　　“……” 　　“辛苦你了，小布勒，你的工作非常出色，你可以下班了，回去休息吧。” 　　“再见，先生。”莱尔行了脱帽礼，带着微笑离开。 　　加勒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将手中的报告丢进壁炉的灰烬里，看着它被点燃。 　　他的嘴里喃喃道，“不愧是叔侄吗，和【治安恶狼】一样的眯眼笑。” 　　…… 　　布兰·舍利烦躁地切割着餐盘里的牛排，自己害死乞丐的谣言正在卡珊戴尔疯传，那群该死的老鼠，明日的聚会自己会成为笑柄，那些人会怎么说我，露馅的布兰。 　　但愿治安处的人拿了钱能用心办事，布兰端着酒杯走向窗台，窗帘之外是卡珊戴尔的黑夜，博瑞男爵的庄园的位置就在那白色弯月之下。 　　靠着名声和金钱进入那个地方，听说老男爵的长子还是个性情古怪的小鬼，哼，贵族血脉，只需要稍加安排，求娶一个高贵的小姐并不困难。布兰将酒杯摆在眼前，透着鲜红的酒液看着那座庄园，轻微摇晃酒杯，就好像博瑞庄园也在跟着自己的手摇摆。 　　有趣。 　　门外的笃笃声打消自己的兴致。 　　“那群废物，不记得我用餐时不准打扰的规矩了？有必要整顿舍里家族的规矩了。” 　　布兰讲酒杯放在桌上，朝着门口走去。 　　敲门声一直没停止。 　　布兰拉开了大门，“不论你是仆人还是管家，你的聘期都结束了。” 　　布兰没有看到来者惊恐的表情。 　　因为那是一张溃烂的脸，下巴就像挂件一样下垂，导致嘴巴大张，要把人生吞一样。 　　枯木般的手指按压在布兰的檀木门上，指尖末端流出黑色的黏液，像是融化的油膏，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布兰捂住了嘴巴，但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因为他的视线飘向了来者的下面。 　　空的。 　　黑紫色的皮肉夹带着肋骨，腹部就像敞开的大门，肠子胡乱的沉积在最底部，胃就像倾倒的水瓶。 　　深褐色的液体流了一路，浸湿了珍贵的地毯。 　　布兰摔倒在地上。 　　看着这具尸体走进了自己的餐厅，甚至顺手关上了门。 　　他的脱臼大嘴念叨着什么，模糊不清，直到最后的吼叫才能听清。 　　“凶手！凶手！凶手！” 　　…… 　　舍里家的半夜就像狂欢一样热闹，仆人们在奔走着，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的布兰·舍里被连夜送往了教会。 　　身影匍匐在舍里宅的尖顶阁楼里。 　　他看着行人手里的火把和油灯，就像眼睛里泛着光。 　　一个水灵的触手伸到了面前，上面是一朵死神夜茄。 　　老乞丐拒绝了。 　　“给莱尔老爷留点吧，这已经是第四朵了。” 　　“不使用我就会停摆，那就停下吧，已经结束了。” 　　“去看望朋友？没有必要，没什么好看的。” 　　“安葬？哈哈，乞丐还有安葬一说，生来四海为家，死后天地作坟。” 　　“这就足够了，这就足够了……”他的眼球开始暗沉，指节摔落在地上不听使唤，“我死后，比我活着要精彩得多，谁能想到，我还吓唬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呵呵呵。” 　　“谢谢你，还有莱尔老爷，最后帮我个忙吧。” 　　“咕噜？” 　　“吃掉我吧。” 　　“……” 　　“我感觉得到，随着我活动得越久，越能感受得到，身为怪物的自觉，还有心里不断增长的食欲，我们是一样的吧。想必你也是一直在忍受着饥饿，我活着的时候，就像野狗在刨食，谁知道，我死后，居然活出了个人样，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让我也有点用吧，如果我这朽木也能给你带来一点舒适的话，拜托了，吃了我。” 　　他的身体慢慢僵硬，头骨贴在了地上，失去焦距的眼球直直地看着那个莹蓝色的球。 　　“咕噜……” 　　一块带着星点的半透明幕布盖在了老乞丐身上。 　　就像银河在给他道晚安。 第六十一章 三个选择 　　“咕噜。” 　　莱尔打开窗户，触手爬上了自己的手掌，在手心重新变成一个球。 　　“你是不是重了点？”莱尔在手心掂了掂，看着丝毫不减变化的体型，看来是错觉。 　　将球放在了肩头，拿起了手杖，美杜莎看着被打开的窗户若有所思，言语化作了狡黠的微笑。 　　“美杜莎！别钻进来，该死的，快出去，别动了！” 　　…… 　　“安乐，阿里安娜。” 　　“安乐，疫医。” 　　阿里安娜将茶杯捧在手心，朝着窗外的夜色坐下，微风将她的面纱稍稍撩起，她就像一座精美的石雕。 　　今天的阿里安娜是绛蓝色，头带上别着蔷薇花，淡雅的色调配上她空灵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屏息低气。 　　“是在赏月吗？” 　　“在发呆。月亮没什么好看的，和我小时候看到的没有丝毫区别。” 　　“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我的姐姐最近有点奇怪。”阿里安娜抛出了一个话题。 　　“是帮我雕刻法杖的那位海伦娜女士？” 　　“是的。最近总能听到她的笑声。” 　　“很奇怪吗？也许是想到开心的事情了。” 　　“你会一个人在房间发笑吗？” 　　“偶尔……有一点点时候会吧。”脑海中描绘了一个人在空荡房间大笑的情景，感觉有点诡异。 　　“我的法杖已经制作完成了，那条龙活了，甚至还会开口说话，她的名字是美杜莎。” 　　莱尔拍了拍环绕在脖子上的美杜莎，示意她出来，但是并没有回应，她的身体也没有活动，就像真的木头。 　　甚至在莱尔的催促下，还紧了紧身体，勒住他的脖子，“咳……咳……” 　　“她好像有点不舒服。”莱尔不知道自己这个拙劣的解释有多么可笑。 　　“真好，要是我的海伦也能说话就好了。” 　　海伦是一根前臂长的魔杖，全象牙材质，杖身笔直修长，最前端，一颗玫瑰红的宝石，简约奢华，在阿里安娜手上就像仙女棒。 　　特别富的仙女棒。 　　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失落。 　　水流触手缠绕在了阿里安娜的魔杖上，一个水球将那颗宝石包裹。 　　“咕噜。” 　　“咕噜？”阿里安娜也发出这个可爱的拟声词，球在她的掌心凝聚，手掌在轻拍，噗哟噗哟地画着波浪。 　　“疫医，你的天赋喜欢我。” 　　莱尔笑了笑，“没有人不喜欢你。” 　　“嗯，谢谢。” 　　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吗，想到阿里安娜的魔性之喉，似乎也挺正常。 　　“说起来，美杜莎这个名字，真让人怀念。” 　　“希腊神话的那个吗？有石化能力的蛇发女妖。” 　　“嗯，但是真实的美杜莎是不存在的，蛇身女妖倒是存在，但看见眼睛就会石化纯粹是无稽之谈，很多神话生物，都是现实和传说的糅合而已。” 　　“光是了解蛇身女妖的存在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新奇。” 　　“她们都生活在西南部大海的浅滩，以后说不定会见到。” 　　和阿里安娜的闲聊差点让莱尔失去了时间观念。 　　“我还要去找学者先生，先离开了，阿里安娜。” 　　“嗯。”将水球递还给莱尔，阿里安娜朝着离开的他轻微挥手。 　　循着上次的记忆走到熟悉的位置。 　　是一面没有任何装饰的墙，敲了敲从地上往上数的第二十三块石砖，并没有什么机关，顺手而已，保持礼貌敲门的习惯，你能进去与否完全看学者先生的心情。 　　趁你不注意，石砖变成了一扇木门，门从内侧被打开，黑色尖顶帽，身上的长袍是浅青色，脸上是飞鸟羽翼状的舞会面具。 　　“欢迎，疫医先生。”柔和饱满的声音从她的嘴里传出，就像秋天的婉转溪流。 　　“谢谢，女士。”莱尔看了看内部，学者先生正坐在位置上，朝莱尔点点头。 　　“这位是文莉女士，一位女巫。” 　　“同时也是学者先生的助手。”文莉女士微笑着添加着自己的词缀，言语和矜持都成为她的武器，三言两语就把握了主权，女强人个性的女士。 　　莱尔不太擅长对付这类。 　　学者先生也是如此。他几乎是被束缚在椅子上，无论是书籍还是纸笔，文莉女士都会适时地递过来，并且看学者先生的反应似乎没有疏漏，完全把握了学者先生的一言一行。 　　“出什么事了，疫医先生。” 　　“是关于我的天赋，它发生了变化。”莱尔将放在桌上，作为演示，球伸出触手在半空中表演了跳绳。 　　“它甚至学会了施法。” 　　“哦～已经迈向个体了，很严重啊～我要尽快进行全方位测试才可以，对了，文莉，我得保护好疫医先生的隐私，所以……” 　　文莉女士没有多说什么，没有拖泥带水，“我明白了，学者先生，我会在房间外等待，请放心，”文莉女士走到门外，最后朝学者先生扫了一眼，“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候，但是，学者先生，忘记我，我是会生气的。” 　　“……我明白了。” 　　房门紧闭，学者先生扑倒在桌上。 　　莱尔弓着腰，看了看门的方向，轻声说，“女巫会这是派出了最高战力了吗？” 　　“从各种角度来说都是，文莉女士已经是一个强大女巫了，据说距离巫母也只有一步之遥，最要命的是，她正好是我干扰的某一批女巫狩猎的受益者。” 　　“安乐，学者先生。所以，我的天赋现状真的很严重吗？” 　　“已经具备初步灵性了，还会施法，你这是把他当法杖材料附魔了吗？你可真能啊，你接触魔法还没一周吧，我见过最具有安德瑞精神的魔法新人就是你了，天赋你都敢瞎整。” 　　“我不是故意的。” 　　“都是废话，现在已经走了一半了，老实准备进阶材料把天赋个体化吧。” 　　“嗯。” 　　“我这有三种方案。遗传法，主材料是你的骨粉，能保证天赋的个人思维逻辑就好比另一个你，优点是，稳健，缺点是，平平无奇。种植法，主材料是灵性信物，根据你的材料不同，得到的结果也是各异的，制造一个神明的化身，优点，它的施法能力可能比你强大得多，缺点，它可能整体比你强大得多。赋予法，主材料剑舞曼陀罗，它会提升你的灵感，提升到能凭空捏造一个人格，你的天赋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优点，显而易见，缺点，不稳定性，我们的思想天马行空，你永远无法猜到下一秒会想到什么，与其说是自我塑造，倒不如说是将一切交给命运。” 　　“你的选择是什么，疫医，”学者先生拍了拍水球，那些触须在半空中游动，像海葵。“你想把它变成什么？” 第六十二章 剑舞曼陀罗和狠人国家 　　遗传法率先排除，原因无他，莱尔不知道怎么获得自己的骨粉，对于自身的摧残，抱歉，一根手指我都拒绝。 　　“学者先生，如果我用其他人的骨粉来进行遗传法呢，比如说，巨龙先生？” 　　“所以，你会愿意自己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被自己的天赋掐死吗？只是夸张的比喻。” 　　“遗传法不用考虑了，我拒绝。”脑海里有画面了。 　　“灵性信物是什么？” 　　“带有神灵气息的东西，它们的遗蜕或者残骸。活着的神明会谨慎保管他们的一切，死去的神明，也许正好是他们再次复活的契机，如果你足够强大，当然也存在夺取权柄的可能，恰巧这种冒险非常适合安德瑞人。” 　　“拒绝，我不想成为神明的备份。” 　　“那剑舞曼陀罗，又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一种特殊草药。人吃了，身体素质会极速增长，稍加处理，也能作为施法者的最佳辅助剂。问题在于，它的产地单一而且特殊。” 　　“在哪里？” 　　“斯坎索儿山脉，文明社会的边界，那里只有两个人类王国，并且彼此攻伐，战乱持续十年。” 　　“教会势力不进行干涉的吗？” 　　“利威瑟和德瑞亚王国已经被开除教籍了，他们的争端教会无权干涉。” 　　中世纪国家都是具有教会籍贯的，有的时候神权和王权绑定在一起，教会会平衡国家之间的争端，让异议在谈论桌上解决，没有理由就无权对敌国宣战，违者会被开除教籍，这是非常严重的后果，甚至曾有国王忏悔赎罪取回教籍的先例，不论如何，失去教籍争斗十年还不灭亡的国家，在现实世界根本不存在。 　　这两个国家绝对是狠人辈出，因为失去教籍意味着你会被所有国家群起而攻之。 　　“这两个国家一定十分强大吧。” 　　“作为拥有剑舞曼陀罗的国家，他们的国民几乎是文明时代最能打的。” 　　“文明时代？也就是说，还有野蛮时代？” 　　“更加久远的时代叫法不一，现在讨论没有意义，就说现在吧，剑舞曼陀罗这种战略植物收到了两个国家的绝对控制，你想要亲身取得他们的机会，毫不夸张，趋近于零。” 　　“学者先生有方法的话，还请教我。” 　　“你自己做不到，可以借力，彷徨之城有一个类似安德瑞社团的协会，叫做黄昏之忆，那里，你应该能打听到剑舞曼陀罗的消息。” 　　“可是，学者先生，我并不知道怎么去彷徨之城？” 　　“啊，这倒不急，明晚你们奢靡之杯就会一起游览彷徨之城了。巨龙先生正好在那边和我有一些要事要谈，所以，耐心等待，疫医。” 　　“对了，学者先生，我听闻，您似乎还有一个龙祭司的头衔……” 　　“是的，没什么值得好奇的，疫医，那只是历史的残渣而已，过去的辉煌随巨龙的消逝一去不返，现在的世界属于圣光，也属于你们这些先进者。你的法杖完成的如何，你的天赋是法杖附魔的纰漏，那法杖怎么样了？” 　　“一切良好，我的法杖能够完美释放，它上面的雕饰甚至能够和我沟通，它的名字叫美杜莎。” 　　“美杜莎？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莱尔轻拍环绕脖颈的美杜莎，相当轻柔，他可不想窒息。 　　没有回应。 　　学者先生的视线也注意到了莱尔黑色大衣后，脖颈的凸起部分，他的眼神平视，直直地瞪着那个区域。 　　变化出现了，美杜莎居然开始了移动，只是，她滑到了莱尔的背后。 　　“学者先生，美杜莎好像有点怕你？” 　　学者先生的附魔面具稍微转移了朝向，看着莱尔的鸟嘴，“是吗？也许吧。阿里安娜最近还好吗？” 　　“应该算好吧，虽然相处不久，但看上去阿里安娜确实在快乐地生活着。” 　　“嗯，那是一个好孩子，年轻的时候，我做过一段时间纳斯兰家的家教，阿里安娜是相当乖巧的孩子，相比之下，她的姐妹让人头疼得多。” 　　似乎意识到背后谈论有失礼貌，学者先生停止了话题，尽管莱尔非常好奇。 　　“疫医，回去以后，建议你以专业医师的角度稍微检测一下你的天赋球。” 　　“嗯？” 　　“我开发过一种检测体内病菌的魔法，会诊断出身体内隐藏的病原体，当它的数量超过阀值，魔法就会像我报警。” 　　“而我无意间发现，你的天赋球体内，含有大量的感染病株原体，虽然都是一些常见的人类疾病，但为了避免某地出现大范围瘟疫，请妥善处理。” 　　“好的，我明白了。” 　　从学者先生的房间离开，和门外的文莉女士道别，莱尔走在回奢靡之杯的路上。 　　天赋球附在自己的肩上，自从它有触手以后，就特别喜欢呆在莱尔的肩膀位置，随着莱尔的走动，球体也上下起伏。 　　“真是想不到，看着可爱，结果是一个大型病原体。” 　　“还不是最近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美杜莎从袖口窜回手杖上，在莱尔的指缝肆意伸展身体。 　　“舍得出来了吗？美杜莎，碰到学者先生居然躲起来了。” 　　“真是无知者无畏，我是一根魔杖，很难有看到那个人不退缩的魔杖，那种魔力量，也多亏现在的大法师都乐于练习气息遮蔽，不至于让你这个小菜鸡在他面前直接昏厥过去。” 　　“学者先生有多强？” 　　“并不是有多强，这么说吧？魔网节点你知道吗？” 　　“世界魔力的交汇点，魔力枢纽，施法者的力量源泉。” 　　“魔网节点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施法者的各项能力都会提升百分之十上下不等，因为魔力流的能量浸染。” 　　“在那个人身边，你的能力大概能提升个百分之八，那就是个人形的魔力节点。” 　　“在我们法杖眼中，就是给予我们力量的神明。” 第六十三章 好叔叔 　　卡珊戴尔的红月皎洁不变。 　　莱尔脱下衣物，消化着一天的知识。 　　笃笃。 　　拿起美杜莎，球用触手将自己吊起，悬停在门后的正上方。 　　莱尔打开了大门。 　　阴沉的雷尔夫站在外面，他的面容在帽沿的遮挡下蒙上了一层阴影，看不清表情。 　　“叔叔。”莱尔让开了道路，邀请他进来。 　　雷尔夫并没有移动。 　　“布兰·舍里在三小时前被送往了教会……” 　　“……”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为什么叔叔会怀疑我？” 　　“因为我是你的亲人，我了解你。”站在莱尔的小屋外，雷尔夫摘下了头顶的帽子，扣在了莱尔头上，“你的表情非常阴沉，这是你的弱点，你的喜怒总会表达在脸上，你比我更需要它。” 　　莱尔的面容被遮掩，他也看到了，雷尔夫那张冷漠脸，眼瞳中的锋芒依旧刺人。 　　“你在医学院的时候，打伤了一个贵族，理由是他对我那个已故哥哥的嘲讽，面部淤青，三颗被打落的牙齿，事后处理花费了我不小的精力。” 　　“莱尔，你是一个好孩子，但你对正义的追求手段，总是严苛而且没有下限，正义感让你变得暴力而冲动。” 　　“我只是吓了吓他……” 　　“用一具活动的尸体？我当初就应该把威廉弄死。”雷尔夫平静地说出了很恐怖的话。 　　他似乎以为是巫师威廉让自己学会了魔法。 　　“所以你是来抓捕我的？” 　　“我说你做错了吗？” 　　“没有。” 　　“而且我也没收到案件要求，我只是来嘲笑我那个无知的侄子，看着他的作案手法是多么幼稚。” 　　“你能用非常规手段，我很欣慰，的确，现场大概也不会检查到痕迹，但你太急了，作案动机明显暴露了你。” 　　莱尔感觉这场正义与道德的交流明显变味。“叔，你是治安官，和我讨论这个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你这兔崽子以后要是再犯傻，再出这档子事，我兜不住咋办！” 　　“诶，你要包庇我？可是，这不太好吧。” 　　“我欣赏你的意图，但我不看好你的方法，加勒特应该和你说过，案件交给我的事，结果你还是自己动手了，不相信我的能力？” 　　“因为现在的法律给不了他应得的制裁。” 　　“法律给不了的，我雷尔夫可以变本加厉。我原本打算用你的证据去讹诈一笔，让他大出血，现在呢？他受到惊吓，反而成了一名受害群众，他不仅没有损失，反而能得到别人的同情。我知道你的做法确实很解气，但是，心里畅快不会解决任何问题。” 　　“你该成熟了，莱尔。” 　　“我明白了。” 　　“对你的长辈多点信任，我绝对比你这个天真小子老道多了。” 　　“嗯。” 　　雷尔夫将帽子放回自己的头上，他的侄子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淡。 　　“我现在要去勘查现场，晚上如果还要出行，记得锁门。” 　　“还要？” 　　雷尔夫走向黑夜。 　　“我在门外站了一小时，直到一道白光将你送回来，研究那些东西，小心点。” 　　…… 　　翌日。 　　加勒特先生的办公桌前，三个身影站在他面前。 　　他调整了自己的单片眼镜，看着自己手里的调查报告。 　　“雷尔夫，这就是你的调查记录？” 　　“是的，先生，为了这片详尽的报告，我呆在了舍里庄园一个晚上，和那堆呕吐物，以及几个如同交流障碍晚期的佣人收集情报。” 　　雷尔夫的那篇报告，莱尔正好看过，一篇措辞优美，并且描写详尽的报告，将现场刻化的入木三分，甚至那块餐碟上的牛排都用了两个段落。那是一片看似专业实则类似侦探小说的报告，因为它会给观看者错误的感官认知，混淆视听，那就是一瓶针对视野和头脑的强烈酒精。 　　加勒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莱尔，“非常棒，这样的文学作……案件想必是那些绅士们乐意看到的，你的结论是什么？雷尔夫。” 　　“经过我的专业调查，布兰·舍里先生可能患有轻度妄想症，需要教会治疗。” 　　“真是个悲痛的消息，尤其是发生在我们治安处的赞助者身上，我本想为他悲痛半刻钟，但还有一座卡珊戴尔的民众等着我们的帮助。” 　　“所以，雷尔夫，你的案件工作结束了，现在，我向你介绍我们的新成员，卡莲·彭拜女士，作为曦光教团的一员，具有出色的实践经验，她被分配在你的小组，要多多关照，雷尔夫。” 　　这大概是加勒特先生叫雷尔夫本名最多的一次。 　　卡莲穿着崭新的治安官服，金发盘在脑后，头上的礼帽大概是最小尺码，给人的感觉焕然一新，卖相相当不错。 　　依旧是她标准的捶胸礼。 　　“雷尔夫长官，卡莲·彭拜，向您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的工作范围，想尽量和莱尔阁下重叠。” 　　雷尔夫原本无所谓的眼睛明亮了一点，那是一种莱尔没有见过的神色，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雷尔夫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他的嘴唇抽搐着说话。 　　“欢迎你的到来，卡莲，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喊我雷尔夫，长官就不必了，我更喜欢和我的下属之间，用类似亲人的关系维系。” 　　世界毁灭了吗。 　　莱尔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雷尔夫拼命维持的笑脸。 　　不久之后，三人开始了巡逻工作，在整装之时，莱尔被叫到了一边。 　　看着一脸严肃的雷尔夫。 　　“侄子。” 　　“嗯。” 　　“我只能帮到这了，成与不成，要看你自己努力了。” 　　“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看你马上就可以成家的意思。卡莲是个好姑娘，你二十了，我觉得很般配。” 　　“你在想什么，我和她昨晚才第一次见！”从没想过雷尔夫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我在想什么！我第一眼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我侄孙的脸，莱尔，你可是布勒家的独苗！你要负责生命的延续！” 　　“不要说的全是我的责任！你可是正值壮年。” 　　“我不管！五年之内，我要抱着布勒家族的未来血脉！所以你小子现在就得给我努力。” 第六十四章 冒失的圣骑士卡莲 　　卡珊戴尔的主街一片祥和，交错的行人，开始营业的商铺，马车的轱辘旋转声，虽然他们行色匆匆，但生机勃勃，生活百态，琳琅满目。 　　这只是社会的一个片面，而且是相对好的部分。 　　衣装得体的先生女士，商店内的漂亮工艺品，干净的街道，就像陈列在博物馆里的画卷。 　　光鲜的表面。 　　这里是富人区，相隔不到百米的地方，淤积着这个世界的阴暗，他们没有清理它，只是扫到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如果在那里前行，你根本不会保持如此的闲情逸致，你的一个走神，可能会遗失你的钱袋，你的一个大意，可能会殒命当场。 　　当莱尔陪着好奇的卡莲在繁华街道走走停停时，雷尔夫正在暗影之中，处理这些时代的垃圾。 　　治安官不是轻松的职业，从来都不是。 　　但今天，莱尔会相当轻松。 　　雷尔夫提出了要求，莱尔今天的任务，就是和卡莲·彭拜女士享受生活，在富人区散步。 　　卡莲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她会认真行走在莱尔身后，模仿莱尔的每个举动，但注意力很快又会被吸引走。 　　“卡莲。” 　　“我在！莱尔阁下，我绝对没有看那个有着精致雕花的瓷瓶！” 　　“卡莲，教会的年轻人，很少到街市上来吗？” 　　“除非任务需要，我们有年长的修士讲解生活的常识，但很少亲生经历，避免沾染世间的原罪，我们的时间通常会被安排满。” 　　“哪些安排，如果不介意告诉我的话。” 　　“对纯洁者阁下，我没有丝毫隐瞒。除了生命的日常需求，我们会祈祷，颂念经文，修行圣光，还有学习使用使用武器的战斗技巧，通常都是链枷，战锤，长剑和权杖之类的，还有参加主教的传教会。” 　　听着卡莲念出的一大堆重武器名称，莱尔咽了咽唾沫。 　　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灵术暴露那天，身穿优雅修女服的卡莲砸开了自己家门，拖着比自己的还长的战锤，物理超度自己。 　　这才是修女的正统吗？ 　　“卡莲，修女都偏爱使用那些重型兵器吗？我的意思是，在我的记忆力，修女都是手持一些仪式长杖。” 　　“莱尔阁下的印象并没有错，修女作为引人向善的使者，大多都会保留自己温和的形象。” 　　“所以，卡莲你是个特例？” 　　“什么特例，我不是修女，我是圣骑士！莱尔阁下，圣骑士和修女是有区别的！” 　　“可是，卡莲你第一次出面时，的确是穿着修女服，难道女性圣骑士，也有便衣的习惯。” 　　卡莲停顿了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脸蛋开始涨红。 　　“那是因为……我的铠甲被偷了，我的银骑士铠甲。” 　　“……”莱尔看着面前这个低着头，嘴里如蚊喃的女孩，这次显然是一件相当羞愧的事。 　　“什么时候被偷的？” 　　“在我睡觉的时候，放在床边被偷了。” 　　“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我也没想到会被偷啊，那上面还有主教阁下赐予的烙印，是只有我的血脉才能使用的传家宝。” 　　“结果你的传家宝被偷了。” 　　“嗯。”卡莲就像蔫了的蔬菜，有气无力，“简直就是人生的污点。” 　　似乎是自己的过失，莱尔拍了拍卡莲的肩膀，“没有关系的，现在你在治安处工作，暂时也用不上那套盔甲。” 　　“嗯，我让圣光蒙羞了，这次的外出修行也是我主动申请的，不过，居然在这里遇到了纯洁者阁下，这一定是光给我的启示！赞美圣光！” 　　“赞美圣光！”如果圣光真的有意志，大概会被你气死。丢了盔甲，和一个降灵学徒作同事。 　　“所以，卡莲，你说的纯洁者是什么意思，一种身份？” 　　“教条中的传说，拥有纯洁灵魂的肉体，据说是天使的后代，他们对圣光的亲和性无人能敌，是教会的天生领袖。” 　　那确实挺可惜的。 　　“莱尔阁下，难道你现在没有怦然心动吗？”卡莲的大眼睛注视着他，“你就没有考虑过加入圣光的怀抱。” 　　你的诱导和你的武力相比简直可笑，艾丽安的话术能力能打十个你。 　　“很遗憾，我做不到那么无私，圣光要求我们奉献自我，我做不到抛弃一切侍奉他。” 　　“成为圣骑士吧，莱尔阁下！” 　　“嗯……这有什么区别吗？” 　　“修士修女是主的仆人，他们会将一切献给主，但我们圣骑士不是这样的，我们是主的士兵，我们只能用武力和荣耀赞颂主，也因此，我们的约束会少得多，圣骑士是可以结婚生子的，甚至能拥有自己的家族。” 　　雷尔夫应该很乐意听到这个，但莱尔已经加入了安德瑞，魔法的世界不会逊色圣光分毫。 　　卡莲还在热情地讨论着，她幻想到了莱尔成为十字军领袖开始了第二次东征。莱尔甚至怀疑，她这么积极传教，是想用功绩洗刷心底的铠甲被偷的羞辱。 　　“卡莲，失去了铠甲，会影响你的战斗力吗？” 　　“当然不会，我已经是银骑士了，用圣光制造铠甲虚影是我的能力之一，我只是觉得惋惜而已，那套铠甲，毕竟是父亲传下来的，我还打算把它传承给我的孩子，嘿嘿，虽然自己根本没想过那方面的事，但是就是想到了孩子。” 　　卡莲的眼神看向远处，眼底的希望像宝石般璀璨，带着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带着纯真，非常……漂亮。 　　“莱尔！”一个声音在叫唤自己。 　　那是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人。 　　还没等莱尔做出回应。 　　“侦查邪恶！”卡莲像闪电一般冲了过去，她的右臂甩在身后，一把战锤的光影正在成型。 　　“饶命！”黑袍底下，出现了威廉狼狈的身影，他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一枚小巧符咒正夹在他的指缝。 　　“卡莲，那是我的朋友。” 　　威廉赶紧躲到了莱尔身边，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符咒收好，他凑到了莱尔耳边。 　　“你可真行啊，和圣光同行的死灵法师。” 　　“我有特殊的隐藏技巧。谁要你打扮得那么怪异。” 　　“那还不是怕遇见你叔叔那个煞星。” 　　恐狼症。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威廉。” 　　“当然，大好事，我的兄弟，莱尔，我发现了一处秘境，入口就在卡珊戴尔，也许指向传说中的法师圣地，传说之城。” 　　“那是什么？” 　　“一座被隐藏的施法者都市，我最近找到了线索，要不要再搭个伙，我们来一次冒险。” 　　“有危险吗？” 　　“不确定，没危险我找你干嘛，做慈善吗。” 　　“成交。” 第六十五章 魔力锁 　　莱尔、巨龙、阿里安娜、绅士站在月色下的空地，他们的周围还有许多黑影，都和他们一样，在默默等待着。 　　今晚，是登上彷徨之城的夜。 　　因为预料之中的意外，等待了不短时间。 　　“无面先生，现在目标在卡奎山东侧二十里范围，请建立传送门。” 　　“好的，卡奎山东侧二十里……” 　　“等等，无面，目标移动了，现在在刚德林地下废墟三十米。” 　　“好的，地下三十米……” 　　“调整！目标转移到了昆卡侧壁！” 　　“……” 　　无面看着正在检测坐标的同事，那张苍白的面具正在他的后脑勺扫视。 　　辅助的地标书上，那一行目标文字正在闪动。 　　无面站了起来。 　　“安德瑞传送部，招聘新的传送法师，员工福利优厚，薪酬可面谈，魔研社成员优先，吃苦耐劳，心性温厚者优先！” 　　“无面先生，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部门可没有空闲岗位。” 　　“现在有了，我申请辞职。” 　　“……” 　　“一分钟不到建立三次坐标，彷徨之城的那帮秘术师就是在整我，你行你上，我不干了！” 　　似乎出了大麻烦。 　　正当莱尔以为今晚的旅程泡汤之时。 　　“无面。”带着暗蓝古面具的学者先生走了出来，他身着一件边角镶着金线的长袍，在半腰处，是火烧一般的破碎边角，还有紧跟其后的文莉女士。 　　“老师！”无面朝着学者稍稍施礼。 　　“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今晚的彷徨之城跃迁异常活跃，恐怕不适合拜访。” 　　“还记得我教你的吗？”学者走到了刻画的法阵旁，“传送门的建立，是双向的，重要的不是出力，而是寻找其中的联系，”淡蓝魔力从学者指尖迸发，深入法阵的符号上，“既然那边的门不好捕捉，那为什么不从那边来捕捉我们。” 　　法阵上的符号被一个个点亮，一人高的椭球形传送门在空中展开，就像悬空的全身镜，门的另一边，是一个趴在地上的身穿紫袍的男人。 　　“你看，这样就做到了。” 　　无面看向门对面的男人，他的嘴部大张，未久修饰的胡须拖在地上。 　　“这边是安德瑞学院，你好，秘术师，传送门已经完成了，现在麻烦您稍微退后，给我们留出立足的位置。”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传送门那边的男人慌忙地站了起来，拍打衣物，站立在一边。 　　安德瑞成员开始一个个排队通过那扇传送门。 　　“老师，你老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完成我们做不到的事。” 　　“有吗？” 　　“捕捉移动的坐标，强行控制目标法阵与己方建立联系，就像不会游泳的人将海洋斩断，从露出的空地走过去。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但还是觉得……怪异。” 　　“无面，你的魔力水平，达到什么层次了。” 　　“四锁，老师。” 　　“那确实低了点。” 　　“……老师，你还是快点去忙您的吧。” 　　“好的，再见，记得好好学习，无面。”学者先生走进了传送门。 　　莱尔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这就是差生的真实反应吗？ 　　“绅士先生，四锁是什么？” 　　“那是我们曾使用的魔力评测等级，在气息遮掩没普及之前，我们有在自己身上束缚魔力枷锁的习惯，避免脆弱的肉体被自己的力量破坏，现在魔研社还有这种老旧的评定方式，那代表着魔力量，锁的数量越多，魔力量越多。顺带一提，我是三锁。” 　　“四锁。”阿里安娜。 　　“六锁。”巨龙先生眺望着传送门，但还没有轮到他。 　　“那我呢？” 　　“不到一锁。” 　　我是废物。 　　巨龙先生回头看了看莱尔，“别在意学者的话，疫医，自从天启的那件事后，学者的评判标准就高了不少，不要拿自己和天才比较。学者十年前就八锁了，他的学生中，超越他的反而没几个。” 　　“魔力锁评级已经有点过时了，那证明不了你的能力，魔力总量一致，出力不同，结果也是天差地别。” 　　“比如说降灵学，我是六锁，但我也有制造出七锁亡灵的能力。” 　　“更典型的例子，高等魔研，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极限。” 　　莱尔的心里平衡了不少，自己有着越级打怪的潜力，前提是不被人反转暴打。 　　“那雷蒙呢。” 　　绅士先生陷入了沉默，“我只有小道消息，雷蒙阁下的力量，十锁。” 　　十锁？ 　　“十锁大概是什么概念？” 　　“移山搬海，地上魔神。” 　　“假的吧？” 　　“我也不确定，雷蒙先生的圣光投影足够以假乱真，但我想不到他造假的理由，当时的报告是，十条黄金锁链。” 　　“如果真是十锁，那文学社是怎么留到现在的。” 　　“雷蒙先生暴打我们的时候，手下留情了吧。不用在意，不管他是十锁还是八锁，揍我们区别不大的，说不定今晚，你还能对雷蒙有个更清晰的认知，给你。” 　　绅士先生递过来一张票券，像是什么门票，黑底白字。 　　“黑渊角斗场？” 　　“彷徨之城的最大角斗场，也是安德瑞人的热门区域，我们的社团对立战基本都会在那里展开，偶尔有一些私人恩怨，你还可以在那打打魔族，那是黑渊魔族的产业。” 　　“真的有魔族吗？” 　　“有的，头生犄角，背生蝠翼，魔族种类繁多，但大体相似，也许你听说过教会的宣传，其实，魔族要好接触的多，他们只是一群被标榜为敌人的受害者，不过，喜欢破坏和争斗，确实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坏毛病之一。但高等魔族还是拥有足够的理智，能和你讲道理的。” 　　“绅士，疫医，到我们了。” 　　“好的。” 第六十六章 追星炎魔 　　魔法让这个时代超越了这个时代，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卡珊戴尔的最高建筑是曦光教堂，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它总能分享到一片阳光，就像森林中最高的树。 　　但在莱尔的面前，在这片他踏足的神秘之城，曦光教堂的挺拔身姿就像一个半身高的侏儒。 　　两侧的尖顶建筑几乎要刺穿天空，头顶的天空就像被扯碎的破布块，零散地搭在这庞大的哥特式建筑群上，抬头望去，犹如坐井观天。 　　彷徨之城的天空总是在变化着，有时是夜晚，有时是白天，有时又是实心的，有时又是海水的蔚蓝。变化之快，就像你的瞳孔里挤满了颜料，还有一只手在其中疯狂搅拌，莱尔感觉有点恶心，这是不是晕城？感谢这些占据了视野的建筑，让那狂野的天空不会占据自己的视线。 　　周围的建筑是带着深黑色，青蓝色的石头灯永明不灭，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每一层都有一扇向外的大门，不论是一层，还是第十一层。 　　在放门前，有一小块凸起的石板，就像一条露出的舌头和房门连接到一起。 　　可以清晰地注意到，安德瑞人走到了这些石板上，然后他们的身影出现在更上层的石板上，呼吸着高空中的新鲜空气，敲响几乎是云层之下的大门。 　　没有任何保护措施，那块站立的石板甚至没有一块磨盘大，莱尔非常庆幸，那些高层的门几乎没有一个是朝外开的，你不会因为做了一个简单的开门动作而完成一场谋杀。 　　看着一个个安德瑞人登上这个类似完全“自由”的类观光电梯装置，还好没有人掉下来。 　　“绅士先生，如果，这些人从高空掉下来怎么办？” 　　“简单，用尽你的一切方法，阻止自己摔碎，或者用尽一切方法把自己拼起来。一般来说，拼装要方便得多，前提是身体部件没有遗失。” 　　“希望我们接下来的旅程贴地进行。” 　　“放轻松，疫医，你如果想和阿里安娜一起先去音乐展看看的话，我们可以先去古力安大楼的五层，如果你想直接前往黑渊角斗场，我们可以直接离开这里。” 　　“角斗场，绅士先生，我的热血在沸腾。”和阿里安娜挥手告别，巨龙先生早已先行离开。 　　莱尔和绅士先生并肩离开了那片黑色建筑群。 　　此刻，他们站在一个类似十字路口的地方。 　　原来，那些黑色尖顶大厦并不是彷徨之城的主要特色，在它们右边，是一片浮岛建筑，一个个骑着扫把的身影在浮岛中穿梭。 　　“这是女巫区。” 　　而另一边，很难描述，那是一块密布空洞和各种彩色矿石的巨大岩洞，看着像什么巨型怪物的兽巢。 　　“那是石怪区。” 　　“那这是什么？”莱尔指了指他们走出来的黑色建筑群。 　　“这当然是我们的安德瑞区。” 　　原来那些“跳楼机”还是我们的特产。 　　“这里是暗七区，如果前往角斗场，我们得传送到暗二区，那是魔族的据点。” 　　绅士带领着莱尔走向暗七区路口的一个法阵，“正常行走，我们需要穿过中心区的秘枢议会和中心广场，才能前往暗二区，那是中心连接处，更快捷的是这些传送阵。” 　　绅士指了指自己的脚下，一块巨大的水晶石板，一起站在这块石板上的人影还不少。 　　“往你的脚底输入魔力，需求的输入量并不大，这块魔力水晶会把带到你想去的街区。” 　　暗二区。 　　耳边出现了嘹亮的说话声，这种嘈杂与长居安德瑞的肃静形成了鲜明反差。 　　莱尔隔着鸟嘴面具后的黑布，揉了揉自己耳朵，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座犹如弯曲魔爪的巨型建筑，你可以在老远听到里面穿出的欢呼声。 　　那就是黑渊角斗场。 　　魔族区的建筑特色主要是黑红二色相间的长角建筑，各式各样的犄角。 　　这里的主要居民，是魔族。 　　不像印象中的丑恶狰狞，实际上，他们的面部和人类的五官相差不大，除了一些醒目的种族特征，头顶的犄角和一些点缀在身体边角的如黑曜石块的鳞片。 　　也许他们的人民平均容貌要高一点，起码莱尔面前的这些昂首挺胸的带角类人生物要英俊美丽得多。 　　但最值得称道的是，他们的身材，精致的肌肉比例，这里的男性好像人均健美先生，他们的肱二头肌和腹肌总是让人相形见绌。 　　至于女性，则是让人血脉喷张的魔鬼身材，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额，并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 　　至于衣着，不愧是混沌的代名词，狂野奔放。 　　正如同他们豪爽的性格。 　　“嘿，安德瑞的朋友，你们也是来看黑渊角斗场的？”一个走在莱尔身边的身材高挑的女性魔族朝他打了打招呼，包容胸部的鳞甲成了天然的外衣，一条皮革热裤是为数不多的后天衣物。她的犄角类似绵羊的弯角，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是的。” 　　她凑近了几分，莱尔感觉自己快烧着了，她的身边仿佛空气都在燃烧，莱尔甚至感受到了布料的干裂。 　　“哦，可以说说你支持的战士吗？也许我们是同一边的。” 　　莱尔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绅士给出了解答，“我们支持堕天使，但是，你忘记保持安全距离了，炎魔。” 　　“啊，抱歉。”炎魔退后了几步，“我兴奋的时候总是忘记这件事。不过认识你们真是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们绝对是强大堕天使的支持者，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观看角斗赛，我有特定包厢，也许我们还能顺便聊一聊这位安德瑞的传奇战士，我是他的狂热粉丝，你们能帮我弄到他的签名吗，其实我更想把他刻在我的角上。” 　　“很抱歉，我们有专属的位置，不过还是感谢您的盛情邀请。” 　　“那可真是遗憾。”炎魔迈开了她的大长腿，刚才并不是她的正常行进速度。 　　“和魔族交际的第一条，不要离炎魔太近，和他们呆在一个包厢，就是把自己放到一个蒸笼。” 　　“她，可真火热。” 　　“是的，魔族特性，他们崇拜强大的战士和代表力量的一切事物，力与美，这股热情让人头疼。” 　　“当魔族女孩和你讨论崇拜的角斗士，堕天使永远是最好的选择，他简直就是魔族女孩的大众情人。” 　　“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一个安德瑞人会这么讨人喜欢，尤其是，对这些热情的姑娘。” 　　“是的，我也很惊讶，但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这反而很正常。” 　　“那个女孩聊起堕天使简直要两眼亮光，如果我也能这样就好了，我是说，有这种强大的吸引力，如果我能拿到堕天使的签名，说不定她会亲我一口。” 　　“一定会的，在你的颧骨留下一道二级烧伤。” 　　“但恐怕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 　　“也许对别人如此，但是疫医，你的机会相当的大，如果你真的想要，堕天使说不定会答应你在那个女孩的角上刻字。” 　　“只要你在雷蒙先生的申请单上签字，他肯定乐意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第六十七章 至臻至纯雷蒙托斯 　　堕天使，雷蒙？ 　　莱尔联想到那个时刻散发着圣光的大板甲，举手投足在安德瑞干倒一片人的身影，雷蒙的堕落就像他的社交范围一样滑稽可笑，他就是一个常挂高空的太阳，无法和任何的污秽单词取得联系。 　　虽然他的交际圈也是那么孤高，结果在魔族圈却受人追捧。 　　很有意思。 　　一路上又拒绝了几个热情魔族的邀请，莱尔在心里悄悄惋惜。 　　今晚似乎是雷蒙先生的专场，他们的话语始终不离堕天使这个名词，不知道是哪里传出的子虚乌有的谣言，明明炽天使更合适。 　　给门口的铠甲魔族交了门票，他们的铠甲上有着鲜红扭曲的纹路，像是象形文字的变体。 　　“那是庞弗雷家族的魔纹，一个历史悠久的高等魔族家族，他们的魔纹，就类似我们的家徽，代表这座角斗场的所有权属于恶魔大公庞弗雷夫人。魔族天性喜欢争斗和破坏，想要管理这帮刺头，你得比所有人拳头都大。” 　　“所以庞弗雷夫人是这里的最强者？” 　　“她具有强大的武力，但还称不上最强，最强的应该是她的亡夫，上一任角斗场的擂主。” 　　“死了？” 　　“死于恶魔大公的争斗，单打独斗并不意味着战争之王。所以她的权力最近遭受质疑，不得不紧急开展长子的成年仪式保证自己的大公地位。” 　　“高贵的血统也不会被认可吗？” 　　“力量至上，她的亡夫也不是什么高等魔族，但还是凭着实力被庞弗雷夫人求嫁了。” 　　“角斗场听着就像相亲会一样。” 　　“就是如此，角斗是魔族的神圣传统，用来解决纠纷，确定社会地位，求偶和狂欢。这也是雷蒙先生被崇拜的原因之一，在魔族眼里，他大概是个完美配偶。虽然魔族和外族的擂主身份是相互独立的，但是雷蒙先生是现在黑渊角斗的公认最强者。” 　　“庞弗雷夫人也不是没有给雷蒙先生发出邀请，商量改嫁的事宜。” 　　“嘶，那结果呢？雷蒙拒绝了？” 　　“信件压根就没有到他的手上，安德瑞学院销毁了信件，我们竭力阻止雷蒙和魔族的一切接触，以避免产生类似魔族与偶像亲密接触，结果被净化的外交纠纷，安德瑞的小麻烦已经够多了。” 　　“所以雷蒙先生对自己被崇拜的是一无所知？” 　　“是的，在他看来，大概是魔族看到圣光群情激愤。相信我，如果他知道魔族喜欢他并不会高兴多少，因为魔族基本不可能有圣光的潜在信徒。” 　　两人走到了巨大看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就像正常竞技场的阶梯式，中心角斗区有半个足球场大小，被一个半球形光罩包裹。 　　安德瑞人和魔族分明地坐在看台两侧，显然主办方有意将两个种族分开。 　　“魔族的区域经常发生口角，最后演变成演武台，台下在打，台上也在打。” 　　莱尔看了看那群俊男美女坐在一起的位置，他们此刻在集体欢呼着，还有人朝这边摇摆手臂打着招呼。 　　安德瑞，死寂。 　　冷漠地注视那些已经陷入狂欢的男女魔族。 　　一个身穿花哨衣服的小矮子坐上了解说台，那是一个长着尖角的小矮妖，低劣魔，渺小的个子不讨人喜欢，但那张利嘴能说会道，也有着少数魔族思想开化的原因，他不至于被分食。 　　他拿起一块蓝色晶块，那是一个魔法麦克风。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黑渊角斗场第八百九十二次午夜角斗赛！我是你们的解说员，大·比格比！”话语末尾拉出长音，高调的声音将气氛炒热。 　　魔族欢呼着，甚至安德瑞人也鼓起了掌。 　　“比格比的解说，非常有意思，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欢迎今晚的第一位挑战者，哦，他来自，精英辈出的安德瑞！残暴的雷电使者，无情的风暴法王！让我们欢迎，坠天雷霆～雷鸣！” 　　安德瑞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他们激情地鼓着掌，纷纷站立起来，莱尔不得不仔细聆听绅士先生的话。 　　“雷鸣先生，天气研究社的社长，曾经是魔研社一员，精通闪电魔法，魔力大概六锁。” 　　角斗场的大门被打开，幽邃的黑暗中，一个金属长针被猛地掷出，斜插在地上。 　　一声爆响。 　　虚空中一道闪电落下，劈打在长针上，当众人们再次睁开双眼，一个脚尖在针尖轻点。 　　缠绕绚烂电蛇的身影站在那一根细针上，全身笼罩在袍子里。 　　“好强。” 　　“疫医，一锁不到的你的评价，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随着安德瑞的欢呼渐渐减弱，比格比再次开口。 　　他先是挥手示意安静，脸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一只手高举，立马有一个魔族卫士走向了一面打鼓，随着轰鸣的鼓声渐渐急促，比格比大吼着。 　　“他是上帝的宠儿，他是跌落凡间的天使，他拥有神力，却为爱堕落，抛却天界的美好，来到我们火热的黑渊角斗场，在此浴血奋战，只为通过一百二十次神圣试炼，换回他被神明惩罚的爱人。” 　　“我们的黑渊之王！折翼的堕天使，至善至美，至臻至纯，永远的擂主，堕天使！雷！蒙！托！斯！” 　　魔族那边就像经历了火山爆发，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所有魔族高举双手，念着那个名字。 　　“雷蒙托斯！”“雷蒙托斯！”“雷蒙托斯！” 　　“那是对大魔族的敬称，不要在意那些开场白。” 　　另一侧大门缓缓打开。 　　一团模糊的云，升上了角斗场的半空。 　　要有光。 　　云雾被撕开，一身金甲宛若升起的朝阳，半空中传来圣洁的歌声，天使的虚影在半空飞行。 　　雷蒙踏着虚无的阶梯，从半空缓缓走下，每一道脚步声就是一声被敲响的古钟。 　　一对对光翼在他背后展开，一道道锁链纠缠在羽翼上。 　　十翼十锁的天使踏足大地。 　　魔族的狂热已经达到了顶点，他们爬到看台的最下层，对着那个光影欢呼着。 　　雷蒙就像一个世界巨星，他环顾了四周，挑选了一位幸运观众亲密互动，两个天使虚影歌唱着，在他身上降下光亮的花瓣。 　　魔族发出了尖叫，有些女孩狂喜地晕了过去，剩下的开始了肉身互搏，来捍卫不存在的雷蒙老公所有权。 　　魔族混乱成了一锅粥。 　　而安德瑞这边一片死寂，陷入了莫名的尴尬。 　　莱尔拍了拍倾倒在自己帽子上的神圣花瓣。 　　“绅士先生……”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疫医，雷蒙就是在告诉你，圣光是这么酷炫，还不加入吗？” 第六十八章 “人工”堕天使 　　由魔族支持的雷蒙和安德瑞支持的雷鸣先生展开了对峙。 　　随着比格比响彻全场的呼喊，角斗开始。 　　雷蒙还未有动作，一道狂暴的电蛇击中了他，爆炸的余波搅起尘土，战场看不清楚。 　　但这并不影响雷鸣先生的布置，他漂浮到了上空，刺入场地的长针也被他握在了手里。 　　那是他的法杖。 　　没有人能轻易击败一个准备充分的法师，雷鸣开始了自己的施法，同时眼睛紧紧盯着那片扬起的沙尘。 　　沙尘还未落地，他的法术已经完成了。 　　一大片电光闪烁的雷云，包裹了雷鸣先生。 　　观众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伴随着云层中的爆鸣声，好似天威。 　　尘埃落地，完好无损的雷蒙现出身影，看着头顶上将自己完全包裹的雷云。 　　“已经结束了，雷蒙。” 　　雷鸣先生从云层落下，他没有继续隐藏自己，他手里的长针，已经和云层的闪电，连为一体。 　　“我将向你展示，这世间最狂暴的力量，谁又能想到，只需要细长的针型金属，我就能引导这股力量。” 　　长针上包裹着凝聚的雷电，大量的能量粘稠成了电浆，偶尔逃逸的细小电弧将地面击打出深坑。 　　雷鸣将他的武器高高举起。 　　“我把这个法术称为，宙斯的震怒。” 　　电浆长枪被投出，闪电般的速度，经过的空气擦出火花，音障墙被瞬间击碎，在声音还没发出之前，刺向了雷蒙。 　　雷鸣紧盯着目标，想要看着他被击碎成齑粉。 　　那片耀眼的光，是雷鸣最后看到的东西。 　　一道闪光长枪击飞了电浆，长针失去动能，打着旋斜插在地上，光枪去势不减，刺穿了雷鸣的胸口，随着身体的残骸被胸口大洞的圣焰吞噬殆净，才听到了那个声音。 　　“朗基鲁斯！” 　　魔族的欢呼和安德瑞的嘘声响起，雷蒙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最后一刻，雷蒙用圣光投影了一只闪耀长枪，将雷鸣的攻势化解，并顷刻击败了他，过程之轻松写意，就像巨汉殴打小孩。 　　“面对雷鸣如天威一般的攻击，雷蒙托斯表情严肃，他知道，自己接不下这一击，但是，他又必须接下。最后关头，他想起了爱人的名字，是爱，是爱给我们的堕天使带来了胜利，让我们欢呼吧，为了雷蒙托斯的挚爱，朗基鲁斯！” 　　“哦哦哦哦哦哦。” 　　听着比格比慷慨激昂的胡诌，莱尔陷入了沉默。 　　“绅士先生，他们不知道朗基鲁斯是什么人吧。” 　　对人子基督行刑的士兵，朗基鲁斯，他用长枪刺入基督的身体，他的长枪沐浴圣血而变得神圣，成为教会的圣物之一，很显然，魔族并不认识。 　　“你不能指望魔族去鉴赏圣经，一段臆想的爱情故事，总是能鼓舞人心，而且，雷蒙的伴侣朗基鲁斯，比格比真是太有才了，居然临场发挥得这么好。我可以把这一段记录下来，相信不久，文学社就会出版堕天使雷蒙托斯系列刊物的第一百四十九期。” 　　“雷蒙先生肯定回来找你麻烦的。” 　　“不，不会的，堕天使雷蒙托斯已经成了魔族家喻户晓的人物了，而我们现在毫发无损，那这一点小小的设定追加，自然也不会有事。” 　　莱尔皱了皱眉，他想到了什么，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股水流汇入干涸的沟渠，茅塞顿开，水到渠成。 　　“雷蒙先生的那些胡编乱造，堕天使，还有爱情故事，都是你们文学社干的！” 　　绅士先生歪了歪头，扶正了自己的礼帽。 　　“黑暗先生的全程把关和总指导，妄想先生的人设设计，记者先生的宣传渠道，以及我的打通关系，再加上文学社和世界上所有文娱爱好者的团结努力。” 　　“我们，创造了堕天使雷蒙托斯的传奇！” 　　“你们黑雷蒙还要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疫医，你难道没有一丁点感觉吗？把一个圣洁的人描绘成另一面，让圣光化身被魔族追捧，这就是文学创作魅力！” 　　“明明知道暴露的后果还要继续这么作，绅士先生，你们文学社被教训是真的活该，雷蒙先生真的手下留情了。”居然还让你们这帮贱人活着。 　　“放心，我们做好了完全准备，你看到角斗场的那个光罩没有，那是来自安德瑞幻境缔造者社团的支持，在雷蒙的耳中，比格比的解说是另一番面目。” 　　“院长，执行委员会，安德瑞社团的绝大部分成员，都默许了我们的造星计划，这是我们的共同秘密。” 　　“你也不会去告密的，对不对，疫医。” 　　当绅士先生说出这句话，莱尔感觉到周围的视线都转移到了自己这边，在比格比进行解说的时候，的确曾听到周围人欢快的笑声。 　　当一项错误被大多数人执行，那么你就不会受到惩罚，这叫法不责众。 　　“当然，这是好事，受人欢迎总是好的，相信雷蒙先生也会感激你们。”让你们去见上帝。 第六十九章 黄昏之忆 　　第一场擂台赛就此落幕。 　　接下来的角斗也没有任何亮点。 　　十分钟的比格比激情演说，挑战者三十秒的大招蓄势，十秒的放狠话，一秒的雷蒙一招毙敌，再加上十分钟比格比的胡诌赞美。 　　一场角斗结束。 　　套路的重复让安德瑞的反应已经麻木，败者的嘘声不再出现，只是4恰恰相反。每一场胜利都会掀起一场欢呼的浪潮，莱尔倒觉得他们并不是来看角斗的，而是倾听比格比编造的关于堕天使雷蒙托斯的八卦，以满足自己与偶像更进一步的内心需求。哪怕这些故事都是虚构的，事后也会有无良媒体进行歪曲粉饰虚假宣传。 　　反复循环的情节发展，让莱尔学到了一点，那就是，圣光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雷蒙先生倾向于将那些挑战者的专长圣光化，然后用更强大出力打败他。 　　具体如下： 　　“我掌握元素的狂暴之力，大自然真正的原始力量！” 　　“光耀之主！” 　　“远古的知识为我所用，先祖赐予我力量！” 　　“远古列王护卫！” 　　“机械才是未来，见证钢铁与电流的奇迹！” 　　“光铸战争机甲！” 　　那种被圣化版自身能力击败的感觉，无异于执剑杀人，被夺剑反杀，简直就是对你自身能力和存在的最大侮辱，当这种侮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莱尔在心底为他们默哀，尤其是战败之后，雷蒙先生还会一本正经地说： 　　“感谢你们的无私奉献，让圣光更为伟大。” 　　几个复活的挑战者骂骂咧咧地被魔族守卫架了出去。 　　“绅士先生，那些被雷蒙打成渣的挑战者完好无损地出现了。” 　　“那是现有的命匣技术，所有激烈战斗竞赛现场，都会有类似的装置，在事前将你的命匣制作出来，当你本体碎了，用命匣转生，灵感来源是古巫妖的命匣，虽然是过时的法术，但很好地适应了现在的角斗场，由安德瑞学院申请专利。” 　　“完全一边倒的战斗。”雷蒙先生的战力还是相当给力的。 　　“是的，这也是相应的决斗赌博被取缔的原因，瞎子都知道该往哪一边下注。” 　　莱尔眯了眯双眼，如果不是带着面具，自己一定会按揉自己疲劳的眼睛，雷蒙存在的地方，就是光污染发源地。 　　身后的安德瑞成员已经开始退场，带着沮丧的情绪宣告了角斗的结束。 　　莱尔和绅士走在暗二区的黑色裂土上，身后的角斗场依旧一片火热，魔族还在为胜利进行着拳拳到肉的狂欢。 　　天赋球的水流触手再次移动到自己的肩上。 　　和绅士先生打探了黄昏之忆的位置，莱尔和他告别离开。 　　黄昏之忆的位置在中心居民区，也就是彷徨之城原住民的居所集中处，绅士先生言语不详，只能模糊地表示，“那是一个成员极少的类聚会组织，当然奢靡之杯更小，它和奢靡之杯有些类似，但成员……很抱歉，这触及了一些敏感区域，疫医你最好也别抱太大希望，比起安德瑞的社团，那更接近秘党，除非成员引荐，最好不要妄想能加入其中。” 　　…… 　　然而，真实情况和绅士先生想得相去甚远。 　　莱尔坐在黄昏之忆的椅子上，看着围坐一圈的其他人。 　　两个带有伪装的高大阴影站在客厅的正中央，正在激烈争吵着，而他们手中，是一副高高举起的人物画像。 　　一副画像是游侠打扮的女孩，金黄的柔顺长发，被头冠固定，编织成束，身上的皮夹勾勒出优美的曲线，长弓斜举，眼神随着锐利的箭矢看向远方，仿佛要把画外之人射穿。 　　另一副，画中的女孩双手放在膝上，那是一副相当经典的贵族画像，精致的脸庞如同玩偶，长发漆黑如墨，像黑色瀑布垂落到地板，身上穿着黑紫色百褶裙，在深色的映衬下，裸露在外的肌肤细腻如白瓷。 　　同样是美艳的画中人，同样是美丽的画作，结果也同样是糟糕的发言。 　　“你的脑袋就像是被撞扁的铁皮，又顽固又畸形，你的眼睛已经缩在铠甲之后太久，无法视物了吗？你怎么能无视这份美，看看我的凯拉，看看她洁白修长的大腿，这才是人间的极美！” 　　“你这头蠢猪的理智已经被时间磨光了，是不是有那些又绿又软的植物在你身上发芽了，我的莉娜才是世间至美！看这如银河般的秀发，细滑的触感，抚摸起来，如同指尖逃逸的流水，这种感觉，我至今依旧记得，你和你的古怪癖好，真是让人作呕。” 　　两人为彼此的爱好互相攻讦，不断宣扬自己对画中女孩的爱，最后忘我地抚摸画作，沉溺其中。 　　这一幕在莱尔看来有够油腻的。 　　莱尔偏转了脑袋，看向一个人影，“非常感谢您，不知名的先生，感谢您能带我进来，但我现在并不确定，你给我的幸运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那个身影穿着丝绒布，身上的装点和那中心的两位绅士一样，非富即贵，只是素养相较而言，要文雅不少，不仅慷慨地引导了在外迷失的莱尔，还热心地解释这里的一切。 　　“那两位只是爱得太深了，毕竟是唯一的孙女，家族的传人，而且，那两位也有一定的私人恩怨，优秀的后辈是一个方面，个人的怨念也是一个方面，才会出现这样的争辩。” 　　原来画中的女孩是他们的孙女吗，“自身的变态癖好也是一个方面。” 　　那个身影笑了一声，“与他们的功绩相比，这点缺憾无伤大雅。” 　　他朝前走了一步，似乎要介入到他们的争斗中。 　　环境的移动迎来了两人的注意。 　　“伊瑞恩，你来说说，你觉得那边更好？” 　　出现了，固定场景的第三人评评理，处理不好反而会引火烧身。 　　伊瑞恩双手合握，就像讨好一般地搓搓手，“我只是想替我的笨蛋孙子说说媒，替他求娶一位美丽的妻子，不知道二位意下如何？” 　　“休想！”“休想！”争吵停止，两人将画卷牢牢握紧，放在在自己身后，仿佛伊瑞恩碰触到，自己就会失去宝贝孙女。 　　伊瑞恩先生完美化解了局面。 第七十章 卡珊戴尔的黎明 　　他的头上是雕饰有深绿橄榄枝叶的金属环，脸上是伪装，身后的深褐色箭袋空空如也，手上拎着一块兽皮，只有偶尔展开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件仪式披风，青灰色的徽记平铺在中心。 　　他将宝贝孙女的画像收回胸前的口袋，对着对面的老对手狠狠瞪了一眼，即使因为伪装，他没有注意到，那自己刻意发出的厚重鼻音也会表示出自己的不满。 　　果不其然，对面的铁皮人对他做出了回应，那个对头发怀有执念的老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胸前的盔甲，那是德瑞雅人的嘲讽动作，寓意着，下一次进攻会击穿你的胸膛。 　　伊瑞恩转身，正对着头环皮夹人，他的宽大袍子覆盖了这个暴躁男人的视线，也阻挡了他的挑衅。 　　“埃切尔，请保持你的风度，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瑞德，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你。” 　　“我不记得我们还有什么正事，除了炫耀自己的功绩，家族，领地和历史，加入黄昏之忆，我从没听说过所谓的正事。” 　　“新人，我们迎来了第十三位新人，现在正是你们展示和你们高贵血统同等级风度的时候。” 　　伊瑞恩抬起右手，朝莱尔伸出了手，“欢迎你，安德瑞的成员。” 　　“等等，伊瑞恩！虽然我们的组织既没有发展前景，有没有纪律性，但我可不认为阿猫阿狗有资格和我们同处一室，这不符合规定。”皮甲人打断了伊瑞恩先生的话，他朝着莱尔走近，接近一米九的体格凝视着鸟嘴面具。 　　正当莱尔以为他要开始进行物理接触的时候，皮甲人将手上的披风反系在背上，他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 　　“利威瑟的黄昏，游侠领主，埃切尔·德·利威瑟，利威瑟二世，向你致敬。” 　　莱尔对突如其来的搭理手足无错，结果这一幕就像第一块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德瑞雅的黄昏，骑士领主，瑞德·让·德瑞雅，德瑞雅三世，向你致敬。” 　　“摩洛克伊的黄昏，魔导领主，伊瑞恩·简·道尔吉特，向你致敬。” 　　“达瑞松的黄昏……” 　　“华拜朗的黄昏……” 　　“耶德嘉的黄昏……” 　　一个个身影献上了他们的礼节，一个个名字被念出，都不意外的夹带着神圣的姓氏，那是古罗马帝国阶梯之前就存在的贵族姓氏，高贵而古老，而领主，是一种古老的称谓，这意味，他们是一片领地的实际持有者，再加上曾经在学者先生那了解到的历史。 　　他们是各个国家的王族，被遗忘的王室成员，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聚集在了这里。 　　你认为自己有资格和我们并齐吗？ 　　周围人的姿态，无不表示着这一观点，尽管莱尔反复告诉自己，知识改变命运，魔法创造奇迹，可这十几个象征着地位和权力的话语却险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莱尔僵直在原地，可他的内心开始退却。 　　“报上你的姓名，先生！”伊瑞恩的话语将莱尔拉回现实，言辞中的严肃逼迫莱尔不得不面对着一切。 　　莱尔只是一个小角色，但内心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向权力屈服，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尤其是重压之下，他的脊梁会挺得笔直。 　　“我，名叫莱尔·布勒。” 　　“布勒？没有听说过的家族。” 　　“因为这是一个平民的姓氏。” 　　“平民，这就是你的骄傲之处吗？一个平凡的出身？” 　　“我的家人就是我的骄傲。” 　　“……你的家人是谁？” 　　“我的叔叔，雷尔夫·布勒，他是一名治安官……” 　　莱尔详尽地介绍了雷尔夫的一切，他的阴沉僵尸脸，糟糕的社交能力，行事作风，对侄子的照顾，对战怪物的勇敢，还有超越常人的歇斯底里。 　　莱尔高昂着头，像他们炫耀着这样一位极具个性和能力的亲人。没有任何不适，因为雷尔夫值得被自己敬仰，崇拜。 　　当莱尔的叙述结束。 　　周围鸦雀无声。 　　伊瑞恩先生走了过来，“莱尔先生，我很喜欢你演讲的样子，你的热情和执着，正如你表达的，你有着值得骄傲的家人，而这和黄昏之忆的建立初衷，对生者的无限眷念，恰好重合，欢迎加入，莱尔。” 　　埃切尔走上前来，“很抱歉，莱尔，我在之前展现的无礼，那是考验的一部分，当然这个不意味着我本人有多有礼，就像你说的，你有一个好叔叔，当你提到他保护你的样子，我总能想到我的宝贝凯拉，我肯定也会和他做一样的事，另外，如果你的叔叔愿意移民，我非常乐意给予他一个爵士头衔，是我看好的人物。” 　　“可是，正如你们说的，我没有高贵的血脉。”突如其来的认可让莱尔有点愣神。 　　瑞德敲了敲他的盔甲，“血统论已经是老掉牙的东西了，我们自诩黄昏，只是想追忆过去的美好，可不代表老顽固。” 　　“再说了，一个普通的平民，在面对数位领主的威势，慷慨激昂地表示自己不差分毫，要与我们为伍，这样的普通可并不普通。” 　　“没有功绩就创造功绩，没有荣耀就制造荣耀，流芳百世从此世始，这难道不好吗？” 　　“卡珊戴尔的黎明，骄傲的莱尔一世。” 第七十一章 安德瑞之剑 　　“谢谢你，伊瑞恩先生，”莱尔坐在椅子上，正对着这位安静的先生，他的膝上放着一本书，手掌交叠在书上，如果不是莱尔的插话，他此刻早已沉浸在文字里，“感谢你对窘迫的我伸出援手。” 　　“刻意强调别人的点滴援助，忽视自身的能力，这并不是一个智者的行为，莱尔。” 　　“受教了。” 　　名为瑞德的铁甲人走了过来，坐在了靠近伊瑞恩那一侧的椅子上，黑亮铠甲的中心绘有一只狮子，随着钢铁之躯陷入绵柔的坐垫里，狮子也保持安定。 　　瑞德自顾自地开始了谈话，像是说给两人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一套的诗词歌赋，但愿他们的伶牙俐齿在战场上一样锋利。” 　　黄昏之忆的成员聚集在一起，发散自己的文学天赋，这似乎成了一个日常活动，满腹经纶在中心展示自己，稍次者抛砖引玉，再次者驻足瞻仰，最次者，身居圈外。 　　显然，瑞德是一个武斗派。 　　“那个老家伙也是，明明也是个蛮子，偏偏喜欢凑热闹。”瑞德指了指不远处的埃切尔，他正好在人群中的最外围，抬手扶着自己的下巴，随着中心人的吟唱，头颅不断轻点。 　　“我听得到。”埃切尔的耳朵出乎意料地好，他离开了人群，来到瑞德面前，“我就是闭着耳朵都能听见你的坏话，铁桶。你理解不了诗歌的乐趣，因为你就是个没有一丁点娱乐因子的马夫。” 　　埃切尔和瑞德，根据他们的姓氏，可以了解到他们就是斯坎索儿山脉的利威瑟和德瑞雅王国成员，也就是莱尔此行的目标，草药剑舞曼陀罗的来源地。 　　“很高兴认识你们，埃切尔先生，瑞德先生。” 　　“安乐，莱尔。” 　　开门见山。 　　“我想请问二位，是否知道剑舞曼陀罗，我的研究需要用到这种材料。” 　　“卡珊戴尔的人，喜欢用别人家的宝物来打招呼吗？虽然直率我并不讨厌，”埃切尔坐在莱尔身边，“利威瑟有这种植物，我也确实能给你提供渠道，作为之前粗鲁的补偿，但是，这只是一个机会，能不能争取到还看你自己。” 　　“这是自然。” 　　“利威瑟是一个丛林国家，我们的领地是在一片森林里，狩猎，是我们生活的主要来源，我们的年轻人，会用一场狩猎来完成自己的成年礼，这是传统，作为奖励，合格者，会得到一株剑舞曼陀罗。” 　　“因为它被种植在野兽的巢穴里，你想要得到其中一株，很简单，加入我们的狩猎仪式。” 　　听上去可以接受，如果只是猎杀动物的话。 　　“我愿意参加仪式，得到剑舞曼陀罗。” 　　“很好，我会带你去觐见我们的女王，由她来决定是否该给你此项殊荣。” 　　…… 　　院长先生看了看远处塔楼的挂钟，指针正好滑到了十二点，随着十二声钟响，他看了看身后的黑影，“战斗开始了，但你们，不会失败。” 　　“是的，以安德瑞之剑之名，我们的敌人必将痛苦的哀嚎。” 　　院长先生带头走进了身后的建筑，全大理石打造，每一根石柱上插着代表秘枢议会的紫色旌旗。 　　看台之上坐满了人，同样的伪装者，人类，精灵，魔族等等种族。 　　在中心圆桌，十八个席位，十七道身影围坐，给院长先生留下了一个位置。 　　随着院长的落座，武装的士兵将过道填满。 　　一个有着花白胡须的年迈老者，扶住自己的半圆形眼睛，捧起手中的书卷，站立起来，洪亮的声音向四周宣布。 　　“对安德瑞学院的一千四百五十八项指控听证会现在开始。” 　　“参与此次会议的成员有，坐在我左手边的记录员，被指控者，安德瑞学院院长，十五位指控者代表，还有随行的三位……” 　　法官先生疑惑地看了看院长背后的三个黑影，他的眼皮突然跳动了一下。 　　院长抬起了手掌，随着一个清脆的响指。 　　三人将表面的黑袍脱下。 　　黑袍之下，还是黑袍。 　　“安德瑞专业团队。” 　　“解决安德瑞一切对外纠纷。” 　　“专治各种不服。” 　　“我们，是安德瑞之剑。” 　　这是一个律师团队。 　　法官先生把书卷往桌面一丢，双手撑在桌面上，长叹一口气。 　　“因为这次的听证会成员有所改变，所以，三位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吧。” 　　“安德瑞·风暴之怒。” 　　“安德瑞·战斗怒吼。” 　　“安德瑞·死亡低语。” 　　“随行的是安德瑞的律师团队，风怒先生，战吼先生和亡语先生。” 　　“那么，第一个指控。由居住在光二区的矮人杜鲁克提供，在十二天前夜，自己被疑似安德瑞成员的蒙面人袭击，被抢走自己珍藏了五十年的……浓密胡须。” 　　全场寂静。 　　一个有着红鼻头的棕发矮人爬上了桌子，因为他本来就是站着的，那双绿豆眼顷刻流出了泪水，酒糟鼻子开始抽动，他的下巴，光溜溜的，成为邋遢之中的光洁。 　　“法官大人，我的胡子是在那天晚上被抢走的，当时我正从酒吧出来，突然被一个束缚咒放倒，凶手穿着伪装，面具是一个滑稽的老鼠头，他……他对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他他他剃了我的胡子，那是我五十年的全部，我们矮人就是以胡子出名的，我的胡子就是我的命，是最美丽的第二器官，结果，没了，被安德瑞的混蛋抢走了，我的青春美貌不在了，安德瑞的人喜欢蒙面，甚至他们的院长喜欢戴假胡子，大家都知道，法官大人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一个五十岁的邋遢汉子哭得肝胆欲裂。 　　风怒先生朝院长凑了过去。 　　“不是吧，院长，这真的是你干的吗，你这也太……” 　　院长的手杖插进了风怒的脚掌，对着抽搐的他低吼，“我对天发誓不是我干的，否则挫骨扬灰，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我把你们仨叫来，不是来调侃我的。” 　　亡语先生也凑了过来，“确定了，是植物研究社的饲养先生干的，原因是研究植株在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当时看到一个矮人的胡子肮脏得像垃圾堆，就当众剃了收集材料，顺便做好人好事，美化环境。” 　　“还真是我们的人，不管了，给我把这事摆平，绝对不能影响安德瑞的声誉。” 　　“放心院长，不过，我能把这条疑似您作案的新闻写在安德瑞新闻报吗，一定相当有看点。” 　　“不行！” 　　“只是疑似，偶尔提几句您，会老实说明真相的。” 　　“想都不要想，你们文学社的修辞手法，假亦真真亦假，过不了多久，我就名誉扫地沦为笑柄了，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停，要么死，文学社我都给你铲了！” 　　“行行行，干活干活。” 　　战吼先生率先发话，“杜鲁克先生，你说，你是从酒吧出来之后被袭击的，那么，你当晚喝酒了吗？” 　　“喝了，不喝酒去酒吧干嘛？” 　　“那么，你当时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吗？” 　　“当然是清醒的。” 　　“醉酒的人都会这么说。” 　　“你这是在侮辱一个矮人的酒量，就像是侮辱他的父母！” 　　“我只是实事求是，你也无法提供合理确凿的证据，甚至你本人的状态都无法确定。我对你指控的公正表示疑问。” 　　亡语先生也开口了。 　　“据我了解，杜鲁克先生酗酒成性，因此欠下酒馆老板大量酒钱。” 　　“有没有可能，是他故意割下自己的胡须，利用大众对安德瑞和安德瑞院长的刻板印象，来达成自己的欺诈目的，索取赔偿。” 　　“你这是血口喷人。” 　　“不要激动，杜鲁克先生，你现在激动只会被认为是恼羞成怒，不过身为一个矮人，割胡明志这种大毅力，还是值得尊敬的，问题是抢胡子这么扯淡的指控你都说的出口，我不禁有些担忧矮人的平均智商了。” 　　“我（此处省略）！！！”气急败坏的矮人杜鲁克被制服。 　　法官叹了口气，“现在，开始投票吧，认为对安德瑞的抢胡子指控是否成立。” 　　“败诉，指控无效。” 　　此后的指控，战吼先生展现了其强大的公关能力，对现有律法的各种歪曲和钻漏洞，偏偏还能让人觉得有道理。 　　亡语先生展示了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运用情报对指控者进行一系列人身攻击，让其无法站立在弱势一边的道德制高点。 　　风怒先生则展示了强大的心理解读能力，他能看穿指控者的心里波动，在战吼先生和亡语先生的助攻下，瓦解他的心里防线，使其无能狂怒，捉住把柄，降低群众印象。 　　“你说你的房屋被安德瑞的危险实验毁坏殆尽？你怎么不说你的房子被陨石砸了？没有陨石碎片？我怀疑你是恶意摧毁房屋骗取灾难接济资金和安德瑞赔偿，毕竟连作案工具都没有。” 　　“什么，你说你被安德瑞魔研社抓去做了可疑的活体实验？你说你原本是个侏儒被改造成精灵了？你还能指认相应的实验参与者？先生，你看看你的精灵耳和大长腿，你能确认自己的侏儒身份吗？身份证明？法官，我要指控这个无身份精灵绑架了我们的一位彷徨之城侏儒公民并将其证件据为己有！” 　　…… 　　指控结束。 　　法官宣读了成果，“对安德瑞的一千四百五十八项指控结果如下。指控成立项，指控者，安德瑞学院，对被指控者杜鲁克的名誉污蔑指控，对被指控者的恶意破坏房屋指控……对被指控者不知名精灵的绑架侏儒公民指控……综上述共一千四百五十八项。秘枢议会会督促执法机关严格监控被指控者，追究相应的刑事处罚和财产纠纷，还给安德瑞一个公道。” 　　“听证会结束。” 　　院长走出门外，对着三人说了一句。 　　“你们弄到的三成会作为文学社的援助资金。” 　　“院长大气！” 　　“你们应得的，安德瑞之剑。” 第七十二章 偷渡的冒险 　　露水还未蒸干之前，雷尔夫出现在了莱尔家门前。 　　他的风衣不曾脱下，长靴上的泥泞顺着重力下落。 　　“我们有一个外勤任务，四天后出发，在此之前，你的一切工作被取消，留时间做准备工作。” 　　“什么任务？” 　　“邻省的纳兰尼亚，发生了谋杀案，死者是一个男爵长子，纳兰尼亚治安处向我们提出了援助，上头经过利益交流，我们小组需要去一趟纳兰尼亚。” 　　“我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是我们，也许您确实算得上优秀警力，可是我和卡莲只是个新人。” 　　“因为我们有圣光的武力援助，同时，作为拉菲林之狼案件的参与者，那些先生相信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他们的指名，我也无法拒绝。” 　　“所以，这次的案件也是怪异作祟？” 　　“所以才需要借用圣光的力量，当然，你如果能把威廉那小子再弄来，我们的筹码也会多不少，老巴金去世了，我们暂时没有更好的同伴（工具人）。” 　　“我可不敢保证，这次可能出现的怪物是什么？” 　　“吸血鬼。” 　　…… 　　贫民区的时间仿佛静止，你不会看到丝毫改变，污秽泥泞的土地，蜷缩在角落的消瘦人形，压抑的喘息声，渴求生存的疯狂冲动。 　　一个个转动的眼球，一只只隐藏在阴影里的手。 　　莱尔的袖口被浸湿，天赋球像一张水膜覆盖在手背，随时准备弹射到下一个袭击者身上。 　　没有雷尔夫陪伴走近贫民区，莱尔仿佛走进了猛兽环伺的丛林，神经紧绷。 　　背后传出稀碎的声音，就像刀刃在切割麻布。 　　那是什么？ 　　“是我，莱尔宝贝。”美杜莎从莱尔的衣摆下探出头，她的手爪正在自己飘动的大衣上摩擦着。 　　“美杜莎！我在干正事。” 　　“你所谓的干正事，就是紧盯一群爬行在泥泞中的人？” 　　“你有着独一无二的独立天赋，还有一根会独立思考的魔杖，狼是不会把羔羊当做敌人的，因为那只是猎物，你的水球能轻松扭下一个脑袋，而我也能迅速咬开他们的颈动脉。” 　　“所以，我应该更注重效率，而不是把精力放在这些不起眼的小事上？” 　　“所以你应该花更多时间和你的宝贝法杖姐姐说说话，而不是像个神经质一样左顾右盼。” 　　“……” 　　…… 　　老巴金的破旧房子依旧在原处，那股令人作呕的汤药味依旧没变。 　　这是莱尔唯一有可能和威廉碰碰运气的地方，和他交流一下新的外勤工作，主要目的还是接下来探索秘境的合作。 　　推开大门，面前是通向起居室的过道，和另一侧直达二楼的楼梯，按照上一次的经验，威廉应该在楼梯下的阁楼房间里。 　　莱尔朝那个方向走去。 　　刚探出右脚。 　　“小心！” 　　从脚跟处突然传来向上的牵引力，身体后倾，后脑勺结实地磕在了门槛上，头脑受到打击保持着晕眩，身体则被倒吊了起来。 　　莱尔进入了一个隐形的陷阱里。 　　当头脑恢复清醒，视野中出现了那个衣冠楚楚的威廉，他给自己加了件铁锈一般的黄色披风，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只是此刻的微笑让人恼火。 　　“看你干的好事，威廉。” 　　“抱歉，我的兄弟。”毫无诚意地念叨一句，威廉从身后去除一根带着螺纹图案的七尺木棒，随着杖端移动，隐形套索将莱尔放了下来，“身处这样的环境，我们得多个心眼，这里可有不少人惦记这个破楼，隐形药粉的效果不错。” 　　“那是你的魔杖？” 　　“是的。”威廉将螺纹木在空中抛接，“相当实用，比咒符好用的多，一般情况下。” 　　“莱尔，你来这边，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准备好和我参加一场冒险了？” 　　“是的，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又有了一个外勤任务，你愿不愿意出马，大巫师，价钱好商量。” 　　“那个修女也在？” 　　“卡莲是一名圣骑士，她也在。” 　　“得提价，我的花些精力做伪装，对了，这是你的一个独立任务吗？” 　　“不，还是雷尔夫带队。” 　　“交易取消，没有余地。” 　　“我们的兄弟情呢？” 　　“有生命危险的前提下不要谈感情。” 　　“好吧，秘境探险什么时候开始？” 　　“一小时后，在卡珊戴尔第七街区碰头，对了，据最新的可靠情报，做好伪装，全身覆盖。” 　　怎么规矩听着这么耳熟，对莱尔来说倒是没有问题，毕竟疫医都当挺久了，“没有问题。” 　　…… 　　威廉把自己放进了一件小丑服里，膨胀的肚子和他的身形反差极大，三角帽和小丑面具，此时他的引人注目程度和莱尔不相上下。 　　“哈，副职业是个医生真方便，你只需要穿工作装就好了。” 　　“你的衣服哪来的？” 　　“以前混马戏团留下的，生活所迫。” 　　两人在第七区的主干道前进，这条路莱尔还有印象，因为十三区就是卡珊戴尔的公墓，安德瑞的家族陵寝就在其深处。 　　两人在一家店面驻足。 　　布莱克书店。 　　是曾经自己看到过的面包店，看来这里并不普通。 　　摊位上零零散散放着长条面包，摆放方式东倒西歪，看着就没有购买欲。 　　店主是个强壮的光头男人，两撇弯曲小胡子，带着破洞的浅灰围裙没有掩盖住他的健硕肌肉，铜铃大的眼睛不怒自威，像一个保安一样站在店铺门前，将大门严防死守。 　　窗户是牛皮纸叠加油布，看不到店内的景象，或者说，店主压根就没打算让顾客进店好好做生意。 　　威廉走上去，“店主，我买面包。” 　　“柜台上，自己拿。” 　　“这些不行。” 　　“那你要什么样的？” 　　“我要【罗马面包】。”像是打着什么暗语。 　　“哦，钱带够了吗？”店主似乎有些意动。 　　“带了，带了。” 　　“几个人？” 　　“我们俩。” 　　店主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了扫。“进来吧。”率先走进了店里。 　　莱尔紧随其上。 　　内部空荡荡的，还处于未装修状态，俩人被带进了一个小房间，一个瘦小的黑袍站在门口。 　　“钱给我，站到法阵中间去。” 　　威廉拿出了两枚金币。 　　奥利乌。 　　黑袍满意地点点头，“居然是真货，那就根据契约，老实干一回活好了。” 　　莱尔和威廉走到了法阵中，伴随着听不懂的咒语，两人被传送离开。 　　莱尔注意到了，法阵是一个黑色倒立五芒星，以及黑袍念咒时从缝隙里露出的紫色魔纹。 　　带着闪电的黑色高塔出现在两人面前，粗犷的建筑风格，一朵螺旋雷云在塔顶聚集。 　　此时两人在一条肮脏的巷子里，一个面容被遮掩的身影推了推两人。 　　“好了，到了，快出去，别挡道。” 　　推搡的健硕手臂上缠绕着紫色魔纹，威廉惊奇地看着他身上的黑色结晶出了神。 　　两人朝外走去。 　　威廉在一旁念叨。 　　“莱尔，我们算是非法入侵，别慌张，你要伪装，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常客，记住，千万，保持镇定。” 　　莱尔看了看身体激动地颤抖的威廉。 　　“好的。” 　　莱尔转身，走向那个拿着战斧伫立一边的魔族守卫。 　　“老哥，这里是暗几区呀？” 　　“暗三区，罪业城。” 第七十三章 你是魔鬼吗 　　黑紫色的狰狞高塔，粗糙的表皮偶尔有电火花闪过，视觉上不是传统的砖石结构，更像是生物的角质层，正是因为脑海中诞生的荒诞想法影响，莱尔感觉身旁的墙壁在轻微的脉动。 　　罪业城大概也是某个魔族大公的管理特区，街上的过客大多是魔族，再加一些半人高的劣魔，在这样的环境里，莱尔和威廉奇怪打扮总是会吸引周围魔族的关注，但也仅仅是关注。 　　威廉还在一边絮絮叨叨地低语，“放轻松，根据我买到的情报，这座传说之城，只要伪装好全身，就不会有人轻易干涉你，听说这里有一个喜好蒙面的组织，很不好惹。莱尔，我们要伪装成这个组织的一员，其中还有一些值得注意的要点。” 　　“是什么？” 　　“保持冷漠，镇定，对所有种族的平等对待，对，就是那种自身高高在上，超越世俗的优越感。如果有必要，还要对周围的人群进行迫害。”威廉拿出一本封皮泛黄的小册，几行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在威廉手指挡住的部分，莱尔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徽记，夜茄花，手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戴上面具之后，这个动作代替了自己揉搓眉心的习惯。 　　“威廉，你所谓的这个，高高在上，丧尽天良的组织，叫什么名字？” 　　“安什么来着，”威廉翻到了书册的一页，上面有一个大写的首字母，“该死的，我忘了。” 　　“安德瑞。” 　　威廉拍了拍自己的手心，“没错，安德瑞，安德瑞强盗团伙。” 　　鸟嘴面具下的莱尔抽了抽嘴角，摸了摸食指上的玺戒。 　　外界的误解有一点多，看来还是文学社的宣传没到位。 　　“总而言之，莱尔，我们要把自己伪装成安德瑞的一员。” 　　李逵装李鬼。 　　“好吧，现在我们去哪，留在这，还是去其他区。” 　　威廉后退一步，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莱尔，事先声明，这里是秘境，接下来的机遇，全靠自己争取，我们要通力合作，先来后到，别到时候内讧暴露自己，命丧于此。” 　　“你说得对，说到这里，威廉，你想玩跳楼机吗？” 　　威廉一头雾水。 　　随着两人一路前行，街道上的关注并没有消退，果然，白天出没的安德瑞成员还是太怪异了吗？ 　　莱尔看了看天空。 　　是黑夜，彷徨之城大概跑到了南半球的极圈里，或者其他神奇的地方。 　　只有在主城的中心区，那个巨大的秘枢之眼，才能告诉这些生物钟紊乱的居民，现在是什么时候，它兼具时钟的作用。 　　罪业城要比黑渊区和安德瑞区拥挤不少，更密集的房屋，错综复杂的小巷，像叠加在一起的罐头堆，正如其名，这里是彷徨之城的黑色地带，人口贩卖和偷渡也许是这里的主营业。 　　两人身旁的一条小巷传来了动静。 　　“机遇！”威廉大喜地钻了进去。 　　这人的脑子坏掉了吗？他就不考虑陷阱的可能？莱尔紧随其后，从皮袋取出法杖，美杜莎从衣领下探出头，天赋球变成透明的布，在身后舒展开。 　　是三个魔族孩童在欺负一个蜷缩的瘦小身影，外观上是，莱尔并不了解魔族的寿命。 　　“住手，这是我的！”威廉大声地呵斥，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能打得过，就开始进行了叫嚣。 　　为首的头上带有独角的男孩立刻回击，“安德瑞人？哼，这废物是你的？那我也要打死这废物！”说完又一脚踢在了那个趴在地上的身体上。 　　威廉的威吓没有效果，他并不了解安德瑞的作风，莱尔没有袖手旁观，因为欺凌并不是一个好行为，尤其是一群熊孩子。 　　手杖在地上轻点，伴着清亮的声响，疫医从阴影里走出，天赋球化作青黑色液体，从疫医的脚底摊开，缓慢地朝他们涌去。 　　孩子们率先抵挡不住这片疫医带来的诡异沉默。 　　“你，你也要救这个废物吗？安，安德瑞人。” 　　“呵呵呵呵，”从鸟嘴下传出夜枭的可怖笑声，“不，孩子们，死了，对我的实验是一样的，本来担心没有活体材料，但是，这里……不是还有三个吗？” 　　低沉嘶哑的声音像是浓雾一般飘散。 　　“格拉默，这里还有三个废物吗？”一个颤抖的小孩问着他的领头人。 　　“快跑，他说的实验品是我们！”三个熊孩子怪叫着跑进了巷子的深处。 　　“完美。”莱尔笑了一声天赋球瞬间爬回身体，拿着手杖在空中舞了个圈。 　　莱尔朝那个到底的身影伸出了手。 　　“他们走了，起来吧。” 　　“是，大人。”一只带着灰尘的纤细手臂，在手肘处有淤青。破旧的粗布长裙盖住身体，但对瘦小体格显得过于粗大，棕色乱发下，一双浅绿色的竖眸带着恐慌，精巧的五官惹人怜悯，就连恐惧的神色，也因为一股独特魅力变得诱人而罪恶。 　　“一个未成熟的魅魔。” 　　它比想象中要年长不少，一米六的身材，没想到会被小孩子欺负，单薄的身子靠着粗糙的墙壁，在威廉和莱尔的注视下，两条手臂不知所措地捧在胸前。 　　“你，不跑吗？” 　　“跑不了的，我太弱小了。”婉转的声音带着几分凄苦，但沉默的姿态比莱尔预想的要好不少，要知道，刚才自己可是伪装成大魔王了。 　　“你不怕我吗？” 　　“怕。” 　　“那你为何这么镇定？” 　　“姐姐告诉我，遇到安德瑞，你只能讲道理，这样，这样就能死得好看一点。”说到最后变成了哭腔。 　　莱尔脸黑了几分，恶名在外。 　　“大人，我愿意配合你，但请求你，让我把这个交给姐姐，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它摊开手掌，手中是一个黑色的铭牌，用拉丁语写着安娜两字。 　　“我不需要你的配合，赶跑他们只是举手之劳，你自由了。”莱尔意识到自己要为了安德瑞的声誉而战。 　　“这是真的吗？”它的脸上渐渐溢满惊喜，一种死后余生的庆幸，嗯？ 　　“真的，你随时可以离开。” 　　“谢谢大人。”它鞠了一躬，准备从两人身旁经过。 　　威廉拦住了它。 　　“你不应该给你的救命恩人一点感谢吗？” 　　“可是，大人，我什么都没有，”魅魔摊开了手掌，“我只能表达谢意，我知道感谢很苍白，但是，我……” 　　“在这上面签个字就行。”威廉掏出了一张羊皮卷，上面画着一个五芒星，以及不知名的魔族文，显然是真货。 　　“这是什么？” 　　“魔族永恒奴役契约。” 　　魅魔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威廉，嘴唇紧抿着。 　　莱尔说出了魅魔想表达的意思。 　　“你是魔鬼吗？” 第七十四章 酒吧老板碧翠丝 　　面具上的鲜红笑脸裂到耳根，可以想象，在魅魔眼里是怎样的惊悚。 　　威廉摇晃着那张羊皮纸，就像魅魔的单薄身体在现实的残酷中飘零。 　　“这可是魅魔啊，那些禁忌妄想文学里的热门人物，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些贵族公子看到后留下的口水，不，大概所有男性都会为之折服，本身作为中等魔族，天生具有魔力，也是相当不错的使魔，而且，偿还恩情，以身相许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人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吗。 　　正当莱尔重新审视自己的同伴，魅魔在自我挣扎。 　　“非常抱歉，大人，我恐怕无法满足你的期待，因为，我只是一只半魔，我的父亲是一个普通人类，除了继承母亲的外貌，大概，我的力量不会比一个成年男人强。” 　　“另外，我的外表曾经也给人带来过困扰，但是，我是男生。” 　　“……” 　　“……” 　　威廉仔细地盯着魅魔。 　　头上没有魔族的犄角，但脖颈的侧面的确有细小结晶块，看着像浅淡的纹身，但那张脸，怎么看都带着柔情倩意，应该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吗？ 　　果然可爱的都是男孩子。 　　“没有关系的，只要你想，男孩子也可以的。”莱尔打趣地说道。 　　没有回复。 　　威廉将卷轴收回了口袋。 　　“我此刻的心情，就像突然得到了大笔遗产……” 　　“结果都是假币。” 　　“这位先生，嗯……怎么称呼？” 　　“糖果。” 　　“……好名字。”莱尔懵了半晌，随后身体的礼仪开关自动完成了奉承，尽管此刻显得相当牵强。 　　“姐姐给我起的名字。” 　　威廉很快接受了自己的财富远去。 　　他看着糖果。 　　“好吧，为难一个男人不是绅士所为，但是，糖果，是不是得表示一下感谢，至少意思一下。” 　　糖果用手抵住脸颊，侧头沉思，黑色中长直发从那张清纯面孔滑过，就像鹅卵石上流过的清泉，“也许我可以带两位大人去血腥玫瑰酒吧喝一杯，我是那里的服务生。” 　　“免费喝一杯？” 　　糖果摇着脑袋，“不可以，但我能不要小费，免费给大人服务。” 　　“你这是在拉客吗？” 　　糖果慌忙摇摆手臂，“不是的，只是，除了简单的端茶倒酒，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看着魅魔又陷入低落，莱尔看了看威廉。 　　“要去吗？血腥玫瑰。” 　　“没有意见，一个免费的本地人导游，至于目的地，反正没有头绪，区别不大。” 　　三人组成了队伍。 　　“还不知道两位大人怎么称呼。” 　　“疫医。” 　　“惊喜。” 　　威廉的小丑面具让这个称呼相当应景。 　　“为什么不是惊吓？” 　　“惊喜能够让人放松紧惕。” 　　在离开罪业城之前，两人被拦了下来，原因是这里的偷渡现象猖獗，秘枢议会便在关口设计了障碍，无身份者会被阻挡甚至扣押。 　　莱尔倒是能拿出安德瑞徽记，但是威廉怎么办。 　　“长官，两位大人是和我一起的。”关键时刻，糖果竟然站了出来，“这是我的员工证，我是血腥玫瑰的糖果，这两位是我们的客人。” 　　身披铠甲的兜帽人类仔细查看了证件，“最近发生了几期大型案件，有不良民众冒充安德瑞成员给学院声誉造成了大量损失，秘枢议会现在正在严查，很抱歉，先生，能给我讲解一下您在安德瑞中的身份吗，简短几句就可以。” 　　守卫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目光直直地钉在威廉身上。 　　“我们是安德瑞的降灵学学徒，导师是巨龙先生，这次前来罪业城是采购相应的材料，这样足够了吗？”莱尔的手中流出浅灰色的魔力，阴冷的死亡气息就像冷风。 　　“没有疑问了，先生。”守卫让出了道路，可以看到他的额头流出了几滴冷汗。 　　当三人到达了暗三区的传送阵，威廉对莱尔的表现表示赞扬。 　　“太棒了，疫医，你的表演天衣无缝，就跟真的一样，你看那个守卫的表情，哈哈。” 　　“哈哈。”当然完美，毕竟我擅长实话实说。 　　糖果带着两人走上一个传送阵。 　　“我们要去光影区，那是光十区和暗十区的交界地带，字面上和实际上的中立区，也是彷徨之城的商业中心，混乱侧和守序侧的种族都有不少。” 　　“血腥玫瑰正是一个面向所有种族的酒吧。我们的老板是碧翠丝女士，但大家都喜欢称呼她是蔷薇女士，或者女神？” 　　“听上去是个相当出色的人物。” 　　“是的，蔷薇女士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迷人的容貌，强大的力量，以及闪亮的微笑，对于我来说，有这样以为老板是我的荣幸。” 　　“她对你很好吗？” 　　“蔷薇女士对所有员工都很好，甚至会为了我们遭受的委屈而得罪顾客，听说彷徨之城爱她和恨她的都不在少数，她是光影区的明珠。” 　　“看来酒吧会相当热闹。” 　　“是的，血腥玫瑰绝对是彷徨之城数一数二的酒吧，曾经有黑暗帮派为了争夺酒吧的保护费大打出手，谁都知道那是一笔大收入。” 　　“结果呢，最后哪个帮派胜利了？” 　　“这就是蔷薇女士强大的结果之一，那场竞争没有胜者，因为她将酒吧的一切都牢牢实实抓在了自己手里的，”糖果地眼睛扫了扫两人，“对外宣称是借用安德瑞的力量。” 　　“但我认为，是别的原因，使那些坏蛋没勇气招惹老板，碧翠丝女士，是女妖三姐妹的一员。” 　　“女妖三姐妹？那是什么？” 　　“一个绰号，来源已经不确定，用来概括碧翠丝女士的家族成员，她的姐妹，奇迹地和一些古代神话传说的人物重合，因此广为流传的称谓。” 　　糖果的头悄悄抬起，绿宝石般的竖眸绽放神采，像一个小孩在分享自己的秘密，他竭力表达那种神秘感，但柔软的声线，只显示出可爱。 　　“碧翠丝女士，被称为潘多拉。” 第七十五章 光影区 　　光影区并没有传送门，三人必须先传送到最近的暗十区，再徒步前往，据说是为了提供一个缓冲带，免得混乱和守序的两方产生大规模暴乱。 　　混乱和守序的区别，在于是否在乎对周围的影响。无论是好事坏事，守序侧都会事先考虑结果对自身的影响，从而决定自己的行为。混乱侧，率性而为。 　　暗十区是一座结晶区，在一块巨大晶体的内部，偶尔存在的阳光照射在这奇异的晶体上，会在上空留下彩虹色的极光。 　　暗十区并不是居民区，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失败的改造怪物，瘫痪的魔导人偶，还有不可描述的物质，光凭外表你很难理解它的存在，但没有人愿意触碰，你的一次尝试，也许会带来一次爆炸，但很大概率只是白费功夫，那些遗弃这些的人并不是傻子，丢在这里的，大多是毫无价值，不好处理并且占据相当空间的物件。 　　这个垃圾场有它的清洁工，一群具有石质外壳的车轮大小的虫子，它们会将眼前的任何东西吞噬，至于它们的排泄物，是一种胶状透明粘体，这种排泄物会被它们放置在身边的角落，随着时间的冷却，结晶化。 　　是的，那些宏伟壮观的晶体簇，正是它们的杰作。 　　将这种虫子带上彷徨之城的人，绝对是个天才，他用不可见的信息素给虫子划分了地盘，将那些废物转变成了奇观的一部分。 　　虽然随着晶体块的蔓延，不时有虫子跑出边界造成一系列惨痛事故，致使秘枢会不得不劝诱拐骗一些不怕死的昆虫爱好者协助管理这个区域。 　　至少这一刻是好的。 　　莱尔等人漫步在虹色的水晶回廊，超越凡俗的美感和新奇的体验，让他发出感慨。 　　“尽头就是，光影区。” 　　那里的天和地分成了两个部分，半空中的各种发光灯柱，混杂令人呕吐目眩迷离的光线，就像二十一世纪的夜市光景，但没有合理规划的光影分布让这种繁华变得诡异，类似鬼屋开派对的怪诞感觉。 　　街上的民众都把自己关在黑袍子里，掩人耳目的同时，抵抗着天上人为的灾祸。 　　虽然有着整洁的店面，但街道两旁仍有蒙面的摊贩，在自己的一寸地盘进行着你情我愿，尔虞我诈的交易。 　　“黑市，百分之五十的假货，百分之四十的非法物品，百分之八的有眼无珠和百分之二的梦寐以求，再加上百分之一百的价格翻倍。” 　　“在这里，一个人可以发家致富，通过让十个人倾家荡产。” 　　“没人管？” 　　“管理相当宽松，这里是所有种族的居所，这使得很多规则不能通用，局部的法律不如无法，拳头就是最大的道理。” 　　头顶的光污染使得进入店面成了一件相当轻松的事情，莱尔甚至怀疑，那些错综复杂胡乱摆设的灯具本身就是商家的一种宣传手段，从客人的口袋里攫取钱财，让他们迈出金贵的脚总是第一步。 　　穿过了黑市，来到了相对干净的地方，那种混乱相对好了许多，因为光影区就像一片森林，被强大的“猛兽”分割占领了许多地盘，在自己的领地执行自己的规则，至于之外的交界带，正是黑市一般的混乱。 　　莱尔逐渐看到了其他种族，胡须茂密，身披盔甲的矮人，拿着有他一人高的斧头。 　　远处还有一个靠在墙角的精灵，有限的皮甲只盖住了必要部位，修长白皙的大长腿暴露在贪婪的视线中。 　　几分钟后，一个企图揩油的瘦小人类，被几个肌肉大汉包围，被打一顿之后带走了口袋里的钱财，在莱尔面前完成表演了一场仙人跳。 　　临走之前，长发的精灵小姐姐朝着莱尔这边抛了个媚眼，伪装成猎物的猎人换了一个狩猎地。 　　看了看凝固在原地的威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来一场跨越种族的恋爱？” 　　“谁说她一定是注意到我了，也许是糖果的美貌吸引了她。” 　　“精灵都是顺风耳，惊喜先生，而且她们的记仇时间就和她们的寿命一样悠长，通常都是以一百年为单位。” 　　“真是羡慕你啊，惊喜先生～这么快就有人要记你几辈子了。” 　　“……” 　　血腥玫瑰的店面，非常显眼。 　　黑幕的阴影垂降到地上，将这座大型酒吧的天空变成黑夜，深紫色的灯光按照安排排成玫瑰和酒杯，凑近看，那些灯光，是流动在透明管道里的荧光液体。 　　敞开的大门左右站着美艳妖娆的迎宾小姐，多种族一应俱全，魅魔，人类，精灵，矮人，牛头人，侏儒和一具活动的骨架？ 　　她们穿着引人遐想的衣物，带着最迷人的微笑，以及最温柔的声音，引导那些疲惫的旅人。 　　随着莱尔等人的走近，那具骨架竟然走了过来。 　　糖果朝她鞠了一躬，“您好，梦丽小姐。” 　　那个骷髅的下巴一张一合，声音却犹若天籁，“小糖果，这是你的客人？” 　　糖果羞涩地点点头。 　　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副姿态。 　　“又是两个异族癖，好好加油，小糖果。”那具骨架又自顾自地走开了。 　　看着那具骷髅消失在视线尽头，莱尔开口说话。 　　“还有人好这种吗？” 　　“梦丽小姐是一名巫妖，虽然，嗯……她的业绩相当低下，但本身是位善良的女士，她只是来体验生活的，偶尔会有绅士过来和她聊几句，追求享乐的巫妖实在太少了，但也不是绝对。” 　　“我曾见过一位巫妖先生喝酒的样子，看着酒液顺着他的脊椎骨流到地面上，那位陪着他的服务员还不得不夸他海量。” 　　“我原以为那会是最难照顾的客人。”糖果转回脑袋，对着莱尔的鸟嘴面具笑了笑。 　　“不要以为，那就是。” 　　“但是也有一些好人，他们通情达理，还会对弱小伸出援手，能够招待他们，是我的荣幸。” 　　“奇怪的想法，糖果，”莱尔心想着，巫妖不都是怀着怨恨，玩弄尸体和灵魂的怪物吗？“我还不知道，有哪一个巫妖有善良和正义感可言。” 　　糖果笑了笑。 　　“疫医先生真是一个低调幽默的人。” 第七十六章 最佳营销员安娜 　　进入血腥玫瑰的内部，视线所及是一个大型舞厅，雕花的大理石地板上站满了轻巧摆动的人群，因为文化的嫩芽才处于初生阶段，娱乐艺术还如同颤巍巍爬行的幼儿，没有让人热血澎湃的激情音乐。 　　但萦绕现场的音乐达到了另一个极致，那是空灵的敲击乐，就像是雨水拍打石块的声音，有时是细雨连绵，有时又是大雨倾盆，在这样的演奏中，有着悠扬的吼叫声，没有曲调，没有歌词，最纯粹的原始嚎叫，你能感受到其中的荒古和蛮横，语言的起源。 　　乐器的演奏者和演唱者，是在一旁舞台上的，四只，身长四米的大型……竹节虫，竹竿一般的身体，修长的节肢在躯干上拍打，发出了具有特定节奏和声音，虽然音乐简陋单调，但纯粹的欢愉恰好能点燃人们心里的热情，让这些人肆意甩动他们的肢体。 　　接着在休息之余在临近的吧台上喝一杯。 　　“竹节虫乐队，血腥玫瑰的专业演奏者。” 　　“糖果！”一个明显带着怒气地声音在三人背后响起，虽然声音清丽，但那份埋怨的气息可以让任何美感扭曲。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精致的魅魔。 　　绵羊一般的弯曲犄角，米黄色的弯曲卷发将那张和糖果六分相似的面孔捧在中心，深紫色的礼服突显了诱人的曲线，胸口部分是黑纱的透视衣。 　　礼服在两侧分叉，露出洁白的大腿，黑色的恶魔尾巴像项圈一样缠绕在左腿上，黑色的蝠翼收敛在背后。右肩上有着一朵玫瑰纹身，花蕊中心，则是一个罗马数字I，是数字一的意思。 　　她比糖果要高一个脑袋，那双勾魂眼此刻盯着糖果。 　　“姐姐。” 　　“你比约定了晚了二十分钟，真是一个坏孩子。” 　　“对不起，姐姐。” 　　“我的身份牌呢？” 　　“在这里。”糖果小心翼翼地将掌心的铭牌递给了她。 　　“保证金已经交付了吗？” 　　“已经交给了罪业城的德鲁姆先生。” 　　“他有什么留言吗？” 　　“有的，希望有机会和姐姐一起吃一顿晚餐，在索勒高档餐厅。” 　　“贪婪的男人。” 　　安娜将那块小黑牌插进了脖子后的卷曲头发里，顺势甩了甩蓬松的头发，那块铭牌就像进入了异次元没有再露出来。 　　“糖果，你该去换工作服了。” 　　“好的，姐姐，但是，这两位……” 　　“啊，是新来的客人，第一次见。”就像视线里终于载入了威廉和莱尔的画面，安娜用夸张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欢喜，自然地双手攀住了威廉的手臂，随着威廉的一阵颤抖，那条手臂陷入了安娜的柔软中。 　　“我会把客人照顾好的，先生们，请往这边走。” 　　威廉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或者说已经进入了醉酒状态，找不到北的任由安娜成为他的船长。 　　莱尔和糖果点头道别，跟上了威廉，虽然有福没有同享，但是有难，请允许我在一旁看你遭受折磨。 　　威廉被带上了吧台，他的面前也适时的出现了调酒师。 　　随着安娜的眼神转动，柔情媚意变成崇拜迷离，她的身体和威廉紧贴着，就像连体婴儿一样，仿佛涂着蜜蜡的嘴唇在他的耳边厮磨。 　　威廉卸下了伪装，在第十一杯调制酒精中被灌趴下。 　　安娜把死猪一样的威廉丢在柜台的角落，确定不会阻碍交通，来到了莱尔的身边。 　　随着一个响指，一杯橘红色的酒液摆在了两人面前。 　　“请我喝的？”莱尔看了看杯子，这种漂亮的饮料还在翻涌，就像一座小型喷泉。 　　“不，这是我的。”安娜将酒杯握在手里，随着喉咙的鼓动，液体钻进了她的胃里。 　　“但是，”留下一小半液体的杯子被推到了莱尔面前，外加杯沿的桃色唇印，“你如果愿意买单，这杯特例就算是我请的。” 　　安娜的眼睛直直盯着鸟嘴面具的镜片，她大方地微笑，就像一只正在捕猎的雌狮。 　　莱尔看了看杯子，“这杯多少？” 　　“一个奥利乌。两个第纳尔是它的原价，剩下的是我的价值。” 　　“也就是说，我花近十倍的价钱喝一杯只剩十分之一的酒？” 　　“对你来说并不亏本，不是吗？”安娜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真是营销鬼才。 　　莱尔指了指被丢在角落的威廉，“他刚才喝的那些，多少价值。” 　　“会把他的裤衩输掉的价值，但也仅仅是输掉裤衩，和谐经营，毕竟我只是一个娇弱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他输掉裤衩的价值。” 　　“我猜的，我会评估客人的定位，从而分析他的消费能力，我的眼光总是对的，我有办法让他喝下去，也就有办法让他吐出来。” 　　真是一个奇人。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了，还认为我会往坑里跳吗？” 　　“当然，”安娜带着自信的微笑，“这里不存在欺骗，这里只有热情的员工和慷慨的顾客，为了我，你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因为，你喜欢我。” 　　安娜的双手捧住莱尔的脸颊，眼神互相对视，隔着薄薄的玻璃，莱尔感觉在看万花筒，梦幻，迷离，自己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安娜的笑脸，以及自己花重金犒劳安娜的贴心服务的想法。 　　莱尔想到了自己的奥利乌悄悄溜走，生活不能自足，自己不得不和雷尔夫同居的样子，身体一个激灵。 　　还是奥利乌更香。 　　将安娜的手掌打开，“你魅惑我？” 　　“你挣脱了？”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安娜的微笑停止，气急败坏地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就知道，安德瑞的人不好对付。” 　　“我暴露了？”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温柔伪装无用，安娜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你手上的戒指，安德瑞人居然和人类伪装成安德瑞人，果然是什么神经病都有。” 　　莱尔看了看手上的安德瑞玺戒，自己已经将徽记反转了过来，外人所能看到了，只是一个银白的戒指，没想到这样也被发现了。 　　“安德瑞的戒指不是一个匀称的圆环，而且它的材料也不常见，这是秘银，最关键的一点，这东西对我来说很常见。” 　　正当莱尔打算多问一些。 　　安娜抓狂地拍了拍脑袋，“够了，这场挫败简直就是对我魅力的侮辱，喂，你叫什么？” 　　“疫医。” 　　“我是说真名，我知道你们安德瑞都有代号称呼的习惯。” 　　“真名你没必要知道，魅魔。” 　　安娜开始咬牙切齿，此时可以轻松看到她的小虎牙。 　　她站起来，伸出手指直指莱尔的鸟嘴。 　　“疫医，我现在对你宣战，你给我等着，不出半个月，我就会成为你生命中最美丽的女人，你将跪倒在我的蝠翼之下，用你的头骨枕我的大腿。” 　　莱尔沉默了几秒，“你这是想追求我吗？” 　　安娜又炸毛了，毛上加毛，“你给我等着，我今晚就会超过你喜欢的人，疫医，现在告诉我，你觉得最好看的女人是谁？” 　　莱尔拖住下巴思考了一瞬。“阿里安娜？” 　　“阿里安娜？阿里安娜·纳斯兰大人？我现在投降来得及吗？我是说，刚才只是一个玩笑。” 第七十七章 碧翠丝·让·纳斯兰 　　骄傲的魅魔收敛了自己的气势，小鸟依人地乖巧坐在莱尔身边，手指捻起秀发，将面容遮挡，也许是表达羞耻的方式。 　　毕竟高调宣战到举手投降之间只持续了一分钟不到，翻脸如翻书地转变也将这只魅魔的自尊翻了个底朝天。 　　安娜保持了大概十秒的沉默，而莱尔也绅士地给了她调整的空间。 　　无聊地随着音乐节拍轻敲台面，莱尔的注意力聚集在了舞会的人群中。 　　安娜捂脸的手指悄悄分叉，缝隙中的大眼睛盯着莱尔的脸。 　　一扫颓势，“好了，我真的投降了，果然阿里安娜大人的魅力一点空隙都没有。” 　　“刚才的秒速投降难道是诈降？” 　　“当然，软弱无力楚楚可怜的女孩子也是魅力所在，能对这种情况无动于衷的男人，大概只有被阿里安娜大人俘获的奴隶，以及没情商的低能儿了。” 　　莱尔停顿了一秒，“你说得对，她的魅力确实俘虏了我。” 　　“你和阿里安娜很熟吗？魅魔。” 　　“在那份魅力之下没有人会保持陌生，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确实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魅魔的手指在吧台上划线，上半身完全瘫倒在木板上，丰满的球体在平面上变形，莱尔移开了视线，谁能确定这不是她的下一个营销套路。 　　“但是，果然还是碧翠丝大人更加美丽，我们的荣耀，光影区的蔷薇女王，我迷恋的大人。” 　　从安娜的嘴里发出了痴汉一般的笑声，时常拌有口水的吞咽声。 　　“现在可是工作时间，你在这里消极怠工，真的合适吗，魅魔。” 　　“你的同伴已经帮我完成了今天的目标，我就是现在请假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血腥玫瑰呆着会舒服很多，优雅的环境，丝滑的衣服，音乐，美酒，还有碧翠丝大人的责骂，天堂啊！” 　　安娜发出了夸张的怪叫，蝠翼尽情舒展开，大腿上的尾巴尖也在惬意地摆动着。 　　每一个初次看到的女孩，随着深入了解，她变得妩媚，变得精怪，变得强势，变得温和，但最后，都会变成女神经。 　　“你的表现过头了，安娜。” 　　“哼，没有被碧翠丝大人魅力洗礼的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美，也不会理解我。” 　　“但是我见过阿里安娜。” 　　“纳斯兰家的宝石都是不一样的，碧翠丝大人有着不逊色于她姐姐的独特之处。” 　　姐姐？碧翠丝的姐姐是阿里安娜，虽然知道阿里安娜有一个妹妹，但没想到，恬静的阿里安娜的妹妹会在彷徨之城最繁华的灰色地带开设一座桃色酒吧。 　　莱尔开始怀疑奢靡之杯的徽记是谁设计的。 　　这么说，阿里安娜也是女妖三姐妹。 　　“碧翠丝也是纳斯兰家族的，阿里安娜的妹妹？” 　　“疫医，你难道不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来到血腥玫瑰，想邂逅碧翠丝大人，从而获取她的姐姐阿里安娜的情报，最后抱得美人归，甚至姐妹双收的乐天派傻瓜吗？” 　　相当强的画面感。 　　“不是，我来这里只是因为糖果的邀请。” 　　“我是不会把我的笨蛋弟弟交给你的，糖果是我从小带大的，我已经给他规划好了人生路线，他会成年之际和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常开始交往，所以，我绝不会允许你这同性恋搅乱我弟弟的幸福生活。” 　　“从你这个魅魔嘴里听到正常两个字真是可笑，放心，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哪怕是比女人还漂亮的男孩？” 　　“是的。” 　　安娜摊开了手掌，“见识过阿里安娜，想必也不会在意我精心装点的可爱。” 　　“碧翠丝真的很漂亮吗？” 　　“难以形容的美丽，哦，你真是一个幸运儿，疫医。”安娜没有继续下文，她露出一个微笑微笑，将头颅转向一边。 　　音乐停止了，诺大的舞厅没有一点声音，脚步声，欢呼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听到。 　　竹节虫停止了演奏，它们的身躯弯折成九十度，集体朝向一个方向。 　　客人们停步驻足，站立在舞池中央，集体看着那一边。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点在池塘的水滴，有节奏的一步一步，从莱尔的侧后方响起，回头看去，他也成了时间静止的一部分。 　　从二楼走下的，铺洒在台阶上的夜空，群星点缀，簇拥着那个少女，她的肌肤白皙如雪，嘴唇却鲜红如火，光泽饱满，仿佛下一个瞬间就有汁水沁出。 　　黑发在灯光下带着点梅红，头上的淑女帽侧沿点缀着盛放的蔷薇，妖艳如血。 　　和阿里安娜相近的五官，面无表情，却眉眼带笑，那双眼睛就像会说话，透过心里的窗口，在你的最深处留下她的印迹。 　　她笑了，随着勾起的嘴唇，是人们急促的喘息声，周围的人都皮肤赤红，莱尔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血液就像要沸腾一样。 　　“狂欢吧，我的客人们，血腥玫瑰只有狂欢的夜晚。” 　　她的声音又似蛊惑又似宣告，随着话音落下，全场又充斥着欢呼和脚步声，肆意飞扬的音乐，咆哮的舞者，浓郁的荷尔蒙。 　　她是一个魔女，给我们下了咒，让我们沉浸在无休止的狂欢之中，就像要舞动到时间尽头。 第七十八章 恶之女神 　　就像被编排的木偶，舞池中的众人迈动着自己的舞步，之所以称为木偶，是因为他们的心思并没有在享乐上。 　　更像是服从一个无法抗拒的命令，从碧翠丝走出的那一刻，她就是眼睛甚至思维的焦点。 　　尽管每一颗心脏都蠢蠢欲动，但并没有人跨出那一步，他们的思维阻滞他们，没有人敢跨出那一步无形的屏障，承受心底涌出的亵渎和罪恶。 　　所以，他们像发情的孔雀尽情展示羽毛，并且对女王的临幸心存期待。 　　“安娜。”蔷薇女士走向了魅魔，她的眼睛里别无他物。 　　“碧翠丝大人，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当碧翠丝接近，魅魔居然高兴地痛哭流涕，就像狂热粉丝见到偶像一样手足无措。 　　碧翠丝伸出了手，玩弄着魅魔的秀发，看着她兴奋的快要昏厥的神态，嘴角翘起。 　　“我的安娜小可爱身边居然还有清醒的人，真是让人意外。” 　　大概是莱尔在近处行了太久的注目礼，让这位酒吧老板意识到了还有一个人。 　　魅魔双手捧起碧翠丝的一只手掌，脸蛋在黑丝手套上轻蹭。 　　“那是因为安德瑞人真的很难办，石头脑袋没有心。” 　　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碧翠丝的眼角弯曲成月牙，一手捂着嘴唇偷笑，“确实，她也是一个木头脑袋。” 　　平复情绪，捏了捏魅魔的犄角，抚摸她的脑袋，“小安娜可是我们的头牌，只是没有诀窍，相信不久，连死人都会为你的魅力活过来的，要继续加油。” 　　看着两位美丽的女士在嬉戏打闹，莱尔大饱眼福。 　　随后被一声惨叫打断。 　　从声音的方向，人群散开，一具骷髅把一个人压在身下，那条被挟持的右臂还在不自然地扭曲着。 　　“梦丽？” 　　“碧翠丝大人，这个人渣，正在对糖果动手动脚。”在一米不到的位置，糖果满脸羞红地站着，他穿着……一条白色的无暇连衣裙，腰部和头发也有一个蝴蝶结，因为体质，脸上常年带着腮红，再加上软弱的性格和惹人欺负的气质，相当适合走可爱路线，在不知晓他是个男生的前提下。 　　显然，随着碧翠丝的出现，躁动的思想开始堕落，碧翠丝有一种气质，让人们屈从自己的本能。 　　那个对糖果有非分之想的男人并没有任何虚心。 　　“那只是正常的身体接触！你这个蠢货骨头。” 　　“把你的脏手伸到别人的裙下，也是正常接触？你这个白痴还把别人当白痴！” 　　“那是不可抗力，谁要这个服务生穿得这么可爱，你们血腥玫瑰，打扮得这么妖娆，不就是想要以此盈利吗？我有什么错？我爸是秘枢会议员，我有的是钱，但现在，你们断了你们自己的财路，我，才是彷徨之城的真正市民，碧翠丝，你如果还想要你的酒吧照常开下去，呵呵，最好好好地赔偿我。”男人的污浊眼神泛着淫靡，舌头舔舐着嘴唇，就像舔舐着别的什么。 　　“老板！” 　　“放开他，梦丽。” 　　“是。” 　　碧翠丝阴沉着脸，秀发讲面容遮挡了大半，“我是个生意人，没必要把事情闹大，安娜，给这位客人道个歉，赔偿一下他吧，老规矩。” 　　男人听到这话，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着拿着一瓶名贵酒不断靠近的安娜，“呵呵，这个小妞也不错，看来我今天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但是，碧翠丝，别以为就这么完了，有些事，还需要你亲自动手。” 　　安娜已经来到了那人面前，手上拿着一瓶明显具有年代感的酒瓶，“客人，这份是我们老板收藏的酒，时间可以追溯到罗马时期，作为歉意……” 　　“别废话了，现在你就可以和我走了，小妞。”男人顺着本能伸出了手。 　　“作为歉意，现在就请你喝一杯。”安娜倒提酒瓶，随着一声碎响，男人再次趴在了地上，散落满地的碎片，香醇的酒液并着鲜血洒落满地。 　　安娜将手上的碎片丢弃，也不嫌脏，抓起那个晕厥的脑袋，“没有人，动了我的糖果还能安然无恙。” 　　“杀人了！血腥玫瑰杀人了！”有人企图制造混乱，结果发现自己只是在唱独角戏，沉默的众人向两侧移动，那个人暴露在碧翠丝的视线之下，她的眼瞳在灯光下，含着红光。 　　“他只是昏厥了，你是他的朋友？” 　　“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无法对抗秘枢议院的力量，你就等着自讨苦吃吧，蔷薇女王。” 　　碧翠丝将左腿叠在右腿上，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一个无知的议员代表不了议院，想必那个躺下的也只是个，不受疼爱只会借名义作威作福的私生子，不然，他的议员父亲怎么不会告诉他，在彷徨之城有些人不能去惹，甚至会惹祸上身。” 　　碧翠丝把玩着一个小巧的戒指，徽记上的夜茄花即使在离乱的灯光中也清晰可见，一枚安德瑞之戒，只是那个徽记不是幽蓝色，而是纯黑。 　　“我很好奇，安德瑞是否有能力，让一个废物议员下台，这个彷徨之城公认的黑暗团伙，会不会改变这座城市的真正掌控者，秘枢议会的格局呢，你愿不愿意，做第一千四百五十九个被指控者？” 　　“还有，血腥玫瑰的风格是我的个人喜好，经营酒吧也是我的乐趣，我喜欢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我也给了我的员工追求美丽的自由，不要一厢情愿认为她们的美丽是为你们准备，她们发光发热，接下来才是顺便滋养你们的眼球。” 　　“我也相当享受，你们暴露自己污秽内在的丑态。” 　　她是恶的女神，用美丽使俗人堕落，坐在高台上，肆意嘲笑众生的丑态。 第七十九章 吸血鬼 　　昏阙的男人被简单包扎后，健壮的魔族保安将他架了出去，地面被打扫，污渍被洗净，众人继续舞蹈，仿佛无事发生。 　　莱尔不确定这是不是灰色地带住民的大神经，但这种沉稳无疑让他心底的忧虑减轻不少。 　　安娜离开以后，他和碧翠丝只剩一个座椅的距离。 　　她从吧台拿上一只高脚杯，鲜红的酒液在其中晃荡，最后和鲜红的唇吻在一起。 　　眼睛注视着舞台中的人群，雕塑般的侧颜展现在莱尔面前。 　　“那可不是假货哦。”像是在自言自语，直到碧翠丝的视线扫向这边，莱尔才意识到是在和自己说话。 　　“什么？” 　　“我说，那枚安德瑞戒指可不是假货，你刚才也观察了半天不是吗？” 　　“难道碧翠丝小姐也是安德瑞人？” 　　食指在杯沿划过，那枚尖细的指甲击打杯子发出的颤音，将注意力从碧翠丝的脸上挪开。 　　“我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我并不是安德瑞人，那戒指是从大意的阿里安娜那偷来的，毕竟安德瑞的名头相当好用。” 　　“你不怕暴露吗？” 　　“安德瑞在这方面相当迟钝，除非真正的敌对行为，否则都是无视。” 　　碧翠丝坐在了莱尔身边，身体前倾侧靠在吧台上，那双鲜红的瞳孔，第一次凝视着莱尔。 　　“你觉得我的姐姐怎么样，疫医～”随着那两个字出口，碧翠丝开始微笑，可以感受到她的眼神变得锐利，一股恶意在莱尔身上产生。 　　“你认识我？” 　　“刚刚认识，能在我面前正常交谈三分钟，没有任何异象舌头还不打结的男性，在我的漫长时间里，还没出现过，你肯定是见过阿里安娜，并且是长时间接触，才会对我们的外观有了抵抗力，而我的姐姐们，她们的交际圈都相当……好猜，巨龙和绅士我都认识，那么，那个长期被阿里安娜挂在嘴边的有趣新人，不就是你了吗？” 　　被挂在嘴边吗？莱尔稍微有点开心。 　　“呢，疫医，你要不要到我这边来？”突然的发问，碧翠丝的眼睛里带着恶作剧的快意，“如果能把你从阿里安娜身边抢走，她还会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吗，我非常想知道。” 　　这对姐妹似乎关系不太好，碧翠丝是一个十足的坏蛋。 　　“很抱歉，我对阿里安娜一心一意。” 　　“是吗？你最喜欢的，不就是那股萦绕她周围的魅力吗？你见过伪装的阿里安娜的真正样子？我和她是姐妹，我们的脸，没有任何区别。” 　　“不，我并不仅喜欢阿里安娜的脸……” 　　“那还有什么，她那能够杀人的歌声，还是说你还和其他安德瑞一样喜欢安乐死。” 　　“……”怎么办，好想赞同她的观点。 　　“我喜欢的，是阿里安娜的温和，能让周围的时间仿佛静止的温和，就像洒在身上的月光，又像流水。这种我所喜爱的感觉，是像酒精一样的碧翠丝所给不了的，所以，你还是放弃你的计划吧，碧翠丝。” 　　碧翠丝的微笑又浓了几份，她的身体慢慢靠近，“我有点明白阿里安娜的感觉了，你知道吗，疫医，很多人，都不是自愿喝酒的，但最后，他们都醉了，被久违勾起食欲的我，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你，真的能拒绝我吗？” 　　魅惑，但和魅魔的法术不是一个量级，当思维产生抵制的指令，身体却已经沦陷，就像她说的，醉酒的感觉。 　　白皙的手，搭在了鸟嘴面具上。 　　“让我看看，阿里安娜也没有看到的面容。” 　　嘶！ 　　碧翠丝的手迅速抽回，在衣领上，美杜莎探出了她的脑袋，那双眼睛，和碧翠丝对视，龙吻则发出毒蛇的嘶嘶声。 　　莱尔从魅惑中苏醒，拍了拍美杜莎的脑袋。 　　“谢谢你，美杜莎。” 　　“美杜莎？”碧翠丝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惊吓变成了一种隐约的惊喜，带着调笑和诧异。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她居然把这个给了你。” 　　“这根手杖，本来就是我的委托。” 　　碧翠丝没有辩驳，她只是带着那个耐人寻味的微笑，“真是有趣，疫医。” 　　“不要这么戒备，我退出，不会再卷入姐姐的斗争了，我非常期待你们最后的样子。” 　　莱尔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操纵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疫医，如果以后，有一个比我和阿里安娜更美的女人追求你，你会怎么抉择？” 　　扶正头顶的帽子，莱尔看着站在一旁的少女，她乖巧地站在一边，没有酒店老板的样子，除了脸上的怪异微笑。 　　“阿里安娜在我眼里即是最美。” 　　“噗嗤。”碧翠丝弯曲着身体，捧着腹部，竭力克制笑意。“希望你会有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我的姐夫。” 　　尽管碧翠丝此刻表现得乖巧可人，古灵精怪，但莱尔不会忘记她魅惑自己的样子，红色的眼眸带着血的光彩，唇角露出的尖牙。 　　将醉酒的威廉扛在了自己肩上，两人走出了血腥玫瑰。 　　碧翠丝还在门外微笑着挥手，吸引街道上的视线。 　　但莱尔已经看到了，转瞬即逝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的样子，就像突然升起的云雾，她的肌肤像是镶嵌了闪耀的宝石。 　　碧翠丝，是一只吸血鬼。 第八十章 吸血鬼与反基督 　　“吸血鬼是敌人，是被神诅咒的黑暗生物。” 　　卡莲一脸凝重地对莱尔说到。 　　“究其起源，虽然很不想承认。吸血鬼，是圣光的背叛者，第一个吸血鬼就是一名堕落的圣骑士。” 　　“在那名圣骑士外出征战时，他的妻子坠河死去，原因因为年代久远已无从考究，但当时的神官宣布是自杀，是无法前往天堂的重罪。” 　　“自己在前线为荣光征战，但自己的爱人却没有获得半点光明，那名圣骑士陷入了绝望，绝望之后，是疯狂与愤怒。” 　　“他将战剑刺入了代表神明的圣像，并咒骂着痛哭着。” 　　“黑暗的奇迹展现了，木质圣像流出了黑暗的鲜血，浸染了那名骑士的身体，他的血受到了诅咒，变成了嗜血的，无法被圣光容忍的怪物。” 　　“这就是吸血鬼始祖，德古拉。” 　　卡莲合上手中的神圣书籍，带着红蔷薇点缀的黑色封皮。 　　“福音教士带来的吸血鬼知识，希望能在几天后的吸血鬼讨伐派上作用。” 　　莱尔打断了卡莲的兴奋，抓起她的手。 　　奔腾的马车擦着她的鼻尖从眼前飞过，喧嚣和沙尘让迟钝的女骑士从狂热中醒了过来。 　　卡莲抹了抹自己的脸，将可能存在的灰尘拭去，气鼓鼓地回头看着莱尔，“莱尔阁下，为什么不阻止那辆马车，这可是主街！” 　　“那可是王室马车，看到狮鹫徽记了吗？那可不在我们的管理范围内。” 　　“但那绝对是不对的，哪怕这条街都是他的，撞到人怎么办！” 　　“周围的居民都习惯了走在主街的两边，只有你会大摇大摆地走在中央，我如果不拉你，你就受伤了。” 　　“哼，莱尔阁下还不如不拉我，让我把那辆车撞翻。” 　　看着小巧的卡莲，莱尔在心里比划了一下，按照那速度，碰撞后，卡莲大概得横飞二十米。“没必要，这种程度的正义，还不需要你殉职，这在教会，算自杀吗？” 　　卡莲气得跺了跺脚。 　　“莱尔阁下，圣光是不败的！只要我及时展开圣光投影，我的铠甲会好好保护我的！” 　　这个丫头大概不了解物理学，一块烂肉和一个铁罐头烂肉其实没什么区别。 　　“还是接着说吸血鬼吧。我比较好奇他们的弱点，是不是和传说的那样，怕阳光，畏惧大蒜，以及会死于木桩穿心。” 　　卡莲不满话题的转移，但作为一名圣光教员，她还是及时走出了解答。 　　“对于低级吸血鬼，那些东西确实可以成为弱点，因为最初的吸血鬼，还相当弱小，不汲取血液就会虚弱，甚至死亡，阳光会使他们燃烧，心脏仍然是弱点，并不需要白桦木桩，其实心脏作为身体的重要供血器官，功能在低级吸血鬼身上依然试用，斩首，穿心都能杀死他们，他们就像躲藏在黑暗里的老鼠，只会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是，对血液的摄入量增加，吸血鬼的异化程度也会变化，他们的身体黑暗化，血液成为他们唯一的身体部件，寻常攻击不起作用，中级吸血鬼会使用少量操控血液的邪术，阳光的力量再次减弱，只会烧伤他们的皮肤，但是痛苦还是存在的，黑暗力量还给予了他们能够诱惑凡人的俊俏容颜，他们是毒蛇，在幕后操纵那些不幸的傀儡。这时候，圣光的正义，才是最有效的武器。” 　　“作为教会的真正敌人，高阶吸血鬼，只有强大的十字军骑士才能与之抗衡，他们自诩为血族，并按照贵族进行了等级的划分，他们不惧阳光，在日晒下，身体会出现保护层，有的会潜伏在他们的食物中，也就是人类社会，在阳光下才会真正暴露。他们的力量足以和圣光匹敌，鬼魅的速度和野兽的力量，请不要担心，莱尔阁下，血族在我们这非常少见，毕竟曦光教堂就在这里，圣光会保护大家，但在那些圣光厌弃的国家，这些家伙就像肆掠的瘟疫，莱尔阁下，没有一个血族是无辜的，他们的力量，都是依靠不幸者的鲜血换来的，而且，血族会发展自己的族群，让那些误入歧途的可怜人走向堕落，成为和他们一样的野兽。” 　　血族，都是靠杀戮成长的吗。 　　“血族，他们就是一团污秽的黑暗血液，那具美丽皮囊，只是温柔的伪装，他们是人类以及圣光的绝症。” 　　“那么，一个吸血鬼，就会陷入永生永世对血的追猎吗？我是说，永无尽头？” 　　卡莲的目光陷入纠结，但还是解答了莱尔的问题。 　　“在我的学习阶段，我的导师福音祭祀修德曼，是一个钻研吸血鬼知识的修士，他相信研究吸血鬼可以永远的结束，这场背叛。” 　　“在我即将加入圣骑士的那一天，教会抓捕了一只……稍有理智的吸血鬼，我的导师立刻开始了研究，我也作为随行记录者参与其中。” 　　“那是一个看上去像是学者的吸血鬼，穿着古旧的黑袍，被扒下之后，瘦弱的身体如同干尸，他拔掉了自己的牙齿，并试图对抗血的渴望，我的想法违背了我的意志，敌人不值得怜悯，但我当时确实很同情他。” 　　“他被固定在刑床上，眼神污浊又偶尔清醒，我确定他时日无多。当修德曼导师接近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 　　“追光者，基督真的存在吗？” 　　人子基督，天父的右手，神圣的化身。 　　莱尔也提出了疑问，“卡莲，我也想问，天父和基督，就是你们侍奉的主吗？” 　　“是也不是。我们的主，是圣光，是天穹之上的希望之光，不是太阳，而是更为遥远的存在，就是在黑夜也有他的光芒，长明不灭，但又不是星星，主在天上，也在我们的心里，天父也好，基督也好，都是主的具体化，或者说，化身。” 　　“当时，导师是这么回答的，因为是第一个询问主存在的吸血鬼，所以他详尽的讲述了之间的关连。” 　　“作为答复，那个吸血鬼也讲述了他的故事，以及那个被称为吸血鬼最终宿命的，带有莫大恐惧的传说。” 　　“血族之上的，吸血鬼公爵，亲王，始祖之上的等级。” 　　“反基督。” 　　“他们相信，吸血鬼就是圣光的反面，他们的力量来源，正如德古拉一样，源于人子基督的鲜血，以及其中的阴暗面。” 　　“他们认为，自己是神血的化身，那股血之渴望，只是体内的神血在催促他们进化，成为神明的阴暗面，反基督。” 　　“黑暗的神明，行走在大地上，就像神明创造人类，并使其成为大地的主宰，反基督就是下一个新神，他的出现，代表着人类时代的结束，以及作为新人类的吸血鬼时代的开始。” 　　“我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自己当时已经着魔了，沉浸在他描绘未来的恐惧中，现在想来，依旧心有余悸。” 　　“导师在我害怕的下一秒，就净化了那个已经在疯癫大笑的吸血鬼，基督是存在的，那么，反基督为什么不会存在，他出现在这里，是想确定，他们的族群有没有未来。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很快，教会就剿灭了那一支他存在过的血族，并且开始追杀血族。” 　　“时至今日，这依旧是我的恐惧。” 　　“修德曼导师，在那不久之后，失踪了。” 第八十一章 利维瑟 　　今夜的阿里安娜是白色的，宽松的蓬蓬裙，像是一件带着花边的时尚浴袍，右手肘撑在桌上，抵着下颌，左手拿起几张背部有着灰斑的手稿，那几张纸的的腐朽程度，就像是刚从坟里刨出来。 　　那是乐谱，莱尔勉强能辨别上面的古式音符。 　　“斯菲尔德的绝笔乐章，一个过去喜欢描绘死亡的作曲家，他再也不会去歌颂那位【乌鸦女士】了。” 　　“很珍贵吗？” 　　“在我眼里，是的，虽然他本人对这些弃之如履，但并不妨碍它在我们这些倾听者心目中的地位。我大概为得到它的欣喜失神了二十分钟，它会成为我下一场演唱会的压轴曲目。” 　　“真是期待啊。” 　　紧盯稿纸的视线转移到了这边。 　　“地点在彷徨之城的中心大剧院，时间是下一个红亏月期，你要来吗？疫医。” 　　这里的红月会在每月十五盈满，在月初和月末亏缺，也就是大约三四天后的月末，如果纳兰尼亚的吸血鬼调查顺利，莱尔说不定能接受她的邀请。 　　“很抱歉，阿里安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要出一趟远门，恐怕无法赶上，对此，我深表遗憾。”在我找到在你歌声中的生存方式之后。 　　“嗯。”又似惋惜又似客套的回复，阿里安娜再也没有看向这边。 　　“阿里安娜，我见到碧翠丝了，在血腥玫瑰。”既然已经被碧翠丝发觉，倒不如先和阿里安娜知会一下，和威廉的偷渡还不会暴露，掩盖虚假的最好方式就是说一部分真话。 　　在“碧翠丝”的字节，阿里安娜的手稿轻微放下，在“血腥玫瑰”的字节，手稿被用力拍在了桌上，至少是超越一般力气的声响，亲眼看见，可怜的斯菲尔德先生的绝笔手稿上飞出了几块碎片，但愿不是有字的部分。 　　“……” 　　“那不是一个适合你的地方，疫医，至少不应该是一个为钱执迷的你，该呆的地方。” 　　“那也是我进去后不久就发现的事，我确实承担不起那的消费。但是，我想问的是，阿里安娜，我不清楚，关于碧翠丝，你是否知道，你的妹妹是……” 　　“是一个高阶吸血鬼，或者说血族？”她将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奢靡之杯水晶灯的耀眼光线，“在我和海伦娜之后，她也走上了自己的路，碧翠丝在居住的城堡里失踪了，我和姐姐找了她许久，在即将接受残酷现实的第三天，接受初拥后的碧翠丝回到了我们身边。” 　　“她的变化，对于我们对她的牵挂不值一提。” 　　“即使是人血为食的吸血鬼吗？” 　　阿里安娜沉凝了片刻，“疫医，你的正义感值得倾佩，尤其是在这样的世界里。我做不到像你那样，为视线里的每一个人祝福，我的姐妹，对我而言，比其他人重要得多，我不确定，碧翠丝是否伤害过别人，但我爱她，如果真要抉择，我选择碧翠丝。” 　　“在和碧翠丝的记忆里，她是一个好孩子，虽然言语和行为具有一定的争议，喜欢恶作剧，但她是我的家人。” 　　“而且，在我的记忆中，碧翠丝并没有因为嗜血问题伤害过别人，虽然因为其他原因被她迫害的人，可能是个相当大的数目。” 　　“血族碧翠丝的天赋，是迷醉之血。除了魅力的加持，还有一个作用，碧翠丝可以通过摄取酒精平复饥渴，这也是她在家里最常做的事，她醉酒的样子也是相当可爱的。” 　　似乎是一个好消息，那个带着恶意微笑的女孩，可能真的是吸血鬼中的奇葩。 　　莱尔走向了安德瑞庭院的传送阵，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关上房门前，莱尔对着沉静的阿里安娜说出了最后一句。 　　“如果，碧翠丝真的在你们背后做了什么，要是她没有克制住吸血冲动呢。” 　　阿里安娜从椅子上站起，手臂在腰前交叠。 　　“我相信她，她从没让我们失望过。” 　　…… 　　“疫医大人。”葡萄从口袋里探出了头，今晚的工作可能需要她的协作。 　　顺着传送门来到彷徨之城。 　　夜晚是安德瑞的时间，街道上的其他族群减少了许多，确认了手杖和手袋里的装备，美杜莎和天赋球带在身上，口袋里还有光蝠葡萄。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了，但愿没什么差错。” 　　敲开了面前的雕花大门。 　　埃切尔先生正在黄昏之忆等待，这里的成员在小声交谈着，随着莱尔的到来，纷纷献上了祝福，今晚，是约定的狩猎时间，莱尔要去利维瑟寻找自己的剑舞曼陀罗。 　　伊瑞恩先生从虚空中拉出一道传送门，他的手法让莱尔想起了学者先生，不知道是不是高阶施法者都有类似的操作习惯。 　　埃切尔朝着瑞德先生打起了招呼，“铁罐头，你不回去看看吗？” 　　“不需要，德瑞雅的统治坚若铁石。” 　　“你不去看看你想念的莉娜，她大概还不知道你的近况。瑞德……” 　　“告诉她又能怎么样？为什么要让子嗣为我们担忧，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就不应该再闯入他们的生活。” 　　“……我会帮你问问凯拉，关于德瑞雅的事情。” 　　“走吧，莱尔，开始狩猎了。” 　　…… 　　从传送门中走出。 　　月光从繁密的枝杈透出，在斑杂的草地上犁出一道光痕。 　　树，巨大的树。 　　交叠的藤蔓缠绕在枝干上，直径五十平米的巨大主干，将天空遮挡，就像巨大的红杉木，但枝叶的茂密程度，甚至将光线阻隔，这是一片未曾料想的原始丛林，莱尔发现自己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脚下是一条山脉，视线的极远处，一望无际的平原，而面前，则是一片巨大的原始丛林。 　　斯堪索尔山脉。 　　埃切尔带着莱尔深入丛林。 　　繁密的灌木高达胸口，头顶的树阴遮住了月光，仅仅靠着依附在树干上的发光苔藓才能勉强照明。 　　埃切尔拒绝了光蝠葡萄的照明。 　　他行走在黑夜，熟练地穿行在张牙舞爪的植物里。 　　即使有埃切尔带路，莱尔也很难行进，植物太过繁密，仅有稍微倒伏的草叶能引导足迹，锯齿状的叶片刮擦着莱尔的黑大衣，和悄无声息的埃切尔相比，莱尔觉得自己笨得像头熊。 　　这种自嘲很快收到了埃切尔的嘲笑。 　　“利维瑟的熊可比你聪明多了。” 　　行进密林深处，周围都是重复的植物，莱尔朝四周望去，没有任何区别，埃切尔成了他唯一的方向标。 　　又深入了不知道多久，莱尔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埃切尔停止了脚步，提出了一个问题。 　　“对了，莱尔，有一个问题，我忘记问了，这关乎你是否有资格进行接下来的一切，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你会爬树吗？” 　　顺着埃切尔的手指，莱尔望向高空。 　　离地三十米左右的巨木上，十几个木质的车盖一样的巨大建筑架设在主干上，每一个都有球场大小，和周围的绿色自然融为一体。隐约能看见灯光，照亮漆黑的密林深处。 　　“利维瑟，丛林之国，树上的国家。” 第八十二章 觐见女王 　　可能是我把爬树想得太轻松了。 　　离开地面十五米之后，莱尔如是想到，双手死死抓着刻出来的缺口，心里的恐慌和疲惫混合，面具下的冷汗汇聚在底部，莱尔感觉自己有点缺氧，随时会晕厥，还好草药的异味打消了困意。 　　莱尔看向埃切尔，他没有使用这些均匀刻在树干上的凹槽，而是拿出两根箭矢，像登山镐一样，走自己的路。 　　这次爬树可不比攀岩容易多少，没有安全措施，没有可以站立的天然挡块，莱尔高估了自己的体力，通过停顿回复的体力，就像是海绵中挤出的水，入不熬出。 　　“埃切尔，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凹槽挖大一点，建个梯子也好啊。” 　　埃切尔听到了莱尔的话，他在黑夜中松开了一只手，仅用一只手支持，身体旋转面相莱尔，但黑夜中莱尔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爬树几乎是利威瑟人的本能，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别抱怨了，莱尔，让你走儿童通道已经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了，你为什么不花时间多爬几米。” 　　埃切尔继续向上爬行，如履平地，像一只猴子，老猴子。 　　“但这该死的儿童通道几乎要了我的命。” 　　“莱尔宝贝，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美杜莎还在自己的肩膀上说着风凉话。 　　“你为什么不把你的皮袋打开，这样问题迎刃而解。” 　　皮袋？姑且一试。 　　莱尔勉强打开皮袋的小口，还没等手臂伸入，自己就被反握住。 　　天赋球的水流触手缠绕在了腰上，两条大触手的球状末端粘在树干上，就像辅助肢体一样，帮助莱尔向上爬行。 　　埃切尔嘟囔了一声，“取巧的方式，好吧，利威瑟只在乎有效。” 　　两人顺利进入了巨大空中王国的地板，那是一个小型的露台，周围并没有住户，这是类似缓冲带的存在，如果有敌人入侵，在经历艰苦爬行之后，接着是以多打少的无遮掩打击。 　　一条摇摇欲坠的藤索桥连接到一个稍大的平台上，在那个嵌入巨木内部的房屋橱窗上，一小袋悬吊起来的萤火虫布袋在散发着微光。 　　“要从这里过去吗？”莱尔看了看在空中摇摆的藤索桥，它看起来一碰就碎。 　　埃切尔摇了摇头，“我有更好的办法。”他从旁抽下一条随处可见的绿色藤蔓，拉扯了几下，确定紧实，将其绑在箭矢末端。埃切尔从身后拿出了他那张夸张的大弓，搭弦上箭。 　　嘭地一声。 　　那枚箭矢以远超预料的力量和速度，钉入对面的高处，那声响，就像打出了一颗子弹，碰撞让藤桥加大了摇晃的幅度。 　　“埃切尔，你不会是想……” 　　“就是你想的那样。”话没说完，埃切尔握着藤蔓末端，从平台跳了下去。 　　像人猿泰山一样，他在空中矫健自然，就像这片绿色的一部分。 　　但是，这个举动触发了连锁反应。 　　当埃切尔还在空中荡着的时候，对面平台的枝叶中，传出了簌簌声，一根根带着寒光的箭矢，搭在拉满的劲弓上，瞄准空中的埃切尔。 　　万箭穿心，随时可能。 　　埃切尔成功落在了对面，单膝着地，还没站起，一个张弓的身影，将锋芒对准了他。 　　“……” 　　“长官。” 　　周围的人影在等待黑影的命令。 　　“……” 　　“警戒解除，离开这里。” 　　“您的意志。”游侠重新退回树丛，就像从来没用存在过。 　　黑影伸出了一只手，“您完全没必要如此，大人，银隼弓的巨大声响，会吵醒熟睡的居民。” 　　埃切尔握住了他，“要不是银隼的独特声响，你是不是就把你的前长官从空中打下来，凯兰德？” 　　“您摔不死的，这你我都知道。” 　　“没良心的东西，利威瑟现在如何？” 　　“一切正常，就像您十天前问得一样。” 　　“好吧，我去看看大伙过得怎样。” 　　“等一下，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凯兰德指了指吊桥对面的莱尔，“客人，还是敌人？” 　　埃切尔拍了自己的脸，“我这该死的记性，过来，莱尔，没事了。” 　　埃切尔在对面大喊着，莱尔不得不颤颤巍巍地上了吊桥，随风摇摆。 　　“地面人？” 　　“你见过这么糟糕的利威瑟人？” 　　“没有，他比我教过的最差的学生还差劲。” 　　“呵，他可是第一次，凯兰德，我记得你第一次走吊桥，过来的时候，腿还在发颤，【埃埃埃切尔大人～】” 　　故意的模仿在凯兰德耳边回响。 　　凯兰德扶住额头，“大人，这次来是想干什么？” 　　“觐见女王。” 　　凯兰德瞥了瞥走到一半的莱尔，天赋球的水触手没有离开过绳索，尽管如此，莱尔依旧像是在，爬行。 　　“公事？” 　　“你的权限不足，没法告诉你。” 　　“那就是私事，陛下在顶层的曙光殿，你们可以直接上去，我会换下途中的守卫。”凯兰德遁入了黑夜。 　　埃切尔拎起了莱尔，他像一团软泥，瘫在地上。 　　“真是丢人，你可是我看好的人，拿出我的骨气来！” 　　“骨气可不能削减三十米的高低差，我们到了吗？” 　　“没有，我们在利威瑟底部，我们得上到顶端去。” 　　“多远。” 　　“你的骨气削减不了的高度。” 　　“……” 　　…… 　　用三棵紧邻的巨大圆木做地板，在自然界的鬼斧神工上，加上人类文明的点缀，它并不恢宏，但相当精巧，在树冠，迎接属于利威瑟的第一缕阳光，那就是曙光殿的位置。 　　少女的头上带着月桂叶冠，黄金长发铺洒在木板上，她跪坐着，用最轻松地姿态倾听虫鸣。 　　像闪电一样迅速拿起放在脚边的武器，弯弓搭箭，带着艳丽花朵的翠绿长弓，指向那一扇悬吊风铃的窗户。 　　“是谁！出来！” 　　皮靴踏在洁净地板，身影自然地走近内部，喧宾夺主。 　　“是你最忠诚的爱慕者，宝贝，是你的埃切尔爷爷。” 　　埃切尔张开双臂，大步向前。 　　但凯拉的弓箭并未放下。 　　“你去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埃切尔看着警惕的凯拉，高昂地挺起胸膛，自豪地回答，“是一百双彷徨之城魅力女士时装店的真丝限量版纯白丝袜，真正配得上我的宝贝的礼物！” 　　凯拉放下了武器，但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我真希望你答错，爷爷，不管怎样，欢迎回家。” 　　顺着埃切尔的意思，凯拉给了微笑和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的宝贝女神，你还穿着我的礼物。” 　　凯拉的修长大腿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迷人的红晕，“嗯……因为是爷爷喜欢的，我才勉强穿上的，嗯，对，对打猎也很有帮助，不会再有树叶刮擦皮肤的麻痒，嗯，就是这样。” 　　“我的宝贝，这可不是送给你打猎的，你看上去美多了，那些小崽子被你迷死了，对吗？” 　　凯拉揉着自己的脑袋，金色长发像是被搅动着的波浪，“也许吧，穿上之后，他们看我的眼神就怪怪的，长者不断暗示我一些东西，卡尔叔叔则在闲暇之余，反复强调一个王国巩固统治的根本方法，似乎所有人每天的工作都是催促我结婚，那感觉真的很糟糕。” 　　埃切尔搂住了凯拉的腰，在月光下，牵着她开始了小碎步。 　　“是的，我的宝贝，那感觉对我来说也同样糟糕，但不得不说，事实上，你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和你奶奶结婚了。” 　　“然后因为到处沾花惹草，到三十岁才生下来父亲。” 　　“咳咳，凯拉，也许你是该选择一个合格的丈夫了，国家安稳的现在，有一个继承国家的子嗣，是国王对子民的职责，也是全国的希望，你该好好考虑了……” 　　凯拉陷入了沉默。 　　随后被挣扎的砰砰声打断，那就像一只溺水的猴子，从窗后，伸出胳膊，扒住窗台。 　　莱尔翻滚进内部，大字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 　　“你们为什么不修个落地窗？” 第八十三章 熊族杀手埃切尔 　　“爷爷？”凯拉看着埃切尔，想从他那了解关于眼前这个狼狈的不速之客的信息。 　　“莱尔·布勒先生，我在黄昏之忆的新朋友，这次拜访，主要是我想来看看我的宝贝，次要原因是他有些事需要你帮助。” 　　凯拉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我了解您的意思，但莱尔先生恐怕会伤心的。他是和您现在类似的存在吗？” 　　“安德瑞人，和伊瑞恩一样，我想是的。” 　　“那……莱尔殿下也是一位……先王？” 　　“不，也许他未来会是，但是今晚的行动让我几乎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会爬树的游侠不是好国王。” 　　凯拉看着缓缓起身的莱尔，为新的客人声援了一下，“局部的不足无法归纳整体，一位国王要有长远的眼光，您教我的。” 　　“是的，当然了，”埃切尔发出了哼哼声，似乎有点不满自己的孙女帮一个外人，尽管他心里清楚她是对的。“但我现在可不是国王了，我可没必要考虑大局。” 　　看着爷爷像小孩子一样发牢骚，凯拉朝着莱尔微笑一下，就像河畔盛开的水仙花。 　　她的面容回归严肃，眼神变得傲慢而又威严，高雅而又庄重。 　　“莱尔·布勒先生，你面前站立的，是利威瑟王国的第五任国王，凯拉·利威瑟。” 　　凯拉的下巴高昂地抬着，眼神凝视着莱尔。莱尔意识到这似乎是某种对王的觐见仪式。 　　但明白这个并没有什么用，他只能拙劣地，身体打颤地，对着这位美丽的女王，行了一个脱帽礼。 　　“嗯……很荣幸见到您，凯拉女王陛下。” 　　也许是莱尔的滑稽神态，也许是拙劣至极错漏百出的礼仪。 　　凯拉变回了一瞬间的少女，露出阳光的笑容，在下一秒又变回高傲的女王，侧目注视一下背后，她伸出了那只佩戴翠绿皮手套的手臂，五指就像挣脱牢笼的精灵，摆放在莱尔眼前。 　　莱尔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又看了看凯拉的眼睛，青翠的祖母绿。 　　直到意识被绿意吞噬，脑子的弦崩断。 　　“干嘛？” 　　凯拉的脸蛋就像刚步入成熟的苹果，她的声音就如同蚊鸣。 　　“你应该进行吻手礼，莱尔阁下。”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心里道了声抱歉，莱尔朝着那只细嫩的胳膊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他的黑色革手套，握住了一只……黑色革手套。 　　莱尔凝视着埃切尔被兜帽包裹的脑袋，阴影中的面容仿佛在散发黑气。 　　“凯拉，这不是公事外交，没必要练习国家礼仪。” 　　他转过头，狠狠地瞪着莱尔，“你小子给我注意点！” 　　“可是，爷爷，基本礼仪可是你教的。” 　　“我们是普通朋友，莱尔有个在世的叔叔，所以他和你应该差不多大，你们用利威瑟的平辈礼仪打招呼就行了。” 　　“您确定？” 　　“我确定。” 　　“不反悔了？” 　　“我埃切尔绝不后悔。” 　　“好吧。”凯拉耸耸肩，像精灵一样小跳着，金色长发就像空中的波浪，她的笑声和风铃声融为一体。走到莱尔跟前，拥抱了他，嘴唇就在他的耳边。 　　“很高兴认识你，莱尔。” 　　像一阵不可触摸的风退去。 　　埃切尔的箭袋掉在了地板上。 　　“这是什么？” 　　“拥抱礼，利威瑟今年新流行的礼节，身为国王，就应该顺应潮流。” 　　“取缔！利威瑟不允许如此放荡的礼节。” 　　“不，拥抱礼能增进人与人的关系，任何好的东西，都会在利威瑟被实行。” 　　埃切尔咬牙切齿。 　　凯拉看着自己的手臂。 　　“爷爷。” 　　“怎么了？” 　　“莱尔阁下真的是你们那边的吗？他抱起来，就……就和我们一样。” 　　“……也许是什么魔法吧，他可是卡珊戴尔的治安官，有正常社会活动的。” 　　“治安官？护卫游侠吗，好厉害。” 　　“比游侠差远了，”埃切尔盯着莱尔，像盯着一个死人，“你说呢，莱尔，感觉怎么样？” 　　莱尔的意识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柔荑中。 　　“感觉……软？” 　　埃切尔像一只野兽扑了上去。 　　…… 　　“我明白了，莱尔阁下，想要我们的剑舞草。” 　　“是的，剑舞曼陀罗，一株就可以了。” 　　“嗯……如果只是一株的话，我还是能够给你的，不过，利威瑟虽然乐于接受新东西，但是古老传统还是保留了，想要得到剑舞草，那就必须证明你配得上它。” 　　“是的，埃切尔和我谈过利威瑟的成年仪式，我愿意参加这场狩猎。” 　　“嗯，但是莱尔先生应该已经成年很久了，为了公平，你的狩猎目标，必须由提供剑舞草的我来决定，可以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女王陛下。”凯拉明显比某个孙女控更注重大局，想必不会为难自己。 　　凯拉的手掌平放在桌面上，这是利威瑟的习惯，表示事情决定已经盖棺定论，无法反驳修改。 　　“莱尔阁下，利威瑟愿意给你一次取得剑舞曼陀罗的机会，作为交换，利威瑟需要你在未来提供可能的帮助和便利，这是一场投资。不用惊讶，我们不需要实际的筹码，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友谊更加珍贵，你是被埃切尔看重的人，我相信我祖父的眼光，我也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莱尔摘下了帽子，放在了自己胸口，身体前倾，鞠了一躬，“感谢你，女王陛下。” 　　“明天我们再开始你的狩猎仪式，今晚，就麻烦莱尔阁下和爷爷在曙光殿休息一晚。我知道这对于你们来说是浪费时间，但是，我的子民需要休息，而且，黑暗中的狩猎，野兽比我们更有优势。” 　　“我无所谓，只要凯拉在，多久开始都行。”埃切尔。 　　“那就按照您的指示，凯拉女王陛下。” 　　利威瑟的夜晚，是在吊床上度过的。 　　凯拉躺在并排吊床的右边，“莱尔阁下，我听说地面人都是躺在木板床上的，不知道你在吊床上习不习惯？” 　　莱尔躺在左边，“我没有问题，凯拉殿下，我曾经也在吊床上休息过（在前世），其实吊床在船上也被很多水手喜爱，他们不会因为突然的摇晃摔下床。” 　　“海洋，虽然从祖父的故事中，听过那个大型的湖泊，但是我还没见到过，我从没离开过利威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到？” 　　“凯拉，你想不想听爷爷讲故事。”埃切尔，睡在中间，银隼弓，箭袋，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挂在了面向莱尔的一边。 　　“好的，成年之后，我就很少听到爷爷的故事了。” 　　“咳咳，今天，爷爷就给你讲一个大英雄拯救世界的故事。” 　　莱尔凝神倾听，很好奇异界的睡前故事是不是和他曾经经历的一样。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名叫埃切尔的大英雄……” 　　莱尔久久地陷入心灵的沉默。 　　“埃切尔在六岁的时候，挖陷阱杀死了一只成年黑熊，他用它的皮毛换回了一把非常厉害的弓，十岁，他用这把大弓，射杀了一只三米高的棕熊，他的功绩在村里传唱，所有的小姑娘都喜欢他，当他成年的时候，埃切尔已经不满足于普通的猎物，他猎杀了一只十米高的熊精，那畜牲身上长着岩石外壳，箭矢穿不透，但埃切尔并没有畏惧，他在树枝上跳跃穿梭，就连最灵敏的猴子也追不上他，他躲过熊精的利爪，将箭矢，射进它的眼睛里，打烂了它的脑子，埃切尔成年了，他变得越来越强大，一位美丽的少女格蕾雅表示非他不嫁……” 　　“祖母好像并不叫格莱雅，也没有爱称是格莱雅。”凯拉陈述了一个事实。 　　“……啊哈，说了是故事嘛，脱离现实的。” 　　一个和自己同名字的从小杀熊杀到大的故事。 　　除了给埃切尔的脸上贴金，给凯拉建立精神崇拜，这个故事还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也许莱尔能参考一下陷阱的制作方法。 　　当然，也有相当大的夸张成分，故事中的埃切尔，开心了杀熊，伤心了杀熊，饿了杀熊吃肉，饱了杀熊消食。似乎所有事都能通过杀熊解决。而对手的设定更是离谱，十米高，岩石皮肤的熊精，火熊，双头熊，熊法师，还有最后的，山岳一般的熊神。平均一天三熊，熊还没灭种，就很离谱。 　　这是莱尔听了一晚上，熊族杀手埃切尔的故事。 　　最后，莱尔数熊，进入了梦乡。 第八十四章 该死的熊族杀手 　　叫醒沉睡莱尔的，是埃切尔的大巴掌，将吊床上的他呼到了地板上。 　　笃笃，是他的鸟嘴尖端在地板上碰撞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强烈撞击，比刺骨的凉水冲脸还要管用，还好鸟嘴是皮革的，产生了缓冲作用，不至于脑震荡。 　　扶着还有点晃荡的脑袋，莱尔从地上爬起来，因为昨晚可以称得上是这辈子睡得最香的一次，柔软吊床比他家的木板床舒适的多，所以莱尔并没多少起床气。 　　阳光从曙光殿的门前探入，将内部刷成淡金色，周围植物的绿影也投影在木板上，这里的阳光并不刺眼，也许是因为笼罩在密林云雾的缘故，充沛的水汽让周围弥漫大雾，宛若仙境。 　　埃切尔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装，他一只手在把玩一把小匕首，在空中抛接，眼神却停留在自己身上。 　　“真不知道怎么说你，第一次在陌生环境留宿就进行深度冥想，你好歹有点警惕意识啊。” 　　埃切尔倒没有过多地气愤，只是带着抱怨的语气，甚至其中还夹杂一些对后辈的抱怨，感觉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莱尔不加警惕的鲁莽行为，被埃切尔认定为对利威瑟的亲近，能够让客人宾至如归，这对于主人就是最好的感谢。 　　“莱尔阁下起来了吗？” 　　沐浴在金子般阳光里的，是穿着墨绿色皮甲的凯拉，就像迎接阳光生长的嫩芽。金色波浪卷在脑后梳成马尾，离开白色华袍的凯拉少了那一份婉约，一身劲装带上几分英气，她的女王魅力有增无减。 　　“早安，女王陛下。” 　　“凯拉就可以了，莱尔阁下，你并不是我的臣民，我们是朋友。” 　　“好的，凯拉。” 　　整装完毕，三人站在了曙光殿的露台，那是一个没有围栏的大平台，这并不是殿堂的主入口，这里也没有类似上下出入的楼梯。 　　我在想什么，利威瑟什么都可能有，就是不可能有楼梯。莱尔抱着不好的预感，颤巍巍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儿童通道在哪？” 　　“这里没有儿童通道，莱尔，你要入乡随俗，尝试一下利威瑟的生活方式，说不定你就会喜欢上它的。” 　　看着凯拉的微笑，莱尔的恐慌得到了平复，“好吧，说不定你是对的。” 　　“我们的路，在哪？” 　　“那里。” 　　凯拉指着十米外几根悬挂在巨木间的藤蔓，从它们的空隙间，莱尔能看到利威瑟中层区的房顶，以及一些可以被注视到的草地，尽管那些灌木在莱尔眼中只剩下蚂蚁大小。 　　莱尔僵硬地回望凯拉，她那温和的微笑在莱尔眼里开始变质。 　　“你说，怎么过去？” 　　“跳过去，抓住那些藤蔓，在空中摆荡，前往我们的目的地。” 　　“这里离地可是将近百米，没有任何安全措施。” 　　“莱尔，生活可不会给你准备的时间，有时候你就得随机应变，去适应它。” 　　“你说的很有道理……个鬼咧！你们这是谋杀，我才不要离开这个平台！”莱尔说完，倒退几步，但被壮实的埃切尔挡住了。 　　“就这一条路，难道你打算在曙光殿过一辈子吗？” 　　“怎么上来的，我就怎么爬下去，顶多花点时间……不，我不下去了！我等伊瑞恩先生开传送门直接带我回去，再传送直接到地上，树，我是再也不会去爬了。” 　　莱尔被钳住了，埃切尔拦住了他，“不行，你来利威瑟一趟，连爬树都没学会，简直就是给我丢人，不管怎样，你今天都得给我走一趟。” 　　莱尔最终选择了妥协，他同意了被携带体验利威瑟之旅。 　　“所以，你们打算在摆荡藤条在林间穿行的同时，还打算留一条胳膊顺便带上我？” 　　这么作死的吗？ 　　“安心，凯拉小的时候，我经常抱着她散步，别说留一手，我就是带着你用脚荡都行。” 　　我们对散步可能有不同的理解。 　　“我已经没得选了吗？” 　　“如果你想要利威瑟的剑舞曼陀罗，你就必须要熟悉利威瑟的一切。” 　　莱尔被埃切尔拦腰夹在了手腕里，埃切尔随意地掂了掂，似乎对他影响不大。 　　莱尔双手合十，碎碎念祈祷。 　　埃切尔豪迈地大吼一声，从露台一跃而下，像展翅的秃鹫，凯拉跟在他身后。 　　但莱尔并没有闲心看其他人，他的眼里，只有他们正在扑向的藤蔓，不断地靠近，埃切尔伸出了手臂，看着他的掌心……和藤蔓失之交臂。 　　当重力恶魔朝莱尔伸出了他的毒爪，莱尔没有再克制内心的激动。 　　“啊啊啊啊啊！！！！！！！” 　　今天对于利威瑟的居民，是不寻常的一天。 　　埃切尔并没有慌乱，在下坠途中，他脚抵弓臂，手拉弓弦，拉开银隼弓，早已握在手里的绳索箭搭在弓上，射中一旁的巨木，他则抓住绳子的尾部，好似无事发生一样开始了林间移动。 　　在摆荡的绳索交替时，埃切尔还抽出右手，敲了仍在尖叫的莱尔。 　　这才恢复平静，莱尔也习惯了视野中不断放大缩小的地面，以及做秋千一般的感觉。 　　“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剑舞曼陀罗赋予了利威瑟强大的身体协调能力和反射神经，这些对我们来说，基本操作，你只是少见多怪，”埃切尔转变了方向，“我们去东部，凯拉留下了记号。” 　　“记号，我怎么没看见？” 　　“刚才我身处位置三点钟方向二十米外的那颗树，树干位置的苔藓层断层了，那是人为的，凯拉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箭头，还有一片橄榄叶。” 　　变态的视觉，在莱尔眼里，这周围，只是绿而已。 　　大约十分钟以后，两人已经离开了利威瑟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正如埃切尔所说的，凯拉正站在一节树干上等待。 　　看到两人的到来，她一跃而下，无论是留下的记号，还是等待，都表示对埃切尔能力的信任。 　　“我们到目的地了，这棵树后，十二点钟方向，从这里可以看到，我为莱尔挑选的猎物。莱尔，只要击杀掉，你的狩猎仪式就完成了，允许使用任何武器，任何计谋，任何能力，这是大自然的意志。” 　　“我可以问一下，猎物是什么吗？” 　　“当然可以，反正你马上就要看到了，是一头熊，昨晚爷爷的故事让我想亲眼目睹一位击败熊的英雄诞生。” 　　是熊吗？莱尔从树桩后探出头，但愿块头不大。 　　莱尔看到了，一头体长约五米的大熊悠闲地在洞前酣睡，体格稍微大了点，但自己努力，应该能勉强对付，果然凯拉还是照顾我了吗，这次应该稳了。 　　只是，莱尔的心里，冒出了一个疑惑，因为那个洞有近十米高，相比熊而言，显得太大了，是占领的猛兽洞穴，还是说那个洞是天然形成的。 　　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答复。 　　洞穴中出现了红光，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吼叫，一个十米高的身影，像一辆重型卡车从洞穴里冲了出来，巴掌横扫，那只酣睡的小熊发出了惨叫，像炮弹一样射出几十米，消失在莱尔的视线里。 　　正主显露了真身。棕褐色的厚实皮毛，厚重的肢体像一辆重型坦克，高达十米体长近三十米，一道伤疤盖在脸上，独眼带着嗜血的红光，原本短小可爱的双耳也因为巨大的体型变得恐怖。 　　莱尔咽了咽唾沫。 　　“熊精？” 　　“准确来说，卡多维巨熊，喜独居，极具攻击性，领地意识强，利威瑟人有三千人把其作为狩猎目标，但活下来的，只有八百七十二个，请小心，莱尔·布勒。” 　　我错了，这个面善心黑的女王简直和她祖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请加油，莱尔，像埃切尔一样成为大英雄吧！”凯拉带着微笑，她眼神中还带着闪闪发亮的光点。 　　该死的熊族杀手埃切尔。 第八十五章 死亡猎手 　　凯拉微笑着，但脸上的坚定可不像是开玩笑，甚至她的眼睛里，只剩下一个不可抗拒的意思。 　　莱尔看了看洞穴前的巨熊，看来必须要分个我死你活了。 　　“不择手段，达到目的，这是丛林的规则，我们不会给你援助，在你死后，也不会给你收尸，为了生存而战吧，莱尔。” 　　莱尔思考着话里的意思，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那如果，我把那头熊骗到你们面前，逼迫你们不得不和它交战，也算符合要求吧。” 　　凯拉开心地笑了，那颗曾经看似小巧可爱的犬齿，此刻露出寒光，“当然满足规则，一切方法都可以，只是，莱尔，你会发现有些事情比你想的困难的多。” 　　“身为你友人的建议，面对我，比面对那只熊要难得多。” 　　莱尔打了个寒颤，本能告诉他快点开始任务，不要再逗留在两个猎人身边。 　　那只巨熊已经回到了洞里，莱尔朝侧面行进，转移到一颗相对近一些的树木后。 　　将自己能想到的可能有用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美杜莎，葡萄，球，以及一些留存的符咒，五瓣夜茄。 　　拥有智慧的美杜莎成为了他的军师。 　　“我得想办法杀死那只怪物，我的伤害能力有限，陷阱杀伤不用考虑了，我不可能布置那么大的陷阱。” 　　“你只有一个选择，莱尔宝贝。”美杜莎在他的面前直起身子，那双龙眼微眯着，就像一个打着坏主意的恶魔。 　　“死灵和瘟疫。” 　　莱尔的眼睛看向了天赋球，它变成了一条水蛇，张开带着尖锐毒牙的嘴，尖端闪烁着绿光。 　　天赋球不知在什么时候染上了人类的疾病，并且像培养皿一样繁殖在它的体内，只是不知道对人的瘟疫，对那种巨型猛兽有没有作用。 　　就像是回复他的猜想，天赋球的蓝色表面泛着幽深的绿光，在它的透明身体里，淡绿色，败蓝色，死灰色混合在一起，一股带着凋零气息的黑色毒液从它的身体上滴处，滴落在绿色草芽上。 　　枯萎，就像传染病一样在植物间蔓延，没多久就给莱尔造出了一片灰色地带，一片绿色中的灰斑，就像地球的疾病。 　　那是能够针对所有生物的瘟疫。 　　“似乎总算有了点好事，虽然它看上去非常邪恶。” 　　美杜莎点了点头，“现在我们需要考虑怎么把瘟疫送入那头熊的体内，你也看到了，它能瞬间让一头接近一吨重的熊脱离地球引力，莱尔宝贝恐怕九死一生。” 　　“而且我们还没法破开他的熊皮，这意味只能通过口腔摄入，当它张嘴的时候，我恐怕就离死不远了。” 　　“莱尔大人，”葡萄叼着一个小物件飞了过来，“这个也许能帮上忙。” 　　那是一个箭头，水滴状，去掉倒勾，保持最强的穿透能力，它的底部粘上了泥土和苔藓，想必在这片密林呆了不短的时间。 　　“也许我们可以用它穿透巨熊的毛皮，制作一只弓箭，但愿我的技术不错，我可以试一试。” 　　“别拿你的生命做尝试，笨蛋莱尔，你不想一想，这箭头是哪来的吗？” 　　莱尔看了看葡萄。 　　“是我从临近洞穴外的那片草地捡的。” 　　莱尔看着不远处，葡萄指向的那片长满白色小花的漂亮场地。 　　那些像白色龙爪的奇异花朵，很快就勾起了莱尔对草药学知识的回忆。 　　先开花，后长草，惨白色，喜阴湿，它们是石蒜花，有毒，食用会引起呕吐的症状，最后致人死亡，它有一个名字，叫做曼陀罗华，还有一个俗名。 　　彼岸花。 　　那是和夜茄一样的，死者之花。 　　“我发现了一片墓地。” 　　“而你还是一个降灵法师。” 　　“那箭头是那些死在熊掌下的游侠留下的，想必他们也不介意，爬起来再把那些箭矢塞进那头巨熊的身体里。” 　　莱尔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爬向那片希望之地，也许这里曾经是那只熊的食物垃圾场，这里和那个巨大兽穴之间，没有任何遮掩物。 　　莱尔放缓了呼吸，三息之后，洞穴里并没有反应。 　　莱尔拨开了曼陀罗华，又掀开表层浅显的草地，只有泥泞，那些不幸者已经被岁月埋藏，沉眠于地底。 　　莱尔在纠结是否该继续开挖，天赋球开始了仪式，它把花朵放在一片凹陷的洼地上，身体围绕着花朵摆成一个圆形，那是降临教材上的法阵，代表着那段尸体复苏的咒语。 　　莱尔感觉到了魔力的流逝，通过看不见的通道，传达到天赋球的那边。 　　死神夜茄被点燃，它在空气中燃烧着，一只带着破损手套的手骨从土壤里钻出，将那朵夜茄高高举起，花瓣被火焰吞噬，火焰蔓延到了他的身上，最后，在那双破损头骨的眼窝里点燃。 　　三个，哪怕莱尔拼尽全力，也只能召唤三个死灵。他们的身躯只剩骸骨，木弓上布满黑斑，就像他们看上去一样，不堪一击。莱尔无法发挥他们的全力，因为，即使是枯骨，他们的力量也比自己高处不少，他们是利威瑟的游侠，树枝上的尖兵。 　　天赋球钻进了其中一具骨架的胸腔里，死灵的火焰明亮几分，一股威势从它的身体上，得到了天赋球的协助，这具骸骨已经比莱尔，强了不少。 　　这是一个坏消息。 　　因为那股威压，就像气浪，也涌动进了洞穴里。 　　一声嘹亮的兽吼，感受到威胁的巨熊从它的安乐窝探出了身体。 　　莱尔带着葡萄和美杜莎飞速撤离，三个死亡猎手则抓稳了自己的弓。 　　当巨熊看着这三个仿佛风吹就倒的身影。 　　他们的灵魂火焰明亮了几分。 　　领头的那个，骸骨已经被蔓延的天赋球包裹，就像一层果冻。抬起头骨，深寒的低语冻结了周遭的空气。 　　“二十年了，终于等到了第二次狩猎，来吧，猎物。” 第八十六章 复仇之花 　　作为回应的，是巨熊愤怒的吼叫。 　　骸骨猎手开始了奔跑，朝着巨熊的反方向。 　　弓箭手啊，又不会近战，当然要打游击了。 　　与游侠的撤退速度对比，巨熊的冲锋就像迎面撞来的火车。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就在脆弱骨头即将迎接熊掌时，猎手们飞了起来。 　　这是脑海中的第一印象。当你看到那些游侠握住藤蔓，脱离地面，接着冲刺的惯性荡在树丛中，迅捷的身影，随意的姿态，没有比低空飞行更适合的修饰。 　　反击开始了。 　　巨熊撕碎眼前那些碍眼的植物，锐利的箭矢就像毒蛇从隐蔽的角落展开攻击，向巨熊破损的皮肉，向那只独眼。 　　莱尔安顿好自己，通过意识传递连接到了其中一个猎手。 　　他在藤蔓里跳跃，每一次飞行，就会从箭袋里射出一支箭矢，连贯，流畅，在莱尔眼中，非常优雅的杂技表演，他不由得醉心于这场射箭的艺术，加入这一场狩猎。 　　尽管腐朽的箭矢入肉并不疼，但尖锐上的黑色毒液，就像附骨之蛆撕咬着巨熊的皮肉。 　　这只巨兽显然品尝过毒药的滋味，而且这一次的味道还超过了预期，他惊慌地吼叫了一声，选择了扭身逃跑。 　　以让人类绝望的直线冲刺速度，猎手开始了追击，他们从繁密的树影窜出，荡着藤蔓，朝着巨兽的背影，徒劳地射箭。 　　就在猎手打算放弃这次追逐战时，巨兽发出了一声怒吼，你见过一头近十米高的怪物零时差转身的样子吗？你见过一只体长近三十米的怪物无起步冲锋的样子吗？ 　　那只怪物，在猎手们的身体，还在空中悬停的瞬间，远去的身体，杀了个回马枪，这片区域，因为巨熊之前的冲撞，植被、树藤都被破坏了许多，一时之间，猎手们失去了远距离转移的能力，只能竭力闪躲到来的攻击。 　　莱尔通过猎手的视角，看到了那只熊掌将一个猎手拍打在树木上，连同表层的树皮和木质部一次被拍成粉末的样子。 　　就像一场地震，剩下的两个猎手看着这一切，木片像雨击打在他们头上。那只巨熊人立而起，高大的身影正视这两只蝼蚁，他的大嘴，居然诡异地露出了一个人性化的微笑。 　　这只巨兽有着智慧，狩猎的智慧。 　　看着那个在扑击的同时不断击碎那些藤蔓的身影，那头熊知道利威瑟人的优势，他在制造对自己有利的战场，莱尔陷入了一种恐惧，人类的智慧，真的占据优势吗？ 　　猎手们没有莱尔的想法，他们没有在乎之前的伤亡，坚决地进行着反击，曾经的树上舞蹈依旧在持续着，尽管舞台已经被破坏，尽管一位主演已经被击倒，但剩下的舞者，依旧接近全力地展示他们的全部。 　　但，失去了一个进攻点，火力减弱，那只巨兽能够游刃有余地吃下攻击，只要保护好它那只独眼，弓箭的打击依然有效，但收效甚微。莱尔清楚，那只巨兽已经感染了箭矢上的瘟疫，但不同体型的生物，它的耐受能力是不一样的。那具巨大的身体，足以弱化一切毒药，疫病显现需要时间，但时间恰恰是最缺的。 　　天赋球附着的果冻猎手站在树梢，他的弓上，搭着箭袋里最后一支箭。他看了看隐藏在另一侧的同类，做了一个手势。 　　巨熊停止了攻击。它看到，那只需要它踩死第二次的老鼠，他的身上包裹着一层像口水一样的液体，看着真恶心，但很管用。那层液体曾经弹出触手帮助那只死老鼠抓住藤蔓，那是需要小心的地方。巨熊低伏了身子，四肢着地，眼神中闪着智慧的灵光。 　　它发动了冲锋，向着另一片区域。 　　经过之前的破坏，它的眼前只有两片区域，一片是果冻猎手所在的无障碍区，那里的植物已经被它毁得不成样子。另一片，则是依旧完好的丛林。它记得，死老鼠一共有三只，一只被干掉，一只站在明处，站在明处的臭虫，没有任何威胁，那么，剩下的那只，才是真正的攻击者。 　　巨熊的巨掌击碎那仅存的树藤密集处，伴着那具骸骨被击碎，骨片碎末从掌心飞出，他发出了吼叫声，那是胜利的吼叫。 　　只剩下一只死老鼠了，没有遮挡物，他，无处可逃。 　　大嘴裂出最大的微笑，巨兽缓慢而又高昂地转身，准备欣赏猎物的挣扎。 　　但，它的猎人，消失了，在没有遮挡的位置，在空无一物的光明中。 　　心中出现莫大的恐惧，巨兽终于回忆起了它的危机本能，它看着眼前一米不到的位置。 　　那里只有纯粹的空气，但身影渐渐成形，就像被一根画笔勾勒了身形，涂上了颜色，果冻猎手，将利矢射进了这头畜牲唯一的眼睛里。 　　吼！！！！ 　　双眼失明的巨熊在挣扎着，巨大的熊掌无脑地拍打周围的空气。 　　果冻猎手抛下了弓，从皮带上接下一把弯刀，古黄色的刀身熬过了岁月的洗礼，刀锋依旧崭新。 　　“野兽，终究是野兽。” 　　天赋球的触手弹射出去，猎手爬上了猎物的身体，如同雄狮咬住了猎物的咽喉。 　　五十米外，两个皮甲身影并排站立。 　　“那是自然伪装，对吗？爷爷。” 　　“是的，作为精锐游侠象征的自然伪装技能，呵，五千王族精锐会的不到半数，在这里就有一个，我可真有个好儿子，”埃切尔抛动着匕首，眼神和跳动的寒芒融合在一起，“利威瑟的真正守护者，居然死在了野兽嘴里，何等的讽刺。” 　　“凯拉，莱尔的试炼结束了，你去带他领奖励，我有些事需要做。” 　　“好的，爷爷。” 　　…… 　　莱尔跟随在凯拉身后，她没有怪罪自己亵渎她人民的遗体，反而带着自己去领取奖励。 　　“利威瑟有着自己的丧葬文化，我们始于自然，也将归于自然。我们习惯于将逝去的亲属埋藏在泥土之下。” 　　“但也不是没有特例。有些即将离别之人，会选择自然送葬。让亲属将他的遗体抛置在密林深处，饲育百兽，成为肥料。从自然汲取营养长大，落叶归根，乌鸦反哺。也许在你看来有些荒诞，但这是利威瑟的做法。我们坚信，自然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母亲。” 　　“当然，这种新的习俗，一开始在利威瑟也很难推行。” 　　“直到我们的一位国王，选择了自然送葬，成为了我们的榜样。” 　　“利威瑟，不畏新奇，只要有效，我们就接受，不畏艰辛，不择手段。” 　　“那些猎手选择了将自己埋藏在荒野，成为莱尔的工具，也没有不可，你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两人，来到了最开始的兽穴，它就像一张巨口吞噬了光明。 　　“获得剑舞曼陀罗需要狩猎仪式的原因，因为你只有进行猎杀，才能得到它。” 　　莱尔在肮脏、异味的兽穴里，看到了一处奇景。 　　那是一片花海，浸润在唯一的阳光中。 　　外面的那一片，原来只是沧海一粟。 　　万千的白色曼陀罗摇曳身姿，它们身下，是暗沉的泥土，人类的骸骨，动物的腐肉，开出了这片花海。 　　在纯白之中，那一朵奇美鹤立鸡群。 　　更大的花瓣，细长的花蕊犹如出鞘的利剑，它有寻常曼陀罗的两倍大小，散发着异香。 　　它是黑色的。 　　它在吸引着莱尔。 　　一股冲动，莱尔伸出了手掌碰触花朵。 　　一千只手掌的虚影交叠在莱尔手上。 　　莱尔茫然地看着那些突然出现的幽影。 　　“猎人，你替我们完成了复仇，请带着这朵，我们奉献全部滋养的花朵，愿我们的馈赠能给你带来惊喜。” 　　那些可怕的面孔，逐渐消散。 　　剑舞曼陀罗，自动脱落，掉在了莱尔手心。 　　“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那些死者的祝福，莱尔，这是复仇滋养的花。” 第八十七章 一锁，瘟疫使者 　　巨兽在哀嚎中倒下。 　　“十分抱歉，我的力量有限，无法给你一个痛快。”果冻猎手站在倒坍的巨兽旁，看着这个昔日的敌人陷入沉思。 　　“格瑞尔，对吗？”埃切尔来到果冻猎手身后，手中的飞刀依旧在抛接，许久没有停止，“精彩的狩猎。” 　　“陛下怎么认出我的，我现在早已面目全非。” 　　“你取弓箭的翻腕动作，凯兰德曾经命令禁止这一花哨且无用的动作，敢公然违背的利威瑟游侠，除了花哨箭格瑞尔，没有几个人，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把它带到了坟里。” 　　果冻猎人的下颚骨上下摆动几下，像是在模拟微笑，他的阴冷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是的，还因为这个白痴动作进了坟墓，凯兰德老师总是对的，但他的正确，真的让人不爽，”格瑞尔的灵魂火焰看向了埃切尔，“陛下的眼睛，依旧如鹰隼一般锐利，哪怕是……变成了如今这样。” 　　“那么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的声音，应该与以前不同了。”埃切尔依靠在一旁的巨木，像是唠着家常。 　　“监督者，狩猎仪式的安全守护者，如果那个死灵法师深陷危险，陛下想必不会袖手旁观。这种保护措施，在我死亡的时候，是没有的，我也不认为，您的儿子会重新推行这种制度。” 　　“鹰隼的眼，天空的心。我效忠的王，埃切尔·利威瑟陛下。” 　　“现在利威瑟的王是凯拉，我的孙女，效忠仪式你可以去找她，我只是个退休的老头而已。” 　　格瑞尔的跪礼并未停止。“那我就只是个被时间抛弃的残渣。我的时间里，只有王引领的辉光和王离开后的黑暗。” 　　埃切尔停止把玩手中的飞刀，那把利刃，材料是深绿色的坚硬金属，在光芒下闪着微光，刀柄末端，一个圆形的飞鸟徽记。 　　“知道这是什么吗？” 　　格瑞尔收回了目光，注视着地面，头颅低垂着。 　　“叶影之刃，夜枭小队的武器，利威瑟的暗影，为国王服务的暗杀者。” 　　埃切尔站在单膝跪立的格瑞尔面前，“狩猎仪式的杰出者，会得到王族的嘉奖，除此之外，他还会，得到为国王效忠的机会。” 　　“夜枭小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他们也是利威瑟中将不择手段贯彻到底的一群人，即使是身为亡灵的你，也会在其中有一席之地。” 　　“你只有一次机会，抓住它。” 　　埃切尔将叶影抛飞，利刃在空中打着旋。 　　两人盯视着，叶影之刃最终刺入了土地里。 　　埃切尔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你拒绝了。” 　　格瑞尔看着从身上析出的天赋球，在他脚边凝聚成形。 　　“花哨箭格瑞尔，死在了狩猎仪式，他没有握住这把武器的资格，而我，只是一个被给予第二次机会的复仇者。” 　　“胜利者享有一切，失败者失去一切。” 　　“不知名的生物，你和你的主人，才是这场狩猎的赢家，你们有资格处理，这些战利品，这只猎物，这把剑刃，还有，这个被你们施舍的尸体。” 　　“咕噜？” 　　圆球弹动了几下，晶莹的表面泛起涟漪。 　　一条水流触手伸出，卷起叶影之刃的握柄，递给格瑞尔。 　　松开的触手在格瑞尔面前挥了挥手道别，朝着巨熊的尸体前行。 　　“哈哈哈哈哈。”埃切尔捧着着他的肚子，身形在颤抖，“格瑞尔，不想来是吗？找借口，找理由？还战利品，好了，你的主人要你加入，脸被打肿了吧，哈哈哈哈哈。” 　　格瑞尔看着曾经的国王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恨不得把叶影之刃朝着他的腰子捅进去。 　　“好，那就按照我主人的意志，我接下来加入夜枭小队，身为王族暗杀者，心侍二主，你敢要吗！” 　　“有何不敢！阴影之中没有正义，夜枭眼中无分黑白。你敢来，我就敢要。” 　　格瑞尔的灵魂火焰熊熊燃烧，“死亡猎手格瑞尔，加入夜枭小队，为了死灵法师和我主的意志。” 　　“利威瑟的黄昏，游侠领主埃切尔欢迎你的加入，对了，你的名字要被隐藏，所以，从此以后，代号，乌鸦。” 　　“您的意志。” 　　天赋球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在两人交流的间隙，开始吞食它的战利品。 　　…… 　　“莱尔，你怎么了？”凯拉看着突然散发蓝光的莱尔，一时间不知所措。 　　莱尔震撼的看着手中肉眼可见的蓝色流体。 　　“我的魔力，在增长。” 　　几近透支魔力，操控三个死灵游侠，操纵他们狩猎一只巨兽，尤其是最后格瑞尔的自然伪装，险些将莱尔榨干。 　　濒临干涸的身体，接受了死灵的祝福，再加上，此刻正在洞穴外疯狂吞噬巨兽的天赋球。 　　体内的魔力，像潮水一样开始冲击那道肉体的枷锁。 　　大脑犹若针扎，身体却在灼烧，逸散的能量，在身体外变成显眼的魔力流，首先是带着些许蓝光的透明，接着变成带着凋零死气的浅灰，最终，变成代表死疫色惨绿。 　　三种色调，交织在一起，按照脑海中的潜意识，变化成缠绕在右手的锁链。 　　魔力量，一锁。 　　仿若庆祝新生，莱尔下意识地引起了一阵魔力涟漪，那些带着惨绿的空中波纹，将土壤染成灰白色。 　　这一刻，莱尔高举手臂，看着那条闪光的锁链，那种第一次握住巨龙先生法杖的感觉，再一次重回脑海，此刻，仿佛无所不能。 　　神秘学知识涌入脑海，莱尔得到了新的能力。 　　瘟疫使者。 　　莱尔能够用很小的魔力量，直接将疫病传递到到目标体内，在目标没有魔力对抗的前提下。 　　这种传播途径是神秘学。也就是，不肢体接触，体液交换，甚至空气，将瘟疫搬运到目标体内。 　　只要目标在五十米范围内，并且莱尔脑海中对目标有清晰的认知，神秘学传播的条件达成。 　　初次接触，潜伏状态；两分钟后，显示性状，发烧，干呕等随机出现；三十分钟，目标体力不支，无法正常行动；一小时，身体启动保护措施，陷入昏厥。这种疫病还有一个超限能力，当病毒累计到一定程度，它的影响，可以对所有智慧衍生体适用。 　　你见过幽灵打喷嚏吗？ 　　从其中衍生出的能力，疫病投剂，莱尔能够制作携带瘟疫的药剂，能够违背五十米的神秘学范围生效，但效果只能达到出现性状，也就是类似恶心干呕。 　　还有恢复能力，不稳定的治疗。莱尔制造药剂回复肢体损伤，但会随机给予一项性状。 　　想象一下，当你用药物止血结果触发出血状态的窘迫。 　　至此，莱尔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一锁神秘者，瘟疫医生。 第八十八章 又菜瘾又大 　　右手的锁链光痕开始消散，那种充盈的错觉开始淡化，莱尔的身体开始接受新的魔力，以及新的能力。 　　他迫切地想试验新能力，但是对于自身，结果如同嚼蜡，感染的瘟疫犹如幼虫回归母巢，那些狂暴的恶兽在莱尔体内像家犬一样安逸。 　　莱尔看了看四周，活物仅凯拉而已，但哪有拿自己的友人试验的人，更何况，莱尔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试了，下场会很惨。 　　其实这种疫病也能对植物使用，但那种结果并不是莱尔想要的，谁会费心费力去对付一株植物，看着在阳光下亭亭玉立的白色曼陀罗华，这些死者之花洁白的犹如曦光。 　　莱尔的视线忽然恍惚，他感觉自身处于一片带着光点的黑暗中，他泡在池子里，一个用黄金闪耀的液体汇聚的池子里，不，那是海洋，一片沉浸在虚空中的光芒海洋。 　　随着那些闪光液体浸泡他的身体，安逸和温暖占据了莱尔的脑海，就想像这样一睡不醒。 　　但，有人偏偏喜欢破坏这种氛围。 　　一种压抑的心绪突然出现在莱尔的心头，柔和的光芒海洋带来的安全感也消失了。 　　焦虑，恐惧，癫狂，一一出现。 　　当极端情绪吞噬人类的思维，原始的野兽本能就会发挥它本来的作用。 　　它让莱尔盯视不远处平稳如镜的湖面。 　　起先，没有任何区别。 　　水面上突然翘起一个犄角，就像是有坏小孩从上面丢下了石子，碰撞制造的涟漪。 　　那个小尖角并没有消退，它不断突起，不断上升，突破闪光的液膜，露出黑色的，带有螺旋纹路的角质，那是一座突起的弯曲尖塔，从水面下不断上浮。 　　两座，在不远处，一座和它完全镜面反射的另一座尖塔因为上浮而显现了踪迹，那是一对，也许是什么异域文明的象征建筑，宗教类型的信仰建筑，因为莱尔只是目睹，就忍不住低头跪拜。 　　俩座尖塔之下，露出了白色的半球形陆地，这座异域城邦似乎要完全展示在莱尔面前。 　　莱尔浸泡在光亮液体，看着这种巨大不断显现。 　　但渐渐的一股恐惧爬上了脊髓。 　　那座“岛屿”没有在显现任何其他建筑，唯有两座尖塔屹立在两端，在圆润的光秃秃的“岛屿”上傲然挺立。 　　直到那双巨大的空洞出现，莱尔才意识到自己认知的失误。 　　嵌在骨质圆形外壳上的空洞，其中，什么也看不到，除了被凝视时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恐惧。 　　那不是尖塔，那不是岛屿。 　　那是一个巨人，一个头顶弯角，头上戴着圆形面具，空洞的眼窝，一出现就会散播恐惧的巨人。 　　祂从黄金海洋里上浮，那些光明液体在低落，却无法给祂带来半点圣洁。 　　莱尔和巨人对视，祂盯着自己，自己也被强迫地盯着祂，就像有无形的手粗暴地扯住他的眼睑，让他无法闭合眼眸，不去直面这恐怖。 　　圣光海洋涌起波涛，祂从海洋之下，伸出了那只手，干瘦的犹如枯枝，被简单的巨大绳结固定关节，五爪犹如厉鬼，朝莱尔伸来。 　　那个词，从虚空被诵出，被一个尖利狡诈的声音说出，莱尔的心里的恐惧击溃了他的意识。 　　“莱尔。” 　　…… 　　唤醒自己的是一股巨疼，但此刻显得轻微。 　　美杜莎在莱尔侧腰上来了一口。 　　“莱尔！”她从腰腹滑行到侧肩，“你在原地站了一个小时。” 　　是幻觉吗。 　　“谢谢，美杜莎，但我都出意外一个小时，你才把我唤醒吗？” 　　“降临在你头顶的是圣光，如果不是一个小时过于长久，我是不会干涉圣光的。” 　　“圣光感召？”莱尔揉了揉后腰，心里的恐惧渐渐消散，肉体上的疼痛开始占主导地位，“在我晋级一锁之后？”圣光什么时候也学会兼得了，不是排斥所有异端力量的吗？ 　　“我不确定，也许你该去请教专业人士。” 　　雷蒙阁下吗，虽然不是很想见他，但巨人带来的恐惧和疑惑，不得不问问啊。 　　莱尔和凯拉离开洞穴，眼前的茂密的枝叶让心情好了不少。 　　莱尔伸了个懒腰，天赋球顺着身体爬上来。 　　它大了一圈，带着不健康的暗绿色，变形能力更强了，但那种带着粗糙表皮的手感，感觉不太好。 　　“咕噜。”它伸出两条触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摸了摸，似乎也不喜欢那种毛糙的感觉，触手尖端分泌出腐蚀液，在球体表层的角质上擦洗。 　　液体随着重力落在莱尔肩上，但并未腐蚀衣物。 　　莱尔摆动手臂，那些滴落的液体重流进球的身体里。 　　自己能够控制球的分泌液了，因为魔力的提升，自己对于这个外挂天赋的控制加强了不少。彼此的联系加深了。 　　它显然也十分惊讶，探出水流触手碰了碰莱尔的手臂。 　　莱尔笑了笑，随着力量的提升，两者有了融合的迹象，但是自己给了它灵性，看着这个曾经帮了不少次自己的独立天赋。 　　此行也是为了给它制造独立个体。 　　“我的天赋，你要不要一个名字？” 　　“咕噜？” 　　莱尔看了看它的表面，自己是个取名苦手，“水水怎么样？毕竟你的默认形态是个大水球。” 　　“咕噜。” 　　咕噜是莱尔第一次拿球煮汤，发出的声音，之后成了球唯一的语言。但彼此的联系让莱尔听到了它的欢喜。 　　“那就决定是你了，水水。” 　　埃切尔提着鼓囊的一麻袋走了过来。 　　“拿到剑舞曼陀罗了吗？莱尔。” 　　“拿到了。” 　　“那我们就回去吧，我这边正好一个蠢货需要一份工作。”埃切尔拍了拍麻袋，格瑞尔的遗体就在里面，失去莱尔地死灵法术支撑，他需要一次永久复苏仪式，这种法术，现在的莱尔还做不到。 　　“凯拉，”埃切尔用单臂抱了抱自己的孙女，“那我和莱尔就不回去了。” 　　“利维瑟的复兴还需要很大的努力，凯拉，你的眼下还有很多的问题，但我相信你能做到，努力加油吧。” 　　“当你真正掌握了【战争的艺术】，我的孩子，我会给你一份特殊的礼物。” 　　“我会努力的，爷爷，为了利维瑟的黎明。” 　　“傻丫头，你就是利维瑟的黎明。” 　　简单告别后，莱尔和埃切尔重走来时的路。 　　莱尔提出了一个建议。 　　“埃切尔，我们为什么不从树上荡过去？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在狩猎的时候，我接触到了一名游侠，通过他的意识感受到了在丛林飞跃的快乐，我从他的经验里学到了很多，相信我，我肯定早已脱胎换骨！” 　　莱尔爬上了一根巨木，无所畏惧，义无反顾。 　　他抓起一根树藤，大呼着在空中荡了起来，然后在交替树藤时因为没抓住，掉落，还好埃切尔及时赶到抓住了他。 　　“那只是一时失手，我下一次一定能做好。”说完，莱尔有抓住了另一根藤蔓。 　　“妈的，利维瑟人几十年的习惯是你一时冲动能学会的，真是又菜瘾又大，算了，让来的人爱上爬树，也不辱利维瑟之名，随你了。” 　　埃切尔冲向了又一次坠落的莱尔。 第八十九章 美丽的雕塑 　　一个无月的夜晚，莱尔锁上了房门，水水确定了四周无人，从窗台缝隙比了一个圈形，今晚，雷尔夫叔叔并没有值夜班，所以不会有自己失踪被问询的尴尬。 　　莱尔开启了前往安德瑞学院的传送。 　　奢靡之杯，安逸的奢华之地，幸福地如同时间都在此静止。 　　巨龙先生倚靠在石桌旁，高大的玩偶服让身下的精雕座椅显得袖珍，他百无聊赖的摆弄着一顶玛瑙王冠，龙爪在黄金框架上刮擦，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怨愤。 　　如果是以往，莱尔的视线肯定会锁定巨龙先生，无论是身为老师兼好友的愁闷，抑或是他手中那件璀璨的珍宝。 　　然而，一件之前从未出现的事物吸引了莱尔的注意。 　　白皙的玉石就像最稚嫩的人类肌肤，大理石质感的丝绸修饰，岩石的纹路驳斥了它的栩栩如生，也将不真实包装成美好的梦幻。这座石像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当属那张如梦似幻的脸。美神坠落凡尘，也大抵如此，金玉珠石，琉璃珍宝，在它的映衬下也只能显示凡庸，甚至心中会生出一种亵渎，一种自己的眼光将神物玷污的罪恶。 　　“阿里安娜？”那张与阿里安娜极其相似的面容，几乎要把莱尔的心脏撕开，让所有的喜爱暴露在灯光之下。 　　并不是。虽然对阿里安娜的面容的记忆，只有面对复制品幽灵时的惊鸿一瞥，但心里有一个声音，一个卑微而又带着知晓真相的傲慢的声音在说，那不是阿里安娜，阿里安娜的魅力，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这是海伦娜的雕塑。”巨龙先生的视线转移到了雕塑上，“阿里安娜带来的，前些天彷徨之城有一处海伦娜的雕塑拍卖会，你因为黄昏之忆的聚会而错过的那场盛况，海伦娜的雕塑相当有人气。” 　　“嗯，所以，这是阿里安娜买回来的？”那张浑然天成的面孔和莱尔对视，却又像是看着不存在的彼方，用金钱来断定这件艺术品的价值，真是一种悲哀。 　　“那场拍卖会上的顶层拍品，绝对不及这一件的万一，这是阿里安娜直接从家里带来的，海伦娜送给她可爱妹妹的礼物，我们只是有幸得见而已。” 　　雕像的面容侧坐在石台上，婀娜的身姿就像初次苏醒的阿弗洛狄忒，让人坠入爱河的美神。 　　“真是幸运。” 　　“确实是一件相当契合奢靡之杯的艺术品，但这座雕塑具有令人堕落着迷的魔力，疫医，你的眼睛应该休息一会了。”巨龙先生挡在了莱尔面前，他的声音就像洪钟，让莱尔再次清醒。 　　“对美的追求是人的天性，但过度沉溺不利于你的成长，疫医。” 　　“很抱歉，老师，我的定力太差劲了。” 　　巨龙先生的玩偶龙爪拍了拍他的肩膀，“无需自责，疫医，如果我年轻的时候邂逅了如此优秀的女性，我会比你更加不堪，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一场历练。” 　　莱尔的袖子里传出摩擦声，美杜莎从袖口看出了脑袋，她的粉红眸微眯着，声音里带着无良大姐头的调笑，“被一座雕塑迷住了，小弟弟？” 　　“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美杜莎看着那座海伦娜的雕塑，久久陷入沉默，但又不像莱尔那样被魅惑。 　　“那股魔性的魅力对你不管用？美杜莎。” 　　她转头，脸上带着一次不解，随后又变成恍然大悟，眼神中带着不舍，“那是因为我早就被海伦娜大人的魅力俘获了，我可是那位至美的大人雕琢的，我的身心都是属于她的，可万万没想到，我居然……居然成为了一个小笨蛋的保姆，我的龙生黑暗啊。” 　　看着美杜莎在自己的手掌打滚，莱尔一头黑线，但感觉，她似乎在这片做作之下隐藏了什么。 　　心灵相通的水水随即抽出一根触手在这条女无赖身上捅了捅。 　　“别动手，别戳了，水水，姐姐要生气了。” 　　打闹结束。 　　巨龙先生看着重回莱尔左肩的水水。 　　“疫医，你的天赋，似乎变强了一点点？大概变了一点点，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的，巨龙先生，”莱尔挺直了身板，就像一个接受检阅的士兵，“我已经成功晋升一锁了，老师。” 　　就像一个期待表扬的学生。 　　“一锁啊，好弱啊，”巨龙先生接着提高了音量，“啊，很了不起啊，疫医，毕竟你还年轻，没关系的，只要学会的技能好，一锁也是有用的。那么你的新能力是什么？” 　　莱尔的兴奋减弱了一点点，但瘟疫使者让他重燃自信，“是瘟疫使者，巨龙先生。”莱尔随后详细介绍了自己的新能力，并掏出了一个自己提前制作了瘟疫投剂。 　　看着在面前眉飞色舞的莱尔，巨龙先生摸了摸下巴，“辅助技能啊，还是要三十分钟才有显著效果的干扰技能……” 　　“很强的，攻击力也很不错，我认为，瘟疫使者是很全面的技能。” 　　巨龙先生拍了拍手，“疫医，可能你对全面有什么误解，这样吧，我就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做攻击技能吧，毕竟全面也包括了攻击，攻击技能，代表着高效和高杀伤力，在战斗中，速度和威力是很重要的，我的一锁技能，正好是一个攻击技能，它叫，骨爆。” 　　巨龙先生从皮袋掏出一根大腿骨，苍白的魔力让其悬浮在空中，像利剑飞射而出，随后传来巨大的轰隆声，白骨导弹成功对安德瑞中心花园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看着映着爆炸火光的巨龙先生的龙头玩偶脸，“老师，那里刚才好像有人。” 　　“我知道，植物研究讨论社的怪胎，想将时间倒退到动物来到陆地上之前的神经病，不用担心，他们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们的骨头碎渣已经和我的白骨碎片混在了一起。” 　　“我是说……人不会有事吧。” 　　“他们比你想象的要顽强多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莱尔重新回神，自己的新能力确实没有那么简单粗暴。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老朋友交代的事。”巨龙先生打了个响指，一具人类骸骨从他的房间走了出来，在空中散架，拼成一座带着灰白迷雾的骸骨之门。 　　“骸骨之门，我们标配的传送法术。学者先生那边暂时出了问题，不适合待客，他曾叮嘱我，若你回来，让我直接把你送过去，他那边也摆放着我的一具骸骨，所以，相当方便。” 　　莱尔在忐忑中踏进了传送门。 　　门后是一间昏暗的密室，摆放的相当整洁，但昏黄的烛光依旧骇人。 　　学者先生带着标志的青蓝附魔面具，他在房间中心绘制一个玄奥的法阵。 　　“你来了，疫医。” 　　“是的，先生，我还带来了剑舞曼陀罗。” 　　“非常棒，请耐心等待一会，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学者先生都未离开那个法阵，连视线的转移都没有。 　　“学者先生。” 　　“嗯。” 　　“你能告诉我你的一锁能力吗？” 　　“当然可以，我的能力是超魔。或者叫至高者。作用是，我的魔力量，一锁相当于别人的二锁，二锁相当于三锁，依此类推。” 　　哈，您就是越级打怪王？ 第九十章 创生的开始 　　莱尔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新能力可能还算平庸的现实。 　　学者先生的法阵已经绘制完成，银蓝的光泽标示着这个法阵的正常运转。 　　“创生法阵对我来说都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没有生疏，真是万幸。”一脸冷淡地说着这些，让人感觉他所说的万幸只是一个夸大的形容词。 　　“那可不是夸张，疫医，基本上我制作的法阵都会留下一个备份，在我的图书馆里，不能借鉴之后，完全凭头脑记忆描绘，这对于我来说，也是难得的第一次。” 　　“那为什么学者先生不直接拿来看看呢。” 　　“因为我的房间已经被占领了啊。”学者先生苦笑着，走到一边阴影角落，那有一个带着白银手柄和雕饰的衣柜。 　　“被女巫协会占领吗？”不难揣测学者先生的麻烦。 　　“正如你所想，通过那天的月奈法尔的旅行，我算是得到了一个悠闲的假期。”但他的轻松语调又顿了顿，“恐怕文莉小姐要气疯了，很难想象她在安德瑞区骑着扫帚，敲碎一扇扇玻璃窗检查内部的样子，我的朋友告诉我，她的表情就像生吞了两条火蜥蜴，为了我的宁静，最好躲着一阵子。” 　　学者先生打开了柜子，那后面，并不是琳琅满目的优雅礼服，而是一条条被搁置在柜底的锁链，随着学者先生的摆动，发出流水一般的哗啦声，学者先生的手心冒出蓝色魔力，那些锁链，就像看到食物的蛇，抬起了它们的脑袋，在学者先生的手心纠缠在一起。 　　“慢慢来，老伙计。”学者先生从中抽出一条，抓着它的“头部”靠近了左臂，就像寄生槲植物找到了攀附的大树，那条锁链，缠绕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是一件魔法装备。 　　“魔力锁，一种压制魔力的装备，因为我过大的魔力量，它们恰巧成为了我的好帮手，用来做一些精细的工作，是的，例如如何处理你的剑舞曼陀罗。” 　　双臂，双腿，以及流动在躯干两侧，像额外肋骨一般保护胸腔的锁链，躯干的四根锁链在学者先生的胸口纠缠在一起，露出那个像宝玉一样的白银挂饰，八锁。 　　学者先生浮在了空中，淡蓝色的魔力就像被锁链拴住的云彩，包围着他，一股让莱尔身体翻江倒海的魔力，就像带着异味的空气出现在周围。 　　随着锁链的摆动，那个仿若溺水的窒息感减轻了不少。 　　“抱歉，这个装置启动的初期，难免会暴露一点点。” 　　学者先生控制着自己的身高保持在水平位置，但莱尔感觉自己在眺望一个站在云彩中的人，那种感觉，不似阿里安娜的诱惑，也不似巨龙先生的阴冷，更不似雷蒙先生的压迫，就像高高漂浮在顶端的浮云，你必须将头抬到顶端，才能看见他的一点。 　　莱尔渐渐理解了美杜莎的意思，对魔力的神明也有了一个朦胧的概念。 　　“疫医先生，请把剑舞曼陀罗拿给我看看。” 　　莱尔掏出了皮袋中的黑色花朵，它的色彩就像几天前一样，就像还长在花蒂上一样新鲜。 　　学者先生将曼陀罗的花朵丢到了法阵中心，就像失去重力一样悬浮在空中，在莱尔的面前逐渐解体，变成一抔黑色的粉尘。 　　“你的天赋，那个球。” 　　水水变成了触手，攀上了学者先生的手臂。 　　“哦，它的变化不小，已经一锁了吗？疫医先生。” 　　“是的，在利维瑟的狩猎仪式之后，正如学者先生所说的，能力的晋升有助于我们的融合。” 　　“你的新能力是什么，疫医，觉醒的新能力，会代表着你以后走上怎样的一条路。” 　　“瘟疫使者，先生。”莱尔又详细的解释了一遍，这次，远没有上一次的欣喜。 　　“你知道吗？疫医先生，瘟疫的本质，是病毒，而病毒，也是最简单的，生命，这是一条相当契合医者的道路。” 　　“你选择给你的天赋一个新生的灵魂。”学者先生将水水放置在了那团粉尘上方，在他的魔力下，水水的身体不断扩散，变成了，一团朦胧的迷雾，和黑色粉尘混合。就像一个在凭空产生的暴风眼，在空中回旋。学者还在细致地调整着，但嘴边的交流也没有停止。 　　“水水帮了我很多，想到曾经它自发的举动，我很难再把它单纯的看作一个为我服务的工具。” 　　“过多的柔情，并不是一个好的生活方式，有很多东西，不值得你这么做，”学者的声音冷淡，但又话锋一转，“但神秘中并没有绝对，每个人的正确，就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把你的手，伸过去，疫医先生，也许会有惊喜。” 　　莱尔看了看那个已经漆黑如墨的风眼，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伸出了手。 　　就在指间即将接触核心的时候，革手套传来了明显的触感。 　　那是一只透明的如婴儿般稚嫩的小手，那只小巧的手掌，从黑色的风眼之后伸出，抓住了莱尔的食指指尖。 　　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突然涌上了心头。 　　“它回应了你。” 　　莱尔将食指缓慢旋转，那只透明小手也跟着指间的转动缓缓移动。 　　那种欣喜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小手缩回了风眼中。 　　“学者先生，那是什么？” 　　“你天赋新诞生的意志。剑舞曼陀罗有激发人体潜能的作用，我将那份力量全部作用在了灵魂上，催化了你寄托在天赋上的灵性，也许过不了多久，它就会诞生一个完整的灵魂，是的，就像你的孩子一样。” 　　“但这只是第一步，算是启蒙。这种催化行为还有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距离赋予法的实施，还有相当长的时间。” 　　说罢，法阵的光芒暗淡，水水又变回了原本的球形，除了看上去黑了一点，黑色的粉尘飘洒在它的周围。 　　水水回到了莱尔肩上，但法阵上还悬浮着一大团粉尘。 　　“今天它能吸收的量只有这么多，剩下的还有苹果大小，基础要一点点巩固。当所有都吸收完毕，我会开始你的赋予仪式，你的天赋，会焕然一新。” 　　“谢谢你，学者先生。” 　　“不用谢，这也算是佐证了我的猜测，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天赋会懂得施法吗？” 　　“因为它是我的一部分？” 　　“因为它是你的魔杖，你对它进行了灵魂依附，让它如同你的肢体，这也是它灵性的来源。” 第九十一章 启示 　　水水是我的法杖？ 　　我的法杖不是美杜莎吗？回想当初进行仪式的点滴，因为出现差错而自做聪明地进行弥补。那种把水水也当做仪式材料的小聪明，也许造成了这一切，水水说不定通过那次附魂仪式成为了我的第二根法杖。 　　这样才能稍微解释得通。 　　学者先生那边传来响动，他将那些黑色粉尘放进一个精致的桃木小盒子里，一个摆动的响指，盒子被一个空中的黑点吸入进了另一个次元，那应该是一种储物手段，就和巨龙先生给的皮袋类似。 　　锁链从他的身上脱落，钻回柜子里，桌面上的书籍自动翻开到夹着羽毛笔的那一页。 　　烛火的光线在学者先生手中捏成一团，像一个灯泡悬挂在他的面前。 　　他站在书桌前，开始在书籍上勾勒文字。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带着产生了少许变化的水水重回骸骨之门。 　　巨龙先生依旧坐在原本的座位上，但手中的玛瑙王冠已经变成了一柄精美的宝石剑鞘，他的情绪依旧很低落，但莱尔回来时还是关心了他的情况。 　　“巨龙先生，你到底在苦恼什么？” 　　“我的又一次龙祭司职位申请被驳回了。被拒绝的理由是，不具备巨龙之魂，但巨龙的灵魂到底是什么？一种精神状态，为什么龙祭司会存在巨龙之魂，而我不是？” 　　“哪怕模拟巨龙的习性，睡在黄金上，把玩宝石，我也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 　　“龙祭司不就是学者先生的那个头衔吗？” 　　“那不仅仅是一个头衔，以前不只是，那是一种身份象征。” 　　“在人类存在的年代，也许是他们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人类的时代。” 　　“那时候人类还是以母系氏族为主的部落族群，萨满等对强大生物的原始崇拜仪式盛行的时代。” 　　“有一支部族，选择巨龙作为他们的信仰，幸运的是，当时作为生灵主宰的巨龙居然回应了他们，他们和巨龙签订了特殊的仪式，保证自己的族群和巨龙存在联系。他们的部族领袖，也就是主持仪式的祭司，那就是龙祭司。” 　　“历代的龙祭司都会与一头巨龙为伴，学习巨龙的智慧和知识。在他们死后，巨龙才会选择以为新的继任者替代他。” 　　“这些拜龙部族出现在各种智慧生物群体内，并凭借着传授的知识，很快成为了上个时代的实际掌权者，直到圣光的时代降临。” 　　“巨龙被屠戮殆尽，龙祭司的巨龙盟友也相继死去，龙祭司名存实亡，但到了现在，他们也依旧存在着，以一个社团的形式存在，虽然社团成员只有五个，五个龙祭司，你可以在社团中了解巨龙的日常习性，学习巨龙的语言和知识，前提是，你是一个龙祭司。” 　　“根据学者先生的说法，现在依旧存在的龙祭祀不会超过九个人，龙之追随者似乎也没有扩张的打算。” 　　“如果不是它是获得巨龙学识现存的唯一途径，我才不会去受那份气。” 　　身为巨龙爱好者的巨龙先生在此似乎吃瘪了不少。 　　“巨龙之魂，老师，这会不会并不是什么思维状态，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灵魂异变，也许龙祭司的灵魂的的确确和我们不同。” 　　“你说的我也考虑过，但研究灵魂，那就是揭穿一个生灵的最终隐私，哪怕是身为学者多年的老友，我也没资格让他向我展示灵魂的全部，至于其他龙祭司，那不如直接干掉他们，强夺灵魂。” 　　“但袭击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龙之追随者的五名龙祭祀，人均七锁。” 　　“得到巨龙遗产的人，不是那么好杀的。” 　　成为龙祭司一事就此不了了之，莱尔离开了奢靡之杯，而巨龙先生似乎还在进行着什么尝试。 　　安德瑞的夜晚亘古不变，偶尔有凉风吹进幽暗空荡的走廊，那声音就像厉鬼的啼哭。 　　虽然莱尔只进入过圣光万能教团的活动部室一次，但还是能轻易找到那座礼拜堂的位置。 　　即使是没去过的人，也能一眼认出那里。 　　只要他对夜晚的光线强弱敏感一点。 　　顺着光芒最亮眼的地方，你总能在最后看到，那扇像是如同巨大密藏宝箱打开时的闪光的巨大拱门。 　　均匀排列在两边的楠木长椅，挂在大理石石柱前的金红挂毯，脚下的庄重红毯直达最前端的讲台，彩色琉璃花床上的天使依旧在散发着它的光辉。 　　讲台前的人影跪在天使的光芒中，身上的莹白铠甲勾勒出一个英武但又柔和的身姿，就像一朵白莲花。 　　第一眼看到的圣光信徒，是艾丽安修女，这确实是一件幸运的事。 　　这说明雷蒙先生刚好不在，否则他像大灯泡一样的光线绝对会占据所有的视野。 　　银白色铠甲起身，转头回望，莱尔确信，自己从那具稍显臃肿地骑士盔甲里看到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士。 　　“安乐，艾丽安女士。” 　　“安乐，疫医先生，”她带着一根白亮翎羽的骑士头盔像左倾斜了一个可爱的角度，“你有什么烦恼要与我诉说吗？” 　　“是的，我想，那应该算烦恼。”莱尔被艾丽安牵引着坐在她的身边，就像母亲带着迷途的孩子。 　　“雷蒙先生不在吗？” 　　“雷蒙冕下大多数时间不在这里，他更乐意和其他社团交流感情。” 　　得了，他到处踢馆去了。 　　“但是，他会很快返回，我把你来临的消息告诉了他……” 　　碰的一声。 　　大门狠狠地撞击在了墙上。原来这种夸张的开门方式仅仅是习惯，而不是雷蒙先生的刻意而为。 　　区别在于，自己的大门只是摇摇欲坠，而其他社团的门则是门墙分离，甚至在撞飞的途中还会带上一个倒霉蛋。 　　“疫医，你终于迷途知返皈依生圣光了吗？来来来，我们立马进行洗礼仪式，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你一锁的场面了。” 　　雷蒙先生就像压路机一样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莱尔情不自禁地退了一小步，“不，雷蒙先生，我此次前来不是羊入虎口，而是有一些疑惑需要精通圣光的你们解答。另外，我已经一锁了。” 　　“已经一锁了？你开始研习魔法才多久，真是了不起，真是个好苗子，来学圣光吧，最顶级的圣光导师专业辅导，包教包会，成为新一代圣光领袖，走上人生巅峰，不是梦。心动了吗？” 　　如果你不加后面那段带有目的性的赞扬，说不定我会真的开心一点，六锁的巨龙先生都说一锁偏弱，面前这个疑似十锁的怪物，真的是为了招新人，连脸皮都不要了。 　　“是这样的，雷蒙先生，我在晋升一锁的途中，产生了幻觉，并且这种幻觉来源于圣光……” 　　雷蒙先生的神态随着莱尔的描述逐渐庄重。 　　“那是神启，疫医，圣光给予你的启示。” 第九十二章 圣光之海 　　“启示，也就是神谕。圣光向某一位信徒展示的画面，可以是预知的显示，也可以是某一些带有潜在象征的虚拟事物，是的，就像我们曾经经历的梦境一样。这些被选中的信徒，自然有值得被圣光称赞的个人特点，当然，疫医先生，你的相当明显，因为你是纯洁者，也就相当于圣光的子嗣。启示具有一定的预知作用，也带着警示，但我们更相信这是一种自身被圣光认可的象征，命运总是难以捉摸，与其为了可能发生的未来，担惊受怕，不如，活在当下。” 　　“你的启示，看到了什么？” 　　“一片黄金液体的海洋，每一滴液体都带着令人安心的圣洁，一个沐浴在液体中的怪异黑色巨人，关注到祂的每一眼，都让我胆战心惊。” 　　“那片海洋之上呢，天空是怎样的？” 　　“我不确定？似乎是带着璀璨星光的夜空？”莱尔搜索了记忆，会想起那片完全被金色海洋掩盖的星空。 　　雷蒙先生发出了豪迈的笑声，似乎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你看到的，那是圣光之海，疫医。” 　　“圣光之海？” 　　“当圣光降临之前，人类活在饥荒，恐惧，和灾难之中，直到第一个拥抱圣光的人类出现，第一位纯洁者。圣光，是从天空坠落的，就像是一个流星。当圣光之力发展壮大，圣光之仆，我们，也就是那些神秘者所谓的追光者，非常想知道这股天降恩赐的起源。” 　　“第一位光耀教皇给予了我们答案。在他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他告诉我们，在蓝天之上，在太阳之上，是一片永恒的星空。那里，黑暗才是一切的终点，所有的光芒都将熄灭，所有的生命，也将枯竭。但有一个地方，在这片黑暗中，永远的绽放自己的光，即使在如此的黑暗中，它的光芒微弱如烛火，但那就是，照亮我们生命的希望，那就是，圣光之海。” 　　“追随圣光的一生，是一场漫长的修行，当岁月隐没你的黑暗，当时光洗净你的铅华。你一无所有，唯有沉淀了一辈子的智慧，以及恪守一生的美德。当一个圣徒的生命之火结束，他的意志会以另一种形式继续燃烧，他锤炼的圣光会融入遥远的圣光之海，成为点亮希望的薪柴。” 　　“圣光之海，那是用圣徒的意志和美德凝聚成的海洋。在我的眼前，教皇变成了光。那是我等追光者的最终归宿，最崇高的精神追求。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此幸运，有些人，只会被困在日渐枯朽的躯壳里，不得不等待牧师的悼词给予解脱。” 　　“你不明白那种欣喜，当我得知你的启示居然看到了圣光之海，疫医，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也许你会成为这份光荣的一部分。” 　　这是第一次雷蒙先生在莱尔面前失态，但他的狂热和欣喜，莱尔确实感受到了，也许每一名追光者，都是这种固执，目空一切，张口闭口正义的人，但，确实也有这么一群，执着，眼中只有追寻目标，将人类救赎作为职责的顽固到可爱的人。 　　莱尔厌恶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规则，但也忍不住对这些恪守戒条的人表示敬佩。 　　但是，他看到的可不仅是圣光之海。 　　“雷蒙先生，那我看到的那个，沐浴在圣光海中的怪物巨人，是什么？难道，是什么被禁锢在圣光之中的灾厄，会不会，圣光之海实际上还有，镇压邪恶的作用？” 　　雷蒙大笑地摆了摆手，“那是不存在的，那绝对是你启示中虚构的部分，也许象征着你的心魔，也许是你不敢面对的恐惧，也许，是你未来将要遭遇的责难。” 　　“圣光没有镇压邪恶的作用，因为，它是世间最辉煌的力量，炽热到霸道，圣光绝不会允许任何邪恶力量的存在，它不会镇压邪恶，因为，它会将所有异物净化到渣都不剩。” 　　“圣光之海，作为圣光之力的最高等存在，它的内部，不允许任何他物存在。” 　　人们总是会相信自己看到的，然而对未知抱有怀疑。 　　圣光之海都存在，黑暗巨人为什么不会在，顽固的圣光脑。 　　“你的心里，似乎还有疑问，怀疑真实性？” 　　“这样吧，我就给你演示一下。”雷蒙先生活动了左臂，暗金的臂铠喀拉作响。 　　“圣光之海不仅是我等的归宿，它还有一个作用，作为历代强大追光者的遗产，它也是我等的宝库，圣光修行者的最顶层存在，可以从圣光之海中，汲取力量……” 　　“嗯……就像这样。”雷蒙先生的手掌在空中虚抓，接着就是…… 　　“我的眼睛！！！！！” 　　圣光万能教团的光芒是安德瑞最强烈的地方，但这种亮度，仍不及雷蒙先生拿出的玩意儿万一。 　　他拿出了似乎是一个核反应堆作能源的电灯泡，无穷无尽的光。 　　莱尔几乎被闪瞎，过了一刻钟，眼神才恢复清明，但也好像出了一些问题。 　　“金色的？我看到的东西都是金色的。” 　　“这就是圣光之海液滴的作用，哪怕是照射的光芒，也会将被其照射的东西染成金色，以你的黑色外套为例，疫医，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它只能暂时被称为‘金色大衣’，这个能力，相当有趣，我非常乐意看到那群讨厌鬼变成我的颜色。” 　　莱尔摸了摸自己的衣物，就像是黄金铸造，但确实是熟悉的皮革和丝绸的质感。 　　“雷蒙先生，你说，只有最强大的圣光修行者才能调动圣光之海的力量。” 　　雷蒙恶意地身体前倾，那个大灯泡离莱尔又进了一些。 　　“我什么时候否认过自己是最强的，我大概是……嗯……现存最强的圣骑士了，也许是你这辈子见过最强的，如果没有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新星出现的话。” 　　“这么强吗？”莱尔对雷蒙先生有了一个更清楚的认知。 　　“嗯，你如果从现在起，就跟随我潜心修行圣光，也许有朝一日能在圣光之路上和我并肩站立。” 　　……可能莱尔对雷蒙先生的认知并没有那么清晰。 　　雷蒙抛了抛手中的光球，“这是十滴圣光海液滴，你也看到，实物的威力，比你启示看到的威力还强，仅仅是光芒，就会把你变成小金人。” 　　“这玩意儿也可以当最有效的圣水，如果是泼在所谓的邪恶身上，剔肉削骨，如果是碰触到你，疫医，你体内的魔力会被全部转化成圣光，你只能使用圣光之力。”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应该立刻带你去洗个澡？” 第九十三章 目标：纳兰尼亚 　　雷蒙先生最终没有展开自己的邪念，美其名曰，“圣光不会强迫任何人，哪怕他依旧陷入迷惘。” 　　莱尔还记得，绅士先生曾经提过的上一个纯洁者，那一个被逼火刑的倒霉蛋。 　　雷蒙并不是学会了谦让，而是，在他看来，启示之中看到了圣光海的莱尔，最终归于圣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既定事实，在目标终将会达成的前提下，雷蒙不介意完美展示自己那不存在的绅士风度。 　　为莱尔吟唱一段祝福的祷词，礼貌地将莱尔送出了礼拜堂。 　　看着一脸见鬼的莱尔，一步三回头地机械地前行，圣光礼拜堂的大门最终关闭。 　　雷蒙身上的光芒突然变得隐晦暗淡，那似乎和他的情绪息息相关。 　　“艾利安，你也看到了，我们珍视的纯洁者已经展现了他的潜力，我不允许他被黑暗力量觊觎，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吗？分歧者，艾利安·澎拜女士。” 　　银铠甲当即做了一个屈膝礼，“以您的意志，雷蒙冕下，我已经第三次驱逐了前往拉菲林的教会势力，在他们斟酌形势之前，不会出现较大的伤亡。” 　　“至于关于纯洁者疫医阁下的真实身份，根据对拉菲林当地的调查，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估计，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那么，你的估计是什么？” 　　“疫医阁下，可能来自……卡珊戴尔。” 　　“真是个熟悉的地名，对吗？曾经服役于曦光教堂的修女。” 　　“是的，我熟悉的故乡，卡珊戴尔。” 　　“在局势不可捉摸的现在，每一颗种子都弥足珍贵，安德瑞的圣光势力，必须崛起，以平衡那些不可控的力量，保护好他，艾利安，必要时，允许你使用特殊手段。” 　　“圣光与你同在。” 　　…… 　　出现新变化的水水懂事了不少，起码它潜藏在衣物里出行的时候，不会再分泌粘液润湿自己的后背。这份干爽，很快就被莱尔喜欢上了。加勒特先生给自己特批了一件丝绸的精致衬衣，为了前往邻省的治安区，不至于显得那么寒酸。 　　连雷尔夫都不得不精致不少，加勒特先生将一瓶奢侈的古龙水甩在他的脸上，“这玩意儿从你的奖金里扣。” 　　卡莲换上了她第一次露面的那件修女长袍，一根象牙的十字架长杖，她的金色头发也被好好地盘在黑色修女帽里，似乎不适应这件被修改过的衣物，卡莲的步伐都减慢了不少，忸怩的身形显现出小女人的姿态，但莱尔相信她只是感受到约束，觉得勒得紧。 　　“莱尔阁下，圣光与你同在！”卡莲进行了热情的问候，就像初升朝阳一般的温暖。 　　“卡莲，你不是说修女服不适合自己吗？” 　　“是的，莱尔阁下，但是，如果对手是吸血鬼，教会服装的黑暗魔法抗性就会比爽利的治安官制服有效得多。”她挥了挥小拳头，“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看着卡莲可爱的样子，莱尔在心里点了点头，是的，为了正义，可爱，也是正义。 　　“你的长杖，卡莲，你要开始像修女一样工作了吗？播撒祝福，祈祷之类的。” 　　卡莲的脸上带着微笑，她靠近莱尔，用一只手挡住说话的嘴唇，踮起脚尖想在莱尔身旁耳语，对于她一米六左右未发育的身体，这本来是做不到的，还好莱尔是一名绅士。 　　“这是伪装，萨利安修士给我申请的特效圣光附着长杖，莱尔阁下，很快你就能看到，我通过这件秘密武器所凝聚更大的圣光之锤，以及我在战场上挥舞那件可怕利器的飒爽英姿！” 　　卡莲还顺势拿起长杖做了几个挥棒的动作，将加勒特先生的衣架，挂在墙壁上的吊灯，以及加勒特先生的油亮小假发扫了下来。 　　场面陷入一瞬间沉静。 　　雷尔夫抓着卡莲和莱尔的衣领，将两人拖出门外，留下一句，“我们出发了，造成的损失，我会在卡莲的薪水里扣。” 　　加勒特先生将掉落在地上的假发重新扣在脑袋上，他的大脸因怒气纠缠在一起，那片小巧的单片眼镜深陷在肉里，他打开办公室的门，朝屋外吼道。 　　“教会人员只是进行援助，没有正常工资！我会在你的工资里扣，混蛋，那是你的人！” 　　当三人钻进停靠在治安处外的棕青色马车，雷尔夫朝刚刚坐下的卡莲竖了个拇指，“干得不错，加勒特先生的秃头可以承包我下半年的欢乐时光。” 　　车夫扬起了他的马鞭，马蹄声和咕噜声，成为了接下来时间的主旋律。 　　树影透过窗帘投入车厢内，卡莲正在给两位同伴提供一些专业的知识和工具。 　　一瓶闪着微光装在漂亮玻璃瓶里的液体，莱尔觉得瓶子更值钱。 　　“圣水，涂抹在身上，可以让吸血鬼等黑暗生物厌恶你的味道，他下嘴的时候，也许会迟疑几秒，更有效的方法，是直接泼溅在他们身上，他们会像暴露在烈日下一样燃烧，这个方法，对于你们来说，可能很难做到，因为，即使是最低级的血仆，他们的身体也比你们迅捷不少。” 　　“我更建议涂抹在身上，我保证在他们迟疑的几秒之内，敲碎他们的脑袋。” 　　莱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听说大蒜对吸血鬼有奇效。” 　　“大蒜这种有刺激性气味的食物，对所有嗅觉灵敏的生物，都有奇效，但你不能指望吸血鬼会怕大蒜。” 　　雷尔夫动了动自己的嘴皮子，“既然大蒜有用，愚蠢的侄子，你为什么不带点在身上？” 　　“我要是带那玩意儿，你还会让我上车吗？哪怕真的有用，到了那边，随便找户家里有厨房的人家不一样的吗？” 　　莱尔接过了卡莲的圣水，把它递给雷尔夫，“多带点，叔叔，听说圣水能驱逐黑暗，给你那真是对症下药了。” 　　雷尔夫没有接受，他掏出一个棍状物敲了莱尔的脑壳。 　　“你还是留给自己用吧，我有它，够了。” 　　他手里显摆的，自然是那把从老巴金那弄来的炼金火枪，龙吻。 　　卡莲皱了皱眉，“歪门邪道。” 　　“有用就行。” 第九十四章 你就是我的薇尔莉特 　　经过表示纳兰尼亚的路牌，窗外的世界，变了一个颜色。 　　如果说卡珊戴尔是黄昏，高塔，以及沉思者的结合物。 　　那么纳兰尼亚就是鲜花，精美手工和欢快舞者的世界。 　　路旁盛开着不知名白色球状小花，没有经过打理的纷乱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五彩斑斓，不时飞过的青头鸟雀在头顶发出一声鸣叫，然后停驻在斜顶房屋的弯曲尖角上，和最顶端的方向标一起看向这一车陌生的来客。 　　在莱尔的脚尖接触软嫩的草地之前，夹杂泥土腥气的花香，就像一只重拳将旅途的劳顿击飞。 　　现已临近黄昏，临街的商铺正将那些有意思的石雕小玩意儿，从柜台上取下，他们哼着小曲，身体也随着那淳朴的音调摇摆，踱步进自己的小屋。花匠在给那些一小簇一小簇的薰衣草浇水，拿着一个类似小汤匙的勺子，顺着纤细的茎杆，流进圆润的石盆里，在这样的冲击之下，顶部的紫色小花左右摆动，就像在为水珠欢闹。 　　周围的欢快气氛，很快就感染了舟车劳顿的莱尔，他伸了个懒腰，大口吸入那份清甜，将早已被彩色夺去心神的卡莲接下来，她已经在踏板上呆了一段时间，在她第一眼看到纳兰尼亚的美景开始。她太出神了，几乎是莱尔带着她走下的马车，如果不是莱尔及时叫住了车夫，她的那根圣光秘密武器会被她忘在车上。 　　纳兰尼亚无限接近于莱尔心中的人间天堂，这里有一种魅力，会让几乎所有人都沉醉其中。 　　是几乎。 　　“阿嚏！” 　　就像一场音乐会混入了锯木声，一声喷嚏让仙境坠入凡尘，在夕阳下照射的纳兰尼亚散发的虹光消失殆尽，莱尔转向始作俑者。 　　雷尔夫用手帕抚着鼻子，他的靴子踏在地上，右手将龙吻扛在肩头，地痞无赖似地歪着头，将用完的手帕塞进右胸的口袋里。 　　“该死的花粉，该死的纳兰尼亚。” 　　原来真的有这么一种人，能够把周围染成他的颜色。 　　雷尔夫几乎凝成一团的眉毛，冻在脸上的冰霜和眼神里的厌恶，完美复刻在周围居民的脸上，一声声木门撞上门槛的声音，带着花色头巾的村妇在关上大门前，还朝他啐了一口。 　　雷尔夫就像一个瘟神，所有人都背道而行，莱尔毫不怀疑，他绝对是纳兰尼亚最讨厌的人。 　　雷尔夫拿手指搓了搓自己侄子的额头，“看我干嘛，这里的居民素质还是一如既往的低下。” 　　“纳兰尼亚欢迎所有的客人，讨厌鬼和狗除外，而雷尔夫，碰巧你这两样都占。” 　　那是一个身段修长的女人，莱尔也只到达她的肩头，甚至连雷尔夫的身高也只能和她勉强配对，高大的体型并没有让她显得粗犷，她的五官属于上等的那一层，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号的洋娃娃，酒红的头发在脑后团在一起，所以她的礼帽只能斜带着，治安官制服被身体撑起，姣好的身体曲线显露无余，尤其是该有的地方，非常出色。 　　两只马靴分离约一尺，这个女人就大剌剌地站在路中央，将夕阳挡在自己身后，她带着微笑，但是那种怪异的笑容怎么看都有点熟悉，带着一股浓浓的不屑和挑衅，标准的雷尔夫式微笑。 　　“好久不见了，薇尔莉特。” 　　雷尔夫式冷脸对雷尔夫式笑容。 　　“两年零六个月，老狗。” 　　这个女人就像朵盛开的食人花，让莱尔意外的是，自己的魔王叔叔居然没有回击，他拍了拍莱尔的肩膀，“这是我的新部下，卡莲·澎拜女士，教会助力，以及莱尔·布勒先生。” 　　女人翘了翘眉毛，她先是弯腰，将手臂搭在膝盖上，对卡莲露出善意的微笑，像盛开的龙沙宝石玫瑰，“感谢你的援助，小卡莲，我是莎兰·本尼特，你也可以跟着雷尔夫叫我薇尔莉特，纳兰尼亚的治安官，职位是督察，欢迎你来纳兰尼亚。” 　　随后，莎兰的脸移动到莱尔这边，她的手臂在前胸交叠，将庞然大物衬托得更加显眼。 　　“所以，你就是天才治安，小布勒，你和你叔叔差距真大，没想到卡珊戴尔的小狼崽看起来是吃素的，”莎兰的脸扫了扫雷尔夫，嘴角又不自觉翘起，“所以，我们治安新星，实际情况如何？教官。” 　　雷尔夫拖住自己的下巴，眼神也集中在莱尔身上。 　　故作深沉。 　　“万中无一，十项全能，不愧是我的人。” 　　莎兰女士也朝着莱尔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她的闪亮眼睛带着神光，露出八颗整齐排列的珍珠白的牙齿，但莱尔总感觉这片洁白泛着寒光。 　　“那就让我们期待一下小布勒先生的表现吧。” 　　莎兰女士在最前面领路，“今晚你们会住在旅店里，明天，我们一起去见纳兰尼亚的领主，没错，是，我们，一起，好好休息，这里的美食，我推荐玫瑰饼和蜂蜜汁。” 　　卡莲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像一条小尾巴跟在莎兰身后。 　　两个男人走在后面。 　　“莎兰女士好像和我不对头。” 　　“我曾经给她进行一段时间的治安官训练。” 　　“那是什么？我怎么没有接受过？” 　　“让你会更多，然后像在拉菲林一样到处找死吗？说着我就想再揍你一顿。” 　　“继续，您继续说。” 　　“你知道，我很擅长鼓励那些新人，所以，我就做了一些，简单的比较。” 　　“那是什么？” 　　莎兰似乎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她学着雷尔夫的冷漠腔调，发出了声音。 　　“【你知道吗，莎兰，哪怕是我还在读医学的侄子，小布勒先生，五天的时间，也足以让他完成这些简单的动作，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可真是，天赋异禀。】感谢你，老狗，因为你的刻苦教导，你最出色的学徒，我，莎兰·本尼特，已经成为了纳兰尼亚的督察，你是不是该称呼我一声长官，在年度总结大会上，我不只一次听到加勒特先生抱怨他的【恶狼】，关于他威胁恐吓的投诉信。” 　　“你可真了不起，莎兰姐姐，一个女人成为督察，你一定相当有能力。”卡莲完全加入了那一边。 　　“谢谢，卡莲，当你能用马鞭把那些反对的男人抽得念叨他们父亲的全名，你也能和我一样出色，再加上，一个在商人联盟占主导地位的富豪父亲。虽然叫我姐姐，很开心，但是，我还是习惯被叫做薇尔莉特。” 　　“为什么，这个名字，和莎兰姐姐，并没有关系，不是吗？” 　　莎兰的眼角变得怀念，“那是在我还十分稚嫩的时代，一个我认为是生死之敌的人给的称赞，我还以为他的狗嘴里不会说什么好话，这个名称时刻提醒我，事情总会往好的一面发展。” 　　莱尔看了看脸色没有变化的雷尔夫，带着不确定的口吻。 　　“你给的？” 　　“是的，薇尔莉特，很合适。” 　　“薇尔莉特是什么？” 　　“纳兰尼亚人口中的花卉女神。” 　　莱尔看了看走在前面带着微笑的莎兰女士。 　　“你从没告诉过我，你在邻省有一个老相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莎兰关系好的？” 　　“你那么迁就她，不是喜欢吗？” 　　雷尔夫减缓了脚步，前面的两人无所察觉地拉开距离。 　　“那是两年前，加勒特给了我一个委托，纳兰尼亚的富豪家有一个脾气火爆的千金，那位千金有一天突然发神经想当治安官。富商在王国的所有治安处，寻找一个最恶劣的教官，让他的傻女儿，知难而退。” 　　“你也知道，你叔叔的杰出能力。当时我们谈好的是，五天特训，一千于勒，简直是躺着赚钱。” 　　“我花了五天的时间，让那个胸大无脑的大小姐知道了社会的残酷。” 　　“最后一天，我想着，今后说不定就是永别了，给她一件永别的礼物吧。” 　　“我们走进了一个工艺品店，那里有一小座女神雕像吸引了我的眼球，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价格。” 　　“一千于勒。” 　　“【莎兰，你就是我的薇尔莉特（一千大洋）】。” 第九十五章 白色铠甲 　　莎兰女士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莱尔抱着这样的想法看着那个在前方巧笑嫣然的女士。 　　“叔叔，你难道不去解开误会吗？把事说清楚，就说，你其实对我来说，只值一千于勒来着。” 　　“一千于勒不少了。”雷尔夫拉了拉帽檐，“我也没想到当初那句玩笑话，会产生那么大的后果，作为一个女人，成为了纳兰尼亚的新督察，可以想象，莎兰在之后的工作中付出了多少。一个误会对她的人生产生了好的影响，那就让这个误会继续持续下去。她能走到今天这步……”雷尔夫那双锐利的眼睛投影在街边店铺的橱窗上，像是有水波在其中产生。 　　“能做到如此地步，称赞她为薇尔莉特，也无可厚非。” 　　“能从你的嘴里能听到这么高的评价，莎兰女士一定会很高兴。” 　　“那你怎么不争气一点，我都那么夸你了。” 　　莱尔耸了耸肩，“因为你的夸赞在我耳里，更像是调侃啊。” 　　“那么，我称呼莎兰薇尔莉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确实是一千于勒，看着她沾沾自喜的样子，我心里会涌出在智商上的优越感。而且，你也听到了，当面揭穿的话，你想被马鞭抽的同时，念叨我哥哥的名字吗？” 　　莱尔缩了缩身子，“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我一定会怨恨地喊出你的名字。” 　　雷尔夫摇了摇手，“喊我没用，你在挨打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在念你爷爷的名字了，你还指望这只母老虎会放过过我吗。” 　　莱尔缩了缩脑袋，看来前面，莎兰和卡莲已经愉快地拐进了那家龙舌兰旅店。 　　“我会保守秘密的，绝对不让厄运降临在布勒家族。” 　　“当然，说不定还能对我的仕途起积极作用，莎兰的个性我了解，虽然嘴上不干净，但绝对是我们这边的。” 　　“真不愧是您啊，连自己学生都利用。话说，那尊薇尔莉特雕像，你送出去了吗？” 　　雷尔夫在合上旅馆大门的时候翻了翻白眼，就像看着一个傻子。 　　“一千于勒，就那么送出去，你当我是来纳兰尼亚公费受苦的吗？” 　　“不愧是你。” 　　龙舌兰旅店，紧邻大门的是陈列果酒的柜台和酒馆，之后是休息的房间。 　　桌椅家具没有卡珊戴尔的厚重感，也没有埃菲尔学院食堂的井然有序，窗台上放着几盆牵牛花盆栽，蓝紫色的花瓣朝向室外。 　　此时酒馆非常热闹，餐桌基本上被劳作一天的居民挤满，大多是男性，点上几杯带着泡沫的酒精围坐在一起，为了生活的琐碎小事开怀大笑。 　　女招待端着餐盘在人流中穿行着，不时和邻座的旅客唠叨几句。 　　莎兰女士在这里似乎相当有人气，在进去后不久，有一桌客人主动让出了座位，年轻的女招待热情地清洁了桌面，带着五月花朵的微笑为她点单。 　　就像一场派对。 　　在雷尔夫踏足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莱尔猜测是他那种格格不入的气质打断这里的氛围，每一个上一秒还在餐桌上手舞足蹈的男人，在看到雷尔夫的臭脸之后，扑腾一声跌在座位上。 　　就像是醉酒后的假摔。 　　莱尔适时地为自己地便宜叔叔做着家人的辩护，直到沉默出现，这也算一种魅力吧，冷场王。 　　“还愣在门口做什么？快点过来，尝尝老板拿手的玫瑰饼。” 　　莎兰女士的响亮嗓音就像一个开关，让周围的气氛降至冰点。 　　莱尔感觉周围人在用仇人的眼光看着他们，就像抢了他们的女人，这里更像一个冷库。 　　看着一成不变的雷尔夫。 　　“叔叔，这么活着，很累吧。” 　　雷尔夫自然地迈出自己的步伐。 　　“习惯就好，当我审讯他们的时候，脸色肯定比这还要糟糕。” 　　两人来到了座位上。 　　莎兰女士将热气腾腾的粉色薄饼带着餐盘推到雷尔夫面前。 　　“吃吧，噎死你。” 　　雷尔夫看着面前的食物，顺手推到了莱尔面前。 　　“你吃吧，我不嗜甜。” 　　莱尔看着递到手中的手雷，雷尔夫冷眼看着自己，莎兰女士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肆无忌惮地盛放。 　　我是他侄子，你瞪我干嘛。 　　莱尔看到了自己的救星。 　　“卡莲，你吃吧，好吃的。” 　　“赞美圣光！赞美莱尔阁下，你最好了。”卡莲没事人一般拿起薄饼，像贪吃小猫一样啃了起来。她的眼睛之前就盯着食物，看着它在餐桌上闪转挪移。 　　“没想到小布勒还是一位绅士，真是意外，我还以为男女平等是布勒家的家训。” 　　又是一把刀子。 　　“布勒的家训不是男女平等，而是胜者为王，能力不够，就给我憋着。” 　　不是！没有！你别乱说！我家哪来的家训，你又在这顺手拈来。 　　“好啊！”薇尔莉特眯起眼睛，她从女招待的餐盘上取出一杯发泡蜂蜜酒，咚的一声，磕在餐桌上，“我们就来比比谁强谁弱，你如果被我喝趴下，呵呵，我就扒光你丢在大街上。” 　　雷尔夫似乎抖了一下，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阴寒，“你成功惹怒我了，薇尔莉特，你最好想清楚惹恼我的后果，我会把你说的全都在你身上做一遍。” 　　这个豪迈的女人并没有受到惊吓，“哈哈哈哈，我必胜，两年前，我用一杯酒就把你灌趴下，还在你脸上画了只王八，我听说你后来都不喝酒了，我在纳兰尼亚酗酒两年，你拿什么跟我斗！” 　　好歹毒的女人。 　　雷尔夫拍了拍莱尔的肩膀，“我让我侄子带我出战，为了布勒家族的荣耀。” 　　“你疯了吗？我滴酒不沾的，我是你亲侄子！” 　　莱尔看了看莎兰女士，她将胸口的衣领解开，露出一缕带着云红的雪白，她已经喝了一杯了。 　　“好啊，小布勒，你来陪我喝，喝完我把你叔侄俩都丢出去。” 　　“……” 　　莱尔扶着额头再度醒来，已经是深夜。 　　薇尔莉特的赌酒并没有进行下去，在两人对其无视的情况下，她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在第十杯下肚之后，趴倒在桌面上。 　　两叔侄则是在品尝一种带着蜂蜜的果汁。 　　卡莲戳了戳薇尔莉特的脸。 　　“要把她丢出去吗？莱尔阁下。” 　　你别当真啊。 　　雷尔夫站了起来，将礼帽带回脑袋上。 　　“莱尔，你和卡莲把薇尔莉特带回房间休息，我出去巡逻一圈，晚上休息不用等我。” 　　“好的。” 　　莱尔和卡莲把这个女大人搀扶到床上休息，结果她上床第一件事就是耍酒疯。 　　“你又想抛下我逃跑吗！” 　　砂锅大的拳头打在了莱尔眼睛上。 　　“我……该死的薇儿利特。” 　　卡莲留在房间照顾她。 　　莱尔站在走廊上眺望纳兰尼亚的月色。 　　眼睛下意识地瞥向不远处稍大一点的集市，此时空无一人，只有空置的栏位和月影，以及一闪而过的影子。 　　白色……铠甲？ 第九十六章 意外 　　纳兰尼亚的夜晚比卡珊戴尔要沉寂不少，街道上还只是老式油脂灯，昏黄的灯光照明作用并不明显。莱尔觉得，纳兰尼亚人说不定没弄清楚路灯的作用，与其说是用来照明，倒不如说是修饰街道的装饰品。当白天的百花在夜晚失去它的颜色，甜美的梦里，总会出现这些可爱的彩灯。 　　托它们的福，莱尔的夜间视觉并不开阔，这固然有没有补充身体营养的原因，但莱尔还是把责任归咎在了这些小东西身上，因为它们在夜晚总是那么吸引人，一不留神，就会带走莱尔的视线。 　　这对他的跟踪行为，带来了不小的负担。在龙舌兰旅店的窗台上，知道那道白影出现在自己视线里，那熟悉的身形，莱尔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咬饵的游鱼，正被牵着鼻子走，但内心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好奇。 　　房间里，卡莲和薇尔莉特还在小声交谈，水水伸出一小团粘液粘在他的鞋底，莱尔蹑手蹑脚地来到街上，去追寻光影。 　　穿过集市，街道，在小巷里，那道如月光一般的影子，从偷懒的守卫面前溜走，就像刮过一阵轻柔的风，离开了纳兰尼亚的城墙。 　　想要无声息穿过守卫，莱尔选择了更保险的方法。 　　后背紧贴在城墙上，四下无人，水水从风衣里流出，就像履带粘连在石墙上，拖动着莱尔悄无声息地爬升，速度之快，都是在利维瑟练出来的。 　　恰巧城墙巡逻的守卫不在，莱尔离开了纳兰尼亚。 　　下落到地面时，正好看见那道身影走进不远处的树林。 　　再继续下去，可能会有暴露的风险，因为那片林子显然被纳兰尼亚人进行修剪过，更像是一个公园，新栽的树苗还不能遮挡身影。 　　但那道熟悉的身影，让莱尔忽略了危险，他甚至取消水水的消声鞋垫，将那根白净手杖拿回了手中。 　　伴随着木棍敲击草地中石子的声音，白色铠甲停止了前行。 　　“艾利安女士。” 　　是的，那道曾在市集上眺望的身影，正是艾利安修女，至少这套白银盔甲，与她在圣光礼拜堂的外表一般无二。 　　铠甲逐渐转身，月光从云层后掀起了自己的衣角，熹微的光亮照射在她身上。 　　虽然笨重的铠甲让她的淑女礼，看上去更像一只笨重的企鹅。但莱尔还是为在外界看到安德瑞的友人感到高兴，至少莱尔自认为，两人是朋友。 　　虽然这一点违背了安德瑞的伪装要求，但莱尔有什么办法，自己的面貌想必早在一开始就被艾利安女士注意到了。 　　“安乐，疫医先生。” 　　“安乐，艾利安女士。” 　　问候结束之后，莱尔能感受到她端详自己面容的视线。 　　一种网友现实见面的羞耻感涌现，莱尔做出了一个自以为友善的微笑。 　　“我的脸是不是普通了点，差强人意？” 　　艾利安的声音就如同初春的融雪，她的脑袋摇了摇，“不，虽然出乎我的预料，但是，疫医先生此刻，对我而言，就是极好的。” 　　“疫医先生，你违反了安德瑞的规定。” 　　莱尔苦笑地摇摇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和艾利安女士见面，在城里恐怕已经被认出了，我想着，大概也没有伪装地必要了。” 　　她的脑袋又摇了摇，声音带着一丝困惑，“没有哦，如果不是疫医先生主动跟着我，我是不会认出你的。” 　　“嗯？难道艾利安在城中注视的，不是我吗？” 　　“不是哦，我是在看，就在疫医先生附近的人。” 　　谈话一瞬间陷入了尴尬的地步，但很快艾利安女士打破了这个局面。 　　“疫医先生，是在调查最近发生的吸血鬼案件吗？” 　　“是的，难道艾利安女士也是？” 　　她点了点头，“纳兰尼亚的教会势力并不强大，这里的领主也没有请教圣光的习惯，我决定来看一看，顺便处理一些私事。” 　　“纳兰尼亚的受害人已经不只男爵长子一人了，最近几夜还接连出现了其他失踪者。” 　　“真的是吸血鬼所为？” 　　“是的，一伙黑暗势力。” 　　“那我得回去找卡莲好好谈谈，关于吸血鬼的讨伐事宜。”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想在艾利安面前羞耻地逃走，最近莱尔心态有点膨胀，有种世界在围着他旋转地自大心理。 　　“疫医先生，以后，请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伪装，哪怕是亲近的人，也不可以暴露。” 　　“我会记住的。”看来艾利安打算给我保守身份的秘密。 　　“疫医先生，请将这句话铭记在心。” 　　“纳兰尼亚的鲜花是会吃人的，它们美艳并带有尖刺，请远离那些漂亮的事物，哪怕，她们对你而言，非常熟悉。” 　　莱尔将这句话记在心里，艾利安显然知道什么，也许其中还有什么寓意。 　　带着思虑，他翻过城墙，太分心，以至于忽略了周围。 　　直到那只手搭在自己肩上，雷尔夫的阴冷声音在夜晚简直能让小儿止啼。 　　莱尔颤抖着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了便宜叔叔那张脸，比自己看到的任何一具尸体更加惨淡，莱尔也相信自己会更加惨淡。 　　“瞧瞧，我可爱的大侄子，大半夜翻过十米高墙，我都不知道他有这身手，我在想，要把他揍到什么程度，他才会安心接受我的安排。” 　　咽了咽唾沫，“如果我说，我是在半夜出去和一个女人私会，您能不能轻一点？” 　　雷尔夫的眉毛明显抖了抖，“我的大侄子，你不是一个蠢人，你叔叔也不是，哪怕你想求生，也不要抛弃你的智商，那是你唯一值得称道的东西。” 　　“我是说真的，毕竟，吸血鬼和幽灵狼都存在，这么奇幻的世界，万事都是有可能的，对不？” 　　“呵，如果真有这么魔幻的事，那我今年是不是就能抱上侄孙了？莱尔，让你的好叔叔用暴力封上你那张信口雌黄的嘴吧。” 　　“饶命！我是说真的！” 第九十七章 内城区 　　圣光闪现。 　　温暖的光芒贴近莱尔脸上的乌青，好家伙，雷尔夫昨晚可没有留手，一个巴掌几乎把莱尔的左耳打废了，留下一个巴掌印。 　　“嘶！疼疼疼！卡莲，为什么你的圣光会这么……炽热？” 　　岂止是炽热，那就像一块烙铁落在自己的皮肤上，让莱尔一度怀疑自己的脸颊会不会永久留下疤痕。 　　卡莲看着不断消退的淤青，满意地点点头，“圣骑士是士兵，我们的圣光相比牧师修士，更主要以伤敌为主，光芒耀眼而炽热，莱尔阁下，你可以把这当成是战场急救，如果想体会圣光的柔和，您最好是去找那些修女。” 　　莱尔借着水面看着自己的侧脸，的确好了许多，不仔细看，很难看见痕迹。 　　“我想我已经能分清神官和圣骑士的区别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选择留着脸上的巴掌印。” 　　“我们接下来可是要去拜访一位男爵，小布勒，面容的工整是做好政府人员的第一部。”薇尔莉特拿着一个小瓶，里面冒出花朵的芳香。 　　她用食指和中指粘上一小点，涂抹在莱尔的脸上，冰冰凉凉，疼痛似乎缓解了不少。 　　“非常感谢你，薇尔莉特，这是什么止疼药，效果真好，我已经感觉不疼了。” 　　薇尔莉特微笑了一下，“薄荷香油，从多种花卉里提练出来的东西，它对你的皮肤并没好处。里面有些成分有轻微的致幻和麻醉作用，所以，你感觉好多了，也只是你‘感觉’而已，我们通常用它来处理战后创伤应激症。”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这一小瓶，悠着点用，它具有一定成瘾性。” 　　本来还在呼吸芳香的莱尔，立刻摒住了呼吸。 　　滑稽的神态击中了女士们的笑点。 　　今天的薇尔莉特有些许的不一样，就像玫瑰的尖刺不再扎人，年长女性的成熟和母性更好地发挥出来。 　　“该有的怨气昨晚也发泄完了，带着偏见进入工作可不是我的风格，身为年纪大点的前辈，也该有年长的样子，接下来的工作要加油了，莱尔，卡莲。” 　　就像一瓶醇香的美酒，稚嫩和青涩在薇尔莉特的脸上无影无踪，明明看上去大不了多少，那个微笑总是让人忍不住信赖她。 　　莱尔差点就信了。 　　雷尔夫敲响大门，薇尔莉特的微笑就像崩坏的裂谷一样，原本的柔和此刻夹带着恶意，就像伪装的恶鬼开始了猎食。 　　雷尔夫的阴沉僵尸脸，薇尔莉特的疯狂微笑，将阳光的温度隔绝在室外。 　　师出名门，这两货真的是绝配。 　　…… 　　远在卡珊戴尔的加勒特先生喝着早茶，不管多忙，他拖着盘子的手总会在喝茶时间休息一会。 　　大腹便便的雷欧爵士坐在不远处，一条小手绢不断擦拭油腻额头出现的汗珠，对于他这样的胖人，盛夏要难熬的多。 　　“加勒特阁下，不知道纳兰尼亚那边进展如何了，毕竟是男爵的委托，我希望我们局里能够格外重视这次的案件。” 　　加勒特先生的粗大手指捻着纤细的杯柄，两片厚实嘴唇抿在一起，轻嘬一口茶水，这才不急不慢地回答，“雷尔夫·布勒是我们最好的外勤治安官，请相信他的实力，雷欧爵士，只要和人打交道的案件，他就没输过。” 　　“雷尔夫治安官的执行能力我当然放心，我怕的是，他遇见了纳兰尼亚的那一位，会出什么麻烦事。” 　　“哦，怎么说？” 　　“本尼特先生的千金，此刻还在纳兰尼亚治安处就职，我在年初的一场聚会上和本尼特见了一面，他向我抱怨自己的女儿变得能干又可怕，在雷尔夫治安官的训练之后，他的女儿就像得了战后创伤应急症，只要对她问询和那次训练相关的人或事，表情就会变得很可怕。” 　　“怎么可怕？” 　　“比如雷尔夫先生，我们能在一个月之后，收到相关受害者的举报信。这两年内，纳兰尼亚的草药以及医疗行业形势火爆，尤其是处理跌打损伤以及骨折的相关材料，都是供不应求，本尼特先生已经数次收到了领主的警告，关于他女儿轻则重伤住院的暴力执法警告。我听说那丫头现在被称为纳兰尼亚的狂蜂。” 　　“纳兰尼亚的狂蜂，卡珊戴尔的恶狼。”加勒特先生又喝了一口茶叶，舒服地呼了口气，“好工整啊。” 　　…… 　　莱尔等人刚刚经过了纳兰尼亚的内城墙，这是贵族以及少许权贵富商的居所，巡逻的士兵就像工蚁一般频繁出现，这里应该最近发生了什么乱子，以至于戒严。 　　最让人在意的，大概是内城的位置。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一般的城邦建筑，领主会把自己的城堡建立在城镇中心，如果有大敌入侵，子民的居住区会成为良好的缓冲带。然而，纳兰尼亚的领主堡垒在整个城邦的西方，甚至距离纳兰尼亚之外也只有一层单薄的石墙。 　　城墙之外，是一座长满茂密植被的山林，虽然陡峭，但也不是不能行军，似乎领主非常相信那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山林的安全性。 　　在前进路上，莱尔能看到很多衣着简朴的老者驻足，他们或是坐在突起的岩石台阶上，或是站在路边，视线全都望着那片城墙之外的山林，脸上带着莫名的神色，或良久静默，或垂头叹气。 　　不愉快的暮色让内城区远没有外区的欢快，甚至有些压抑。 　　卡莲紧紧跟在莱尔身后，眼睛在那些无奈老者身上飘着。莱尔也感觉到一丝不适。薇尔莉特也选择沉默，眉宇带着忧愁。至于雷尔夫，他那副人人欠我一笔巨款的表情，从未变化。 　　和守卫说明来意，很快就有一个身着精装的男人走上前来，“你们总算来了，莎兰·本尼特小姐，男爵大人这几日夜不能寐，一直在等着你们。” 　　“贝奇管家，这位是雷尔夫·布勒先生，从卡珊戴尔赶来的援助，应对吸血鬼问题的专业人士。” 　　名为贝奇的管家先是朝着卡莲鞠了一躬，显然他知道什么最可靠。接着莱尔微笑一下，像这样不以貌取人，不看重外表年龄的人，确实有着自己的涵养，直到顺着薇尔莉特的指示，郑重地面对雷尔夫。 　　莱尔感觉他的舌头打结了一下。 　　“先生，我们见过面吗？” 　　“没有，我能确定。”否则你不会如此镇定。 　　“那你为什么像是和我有过节一样的表情。” 　　“……” 第九十八章 被骗了？ 　　在薇尔莉特的居中调和下，雷尔夫的僵硬五官只是一个小问题。 　　“请随我来，先生们，小姐们，别让男爵大人等的太久，每多一分钟停留，我的小主人就会危险一分。”贝奇管家一马当先，走进了那座宏大的堡垒建筑。 　　莱尔等人不远不近地跟随着。 　　“叔叔，也许你该尝试去改变对待别人的方式。”莱尔在路上劝导雷尔夫，虽然他的外观十分阴郁，但脸型并不坏，吓人的更多是他刻意摆出的如丧考妣的神情，雷尔夫相当擅长让别人进入负面情绪。 　　雷尔夫的马靴踏在丝质地毯上，目视着贝奇管家的背影，脸部就像不变的雕塑。 　　“没有必要，如果别人因为一张臭脸而厌恶我，那么，他们缺少被我善待的价值。我也没有融入他们的必要，毕竟。通常情况下，威吓，欺骗和讹诈已经足以达成我的目标。” 　　“但是，总有你的那些手段对付不了的人，不是吗，那些手握权力的贵族，或者带着巨款的富商，你的技俩总有失效的那一天。”而到那时，也必将关乎你的安全。 　　雷尔夫并没有像莱尔想得那样沉默，自己的叔叔是个聪明人，治安官生涯也让他不缺少明辨是非的理性。但莱尔发现，也许自己对便宜叔叔还不够了解，至少，他绝不是自己了解的那个，在治安处相当好用的孤僻怪人。 　　他的嘴角高高翘起，配上锐利的眼神，就像狷狂的狼。 　　“人是非常脆弱的，身体也是，内心也是，外表天差地别，但内部的沟壑如出一辙，找到适合下口的地方，对我来说，并不困难。” 　　……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锦服的中年人，绛紫披风披在座椅上，黑发夹杂几缕白丝，卷发就像绵阳弯卷的毛球，八字胡经过进行修饰，不难看出，在年轻时，那是张英俊的脸。他侧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并不庄重的姿势，背对着斜射入窗户的光线，就像一个有脾气的诗人，一股恣意地高雅。不得不说，他是莱尔现在见过卖相最好的男性贵族。 　　贝奇管家轻叩房门，将男主人的视线从挂像上转移，挂像上是一个俊秀的年轻人，眉宇间和那人一摸一样，想必那就是失踪的长子。 　　“客人们到了，我的主人。” 　　男爵的胡子在微笑下展现一个更大的弧度，他的眼睛微眯着，站起身，一只手背在身后，手中抓着块白金怀表。 　　“欢迎你，莎兰，你上次来到我这，已经是半年前了。” 　　薇尔莉特带着最正式的微笑，“纳兰尼亚可没有给我机会休息，泰伦男爵，为了纳兰尼亚的繁荣，还请原谅我的散漫。” 　　“小莎兰，每次见面你都会漂亮不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男爵的眼神看到了雷尔夫等人的身影，“啊，你们就是来帮忙调查我爱子失踪的治安官吧，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请一定要帮助我这个孤苦无依的父亲，我不能失去他。” 　　“尽我的全力，男爵大人，可以先请您，描绘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哦哦哦，当时是贝奇发现我的卡伦特失踪了，在一周前的早晨，敲响他房门的女仆，在许久没有回应之后，打开了我爱子的门，最后将他的失踪告诉了我的管家，详细的情况可以去问贝奇，让他带着你们前往我孩子生活的塔楼。” 　　莱尔等人应是，贝奇引领着他们走出男爵的书房。 　　莱尔最后看到的，是男爵的关切眼神。 　　通向塔楼有一道长长的步道，比安德瑞的过道稍小，或者只是莱尔的意识错误，毕竟安德瑞的不修边幅显得那里空荡很多。 　　相较之下，泰伦男爵的堡垒要漂亮不少，彩绘玻璃窗，脚下的红毯，一道道像门槛的室内拱门建筑立柱前，整齐地摆放着盔甲，将贵族地奢华表现得淋漓尽致。 　　塔楼那边，是稍显老旧地螺旋回廊，但也就逊色泰伦男爵的收藏一点。 　　原本宽大的房间里应堆满书籍，显得拥挤，书桌上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一幅巨大的全身像从头到底。画着那个身形单薄的贵族子弟。 　　“在卡伦特少爷成年之后，他就搬来了这里，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他喜欢阅读，尤其是家族中收藏的那些古籍，我们怀疑他正在暗地里研究神秘力量，吸引了那些黑暗的怪物，最后遭遇不测。”贝奇说着这话时，眼神里还带着担忧，他孤零零地站在中心，什么也没有去碰，仿佛卡伦特房间的所有东西都带着黑暗力量。 　　“你们怎么判断那东西是吸血鬼的？” 　　“在少爷失踪的那一天，我发动了所有的仆人，在城堡里寻找，少爷并不是一个活跃的人，以往也出现过躲在某个角落不出来的情况，只是这一次，要更加诡异，因为没有一个仆人了解他的去向。” 　　“判断吸血鬼的是那个叫普利的女仆，她是少爷的贴身女仆，长时间呆在少爷身边，她也了解了一些黑暗生物，就在失踪的前几天，本该是她前往少爷房间侍寝的夜晚，她说看见了一个黑衣女人在轻叩少爷的房门。” 　　“一个异常漂亮的女人，全身黑衣，在昏黄的烛光里，即使是侧颜都足以让人羞愧，但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那双红宝石一般的血色瞳孔，那双眼睛瞥了眼普利，她说，自己的魂仿佛都被勾走了，瘫坐在走廊上。” 　　“少爷很快就开了门。并且邀请那个女人进入。至此，那个女人才迈入屋子。” 　　“吸血鬼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只有主人邀请，才会进入他们的房间，所以睡眠时，以前的人都喜欢关紧门窗，因为，你们的开门就会被视为默许。”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故事，我们要仔细调查一下现场，如果可以的话，请将这个房间留给我们这些专业人士，为了避免破坏现场，请您出去，贝奇先生。” 　　“好的。”心怀恐惧的贝奇，十分乐意早点离开这里。 　　贝奇关上房门，门外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雷尔夫一拉椅子，躺倒在上面，两只靴子搭在书桌上，双手在胸前交叠。 　　“叔叔，你不是说保护现场吗？” 　　“现场早被破坏了，”薇尔莉特也随意地靠坐在书桌上，伸出食指在书桌上滑动，随后在手中轻捏，“灰尘都没有，这里的女仆可真‘勤快’。” 　　莱尔看着一脸悠哉地两人。 　　“你被骗了，莱尔。” 第九十九章 纳斯兰的诅咒 　　被骗了？被谁骗了，被骗了什么？ 　　“事情不像贝奇说的那么简单，我们来归纳一下线索。” 　　“薇尔莉特？” 　　“这个房间，依旧有女仆日常打扫，至少此刻，绝对不是当时卡伦特失踪的样子，光洁无暇的桌面，整齐摆放的物件，他们试图隐藏什么，甚至，那个失踪的长子还有可能在使用这个房间。”薇尔莉特开始在四周寻找一些可能存在的暗门线索。 　　“可是，泰伦男爵不是已经将失踪案件报告给治安处了吗？他为什么要拿自己心爱的儿子导演这一出闹剧。” 　　“他们父子的关系可不见得有多好。”雷尔夫指了指墙壁上的空白相框，“看到那个没有？他们父子都有在自己房间摆出自画像的习惯，男爵那边，只有一副长子的画像，而这边，刚好空出一副。” 　　“他的奇怪坐姿，他是朝着那幅画坐的，就好像，一场对子嗣的忧虑表演。” 　　“还有他的问候，他对自己长子的不闻不问，反而去关注一个治安官女督察的容貌。” 　　“真是有趣的贵族。” 　　“表演出一场父子情深，但对所谓爱子的失踪问题都需要依赖管家解答。我非常好奇如此行为的动机。” 　　雷尔夫活动着手腕，他的视线转移到了薇尔莉特身上。 　　“薇尔莉特，也许我们本可以从男爵的嘴里撬出更多。” 　　“是吗？”薇尔莉特停止了检查，她回到雷尔夫身边，微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觉得我应该运用自己的优势，陪在那个身体在五十岁，心理却停留在二十岁的虚伪男爵身边？就像你说的，【薇尔莉特，身为女人，要学会使用自己的优势。】” 　　薇尔莉特脸上的笑容越发绚烂，称之为怒放，不为过。 　　雷尔夫大概迟疑了一秒。眼睛转向那副空白的画框，“不，那个无所事事的贵族大概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现在的困扰是，我们不确定那个目睹吸血鬼女仆证词的真假，这对我们的调查方向起着决定性作用。” 　　“这是一场别有预谋的贵族权柄之间的争斗？” 　　“还是黑暗力量介入引导出的扭曲的人心？” 　　“为什么不问问小卡莲，身为圣光修行者的她肯定有一些独到的见解。”薇尔莉特举荐了此时在一旁神游的卡莲，持续一天的接触让她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雷尔夫泼了凉水，“最好不要对她抱有希望，她成为治安官才两周不到，执行的工作也才只有巡逻而已，不要强求她的眼界和细心，事实上，卡莲只是充当一个，打手。” 　　雷尔夫无所顾忌地直白点评显然让卡莲生气了，她用两个圆形鼻孔对着雷尔夫，同时脑子在疯狂运转，坚决要一鸣惊人，让某人刮目相看。 　　随后，她还真的发现了什么。 　　“薇尔莉特姐姐，我发现，从塔楼到男爵的住宅，之间的过道好长，即使是快速步行也要花三十分钟。而且，餐桌和食堂也在那边，是不是很不合理，男爵长子一日三餐，结果去餐桌的时间反而是最久的，这是盲点！一定是关键！” 　　可以看到，雷尔夫的确对卡莲刮目相看，随后，他的肩膀颤抖了起来。 　　莱尔一脸无奈，这是什么关键，这能说明什么，男爵家特别大，从卧室到餐桌最好骑马？ 　　卡莲真是个笨蛋。 　　薇尔莉特也牵强地赔笑，看着兴奋的卡莲一脸头疼的样子。 　　“卡莲说的也有一定道理，确实是离得太远了。这也说明了，男爵父子的关系其实不和吧。贵族宅，其实用餐不一定要在长桌上，除非是非常尊贵的来客，所有家族成员必须要在餐桌上解决，更多情况，都是仆人将食物送到自己的房间。但这样，家庭成员之间的交流会很少，彼此的隔阂也会加深。” 　　“至于这种关于路长的现象，卡莲，其实在富裕人家里很常见的。” 　　也许是不能接受富裕家庭的景象，也许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搞笑角色人设，也许是接受不了雷尔夫无声的嘲笑，卡莲鼓起了脸颊，死死地捏着那根长杖。 　　薇尔莉特想着，不能厚此薄彼，她的目光转移到莱尔身上，“小布勒，你有什么高见？” 　　该说的都被你们说了，不该说的也被卡莲说的，莱尔本打算随便编造一点，给卡莲一个台阶。 　　正当他编造听起来最真实的谎言的时候，衣袖中的水水有了动静，它扯了扯莱尔的衣角，给了他一个指向。 　　在众人眼中，莱尔轻车熟路地走向放在角落的书架，从最下层琳琅满目的书记中抽出一个红皮小本，就像这件房间的主人一样。 　　从中拿出一张带着褐色纹路的羊皮纸。 　　上面刻着血色的不知名文字，以及原拥有者卡伦特的一些手记。 　　“我想，那个故事里扮演吸血鬼的她，应该是真实存在的。” 　　“黑魔法的味道！”卡莲激动地指着莱尔手中的纸张，开心地就像自己发现的一样。 　　雷尔夫皱了皱眉头，“莱尔，你是怎么发现它的，为什么，你会比卡莲先找到？” 　　还没等莱尔想到答案，卡莲先呛了回去。 　　“那是因为莱尔阁下是纯洁者，他体内的圣光之力一定快要觉醒了！所以他对黑魔法的感知异常敏锐，超过我是理所当然的！” 　　雷尔夫勉强接受了圣光权威的解释。 　　一些鬼画符的红色文字，一个像是家族徽记的图案，三只修长手臂合握住一颗闪光的苹果。 　　卡伦特的字迹，首先是清秀，接着书写人似乎经历了什么，心态开始变化，字形也开始潦草，直到不可确认，到最后的末尾，莱尔惊讶的发现，卡伦特最后的文字，就和满篇的血色文字一模一样。 　　“我找到了，父亲将我们的领地迁移到现在纳兰尼亚的原因，为什么他会禁止我离开堡垒甚至是这一座塔楼，以及他为什么执意不肯换回那个古老的家族姓氏，迎接祖先的荣光。” 　　“我找到了原因，是她，她来了，就像在那些家族的禁忌孤本记载的那样，让纳兰尼亚家族人丁稀少的原因，让我们恐惧山林的原因，让纳兰尼亚的老者失魂落魄，最终都会走向迷惘的原因。” 　　“纳斯兰的女儿们。” 　　“纳斯兰的诅咒。” 第一百章 分工 　　“纳斯兰的诅咒？”雷尔夫拿过了那张纸片，皱着眉头分辨其中的字迹。“薇尔莉特，这个诅咒是什么？纳兰尼亚这个鬼地方的特产？” 　　那双琥珀石一般的眼睛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随后思索着紧闭，薇尔莉特的手捏住自己的下巴，思索了半天，“这好像是，在老一辈中流传的传说。” 　　“据说，现有的纳兰尼亚领主，也就是泰伦男爵，其实只是曾经统治这片领土的家族支脉，这片土地原本属于纳斯兰家族。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家族最后破灭了，所以之前离开的分支继承了原有的领地。” 　　“但泰伦男爵并未按照传统继承纳斯兰公爵的头衔和地位，甚至连古老的姓氏都没有恢复。” 　　“那些老人相信，这些可以称之为不敬的决定，触怒了休眠于那片山林里的先祖。” 　　“最后一位纳斯兰公爵有着神秘的力量，人们传言说，他是个巫师。” 　　“但他最引人瞩目的，不是他的力量，财富或者地位，而是他的女儿们。” 　　“被誉为纳斯兰宝石的传说美女。每一个公爵的子民都沉醉在她们的美丽之下，哪怕仅仅是注视，那些被注视者就会着魔，沉醉在狂喜之中。” 　　“有人说她们是引领纳斯兰的天使，而有人认为她们是诱人堕落的妖魔。” 　　“一场灾难，吞噬了纳斯兰拥有的一切美好，泰伦男爵的长辈带着部分子民逃了出来，而剩下的，则永远陪伴着那个逝去的家族。” 　　“那片山林，就是纳斯兰城堡的旧址，在山林深处，也许还有破壁残垣存在着，但我们永远也不会知晓。” 　　“每一个进入深林的人，再也没有出来，那片山林，就像一只吃人的怪物。” 　　“纳兰尼亚家族的成员，但凡有长子，都会被那片山林吸引，最后，周围的佣人都会看到，他们的身边出现一位美丽的女性，在他们消失前不久。” 　　“那是纳斯兰的女儿，来带走家族的后代。” 　　“这就是纳斯兰的诅咒。” 　　莱尔提出了疑问，“既然有问题的是那片山林，为什么泰伦男爵不远离那里，反而在临近的地方修建城堡。” 　　“因为老一辈的阻挠，也就是我们在城堡之外看到的那些老者。” 　　“他们不是逃离纳斯兰的那一代，但他们的父辈曾是深受纳斯兰影响的人，对纳斯兰家族还保留着绝对的忠诚。” 　　“甚至，对于他们来说，纳斯兰家族才是他们的领主，泰伦只是个篡位者，这种异常的心态传递到了他们的后代。” 　　“使得真正的贫民阶层，对纳兰尼亚的领主很有好感，但稍微见识过纳斯兰荣光的人，却对泰伦男爵不太感冒。” 　　“他们的那片山林的向往，对纳兰尼亚的厌弃，就像是流淌在血脉里的遗传病。” 　　“纳兰尼亚家族不得已，只能将居住区紧靠山林，以便那些人眺望让他们魂牵梦萦的地方。” 　　雷尔夫将靴子从桌上放下，原本积压的楠木桌上已经留下了鞋底的泥印。 　　翻转到那张手稿的背面，将泥印擦干净，团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叔叔，你怎么能那么做，那可是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雷尔夫随意翻动着夹在书柜中的书籍，查看是否有类似手稿的残留。 　　“像这种贵族子嗣研究神秘侧的证据，只能算是无关痛痒的丑闻，既不能带来好处，也不能带来绩效，两边不讨好，废纸就只能发挥废纸的作用。” 　　“顺便给泰伦男爵解决一下长子的不良作风，免得烧到我们身上来。” 　　“这个房间，似乎没有什么价值了。” 　　“卡伦特的失踪案，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情报，分头行动吧，两人一队，在纳兰尼亚收集情报，晚上在旅店集合。” 　　“我和莱尔，薇尔莉特和卡莲……” 　　“我反对！这个分组有问题！” 　　雷尔夫看着薇尔莉特和卡莲拒绝的神情，眉毛拧成一条。 　　“你对我的安排有什么意见吗？薇尔莉特，老人带新人是我们最有效的分工，虽然你的工作能力还有待确认，但你的经验绝对是除我之外最丰富的，这是最合理的方式。” 　　薇尔莉特将手指举起，和她的柳叶眉处在同一个水平线，她带着自信高傲，侃侃而谈。 　　“第一，我是治安督察，我是这里官职最高的，其次，我是纳兰尼亚本地人，我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最了解，所以，这次的行动应该是由我来主导。” 　　“第二，以收集情报的工作效率考虑。雷尔夫，你应该放弃你的盲目自信，你可能不了解你在外人眼里的嫌弃程度，如果真按照你的安排，恐怕你们组一天收集的情报无限趋近于零。实际上，我们能够打听消息的人，只有三个。”薇尔莉特勾起嘴角，眼神促狭地看着脸色漆黑的雷尔夫，“还有一个负数。” 　　“第三，莱尔虽然年轻，但他和你的差距简直天差地别，他的谈吐及成熟，我认为足以胜任一个小队的队长。” 　　在听到对莱尔的赞赏之后，雷尔夫的阴沉脸舒缓了不少。 　　“那么，你的安排是……” 　　“莱尔和卡莲组成一队，年轻人的集体容易让人放松紧惕，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成果。” 　　“我们组成一队，我在纳兰尼亚的交际能力有目共睹，我会协调你那如死人一般的沟通能力，让我们有可能收集到情报。” 　　莱尔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个带着微笑，思路清晰的女人别有用心。 　　雷尔夫低头思索，似乎有了决断。 　　他瞥了一眼自己内定的侄媳妇。 　　“你又有什么想法，卡莲。” 　　“薇尔莉特姐姐的安排没有问题，但理由错了。” 　　“我和莱尔阁下处在一只小队的原因是，我们可能会遭遇吸血鬼的袭击，我是银骑士等级的圣骑士，我才是针对吸血鬼的最强者！我要留在莱尔阁下身边保护纯洁者的安全！” 　　卡莲虔诚地握住那根长杖，在表面，圣光的虚影凝结出一支长柄战锤。 　　你们都是弱鸡，我来保护纯洁者阁下！ 第一百零一章 线索 　　“他们在撒谎！可耻的背叛者！现在居然还占领着不属于他们的土地！” 　　莱尔不断后退，眼前的老头越来越激动，口中的唾沫星子就像纳兰尼亚花匠的洒水器，干瘦脖颈上凸起的青筋，感觉会在下一刻炸开。 　　这些原本还在凝视远处山林的老者，在莱尔腆着脸上前打探关于纳斯兰诅咒的情报的时候，就像焕发了人生的第二春，面对着那一张苍老的脸，莱尔倍感压力，深怕这些半截入土的人，一个激动，给自己安一个谋杀罪。 　　“那是纳斯兰的祝福，不是诅咒！荣归家族，他们应当感恩戴德！” 　　莱尔的笑容僵在嘴上，一上午的时间超过二十年赔笑的总和，按着自己酸胀的脸颊，莱尔呼出了一口气。 　　不靠谱的卡莲。 　　最终，四人还是按照薇尔莉特的建议组成了两队，秉着成人之美的美德，莱尔投出了赞成票，毕竟大白菜都想拱猪了。 　　分开前夕，布勒叔侄还凑在了一起。 　　雷尔夫拍了拍莱尔的肩膀，“虽然我提倡公事公办，但你正值青春年华，儿女情长不可避免。既然你也有这个意愿，那自己要把握住机会，努力和卡莲建立羁绊。为了布勒家的未来，加油吧，这是头一回看到你主动啊，果然你小子还是长大了啊。” 　　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莱尔的嘴角抽搐。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戏曲主角还打算搁台上看戏呢，果然男人有时候眼睛真的是摆设。 　　莱尔带上高人一等的灿烂笑容，“嗯，叔叔，我们都要加油啊！” 　　“？？？” 　　分组就如此确定。 　　莱尔和卡莲一组把目标关注到了那些安静坐在石阶上的老人。 　　他们沉默地坐着，就像一副褪色的油画，时间在他们身边都像减缓了脚步，单薄的身体，已经被时间之沙夺走了水分，一股孱弱的孤独就像是他们的香水，向过客散播他们的味道。 　　卡莲首先毛遂自荐，少女单纯的同情心。考虑到那些年迈的老者可能正好喜欢有着如此活力的可爱女孩，莱尔决定让她试试。 　　在莱尔的面前，卡莲像一位小淑女整理了自己修女服的衣摆，将几缕调皮金发收进帽子里，双手握着那只长杖，脸上带着早晨阳光的温和笑容，迈着小小的步伐，朝着一位老人前进。 　　那个带着圆顶小帽的白须老人皮肤黝黑，也许曾经是一个领主的佃农。卡莲的身影显然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甚至不再关注高墙外的山林，眼睛看着正朝他一步步走近的小天使。 　　干得好，卡莲！莱尔看着那位老人的样子，一个好的开始。 　　接下来的发展超过了莱尔的预期。 　　卡莲的脚步停止，她好像看到了什么，那东西也改变了她的行动路线。 　　“小偷！” 　　一声怒吼从卡莲幼小的身体里传出，那种反差，就像你买的小口哨里吹出了防空警报。 　　卡莲穿着修女服，右脚狠狠地跺地，你能感受到震动，还有她脚边扬起的灰尘，圣光的虚影在她身上凝结成铠甲，已经变成长柄战锤的长杖拖在地上。 　　她像一枚出膛的炮弹，飞跃向不远处的带着牵牛花藤的走道，然后几个跳跃消失在视线里。 　　只留下缓缓下降的尘土，还有莱尔和那个老人大眼瞪小眼。 　　好了，现在莱尔不仅需要调查情报，还要安抚其可能受到的惊吓。 　　毕竟一个小女孩在自己面前表演了人肉炮弹，一跃三丈高。 　　不靠谱的卡莲。 　　莱尔擦了擦自己的脸，拭去脸上的汗水和可能存在的别人的唾沫。 　　在这些老者眼中，薇尔莉特的故事是另一个版本，在纳斯兰的灾难中，纳兰尼亚的先祖是可耻的背叛者，他们逃避了家族的劫难，反而裹挟了一批人进行了可耻的分裂，他们在生还的人群中描绘了一个疯狂的家族首领，因为一场可怕的魔法导致了家族的覆灭，他们把自己塑造成拯救生还者的英雄，但有一部分人并不买账，认为他们要对死难的同胞负责，甚至把纳兰尼亚长子的厄运看做是应得的惩罚。 　　一个故事正反两面，就像一面镜子，往事不可追。 　　但莱尔对故事的内容产生了质疑，纳斯兰家族真的覆灭了吗。 　　莱尔还记得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以及她的名字，阿里安娜·纳斯兰。 　　吸血鬼，魔性的魅力，纳斯兰家族，避世的山林，就像天空的繁星，将事情引导向不好的预想。 　　莱尔还记得离开那晚，阿里安娜的样子。 　　“碧翠丝从没让我们失望过，她一直是我骄傲的姐妹。” 　　莱尔的眼睛微眯，千万，卡伦特的失踪不要和你有关，碧翠丝。 　　将不好的猜想甩到脑后，我还要更多的信息。 　　…… 　　在莱尔漫游到内城区的某处，水水再次拉动了他的衣角。 　　那是一扇藏在城堡边缘的活板门，一个卫兵守在正面。 　　他的眼睛从铁盔下直视莱尔。 　　“站住，这里是泰伦男爵的私人酒窖，禁止通行。” 　　莱尔摆了摆手，“当然，我只是想找个阴凉地歇歇，我马上离开先生，这天气真热。” 　　莱尔立马起身，带着守卫的劝告离去。 　　留下那一摊睡姿，在守卫的忽视下，流进活板门的缝隙里。 　　…… 　　水水在门后恢复圆形。 　　葡萄酒的香醇混杂在湿热的空气里，这里的酒味显然太浓了，就像有人把那些木头凿开，让香醇的酒液倾倒在茅草里。 　　水水抖动了身体，将气泡上的葡萄红变成透明。 　　朝着香味扑来的深处移动。 　　那有两个声音，一个刻意压低音量，在防止偷听，另一个则是正常的吞咽声，正在饮酒。 　　“少爷你应该离开了。” 　　“离开？为什么？这是我的家？” 　　“曾经是，可是，您如今，是这副模样。” 　　“这副模样？贝奇，我从没听过你敢对曾经的我说一句评价，你真的，很好。” 　　“我很抱歉，我的小主人，但是为了男爵大人，请不要在纳兰尼亚伤人。” 　　“呵，你可真是条忠犬，贝奇。” 　　“我原本在不远的未来，也会成为您的忠犬。” 　　“你对我的新生，似乎很不满。”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包庇她，她在这里，已经伤害了很多人，他们变得，和您一样……” 　　“够了，贝奇，在我撕烂你之前。你们的眼界，像泥潭里的臭虫，庸俗而迂腐，哪怕是我曾经的父亲，也只不过是一只爱惜羽毛的麻雀而已。” 　　“男爵大人是为了家族。” 　　“哈哈哈哈，真是个笑话，把我囚禁在一座塔楼里二十年，现在又想把我一脚踢开。” 　　“放轻松，我的好贝奇，我对于撕烂我父亲的华丽羽毛毫无兴趣，我要的是纳兰尼亚流传下来的纳斯兰古籍，全部，等我拿到，我和我的女主人会离开这片弹丸之地。” 　　“我会在明天收集全部，将它们交给你，我想男爵大人也受够他们了。” 　　“非常好，那我明天，就会给你们带来解脱。” 　　“卡伦特少爷，纳兰尼亚新来了治安官，老爷不得已报的案，和莎兰小姐一起来的，离开的时候，请隐藏好自己。” 　　“莎兰，真是个熟悉的名字，放心，我会念及曾经的情谊，不伤害他们，前提是，没遇到。” 　　“会的，明天我会通知他们参加城堡的聚会。” 　　“真是不错，贝奇。” 第一百零二章 惩罚 　　目标是纳斯兰的古籍，一位女主人，许多和卡伦特一样的“人”。 　　莱尔消化得到的信息，水水钻进自己的衣袖里。 　　内城区的瓦砾砖墙和卡珊戴尔类似，除了绿化好几十倍，好似艺术品的带着漂亮尖顶建筑少了几十倍，纳兰尼亚的阳光喜欢照射在那些翡翠一般的植物上，而不是像卡珊戴尔的。总是躲在雨云和高塔之后。 　　水水留下了一小团分身塞进活板门的门轴里，当有人进出，自己会得到警示。在贝奇从酒窖离开之后，他还命令着守卫将一根竖直铁棒横插进门扉的锁扣上，看上去不像是锁门，因为那个地窖更像是一所牢房。那是唯一的出口，没有窗户，可以想象，其中是怎样的黑暗，但恐怕不需要担心吸血鬼的光线问题。 　　贝奇并没有因为那只吸血鬼的曾经身份放松警惕，这对纳兰尼亚的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但也仅对泰伦男爵。 　　避免意外，莱尔离开了那片区域，以免撞见疑神疑鬼的贝奇而改变他后续的安排。 　　随后莱尔就看到卡莲。 　　带着一脸的郁闷，眼神还在周围的僻静小巷里乱飘，石榴色的嘴唇别在一起，腮帮子就像膨胀的河豚，但这只是在生气的小猴子，踢着脚边的石子，一路前进。 　　甚至忽视了莱尔。 　　就在卡莲即将从身边走过的时候，有点生气的莱尔，对着她的光洁额头轻轻拍了一巴掌。 　　啪！ 　　响亮的声音，轻微的力道并不疼。 　　卡莲受到了惊吓，她将两只手掌交叠在额头被打击的地方，显然她忘了手里的杖子，手忙脚乱中，杖端戳在了自己的鼻子上，看着鼻梁迅速泛红，大手大脚的卡莲显然对自己出力不小。 　　长杖在纳兰尼亚的石板地面磕碰出声，卡莲的手掌转移到鼻子上，眼角已经泛起水花，就像一只小兔子，懵逼地看向最初的那一掌到来的方向。 　　“莱尔阁下。”那种又想生气但又觉察到自己没有底气的憋屈，最后变成了一句。 　　“太倒霉了。” 　　莱尔看着她可怜的样子，也有点过意不去。 　　“其实你可以揉揉，忍过最初的疼痛，活化那一块血管中的血液，痛觉会很快消散的。” 　　莱尔朝着她的鼻梁伸出了手，但很快被发脾气的卡莲拍开了手。 　　“才不要！很疼的！” 　　莱尔揉着自己的手背，这就是感同身受吗，所谓痛苦的传递。 　　“我忘了，你还能使用圣光，那肯定好得更快。” 　　听到这句话，卡莲直接用小拳头怼向莱尔的胸口，又在最后关头停下。 　　莱尔都已经预见了自己吐血的样子。 　　“用那个超级疼的！”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莱尔揉着自己的胸口，为身体部位免遭一劫而高兴，低下头，卡莲还在紧盯着自己。 　　“要是莱尔阁下成为修士就好了，现在的莱尔阁下完全没用啊，快点觉醒圣光吧，纯洁者阁下！” 　　“我也想啊，成为一名出色的牧师，为我可爱的卡莲带来心灵的宽慰。” 　　莱尔露出最温柔的微笑，看着卡莲带着星光的眼睛，就像一个遇见偶像的小迷妹。 　　“莱尔修士～”这丫头入戏真快。 　　“卡莲骑士。”莱尔伸出双手，将卡莲手掌捧在手心里。 　　“别睡了，纳兰尼亚的地板很凉的，美梦做完，就快点跟我回旅店吧。” 　　“……” 　　…… 　　雷尔夫坐在阴暗的灯光背后，看着面前两个垂头丧气的人。 　　他的声音就像凛冬的寒风，几乎要冻结人的脊梁，虽然在这个夏夜显得很凉快。 　　“我的两位小可爱同事，你们是去郊游了一天吗？我所谓的情报呢，莱尔还好，至少他拿了故事的又一个版本来充数，至于你，卡莲，你干脆演都不演了。” 　　卡莲坐在椅子上，两只脚尖和她的手指神同步，抵在一起，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雷尔夫，又赶快低头。 　　“我真的是去抓小偷了，长官！偷我银骑士铠甲的小偷，我在纳兰尼亚看见了。” 　　雷尔夫十指交叉，抬起的手掌将他的下巴遮挡。 　　“你的铠甲，在哪丢的，卡莲小姐。” 　　“卡珊戴尔曦光教堂，附属新兵营，我的房间里。” 　　雷尔夫的眼睛带着不知名的光点，像黑暗中的鬼火。 　　“你是说，那个小偷，在他犯罪半个月之后，还穿着那套白银的闪亮盔甲出现在万里之外的纳兰尼亚，你的面前。” 　　“卡莲，你自己听听，你信吗？” 　　卡莲还想反驳，薇尔莉特带着一盘松饼和几杯果汁走了进来。 　　“雷尔夫，对他们耐心一点，他们还年轻，没有经验。” 　　她走到雷尔夫身边，试图想方法摆平这一切。 　　“薇尔莉特，你也给我过去坐下！” 　　雷尔夫批斗的人，变成了三个垂头丧气的人。 　　“这个分组是你怂恿的，将没有经验的年轻人放在一起，你才是罪魁祸首！” 　　薇尔莉特非常干脆，她手臂一张，将两侧莱尔和卡莲勾到怀里。 　　“没错，我承认，我的失误，雷尔夫长官，你要惩罚就朝着我来，我包了，说吧，罚多少？” 　　一股富婆气息扑面而来，显然雷尔夫不会让她咆哮朝堂。 　　“我的规矩，薇尔莉特，那就是对症下药，金钱上的惩罚显然对你不值一提，我会从你真正在乎的东西上惩罚。” 　　雷尔夫沉默了十秒，“薇尔莉特，你讨厌什么？”雷尔夫意识到自己对所谓的前同事并没有那么了解。 　　薇尔莉特的眼中带着闪亮的星星，她胳膊下的莱尔感受到了她的颤抖。 　　薇尔莉特带着颤抖的声音，一种不知是胆怯还是羞喜的情绪流露。 　　“我最讨厌的，那就是和我的阴沉上司独处一室，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如果是我害怕的东西，那就是和他紧贴在一起，接触他肌肤的感觉，想想就毛骨悚然。” 　　脸色漆黑的雷尔夫锤了锤桌面，“散会，时间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薇尔莉特看着雷尔夫离开房间的背影，“我的惩罚呢？”，那一股迫不及待几乎要喷薄而出。 　　雷尔夫一脸嫌弃地回头，“取消了，我的目的是惩罚你，而不是惩罚我。” 第一百零三章 不稳定的治疗 　　纳兰尼亚的一天，从虫鸣开始，蝉在度过它们生命的最后一个周期，纳兰尼亚人宽容地对待这位吵闹的邻居。 　　他们走出小屋，在朝露即将散尽的时刻，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清晨的酒馆远没有昨夜的火热，只有零散几个顾客在光顾生意。 　　在莱尔休息的房间，窗口有一节突出的嫩绿葡萄藤，就像婴儿不规矩的小手，在阳光下伸展的绿叶，如果第一次睁眼看到的是这株可爱的植物，那自然是欣喜。 　　但，只要是外出，雷尔夫绝对是自己的闹钟。 　　推开的大门，没有敲门声，没有询问，就像一股突然的北风，刮进了莱尔的房间。 　　没有言语，但莱尔清楚，那双尖细的眼睛一定紧紧盯着慵懒的自己，以至于出现了窘迫的心理反应，瞬间睡意全无。 　　起床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雷尔夫，他是最晚休息的，却又是最早醒的那一个，黑眼圈就像烟熏妆，骄傲地宣布自己的战绩。 　　“下楼吃饭，把昨晚我们的信息整理一下。” 　　伴着带着奶臭的乳酪面包，莱尔听着对面雷尔夫的话。 　　“我和薇尔莉特昨晚去访问了那些在近些天失踪案受害者的家属，在薇尔莉特的协调之后，我们的得到了一些情报。” 　　“那些人消失的时间，都是晚上八点到九点，地点也是在就近的街巷，我去勘察了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附近的住户也没有听到异常的声响，就像是凭空消失。” 　　“我们判断是同一人作案，并且，可能是女性，因为，现在留下了浅淡的香味，做出如此判断的，是薇尔莉特。” 　　“是三月玫瑰的香味，一种在富裕阶层最近开始盛行的香精，因为制作工艺的困难，是非常名贵的奢侈品，不会错，因为我已经不止一两次闻到过那浓郁的气味，那种浓烈，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恶臭。” 　　“一位能够使用高昂香精的女性，并且失踪的人是自愿离去。” 　　“是魅惑。”卡莲抓起下一块薄饼的时候顺便解释，“吸血鬼有着出色的外表，他们的黑暗力量也能借此达到蛊惑人类的作用。” 　　“那股香味可能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掩盖血腥味。” 　　雷尔夫拉了拉帽沿，将眼睛隐藏在阴暗里，他的声音没有感觉，就像最终的判决。 　　“不虚此行。” 　　“现在我们来规划一下，埋伏的地点以及参与人员……” 　　一位穿着得体的侍者走了过来。他来到薇尔莉特的身边，躬身说着。 　　“薇尔莉特小姐，男爵大人邀请您和您的同事们，参加今天的聚会，为了即将到来的花冠节，还请您准时加入，举办时间就在三十分钟之后。” 　　来了，聚会的邀请。 　　雷尔夫皱了皱眉，在侍者离开之后，他看着薇尔莉特，“聚会，在这个时候？” 　　薇尔莉特耸了耸肩，“我们的男爵大人酷爱聚会，一周时间会举行三到五次，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在我看来，这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我们在晚上还有安排。” 　　“但是白天也只有规划，不是吗？吸血鬼夜间出行，而规划的事，在聚会上也可以，泰伦男爵很注重自己的颜面，我们最好不要回绝他的邀请。” 　　雷尔夫思索了片刻。 　　说出了莱尔期待的话。 　　“还是算了，现在公务在身，不适合聚会，何况我也没有合适的衣服。” 　　“我有，嗯……我是说，我父亲有几件不合身的礼服，我想他大概不介意租借给你。” 　　莱尔心里吐槽着。 　　如果真是薇尔莉特父亲的礼服，他肯定恨不得活撕了便宜叔叔，因为他的女儿不仅成为了治安官，还打算坑爹。 　　薇尔莉特的眼睛死死盯着雷尔夫，两手压着桌沿，她可能没有注意到，被挤压的部位的不雅观和相当有分量的视觉冲击。 　　“……我明白了。” 　　…… 　　一行四人走向了本尼特宅院。 　　恰好在这时，水水伸出了触手碰了碰莱尔的侧腰。 　　那扇活板门现在被打开了。 　　莱尔立刻抓住雷尔夫，同时尽自己的极限，做着最痛苦的表情。 　　“叔叔，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需要……上个厕所。” 　　“能忍忍吗？小布勒，很快就到了。” 　　莱尔做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很抱歉，薇尔莉特，我有点忍受不了，我现在必须去处理一下。” 　　“没关系的，小布勒，等你解决之后，顺着这条街直走，本尼特宅院有一扇有青鸢鸟图案的门，你和管家说我的名字，他就会放你进去。” 　　“好的，我明白了。”莱尔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独自走开。 　　薇尔莉特拉着雷尔夫的袖子，他还注视着莱尔离开的方向。 　　“你还在看什么，小布勒只是去方便一下，用得着驻足观望吗？你太溺爱他了。” 　　雷尔夫的表情一脸平静，从封闭的嘴唇挤出几个字。 　　“他是眯着眼笑的。” 　　“？” 　　…… 　　莱尔在阴暗小巷里狂奔，水水完全展现了自己的姿态，伸出的触手勾搭着紧贴的墙壁，偶尔给莱尔一个推力，或者在弯折的区域，辅助冲刺的身躯进行无减速过弯。 　　遇见挡路的厚实围墙，他脚底一跃，水水就会又似章鱼又似蜘蛛一样带着他离开。 　　利威瑟的经历对莱尔有着一定的影响，他的速度超越了以往。 　　防止目标跟丢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莱尔确确实实记得卡伦特的话。 　　“明天，我会给予你们解脱。” 　　也许贝奇和他小少爷的朝夕相处忽略了那些，但通过感官灵敏的水水，莱尔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恶意。 　　他们有危险。 　　就在距离酒窖极近的位置，莱尔嗅到了血腥味。 　　守卫躺在血泊中，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 　　该死的畜牲。 　　莱尔急忙上前查看，他的头盔被丢在一边，脖颈处，两个鲜红的缺口就像小型喷泉。 　　出血过多，光是止血已经无效了。 　　还好，现在的莱尔不只有医学。 　　他将手指紧贴着那个伤口，魔力在指间缠绕。 　　但愿你命不该绝。 　　不稳定的治疗。 　　那是怎样的奇景。 　　暗红色的血浆里像是滋生了什么寄生虫，红色的小触手在血泊中摆动着，他们就像蔓延的真菌，顺着血流的方向，爬进了伤口里，粗暴的将自己挤了进去，很快，地面只剩下红色的痕迹。 　　那两个伤口中的残余血浆迅速变黑，凝结成血痂，封住了伤口。 　　治疗结束，这具昏迷中的身体，居然开始咳嗽，但不管咳嗽多么剧烈，守卫就是不醒。 　　莱尔松了口气。 　　还好副作用只是咳嗽，虽然这人严重的就像是要把内脏咳出来，应该不要紧吧。 　　莱尔不再管在地上像蜈蚣一样抖动的卫兵，走向了酒窖。 　　卡伦特已经离去，这里还有贝奇那个倒霉蛋，他的伤口要相对优雅一点，看样子是卡伦特伤害他时惊动了守卫，才会导致守卫的伤口异常可怕。 　　贝奇已经昏迷过去，他的面色苍白，显然失血过多，脉搏轻微，进入弥留之际。 　　但愿你的忠诚能给你带来好运。 　　不稳定的治疗。 　　抖动。 　　贝奇的皮肤就像沸水鼓动的水泡，皮肤下的身体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当抖动结束的时候，莱尔知道了他的副作用，以及自己的能力怎么给他补血的。 　　他被抽脂了。 　　原本的肥硕体型现在只剩皮包骨头，干巴巴的皮肤像毛毯盖在身上。 　　自己的瘟疫病毒把他的脂肪转化成了血液。 　　看着他那具显得更加健康的身体，莱尔心里有了疑问。 　　瘦身也算副作用吗？ 第一百零四章 冒牌货 　　再三确认贝奇的身体状况，莱尔为两个重新振作的生命感到高兴。 　　接下来就是对吸血鬼卡伦特的跟踪了。 　　没有将自己的情报与雷尔夫叔叔分享，那是因为自己有着别样的考虑。 　　如果真的是碧翠丝干的，自己要怎么面对她，被欺骗的阿里安娜，莱尔不想想象她失落的样子。 　　如果雷尔夫和碧翠丝相遇了，他们展开了交锋，自己又应该怎么做。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碧翠丝将我等撕成碎片，毕竟，她可是能免疫阳光的血族。 　　不论如何，莱尔都得去确认，判断卡伦特女主人的身份，如果不是碧翠丝，很抱歉，你死定了。 　　“水水，感觉到了吗？”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制造罪孽的卡伦特，在水水的感受下，就像黑暗的烛火一样显眼。 　　水水伸出触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 　　破旧的长袍沾满污渍，拖行在地上更像一张抹布，很难想象，曾经高贵的男爵之子，此时居然如此打扮。 　　他的头被长袍包裹，阴影中稍微显露的肌肤就像白纸般苍白，但稍微带着血色，显然刚才的饱餐让他满意了不少。在水水的感触中，那两颗尖利的犬齿紧贴着血色的下嘴唇，锋利的边沿甚至割开了他的唇瓣，空气中的血腥味正是从此传来。 　　他手捧着一叠古色书籍，尖利的黑色指甲就紧贴着那些古旧的书页。 　　他缓慢地移动着，更像一位慢条斯理的国王在审视他的领地，哪怕在不久之前，他亲手制造了两起命案。 　　他行走在阴影里，在一人宽的小巷踱步，莱尔借助水水的视野在观察他，为了更加保险，水水的身体变成一张透明的水膜包裹了莱尔的全身，屏蔽了他的气味还有移动发出的声音。 　　吸血鬼真的很讨厌阳光，虽然他的面前只有一小段光照的距离，虽然他的身躯已经基本被衣物笼罩，卡伦特还是调整了他的前进路线，只是为了躲避一米不到的阳光。 　　莱尔皱了皱眉，他看起来并不急迫，按照常理来说，拿到了自己主人要的东西，他应该想尽办法快速交给他的主人，而不是在这里为了自己的方便绕远路。 　　这种行为，让他看起来另有目的，像是在等待什么。 　　莱尔提高了警惕，他的步伐更加地小心，动作也更加轻微。 　　还好没有什么意外，莱尔陪着卡伦特在内城区兜了大半圈，最后，走入了那片纳兰尼亚传说中的诅咒山林。 　　纳斯兰家族的旧址。 　　这里的植被茂密，美丽程度更是不逊色纳兰尼亚人工栽培的植物分毫。 　　但是，太安静了，没有一丝一毫的鸟叫虫鸣，就像，这片山林里，只有植物能存活。 　　草本植物肆意生长，靴子碾压草芽发出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只有卡伦特的靴子声。 　　水水在潜行方面非常方便，每当莱尔抬脚迈出下一步，水水会先伸出触手浸透脚下的植物，它们被装在这个水囊里，鞋面发出的碾压声也被局限在水囊里。 　　莱尔跟着卡伦特一步一步，走到了山林深处。 　　就在头顶茂密的树叶已经几乎遮盖阳光的地方，莱尔发现了他的目标。 　　三个人影，两个匍匐在地上，穿着破烂的布袍，像是野兽一样爬行着，口中正撕咬着，带血的大型麋鹿的尸体，他们欢叫着，还会为了手中的血腥彼此殴打，只有扭曲的身体和狰狞的面容证明，他们曾经是一个人类。 　　他们的眼睛充血肿胀，就和卡伦特一样，如鲜血赤红。 　　中间是一个被黑色纱巾遮掩的窈窕身影，她端坐在一截凸起的树根上，翘着二郎腿，修长的双腿就像交叠的柳条。 　　她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两只厮打在一起的仆人，就像在观看斗犬，偶尔为了其中血腥的场面，拍打自己的手掌喝彩。 　　听到女主人的鼓励，那两头怪物也更加卖力地撕咬着彼此。 　　卡伦特缓缓走近，随着距离的接近，他的身体慢慢佝偻。 　　起初还是行走，接着是弯腰前行，到了最后，他背着那些书籍，爬行到了那个性感身影的脚边，低垂着脑袋，让曾经高傲的头颅成为她小腿肚的枕头。 　　卡伦特曾经面对贝奇的狂妄倨傲，此时变得温柔谦卑，他跪倒在女人面前，嘴里发出兴奋的颤音。 　　“我美丽的女主人，你的仆人完成了你的任务。” 　　黑色身影从卡伦特的头颅上挪开她的小腿，用自己的脚尖抵着他的下巴。 　　在她的指使下，卡伦特抬起头看着兜帽中的面容，尽管只是这一瞥，这个男人就惊喜地痛哭流涕。 　　“我的女主人，按照你的命令，我带来了纳兰尼亚所有的纳斯兰古籍，我还干掉了我父亲最能干的管家，我愿意将纳兰尼亚作为你的玩具，只求能得到您的宠爱。” 　　黑影发出了笑声，就像演奏的钢琴声，但带着阴寒与恶毒。 　　“我的小狗，你迟到了两个小时，本来，你应该品尝我的鞭子，让我看着你皮开肉绽，但是，我是个仁慈的主人。” 　　黑影站了起来，她的脚尖踩着卡伦特的侧脸，将他的脑袋踩进土里，他并没有反抗。 　　黑影脱下了自己的兜帽，她甩动着自己的头发，秀发中的玫瑰香味铺散开，在即使躲藏在树后的莱尔也能闻到那股香味。 　　更让莱尔惊讶的，是那张熟悉的脸。 　　碧翠丝。 　　她的嘴角翘起，脸上挂着莱尔熟悉的微笑，就像曾经在血腥玫瑰酒吧看到的那样，但笑容中的恶毒和狠辣却显得陌生。 　　“看来你确实完成了我的任务，小狗。” 　　她点燃一个火折子，丢在了那些卡伦特辛苦带来的古籍上，那些蒙尘已久的书籍很快就被火焰吞噬。 　　莱尔感到奇怪，辛苦带出来，就是为了摧毁吗？ 　　那个女人很快就解答了莱尔的疑惑。 　　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眸子，直视着莱尔这边，哪怕中间隔着许多树木，莱尔知道，那双眼睛正看着自己，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 　　“难道你不想我了吗？亲爱的，让我见见你，小尾巴。” 　　被发现了！ 　　莱尔的周围也出现了潜伏的身影，破旧的衣服上站着血迹，嗜血的眼神就像野兽，紧盯着莱尔。 　　已经无路可逃。 　　“我的小狗们，将客人带到我的眼前来，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小心肝。” 　　莱尔在逼视中，走到了那个女人面前。 　　两人终于直视着彼此。 　　她的眼睛微眯着。 　　“你似乎并不惊讶。” 　　莱尔则是松了口气，“当然，你这个冒牌货。” 　　可以看到假碧翠丝的笑容开始扭曲。 　　“怎么发现的。” 　　莱尔挂上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虽然你的声音，面容甚至体型，都和碧翠丝一般无二。” 　　“但是，你伪造不了纳斯兰家族的魔性魅力。” 　　“简单来说。” 　　“你太丑了！妖婆！” 第一百零五章 缘由 　　把一个女人激怒的方法，那就是说她不漂亮。 　　把一个女人彻底激怒的方法，那就是说她不如别的女人漂亮。 　　这个说法还有待考证，但现在莱尔能证明在此刻是对的。 　　冒牌女人的额头上的血管突起，就像皮肤下藏着一条黑色的蚯蚓，显然已经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那张曾经美丽的脸，因为面容的剧烈扭曲变得狰狞，这不仅仅是因为暴怒，她的五官开始变形扭曲，随着愤怒消失的，还有那张和碧翠丝一摸一样的伪装。 　　显然她的高傲已经不允许自己再带着那一张其他女人的面具。 　　她的眼睛细长，就像狐狸，两侧的眼角高高吊起，一股不可一世的倨傲就像是脸上的粉饰，她的手臂在胸前交叠，此时的她，更像一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尖酸女人，没错，就像白雪公主里的后妈皇后，刻薄和贬低就像眼角的泪水一样常见。 　　“站在你面前的，是高贵的血族，波里梵爵士。” 　　我对你的身份并不感兴趣，尤其是确定你的容貌已经不是最高的那一档次之后，我想你肮脏的内心也不会给你增加什么额外价值。 　　当然，莱尔不会蠢得把心里话脱口惹出，再让这个稍显冷静的女人狗急跳墙。 　　莱尔保持了沉默。 　　但显然血族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冷静。 　　她的猩红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球，内部的血红就像水槽的血液，仿佛随时要流出来，和污浊的恶意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你还有用，人类，我会立刻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你，当然，哪怕是现在，你也难逃一死，在你完成了我的期待之后，”波里梵双手背在身后，围绕着莱尔踱步，她的眼神就像剃刀一样，扫视着莱尔的身体，“我会把你的四肢切掉喂狗，眼睛挖出来，耳朵切掉，在你的身体里饲养我的吸血虫，你会像一个鼓胀的水囊吊在我的客厅里，也许更像盆栽，也许加一些血红花的种子，它们的枝条就会从你身体的空洞里钻出来，你不会死，我会考虑不缝上你的嘴，你会彻夜为我尖叫。” 　　这个女人开心地妄想着自己的惩罚，她为了那些可怖的折磨眉飞色舞的样子，真让人作呕。莱尔并没有受到惊吓，相反，他还得出了自己还算安全的结论，自己对于她来说，还有用。 　　至于自身的安全，水水在衣服下覆盖着身体，美杜莎也在伺机而动，它们会帮助抵挡一瞬间受到的冲击，至于之后。莱尔的右手紧紧握拳，自己弯折的拇指正紧贴着安德瑞的徽记。 　　能随时回到奢靡之杯的自己，单独行动反而是最安全的。 　　自己顶多会遭受传送发动之前的那一瞬间伤害，莱尔觉得自己扛得住，如果好巧不巧传送过程也带上了其他人，哪怕是眼前这位波里梵血族，奢靡之杯的朋友们显然乐意和她交流一下。 　　如此想到，莱尔安心不少，他现在渴求更多，他想明白这个血族来到纳兰尼亚进行如此举动的目的。此刻来看，似乎相当容易实现，看得出来，波里梵是一个相当容易的得意忘形的人，也就是俗称的，话多的反派。 　　“你想要做什么？” 　　波里梵似乎很享受莱尔的困惑表情。 　　她微笑，“那就让你死个明白。” 　　“洛书塔尔家族是最强大的一支血族群体，我们拥有着智慧和力量，以及牢不可破的家族羁绊，我们本来会继续做黑暗中的主宰者，但我的一位姐姐，选择做了一个叛徒，她离开了家族，还带走了一件鲜血神器。” 　　“她的名字是碧翠丝。” 　　碧翠丝是你的姐姐，很抱歉，你的外表，我更宁愿相信她是你女儿。 　　“接受初拥的血族会组成新的家族，抛弃过往，那是我们的规则，但碧翠丝那个贱人就那么肆意地践踏了我们的一切，她辜负了我们的期待，我们对她展开了猎杀。” 　　我相信碧翠丝可能根本就不怎么在乎你们，要知道几天前她还过着悠哉的酒吧老板娘生活，也许你们所谓的猎杀可能稍微差劲了亿点点。 　　“我们追踪她的气息来到了纳兰尼亚这个僻静之地，她的气味消散在这片密林里，她肯定就躲藏在那一座传言中的纳斯兰古堡里，但是，她的原家族确实有几分本事，一个秘境，没有钥匙，我们根本无法接近，甚至无法找到入口。” 　　“好运的是，我们找到了一座纳斯兰祖先的陵寝，鲜血神器的气息就在其中，当我们满心欢喜的时候，却发现那个该死的坟头需要血脉后裔的操控才能开启，哪怕是所谓的纳兰尼亚贵族血脉都被排除在外，”波里梵朝着爬在地上的卡伦特踹了一脚，“必须是纳斯兰的血脉，也就是碧翠丝那个贱人的鲜血。” 　　“我吃掉了几个纳兰尼亚的人，想看能不能把那个女人逼出来，显然并不有效，那个贱人早已成为铁石心肠，想要把她钓出来，显然，需要一个被她重视的人。” 　　“一个了解她的人，她的好友，亲人，她真正在乎的人。我让我的仆人在纳兰尼亚四处寻觅，散播美丽吸血鬼在这里吃人的流言，甚至亲自动手，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来确认真伪，确定是不是她。” 　　“就像你这样的，对碧翠丝有着深刻了解的人，你甚至还是一个人类，一个了解吸血鬼的人类，我非常好奇，碧翠丝怎么会放心自己的血袋在到处闲逛，对她来说，你肯定很特别。” 　　波里梵的指甲就像细长的镰刀，寒光在莱尔的衣服上擦拭。 　　“你的伪装确实很出色，气味，声音都被掩盖的相当彻底。” 　　“所以，我还加了一点小技巧，如我所愿，当我摘下兜帽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你的心脏因为兴奋剧烈收缩的声音。”波里梵的手掌贴在莱尔的左胸，她的眼睛直视自己的指缝。 　　“多么美丽的声音，年轻，活力，青春，多汁，美味。” 　　波里梵就像中邪了一样，也许她沉浸在了回想吸血的罪恶快感中，她的身体颤抖而缓慢，就像一台沉重老旧的机器。 　　“趴下！” 　　那一声怒吼就像狼嚎。 　　莱尔条件反射地降低身体，大脑有点跟不上，但有水水辅佐自己，还是在那一声响起之前趴在了地上。 　　莱尔没有见过雷尔夫的龙吻火枪开火的样子。 　　但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头顶传来巨响，随后是热浪燎烤自己的后背，自己的后背的衣服大概被点着了，但和爆炸的冲击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老巴金造了一把榴弹发射器吗。 第一百零六章 圣光的演员 　　莱尔的周围弥漫着爆炸激起的烟雾，就在他正在剧烈咳嗽的时候，自己的脚掌被人抓起，提溜着拖了一段距离，顺便把自己翻了个身，压灭了背上的火焰。 　　雷尔夫的臭脸此刻非常亲切。 　　“回去以后，我再找你算账。”他熟练地清理枪膛，将新的子弹塞入其中，他的余光盯着那一片云雾，眼角瞥见了那一具断成两节的尸体。 　　“莱尔阁下！”带着圣光铠甲虚影的卡莲提着她的战锤出现在了身旁，锤头高举，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薇尔莉特紧随其后。 　　神圣的光芒就像烈阳，那些血仆停止了自己攻击的步伐，他们快速后退，用手臂遮挡眼睛，一边逃窜，一边嘶吼着。 　　光芒并不致命，更多的是驱散作用。 　　“要走了吗？提前离场，可是会辜负我的期待的哦。”烟尘散去，完好无损的波里梵走了出来，哪怕刚才的攻击几乎是在她的面前发生，凭借敏捷的身手，和无脑仆从的狂热护主，雷尔夫的一发偷袭没有完成他的预订目标。 　　在圣光的照射下，波里梵的身体表面出现剔透反光的结晶层，就像钻石一样。 　　“高级吸血鬼，血族。” 　　波里梵的嘴唇翘起，她眼中的血色已经没有那么充盈，直视卡莲，“一名幼小的追光者，又一颗年轻的心脏。” 　　雷尔夫和薇尔莉特晃了晃脑袋，就在刚才，女血族微笑的时候，他们感受到了精神恍惚，卡莲看在眼里。 　　“魅惑。”卡莲握紧了长杆，心里想着，这场战斗会很艰难，但圣骑士无所畏惧。 　　雷尔夫不这么想，扫视了一圈，九个吸血鬼，八男一女，女性是主谋。 　　事实证明，龙吻的力量，足矣杀死他们，那这些，也就只是九颗炼金子弹的消耗而已。 　　事实上，雷尔夫估计了血仆的敏捷和速度，认为这些怪物虽然强，但也不会超过自己太多，龙吻足矣。 　　他低估了血族的力量，这也情有可原，未知通常都蕴含着大的恐怖，人们的思想总是乐于给自己形成定式，直到新的计算之外的数值将固有思维打破，当然这种暴力的开智，总要付出代价。 　　所以，雷尔夫给四人安排了工作，就像以往一样，“卡莲去保护莱尔，我来主攻，莱尔原地待命，薇尔莉特，掩护我……靠。” 　　后颈遭到的重击反馈给大脑，倔强的雷尔夫终究没有抵抗人类的肌体本能，关键部位的冲击刺激了保护措施，雷尔夫陷入了昏迷。 　　雷尔夫的凡人眼界的确狭隘，但四人中也有清醒的人。 　　卡莲知道血族意味什么。 　　大敌。 　　她收回击打雷尔夫身体的拳头，将杵在地上的大锤重新提起。 　　莱尔和薇尔莉特则吃惊地看着她。 　　面对战斗，卡莲表现出了圣骑士应有的素养。 　　薇尔莉特也被面色凝重的卡莲震撼了，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一直姐姐姐姐叫着的小跟屁虫，那个只要看到薄饼就走不动道的小馋虫，那个在做事上面时常犯迷糊让人无奈的小小新人。 　　在圣光构筑的白银盔甲下，一米六的身影跳起来，一拳将高大的雷尔夫撂倒。 　　“卡莲，你在做什么？”莱尔看着虚影头盔之后的眼睛，难道她被血族魅惑了？ 　　卡莲手提战锤，身上闪着白光的虚影战甲让她看起来就像一瓶荔枝罐头，她走到莱尔跟前，保护着他。 　　“那是血族，莱尔阁下，身为男性人类的雷尔夫长官只会成为累赘，拿着那把火枪反而是不安定因素，不如让他战略性退场。” 　　“如果黑暗生物真的有那么好欺负，那就没我们圣光什么事了，血族魅惑异性人类简直易如反掌，我可不想在战斗的同时，还被一把大杀器瞄着。” 　　卡莲抡起战锤，砸向地面，将几名企图偷袭的血仆逼开。 　　“薇尔莉特姐姐，我会去牵制那个血族，你带着莱尔阁下和雷尔夫长官离开，不用担心我，我随后就会赶过来。” 　　“卡莲！”莱尔怎么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纯洁者阁下！”卡莲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是唯一的办法，你绝不能落在这些怪物手里，你的安全是第一位，快点去求援吧。” 　　卡莲大吼着，“圣光会净化你们，肮脏的怪物！彭拜家族的子嗣无所畏惧。” 　　卡莲冲了上去，她的左手在途中绽放出炫目的光线，那些吸血鬼嚎叫着闭上眼睛。 　　迎接他们的，则是卡莲手里的圣光之锤。 　　巨大的锤头火速冲击波里梵的脸，而她就像被卡莲的炫光蒙蔽了双眼，刚做出闪避的动作。 　　迟了，卡莲大喝，与生俱来的大力让铁锤的速度又加快几分，冲向波里梵的脑袋。 　　威猛的声势，圣光之锤穿过了波里梵的身体。 　　卡莲呆住了。 　　“幻象？” 　　波里梵的幻象露出微笑，直视着在自己面前睁大眼睛的卡莲。 　　“都说圣骑士没有脑子，看来这不只是一个宴会上的笑话而已。” 　　隐藏的波里梵露出了真身，就站在薇尔莉特身旁一米不到。 　　她和卡莲就像调换了一个位置，卡莲被血仆包围，而她则包围了莱尔等人。 　　“只要留下这个男孩就可以了，其他人死活不论，我的豺狗们，那只铁罐头归你们了，”波里梵舔舐自己的嘴唇，两颗獠牙展露出来，她的眼睛里有着薇尔莉特的倒影。“我也好久没有品味了，美妙的处女之血。” 　　移动的波里梵在空中带起残影，修长的指甲就像匕首朝薇尔莉特刺去。 　　卡莲的怒吼声，血仆的嚎叫声，波里梵指甲划开空气的声音，还有薇尔莉特回退的脚步碾压草苗的声音。 　　这些声音，跟着莱尔的内心一起跌落谷底。 　　直到另一个柔和的声音出现在莱尔的脑海，将希望重新捞起。 　　“疫医，举手。” 　　是艾丽安修女的声音。 　　莱尔按照指示举起了手。 　　光芒。 　　从莱尔的体内爆发而出，形成一道笼罩莱尔等人的护盾。 　　将波里梵的攻击逼开。 　　她的手掌被点燃，回退到五米之外，看着浑身散发光芒的莱尔，“又一个该死的追光者！” 　　“莱尔阁下？”远处的卡莲击飞一个血仆，显然她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把你的手掌伸向卡莲，疫医。”艾丽安的声音又在耳畔做着指示。 　　莱尔照做。 　　光之呼吸。 　　光芒之风。 　　缓慢治愈。 　　黑暗威慑。 　　武器祝福。 　　神圣之力。 　　一道道圣光的祝福法神术出现在卡莲身上，她欢呼着，身上的威势也终于能和身为血族的波里梵媲美。 　　燃烧圣焰的长柄锤将一个血仆打成飞灰，卡莲带着惊喜的星星眼看着莱尔。 　　“莱尔阁下！” 　　“对着她微笑，疫医。”耳边的指示再继续。 　　莱尔露出自己的洁白牙齿，一个自认为最酷炫骚包的微笑。 　　微笑使人强大。 　　对着卡莲比了一个大拇指。 　　借着隐藏在暗处的艾丽安的圣光之力，莱尔此时比神棍更神棍。 　　“信仰圣光吧！” 　　我，就是圣光的演员！ 第一百零七章 血里有毒 　　纯洁者莱尔的说辞给了圣骑士卡莲极大的鼓舞，她的身旁没有一合之敌，咆哮的圣焰在周围燃烧，身为野兽的血仆在战锤的阴影下四处逃窜。 　　“废物！”波里梵显然对此时的场面恼火至极，尤其是回想到自己当时自大的样子。追光者的牧师并不是战斗职业，他们就像一只乌龟，除了各种强大的辅助能力和稍微亮眼的光明神术，对血族的杀伤力，顶多和蚂蚁等同。但一位牧师和一名圣骑士的组合，相比之下就要可怕得多。 　　然而自己却自以为胜券在握，让这个男孩在自己眼前完整保存了三十分钟，直到他的同伴预期会和。 　　一想到如今的局面都是自己造成的，波里梵体内的恼怒之火烧断了她的理智和思考。 　　她的利爪和卡莲的燃烧战锤碰撞刮擦出火花，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站立在一个树木的枝干上。 　　“仆人们，去对付那个牧师，他的攻击比起防御不足为虑，别让他干扰我，等我干掉这个圣骑士，我们再好好耐心地拆下他的乌龟壳。” 　　“怪物！你就是在痴心妄想，击败我，好好感受圣光之子的纯洁者阁下给予我的力量吧！”卡莲毫不畏惧地和血族来了个硬碰硬，或者说只是她想这么做。因为波里梵在交手的一瞬间就依赖柔韧的身体扭身，将利爪从盔甲缝隙里刺入。 　　随后被圣光护盾阻挡。 　　莱尔这边的压力瞬间缩小了很多，虽然如今面对的是还剩的六只低级吸血鬼。 　　比起曾经面对的科索沃巨熊，他们还是差了一点，更何况，莱尔现在还有艾丽安修女这个圣光外挂。 　　圣光的打击就像喷泉一样涌出，引起了血仆的哀嚎。 　　尽管他们疼痛难耐，甚至皮肤都已经被圣光炙烤的血肉模糊，依旧顽强执行着女主人的命令。 　　牧师的圣光之力，杀伤力还是差了一点，哪怕血仆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他们也依旧在生龙活虎地蹦跳着。 　　艾丽安起初还在莱尔的脑海中下达指示，也许是腻了，或者是嫌麻烦。 　　一道天使的虚影在莱尔的脑袋上形成，手中的圣光法术不要钱地击打周围的敌人。 　　莱尔彻底成为了一个圣光的凭依物，或者说，圣光的图腾柱。 　　偶尔在头顶那个有着美丽羽毛的身影要求下，朝左朝右走几步路，让那些逃窜的血仆重新进入圣光的打击范围。 　　不知不觉中，莱尔已经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艾丽安在战斗的时候，莱尔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一直在施展自己的瘟疫使者能力，企图出一份力。 　　不幸的是，吸血鬼对这份瘟疫存在一些抵抗力。 　　莱尔能感觉到，有某种黑暗力量保护着这些黑暗生物，使得他们的身体免遭病毒的入侵，无法穿透他们的皮肤血肉，甚至是呼吸系统。 　　哪怕吸血鬼不用呼吸，他们的鼻腔呼吸道只是一个摆设，但当莱尔试图操控瘟疫进入鼻腔的时候，依旧有无形的力量阻碍着他。 　　莱尔感受到了自己力量的薄弱。 　　卡莲和波里梵僵持不下，但人类肉体所制造的疲惫终究是会压垮她的，力量的天平将再一次倾斜。 　　“莱尔！” 　　薇尔莉特的呼喊让关注远处卡莲战斗的莱尔收回了视线。 　　先出问题的反而是自己这一边。 　　为了照顾艾丽安的攻击范围，自己已经离开了原地，但是昏迷的雷尔夫和照看他的薇尔莉特还呆在原地。 　　最开始的保护屏障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消耗，让两个人类暴露在了一群吸血鬼面前。 　　趁着其余同伴在莱尔面前吼叫哀嚎，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一名血仆已经绕到了他们的位置。 　　薇尔莉特就像一个沙袋被打飞几米，随着口腔涌出的血液，薇尔莉特呼喊着唯一可以帮助雷尔夫的人。 　　那个将雷尔夫高高举起的吸血鬼，正是原男爵之子卡伦特。 　　他的脸颊已经被圣光烧毁，焦黑的表皮上，那一只猩红的眼球直视着莱尔。 　　“这就是薇尔莉特看上的人？呵，不敢相信。小鬼，你该死的力量，烧的我好疼啊，从你的叔叔身上，我要取点赔偿。” 　　“鲜血的赔偿。” 　　残留在脸上的疼痛和逐渐因为伤痕消失的理智，最终让卡伦特变成了纯粹的野兽，他的眼中，唯有雷尔夫血管中流淌的血液。 　　高举着便宜叔叔这个战利品，卡伦特露出獠牙，凶残地咬下。 　　鲜血，伴随着薇尔莉特的尖叫，在两个男人身上传递。 　　卡伦特的伤痕肉眼可见的的回复，脸上飞速结痂落下，细腻的皮肤总归完整，甚至比一开始还要有光泽。 　　雷尔夫的皮肤则逐渐苍白，了无血色，就像一具迅速脱水的尸体。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莱尔露出了微笑。 　　这场战斗，刚好经过了三十分钟。 　　这个微笑就像一个开关，一只打飞天平的大手。 　　刚才重返青春的卡伦特，复原的身体开始痉挛，他的眼球外突，鲜红的瞳孔中真的有鲜血流出。 　　他跪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发出不知名的哀嚎！ 　　“不！我的身体！这血……这血里有古怪！” 　　吸取的鲜血从他的七窍流出，任他如何阻止都无法填补，雷尔夫的，甚至是他本身的，都变成了蠕动的小虫钻进雷尔夫的伤口。 　　局势逆转，失去鲜血的卡伦特变得虚弱。 　　就像，雷尔夫吸干了他的血。 　　莱尔松了口气。 　　心中感慨。 　　没想到第一次瘟疫对象居然是自己的便宜叔叔。 　　瘟疫使者是无法突破吸血鬼的防御，但人类简直就是最好的传染源，莱尔等的就是这一刻。 　　通过吸血，将人体的瘟疫直接转移到这些吸血鬼的身体里。 　　好运的卡伦特正好产生了出血的症状。 　　此时的他，比人类还要孱弱。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己的同类。 　　莱尔也得到了新的好消息。 　　瘟疫在吸血鬼的体内变异了，成为了针对吸血鬼的病毒。 　　这也意味着，他们的黑暗生物肌肤，形同虚设。 　　一个靠近卡伦特的吸血鬼开始干呕，另一个失去了下肢的控制权，还有一个感到瘙痒难耐，即使他已经把自己抓的鲜血飞溅，血肉模糊。 　　“我的腿，我怎么了！” 　　未知的恐惧将这些怪物打回人形。 　　“是瘟疫！这个蠢货把瘟疫传染给了我们！” 　　“血里有毒！” 第一百零八章 “净化” 　　瘟疫在血仆中引起的恐慌可比圣光之力可怕得多，他们惊慌失措，拖着残破的的身体爬向他们的女主人，期待他们眼中万能的女主人给予帮助。 　　“帮帮我，我的主人，我的力量正在流逝。” 　　得到的是一道残影，一颗哀嚎的头颅落在了地上。鲜血从新的断口里涌出，压力之大，那些飞溅的血滴打湿了翠绿的树叶，就像树上长满了鲜红的果实。 　　“不要靠近我！你们已经被感染了！” 　　波里梵疯狂地喊叫着，厌恶看着眼前的可怜虫，成为吸血鬼长达一百年的岁月，她当然明白瘟疫是什么，曾经霍乱了一座城市的恐怖，在所有生灵眼中，这比圣光的清算亦或者魔法的破坏要可怕得多。 　　工具损坏了，就应该换新的工具，而不是让损坏的工具弄伤自己的手指。 　　工具人也是如此。 　　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仆人斩杀，甚至是斩杀所用的阴影，波里梵都舍弃在虚空中。意识到自己已经毫无胜算，躲闪了卡莲的攻击，凭借敏捷的身手，波里梵逃窜到山林深处。 　　“别想逃，怪物！”卡莲朝着波里梵的方向喊了一声，但并没有追赶，同伴的安危更重要。 　　卡莲回转了身体，面向莱尔，但身上的虚影铠甲没有消散，反而加厚了几层，她用圣光之火将吸血鬼的尸体点燃，那团肉块的燃烧并没有类似炙烤的恶心味道，不像是点燃含有脂肪的有机动物，实际上，吸血鬼燃烧的性征更贴近植物，迅速烤干，一股血腥味蔓延，在味道散尽的时候，只剩下一团在风中飘散的灰烬。 　　卡莲牵着莱尔的手，带着薇尔莉特和雷尔夫朝着上风向移动了百米的距离。 　　看着被战斗稍微破坏的场地，卡莲出了一口气。 　　“看来这次的瘟疫并不强力，赞美圣光，我们都没有被感染，”卡莲褪下了盔甲，脑袋转向莱尔，“莱尔大人，以防万一，还请您为我们释放净化神术。” 　　艾利安的力量早已消散，背后的天使虚影也如同片场杀青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莱尔又变回了那个一锁降灵学徒。 　　“啊？”今天的演出已经结束了，莱尔打算糊弄过去。 　　“请释放净化神术，莱尔大人，对我们所有人，我们需要确保瘟疫不会感染我们。”卡莲一脸严肃，似乎瞒不过去。 　　“我应该怎么做？”莱尔尝试把难题交给卡莲。 　　“净化神术啊，”卡莲皱了皱眉，非战斗状态的莱尔阁下似乎不太靠谱，是因为刚刚觉醒，对力量的掌控还很薄弱吗，明明连更高级的祝福神术都那么娴熟，“我不确定纯洁者的祈祷手法，但是普通修士大概会触碰施法对象的眉心来释放。” 　　纯洁者和普通追光者的施法存在差异吗？莱尔觉得自己有办法了。 　　“好的，卡莲，我会给你释放净化，用纯洁者的施法手段。” 　　“好的，莱尔大人。”卡莲的眼睛扑闪扑闪，里面像是住着星星。 　　莱尔伸出手掌，轻抚她的眉心，然后打了一下。 　　“呀！”卡莲捂着自己额头，眼睛里崩出了水花。 　　“莱尔大人！你为什么打我！” 　　莱尔淡定从容，“我在给你释放净化法术。” 　　反正纯洁者就我一个，我说怎么施法就怎么施法。 　　“可是，莱尔大人不是只打了我一下吗？而且我也感觉不到您使用了圣光之力。” 　　“你是不是感觉额头渐渐发热了，那就是圣光之力，只是你的能力还太弱了，所以感觉不到，毕竟纯洁者的圣光，要温和的多。” 　　卡莲感受着温度，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真的变热了，莱尔大人。” 　　废话，你额头都红了，肯定疼死了，火烧一样的疼，能不热吗。 　　“莱尔阁下，给他们也释放净化法术吧。” 　　莱尔的视线和薇尔莉特撞在了一起，刚才自己戏耍卡莲的全部，被薇尔莉特看在眼里。 　　卡莲是个笨蛋，随便就糊弄过去了，但是，薇尔莉特能被骗吗？ 　　正当莱尔纠结嘴里的说辞，薇尔莉特张开了自己的嘴唇。 　　“莱尔，你的做法真的有效吗？” 　　“有效的，薇尔莉特。” 　　我可是释放瘟疫的人，我当然能让瘟疫不感染你们，别说给一巴掌，我就是吹一口气都有效。 　　“来吧，小布勒。”薇尔莉特干脆闭上了眼睛，也许是莱尔之前惊艳的圣光之力，让薇尔莉特决定相信这个莱尔编造的类似玩笑的做法。 　　卡莲还在身边虎视眈眈，莱尔不得不给了薇尔莉特的额头一巴掌。 　　“莱尔大人，你对薇尔莉特姐姐施加的力量是不是轻了点，能保证效果吗？” 　　“当然可以，薇尔莉特的感染力比你弱一点，你经过了战斗，身体出于活跃的状态，新陈代谢要旺盛，瘟疫更容易入侵。” 　　“这样啊，”卡莲端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明白地点点头，“莱尔阁下，还有雷尔夫长官需要净化。” 　　是啊，还有便宜叔叔。 　　看着雷尔夫昏迷的样子，联想到雷尔夫曾经揍自己的力道，莱尔恶向胆边生，手掌开始颤抖。 　　他的嘴里念叨着，就像是催眠自己，“我没有私事公办，我只是在治疗，没有错的，雷尔夫是感染源，他的危险度最高，所以我要加大力度，对，这是为了叔叔好。” 　　莱尔的脸上绷得紧紧的，以防心中放肆的笑容暴露，高高举起手掌。 　　啪！ 　　这片山林里没有活物，否则刚才的声响，绝对会惊起一片飞鸟。 　　莱尔一阵后怕，确认雷尔夫暂时还醒不过来，松了口气。 　　卡莲还在一遍又一遍地释放着圣光的法术，她对瘟疫的态度，引起了莱尔的好奇。 　　“卡莲，你为什么，那么重视瘟疫？” 　　卡莲的脸转向莱尔，“因为瘟疫是值得重视的灾难。” 　　“在世界的尽头，会有羔羊解开书卷的七个封印，唤来四个骑着异色战马的骑士，他们会带来战争，饥荒，瘟疫和死亡，那是人类命运的终点。” 　　“在书卷中，瘟疫就是毁灭世界的灾难。” 　　“而事实上，在几年之前，有地方已经爆发了瘟疫，虽然被圣光阻止了。” 　　“既然已经被阻止了，卡莲，你为什么还如此沉重。” 　　“因为圣光只是阻止了瘟疫的蔓延，对于已经饱受折磨的感染者，圣光只能给予解脱。” 　　“洛卡罗特城是上次瘟疫的爆发地，我们阻止了瘟疫，代价是洛卡罗特的一半人口，五万人死亡，地方圣光使徒全灭。” 　　“莱尔大人，纯洁者能够阻止瘟疫的力量，真的是我们的幸运。” 　　莱尔变得如同卡莲一般沉默。他观察着自己的手掌，自己的力量，是灾难的力量，必须要时刻小心。 　　不能暴露，也不能失控。 　　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人。 第一百零九章 阵容调整 　　休息之后，莱尔等人决定分头行动。 　　对吸血鬼无力的薇尔莉特带着昏迷的雷尔夫回到纳兰尼亚寻求治疗，拥有追击能力的卡莲和有着“圣光之力”的莱尔则继续追踪逃跑的波里梵，以求永绝后患。 　　纳斯兰山林深处是一望无尽的绿色，周围的每一根枝丫，每一片嫩叶，在莱尔眼中都是一样的，他不禁有些怀念埃切尔，跟在他的披风之后，在密林之中，你永远会记得，自己是森林的主人。 　　“干的漂亮，莱尔大人。”就在莱尔走神的时候，卡莲欣喜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 　　我干了什么吗？莱尔疑惑地转头。 　　看到了溅落在草叶上的光尘，就像活动在湖面的磷光，从两人的眼前，延伸到深林之中。 　　“莱尔大人，你真的太棒了！有了您的力量，我们一定能把那个女怪物消灭。” 　　这些圣光的道标，似乎是艾利安女士的手笔，莱尔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还可以表演一手圣光降临，有了艾利安的帮助，两人的追击安全了许多。 　　重复出现在眼前的树木的画面，将阳光遮挡的树影，在这样的密林中穿行的人，很容易忽略时间的观念，在不知道行走了多久之后，唯一能够代表长时间跋涉的证明，大概是莱尔酸胀的双腿，和脚底已经被磨破的水泡。那股疼痛已经被缓解了，水水的水膜在脚上散发着寒气，莱尔感觉自己的双腿在深海中踏浪前行。 　　看了看走在侧面的卡莲，她的光影铠甲没有消散，虽然不确定具体重量，但她走过的下陷泥地，表明她的前行应该更加吃力，但是她坚持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我果然不是走近战职业的料啊，莱尔如是想到。 　　面前的建筑就像一艘搁浅在陆地的沉船，又或者是被挖掘到一半的古物。巨大的拱形建筑镶嵌在地里，茂密的植被将其完全覆盖，已经和这片山林融为一体，从背面看上去，也许会被误认为是一座凸起的山丘。 　　一座陵寝。 　　在正前方垂下的树藤中，莱尔看到了那个，三条纤细手臂交叉合握一颗苹果的徽记，纳斯兰的徽记。 　　“这里是纳斯兰的陵寝。” 　　两人对视一眼，推开了铁制的雕花大门。 　　纳斯兰的陵寝比安德瑞的陵寝要美观的多，它就像，是为活人准备的。 　　谁能想到，在那扇厚重大门之后，居然是一个类似起居室的地方。 　　它是纯银的。 　　这让莱尔不得不怀疑，关于最后一代纳斯兰公爵是一位炼金术大师的传言。 　　在别的贵族还在用大理石的时候，他给自己修了个纯银的小房间。 　　墙壁上的凹槽固定着精美的烛台，那些黄色蜡烛还好好的保存着，在很近的地方，还能闻到香味。 　　一扇小侧门通向内室，没有在银色世界多做停留，两人走向里侧。 　　没有光线的摄入，里面要阴暗许多，勉强能看见一个黑暗中的突起。 　　像是一个拉杆？ 　　“莱尔阁下，请小心，这座陵墓里有古怪。” 　　卡莲的手上凝聚着圣光，将黑暗照亮，两人来时的走道，面前明显和其他地方不同的金属地板，以及就在金属地板上的拉杆。 　　卡莲将圣光又向前探了一步，面前的黑暗没有变化，光明照不出任何东西，就像面前，空荡一片。 　　“也许是魔法，莱尔大人，避免探测墓穴的魔法。” 　　“看来拉动那根拉杆是唯一的方法了，毕竟波里梵是向里面逃窜的，这意味着，我们的前路存在。” 　　“好吧，但是，莱尔大人，请让我来拉动。” 　　卡莲将手臂上虚影铠甲加厚几层，拉动了长杆。 　　锁链在四周滑动的声音，齿轮转动的声音，随着机关的启动，那些封锁的石壁露出隐藏的照明装置，一块块散发黄色光芒的矿石。 　　卡莲的圣光照射不到前方的谜题被解开了。 　　之所以找不到任何东西，是因为面前本身就没有任何东西。 　　两人所处的位置，就像一处垂直山崖上的小缺口。 　　莱尔看着脚下的光景。 　　“我的圣光啊。”纳斯兰公爵，在他的陵墓里，造了一座地下城。 　　那块特殊铁板是一架升降机，两人站在铁板上，看着在眼前不断放大的城市。 　　这座城市的上方固定着许多巨大的银镜，光滑的镜面反射着那些发光石头的光线，将整座城市，笼罩在金黄之中，这座地下城，是黄金的。 　　商业区，居住区，领主堡，建筑风格和纳兰尼亚如出一辙，哪怕是那些植物和花卉，都有黄金和宝石结合的复刻品。 　　除了人，这里涵盖了纳斯兰的一切。 　　“莱尔阁下！我们还要追击吸血鬼！” 　　当卡莲叫他的时候，莱尔的眼睛正紧盯着一只停留在黄金玫瑰上的玛瑙蜜蜂，它的翅膀是几片丝绸覆盖在黄金框架上。 　　“好的，卡莲。”经过巨龙先生的宝物洗礼，莱尔的定力有了长足的进步。 　　两人走向了内城区，就和纳兰尼亚一样，它在城市的一侧，区别在于，纳兰尼亚紧靠着纳斯兰的山林，而这座黄金之城，紧靠着一块巨大的金属圆盘，就像银行金库的大门，几十倍大。 　　莱尔回想起自己和卡莲在纳兰尼亚内城区巡逻的遭遇，不知不觉勾起了难受的经历。 　　奇妙的是，历史似乎重演了。 　　“小偷，偷我盔甲的贼！” 　　莱尔错愕了瞬间，很想怀疑是不是卡莲搞错了，怎么会有如此执着的贼，偷了你的银骑士铠甲，三番五次出来调戏你。 　　莱尔看向卡莲冲向的方向，瞳孔却在瞬间撑大。 　　那个贼人并没有逃跑，她就站在宝石镶嵌的喷泉前，正对着两人，白银的骑士盔甲在周围宝石的映衬下显得暗淡，但女士的淡雅气质足以让其成为这片宝物的主角。 　　莱尔的嘴唇微微张开，嘴里的惊叹因为惊讶而轻微得足以忽略不计。 　　“艾……艾利安女士？” 　　艾利安女士就是偷走卡莲盔甲的人，那套她时刻穿在身上的白银骑士盔甲，就是卡莲家族的传家宝？ 　　面对卡莲的冲锋，艾利安显得气定神闲，哪怕是卡莲手中的战锤开始蓄力。 　　差不多了。 　　艾利安退了一小步，从喷泉的外沿上扣下一颗石榴石。 　　地下传来机关活动的声音，在两人中间，严丝合缝的地板出现了一道缺口，好巧不巧的就在卡莲脚下。 　　“卑鄙鄙鄙鄙鄙鄙鄙鄙！”黑色的空洞里传出了卡莲的回音。 　　艾利安将石榴石放回原处，裂缝合拢，就像从没发生过。 　　艾利安走到了莱尔身边，没有在意莱尔的惊讶。 　　“这座城市的财富都携带着机关，最好不要随意触碰，疫医先生。” 　　“艾利安女士，卡莲……你……” 　　也许是莱尔的结巴让艾利安修女稍微不快，打断了他的话。 　　“那丫头并没有事，接下来的场面，对她的能力来说还太早了，现在开始，我会作为疫医先生的队友一起行动，那个机关并没有危险，只是会关她一阵子，稍后，我再把她放出来。” 　　“快走吧，疫医先生，还有吸血鬼等着收拾。” 　　“……好的。” 　　“把你的伪装穿好，疫医先生，避免意外，你应该习惯隐藏身份。” 　　“好的。” 第一百一十章 艾利安申请场外援助 　　越了黄金城的琳琅满目，感受着面前巨大圆盘的厚重和恢弘，将希腊神话中，阿特拉斯背负的天空，但现实中的“阿特拉斯”可没有泰坦神的伟岸身躯。 　　他站立在圆盘面前，一动不动，容貌仿若雕塑，红底黑边的华美礼服，左肩上的十字架纹饰，胸前披风上的鲜红宝石扣带，丝绒裤袜下修长的双腿。他就站在那，几分肃穆，又带着一丝聊赖，就像神明随意放置在凡尘的精美造物。 　　黑色弯曲长发犹如波涛，美丽面容上，镶嵌着一双犹如精磨血滴石的眼睛，他的表情平淡，又像带着一丝悲戚，那隐约蹙起的眉角，足以让美人为之心碎。 　　他带着有别于常人的魅力，就像一场凄美的悲剧，在莱尔面前，还有一种压力，一种食草动物暴露在捕食者眼中的恐惧，以及一种魔力，一种血流都开始平和，开始凝固的阴寒。 　　艾利安女士发现了莱尔的异状，一道圣光祝福浸润了莱尔的身体，让他好收了不少。 　　“谢谢你，艾利安女士。” 　　“麻烦了呢，”艾利安停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向前的意愿，“现身就带着操纵血液的魔力，我们似乎钓到了一条大鱼，一位血族男爵。” 　　好像听到了艾利安的声音，那个男人移动了自己的手掌，在胸前做了一个礼节，“约书亚·洛书塔尔，这是我的名字，我的……客人们。”最后的客人一词，约书亚有一个小停顿，似乎在纠结，对待食物该采取怎样的称谓。 　　莱尔已经产生了对血族男爵的生理恐惧，约书亚完全释放着自己的气场，就像吸附在皮肤上正在进食的水蛭群。 　　艾利安成为了对话的主导人。 　　“这就是逐暗者的礼仪吗，在别人的坟墓里自称主人。”逐暗者，对一切拥有暗影魔力的生物的尊称，也许你会很好奇，为什么需要尊称，因为力量就是王道，你有拒绝尊敬别人的权利，别人也有下一秒撕碎你的权利。 　　约书亚做了一个忧郁的表情，“这一切并非我所愿，”波里梵从他身后的阴影中现身，眼神就像要吃人，“我的姐妹，好像对你们做了一些轻微的影响。很抱歉，我们只是在讨回我们家族的失物，占据这座美丽居室，对你们造成的困扰，都是不得已为之。” 　　约书亚的表情可不像有多愧疚，就像一个装腔作势的歌剧演员。 　　“她可是杀了至少十个人。”莱尔对约书亚口中的轻微感到恼火，顶着那股恐惧，从牙齿里挤出了几个词。 　　约书亚侧头看了看波里梵，直到女血族点点头，才重新看向莱尔。 　　那可不是确定她杀人的行为，而是确定莱尔的身份。 　　“所以，你就是我的叛逆妹妹，碧翠丝的友人。” 　　“因为接下来需要你的协助，那我就大发慈悲回答你的问题。” 　　“碧翠丝在我们的族群里，是作为另类的存在。希望和她相处的你，不要把血族错误的认为是食草的漂亮麋鹿，她很有天赋，但那种拒绝血食的举动，成为不少姐妹嘲讽她的把柄。” 　　约书亚轻抚自己的额头，忧郁地看了看挂着银镜的天花板，“都怪我这个做兄长的，对姊妹的关爱太少了，也许神器的遗失，就是对我们的警告。不过，一切都会好的，我会找到神器，还会带回我的叛逆妹妹，虽然她一无是处，但，还有一张让人着迷的皮囊，不是吗。” 　　“你会因为踩死几只蚂蚁而愧疚吗？再者，杀害他们的，可不是我的姐妹，我们只是慈悲地给予他们虫芥般可悲生命升华，真正阻断他们幸福的，是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啊。” 　　“你管那种像野兽一样茹毛饮血的生命形态叫做生命的升华？” 　　约书亚的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有什么不对吗？那可是，距离作为神明的我们更近一步，如果你无法理解其中的真意，没有关系，在之后，我会把你转化成血仆，在我可怜的碧翠丝遭受惩罚之后，她也许能通过折磨你获得慰藉。” 　　这家伙的内心就像他的种族一样充满恶意，纯粹的人类之敌。 　　约书亚用带着尖利指甲的手指解开了自己的披风肩带，“我会搜寻你的记忆，将我想要的从你的脑子里榨取出来，虽然这个过程会相当令人愉悦，但是，你今后的血仆生涯，应该不需要脑子。” 　　约书亚一步步走进，在莱尔眼中，就像汹涌奔腾的浪潮。 　　圣光惩戒。 　　一道光芒的长矛飞向约书亚，闪躲不及，扎在了他的左臂上，烧灼出一个碗口的洞口。 　　约书亚并没有改变他的笑容，“仅是如此吗？牧师，那个圣骑士躲藏在那个角落，再不站出来，可就没有机会了。” 　　约书亚施法了自己的第一个法术。 　　虚空中展现的触手，将艾利安修女吞没，不管内部的光茫如何，始终没有溃散。 　　“黑暗之花，我最近学会的，针对圣光的法术，它形成的牢笼，低阶的圣光之力，只会加固它的身体，而不幸的是，那个追光者，恰巧比我弱一点。” 　　“那么到你了，人类。” 　　那只张开的手掌不断接近，水水聚集到莱尔的正面，压缩成一团。 　　但最终，那只手，并没有碰到。 　　暗影绽放。 　　黑色的能量像浪潮击碎了约书亚的法术牢笼。 　　艾利安的白银盔甲变成浅灰色，在崩飞的能量碎片中，朝着近在咫尺的约书亚伸出了手。 　　恐惧鞭笞。 　　暗影能量的长鞭抽打在约书亚之前停留的空地。 　　他在远处展开身形，看着全身被暗影所笼罩的艾利安，那些浮空的暗影碎片就像凋零的花瓣。 　　“真是惊艳的美丽，拥抱暗影的追光者，”约书亚伸出了自己的手，“美丽的女士，成为我的藏品吧，我会毫无保留地去爱你。” 　　暗影形态的艾丽安没有回应。 　　“这是我最后的慈悲，亲爱的，哪怕你的力量变为暗影，也无法击败比你强大的我，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好意？” 　　艾利安看了看自信满满的约书亚。 　　“因为你死到临头了。” 　　艾利安看了看莱尔，解除了暗影形态。 　　她拿起自己的安德瑞之戒，转向莱尔。 　　“疫医先生，告诉你一个安德瑞之戒的小技巧，”艾利安女士将自己的戒指展示给莱尔，上面有一道明显的金线，“如果经过别人同意，安德瑞之戒实际上可以和其他安德瑞之戒构建联系。” 　　“就像这样。” 　　艾利安抚摸着那道金线，安德瑞之戒上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以安德瑞之名。” 　　“再不来，你的圣光之子就要转职当吸血鬼了！” 　　“雷蒙冕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为了世界和平，请你去死吧 　　话音刚落，艾利安面前的虚空中出现了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黄金锁链，锁链滑动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墓穴不断放大，像是铁轨上奔腾的蒸汽火车的轰鸣。 　　从缝隙之中，一双暗金的坚实臂铠从中刺出，把住锁链的边缘，缓慢地将裂口撑开，那种声势不亚于撼动山岳，因为整座黄金城都因为空间的撕裂在震动。 　　莱尔紧张兮兮地看着，深怕雷蒙先生把纳斯兰的祖坟给整塌了。 　　裂隙露出一个碗口大小。 　　约书亚和波里梵已经变成了吸血鬼的完全形态，背后伸出的丑陋蝠翼，保护着自己的身体，他们的血色瞳孔紧张地看着那个锁链中的缺口。 　　光。 　　带着剧烈冲击的光和热。 　　击碎了发光石头表面玻璃的光。 　　让满天银镜产生裂纹的热。 　　恐怖的温度在这个阴冷的墓穴中形成一个呼啸盘旋的热风。 　　那个锁链的裂口，仿佛对面正连接着一座活火山，而且还在不断地沸腾。 　　裂口一步步撑大，光芒也进一步增强，强烈到莱尔睁不开眼睛。 　　那道光芒，仿佛能将人点燃。 　　事实上，吸血鬼已经烧起来。 　　神圣之焰在他们的皮毛上燃烧，莱尔还听到了波里梵凄惨的叫声。 　　裂口进一步撑大。 　　这里简直就是炙热的地狱，又或者世界末日。 　　裂口终于达到了一人大小。 　　暗金的足铠踏在饱受蹂躏的金属地板上，那些黄金都已经软化成泥状。 　　一个巨大的光源挤入这狭小的黑暗中。 　　雷蒙发出了自己的怒吼。 　　“不管你是谁！胆敢伤害圣光的未来，你死定了，我会把你挫骨扬灰，丢到圣焰中燃烧！” 　　就像是证明自己说的话，一道圣光冲击波从雷蒙身上爆发，强大的力量将莱尔掀翻，之后滚滚的圣光洪流，莱尔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场雪崩。 　　“雷蒙先生！停止吧！”雷蒙大佬，收了神通，敌人快没了！ 　　也许是听到自己十分在乎的声音。 　　雷蒙气势一减，变回了那个在安德瑞学院的强化加大版光蝠。 　　他看了看四周，急忙走过来将莱尔拉起。 　　“疫医先生，你没事吧？身上有没有受伤，谁这么没有礼貌，把你给推倒了，摔了没有，我给你来个全身治疗。” 　　雷蒙先生搓出了一个圣光的团子，按在了莱尔头上。 　　雷蒙是一名强大的圣骑士，众所周知，圣骑士的治疗，只适用于急救。 　　“啊啊啊啊啊啊！”莱尔感觉自己被十个人群殴了一遍，雷蒙先生还一脸满足地看着，叫声越大，治疗效果越好。 　　当莱尔重新活过来时，已经接近脱力。 　　“疫医，吃了很多苦吧，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莱尔不禁悲从心中来，雷蒙先生，我说了，你能自杀吗。 　　“没事的，雷蒙先生，我没事。” 　　雷蒙这才看向一旁从地面站起来的艾利安修女，“艾利安，你需要我的治疗吗？” 　　“不用，我会。”没等雷蒙回应，艾利安召唤圣光冲刷自己两三遍。 　　意识到治疗方面已经没有什么要做的。 　　雷蒙看着莱尔，“疫医，敌人在哪？” 　　莱尔的眼睛遭遇了强光此时还没有恢复，只能凭借记忆指着一个约书亚曾经站立的地方。 　　雷蒙气势汹汹地走过去，看到了目标，速度逐渐减缓，最后停在了那里。 　　雷蒙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不确定。 　　“疫医，艾利安，你们这是输给了……一只黑暗鸡妖吗？” 　　什么鬼？不是吸血鬼吗？ 　　莱尔走近，看到了雷蒙口中疑似黑暗鸡妖的东西。 　　一个黑色护盾好像蛋壳，两只蝠翼被点燃，破破烂烂好像肉翅，身上的衣物烧成飞灰，表面皮肤是类似烤鸡的金红色。 　　在雷蒙先生的出场特效下，波里梵已经变成了飞灰，而约书亚，被烧成如此模样，成了雷蒙先生口中的鸡妖，莱尔怀疑，要不是那个黑暗护盾，约书亚也难逃一死。 　　“雷蒙冕下，这是吸血鬼，血族男爵。” 　　“你当我是新手圣骑士吗，吸血鬼男爵长这鸟样？” 　　莱尔无话可说。 　　就在这是，约书亚的黑暗护盾破碎，露出其中七分熟的他，他的脑袋颤抖着抬起，看着眼前的雷蒙。 　　大喊一声。 　　“父亲！” 　　“！！！！”莱尔看着雷蒙，一幅见鬼的样子，艾莉安也回退了五步。 　　雷蒙大吼，“我没你这样的儿子。”随后转头看着疏远自己的同伴，“真的，信我啊，我还没有结过婚，哪来的子嗣，私生子都没有的。” 　　莱尔感到疑惑，那么，约书亚为什么要喊父亲。 　　这个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圣光之力可以拉救兵，吸血鬼也可以。 　　不知从何而来的蝠影凝聚成一个身影。 　　因为雷蒙出现而变得燥热的墓穴，瞬间寒冷了起来。 　　阴冷的空气仿佛能把血液凝固，莱尔回想起了自己刚走进卡珊戴尔公墓的感觉，一股压抑在心底的恐惧和想要逃跑的本能。 　　那是一个男人，一头靓丽的银发，五官面孔好似刀削，他猩红眼瞳中，你仿佛能看到自己流血而死的惨状，他的容貌十分年轻，但眼神中却带着苍老。 　　他看着约书亚的惨状，话语中带着怜惜，“我的孩子。” 　　莱尔不知道来者的身份，但他感受到了那个吸血鬼的恐怖，就像只要他看自己一眼，就会抽走所有血管中的血液。 　　吸血鬼的阴寒视线转向这边，看到雷蒙的暗金盔甲，他的眼皮似乎跳了跳。 　　“雷蒙。” 　　雷蒙先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沉，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弱势。 　　“德拉瑞斯公爵。” 　　“我们的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吧。” 　　“是的，在你还是一位圣骑士的时候，而你现在，成了一位吸血鬼公爵。” 　　德拉瑞斯的眼中带着怀念，就像回忆过去的老者，“岁月不饶人啊。雷蒙，你要杀死我的孩子吗？”他的眼睛一瞬间瞪大，眼神中充斥着怒火。“就像你过去杀死我的长子一样，他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雷蒙回退了一小步，“我很抱歉，公爵大人，对于过去发生的一切。” 　　德劳瑞斯转了个身，背朝雷蒙。 　　“就像过去一样，审判权交给你，梅洛克·雷蒙，你这次还要重蹈覆辙吗？” 　　雷蒙先生低垂着脑袋，他的心里在挣扎着，最后，做出了让自己妥协的决定。 　　“我对于您和您的家人，将会停留在愧疚之中。” 　　“所以，这一次，我还是想杀死您的儿子。” 　　德拉瑞斯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毛病，他停止了自己的摆架子，转过头看着雷蒙，“我好像听错了，你再说一遍，雷蒙。” 　　神圣降临！ 　　光芒从虚空中降临到雷蒙身上，暗金盔甲变成耀眼的白金色，巨大的光芒羽翼在雷蒙身后展开，周围存在的圣光之力在他的头顶形成涡流，构成了天使的圣光之环，雷蒙的周身萦绕着圣焰，就像坠落凡间的炽天使。 　　他的手中凝结出一杆昂基努斯的圣枪，枪尖在虚空中摩擦出火焰。 　　圣光的气势，像山崩海啸涌向四周。 　　“我说，我会终身活在对洛书塔尔家族的愧疚之中，但是我还是要杀死你的吸血鬼子嗣。” 　　“顺便把你也捎上，德拉瑞斯公爵，既然你已经成为了吸血鬼。我很抱歉，以往的情谊在我脑海中回想，但是，我还是做出了这么沉痛的决定，请让我背负屠戮你家族的罪恶吧。” 　　“为了世界和平，请你去死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纳斯兰的秘境 　　德拉瑞斯公爵苍白脸庞一阵青一阵红，表情非常的丰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两颗暴露在外地尖锐犬齿之间，呼吸凝成白霜。 　　猩红的眼睛闭合，再次睁开时，内部绽放嗜血的红光，那双眼睛，即使莱尔站在雷蒙先生的光翼之后，都感觉到战栗，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心脏。 　　“你，雷蒙，很好。”咄咄逼人的声音压迫感十足，莱尔心中对安德瑞天花板的战力不放心了一分。 　　德拉瑞斯变成漫天的蝠影，将约书亚裹挟带走，只留下一句狠话。 　　“洛书塔尔血族与你断交，雷蒙，从下一次开始，不死不休！” 　　德拉瑞斯用最强硬的语气说出了最怂的话，但雷蒙先生喜欢得寸进尺。 　　双翼一展，化作一道光芒紧随德拉瑞斯公爵的蝠影。 　　“不要抗拒，公爵大人，这个世界需要您的牺牲，为了世界和平，请死在我的枪下，不要跑，吸血鬼！” 　　敌我大佬的降临，最后以闹剧一般的结局结束。 　　莱尔看着准备返程的艾利安女士。 　　“这就结束了？”雷蒙登场，敌人成灰，敌方大佬出现，雷蒙追杀。 　　“结束了，如果对手足够强的话，也许还有一条活路。不论如何，都不会有精力在找我们这些小虫子的麻烦了，想想雷蒙先生烦你的样子，那位血族公爵估计够呛。” 　　为洛书塔尔家族祈祷十秒。 　　“我要去找卡莲处理一些私事，关于这身盔甲还有一些琐事，可能会花一段时间，疫医先生，你可以先行离开，我在陵墓之外设立了光标，能够直到纳兰尼亚。” 　　“好的，多谢。” 　　艾利安行了一个淑女礼，“不用担心，卡莲会安全完整地回去，我还不至于以大欺小。” 　　莱尔摸了摸后脑。 　　“那就麻烦您照顾她了。” 　　艾利安女士捧住了自己的嘴部，几声轻笑，就像春天飞鸟的轻啼，“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但是，现在也不用讲究这么多了，好的疫医先生，我会的。” 　　艾利安走得相当轻快，留下莱尔一头雾水。 　　没有在纠结，莱尔打算回头。 　　纳兰尼亚的旅程也要告一段落了。 　　莱尔扫了扫面前的巨大圆盘，那背后，应该就是纳斯兰公爵的真正陵墓，也就是阿里安娜先辈沉眠的地方。血族寻找的鲜血神器，也就在这扇大门之后。 　　那不是我该感兴趣的东西，就在莱尔如此思考的时候，他也确实在大门上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 　　情不自禁地走近，莱尔看到了几幅壁画。 　　这扇石盘，可能就是阿里安娜的生父雕刻的，因为在其上，都是三个女孩生活的故事。 　　一起读书，一起休息，一起饮食，一起睡眠。她的父亲肯定爱她们到了极致，才会在祖先的陵墓中雕刻出她们的模样，虽然如此稍显不妥，对已故者有些不敬。 　　莱尔很快就找到了阿里安娜的身影，她总是最安分的那个，碧翠丝是最小的那一个，但也是最捣蛋的那一个，莱尔莞尔一笑，注意力不自觉转到了素未蒙面的大姐身上。 　　海伦娜。 　　在壁画中，她毋庸置疑地处在姐妹的中间，看上去是一位非常受欢迎的姐姐。奇怪的是，她在壁画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自己的正脸，那一连串壁画，从她们的幼儿时代一直到成年，海伦娜从未展现过自己的正脸，她总是背对着莱尔。 　　这勾起了莱尔的好奇，他沿着石盘的边沿移动，企图找到那个身影，那张面孔。 　　莱尔看到了最接近自己预期的那一副，那是三姐妹坐在她们父亲床边的样子，像是在和父亲做最后的道别，阿里安娜和碧翠丝的脸上都带着悲伤，让观者心碎的悲伤。 　　海伦娜的面容被落下的帘幕阻挡，就像是在躲避眼前的一幕。 　　想看到她面容的想法战胜了这一切，莱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挪开那帘幕。 　　黄金的帘幕真的挪开了。 　　海伦娜并没有流泪，她的眼睛，正看着你，笔直的，穿透这副壁画，看着正在注视她的你。 　　那是一双怎样美妙的眼睛，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 　　莱尔沉重地呼吸着，事实上，他已经快不能呼吸了，拉动的帘幕是一个机关，一阵沁人心脾的异香灌入口鼻。 　　身体想要进入休眠，连胸腔中的心脏，都想要休息。 　　水水钻了出来，飞射的触手，钻入莱尔的口鼻，和那种已经钻入身体的味道做着斗争。 　　莱尔只能沉默地看着，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 　　和这座地下城一同沉眠。 　　…… 　　“咕噜！” 　　“他不会有事的。” 　　隐约能听到一个声音，莱尔感觉自己身处梦中。 　　一双轻柔的手将自己抱起，就像漂浮在云层之上。 　　这个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光的温热温暖自己的眼皮。 　　莱尔才迷迷蒙蒙地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 　　自己的眼球就像近视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似曾相识的轮廓，一些洁白的长裙，一股魔性的魅力。 　　“阿里安娜？” 　　她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将莱尔放在了草地上。 　　像一朵漂浮地云朵离开。 　　自己的心脏就像一个刚刚苏醒的病人，身体四处随之而来的是血液重新流动的酸麻，心脏还在隐隐作痛，莱尔躺在草地上，总算恢复了清醒。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莱尔抱怨自己的大意。 　　此时肢体还有点疲惫，干脆就在原地休息一会，四周都是青葱的树林，自己被带出了纳斯兰陵墓。 　　枕着青草，透过树叶，看着之上的晴空。 　　温度突然下降了，就像太阳早已落山，大地失去了温度。 　　莱尔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天空，光线没有消减丝毫。 　　这股寒意从何而来。 　　当莱尔低头，正好注意到了一张苍白阴寒的脸，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老熟人了。 　　这是一只幽灵，一只带着强烈负面气息的怨灵。 　　不知从何而来，在莱尔的视线中，从一棵普通的树后。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回过神来，自己的周围已经被幽灵包围，那一张张脸注视着莱尔，寒气几乎把莱尔冻结。 　　怎么了？我是撞上了这个世界的头七了吗？ 　　“疫医。”在密集的幽灵群后，出现了莱尔熟悉的身影。 　　白色的连衣裙就像湖畔的水仙，一顶同色的淑女帽，偶尔被微风吹起的淡蓝色纱巾。 　　今天的阿里安娜也是那么美丽，哪怕是在幽灵群中。 　　“你怎么会在这，阿里安娜？” 　　阿里安娜歪了歪脑袋，淑女帽上面的孔雀羽毛从左侧直立起来。 　　“我在带着我的仆人们散步，至于为什么在这，因为，这是我的家门口啊。” 　　顺着阿里安娜指示的方向，原本的树木化为幻影，一座恢弘的城堡，座落在山林之中，被百花包围，阳光照耀在城堡的尖塔上，就像给这个美丽的佳人带上闪亮的头饰。 　　“这里是纳斯兰城堡，是我的家。” 　　这里是纳斯兰城堡秘境的入口。 第一百一十三章 骸骨佳人 　　随着阿里安娜的招手，幽灵群回到了她的身后。 　　她拍了拍手掌，“大家，今天的散步结束了，要回去了哦。” 　　幽灵发出了叫声，虽然瘆人而且听不懂。 　　阿里安娜点了点头，看向了莱尔。 　　“疫医，你现在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阿里安娜抓住了莱尔的手臂，“请进来看看。” 　　莱尔没有回答，阿里安娜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牵起莱尔的手臂，带着他走进了纳斯兰的花卉世界，随着一群幽灵跟在两人身后。 　　草地随着两人的迈步，自动倒伏身体，露出一个个前行的脚印，花朵转动着自己的花托，始终向两人展示自己的美丽，颜色艳丽的闪蝶在阿里安娜的身边飞舞，扇动翅膀的微风，让阿里安娜的长裙更加轻盈。 　　在这片天然花园和纳斯兰的城堡之间，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清风让镜面一般的湖面荡起涟漪，在湖畔，落叶成为了小船，朝着粼粼波光远行。 　　阿里安娜似乎在蹦跳着，至少莱尔能感受到步伐的轻快，偶尔有幽灵插了个队，那惨白的面孔穿过莱尔的身体，注视着他的脸，在这种欢快的气氛下，莱尔回了一个微笑，但不确定他能不能注意到。也许在幽灵的眼中，只是一个有着尖嘴的鸟人用那双玻璃眼珠盯了盯自己。 　　索然无味，回归原位。 　　一只有着橘红色翅膀的蝴蝶降落在莱尔的手指上，那只和阿里安娜紧握在一起的手掌，它扑闪着翅膀，触角在皮革手套上拍打着，似乎也很好奇这个新鲜玩意儿。 　　两人并没有前往城堡，而是来到了一片阴暗树林的身后。 　　还没等莱尔心中诞生什么念头，面前一幕就打消了所有的性质。 　　成群的墓碑。 　　阿里安娜朝幽灵群挥了挥手，“大家，要休息了。” 　　得到了指令，幽灵纷纷钻进了自己的坟墓里。 　　阿里安娜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和莱尔就进了墓群中，在一个显眼的位置，有着一条弯曲葡萄藤搭建的阴凉地，而在其下，摆放着一具石棺，被搁置在前面的墓碑才完成了一小部分，只刻下了一行名字。 　　阿里安娜·纳斯兰。 　　“阿里安娜，这是什么？” 　　“我给自己设计的棺材和墓碑。” 　　“在从前的那次事故之后，海伦娜，我和碧翠丝幸存了下来，为了陪伴海伦娜，我和碧翠丝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我加入了安德瑞。但是，曾经的仆人们却难以安眠，我每天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安抚他们的幽灵，期待有一天他们能放下自己的怨念，得到解脱。” 　　“……你成功了吗？” 　　“总有一天会的，不管他们的执念有多么深刻，我都会一直陪着他们，直到永远。” 　　“但是，我也很好奇，死亡的感觉。如果我当初选择了另一条路，选择了和姐妹道别，沉睡在棺材里，埋藏在绿茵之下。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感觉。” 　　“所以我打算试一试。” 　　莱尔看着面前的石棺，“那你找到那种感觉了吗？” 　　阿里安娜摇了摇脑袋，“没有，每次躺下，就会想到还有别的事情，很快就会醒过来，光是躺在那，真的很无聊。” 　　“但是现在不会了，”阿里安娜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因为你来了，只要有你和水水在，我肯定不会感到无聊的。” 　　“所以，疫医，”阿里安娜跃跃欲试，“我们一起睡一觉吧。” 　　“在棺材里？” 　　“嗯嗯！” 　　抛开心里不吉利的念头，你都是个降灵法师了，怂什么。 　　“这是我的荣幸，可以和阿里安娜合葬在一起。” 　　“嘿嘿，快躺下吧。” 　　石棺不打也不小，装下一人绰绰有余，但两人就显得拥挤了。 　　莱尔因为疫医面具的鸟嘴无法转头，只能平躺，甚至躺下之后，鸟嘴还会在石棺外留下一个小尖角。阿里安娜侧躺着，朝向莱尔的这一边，身体和莱尔紧贴着，莱尔能感觉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 　　和阿里安娜的身体触碰，就像是贴着一片云朵，大概是什么魔法的遮蔽作用。 　　肉体触碰的念头打消了。 　　水水在莱尔的腹部团成一个小团，阿里安娜则伸出手臂在水水身上抚摸着。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容，“我好像感觉到了，这种安宁……” 　　阿里安娜的声音渐渐减小，手臂的摆动也慢慢变轻，整个人就像睡着了。 　　莱尔无法转头，看不到她的样子。 　　但莱尔看到的眼前的一幕。 　　一双双透明的手掌把住石棺的边沿，随后是一个个探出的幽灵脑袋，这些曾经的家仆，并没有按照阿里安娜的命令进行休眠，他们趴在阿里安娜的石棺上，就像看着孩子睡颜的父母。 　　“阿……”莱尔真打算叫醒她，结果就看到，幽灵们人性化地举起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前，整齐划一的噤声动作，真的很有压迫感。 　　意识到自己小主人带回来的工具人不会在惹乱子，幽灵的表情舒缓了不少。 　　莱尔身上趴着水水，水水的头上放着阿里安娜的手掌。 　　阿里安娜的手掌之上，重叠的幽灵手掌覆盖其上，静静地散发光芒。 　　莱尔心想，他们的执念，大概就是作为主人的阿里安娜。 　　这份执念，又该如何消除。 　　如此的寂静，持续了几个小时，直到莱尔的身体开始酸疼，直到阿里安娜醒来，直到太阳落山。 　　莱尔和阿里安娜进行了道别，之后的城堡一行也被迫取消，已经太晚了，自己必须回去和雷尔夫汇合了。 　　莱尔离开之后，阿里安娜看着面前的墓碑良久不语。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戏谑地出现。 　　碧翠丝捧着一只酒杯，手上拎着一瓶酒，苍白的脸上因为饮酒带着红霞，“我刚才好像看见你的小情人跑出去了，我的姐姐。” 　　没有得到回复，碧翠丝不满地打了个饱嗝，又喝下一杯，像是软泥一样趴在了阿里安娜肩头。 　　“你在看什么，姐姐，啊，还在玩你的过家家游戏吗？” 　　“名字，”阿里安娜指了指墓碑上的空白部分，“我不知道疫医的名字。” 　　碧翠丝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满，又很快被隐藏，她的眼睛骨碌一转，嘴上带着微笑。 　　“我知道哦，如果你求我，我就告诉你，疫医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知道？” 　　“啊，因为上一次疫医先生去过我的酒吧，不小心把他灌醉了，巨额的花销威胁下，疫医先生决定用肉体弥补我的损失，我们度过了一个相当甜美的夜晚，所以，我比姐姐知道的多一点点哦。” 　　阿里安娜侧过脑袋，慢慢地将面前的纱巾取下。 　　“你又在说谎，碧翠丝。” 　　失去魔法的遮掩，展现出来的，并非莱尔所想的美丽面孔，而是一颗洁白的白骨头颅，以及眼眶中幽蓝的灵魂之火。 　　“疫医是我们的一员，他和我一样，是一只巫妖，巫妖怎么会喝醉呢，小撒谎精。”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远行者艾利安 　　阿里安娜开始数落起碧翠丝，碧翠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完美，阿里安娜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关于巫妖会不会喝醉的念头上，还有对自己的批评。 　　像妈妈一样唠叨，可平时就像不懂事的小丫头，真是不明白，阿里安娜怎么会是纳斯兰家里的孩子，明明笨蛋的像块木头一样，和我和海伦娜姐姐都不一样呢。 　　碧翠丝将酒杯的鲜红酒液饮下，完全没有在意阿里安娜的说辞，爽啊，起床之后的第一杯冷藏红酒，果然美味啊。 　　碧翠丝没注意的是这么一句话。 　　“真是不明白，碧翠丝怎么会是我们纳斯兰家里的孩子，明明调皮的像只小妖精，和我和海伦娜姐姐都不一样呢。” 　　话锋一转。 　　“不过，还是谢谢你，碧翠丝，是你把疫医带到家门的吗，在我和幽灵去散步的时候，在家门前看到疫医，就像收到了生日礼物一样。” 　　碧翠丝一脸莫名其妙。 　　“笨蛋阿里安娜，我才刚睡醒，刚从酒窖里拿食物出来，谁会管你的疫医先生。”吸血鬼昼伏夜出，此时正是碧翠丝的早晨。 　　“奇怪，那疫医是怎么找到入口的，巧合吗？” 　　碧翠丝的嘴唇紧贴着酒杯，在玻璃表面留下诱人的唇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浓厚的乐趣。 　　凑到姐姐身边，从背后环抱她的骨感腰肢，“阿里安娜姐姐，我有一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阿里安娜看着碧翠丝扑闪的大眼睛，这个表情，和小时候碧翠丝从自己手中偷走糖果，一模一样。 　　“不想知道。” 　　“真的是很大的秘密哦，大到你的下颌骨会掉下来的那种。” 　　阿里安娜敲了碧翠丝的脑袋，向着城堡走去，“我的骨骼被灵魂之力强化了，下颌骨才不会掉下来！” 　　“只是一个比喻，我的意思是，你会非常惊讶，想知道吗？和你的疫医先生有关哦。” 　　“不想，因为碧翠丝的嘴巴里很难听到真话。” 　　“是真的，我保证我说的绝对是真的。” 　　“是吗？那你先说说。” 　　“就是……你套路我？” 　　“啧。”阿里安娜没有继续等待，继续走向城堡，“快走吧，下午茶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阿里安娜变成坏人了。”碧翠丝紧随其后。 　　…… 　　圣光之锤敲打在圣光之盾上，除了火星和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没有任何东西发生。 　　这样的一幕已经持续了一小时左右。 　　艾利安预估着自己的时间，随即又在身上刷新了一层圣光之盾，哪怕原本的光盾上，一丝裂纹都没有。 　　卡莲的战锤插在地上，在一旁喘着粗气。 　　这小犊子还知道累啊，那柄光锤在自己的圣盾上叮叮当当一小时，艾利安差点觉得这丫头已经天赋异禀的非人类了。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才没有，偷我盔甲的贼，我是不会妥协的，等着，我马上就拆了你的乌龟壳！” 　　卡莲被挑衅了，进入暴怒状态，攻击速度超过以往。 　　艾利安在光盾下捂着自己的脸。 　　忘了这丫头性格像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看这架势，还要等一小时。 　　又过了一小时，卡莲脱力，昏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卡莲发现自己躺在别人的大腿上，脸上那个可恶的盔甲正对自己。 　　偷铠甲贼将一块牛油面包递给自己，卡莲最终还是没有抗拒饥饿，啃着面包的同时，也不忘照顾自己的尊严。 　　“比薇尔莉特姐姐带我吃的，难吃多了。” 　　这番话让艾利安小小的生气了一下。她从卡莲的乱发中揪住了她的小耳朵，提了起来。 　　“哎哟！疼！偷衣贼！快放手！”卡莲小时候比一般孩子皮的多，父亲大人小时候没少扭过自己的耳朵，久而久之，这成了卡莲的致命弱点，那种被拿捏到就不会反抗的弱点。 　　艾利安的声音出现在卡莲耳边。 　　“你父亲是怎么教导你的，拿到别人的礼物要说什么，嗯？” 　　“谢谢！谢谢你给我的食物！” 　　艾利安将卡莲放下，她立刻缩到了地上，金发之下，脑袋没有力气的耷拉着，卡莲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这种惨状，让艾利安动了恻隐之心，她伸手把卡莲招过来，轻轻将她耳朵上的金发撩开，自己刚才似乎用了不小的力气，那只耳朵红通通，就像被烤熟了一样，艾利安召唤出圣光，开始抚平卡莲的疼痛。 　　耳朵上的凉爽让卡莲精神了不少，彭拜家族的尊严又再次苏醒。 　　于是卡莲又嘴硬了一下。 　　“哼，纯洁者莱尔大人的治愈肯定比你好多了。” 　　艾利安露出了微笑。 　　“疼！！！！！姐姐！！！漂亮姐姐！！！卡莲错了！！！谢谢你的治疗！！！呜呜呜呜呜！” 　　当艾利安松开手掌的时候，卡莲的光影盔甲顿时消散，卡莲蹲坐在地上，穿着修女服哭得梨花带雨。 　　完了，自己的铠甲绝对要不回来了，回去又要被父亲大人揪耳朵，呜呜呜…… 　　艾利安看着坐在地上的卡莲，直到现在这丫头才展现出女孩的一面。 　　她伸手将黏在卡莲额头上的金发拨开，帮她擦拭眼角的眼泪。 　　“真的是把多朗科的倔脾气和作死遗传的淋漓精致，不愧是他的女儿。” 　　卡莲带着眼泪看着偷衣贼。 　　“你认识我父亲？” 　　艾利安犹豫了一会儿，“是的，我认识，我和你的姑姑是好朋友。” 　　卡莲的眼睛睁大了不少，“你和姑姑是朋友？真的吗？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姑姑了，父亲大人说她去了最边疆的圣光教堂工作。” 　　艾利安沉默了几秒，她的手掌在卡莲的脸颊上抚摸，“是的，你的姑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是姑姑的同事吗？那个圣光教堂真的有那么远吗？远的姑姑这些年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明明小时候她经常抱我的。她应该很喜欢我才对。” 　　“我们的工作比较繁忙，你的姑姑恰好抽不开身，她委托我回来看看你。” 　　“那你还把我的盔甲偷走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不敢回家，怕父亲大人揍我。” 　　“……你的盔甲我现在急用，而且，我不是给你了一套修女服吗？你穿在身上的这一套。” 　　“这有什么用，修女服能和银骑士盔甲比？” 　　“你如果把这身修女服穿回家，你的父亲绝对不会揍你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的姑姑的修女服。” 　　“你的姑姑，远行者艾利安·彭拜的修女服。”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苏醒 　　“你真的认识艾利安姑姑。”卡莲的眼中带着小星星，偷衣贼还穿着自己铠甲的事就像已经被抛在了脑后，“我还以为你在骗我，没想到你居然念出了艾利安姑姑的名字。” 　　“艾利安姑姑现在过的好吗？” 　　艾利安女士把卡莲迅速贴近的脸按了下去。 　　“她过得很好，每天除了诵念经文，收拾一下主教大人留下的烂摊子，救援一下身处困难的晚辈，日子过得还不错。” 　　“主教大人还会留下烂摊子？”卡莲回忆了一下曦光教堂那位带着披肩的红衣主教，那位一只带着让人安心的微笑的慈祥老人，主教大人带来的困扰，大概是每次布道之后，几乎要挤破礼拜堂大门的信徒吧。 　　“我现在追随的主教冕下很特殊，他是一位……非常有精力的人，他非常热衷于和周围的人进行……互动。”艾利安想象着雷蒙先生挨家挨户打飞那些社团的大门，冲进去发送圣光的温暖的样子，还有执行委员会踏破礼拜堂大门的投诉者，确实非常热闹。 　　这些行为，在艾利安加入安德瑞之前是不存在的，谁敢和雷蒙说理，就要接受圣光的赐福。而当艾利安加入之后，安德瑞人意识到这位追光者居然讲道理，以前被记在小本本上的控诉像凛冬的暴雪涌向了艾利安。艾利安尽己所能地维持着圣光的温和，但和雷蒙先生一次打十个的效率相比，显得杯水车薪。迫切需要一个依靠分担压力，是艾利安日思夜想的事。 　　卡莲听着艾利安修饰后的故事，两只手掌捧着自己的脸颊，带着微笑。 　　“艾利安姑姑是不是做的非常好。”她用手指比出两个圆形，像眼睛一样扣在自己的眼睛上，“毕竟艾利安姑姑可是有着‘恩赐’的人。” 　　恩赐，追光者对于天赋的同名词。 　　艾利安的声音不可察觉地停顿了一秒。 　　“丫头，你的姑姑的，名为‘真实之眼’的恩赐，你，喜欢吗？” 　　卡莲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当然喜欢，艾利安的恩赐绝对是最最最最好的，真实之眼的出现，绝对是圣光的奇迹，艾利安姑姑绝对会和纯洁者莱尔大人一样，将圣光的世界变得更好。” 　　“卡莲，你知道真实之眼的能力吗？” 　　“当然，姑姑都告诉我了。仅凭注视，就能感知人的内心，喜怒哀乐，心中的情绪，都会真实的反应出来。” 　　“那这种能力，为什么好呢。” 　　卡莲高傲地抬头，“笨蛋，当然好了。艾利安姑姑每次带我玩的时候，不论我心里想的什么，她总是能给我喜欢的，想要的。她是最好的姑姑，她能真正了解我的内心。有着这样的能力，艾利安姑姑会成为连接心灵之间的桥梁，让所有人真正地团结一心。” 　　“团结一心……呵呵……真是美妙的梦想呢，卡莲。” 　　“总有一天，这份理想会变成现实的，艾利安姑姑肯定会做到的。” 　　看着像小兔子一样蹦跳的卡莲，艾莉安看得出了神，她伸出手臂，抓住卡莲，将她放在自己怀里，把玩着她翘起的金发。 　　卡莲看着她的骑士面甲，安分地就像一个洋娃娃。 　　“你的心情不好吗？” 　　艾利安捏着她的脸颊，“不是的哦，艾利安曾经告诉过我，说自己小侄女的脸蛋手感特别好，我一直想试试。” 　　“哼哼，那我就大发慈悲地满足你好了。” 　　“嗯呢。” 　　就像回到了过去，艾利安的记忆也回到了曾经。 　　…… 　　雨夜，在一条泥泞不堪的溪流旁，巨大的铁处女被一个佝偻的身体拖上了岸。 　　带着一条破长袍的身影卸下了锁链，打开了，一股浓郁的新鲜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股足以让任何人类作呕的味道，并没有让身影产生什么变化，因为黑袍之下，只是一具骸骨而已。 　　骷髅看着铁处女的内部景象，下颌骨微张，他伸出苍白的鼓掌在其中摸索着，四下寂静，只有不远处溪流上方城中爆发的火光，像是烟花一样闪烁一下。 　　他拨弄着一块断裂的腿骨，结果却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虚弱的声音，接着，在铁处女角落的碎骨堆中，出现了幽蓝的火光。 　　“一个……巫妖？”艾利安艰难地发出声音。 　　“是的，女士，很高兴认识你。”巫妖脱下自己的泥皮帽子，完成了一个脱帽礼，“欢迎加入我们，新人。” 　　“我？” 　　“是的，孩子，你也成了一位巫妖。” 　　“怎么会？我怎么会……我可是一名修女啊。”我没有机会到主的天堂吗？ 　　骸骨眼眶中的火苗闪动了一下，他用漏风的指骨习惯性地挡住了口部，虽然没有任何作用，“这年头到底怎么了，圣光势力连巫妖都想侵占吗？该死的雷蒙是不是对死人下咒了？” 　　“雷蒙？”那也是一只圣光的巫妖吗？只是这个名字，好熟悉。 　　“你可以叫我唤醒者，孩子，既然你已苏醒，那也就没有像那些倒霉蛋一样继续沉眠的理由了，如果你迷失了方向，我倒是可以给你找一个好去处。”唤醒者将一枚小巧的戒指小心的放在了碎骨堆面前，“安德瑞学院，一所开放包容的学院，也有着唯一存在的使用圣光的混球，我相信那么混蛋的东西，世界应该不会容许出现第二只，孩子，你还可以顺便帮帮我，成为我今晚的开门红。” 　　“……我会去看看。” 　　“哦吼！”唤醒者蹦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乱葬岗绝对是最佳的招生地点，今年的招生大使，我要定了。” 　　看着经文上记载的亡灵生物，像是活物一样在墓园里跳起了舞，艾利安的意识安定了不少，心中甚至在这十年之中，第一次体会到了温暖的感觉，即使，自己已经变成了没有温度的巫妖。 　　“我该怎么去安德瑞学院呢，尊敬的唤醒者。” 　　唤醒者的高踢腿僵硬在了空中，他的脑袋回转一百八十度，惊讶地看着艾利安。 　　他走过来弯腰蹲下，两只指骨放在艾利安面前，头骨低垂着，眼眶中的青色火焰紧盯着幽蓝火光。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有礼貌的新人，孩子，你被圣光选中真是一个悲哀，我来教你怎么去安德瑞，看到这个徽记没有，对，这个有着漂亮死亡夜茄花的蓝色徽记。” 　　“你看，它现在是蓝色的，因为他记住了你的身份，如果它碰到人类，会变成红色，如果是其他黑暗生物，会变成黑色。” 　　“你只要轻轻按一下，它就会把你带到安德瑞学院去。” 　　“那，如果是其他颜色的时候按呢。” 　　“如果是被主人标记过的话，戒指会传送到它主人的身边，否则，那就是那些安德瑞研究员的试验台上。” 　　“通常情况下，他们都是讲道理的，嗯，如果你恰好无法满足他们的研究欲望的话。”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圣光之殇 　　“新人，记得要伪装身份，现在外面查的严，别暴露了。” 　　唤醒者捏了捏下巴。“你这个铁处女就挺好的，你现在是一堆碎骨，不方便行动，不如，蹦着走。” 　　“好的。” 　　唤醒者听到艾利安接受了自己的意见，非常高兴。 　　“加油，新人，说不定你还能因此赚上一笔，作为化妆舞会的头牌。” 　　在唤醒者莫名奇妙的话语下，艾利安盖上了铁处女的盖子，按下了戒指。 　　……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当艾利安到达主厅的时候，自己独特的外形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哇哦，那个家伙真酷！ 　　太棒了，我为什么想不到！ 　　看来它就是今晚的冠军了。 　　自己的恩赐就像一道诅咒，连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自己就像一只进入展厅的猴子，得到了众人的喝彩。 　　但愿在这具铁处女中的可悲灵魂得到安宁。 　　在众多杂乱的想法中，那个声音，就像阳光之下的清泉，浸润艾利安已经濒临干涸的心。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来到了那个人面前。 　　白色的鸟嘴面具，黑色的大衣就像乌鸦的羽毛。 　　艾利安看到了一股代表恐慌的黑色，疫医装扮的先生颤颤巍巍地行了一个礼。 　　“安乐，先生。” 　　一个小巧精致的光明灵魂。 　　你好，疫医先生。 　　…… 　　雷蒙先生的出现就像一场大地震，将原本稳定的招生仪式打断。 　　也将艾利安的心弦绷断，她陷入无法形容的震惊中。 　　雷蒙冕下也成为了巫妖！ 　　那位雷蒙冕下居然，成为了一只巫妖。 　　一股愤怒出现在艾利安心中，随后又是窃喜，自己居然要成为雷蒙冕下的同伴。 　　带着复杂的情绪，艾利安走向了雷蒙。 　　“赞美圣光，雷蒙冕下。” 　　对着被院长先生的骨杖按在墙角摩擦的雷蒙先生行礼。 　　雷蒙顶着巨大的光盾，注视着面前的铁处女。 　　他的头盔隙缝中闪烁着光芒，注视着铁处女中的身躯。 　　“我的姐妹，我的圣光啊，你遭遇了什么！” 　　听着雷蒙冕下的声音，以及真实之眼所看到的关切，艾利安产生了不错的感觉。 　　“三锁，祈福修女，艾利安·彭拜，向您表达敬意，赞美圣光，雷蒙冕下。” 　　艾利安的加入，让雷蒙的嚣张气焰又壮大了不少。 　　“今夜，是圣光的胜利，艾利安，圣光万能教团欢迎你。” 　　“这是我的荣幸，雷蒙冕下。” 　　“今晚注定值得庆贺，但是，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 　　艾利安想起不久前看到的光芒，提出了她的建议。 　　“雷蒙阁下，其实今夜，有幸融入圣光的，并不止我一人，我在集会上，看到了一个温柔的灵魂，亡灵的污浊和邪恶并没有污染他，他也许值得。” 　　“真的吗？老不死的！别打了，你没听到吗！你屋炸了，快去三楼看看。” 　　…… 　　从招新会回来之后，艾利安到达了圣光礼拜堂。 　　借助雷蒙冕下的力量，艾利安的身体恢复了她该有的样子。 　　纤细的骨骼，修长的指骨，白皙的头骨上，原本整齐的牙齿，此刻显得分外可怕，对着雕刻天使的彩色花窗，艾利安看到了自己眼眶中的火焰。 　　“这就是巫妖吗。” 　　雷蒙先生用圣光冲刷着空置的铁处女，嘴里诵念的悼词洗涤这件刑具中诞生的恐惧。 　　“你需要一身新的伪装，艾利安，你的骨骼才刚刚愈合，她就和新生婴儿一样稚嫩，你需要一定的装备来巩固，你接下来的伪装，最好选用和你合身的人形装扮。遗憾的是，我的盔甲明显要大上不少。” 　　“没有关系的，雷蒙冕下，我恰好知道，哪里有新的伪装。”小卡莲似乎还在卡珊戴尔修行，那一套家族传承的银骑士铠甲，我应该还能用。 　　雷蒙敲了敲铁处女的钢板，艾利安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艾利安修士，经过巫妖的转化，你的力量已经改变了。” 　　“你的体内，不仅存在着柔和的圣光之力，在你的第十六截脊柱里，已经形成了一颗，暗影之种。” 　　“你成为了，一名分歧者。” 　　分歧者，教廷眼中的背叛者，同时信奉圣光和其他力量的人，这简直就是对圣光的亵渎，分歧者的下场，通常都是审判。 　　艾利安感受到一股悲哀，她的指骨穿过胸腔，触摸着那一块完全变为黑色的骨头，那个位置，对她而言非常熟悉。 　　“您要审判我吗？雷蒙冕下。” 　　雷蒙握紧拳头，“那取决于你的故事，艾利安，”他碰触着铁处女顶端的少女头像，那双空洞的眼眶无声地哭泣着。“告诉我，姐妹，你生前，经历了什么。” 　　“我是卡珊戴尔的修女，我有着看透人心的恩赐，我的老师将其称为神迹，在我的修行期结束之后，他亲吻我的额头，将我安排到了都莱修道院，那是一座正与圣光产生分歧的城市，临行之前，导师这么告诉我，【孩子，你的力量，注定了，你的光明未来，你会成为沟通人心的纽带，将偏向野兽的我们，拉回到巴别塔诞生之前的黄金时代，人们信任彼此，依靠彼此，你，即是我们的光。】带着这样的信念，我踏上了旅程。” 　　“但我错了。阻碍我们的，不只是不同的话语，还有已经兽化的自私心灵。在我指出他们的真实愿望时，没有感谢，没有认可，只有自己内心被窥视的恼怒和肮脏的欲望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羞耻。因为我的到来，唾骂和恐吓来到了都莱修道院，我的同伴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他们的心底也在抱怨着，抱怨着我带来的一切恐慌，厌恶我给他们浑浑噩噩生活造成的剧变。” 　　“有一天，都莱的领主见到了我。”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修女，他像是玩笑一样地微笑着。” 　　“背叛，不洁，战争和名利。你不爱你的妻子，你在觊觎你的侄女，你在忤逆你的君主，你在筹划一场叛国。” 　　“光明之下，我宣告着他的罪责。” 　　“但受到刑罚的，是我。我被诬陷成罪恶的狂徒，堕落的女巫，黑心的荡妇。人们为我的判决拍手叫好，我的同僚也只是带着内心的安宁沉默。” 　　“我接受着铁处女的折磨，整日整夜的痛苦哀嚎着，直到最后一根钢钉，刺穿我的第十六块脊骨，刺穿我生命的支柱。” 　　“我以为，成为巫妖的我，会怨恨我所遭受的一切。” 　　“但是我看到了您，雷蒙冕下，我所遭受的苦难，对于您受到的侮辱来说，不值一提。” 　　“不属于凡间的奇迹，消逝的天堂，短暂的太阳。” 　　“圣光之殇，梅洛克·雷蒙冕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得了的东西 　　卡莲一手拎着自己的长杖，一手抓着黑色升降铁板的边沿。 　　和艾丽安结束了交流，她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那个小黑屋，好消息，艾丽安姑姑还活着。 　　卡莲心中本身有着隐隐的不详预感，尤其是父亲大人总是习惯呆在自己的书房里皱眉沉思，她原本以为是不是家族遭受了什么不测。 　　一股阴云出现在卡莲稚嫩的心土上。 　　“果然是父亲大人到更年期了，男人到了一定年龄就喜欢捶胸顿足。”卡莲微笑着，蹦蹦跳跳走在黄金城中。 　　黄金之城不知遭遇了什么而变得满目疮痍，半空中碎裂的银镜洒下细散的亮银片，黄金道路因为经历了融化和凝固的物理过程变得古怪，整座城市就像被十二级台风亲吻了一样。 　　但在心情舒畅的卡莲眼里，这都不是事儿。 　　升降机断成两截，吊在半空中就像初秋即将脱落树枝的枫叶，无精打采地摇摆着。 　　卡莲轻哼一声，将修女服的裙摆拉高一点，既然是艾利安姑姑的礼物，那就爱惜一点。一个助跑，卡莲在石壁上踩出一道裂纹，身体就像进入老旧相机的照片，在空中静止。接着一个使劲，石壁的裂纹像扩散的蛛网，卡莲像一枚飞射的炮弹，抓住了空中的缆绳。空闲的手掌握着长杖，一个圣光的能量之锤将悬挂在对面短板上的拉杆打折。 　　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将在空中荡秋千的卡莲送回了顶端。 　　在纳斯兰陵寝外，卡莲伸了伸懒腰，据说莱尔阁下凭借着纯洁者的力量解决了吸血鬼，地下城的惨状也是战斗的余波，真是强大。 　　卡莲，你也要加油了，绝对不能拖莱尔大人的后腿。顺着草地上的光尘，卡莲慢慢前进。 　　天色渐晚，眼前的密林好似没有尽头，要不是地上的光尘显示道路无错，卡莲肯定会大伤脑筋。 　　远处的树木后传来了动静，卡莲握紧手杖，是野兽吗？ 　　那个熟悉的单薄身影进入眼帘，他的宽松制服上沾满碎叶和花瓣，从灌木后走出，起先看着光尘的眼睛，和卡莲对视。 　　“是莱尔大人！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吗？” 　　明眼人都知道不是在等你啊，莱尔心想。离开纳斯兰秘境之后，重新寻找回去的路花了不少的时间，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光尘，还有一只活泼的卡莲。 　　“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卡莲。” 　　“呜呼！我们击败吸血鬼了，莱尔大人，你真是太棒了。”卡莲对莱尔使用了火箭头槌，原本防御吸血鬼攻击的水水终于起了作用，莱尔只是被扑倒在地。 　　“快点起来，我们得在天黑之前回到纳兰尼亚。”拍打身上的碎叶，莱尔有点无法直视卡莲的崇拜眼神。吸血鬼是雷蒙先生击败的，但仅仅狐假虎威的自己却受到了战士卡莲的崇拜。 　　自己要变强才行，这样才能对得起这份敬意，虽然变强的是死灵法术罢了。 　　黄昏降临之前，两人回到了纳兰尼亚，并有幸参加了本尼特家族的晚宴。 　　热心的本尼特先生并没有介意卡莲和莱尔的年幼面容，像是迎接英雄一样对两人进行了热情款待。 　　似乎薇尔莉特已经把自己的遭遇完整地告诉了自己的父亲，这位富商对两人表达了自己最真挚的感谢。 　　吃饱之后，两人看到了雷尔夫。 　　并不是在薇尔莉特的闺房，否则现在的雷尔夫大概已经不完整了。 　　那是一个原本是客房的地方，侍者和女仆站在门外恭候，雷尔夫躺在中心的垂帘丝绒大床上，就像童话里公主躺着的位置。 　　他的御姐王子坐在床边，两只手掌在肆意抚摸他修长的手指，像是要把他手指上的老茧刮下来一层。 　　“薇尔莉特，叔叔怎样了。” 　　薇尔莉特停止动手动脚，她将手指放在嘴唇上，“他需要静养。” 　　“莱尔，过来。”睡美男并没有买账，雷尔夫有气无力地呼喊侄子的名字，虽然语气依旧强烈，可此时，他连摆脱薇尔莉特的骚扰都做不到。 　　“我在这，叔叔。” 　　雷尔夫的手掌伸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碰触到莱尔的胳膊，“你没有受伤吧。” 　　他艰难地撑开他的眼皮，在看到莱尔没几秒之后，又闭合了眼眸。 　　“没有，叔叔。” 　　雷尔夫变得特别虚弱，这应该是感染瘟疫的副作用，尽管是在他血管里停留了几十秒，他已经变成了虚弱状态。 　　“莱尔大人，请小心，雷尔夫长官身上有黑魔法的味道。” 　　卡莲适时地提醒着。 　　当然，我当然知道，我干的。 　　“圣光有办法治好吗？” 　　卡莲像是看笨蛋一样。 　　“当然可以，莱尔大人，只要你使用圣光的力量，这对于莱尔阁下应该是小事一桩。” 　　这就很尴尬了，到底该找什么理由拒绝呢。 　　莱尔看到了薇尔莉特眼睛中的期待。 　　“也许……也不着急治疗，正好给疲惫的叔叔放个病假。” 　　薇尔莉特疯狂赞同，她还向卡莲发起了攻势，“卡莲，明天留在纳兰尼亚玩一天吧，玫瑰饼想吃多少，姐姐请你吃。” 　　“最喜欢薇尔莉特姐姐了！” 　　危机似乎解决了。 　　莱尔呼出一口气，结果被雷尔夫一下子带倒，趴到了他的耳边。 　　雷尔夫发出了声音。 　　“你干的？” 　　雷尔夫叔叔发现了？可是他不是一开始就被打晕了吗？莱尔心中忐忑。 　　“哪方面？” 　　“吸血鬼的死。” 　　“算吧。” 　　“我现在的样子。” 　　“……也算吧。” 　　“这种有气无力的状态，明天会不会好起来。” 　　“应该快好了，那是副作用，我不得已使用的魔法。” 　　“黑魔法？” 　　“一点点黑。”死灵魔法，复苏亡灵，我敢说吗。 　　“那圣光是怎么回事？” 　　“一点小技巧。” 　　雷尔夫发出了嗤笑，“我就说，傻侄子深更半夜跑出去会研究什么鬼圣光，看你也不是那块料。” 　　莱尔只能沉默地点头，争取不发出大的声音，刚才不小心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又应付了雷尔夫一阵子，莱尔满头大汗地和薇尔莉特走出了房间。 　　“我叔叔身上穿的是什么。” 　　“冰面丝绸睡袍，”薇尔莉特的嘴角疯狂上扬，“粉色少女系列。” 　　“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没看到。” 　　“放心，不会出卖你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老骗子 　　雷尔夫恢复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快得多。 　　早晨，卡莲在雷尔夫的凝视下使用了早餐。虽然当时卡莲敲晕自己的行为也许是明智之举，但阴寒的雷尔夫怪罪别人不需要理由。 　　卡莲像只担惊受怕的小松鼠，在雷尔夫的无声注视下。没有责备，也没有惩罚，恰恰是这种冷暴力，才是最吓人的。卡莲甚至没有心情享用自己的大餐，只能在仓促填饱肚子之后，躲在莱尔身后。 　　莱尔用汤匙撑着碗中的蘑菇浓汤，纳兰尼亚的食物都带着一种甜味，初次尝试，你会喜欢这种味道，但再次享用，在舌苔上滋生的只剩甜腻了。莱尔的手指也在轻轻抖动着，还好提前让水水固定了自己的手臂，不至于让这份表象暴露。 　　雷尔夫此时穿着那套熟悉的治安官黑色大衣，莱尔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那件少女睡袍，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因此生气。雷尔夫带着来到纳兰尼亚的冷漠表情，薇尔莉特也像初见一样带着恬静的微笑。两个大人将秘密装在了各自的瓶子里。 　　“吃完早餐，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关于吸血鬼卡伦特的后续，薇尔莉特会和泰伦男爵协调，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新人们。” 　　没有多余的训斥，直到三人登上返程的马车，和薇尔莉特进行着道别，雷尔夫都没有在讲一句话，似乎残留的疲惫还在他的身体里。于是，莱尔和卡莲也没有大声喧哗，看着雷尔夫的脑袋靠在窗台上，眼睛无神地看着窗纱外的阳光。 　　莱尔看着雷尔夫的侧脸，脑袋里像是产生了一个错觉。 　　他是不是变帅了，一点点。 　　持续一天的奔波，在卡珊戴尔的报道之后，三人分道扬镳。 　　莱尔盘算着今晚在安德瑞的活动，水水的赋予法还没完成，自己看来要在学者先生那度过不短的时间。 　　…… 　　布鲁特·本道是一位江湖骗子，在年轻的时候，他也有过传奇的一生，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身体的孱弱，他变成了一个身材佝偻，有着一对昏黄眼睛和一口黄牙的伶牙俐齿的老骗子。 　　子虚乌有的江湖传闻和不屑一顾的道德品质让他在家乡花光了自己的最后一丝信誉。膝下无子，穷困潦倒的自己不得不回到这片自己的腾飞之地。诡诈大师布鲁特人老心不老，他打算凭着自己破旧披风内侧的“宝贝”再来一次人间风流。 　　他的酒糟鼻子就像猎犬一样嗅着这里的空气，一股带着沉重湿气和发霉木头的烂味，这个地方和十年前没有丝毫区别，哪怕是现在所处的街道看起来干净了不少，但骨子里那股烂味丝毫未变。 　　十年前，自己会在这个破巷子里，和几十个竞争对手哄抢着那些挨宰的肥羊。如今，这里只有自己，哈，这可轻松多了。老布鲁特当然不相信那些混球已经改邪归正了，更大的可能，那些坏东西终究没有熬过我，哈哈，八十岁的布鲁特依旧健步如飞。 　　这条小巷连着主街道，布鲁特就像一只蹲在垃圾桶上的老猫，看着街上的行人。 　　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莽撞的小子了，时间夺走了自己的力量和活力，却也换来了狡猾和经验。那些穿着华丽的，脸上带着高傲神情的人，不是理想的顾客。他们站在自己的人生高峰上，不要说接受自己来路不明的宝贝，哪怕是正经的宝贝，那些鼻子长在脑袋上的食肉猪头也不会动容，他们不会听信一个臭老头的胡话，哪怕是个正常人的搭话也不一定。 　　那些面容窘迫但衣着稍好的绅士们，是的，那些被生活烦恼纠缠的可怜人，他们就像小羊羔一样，虽然油水少，但相当顺滑，足以满足布鲁特的肚子。忧虑让他们面对现实，也在消磨他们的智慧。是的，他们绝对不会放弃面前的救命稻草，哪怕忽略到本来用来救命的浮木。布鲁特的好朋友，我们都是在世间挣扎的同类，彼此互相救助一下，不过分的，对不对。 　　布鲁特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合适的家伙。他穿着一条不合身的皮革外衣，也许是他死去的父亲留下来的，他的右手紧紧伸进衣服里，就和布鲁特一样，肯定有什么宝贝，他的左手死死抓着衣领，指节上有着印痕，他曾经戴过大戒指，富贵人家的大戒指，如今已经不见踪影，他警惕地看着四周，就像一只被恶狼环伺的羔羊。别担心，好朋友，老布鲁特会帮助你的，好朋友就应该交换彼此的宝贝，不是吗。 　　布鲁特的眼神，变得和他一样惊慌，他犹犹豫豫地像那个男人走去，就像一个渴望得到依托的老人。 　　那个男人看到了这个朝着他前进的老头。 　　在以前，像这样的贱民，他完全会不屑一顾，将他一脚踢开。但是，父亲去世了，不学无术的自己没有守住家族遗产。他和母亲一贫如洗，他颓丧过，抱怨过，自己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安逸和奢华，什么都靠不住，除了母亲。她就像小时候哺育自己一样，手把手教自己的孩子重新站立起来。他成了一个马夫，靠着还算端正的容貌和曾经学会的马术，替一个贵族驾车，日子勉强能过。 　　但母亲倒下了，她强撑着治好了富贵病的自己，但年迈的她反而是环境转换之下病得最重的那个。 　　他慌了神，一个纨绔贵族怎么会治病。怎么能治好母亲，他心里唯一的答案，钱，很多的钱。他当掉了自己的小玩意，以一个绝对称得上屈辱的价格。但是没办法，他此时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生病了，就要看医生。可是，卡珊戴尔现在可没有医院，那些曾经的医学者，现在和他一样窘迫。他只能走黑路，拿到有效的药物。该死的，还要在十二点以后才能开始交易。以往的自己绝对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上。该死的天气，但愿没有冷风挂进我的房子里。 　　那个和自己有着一样窘迫表情的老者走了过来。 　　他忍不住发问，“你是来交易的？带药了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恶狼 　　老布鲁特意识到自己踩了狗屎运，他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表情变得鬼鬼祟祟，他右手挡住嘴巴，眼睛还在乱漂着。 　　“钱带了吗？” 　　“带了。”男人将衣服背后的钱袋晃荡一下，传来了布鲁特最喜爱的声音，是于勒的声音。 　　“很好，快点交换吧。” 　　“等等，先让我看到药。” 　　“当然，当然。”老布鲁特掀开了自己长着霉斑的长袍，在自己瘦骨嶙峋的侧腰上，有着一根麻绳腰带上。而腰带上，系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鲜红的液体正在其中。那来自老布鲁特出色的手艺，牛血加上一点烂果子榨的汁，混合的并不均匀。你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液面上层混杂着果皮碎末。但这么黑的夜晚，谁能看到里面装的什么。至于这玩意儿的药效，大概能导致腹泻，但布鲁特怎么会让他的好朋友失望。既然他要药，那这个瓶子里装的就是药。 　　“这是什么？” 　　“特效药，包治百病的特效药。” 　　男人显然还是有脑子的，“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让我的母亲喝下你手中这种不清不楚的玩意儿。” 　　他的母亲病了，很好。 　　老布鲁特赶紧搂住他的衣袍，眼中透露出一丝挣扎。 　　“你说得对，这不是药，在医学者的眼中，这液体并没有任何作用……” 　　被玩弄的恼怒充盈着男人的大脑，他恨不得打死这个贱骨头。 　　“这里面，装的是，教会的圣血。” 　　“圣血，那是什么？” 　　“神明的血液，孩子，我看得出你的惊讶。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我曾经有个病弱的孩子，她和你差不多大，但是她病了，医学救不了她。无奈之下，我祈求了圣光，仁慈的圣光也同情我的小天使，他赐给了我这瓶圣血，但不允许我说出去，因为这份恩赐意味着不公，像我这样的一个穷苦老人，绝对会引起那些贵族的不满。” 　　“但圣光终究来迟了一步，我的小天使没有等到这瓶圣血，我带着主的恩赐，来交换给我小天使的下葬费，以及升上天堂的门票。”说到最后，老布鲁特已经泣不成声。 　　相似的经历触动着那个男人，想到自己病危的母亲，一股酸楚涌上了他的鼻腔。 　　“我愿意，用我的全部财富和你，交换这一瓶圣血，感谢你，老先生，愿你的孩子安息。” 　　“谢谢你，善良的人，你的母亲一定会为你自豪。”老布鲁特看着不断靠近自己手掌的钱袋，嘴上露出微笑。 　　一股恶寒在老骗子背上产生，一种来自野兽的窥视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也与那袋宝贝失之交臂。 　　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像夜的黑幕一样，笔挺的服装，苍白的肤色，以及胸前的徽记。 　　一位治安官。 　　他将那个男人单手提了起来，那个男人在空中挣扎着，紧握的钱袋就像攥紧的生命。 　　阴冷的语调，就像洞开的冥府之门。 　　“你们在这做什么？” 　　黑市交易是被明面上禁止的，这早已写进卡珊戴尔的法律。 　　自己完了，母亲也晚了。绝望涌上心头，那个男人竟然跪倒在了地上。 　　“求求你，长官，发发慈悲吧，我需要那瓶药，来医治我的母亲，我真的非常需要，非常需要。” 　　一声声恳求下，那双冷漠的双眼仿若坚冰，将男人的内心投入绝望的冰窖。 　　“曼瑟斯坦教授，呼吸系统教授，高桥街区二十六号。卡宾特教授，心肺研究教授，暗花街十四号。布罗韦谔教授，消化系统教授，新街八号……” 　　听着治安官的身影，就像登记通讯录一样，说着这些信息。男人呆滞了半响。 　　“既然你有勇气跪倒在我面前，我想，你也有勇气，忍受这些卡珊戴尔最优秀的医学者半夜被打扰的愤怒，对我做的事，对他们做一遍，他们比我好说话很多。” 　　“谢谢你，长官。”男人带着他的钱袋，跑向了真正的救赎之路。 　　治安官的冷漠视线，转移到了佝偻的布鲁特身上。 　　冷漠的眼睛，但有一个热心肠，至少现在是，有丰富经验，演戏会被看穿。 　　布鲁特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治安官。 　　但，布鲁特成为诡诈大师，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比一般人胆子都大，也观察的更多。 　　模样英俊，天然的忧郁脸，皮肤比那些大小姐还要光滑，这个治安官很在乎自己的颜值，是的，爱美是人的天性。布鲁特喜欢有天性的人。 　　“你手中的是什么？” 　　“是最名贵的礼物，先生。这是吸血鬼的精华，经过我调制的。” 　　“哦～吸血鬼的精华，你还是个传说中的炼金师。” 　　“是的，先生，你们卡珊戴尔的炼金师，巴金，也许对于您这样的治安官很陌生，但是，在我们这边，可是一个人物，他是我最好的学徒，我们昨晚还在一起喝酒，为了我手中，这一项，我们共同完成的伟大发明。”布鲁特激情洋溢，他知道如何表演一个高傲的狂人。 　　治安官的眼神里带着戏谑，“哦，伟大炼金师的伟大发明，巴金先生是吗？我改天一定找机会去拜会他。” 　　老布鲁特带上微笑，老巴金，这可不要怪我，谁要你那么好用。 　　“这瓶精华，有什么用？” 　　“它会守护您的容颜，长官。大家都知道，吸血鬼是美丽而危险的生物，他们不老不死，容颜永驻，这瓶精华，就是他们的源血，当然，是被我处理过的，只有好处，没有缺点。吸血鬼的鲜血，是无法被人类直接饮用的。” 　　治安官摆弄着自己的修长手指，他显然对这个怪诞知识兴趣极大，布鲁特知道，这些无聊的政府官员就喜欢那些小道消息。 　　布鲁特也决定抖露一些自己道听途说的真相。 　　“吸血鬼的鲜血可不好弄，哪怕是初拥仪式，也只是，些许血液的交换。但曾经，也有着杀死吸血鬼的猎魔人，他们其中，有着愚蠢的迷信，以人类之躯，将吸血鬼的鲜血注入体内，他们，都变成了一种怪物。” 　　“什么怪物。” 　　布鲁特压低音量，尽量保持神秘感，他靠近治安官，企图看到他惊愕的样子。 　　“狼人，长官，在夜晚咆哮的野兽。” 　　“他们狼首人身，全身皮毛，身手矫健，有着怪力，他们的嗅觉灵敏，会闻到及公里内的吸血鬼臭味，是的，他们和吸血鬼，是死敌。” 　　“狼人的弱点是什么，银器，满月？” 　　布鲁塔嘲笑着治安官的无知。 　　“狼人可不是故事里孱弱的怪物，他们没有什么弱点，他们会伪装成人，并且比吸血鬼安逸得多，唯一会让他们发狂狼变的，只有极端的愤怒和吸血鬼的臭味，他们是猎手，是不被上帝认可的吸血鬼杀手，他们没有永生，但也差不了多少。” 　　治安官按了按自己的礼帽。 　　“很有用的知识，这瓶吸血鬼精华，怎么卖？” 　　布鲁特露出微笑，等的就是这句话，终于可以狠宰这个傲慢的猪猡了。 　　“一百于勒，长官，它物有所值。” 　　治安官微笑了一下，微眯的眼睛非常亲和，“你是对的，确实物有所值。” 　　一小袋钱，终于来到了老布鲁特手里。 　　老骗子微笑着，将药瓶交给了治安官。 　　准备离开时，却被那双铁钳一般的手抓住了。 　　老骗子心里一个突突，面带微笑的回头。 　　“还有什么事吗？仁慈的长官。” 　　“你被捕了，罪名是卖假药，现在人赃俱获，跟我走一趟吧，老骗子。” 　　“你没有证据证明这是假的，长官，你没有根据的抓捕我，我可以投诉你。”老骗子色厉内茬地吼叫着。 　　治安官发出了微笑，用一个古怪的声音，就像猛烈拉动的风箱，像一只怪物。 　　老布鲁特终于借助血红的月光，看到了他的脸，以及眼眶中那一双，瞳仁金黄的血色竖眸。他的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长，就像一只在狩猎的恶狼。 　　他的声音就像死神的呼唤。 　　“你我都知道，这不是吸血鬼的血液，对吗？” 第一百二十章 认师 　　莱尔再次回到了奢靡之杯，就像回到了家一样，以及许久未见的绅士先生。 　　倚靠着通向阳台的拱形门廊，垂下的窗幔遮住了他的脸，还是那身笔挺的浅灰服装，还是别在胸前的枯萎玫瑰，他拿着一块白净的手帕，正在耐心擦拭着一根细长笛子。 　　通体黑色，细小的出气孔只有米粒大小，像玉一样的光泽，除了漆黑，再没有多少引人注意的东西。 　　“安乐，绅士先生。” 　　“安乐，疫医。”问候的停留只持续了一小会，绅士先生弯腰透过垂帘看了莱尔一眼，随后又回到了那个悠哉游哉的姿态。 　　“欢迎回来，纳兰尼亚的旅行怎么样？阿里安娜在一个小时前还在说你去拜访的事，她已经离开了，今晚有一场演唱会。” 　　“比我想象中要精彩的多。绅士先生，倒是好久不见了。” 　　“最近和记者妄想干了笔大的，在处理战利品花了不短的时间。”绅士先生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颤抖着发出笑声。 　　“那是一根笛子吗？” 　　“是的，它还是我的魔杖，我需要偶尔清理，才能保证它的音色，有空的话，我会给你来一小段。” 　　“那是我的荣幸，绅士先生，不过，我想我需要赶快离开了，水水的身体还需要调试。等下一次吧，绅士先生。” 　　“随时恭候。”当莱尔走进骸骨之门时，绅士先生还在微笑着。莱尔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黑色和绅士先生，真的不配。 　　…… 　　“因为一点小动静，纳斯兰的陵寝被雷蒙拆了？”学者先生重新在法阵调整着那一小团剑舞曼陀罗的黑色粉尘，重新构造法力模型将其均匀分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听到雷蒙降临的部分。 　　“主要还是我的原因，我猜是的，”学者先生和纳斯兰家族是故交，莱尔无法确定学者先生的态度，“很严重吗？” 　　“只是有点惊讶。不用担心，阿道夫是一个强大的炼金师，那些建筑很快就会自我修复，我只是对雷蒙先生的实力感到好奇而已，阿道夫的炼金城镇，想要拆除它，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件易事。” 　　“学者先生不知道雷蒙先生的战斗力。” 　　“我是学院派，研究学术的，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虽然我知道这样一位名震安德瑞的雷蒙阁下，但并没有亲手较量过，如果不是他和我的学生，天启冲突过一次，我也许不会关注他。” 　　“雷蒙先生赢了？” 　　“是的，这就是让我费解的地方。从概念上来说，天启，是不会输的。” 　　高等魔研社长不存在失败？不知道他的能力，但作为死星二世和电磁先生的老大，恐怕也不是个安全人物。 　　“准备好了，来吧，疫医。” 　　水水爬上学者先生的锁链，滑向那团悬空的粉末，就像上次一样，一个黑色风眼形成。 　　“疫医，左手书架上第三排的深蓝色丝带捆扎的卷轴，麻烦递给我。” 　　莱尔看向指示的书架，上次来的时候，莱尔记得这边明明只是空空如也，但这次，就被紧密的卷轴塞满。找到对应的卷轴，上面的一小段埃莫文字，经过学习的莱尔能稍微理解。 　　“召唤物强化二十三型？” 　　随着学者先生手指的摆动，卷轴在空中展开，飞到学者先生面前。 　　“是的，加强召唤物和掌控着灵魂链接的咒法，只要借用大体框架，稍微改动，对于你的天赋同样适用。” 　　“它会让我们的联系更紧密？” 　　“是的，还会加强你在赋予法进行中的表现，让天赋更贴近你的想法。” 　　莱尔感受到了，随着风眼的细微变化，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黑色幻影，就在自己的脑海里，他像是行走在深海之上，涉水前来，不断靠近。 　　“学者先生，我看到了，幻觉。” 　　“正常现象，你会看到一个不断向你走来的幻象，一个全黑的自己。这是灵魂分裂的表象之一，这代表着，你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失去你天赋的准备。这个幻像还会不断清晰，不断靠近，不断陌生，当你已经能清晰看见他的时候，就是赋予法开始的时刻，你所看到的，就是水水将要变成的样子。” 　　“好了。”重回球形的水水回到了莱尔肩膀上。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你脑海中幻想的时机，在他将要靠近的时候，将它的身影拓印在水水的身体上。” 　　“这个给你，疫医。”学者先生取下了胸前的那块宝玉，幽蓝的色彩就像阴霾的天空，在如冰的光滑表面，一丝丝蓝色烟气缓缓涌出，灌入口鼻，你能感受到醉人的流水般的魔力。 　　“这是什么？” 　　“一个可以帮助你快速提升魔力的小东西。” 　　“你的力量还太弱小，还无法承受狂涌魔力的冲击，你需要趁着这段时间加强锻炼，尽力靠近二锁的程度。赋予法需要强大能量源的支撑，但你首先得自己撑得住。” 　　“强大能量源？” 　　“或者说魔网节点。天空节点，月奈法尔；海洋节点，莫舒伊；大地节点，撒哈赞恩；以及第四节点，摩罗克伊。他们都是强大的能量源，其中的魔力能够维持一座城市。” 　　那我该怎么弄到这样的魔网节点？ 　　学者先生笑了一下，他敲了敲自己的面具，“这个，叫摩罗克伊。” 　　“第四节点，也是我的头衔之一。” 　　“放轻松，孩子，”学者先生活动着自己的锁链，“到时候，我会将我的魔力传递给你，一部分，别担心，对于我来说，只是一时的虚弱而已。” 　　“可是，学者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巨龙先生的请求吗？” 　　学者将魔力锁放回柜子里，从强大施法者变回了一个睿智的学者，“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最强的，我的学生只要按照我指定的路，变成我的样子，就可以了。” 　　“我大错特错，天启打醒了我，以一种我有点难以接受的方式。”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是对的。失去了我的干涉，我的学生们都走出了自己的路。安德瑞从一人独奏，变成了百花齐放。” 　　“聪明人不会重走自己的错路，我不会扼杀你们的可能性，你们该变成你们自己喜欢的样子。” 　　“疫医，你的天赋独一无二，你走在一条新的道路上，你会为安德瑞增添新的色彩。虽然你的天赋此时存在一定的麻烦，但这正是教师的作用，教会雏鹰飞翔。” 　　“如果以后的你能在安德瑞大放异彩，那将是我最大的慰藉。” 　　莱尔微笑着，此时没有更多的词汇了。 　　“谢谢你，老师。” 　　“巨龙会嫉妒我吗？” 　　“如果我是一只蓝羽火鸡的话，我想他会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优等生 　　和学者先生愉快地结束了课程。 　　在最后道别的时候，莱尔还是小怂了一下。 　　“巨龙先生让我提醒你，记得之后去参加降灵学课程，就是今晚，老地方。” 　　这是刚找了新欢，原配就找上门了吗。 　　这种忐忑到了安德瑞地下一层才得已消失。 　　轻轻推开老教室的大门。站立在座位上的人影层层叠叠，随着莱尔的步伐移动视线，如今，自己也不那么害怕了。水水还伸出一条触手，和他们打着招呼，顺便把靠门的那位同学的帽子扶正。 　　那位同学没有说什么，只是摘下帽子，用自己的骨质魔杖刮擦黏在帽子表面的黏液。 　　到达座位，一位邻座的同桌居然罕见地伸出了手，他的手掌上有着一层厚厚的鳞片，是人工贴上去的，又一个异装癖。他往伪装上贴满了各种爬行类鳞片，五颜六色，莱尔不确定着是不是一种保护机制，但看着杂乱的颜色，确实感觉头晕眼花。 　　“我叫闪亮，疫医先生。” 　　“很高心认识你，闪亮先生。”确实够闪亮的，“你的鳞片真漂亮。” 　　“是的，他们很漂亮，但本可以更漂亮，”闪亮仰着脑袋，露出那一张同样覆盖鳞片的面具，因为颜色的不同，排列出了一张笑脸。“自从成为巨龙先生的学生之后，我就没法在那些活蜥蜴身上取下鳞片了，只能收集他们自动脱落的，而那些通常都暗淡或者破损了。” 　　“真是不幸。” 　　“不，今晚，要不幸的恐怕是您。” 　　莱尔看着闪亮，不明白它的意思。 　　巨龙先生拍了拍手掌，打断了学生的交流。“好了，既然彼此都已经认识完毕，就让我们开始我们的课程吧，今天，我们学习降灵学的一个大类，那就是诅咒系法术，在我完成理论课程之后，会有实践课。是的，你们刚才认识的同桌，就是你的施法目标，你们会互相诅咒，直到一个人倒下，所有还站立的人，我会给你们一个优等成绩。至于让你们互爆姓名的原因，是让你们知道以后要揍的人是谁。是的，我相信大多数都是大度的人，但让自己心情舒畅是我们的权利，如果你因为诅咒课程受欺负了，安德瑞欢迎你们私下解决纠纷。对于有能力的学生，黑渊角斗场愿意为你们开放。” 　　莱尔看着闪亮，闪亮好像也察觉到了莱尔的目光，全身的鳞片像动物一样地竖起，威胁着莱尔。 　　莱尔打算示敌以弱，以和为贵。水水选择了困难模式，一大团类似鼻涕的粘液被喷射到了闪亮身上。 　　“疫医先生，你的宠物可真酷。” 　　莱尔没有心思再回复他，既然己方选择了开打，那加强战力无疑比求饶要有尊严的多，现在的课上知识，就是等下站直的本钱啊。 　　“衰老诅咒……” 　　“痛苦诅咒……” 　　莱尔拼命学习着每一条诅咒的发音，更快的速度，在口中默念，压力之下，学者先生的宝玉在散发着幽光。 　　“学生们，我相信理论课已经让你们厌倦了，那么，用你们的身体来记住这些诅咒吧。” 　　“诅咒开始。” 　　随着巨龙先生的宣告，同桌纷纷拿出魔杖对准彼此，瞬间变成嘈杂的菜市场。 　　作为一个穿越者，心机缜密的莱尔选择了偷跑，他的圣灵手杖已经拿在了手里，只需要一个抬手，他用上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痛苦诅咒，沉默诅咒，压迫诅咒。” 　　痛苦诅咒扰乱心神，沉默诅咒封闭发音，压迫诅咒阻碍行动。 　　如果成功的话，闪亮接下来会变成一个只能挨打的沙包。 　　但是，世上没有如果，闪亮顽强地站立着，仿佛只有压迫诅咒制造了一点轻微的效果。 　　“脆弱诅咒，缓慢诅咒。” 　　莱尔只感觉自己身上有一层无形的装甲被击碎，身体一下变得迟缓，连思考也是，呼吸也是。 　　闪亮还在那夸夸其词。 　　“您的施法速度非常快，疫医先生。看来巨龙先生眼中的优等生确实名副其实。可是，您是不是太自大了一点，使用一些对我们种族完全无法生效的诅咒，哪怕是熟练诅咒施法，您是不是应该再严谨一点。你这完全是把我当白痴在对待吗？” 　　“希望这次教训能给你带来警示，疫医先生，接受你的失败吧。” 　　“枯竭诅咒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但我已经用脆弱诅咒降低了你的抵抗力，缓慢诅咒虽然简单，但是有用，在我咒语完成之前，你已经输了。” 　　他不知道的是，莱尔这边是以多打少。 　　“咕噜咕噜。” 　　水水的触手像尖锥一样直指闪亮的脑袋。 　　脆弱诅咒，缓慢诅咒。 　　现在龟速的人变成了两个。 　　不仅如此，水水的身体变成惨绿色。 　　瘟疫使者发动。 　　闪亮的鳞片变得暗淡，一道黑影像毒蛇爬上他的鳞片。 　　绝对副作用产生，症状，僵化。 　　闪亮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被固定了一样，手中的魔杖始终无法提起，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凝聚在那个史莱姆宠物尖端的紫色魔印，枯竭诅咒咒。 　　莱尔身上的诅咒消散，他佝偻着大口喘息，缓慢诅咒作用的情况下，自己的氧气吸收困难，还好新陈代谢也被减慢了，不至于暴毙。 　　脑海中传来了一个新的声音。 　　瘟疫使者，特异化，诅咒传播。 　　还没等莱尔回神，水水自动下达了指令。 　　传染。 　　一传十，十传百。 　　脆弱诅咒，缓慢诅咒，枯竭诅咒的诅咒三连发。 　　莱尔终于体会到了雷蒙先生的感觉。 　　在安德瑞割麦子的感觉。 　　巨龙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个倒下的学生。 　　“怎么回事？” 　　莱尔不好意思地举起手。 　　“巨龙先生，我不小心传播瘟疫了，抱歉，如你所见，都是我干的。” 　　疫医，安德瑞第五届降灵学诅咒系课程，唯一优等生。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对手？ 　　因为确认了学员倒下的原因都是诅咒所致，所谓的瘟疫传播只是释放诅咒的方式，巨龙先生爽快地认可了莱尔的胜利，但只有他们彼此会记得这件事。 　　那些进入待机状态的学员，恐怕醒来也只会记得自己被放倒的事实，以及收到的诅咒系课程马马虎虎的成绩通知单。帮巨龙先生清理挡着走廊过道的学生，将他们重新扶到座位上。 　　“老师，我们不给他们治疗吗？” 　　“治疗，安德瑞可没有专门的治疗场所，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更换。更换身体破损的部位。” 　　因为高超的魔法造诣，从而带来超越医疗的器官移植吗？可以，这很神秘。 　　“枯竭诅咒本身也不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大的破坏，只需要等他们熄灭的灵魂之火复燃就好了。” 　　灵魂之火复燃，哦，意识恢复，安德瑞的奇妙修辞，莱尔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也就是说，枯竭诅咒只是会制造一种假死状态。 　　水水感受到了什么，枯竭诅咒的紫色魔印在触手尖端点亮，对着自己。看着那犹如娇艳花朵一样的印记，莱尔心里突然感到不适，直觉告诉他，不要拿自己试诅咒。 　　（枯竭诅咒：剥夺生命的诅咒，对活物有即死作用，会因为身体抗性削弱效果，对亡灵有晕眩作用。） 　　…… 　　接下来的几天，莱尔进入正常的生活节奏。 　　白天，做一位治安官在城市里巡逻，在有死者的情况下，在治安处的阴暗地下室进行死灵复苏的学习。卡莲来报道的次数少了很多，似乎是行政机关认为他们对圣光之力的需求没有那么迫切了。雷尔夫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甚至他最近和莱尔的接触都减少了许多，只是偶尔在夜晚能看到他忙碌的背影。卡珊戴尔的夜晚安静了许多，与稳定治安一起到来的，是雷尔夫投诉信减少的好消息，加勒特先生的微笑都多了不少。 　　夜晚，配合学者先生完成水水的调试工作，在奢靡之杯和朋友聊上几句，偶尔去彷徨之城去参加黄昏之忆的聚会，听着埃切尔在那诉说自己的英勇事迹，偶尔夹带几句关于莱尔在利维瑟的滑稽行为。 　　瑞德先生就像往常一样，几乎是最不合群的那个。 　　但是不得不说，坐在他的身边，是一种难得有的清静。莱尔实在难以忍受不同地方不同习惯的外交礼仪，黄昏之忆的成员都出身高贵，他们还是足够耐心的礼仪教师，尤其乐意把自己的空闲时间花费在培养不那么优雅的新成员。 　　“干得不错，”瑞德先生罕见地搭了一句，“关于猎杀巨熊的事。” 　　“谢谢，瑞德先生。您似乎，有些心事。” 　　做出如此判断的原因，是因为瑞德先生今晚居然很少反驳正在自吹自擂的埃切尔，这是极不正常的。 　　“没什么，说了也没用。” 　　“如果你不说，那的确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德瑞雅二十年的政治改革变化为零，依旧执行着从前的穷兵黩武，但这个时代已经不是战斗即一切了。高层和圣光势力开始了接触，要知道那些伪装的狐狸如今可不好对付。德瑞雅的教育严重偏科，优秀的将军一堆，但是可用的文员没有几个，一个偌大的国家，前几年闹饥荒居然选择了劫掠邻国。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能怎么办？” 　　莱尔确实做不了什么。 　　“那瑞德阁下为什么不回去，既然您能想到这些，那您自然也是这些问题的最佳解决者。” 　　“我不是说过了吗？向我们这样的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和过去斩断联系。” 　　“可是，埃切尔先生却选择了回去。” 　　“那是因为他是一个无药可救的蠢货。” 　　“真的吗？先生。利维瑟的王女还很稚嫩，她虽然是个坚强的人，但我也能感觉到，她还很依赖埃切尔先生。那么，您的孙女呢？说不定，她也需要你……” 　　“不，她不需要，温室里的幼苗无法长成参天大树，过度的依赖只会断送她的未来，我的离开，才是绝对正确的。” 　　“哪怕是要承受亲人离开的痛苦吗？” 　　“人，只有承受苦难，才会坚强。”瑞德结束了话题。 　　从土壤里吸取营养生长的，不只有花朵，还有荆棘。 　　…… 　　莱尔在街上巡逻的一天。 　　“莱尔！” 　　伴随着马蹄声，就像升起了一颗骄阳，我们的好兄弟凯文先生骑着一匹栗色大马出现在莱尔的视线。 　　一个潇洒的翻身下马，凯文拍了拍马的脖子，“我的好好先生，谢谢你，现在回家去，去享用新鲜的牧草吧。” 　　他松开了疆绳，用眼神鼓励着马儿。 　　一条健壮的臂膀牵起了疆绳。 　　“凯文少爷，请不要再放纵好好先生，我想它还没聪明到自己回马厩，上次我们花了好久才找到它，它在糟蹋庄稼。” 　　“那能怎么办，接下来我会和我的朋友游历卡珊戴尔，好好先生多余了，我想我回去的时候，也不一定会记得这个傻大个。” 　　骑士捏着下巴，“少爷，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带着好好先生去找个旅店保管，很快回来。” 　　“好的，快去吧。” 　　骑士一步三回头，“凯文少爷，请不要制造麻烦。”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 　　凯文抓着莱尔的手。 　　“快溜，莱尔，咱们把这个憨子甩了。” 　　“可是，你才答应的……” 　　“他是你兄弟，还是我是你兄弟？” 　　“但是没有护卫，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凯文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捂着脸不去看莱尔。 　　“莱尔治安官，你的意思是我们到时候报警吗？你是干什么的？” 　　最终，两人躲到了一个小巷里，只有两侧散乱的瓦砾和脚底的泥泞。 　　“找我有什么事吗？凯文。还要把自己的护卫甩开。” 　　“大事！还记得你的两枚奥里乌吗？那几天着实让我舒爽了几天，在我父亲面前各种炫耀，他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有一天跟我说，自己也找到了一个投资对象，一个比你更出色的青年。他想和我进行一场关于眼光的较量，我来跟你说一声，一定要给兄弟我争面子啊。” 　　莱尔看了看煞有介事的凯文。 　　“凯文，面子重要，还是你老子重要？” 　　“你不能这么想。你想想，如果博瑞家族投资对象变成了两个，你得到的不就少了吗？是不是自己一下子就不平衡了。” 　　“可是，我也没从你那得到什么啊，唯一的交易不就是两枚奥里乌吗？” 　　“走，今晚和我参加社交聚会，做卡珊戴尔的聚会小王子，人脉，资源都可以给，你一定要给我赢那个对手。事关尊严，不可怠慢。” 　　“别别别，我答应了。”莱尔扛不住凯文的无赖。 　　“既然是对手，那你总得给我一些情报吧，你见过没有。” 　　“见了。” 　　“怎么样？” 　　凯文看了看莱尔，扫了扫他的衣着。 　　“比你帅，比你有品位，比你会说话。” 　　这个兄弟不要也罢。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黑色噩兆 　　我的夜晚逐渐变得煎熬，因为那个黑色身影在逐渐靠近我。 　　那么陌生，那么高大。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它就像站在我的床前，沉默地看着我。 　　三天前，我已经向加勒特先生请了假，因为这个黑色的阴影已经逐渐开始干涉我的生活。在我工作的时候，总感觉它在角落窥视着我。地下室的工作完全无法继续。我开始恐惧黑暗，因为黑暗会将它的背影变得无比巨大，巨大到占据我的脑海。 　　感受到我的恍惚，水水和美杜莎这几天想尽办法吸引我的注意。学者先生所谓的正常现象，已经让我开始不正常了。我凝望水面，没有发现那个憔悴的身影，我的样子，已经和那道黑影，越来越相似，仿佛要，融为一体。 　　一种恐惧占据在脑海中，一种不祥，一种预兆，今晚的赋予仪式，不会如我所愿。 　　但是我必须开始仪式，在这份幻象逼疯我之前。 　　血月照常悬挂，我来到了学者先生的阴暗房间。 　　白银的锁链缠绕在这位老师身上，就像绞杀猎物的巨蟒。他依旧带着那个古老怪诞的蓝色面具，为什么我从没注意到，这个面具是如此的诡异。 　　“准备好了吗？疫医。”就像是询问一个死囚，在刑场上。 　　“是的，先生。”怀着忐忑，我开始了仪式。 　　…… 　　学者先生的宝玉回到了他的胸前，锁链缠绕着莱尔的四肢，将两人连接。水水进入法阵，莱尔则在另一侧。 　　咒语的颂唱就像经文，锁链将蓝色的魔力传导。 　　刺疼，但还可以忍受。莱尔的身体轻微鼓胀，他感受到了，浪潮一般的魔力。这种充沛，超越了之前体会的一切，与之相比，自己的魔力，犹如群星中的沙砾。 　　莱尔注视着那个黑色人影，但恐惧削减了部分，充沛的力量让人感觉自信，也许自己能解决这个幻象。 　　“试着操控幻象的步伐，疫医。虽然他很陌生，但实际上，也只是归属于你的部分，操控他，加速靠近你。” 　　按照莱尔的意愿，眼球中的黑色幻象做出了动作。 　　摆手，左右移动，屈膝。 　　确实，他听命于自己，这种尽在掌握的感觉，将担忧扫除，也许，自己是大惊小怪了。 　　没有再调戏那个黑色的身影，控制着他靠近，加速完成仪式。 　　那层朦胧终于消失了。 　　莱尔看到了他的样子。 　　头顶是一个黑色花苞，那些层叠的叶片上，有着清晰的脉络，又像叶子，又像血管。花托之下，是一片漆黑，黑色的触手带着一层黏液，像柳条一样摆动，它们是活的，每一根触手上带着弯卷的纹路，仅是注视就让人感觉不适。这些摆动的触手虽然松散，但你依旧无法注视到其中被遮掩的身躯。你会意识到，这个身影并没有所谓的身躯，而是类似头足纲生物，也就是类似章鱼，只有花苞的脑袋和触手。但是，那怪异的四肢又会给你带来新的疑惑。他的四肢就像干枯的树枝，一种怪异邪恶的多瘤树，本该是关节的地方，一个畸形的瘤节，再干瘪的枝干上显得肥肿，不讨人喜欢，这样的树枝四肢延伸到那一团触手中，连接到不知名的位置。 　　真的很难看，但可以理解。 　　头上的黑色花苞，是水水刚诞生时的样子，至于触手和古怪的瘤节，那都要怪自己的前世，迷恋着克苏鲁神话的类似部分，这算得上莱尔的一个怪癖，没想到也被展示了出来。 　　“莱尔，想象，将它改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莱尔最后看了他一眼，一个被自己虚构的怪物。但是让你诞生，抱歉，我只是叶公好龙而已。 　　变成我喜欢的样子吧。 　　那些触手开始脱落，干瘪的四肢开始充盈，头上的花瓣开始脱落，露出一头黑色的头发，他穿上了一身治安服，还有那张带着些许稚嫩和柔和的自己。 　　莱尔塑造出了一个自己，但是，仅仅是这样就好了吗？ 　　一个大胆的想法，将水水变成阿里安娜的样子。 　　带着莫名的期待，莱尔再次操纵着变形。 　　【找到你了，莱尔。】 　　一个突兀的声音，击碎了自己妄想的全部，美好变为苦难，享受化作折磨。 　　“那不是你想要的，这才是。”黑色的自己带着微笑，一个恐怖而危险的微笑。他的眼角流出黑色眼泪，嘴唇开始呕血，身体千疮百孔，胸腹不断产生恐怖的伤口。莱尔看着眼前的自己遭受着恐怖的折磨，就像他心中溢出的恐惧。 　　皮肤脱落，从五官中生长的花瓣重新组成花苞，黑色触手从身躯的裂口挤出，将身上的血肉扯成碎块，丢入漆黑的湖中，四肢像零件一样脱落，黑色的触手中，重新长出瘤节枝干，支撑其眼前的怪物。 　　伴随着一阵逐渐癫狂扭曲的笑声，花开了。 　　翻转的花瓣就像一条古怪的项链。 　　莱尔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螺旋的弯角，白色的骨质面具只有两个空洞的孔，其中的虚空仿佛能吞噬一切。 　　孔注视着莱尔，那种难以名状的恐惧爬上了莱尔的脊梁。 　　这绝对不是自己，仪式一定出现了问题。 　　这一次，没有圣光海阻挡祂的恐怖。 　　祂面无表情，但莱尔知道，祂在笑。 　　就像自己一样，微笑。 　　…… 　　学者先生起先并没有在意，水水的大程度变形正是赋予法的表现之一。 　　他感受到了震动，自己的锁链颤抖着，顺着来源，他看到了疫医抖动的身体。 　　以及他发出的古怪笑声。 　　实验出现了问题。 　　学者开始呼唤疫医，然而他对近在咫尺的学者无动于衷，就像一个被人拿捏在手中肆意甩动的木偶。 　　滴答，滴答。 　　黑色的汁液，滴在地板上，它来自，疫医的衣袍中。 　　没有再讲究安德瑞的伪装要求，学者摘下了疫医的面具。 　　一个人类？ 　　黑色的汁液从他的眼角落下，莱尔带着微笑，黑色逐渐将其浸没。 　　法阵中的水水也变形成了他的样子，就像一面镜子的两边。 　　莱尔口中低语着疯狂。 　　“我们，会成为我们想要的，成为祂。” 第一百二十四章 畸变的天赋 　　莱尔脸上的黑泥还在扩散，就像要把他吞噬。 　　“莱尔，坚持住！”学者的白银锁链开始舞动，魔力流顺着锁链和莱尔身上的黑泥展开了拉锯战，学者控制着魔力，就像拿着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污染莱尔的黑泥切除。 　　但那些诡异的物质源源不断，莱尔的五官就像是一个泉眼。 　　治标不治本。 　　“他的灵魂正受到腐化，他需要安抚。” 　　“但是我的力量还不够。”美杜莎的身体从莱尔的脖颈后探出，匍匐在他的面容上。 　　“我会借给你魔力，美杜莎，你记得人类的灵魂结构，对吧？” 　　“我记得，这和幽灵的结构只有细微的区别。” 　　学者放松了魔力的输入，黑泥再次占领了他的地盘。 　　连接莱尔双腿的锁链被撤离，黑衣之下的双腿开始变化，就像被烤化的焦糖。 　　莱尔在逐渐脱离人类，他的身体表面，从下至上的皮肤开始翻卷，变成类似胶皮的组织。 　　就像在皮肤上形成的小潮汐，向着莱尔德眉心涌去。 　　就在莱尔皮肤完全转化，细小起伏即将在眉心合并的时刻。 　　“就是现在，美杜莎！”白银的锁链和美杜莎的纤细腰肢纠缠，就像蛇群的狂舞。蓝色的深邃魔力包笼她的身体。 　　蓝色的魔力中，射出两道光线，美杜莎发出尖啸，就像一位疯狂的女士。 　　“这颗灵魂，是我的！” 　　被光线照射的位置，黑泥就像被剥离的蛋壳，露出下面的人类肌肤。 　　一声轻笑声。 　　黑泥如碎片崩解，消散在空中。 　　莱尔，变回了原样，就像是，睡了一觉。 　　“成功了。” 　　“成功了一部分。”学者的脑袋回转，看着法阵中那个曾经的天赋球，它比最深渊的阴暗还要阴暗。 　　“但愿赋予法比腐化更强大。” 　　…… 　　莱尔只感觉全身疲惫，就像是参加了雷尔夫叔叔的治安官培训。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唯一连接自己的，是学者先生的锁链，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手中抓着自己的鸟嘴面具。 　　似乎想起了什么。 　　莱尔晃动了一下。 　　“非常抱歉，老师，我好像睡着了。”莱尔朝着鸟嘴面具伸出了手。“是面具不小心掉了吗？” 　　学者先生似乎犹豫了一会儿。 　　“以后要注意伪装，疫医。” 　　“好的，老师。” 　　“疫医，你觉得安德瑞怎么样？” 　　不明白学者为何提出这个疑问，莱尔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虽然安德瑞的大家在某些方面神经大条，学院风格诡异地让人害怕，并且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但是，这里无疑是我能够展望这个世界的最好平台，有着我的朋友和敬爱的老师，安德瑞，是我的归宿。” 　　“疫医，如果有一天，安德瑞不得不面对这个世界，不得不成为一个世界的敌对面，你会怎么做？” 　　“那我就与世界为敌。”莱尔歪了歪脑袋，“是不是雷蒙先生已经开始祸害其他势力了？” 　　学者先生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疫医，你的戒指呢，安德瑞之戒。” 　　莱尔伸出了带着戒指的手指。 　　学者先生的手指贴在了脸上了蓝色面具上，随着指间的滑动，一道青色能量丝线被剥下。 　　“以摩罗克伊之名，与此子，分享我的智慧。” 　　细线缠绕在了莱尔的戒指上，最后变成了一道青色纹路。 　　“如果遇到了你解决不了的大麻烦，疫医，说不定我的知识可以帮你一把。” 　　类似艾利安女士的传呼机，自己也有了呼叫强援的能力。 　　“谢谢你，老师，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开始赋予仪式了？” 　　学者沉寂了一瞬间。 　　“已经结束了，疫医，在你睡眠的时候。” 　　？？？ 　　抱着巨大的疑惑，莱尔看向了法阵，一个黑色的泥球悬浮在半空中。 　　仪式已经结束了？在自己的梦中？自己失去了想象的机会，还是说，它变成了我的潜意识的形态？ 　　带着几分忐忑和期盼，莱尔走了上去。 　　“水水？” 　　轻声呼唤之后，圆球做出了回复。 　　一条黑色的触手慢慢伸向莱尔。 　　莱尔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就像水水曾经喜欢攀爬在他的肩膀上一样。 　　两者慢慢靠近，最后被阻挡。 　　美杜莎挡在了两者之间。 　　“美杜莎？” 　　美杜莎没有回复，她顺着那条触手爬向水水，慢慢靠近。 　　也许是以为美杜莎想和自己玩，水水又伸出了许多触手，引导着美杜莎在自己身上游动。 　　一阵嬉闹之后，美杜莎钻回莱尔的袖子里，在最后对着学者先生摇了摇脑袋。 　　黑色的触手最后和莱尔的手臂触碰在一起。 　　就在莱尔以为水水会像曾经一样游上来的时候。 　　那颗圆球发生了变化。 　　从中心，出现一道裂缝，最表层的表皮朝两面划开，露出了内部的橡胶状晶体，黑色晶体中心，一圈像是黄色火焰的圆环亮斑对准莱尔。 　　莱尔最初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两片表皮，又再次闭合，裂开。 　　一股惊慌出现。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眼球。 　　一个长满触手的黑色眼球。 　　这就是，自己天赋现在的样子。 　　看着一条条触须爬向自己，那颗巨大眼球死死地盯着自己。莱尔看着学者，“老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学者取下了自己的锁链，“面对事实吧，莱尔，这就是你的潜意识造物。” 　　我的潜意识就是这么一个带着浓厚怪异猎奇风的触手眼球？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自己的前世痴迷于一些奇怪的猎奇的怪物图鉴，说不定自己也喜欢着这样的怪诞风格，也说不定是因为自己在安德瑞呆的久了，思维模式已经脱离凡人了。 　　这么看，这个大眼仔还有点可爱？ 　　不过水水的称呼已经不适合她了。 　　“以后叫你肉肉怎么样？”现在的触感就像一个巨大肉块。 　　肉肉没有答复，她的触手正在适应莱尔，在考虑着怎么把如今的自己像考拉一样挂在莱尔身上。 　　那只大眼睛一只注视着莱尔的侧脸。 　　持久的注视让莱尔感到不适。 　　“肉肉，能不能不要用你的大眼睛看我？” 　　肉肉似乎听懂了。 　　那只大眼睛闭合，连裂痕都弥合在一起。 　　随后，在球体上，像是草莓斑点一样，睁开了无数只小眼睛，近百只小眼睛盯着莱尔，足以让密集恐惧症发作的数量。 　　正视，斜视，俯视，仰视。 　　莱尔体会到了，成为人群焦点的恐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奢靡之杯的的新成员 　　宁静的古堡中，孤独的走廊中。 　　一个身影在移动。 　　一双黑色皮靴踩踏着地面，标准的走姿带着几分优雅，就像一位翩翩有礼的绅士。 　　如果仅仅看下半身。 　　因为他的上半身扭曲纠缠，黑色的肿块淤积在肩膀的位置，拖在地上的影子在变化扭曲着，几条黑色触手在地上滑动，留下几条水痕。 　　身影趔趄了一下，因为几条触手粘在了墙上，拽着身体，不让前进。 　　“肉肉！” 　　这个人是刚完成赋予仪式的莱尔。 　　“墙。”肉肉的大眼睛看着莱尔，一条触手戳了戳墙面。 　　莱尔最终还是在她的大眼睛面前妥协，相较之下，这是不那么难受的状态。 　　新变化的天赋学会了发音，不再是以前的咕噜声。 　　肉肉的音色非常尖细，幼小，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莱尔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的原因。 　　肉肉的智慧似乎保持在对周围环境十分好奇的婴儿阶段，但在强大的身体素质或者说种族素质的胁迫下，莱尔不得不放纵她。 　　“是的，这是墙。” 　　“吃。”好吧，这算是生物的天性，但是不行！ 　　“不行，不能吃墙。” 　　肉肉地大眼睛看了看墙，又看了看莱尔。 　　“不吃，舔舔。”她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虽然不知道墙有什么好舔的，但是莱尔不希望她养成什么坏习惯。 　　“不行，不能舔舔！” 　　“不要不行，舔舔行！”她来了小脾气，直接无视了莱尔，留着两条触手勾住莱尔的脖子，将自己的主体完全贴合墙壁。 　　直到墙壁被黑色的黏液涂满，这才罢休。 　　可没走一会儿，她又有了新动作。 　　莱尔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的脚离开了地面，在踏空而行。 　　肉肉把自己粘在了墙上，用触手带着莱尔向上攀爬，直到那只被它的触手困住的可怜小东西发出惊叫。 　　她把那个可怜的家伙拿给莱尔看。 　　“鸟？灯？” 　　“这是光蝠，快放开他。” 　　“光蝠？吃？” 　　这只光蝠发出了更加侧耳的尖叫。直到肉肉似乎受不了它的声音，把它吊在空中像玩具一样甩到晕为止。 　　“吃？”肉肉的触须上似乎有液体流动，莱尔不确定那是不是分泌的唾液。 　　“不能吃！” 　　“不吃，舔舔。”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莱尔叹了口气。 　　“那就舔吧。” 　　肉肉满意地摇了摇触手。 　　结束了对光蝠的探究之后，心满意足的她将那些摇摆的触手都缠在了莱尔身上，只剩两条在凌空挥舞，还有身体里发出的牙牙学语的啊啊声。 　　一只全黑的光蝠被丢在地上，发出的光线死活不能穿透身上黑色的黏液。 　　……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结果怎么样，疫医。” 　　奢靡之杯的成员都在。 　　阿里安娜在搅动着红茶，绅士先生在读报纸，巨龙先生站在水晶灯底下，正在勾引光蝠，可这只似乎是新来的，或者说曾经听到过什么，对巨龙先生的诱惑熟视无睹。 　　新的天赋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那是什么，疫医？” 　　莱尔抬起了手掌，肉肉的触手在他的掌心轻轻拍打着。 　　“我的天赋，我给她取名叫肉肉。” 　　阿里安娜比巨龙先生先到。 　　她的面纱上挂着一些黄金吊坠，而那些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吸引着肉肉的触手。 　　“她是什么？” 　　“我不确定，海怪？畸变怪。” 　　阿里安娜兴奋地伸出了手，牵起肉肉的小触手，轻轻地揉捏。 　　这份触碰吸引了肉肉的视线，她的大眼睛看着阿里安娜，发出了奶声奶气的声音。 　　“奥莉安娜。” 　　阿里安娜发出了可爱的拟声词来表达自己的惊讶，顺便顺手将肉肉抱在了自己怀里。 　　“她在叫我的名字。”就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阿里安娜兴奋地向莱尔炫耀着。 　　“实际上，她念错了两个字。” 　　“她是个女孩？” 　　“我不确定，也许肉肉是个女孩？” 　　“肉肉太难听了，叫妮娅。希德尼娅。” 　　阿里安娜给天赋换了个名字，将她高高举起，发出了开心的笑声，就像是在歌唱，在阿里安娜的快乐感染下，妮娅也学会了笑。 　　巨龙先生带着微笑，来到莱尔面前。 　　“她可真漂亮。” 　　莱尔看着那个在空中挥舞触手的巨型大眼肉块，虽然是自己的一部分，但，绝对称不上美丽。 　　“是的，她确实很漂亮。” 　　“太棒了，疫医，她变成了一个生物。我现在都在考虑，有没有方法把我的天赋剥离出来。我的巨龙啊，我都错过了什么。” 　　巨龙先生的怪物喜好症已经被激活了。 　　“我们应该邀请她成为奢靡之杯的一员，她会给我们带来快乐！” 　　莱尔看着巨龙先生逐渐疯狂。 　　“稍等一下，巨龙先生，那是我的天赋，从任何角度，那都不能算是新成员吧。” 　　“现在进行投票表决！我们是否同意希德尼娅的入社邀请。” 　　不，她大概还没有提入社申请。 　　“同意！”“同意！” 　　“好，达到半数，希德尼娅成为奢靡之杯的的第五位成员！” 　　“呜呼！”这是荣荣学会的新发音，欢呼。 　　莱尔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就像开玩笑一样，自己的天赋成为了奢靡之杯的的第五位成员。 　　随后他们进行了愉快的新成员欢迎茶会。 　　因为妮娅没有必要伪装身份，所以茶水甜点，她来者不拒。 　　“好吃！”“美味！”“呀～”从那个圆形身体里不断发出了可爱的声音。 　　她和阿里安娜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身上的小触手在阿里安娜的细长胳膊上缠上好几圈，就像是亲近的朋友紧紧拥抱。 　　“疫医，我想邀请妮娅去纳斯兰城堡过夜。” 　　女子睡衣派对，增进感情的最好方式。 　　莱尔点了点头，；妮娅现在有点不听指挥，卡珊戴尔恰好没有地方安置她。 　　“请好好照顾她，阿里安娜。”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室外教学 　　妮娅离开自己身边已经有了快要一天的时间，莱尔本以为自己的衣服里少了一个生物自动加湿器，自己的行动会轻松不少。可实际上，自己这一天完全陷入了失去天赋的不适应。没有衣袖中偶尔探出来的触手，没有身边的食物趁自己不注意就离奇失踪的现象，有的只是心中的失落，以及对夜晚来临的期待。 　　今天，几乎是黄昏将至，莱尔就按下了安德瑞的戒指。 　　小小的身影坐在奢靡之杯的丝绒座椅上，两条像笔直莲藕的纤细小腿碰不到地面，在空中晃荡着。粉色小蝶裙像散落的花瓣，整齐的黑色盘发上不知怎的出现了一根呆毛，还随着摆动的脚丫摇摆着。嘴巴里哼着轻快的歌谣，肉乎乎的小手则抓着一把银色餐叉，伴随着节奏刺进餐碟中的糕点，然后塞进那张像松鼠一样一直在咀嚼的腮帮子里。 　　她的五官非常标致，熟悉的眼鼻轮廓居然和莱尔在纳斯兰陵寝壁画上的小女孩相似，那是阿里安娜小时候的样子，漂亮的脸蛋带着婴儿肥，仿佛亲一口就可以咬出水来。 　　莱尔刚出现在雕花大理石的中间，小家伙就丢开了手中的餐叉，两条小胳膊和头上的呆毛在空中舞动。 　　“咕噜！”就像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她在努力地摇手，像是歌唱一样说着话。“这边，这边！” 　　莱尔心里对她的身份有了预感，身体也因为思考慢了一拍。 　　小家伙似乎等不下去了，两只小手一撑座椅。 　　两只脚掌接触到了地板，然后是膝盖，肚子，手，脸。 　　她完成了一次可爱的平地摔，碰撞地面的啪唧声还不小。 　　周围的声音消失了。 　　那张俏脸慢慢抬起，两支胳膊杵在地上，看着同样不知所措的莱尔，露出一个微笑。 　　“妮娅忘记怎么站立了。” 　　她是自己的天赋，看来妮娅的变形能力不但没有因为身体变化而消失，反而加强了不少。 　　“过来，过来。” 　　拍打着地面，就像撒娇一样。 　　莱尔慢慢走近，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在和自己对视。 　　带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掌和那只肉粉色的小手接触。 　　小女孩的身体飞速变形，就像一团膨胀的黑雾。一条条触手缠绕在莱尔身上，黑色的瘤节在肩膀上攀爬，慢慢塑形，黑色的大眼球重新睁开。 　　她的触手在空中舞动着。 　　“Rua！妮娅回来了！” 　　莱尔露出了微笑，将落在自己的鸟嘴面具上的黑色触手拍开。 　　“咕噜，舔舔。” 　　“不行！” 　　“唔。” 　　咕噜是妮娅给莱尔的称呼，那是她诞生之后，第一个听到的声音，第一个听到莱尔发出的声音，久而久之，就成为了莱尔的称呼。 　　莱尔和妮娅亲近了一会儿，走出了奢靡之杯。 　　今晚有着巨龙先生的又一堂课，还是罕见的室外教学。 　　莱尔掏出昨晚离别之前，巨龙先生留下的纸条。 　　“白骨林地？安德瑞学院后花园向东一百米。” 　　后花园。 　　说是花园可能不太贴切，因为这里的巨型花卉最高能达到一层楼的高度，粗壮的茎杆比树木主干不相上下，巨大的叶片边缘是锯齿状。而且那种植物肆意生长的状态，完全看不到一点人工的痕迹。 　　莱尔没有走进去，而是沿着花园外延绕了一周。谁也不知道花园深处有什么，莱尔看着就在眼前的巨大毛毡苔，上面的红色圆形腺体沾着露水，像是一颗颗漂亮的红宝石。莱尔想不到有什么巨大昆虫会被这玩意儿吸引，这东西，该不会是把诱饵伪造成珠宝首饰来捕食人的吧。莱尔又退了一小步，听绅士先生说，安德瑞成员的伤残事件百分之八十来自学院内部，自己还是小心为好。 　　就在莱尔准备离去时，妮娅瞬间变成一张大口，对着毛毡苔的红色腺体狠狠来了一口。 　　“难吃。”将没嚼几口的红色碎渣吐了回去，这时候，毛毡苔才慢慢蜷缩身体。妮娅对毛毡苔的美味程度打了个叉，否定了它作为食物的价值。 　　“我记得，之前后花园不是被巨龙先生的白骨飞弹轰平了吗？长得这么快。” 　　莱尔带着对这些植物的生长能力的倾佩，走进了密林之中，留下光秃秃的毛毡苔在风中摇摆。 　　即使是盛夏，安德瑞学院周围的树林里也是十分凉爽，没有虫子聒噪的叫声，偶尔吹过的微风中带着荒凉和寒气。 　　周围的树木上没有树叶，只有阴森森的扭曲枝干，像一只只丑恶的鬼爪在张牙舞爪。在月光之下，那些狰狞的阴影落在地上，落在你的身上，将你的意识拖入到恐惧中。 　　但这对莱尔的影响并不大。妮娅是个调皮的丫头，她把自己能碰到的每一个木棍都打了下来，就像一台割草机开了一路，留下满地碎枝。 　　进行了一段时间园艺活动，莱尔的视野宽敞了不少，来到了新的区域。 　　植物的分布稀疏了不少，仅有的几棵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颓废模样。这里的土壤质地改变了，最表层的土壤完全沙化，在月光下呈现淡淡的白色。踩上去，有轻微的凹陷，但还不影响行走。 　　自己来对了地方。那些像是雕塑一样的同学站立在这片白沙地上，彼此之间保持着仇人见面的社交距离。 　　巨龙先生的高大玩偶服还是非常容易辨认，他身边的巨大白骨魔像更容易辨认。 　　那个家伙有四米高，身上的骨骼部件能明显看到人类骨骼的痕迹，从肋骨的缝隙里向外长出骨刺，两条骨臂像是竖起的攻城槌。莱尔想象着这头战争机器冲撞的样子，它的骨刺会先把你扎成一个筛子，随之而来的冲击，会像挤海绵里的水一样，把你的体液和脏器从先前制造的孔洞里挤出来，你会在撞飞的一瞬间去世，残骸摔在地上，就像一个烂橘子。 　　巨龙先生爬上了白骨魔像，看着聚集在周围的学生。 　　“今天，我们学习降灵学最重要的一课，改造造物。”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运气召唤 　　“我们复苏的尸骸有着一定的实力，但仅靠尸骸本身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这个世界，有更多超越理解的力量，我们要在有限的资源上不断创新，根据我们需要，改进我们的造物。超越材料本身的限制，创造更多的可能。” 　　“你们要记住，改造的可行性，来源于你们的意识以及魔力，这两者缺一不可。强大的实力加上超绝的想象力，是改造生物存在的可能。” 　　“但是，这也需要一定的学识去支撑……” 　　巨龙先生的手掌放在白骨魔像的头颅之上，魔像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巨大的魔像倒了下来。 　　“巨大的坚韧的结构作为外壳，用来保护。精巧的脆弱的骨骼放在内部，用来控制。血肉作为纽带和填充物，作为内部的保护层和魔力的传导物。血肉的传导性比骨骼结构更强，这也是灵魂更好的凭依物。我知道你们会有疑问，灵魂确实能依附在骨骼中，但这需要长年累月，以及足够强大的灵魂，这就是为什么活死人或者僵尸比我们多得多的原因，而且比我们弱的多……” 　　巨龙先生将白骨魔像肢解，针对其中的不同部分，逐条逐例的做出了注释，随着高大的魔像被肢解成满地的碎骨和血沫，这堂课的理论部分也讲解完毕。 　　莱尔吸收着其中的知识，开始好奇接下来的实践部分。 　　难道是要运用那些魔像尸骸做改造，虽然它的身躯确实足够巨大，但也无法满足这么多学生的材料需求。 　　“先生，我们的材料在哪？” 　　巨龙先生看着那个提问的学生，但没有直接回答他。 　　“安德瑞家族是罗马时代的大贵族，在帝国崩塌之后，他们的肥沃封地遭到了许多敌对势力的觊觎。安德瑞家族存在的时间几乎和他们战斗的时间等同。其中有几次特别危机的情况，敌人已经攻打到了安德瑞家族城堡的地界内……” 　　“并且埋骨于此。” 　　“成百上千的尸骸汇聚在土地下，没有得到安葬的亡灵散播着自己的诅咒，这里也变成了不会有生物存活的绝地。” 　　“你们的实践材料就在你们的脚下。虽然我教导你们对死者尊敬，但这并不在敌人身上适用，抱着恶意去改造无辜者的遗体是亵渎……我在说什么，你们敞开了用吧，我想你们也不会手下留情。” 　　“对了，这里还有后来的死灵法师的废弃造物，说不定你们能够找到罕见而强大的畸变材料，那会让你们的随堂作业上升几个等级，期待好运眷顾自己吧，先生们。” 　　“为了防止对材料的占有和纠纷，我来跟你们划分自己的使用区域，注意不要越界。” 　　众人分散开，莱尔也被带到了一片靠近一颗断折扭木的区域。 　　“祝你好运，疫医。”巨龙先生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句祝福。 　　他知道，疫医一定会取得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因为，他暗箱操作了。 　　身为安德瑞降灵学的特聘教师，他对白骨林地就像对自己热爱的动物一样了解，甚至更甚。他给莱尔划分的区域，正是畸变材料最多的区域。 　　运气，骗鬼呢，命运当然要自己掌控。 　　如果把寻找材料比喻成淘金，那么疫医现在就站在一条富有的矿脉上。 　　他哪怕是踢开脚下的一颗石子，都能找到一块异化骨骼。 　　有着大数目高质量的畸变材料的支持，你就是用胶水把它们黏在一起，只要能活动，那强度也非一般造物能够媲美的。也就是是俗称的傻子都能赢，哈哈哈哈哈哈。 　　巨龙这么做也是出于教学目的。 　　最近，降灵学越来越不被安德瑞的新人重视，作为必修学科，这种人人都会的知识，对于这些追求新奇的年轻人，并没有多少吸引力，他们更倾向于追求更加晦涩隐秘的知识。降灵学仅仅学习一个皮毛，就丢在了一边。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降灵学的发展缓慢，远不如那些新人们削尖脑袋想挤进去的魔研社和高等魔研社等等。 　　作为降灵学少有的几个传统大师，巨龙期待着有人能够继承这个学派，并将其发扬光大。 　　疫医就是一个理想的好学生。 　　和自己亲近是一个方面，疫医的性格确实像一个沉稳的学者，而且之前课堂上的惊艳表现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巨龙打算塑造一个完美的榜样，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得意门徒因为运气不佳而对降灵学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另一个方面，如果疫医在改造造物上也做到了自己的最佳。 　　一个完美的学生，也足以对其他学员产生激励作用。他们会意识到，不是降灵学的知识不够深奥，而是自己的能力太差，换句话说就是自己垃圾。从而让他们重视这门学科，也许以后也会专精降灵学。 　　巨龙先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哼着得意的小调，得瑟地踱步离开。 　　像我这么用心良苦，投身于教育事业，对学院认真负责的老师，居然还细致筹谋到如此地步，我的巨龙啊，这种百分百顺利的完美学霸打造计划居然是我想到的，我都佩服我自己。 　　也罢，让我看看其他差生的挣扎情况吧，新人们，你们还有的学。 　　哈哈哈哈哈。 　　…… 　　莱尔并不知道巨龙先生的计划，他抱着最认真的态度，看着脚下的土地，脑海中还在回忆着巨龙先生讲解的细节。 　　“妮娅，开始召唤吧。” 　　“嗯。” 　　妮娅在莱尔身后，像一张大网撑开，繁多的触手朝着周围伸展，就像一颗黑太阳。 　　莱尔伸出手掌，和妮娅保持着魔力的同步。 　　亡者复苏。 　　脚下的土地顷刻间，就像汹涌的浪潮剧烈翻滚。 　　产生的声势，临近的学员都被影响。 　　“完美的复生法术。” 　　巨龙先生露出微笑，心里的百分百胜算变成了百分之两百。 　　莱尔愕然地看着一个个从土壤中站起的高大身影。 　　“不是说，畸变生物很罕见吗？我这是，用寿命换来了运气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杰作 　　光是净身高就有白骨魔像高度的巨大人骨；左臂骨长满尖锐倒刺，指骨已经利爪化的麒麟臂人骨；在肩胛骨上长出十米长翼展的人骨；头颅大型化的蜥蜴骨架；像是五条脊椎长在一起的脊骨海星。 　　莱尔的眼前，尽是一些颠覆三观的怪物骨架。真就一个正常的都没有。妮娅对着这些尸骸探出了触手，不得不说，妮娅和它们在一起显得相当和谐。邪神和它的怪物军队。 　　没有再思考那些细节，莱尔开始了自己的课业。 　　解散驱使它们的魔力，畸骨怪物就像倒坍的多米诺骨牌堆散落满地。 　　莱尔开始在其中挑选自己想要的。对于有着医学基础的自己，这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因为放眼望去，你视野中的任何一块骨头都在告诉你一个事实：我有病，我畸形，我残疾，我不正常。 　　这一块，指骨尾端肿大，无法正常活动。那一块，骨质疏松，骨髓部位沾有不知名污物，无法正常活动。面前的这一个头骨，牙齿结构突出，口腔无法闭合，强行闭合会撕裂咬合肌和嘴唇造成大出血，长着这个头骨的人要么饿死，要么失血而死，无法正常活动。 　　脑海中进行着病症确定，莱尔浪费了很多时间。 　　带着慌乱，按照巨龙先生曾经教导的傻瓜式改造，将那些畸形骨块连接在一起。 　　这个自己拼出来的在医学领域和物理学领域双双被否定的缝合怪，居然还能活动，莱尔陷入了沉默。 　　果然，最荒诞的，还是现实啊。 　　距离巨龙先生过来检查还有一小段时间，莱尔看着自己的丑陋造物。 　　扪心自问，这样就可以了吗。莱尔心中给予了否定，这件作品，完全就是前人优势的堆叠而已，没有一丝一毫自己的味道。巨龙先生对自己关怀备至，而自己就要用这么一件东西敷衍他的悉心教导？不，我要展示我的全部才能，达到我的极致，用真正的艺术征服他。 　　…… 　　巨龙先生看着面前的蜥蜴形造物，点了点头。 　　“闪亮，介绍一下你的造物吧。” 　　“好的，巨龙先生。这是我用一千二百四十六块骨架拼合而成的骸骨蜥蜴。其中包含着人类和其他生物的骨骼结构，兼具着战斗和骑乘的作用。我结合了艾特兰大王蜥和基督蜥蜴的特点，他有着坚实的身体，他的六条腿足的趾骨之间有着血肉包裹的蹼，能够适应在所有地形，甚至是液面行走。我还附加了类似甲龙的骨锤，就在它的尾巴上。” 　　“我最自豪的改造区域，就是它的外骨骼。没错，秘方就是鳞片。我选用的是蓝鲸的软骨，并在其上打出了很多个肉眼无法看见的小孔，那些可爱的鳞片就在其中。它们会随着需要贴合在体表，抗击打，抗魔法，排除阻力，还有携带氧气。好吧，最后一条现在是有一点鸡肋，但是，我的作品总有一天会大火的，到时候就会有人类客户来购买如此多功能的坐骑，他们就能靠这个坐骑苟活在常人无法生活的区域，是不是特别棒！” 　　巨龙先生眼前，骸骨蜥蜴伴随着闪亮先生的指示变动着彩色鳞片，金黄，深黑，墨绿，枫红……巨龙先生没有听闪亮先生鼓吹的商业大计，而是数着鳞片变化的次数。 　　“一条，两条，三条……十一条，十一条活蜥蜴的鳞片，十一笔血债啊。”要不是确定闪亮在自己的警告下收敛了不少，巨龙现在就想掐死他，不对，是让他的头骨摆脱身体的束缚，自由滚动。 　　“非常不错的创意，闪亮先生，但请不要骄傲，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请保持住这份对降灵学的热枕，它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谢谢你，巨龙先生。” 　　巨龙来到了另一片区域，在这里的是一对双胞胎学员，操纵和变通。 　　先是操纵的造物，一具修长纤细的人形骨架。内骨骼被掏空，红色的血肉在尖端暴露。他发现了一块畸变血肉，一层蛛网一样的血红组织覆盖在人体表面。 　　“操纵先生，你的造物，没有外骨骼结构，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有意为之，但是，没有外骨骼，它会非常脆弱。” 　　“不被打到就好了。躲闪所有的攻击，它的抗击打能力就毫无意义。而我恰好做得到。” 　　操纵点亮自己的魔力，巨龙看到了，在那块畸形蛛网状血肉中的能量流。 　　“漂亮的魔网模型，我都快要忘了，你是魔研社的新秀之一，相当精湛的技艺。” 　　“魔网模型能够让我精确地操纵造物的每一丝能量，每一个细微动作，我能做到，躲避所有的攻击。” 　　“非常棒。” 　　巨龙看向了他的兄弟，变通先生。 　　他的身后，空中漂浮着一个有骨骼结构组成的立方体，正在空中无规律旋转，周围还用魔力牵引着许多骨片。 　　“变通先生，可以介绍一下你的造物吗？” 　　“好的，巨龙先生。我的生存原则就是，没有规则，就是最好的规则。所以，我用冗杂的魔网模型做了一个白骨方块。严格来说，它称不上造物，只是一个会按照我设定的程序运转的装置。目前为止，他具有喷射骨片的作用。” 　　“他的优点是多变。聚集，分散，排列组合，变形。还有我最喜欢的一点。” 　　“外骨骼装甲，附着。” 　　白骨方块顷刻崩解，变成漫天的骨片，细碎的洪流，贴合在了操作先生的人形造物上，就像一件骑士穿上了盔甲。 　　骨片之间用肌肉组织连接，变成带着熔岩纹路的盔甲。骨屑拼合成一把弯刀，刀锋上是尖刺，刀背则流动着细小的碎屑，随手一挥，剑刃拉长将远处的树木切断，随后而来的骨片残渣像钉刺击打在剩余部位。 　　“非常棒。” 　　巨龙先生转身离去，摸了摸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今年的学生明明能力不行，脑洞确实不小。 　　那一对兄弟的造物，出色到了动摇自己内心的程度，自己需要立刻去拜访自己最优秀的学生来重拾信心。 　　莱尔的作业范围内，凌乱的堆散着许多畸形材料。 　　巨龙松了口气，看来材料是足够了。 　　推开骨堆，走向内部。巨龙找到了自己的学生，也看到了他身边那个超越自己想象的造物。 　　巨龙好半天才回过神。 　　“一个骷髅兵？”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补课 　　标准的身体构造，头骨，颈部，躯体，四肢，就像是神明造人的标志。 　　从头到脚都表达着一个意思。我很正常，正常到普通。 　　巨龙先生曾经想象过用那堆畸变材料会创造出怎样丑陋的怪物，是的，虽然巨龙热爱那些巨兽，大自然的神奇，但本身人类的审美还是好好的保留着。 　　疫医造物所体现出来的美感，确实超过了他的期待，已经到达了失望的地步。 　　“嗯……疫医，可以和我分享一下你的改造过程吗？” 　　“好的，老师。他的头骨是用异齿畸形骨和一块我找了很久的猿类下颚骨拼合的，为了保证他们的契合程度，我在头骨内侧做了很小的打磨。” 　　“为什么不直接用异齿畸形骨？” 　　“为什么，因为原本的头骨闭不上嘴啊。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太可怜了？自己爱徒的仁慈此刻让自己有些烦躁。 　　“它的手臂是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块地方的正常人类手臂可是相当罕见的。” 　　“是的，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寻找，最后决定改进那条畸形的麒麟臂手骨，它的整体形状还包留着一点点正常人骨的痕迹。我拔除了它的倒刺，对表面进行了打磨和修饰，尤其是它的异化指骨，那些简短尖锐的骨质，即使是妮娅也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 　　妮娅举起了黑色的触手，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骨头，硬邦邦，难吃。” 　　巨龙感觉有点头晕。 　　“它的正常腿骨怎么来的。” 　　“我造出来的，我选取了一个粗细接近正常人类的大腿骨，截取了它的十分之一的长度。不用担心它的正常使用情况，先生。我是学医的，我保留了两侧的骨关节以及其上的软骨组织。内部的骨髓也有好好保留，妮娅分泌了具有粘结作用的粘液。放心，先生，这条改造大腿骨能够正常运作的。” 　　巨龙扶住侧旁的突起畸形骨做支撑，亡灵怎么会在乎好不好用，只要能能传导魔力，你给根木头，他也能跑的飞快。 　　“那胸骨呢？你不要告诉我，这个看上去完全正常的脊柱和肋骨，也是你一块一块改造的。” 　　莱尔笑了两声。 　　“我对这个胸骨没有任何改造，因为这是我找隔壁的学员交换的，他那边，这种正常的骨骼堆积如山，我在其中挑选了最好看的一个，真是幸运啊。” 　　巨龙先生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 　　自己的百分百学霸计划居然失败了。 　　这个得意门徒确实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给他讲了两个小时的造物改造，给了他一片最好的地。结果你丫的在这给我当正骨大师？ 　　巨龙看了看堆积在周围的怪异骸骨，从一座金山里，找到仅有的几颗石块堆积在自己面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疫医确实是一个天才啊，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 　　看着他控制下那一具正常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骸骨。 　　我给你一堆好东西，你就捏了个随手一招就能出现的骷髅兵？我的描述失误，一个用大量改造材料，精心打磨的完美骷髅兵。 　　巨龙倒吸了一口凉气，龙爪手套捂住脸就没有再放下来。 　　疫医，你可真能啊。 　　莱尔一脸期盼地看着巨龙先生，希望自己的精心匠造能被认可。 　　巨龙犯了难。 　　我该怎么用委婉的语气表示自己爱徒的造物真的垃圾呢？ 　　对降灵学的尊重，最终还是让巨龙选择了实话实说。 　　“疫医，造物改造的目的是追求强大，而不是美观。如果举行一场尸骨选美大赛，你会是我心目中的第一名。但是，孩子，你的改造物，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的毫无特点。疫医，你，造物改造课程，不及格。” 　　巨龙吐出最后几个词，接着就进行了自我检讨。 　　其实疫医的基础知识掌握还是很牢固的，从他的手法看来，他已经具备该有的技术了。但是，终究是思维模式出了大问题，没达标。如果是其他学生，自己说不定会表扬他的技术和专注，让他过关。但疫医是自己最看重的学生，也是期望最大的一个。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那股失落，已经影响自己的神智了。 　　自己会不会说话太重了一点，疫医现在的感觉很糟吧，我是不是一个差劲的老师。 　　莱尔呼出了一口气。 　　失落是有的，但是这点失落还不足以把自己压垮。 　　“那么，老师，我该如何及格呢？” 　　“你不沮丧吗？疫医，从你刚才的介绍，我能看出，这个骷髅兵你一定花了很大心思……” 　　“有时候，不是只要努力就能获得回报的啊，老师。与其沉浸在自怨自艾中，为什么不花时间提高自己。这个世界在不断进步，停留在原地之后只会让自己变成历史的残渣。我很抱歉，让您感到失望，明明巨龙先生那么照顾我。我也想，通过努力，达到老师的期待。” 　　当事人都没有颓丧，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巨龙一扫颓势。 　　“疫医，你具备成为一名学者的所有资质。我也非常期待，你成为降灵学上的‘学者先生’那一天。” 　　“课堂结束之后，你留下来，我会安排之后的的改造造物补习课程。” 　　“好的，老师。” 　　巨龙查看了所有的学员作品，最后表彰了其中的佳作，直到课程结束，学员们离开，巨龙先生的嘴边也没有出现，他曾经一直挂在嘴边的优等生疫医的名字。这一点反常也被其他学员注意到了。他们看到了不远处沉默的疫医，彼此心照不宣。 　　“疫医先生的成绩似乎不是很理想啊。”变通和自己的兄弟小声交谈着，“看来这世上也没有完美的人物啊，哪怕是之前那么出色的疫医先生，也有着自己的不足。” 　　操纵没有在意兄弟的安慰，“疫医是我的目标。” 　　“我的兄弟，你的好胜心是不是太强了？” 　　“好胜有错吗？挑战强者有错吗？我会在期末考试上和疫医先生正面对决，我需要你创造合适的场地，你会帮我？” 　　“当然，为了我亲爱的弟弟，我也很想见识一下降临学新秀的综合实力。” 　　“第一，我先来，第二，变通，你才是弟弟。” 　　“好吧，我会让着你的，弟弟。” 　　…… 　　巨龙走到了莱尔身边。 　　“你的补课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我的学生。” 第一百三十章 阿诺因 　　“你的思想束缚了你的能力，医学知识是你的技能，但身为一名医者的本能，却让你带着批判和纠错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中的生物，这也是你的造物改造完全变味的原因。” 　　巨龙先生带着莱尔走回安德瑞城堡，径直走向一道直通地下的螺旋楼梯，黑色的石墙带着苦闷和压抑，狭窄的空间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朝着中心贴拢，弯曲的阶梯看不到尽头，仿佛原地踏步永无止境的怪异感觉压迫着行人。 　　这条路，通往巨龙所讲的有关补习课程的地点，在途中，巨龙先生正在指出莱尔的问题。 　　“我们此形的目的，就是为了摆脱你狭隘的生物构造知识。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颠覆认知的生物，希望在与之近距离接触之后，你能改变自己看待生物的态度。” 　　“疫医，我们将要拜访的这位先生，是我的助教。但事先声明，那也是我最厌恶的人之一，所以除了公事交流，我一般不会和他接触。他脾气古怪，为人阴暗，性格恶劣。” 　　“阿诺因，深海生物研究者，一个痴迷海怪的狂人，一个让人恶心的家伙。他同时也是生命改造的精通者。至于他成为我助教的原因……” 　　“降灵学的改造造物，可以被分为三大类，骸骨改造，血肉改造，灵魂改造。灵魂改造的那位行动神秘莫测，我擅长骸骨改造，阿诺因则是血肉改造。” 　　“真正让我厌恶的地方，那就是他虽然研究生命和死亡，却完全没有尊重它们的意思。他会对生物进行活体实验，在得到想要的数据之后，完全不顾那个改造生物的死活，任由它的尸骸在深水下被其他怪物分食。”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尽头。 　　烛光之中，一道白色的大拱门挡在面前，就像闭合的巨大珍珠贝，上下交叠，只留下中心的缝隙，从缝隙里露出远低于这座寂静古堡的阴寒。 　　“不用敲门，他听不见，就是听见了也不会把门打开，我们需要强拆。” 　　巨龙先生拿出一个青色皮袋，将封口的细绳拉开，两只巨大骸骨手臂从皮袋中爬出，把住贝壳门两侧，巨大的力量作用在门上，周围墙壁上的灰尘都因为震动散落了不少。 　　伴随着吱呀声和贝壳上产生的裂纹，门终于打开了一人宽，一股冷风吹过，把人带回了冬天。 　　“老师，那扇门被你拉坏了。” 　　“没关系，他下一次说不定就会用藤壶封门了。不用客气，反正阿诺因也不会使用待客的礼仪。” 　　踏进这边寒气笼罩的区域，面漆那是一个大型圆形平台，研究桌，固定在墙壁上的材料设备，放在柜台上的玻璃瓶里，一条触手在摸索着周围，但因为身体的短小，除了瓶口的空气，什么都碰不到。 　　没有看到所谓的阿诺因先生，莱尔寻找着他可能存在的区域，就看到了，平台边沿的，吞没台阶的深青色水面。 　　那可不是一个小水池或者河流。深青色的水还算清澈，但你依旧望不到水底。莱尔有预感，那是自己无法想象的深度。就在这样一片水域中，矗立着几根连接天花板的大理石柱，上面有绳网绑着散发浅黄色灯光的石头，让水下不至于昏暗无光，但也亮不到哪里去。 　　“阿诺因先生，在水下？” 　　“当然，这个恶心的家伙就没有保留几个正常人的习惯。” 　　巨龙先生拿起了那个装着小触手的罐子，那些摇摆的触手就像是海葵。 　　直到巨龙先生把它倒进了水里，才发现在触手末端连接着一个人类眼球，密布的血丝一直延伸到放大的瞳孔，但并不会转动或者眨眼。 　　小触手在水中拨拉着，悠哉游哉地游向水底。 　　接受了妮娅新造型的莱尔甚至感觉这家伙有些可爱。 　　就在它即将淡出莱尔视野的时候，一道迅捷的身影迅速从水下出现，张开的血盆大口直接将小触手吞没，伴随着像是成年男性发出的惨叫，从鲨鱼的齿缝中飘出血腥，吸引了更多鲨鱼。 　　它们抢占着海水中的血腥味，最后直接开始撕咬彼此，原本平静的潮水瞬间汹涌。 　　直到一道黑影出现。 　　他从水里慢慢现身。 　　头颅被黝黑的皮肤包裹，全黑眼球内凹着，从类似海草又似水蛇的头发中，投射出怨毒的目光。随着那双眼球的注视，莱尔感觉像是一只大蜘蛛爬上了自己的脸。 　　他的嗓音干哑，随着每一次张口，就会吐出一口黑色的恶心粘液。 　　“愚蠢的，肮脏的臭虫子，你又一次打断了阿诺因的实验，还顺便杀死了阿诺因的宝贝七三六号。” 　　“我可不会把自己的宝贝关在一个罐子里。阿诺因，如果不是必要，我绝对不会让你污染我身边的空气。” 　　“公事？现在还不到血肉改造开课的时候，你应该还在教导那些玩骨头积木的废物新人，不应该跑来浪费阿诺因的宝贝时间。” 　　阿诺因的眼球抽搐地看着莱尔，“又一个，讨厌的新虫子，臭味，泥巴的恶臭，阿诺因必须快点回到水里，阿诺因快被臭晕了，大虫子，快点结束话题，到底有什么事，我真不想和你们这些垃圾多待一秒。” 　　“妮娅讨厌他。” 　　妮娅从莱尔背后探出了自己的触手，大眼睛的眼睑微眯着，瞪视着阿诺因。 　　阿诺因也看到了他，他脸上的厌恶消散，带着狂热和兴奋。 　　“阿诺因的宝贝出现了，阿诺因的美人，啊，她会是阿诺因的，她可真漂亮。” 　　阿诺因畸形的腿足踏上了台阶，离开了水面。 　　一脸痴迷地走向妮娅，像一个肮脏丑陋的溃烂侏儒。 　　白色的骨爪在空中张开，巨大的巴掌把阿诺因扇回水底。 　　巨龙先生把白骨之爪收回。“安德瑞学院的规定，阿诺因，成员的财产不可侵犯。” 　　阿诺因重新爬出水面，从那张不断斥骂的嘴巴里吐出更多的污物。 　　“肮脏的安德瑞学院，该死的虫子，抢走了阿诺因的美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鱼 　　“所以臭虫到底想在我这里干什么？” 　　“这位，是这批降灵学新生的优等生，我带着他来提前了解有关强化改造的知识，也包括你涉及的血肉材料。作为安德瑞的教师之一，你有帮助学生了解知识的义务。” 　　“他是好一点的虫子，和阿诺因有什么关系，没有课程规划和校方通知，都给阿诺因滚。” 　　巨龙靠近那个侏儒，在自己的庞大身躯下，他被完全笼罩在影子里。 　　“如果我说，这是院长的直接要求呢，对降灵学的发展支持，你要忤逆安德瑞的意志吗？”巨龙随口编造了院长先生的命令。 　　“荒诞，为什么阿诺因没有被通知？” 　　“我这不是通知你了吗？可能因为大家都不喜欢你这个家伙，所以才没有派专员通知。你有疑问，你可以亲自咨询院长，离开你甜蜜的水巢……” 　　阿诺因显然不喜欢四处活动，“该死的院长，该死的学院。阿诺因随便你们了。”他指着水域对面的几块墙壁，莱尔这才发现，那是用魔法凝结的冰块壁垒，“每一扇墙壁后面，都有一个奇特种族，臭虫选一个，和我的宝贝，接触一下，然后就快滚。” 　　莱尔随手指了一块冰面。 　　阿诺因看了一下，变得暴躁了起来。 　　“肮脏的臭虫，这块不行，换一块！” 　　巨龙先生将侏儒抓了起来。 　　“阿诺因，我忍你很久了，如果你再阻挠我的学生，我就让你品尝巨龙的怒火。” 　　“那个宝贝还有问题，是刚抓的，宝贝会对臭……学生造成危害。” 　　巨龙先生将阿诺因丢进水里。 　　“就选那一块，危险，我会保证我学员的安全，如果你的恶心造物不识抬举，我不介意把它变成我的。” 　　“该死的大臭虫。”阿诺因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无奈地施展了魔力，冰壁破碎。 　　“到我身边来，我的宝贝。”阿诺因的指间散发红光。 　　片刻之后，水面下浮现了一个身影。 　　随着生物的靠近，巨龙缓缓后退，他推了推莱尔的后背，“疫医，不得不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选项。” 　　妖娆的肢体上覆盖着彩色的鳞片，柔顺的长发是青蓝色，奇异的是，这些头发没有随着水流团在一起，一张和成年女性没有差别的脸，那双眼球中有着两层瞳孔，一黄一紫重叠在一起。 　　她的尾鳍划开水面，那是一条鱼尾，其上覆盖着着闪光的粘液。 　　这是一条人鱼，一条美人鱼。 　　她没有在意阿诺因的招手，而是直接游到了莱尔面前，用胳膊将上身撑起，抬头看着莱尔。 　　一条光洁的手臂，在人鱼空灵的注视下，伸向莱尔。 　　莱尔回应了她，两只手掌叠在了一起。 　　柔弱无骨，冰凉，光滑。还没等莱尔细细感受，一股力量，顺着那条纤细的手臂，将莱尔拖下了水。 　　莱尔在水中剧烈挣扎，但又无济于事，人鱼的手臂就好似虎钳一般，莱尔只能随着她慢慢下潜。海水冲进了口鼻，涌入了肺。莱尔朝着光芒伸出手掌，但最终堕入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没有光亮的深水中。 　　一个声音传入了莱尔昏沉积水的脑袋，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声音，就像是许多女性说出同一句话，有着空灵的重音。 　　“好点了吗？” 　　莱尔睁开眼睛，面前是那双散发着微光的美丽黄色眼睛。人鱼的脸庞紧贴着自己的脸。 　　她的鳞片、粘液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就像引导光明的神女，又像梦幻中的仙神。那份独特的美感，水流成为了她的嫁衣，鱼群成为了她的车架。随着肢体的舞动，那些挥洒出的白色气泡，就像飘落的祝福花瓣，又像是翩翩起舞的飞蝶，朝着视线看不到的光明飞去。 　　莱尔发现自己能在水里呼吸，还能看到许多寻常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全靠人鱼贴在自己面具上的手掌。 　　“心灵沟通。” 　　“是的，我是维纳。” 　　“你可以叫我疫医。” 　　维纳带着莱尔在水流中游动着，莱尔眼中，那些美丽炫目的幻影一直围绕在她的身边。一股安宁从莱尔的脑海中升起，他知道，这就是人鱼维纳的感觉，因为此刻两人，心意相通。 　　漫无目的地游动着，成为海洋中的精灵，没有什么能打扰他们。 　　他们继续下潜，莱尔看到了他们的目标。 　　那是一座海底城市，人鱼之乡，莫舒伊。 　　那些高大的白色建筑，是一个个巨大的海螺壳，浑圆的珍珠随意的铺洒在长满漂亮珊瑚的海底，一条条人鱼惬意地游动着，他们会弹奏一把特殊的七弦琴，那种音乐，能够传递海流的声音。 　　在音乐之下，海洋变成了一位温柔的母亲，在你的身旁轻柔的呢喃着。沉醉在和海水融为一体的温柔中，莱尔只想尽快加入他们的行列。 　　作为导向人的维纳却停止了前进。 　　通过心灵连接，莱尔提出了疑问。 　　“家，在很遥远的地方。” 　　维纳向着莫舒伊伸出了手掌，碰触到的，却是冰冷的石壁。两人刚才所见所闻，只是保留在维纳记忆中的美好泡影。 　　她被囚禁在了阿诺因的牢房里，一个永远称不上家的地方。 　　莱尔看着那张俏丽的脸，感受着从维纳心底传出的让人心疼的悲伤。 　　“疫医，我想回家了。” 　　“我们逃走吧，”莱尔握住了维纳的双手，“巨龙先生就在外面，只要他的帮助，教训阿诺因不成问题，我会带着你，回到你的家乡。” 　　维纳摇了摇脑袋，她转过身，撩起了自己的头发，露出了那个让人厌恶的恶心东西。 　　那是一条像是肥蛆的黑色水蛭，紧紧得咬在维纳的后颈处。 　　“阿诺因通过控制这个囚禁我，他只需要一个念头，水蛭就会吸干我所有的血液。我逃不掉的。” 　　莱尔在水中思考对策，摇着自己的脑袋。 　　黑色的触手从其身后展开，其中一根，贴在了维纳的额头。 　　“妮娅喜欢你，维纳。”维纳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她抓住莱尔的手，“我先把你想要的知识交给你，虽然我不确定，人鱼记忆中遗留的生物知识，管不管用。” 　　“那你怎么办？” 　　“等你离开这里，再思考拯救我的对策吧。” 　　“如果我失败了呢。” 　　“我只有你了，疫医。人鱼只能和活物进行沟通。” 　　维纳环抱住莱尔，完全将莱尔拥入怀中，浑身散发着微光，就像一只美丽的幽光水母。 　　人鱼的知识，顺着心灵连接，进入了莱尔的脑海。 　　“请好好加油，王子殿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记者的情情报收集 　　莱尔并没有听清维纳传进自己脑海的声音，因为那声音，在莱尔的脑海中，是如此的渺小。 　　莱尔脑海中，出现了一片深海。 　　人鱼，海怪，怪鱼，甲壳类，头足类。在陆地生物眼中，阴暗危险的海洋，莱尔能感受到其中生命的繁多和奇诡。它们的骨骼，它们的脉搏，莱尔感受着它们，就像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一样熟悉。 　　作为自己天赋的妮娅也感同身受。她的躯体在海水中扩张着，强韧的腕足，尖利的钩爪，幽暗的知识。 　　“我们该回去了，疫医。”维纳的表情变得痛苦，她后颈上的水蛭正在撕咬自己的皮肤，那股疼痛几乎要让自己昏厥。阿诺因似乎很生气。 　　将莱尔搂在怀里，维纳重新游向水面。 　　莱尔被丢上了岸，他浑身湿透，蒸发的水汽在夺走他的体温。寒冷让他的脑袋稍微冷静了下来，莱尔扶着像是有激流在里面流动的大脑，艰难地看着维纳。 　　她趴倒在台阶上，脱离海水的人鱼，只是一个狼狈的女孩，水中的奇迹完全消散，她的身形依旧柔美，但不及她在水中的十分之一。青蓝色的血液顺着脊背改变她鳞片的颜色，最后顺着尾鳍的纹路流入池中。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除了疲惫。但莱尔知道，倘若自己和她的手掌合握，就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她的瞳孔变成了深紫色，眼眸无神地望着莱尔，没有言语。 　　忍受着大脑的胀疼，莱尔朝着维纳的方向爬去，只想要抓住她的手，感受她的一切。 　　一双肮脏的沾满淤泥的畸形腿足挡在了自己面前。 　　阿诺因的嘴上挂着恶劣的笑容，从口腔里露出一口烂牙，像是鲨鱼齿的小三角。 　　“安德瑞的规定，成员的私有物不容侵犯。你的奇妙动物体验已经结束了，虫子。” 　　维纳不是你的奇特动物，她是一个有着自己思想的想家的女孩。 　　哪怕心里几乎被愤懑填满，莱尔终究没有打破安德瑞的规则。因为他说的是对的，维纳已经被他操控了。 　　“怎样你才会给她自由？” 　　阿诺因的眼睛微眯，从那条隙缝中，露出像是鲨鱼闻到血腥的神采。 　　他伸出了滑腻的手，掐住莱尔的脖颈。 　　他的声音很慢，所以口中污物完全连贯的流淌在莱尔的面具前，浸湿了他的小半张面具。 　　“拿阿诺因的美人来换，阿诺因能感受到，她就在你的身上。但是阿诺因找不到，你要自己交给阿诺因，虫子。” 　　“你休想，我不会把妮娅交给任何人。” 　　阿诺因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污泥又像是排泄物的东西被吐在了莱尔的面具上。 　　“阿诺因很仁慈，阿诺因给你考虑的时间，一周之后，阿诺因就会拿宝贝人鱼开始生物改造实验，但是阿诺因会一直等着你的，宝贝人鱼长出两颗脑袋，你也会喜欢的，对不对？” 　　…… 　　莱尔失魂落魄地走在回程的路上。 　　“疫医，你的血肉知识，掌握的如何。” 　　“都在脑海里，老师。” 　　“太棒了，我们立刻开始补习吧，我迫不及待地看见你的新造物了。” 　　莱尔停下了脚步，转身正对着巨龙，弯腰道歉。 　　“我很抱歉，老师，我短时间里，恐怕很难有心思去考虑造物改造的事。”虽然这样的决定十分儿戏，但莱尔无法放下那双注视自己的眼睛，一周的时间就像是挂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压得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 　　“你被魅惑了，疫医。人鱼是擅长魅惑的海洋种族，它们靠着姣好的容貌和传说中的歌声狩猎，将猎物拖进海底享用。” 　　“不，那不是魅惑，老师。我可以确定，自己真实地感受着人鱼的一切，她的思想，她的情绪，她的记忆。人鱼会心灵沟通。”咱受到魅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是不是魅惑，能分清的。 　　“心灵沟通，那倒是相当罕见的能力。如果是真的，这说不定算得上一个大发现了，我们对于人鱼知之甚少。” 　　“欸，难道安德瑞的学者不了解人鱼吗？” 　　“当然，人鱼可是相当罕见的生物，而且，很少有安德瑞人能够真正了解他们，事实上，很多生物，对我们都会带着戒备和畏惧的心理，但你好像不在此列，这也是纯洁者的能力吧。” 　　“可能吧。” 　　“那么，你打算把那条人鱼救出来？” 　　“是的，我会竭尽全力。” 　　“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告诉我，疫医，我非常乐意帮助我的学生，顺便给阿诺因添堵。” 　　…… 　　巨龙先生和莱尔分成了两路，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选择了另一条支道。 　　莱尔在安德瑞的光影中移动，脑海中依然在想着拯救维纳的办法。 　　直到那个实在无法忽略的人影出现在面前。 　　像是窗帘的白色花纹布笼罩全身，头顶的碎花中刺出两根鹿角，这样的一个身影，紧靠着奢靡之杯的大门，像是一条蠕虫一样在扭动着身体。 　　一阵恶心的感觉，莱尔觉得自己应该过几分钟再回来。 　　“疫医先生，别走，是我！” 　　蠕动人影跳动着走了过来。 　　莱尔只好重新拾起礼仪。 　　“你在我们社团门口做什么，记者先生。” 　　“啊，本来想在这边挖一些阿里安娜的小道消息，结果走到一半，我的皱边碎花格裙的腰带断了，一路松松垮垮的，有点小麻烦。” 　　所以，你刚才是在穿裙子吗？莱尔后悔提问了。 　　“记者先生，你披着这张窗帘，哪怕穿在好看的衣服，别人也看不到啊。” 　　“这不是窗帘！这可是发斯诺皇室荣耀布匹限量版！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一小块，就花掉了我和绅士妄想劳动所得的全部！这是时尚，这是艺术，我追随时尚不是为了给别人看，是为了满足自己！算了，和你也说不通。疫医，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解答。” 　　“如果我可以答得上来的话。” 　　“近期有安德瑞成员看见阿里安娜女士带着疑似她女儿的人物在安德瑞城堡散步，你对此事了解吗？你知道阿里安娜是如何得到一个女儿的吗？你知道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吗？” 　　“阿里安娜的女儿？”莱尔思索着，正巧妮娅的黑色触手戳了戳自己的脊背。说不定是阿里安娜带着伪装的妮娅在散步。 　　“我确实比较了解，但我要事先声明，那不是阿里安娜的女儿。是我的分身，你可以理解为我的造物。” 　　“什么？这可是个大新闻！”记者先生掏出羊皮纸飞快书写着。 　　“安德瑞女神阿里安娜女士居然和安德瑞新人圣光之种纯洁者疫医有着不可描述的关系。震惊，疫医疑是阿里安娜女儿的生父！并且阿里安娜还被卷入了关于子女名分的纠纷，连母亲的身份都要失去了吗？只有最近才恳求疫医和自己的爱女见上了几面，这个家庭究竟会走向何方？能够让纳斯兰家族低声下气的疫医背后又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圣光毒瘤雷蒙先生又在这场压迫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不论如何，请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欢迎大家关注安德瑞新闻报第一千四百二十三期，纳斯兰和圣光的爱恨纠缠，我是记者，我会跟踪接下来的故事进展，请大家拭目以待。” 　　莱尔惊讶地看着记者先生。 　　“你还是人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巨龙？ 　　“这样的胡编乱造你都敢登报，你还是人？” 　　记者摆了摆手，将手稿收到他的皇家窗帘内部。“放轻松，我会注明编造的部分。而且这样的新闻也更加有看点啊。” 　　“但是这不是真实的。” 　　“他们需要的不是真实。而是冲突，能让自己平静的生活荡起波澜的冲突和矛盾，以及看到其他人比自己活得糟糕的庆幸。这就是人们想要的。” 　　“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吗？” 　　“不加思考相信眼前的大多数，这个世界上总还是存在善于发掘真实的聪明人，比如我。” 　　莱尔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 　　记者先生则挂着一个神秘的微笑，他的桌布在微风中像波浪一样荡起褶皱，一个让所有的热情凝滞的俏皮声音。 　　“秘密只有真实，才有价值。” 　　莱尔的耳边传来锁链滑动的声音，他的周围景象就像是老式电视失真所造成的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自己和记者先生两人。 　　“我闻到了秘密的味道，疫医。” 　　记者先生的秘契者天赋开始展现。 　　“你的心里，藏有秘密，疫医，不知道，我有没有和你交易的荣幸。” 　　记者先生看起来更像是想要强买强卖，这就是优秀商人的灵敏嗅觉吗。 　　莱尔没有感觉被冒犯到，倒不如说，记者先生恰好提醒了自己。 　　“记者先生，你总能让顾客满意，对吗？” 　　又是那个神秘的笑声。 　　“我们可以开始交易了，疫医。” 　　“我要交换的秘密是，人鱼能够和活物进行心灵沟通。” 　　从莱尔脑后，传来了金属摩擦滑动的声响。 　　清脆的铛的一声。 　　他看到记者先生背后的模糊阴影突然清晰，一块黄铜的巨大钟表上，尖锐的分针滑动了一小格。身体出现一股失去什么的失落。 　　“这是真实，这是秘密。” 　　记者身上突然涌出了汹涌的气势，他的神色大变，声音变得陌生而又苍老。 　　莱尔大惊失色，因为突然挂起的大风吹起了记者的皇家桌布，使莱尔看到了他白色长裤外的松松垮垮的花格裙。 　　但很快，莱尔的注意力被他的话语吸引。 　　“彷徨之城，中心花园龙舌兰区，三天后的无星之夜，红色龙牙会撕开隐藏之门，门后存在着，上个时代的残渣，你的心中所想，会得到回应。” 　　周围的声响开始清晰，记者先生又开始扭动起来，就像自己第一次看见的那样。 　　到那个地方，就能找到拯救维纳的办法吗？ 　　“记者先生，真的靠谱吗？” 　　“那是别人和我交易的秘密，是被我天赋公认的真实，不会让你失望的。” 　　“谢谢你，记者先生。” 　　…… 　　莱尔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在葡萄的灯光下誊写着脑海中的知识。 　　人鱼。 　　这是写在第一页的文字。 　　光蝠葡萄在空中盘旋着，保证光线不被莱尔的胳膊遮挡。 　　“莱尔大人要研究人鱼吗？”好奇的葡萄凑了上来，身为博学者光蝠的一员，她轻松的认出了上面的文字。 　　“不，我已经碰到了人鱼，说不定，还是比较了解他们的人之一。”脑海中维纳在深水中的光影挥之不去。 　　“是像海的女儿那样的邂逅吗？莱尔大人。” 　　“海的女儿？” 　　“诗人布兰斯所创作的幻想诗歌，讲述人鱼和人类王子相识相爱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呢？” 　　“王子和公主走在了一起，海的女儿成为了浪花的泡沫。” 　　…… 　　第三天。 　　彷徨之城的夜，灯火通明。 　　莱尔的食指敲打着手杖的顶端，眼睛不时瞥向中心高塔的秘枢之眼，紫色的时间显示这边正好是黑夜。 　　难怪是无星之夜，莱尔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彷徨之城的上空，火热的太阳在绽放自己的光芒，这座移动之城又跑到不同的时区。 　　他站在中心花园的外围，即使透过头顶的紫色光罩减少了阳光，但依旧在承受着盛夏的热辣。 　　那些娇艳花朵倒是在尽情绽放，连嗅到的花香都带着阳光的味道。 　　莱尔又扫了扫时间，还差三分钟。 　　中心花园作为中立区，在不同的时间段会对不同的阵营开放。 　　很不幸，安德瑞属于混乱阵营。 　　莱尔原本打算混进去，结果妮娅在魔力的扫描下显出了身形，还惹出了不小的乱子。 　　以至于周围的站岗的秘法者都会将视线集中在莱尔身上，生怕这个消瘦身体上附着的怪物造成什么更大的危险，莱尔只能安分守己地待着。 　　“时间到了，你可以进去了，安德瑞人。” 　　莱尔走进了花园，比起寻找龙舌兰区，自己现在更想找一处阴凉处呆着。 　　结果倒是龙舌兰区先被找到了。 　　莱尔才知道，这个世界的龙舌兰，是真正意义上的“龙舌兰”，浅绿色的植物，锋利的叶片就像带刺的舌头，不断地拍打着周围植物的叶片。 　　龙舌兰区并没有其他人。 　　因为这些疯狂的植物，正从它们的叶片会聚的中心，像是大嘴的地方，朝着空中喷吐着火焰。就像是演唱会上的狂热粉丝，在为着自己的偶像发光发热。当其中的一株喷射火焰，周围的就像是被它传染了一样，也都紧跟着喷射火焰。 　　据说是为了平衡体内的体温和保护自身，所以这种龙舌兰在叶片受到压迫或者高温的时候会喷吐火焰。 　　这使得这片区域的温度要高上不少。 　　真不知道秘枢议会的人到底怎么想的，居然将这种植物分类到了观赏性植物，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莱尔一边抱怨着，一边躲过身旁的烈焰。 　　妮娅在他身后完全展开，每当有不规矩的龙舌兰将它们的嘴朝着这边，黑色触手会先把它们塞满。妮娅并不惧怕火焰，虽然高温会把她的身体变成焦糊的油状。 　　莱尔最终在龙舌兰的中间找到了一株变异的红色龙舌兰，它躲在那些魁梧的亲戚中间，没有喷射火焰，身体耷拉着，带着晶体的质感。 　　莱尔朝它伸出手，身体传来了被拉扯的感觉，就像安德瑞徽记带来的传送感觉。 　　莱尔的身体像面条一样扭动，钻进了红色龙舌兰嘴里。 　　当再次踏在地板上的时候，莱尔差点因为传送的颠簸吐出来。 　　他到达了一片空旷黑暗的地方，脚下是平整的大块石板，用蓝色颜料书写的符文在石板上闪烁，符文就像一条闪光的道路，延伸到看不到的黑暗中。 　　还没等莱尔仔细观察周围环境，黑暗中就传来了动静。 　　一声沉闷的呼吸声，莱尔的所有皮肤起了鸡皮疙瘩，他的心跳加速，慢慢跪倒在地上，默默承受着那份作用在血脉上的压迫。 　　像是脚掌跺在石板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被挤压空气产生的微风。 　　莱尔知道，来者肯定非常大。 　　在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中，莱尔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两颗黄金色瞳孔就像车灯，黑色的崎岖皮肤犹如山石，从黑暗中，巨兽探出了他的头颅。黑色的弯角长在脑后，呼吸产生的风，透过尖利的牙齿，吹拂到莱尔身上。 　　一头巨龙？ 第一百三十四章 龙祭司们 　　不会错的，这就是巨龙。 　　被那双黄色眼眸瞪视的瞬间，莱尔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炸裂了。随着巨龙呼吸产生了热风，蒸发莱尔身上的冷汗，带来一丝寒冷。 　　巨龙抬起的前爪扣住石板的缝隙，石头咯吱咯吱地发出哀鸣。 　　他的硕大头颅一点点靠近，妮娅承受不住压力从莱尔身上钻了出来，却在挥舞的下一秒又缩回莱尔身后。 　　那恐怖的龙吻离莱尔的面具鸟嘴尖端只剩下半米不到。 　　“没有威胁。” 　　莱尔感觉自己像是食品加工厂的火腿被打上了安全标识，逃脱了被当场销毁的命运。 　　一声轻哼。 　　从巨龙的鼻息中吹出灰尘，就像是被飓风掀飞的沙堡，巨龙的身躯化作沙尘，土崩瓦解。 　　在莱尔的惊讶中，一个身披黑袍的佝偻老者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他握着一根顶端结瘤的细长黑色长杖，过长的手杖和过矮的身材，他只能抓住下半部分。他的脊椎弯曲成半圆形，你能轻松地从正面看到畸形的骨头。他的脑袋只到达莱尔的腰部，想要看到莱尔的脑袋需要抬起脑袋，并保持一段距离。 　　莱尔对他保持着足够的尊敬，因为他的气息，和刚才的那头巨龙完全一致。自己现在还跪着呢，颤抖地双腿完全没有想站起来的想法，莱尔甚至还弯下了腰，让眼前的这位老者能更轻松一点。 　　他的破碎黑袍底下，是一张黑色的古怪面具。 　　“入侵者？” 　　一个洪亮的嗓音在黑暗的空间里传出回音。 　　面具老者的背后，走出了一个墩实的矮个子。他身上的袍子被煤灰和铁屑覆盖，在那件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袍子边角，你才能勉强辨认出原本的红色。就像那脸上那张赤铜古怪面具的颜色。 　　“也许他只是无意闯入了，毕竟那个‘门’并不复杂。” 　　一道绿光走了进来，她就像是一座移动的森林。从单薄衣裙下能看到纤弱的身躯，就如同她话语中的不确定一样柔弱。她对着莱尔挥了挥手掌，像是嫩枝的魔杖上开出了鲜花。如果不是绿色面具的遮挡，莱尔应该能看到她的微笑。 　　“不管他是谁，他都要离开这里。”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声音，就像是无瑕雪峰上洒下的飘雪，尽管话语中的冰冷和冷漠也足够伤人。随着脚步声出现的高挑身影，冷冷地扫了莱尔一眼，随后朝着佝偻的黑色老者行了一礼。哪怕是谦卑的礼节，在她的气场之下都显得傲慢，就像是一位白雪公主……的后妈，冰雪女王。她的白色面具是唯一一张圆润没有棱角的。“请驱逐他，奥姆海德。” 　　“为什么我们不先听听他想要说什么，再下决定？普林西丝，你还是像过去一样冲动。”一个沉稳的温和的嗓音。从阴影中走出的最后一人，也是其中最高的。他穿着一件镶着金线的蔚蓝法袍，在精致针织兜帽下，是那张莱尔熟悉的青蓝色面具。 　　“学者先生？老师？”是的，最后一人，恰巧是学者先生。 　　“又一个安德瑞人？” 　　“你带来的，摩罗克伊？” 　　“这都是无用功，你都知道的，摩罗克伊，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拥有资格了。” 　　没有发言的黑袍老者用手杖敲了敲地板，在沉闷的打击声下，同伴们停止了说话。他先是盯着莱尔仔细地瞅了瞅，“贫弱，也没有龙魂的气息。”接着又偏过头看着高挑的学者先生。莱尔估计了一下角度，排除其他感知手段，他的视线大概够到了学者的腹部。 　　“我们的存在，你能保持住隐秘吗，我的兄弟。” 　　“完全可以，奥姆海德兄长，我相信疫医的到来，绝对有充分的原因。” 　　“好吧。”带着威压的老头重新转向莱尔。 　　“也许你已经从摩罗克伊那里听说过了我们的身份。我们是曾经的龙之追随者，也被称为，龙祭司。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人类幼崽？” 　　莱尔咽了咽唾沫，这个老头子，确认了友军，威势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很抱歉打扰到你们，我此次前来，是想请教救援我的朋友，人鱼维纳的办法。” 　　“你再说一遍，你想救谁？”奥姆海德并没有回话，说话的是冰冷的普林西丝，她走到了莱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周围的气压显著降低，开始凝结雪花。 　　“我的朋友，人鱼维纳。” 　　“维纳怎么了！” 　　她的质问更像是恐吓，洁白的冰刃在身边塑形，莱尔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没有知觉，被封冻在了冰里。 　　这种死寒只持续了短短一刻。 　　普林西丝被蓝色魔力拖拽着远离了莱尔。 　　红面具祭司伸出手掌将莱尔扶起，一股滚动的热流在他的身体流动，将严寒驱散。 　　站起来的莱尔身高超过了他的身高。 　　“谢谢你，先生。” 　　“别客气，小子，我是弗雷海默，请原谅普林西丝的莽撞，她历来如此。” 　　学者先生将暴躁姐妹的控制工作交给了黑袍老者。 　　“继续你的话，疫医，告诉我们，维纳到底怎么了。” 　　“她被安德瑞学院的阿诺因先生控制住了，她向我求助，希望能够回到故乡。” 　　“安德瑞可是你的监视范围，摩罗克伊，你违背了自己设定的规则。我的族人因为你的疏忽失去了自由！”普林西丝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低气压的狂风让这个区域宛如冰窖。 　　这个女疯子。 　　奥姆海德发出了闷哼声，普林西丝仿佛受到了无声的重锤，她跪倒在地上，冰晶散落一地。 　　他看着学者。 　　“摩罗克伊，那是你的区域，你要给普林西丝一个满意的答复。” 　　学者先生深深鞠躬。 　　“我明白，兄长，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如果存在身份的不便，你可以通知我。我不介意做一个恶人。” 　　“我不会让事情发展糟糕到需要您出手的程度。” 　　“摩罗克伊，你和疫医一起离开吧，以救人为重。” 　　学者点了点头，他伸出双手，指间生成的蓝色魔力线编织成一个平面，最后成为一个传送门，将两人笼罩。 第一百三十五章 魔研社社长镜 　　莱尔和学者出现在了他阴暗的书房中。 　　没有在意踌躇的莱尔，学者直接打开自己的衣柜，开始穿戴自己的魔力锁装备。 　　莱尔听着锁链在学者先生缠绕的声音，就像看着一只恶魔张开了蝠翼。 　　妮娅的触手在身上交缠，莱尔开始忐忑，学者先生非常认真。 　　“老师，我们直接动用武力吗？” 　　“不，这是最后的措施，但我要先做好准备。还要考虑以后如何逃避校方的追责。”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给我们找个律师。”学者先生一本正经的回复在那张面具下显得更加怪异。 　　“嗯？您刚才说什么？” 　　“产生纠纷找律师咨询，以及求教可能的解决方式。因材施教，物尽其用。”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带着这样的疑问，莱尔和漂浮着的学者走上了安德瑞古堡的街道。 　　在两人踏出传送门之前，学者提出了细节。 　　“疫医，在我们到达目的之前，你要一直称呼我为老师，不要叫我的代号，也就是学者。” 　　莱尔点了点头，“为什么，老师。” 　　学者看向了黝黑的传送门，仿佛看到了另一边的过道。 　　“女巫搜寻和诅咒的方法，都是依赖名称作为基础的……” 　　“……我明白了，老师。” 　　就这样，一个走在地上，身后有着黑色触手在摇动的身影，和一个漂浮在空中，身上有白银锁链游弋的身影，就像都市传说的怪物走在了安德瑞的过道上。 　　“老师，你还需要隐身？” 　　“为了躲避一些使魔的视野。” 　　“我是不是要闭上嘴巴，停止交流？” 　　“没有必要，她们会把你当成一个大晚上自言自语的神经病男人，她们的歧视就和她们的崇拜一样严重。” 　　“……” 　　两人在一个莱尔有些熟悉的位置停下脚步。 　　面前的雾门和曾经看到时那样模糊不清，喷洒的白雾就像干冰，中间凝聚着那面有着宝石点缀边框的银镜。 　　察觉到面前有了人影。 　　魔镜开始大大咧咧地说话。 　　“又是什么人来打扰你魔镜大爷！不管你是谁，如果今晚不把你魔镜大爷夸得满足，你是别想进……老师？！！！！” 　　朦胧的白雾开始消散，学者先生的青蓝色面具倒映在了魔镜的镜面上。 　　学者先生伸出食指敲打着镜面。 　　“镜，现在安德瑞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新的流行趋势吗？为什么你们这些社长，都开始喜欢看大门了。” 　　咔擦咔擦，魔镜上面布满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落满地。 　　莱尔相信学者提到的镜先生，此刻也一定快要裂开了。 　　接着，悬挂的魔镜被一只从雾门后伸出的白色手套拍了个粉碎。 　　一个一身洁白的面具男钻出了雾门。他用脚踢了踢魔镜碎片，朝着学者鞠了一躬。 　　“好久不见了，老师。这是我制造的一个小玩意儿，只是用了我的模拟人格而已，和我只是声音相似。刚才似乎怠慢了您，非常抱歉。欢迎老师回到魔研社，我们快点进去吧。” 　　镜先生赔笑着带着两人进入雾门。 　　门后的世界，是一片晴朗天空下静止的湖面。 　　湖面成为一面巨大的水镜，倒映着湖上的一切。 　　没有重力的施加，三人轻飘在湖面上。 　　空中旋转着许多发光的镜面，朝里面望去，镜中是一个个不同的房间。有些人在誊写书籍，有些人在配比魔药，有些人在练习魔咒。 　　莱尔感叹着这个世界的奇妙和广阔。 　　“六锁了，镜，你变得更强了。” 　　镜先生微笑着，一个扣动的响指，在三人周围浮现无数镜面，反射着镜的身影。 　　镜和所有的镜像一起向着学者躬身，“那都是老师教导有方。” 　　学者轻笑了一声。 　　“那是因为你找到了自己，镜。” 　　师生其乐融融，一点没有之前的尴尬。 　　妮娅对脚下的湖面产生好奇，一根黑色的触手探向湖面。 　　镜面下，妮娅的镜像也伸出了手，但在顶端即将触碰在一起时，妮娅的镜像触手，钻出湖面，缠住了她的触手。 　　湖面出现了波纹，让本来无暇的镜面和妮娅的镜像变得粉碎。 　　镜先生看着这边，微笑着。 　　“镜子反映着我们的另一面，请不要尝试接触他们，自身被镜魔取代就不好了。” 　　莱尔点了点头，妮娅将触手全部缠在了莱尔身上。 　　“老师，你这次回来，是要收回我社长的职位吗？” 　　“并不是，镜，”学者的锁链划过湖面，敲打在镜的头上，“为什么你会是一脸期待的样子，社长的工作对你来说是负担吗，你不是做的相当好了吗。” 　　“因为我只是在模仿老师的样子啊，每次意识到自己成为魔研社社长的时候，心里总会有自己会搞砸的担忧，我还是更怀念以前恶作剧的日子。” 　　“哼，那我倒是做了一件对的事，你这个不上进的小子。” 　　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老师，您回来吧，魔研社的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你打得过天启了？” 　　镜先是颤动了一下，连整个镜世界都出现了轻微的波澜，镜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您回来的事，好像也不是那么着急。” 　　莱尔看到学者先生的手掌捏紧又放下。 　　“对了，老师，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镜在学者还未发怒之前转移了注意力。 　　“我找律法，他现在在吗？” 　　“在在在，我立马让他过来。” 　　镜伸出手臂，朝着空中的旋转镜面做出一个虚抓的动作，那些镜面就像一张张大扑克牌飞到了他的面前。他在繁多的画面寻找着目标，最后，他放弃了。镜的手掌合握成拳，击打在面前的空气中，震动产生的波纹传递到所有的镜面里。莱尔眼睁睁看着那些镜面里的人影因为震动左右摆动。 　　“律法！律法！快出来！快出来！” 　　没过多久，一个拿着一本被墨水泼黑书本的魁梧身影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镜，你真的惹怒我了，我辛辛苦苦编纂一年的法典，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死定了！我告诉你，无论是谁来，哪怕是神，也救不了你的狗……老师？！！” 第一百三十六章 禁忌改造 　　律法先生的面具是金属的，弯卷蓬松的假发挡住了面具的边角，让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就像是他的肌肤光亮度。他的身躯健壮魁梧，举手投足间夹带着沉稳的风，他的衣袖里仿佛塞满了铁块。 　　他朝着学者做了一个骑士的屈膝礼，铁拳砸在湖面上，将倒映的自己砸的粉碎。 　　他的嗓音浑厚低沉，就像是法官为了表达庄重刻意发出的声音，但实际上只是他的本音。 　　“很高兴再见到您，老师。” 　　律法站起身，伸手整理自己胸前的胸针衣领，就像是第一次面见重要客户所表现的谨慎庄重。原本拿在手里的书典，律法随手一丢，摔在了镜先生的脸上。 　　“那不是你积累一年的成果吗，律法。” 　　“那只是没有价值的载体，老师，真正的成果，在这里，”律法的手指在自己的金属面具上轻敲，从胸口口袋中拿出一面单片眼睛，扣在金属面具的眼部凹槽里，伸手从背后拿出一张崭新的卷轴，一根鹅毛笔握在手中，“我只有两只手，如果因此延误老师的嘱托，那真是对公正的亵渎。” 　　“律法，我需要查看早期修订的安德瑞法律，外交管理法，有关于囚禁智慧种族的相关法律。” 　　律法先生的动作没有停顿，他的口里在详尽地述说，手中还像打字机一样飞速书写。 　　“外交管理法第七十三条，安德瑞学院成员对所有被认定的智慧生物具有自主的观察权利。在没有得到执行委员会认可的情况下，禁止对智慧生物展开包括对肉体、灵魂和精神的改变行为，种族范围包括但不限于远古人类、矮人、精灵、人鱼和人类种族。该法令仅在上述智慧生物未对安德瑞成员产生敌对行为前生效。” 　　“非法囚禁，限制人身自由怎么算。” 　　“精神伤害。根据囚禁时间和被囚禁者的精神状态施加惩罚。” 　　学者的手掌在腰间合握，两条游动的锁链也人性化地纠缠在一起。 　　“但是，我得到了关于我们安德瑞的成员，阿诺因先生囚禁人鱼并用作生物改造的消息……” 　　“又是他！”律法手中的羊皮纸因为猛然发力被捏成一团，还未风干的墨汁涂抹在律法的手掌上。 　　“海怪学的阿诺因，他是一个惯犯。光是今年，被发现的违法伤害和生物改造的案件就已经制造了二十余起。” 　　学者合握的手掌稍稍用力，纠缠的锁链刮擦发出声响。 　　“执行委员会没有对此做出任何惩罚？” 　　“审判先生已经依照规定惩罚那个疯子了。第一次，我们把他犯下的条律刻在了他的灵魂里，只要他出现危险的念头，他的灵魂就会像点燃一般燃烧。但他还是做了。我们对其进行了一系列的惩罚，将他从降灵学的高等教授降职到助教，我们剥离了他所掌握的知识，他的力量缩减到了四锁。这些行为都无济于事。他依旧干着违法的事，他似乎把那当作了自己的灵魂寄托。这是执行者能做到的全部了。安德瑞法律第一条，执法者不能因为任何原因判处安德瑞成员死刑，任何成员都是安德瑞的财富。安德瑞法律第二条，安德瑞成员的疯狂状态，与死亡等效，同样受第一条法律保护。” 　　“我们已经无法对阿诺因进行任何灵魂的惩罚，因为也许下一次惩罚就会使其失去理智，或者他原本就是疯狂的。” 　　学者先生合握的手掌垂到了身体两边，“先考虑如何解决现在的违法行为吧，你有什么好的交涉方法吗，律法。” 　　律法的右拳敲打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将那个纸团锤扁。手掌碰撞在一起时发出了金铁之声。 　　“我带二十个执法者暴力突破，强袭制服阿诺因，不保证人鱼质安全的前提下。” 　　“驳回，以人鱼维纳的安全作为行动的第一要务。就没有安全和平的交涉手段吗。” 　　律法无奈地吐了口气。 　　“对方没法交涉，老师，他是一个喜欢顽抗到底的疯子。在和执法队进行过一系列斗争之后，每当我们再次去抓他，他都会先杀死自己的实验造物，再一脸仇恨地盯着我们。” 　　律法和学者陷入了纠结。 　　“我们也许能和他做交易。” 　　莱尔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妮娅按照指示在空中完全展开了自己的身体，黑色的身躯，滑腻的触手，作为主体的眼球。 　　“阿诺因可以和我做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用我的天赋妮娅交换人鱼维纳。这是他想要的，超过了对人鱼的执着。” 　　学者拍了拍莱尔的肩膀，“别担心，莱尔。能够察觉到你天赋潜力的家伙不超过十指之数，妮娅作为筹码并非是不可替代的，只要我们从你的天赋身上，找到阿诺因想要的特点。” 　　“血肉畸变体。这就是阿诺因想要的。”律法很快找到了关键。“阿诺因正在寻找他失去的力量。血肉畸变体只能通过降灵学大师的法术禁忌改造生成，那恰好是我们曾经从阿诺因那夺走的知识之一。失去这个能力的阿诺因想要通过研究畸变体重新学习这种力量。” 　　“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再制造一个血肉畸变体就可以了。” 　　“但是这几乎时不可能的事。安德瑞能施展禁忌改造法术的只有寥寥数人，那是相当强大并且昂贵的造物，因为成功的困难程度，甚至被降灵学作为成为一名合格大师的门槛。巨龙先生是降灵学大师，但也只是白骨精通。根据执行委员会的情报收集，安德瑞的血肉改造大师，有且只有一位。” 　　“曾经的阿诺因。” 　　事情似乎陷进了死胡同。 　　“律法，你还有有关禁忌改造的情报吗？” 　　“珍贵稀有的原材料，高超的改造知识，无与伦比的想象。这是巨龙先生收录在我这的原话，全部。” 　　“麻烦，详细的情况我会去询问巨龙本人。不过，原材料的事，这里似乎可以解决。” 　　学者的目光转移到正惬意的在一旁摸鱼的镜。 　　“镜，奇迹那小子在哪？” 第一百三十七章 “欺诈”之肉 　　奇迹先生，几乎是在学者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就从属于他的镜子里钻了出来。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刚才就在偷听，同行出来的还有灵感先生。 　　“老师！！！！”奇迹大声呼喊着，连蹦带跳地朝这边奔跑，期间还因为动作不平衡摔倒了好几次。这都是有原因的，因为奇迹居然在倒立行走。两只手掌撑着水面，两条大腿像是脱水的大葱在空中舞动。奇迹先生奇迹般的维持着这个奇迹的姿态‘跑’完了全程。 　　他把整个人挂在了学者的锁链上，抓着试图远离他的锁链顶端，在脸上蹭着。 　　“老师！！！我好想你啊！！！” 　　学者终于把他从自己的锁链上刮了下来。 　　“好久不见，奇迹。你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脱离后的奇迹依旧在倒立着，因为重心问题时常摔倒，但又在下一秒重新倒立。 　　奇迹带上了哭腔，如果不是脸上没有一丝水迹，说不定莱尔会更同情他一点。 　　“律法欺负我！老师！他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学者并没有去质问律法，摇了摇头，话语中带着无奈，“你又犯事了？” 　　“没有！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老师！你要替我做主啊！其他人都被猪油蒙了心，我只能依靠您了！” 　　“言语戒令：说谎者，重力加倍！” 　　奇迹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突然的重压，自己一头插进了水里。 　　奇迹的两条手臂颤抖着，将自己的脑袋从水里拔出来。“律法，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 　　律法的手掌这才放下，“重力超级加倍。” 　　“律法，奇迹又犯了什么？” 　　“违规仪式，老师，这是对他的惩罚，持续了大约一月左右。” 　　“一个月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律法，反正他也没打算改，你也该消消气了。” 　　“是，老师。” 　　奇迹高傲的双腿终于落了下来。 　　“不公平！明明灵感和我一起进行了仪式，为什么受苦的只有我！” 　　灵感给自己的损友做出了解答，“因为我只是炖了一锅汤而已，这可触犯不了律法的禁令。”他看了看莱尔背后的妮娅，“好久不见了，疫医先生，你的仪式似乎非常成功，真是令人欣慰。” 　　“好久不见，灵感先生，当初真是多亏了您和奇迹，才有了妮娅的诞生。”莱尔对着两人鞠了一躬。 　　学者带着一丝意外看着莱尔，“你的错误仪式是奇迹主导的？” 　　“是的，老师。” 　　“还好阴差阳错有了好的结果。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疫医。和奇迹做实验，想不出意外几乎不可能，”学者向着众人介绍着莱尔，“这位是疫医，我的新学生，律法和镜，以后记得多关照你们的学弟。奇迹和灵感，以后离他远点。” 　　“好的，老师。” 　　镜大大咧咧走过来，拍着莱尔的后背，做出学长的表率动作，“以后魔研社会罩着你的，疫医。” 　　学者哼了一声，“你还是做好自己吧，等你打得过天启，大概能和雷蒙先生抢夺疫医的保护权了。” 　　“雷蒙！疫医就是传闻中的纯洁者！”律法捏着自己的下巴，“也就是说，挟持了疫医，就能逼迫那个雷蒙接受执法者的惩罚仪式了吗？老师，你不要阻拦我！雷蒙在安德瑞制造的混乱足以让我把他的灵魂洗成一个白痴。法律必须要公平公正才能保证价值。” 　　学者安抚着律法躁动的内心。“虽然我明白你谨守规则的决心，律法。但是有些事，就是要从长计议，如果雷蒙真的跟着你去了惩处司，到时候谁洗谁还不知道呢。审判先生是一个正直的人，你别把他也给搭上了。” 　　“得罪雷蒙，可能比得罪高等魔研还要糟糕。” 　　学者先生进入了正题。 　　“奇迹，你的研究结果怎么样了。关于那个，肉身盗窃神力的仪式。” 　　奇迹先生展现了一百二十分的热情，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团纸包，其中是一块边缘浸出黑色汁水的不知名肉块。 　　“这是我的研究成果，用海怪残躯合成了人工肉块，我称它为欺诈之肉，老师。它完全能够作为某些神秘仪式的主材料，它能够，欺瞒那些古神。” 　　“很有效的，老师。在疫医的天赋觉醒仪式上，我就用了这个肉块作为媒介，结果真的成功了。” 　　学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奇迹手中的肉块，又看着奇迹那张自信的脸。 　　“你说这是你人工合成的，你的原材料是什么。” 　　“海怪啊。” 　　“什么种类的海怪，身体特征是什么？” 　　“一节非常巨大的章鱼腕足，至于是什么海怪，不知名的海怪。” 　　“……这个海怪的材料，你怎么得到的？” 　　“我捡的。” 　　“……你从哪‘捡’的？” 　　“安德瑞地下巨型水库，在一个嘴巴里只会喊臭虫的老头那捡到的。” 　　学者揉着自己的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 　　“奇迹，你记不记得，我教导过你，在不清楚某一件物质的身份之前，不要贸然将它加入试验。” 　　“我记得，老师，但是魔法就是要推陈出新，你连未知都不敢触碰，又何来的创新。” 　　学者的魔力锁链因为魔力的躁动开始滑动，就像盯视上猎物的水蛇。 　　“邪神的血肉，就是这个世界的毒药。它的血液会使人疯狂，并且将所有的结局都导向畸形扭曲，它是纯粹的污染，不仅仅是那些献祭法阵中所勾兑的黑暗力量那么简单。” 　　“老师，我明白了，但是这和我们先前聊的有什么关系吗？” 　　学者的锁链像是链锯一样在周围的空气中滑动，蓝色魔力在切割之下发出暴鸣声，学者就像一个漩涡的中心，镜湖的水流都在其力量的影响下躁动不安。 　　他看着奇迹的脸，这个臭小子此时还是一脸莫名其妙，带着一种即将被暴躁老师体罚的无辜。 　　“律法，收拾他！” 　　“言语戒令：违规者，头重脚轻，重力加倍，沉默不语。” 　　奇迹先生立刻回到了刚开始相见的状态。 　　学者将欺诈之肉的布包收好，临走之前对着律法做出了最后的指示。 　　“律法，在我提出新的要求之前，我不希望看到奇迹的惩罚结束。” 　　“如您所愿，老师。”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施展禁忌改造？ 　　呼啦啦啦啦啦啦啦。 　　学者的锁链发出响亮的碰撞声，在安德瑞的夜晚，在阴暗的走廊里回荡成水流奔涌的声音。 　　莱尔本来想提醒他关于伪装躲避女巫的事，但现在似乎不是一个好时机。学者的白银锁链，就像暴怒的大王鱿的触须，在空中肆意挥动。学者的周围滚动着魔力，形成的气旋将其包裹，在莱尔的眼中，像一个暴走的滚筒洗衣机。 　　流动的魔力自发的形成了一道球形屏障，仅仅是稍微靠近，莱尔就感觉到身上的魔力正在被抽出，成为魔力屏障的一部分。学者先生大概从来没有注意到，自己生气的样子是有多危险。 　　就像横行的龙卷风，随着学者先生的前进，他走过的地方变得一团糟。空气中的魔力变得混乱而躁动，作为施法者的莱尔只是感受到了皮肤的刺疼。但这种乱象对敏感的魔法生物来说，可并不好受。光蝠的光亮变得忽明忽暗，最后完全熄灭，一只只光蝠产生了魔力窒息，陷入昏迷，从空中栽落。妮娅伸出触手将那些小家伙小心安置，莱尔紧跟着学者先生。 　　直到两人来到奢靡之杯的粉红门扉前，学者先生才自然地收敛了自己的脾气。轻扣三声，没人回复，学者打开了奢靡之杯的大门，并径直走向巨龙先生的房间。 　　那是莱尔尚未踏足的地方，奢靡之杯的同伴们有着自己的独立空间，并且很少对其他人展示。按照绅士先生的说法，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并且这些秘密都是阴暗糟糕的。 　　他说的是对的，莱尔确定，巨龙先生的房间，相当糟糕。并不像是莱尔曾经幻想的宝藏堆，他的房间，就是个大型的坟场。人类骸骨碎落满地，厚铺在地板上，你完全不知道地板是什么颜色，因为你的脚下只有头骨，肋骨，大腿骨。对于漂浮在空中的学者，这并不算什么，但莱尔就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了。妮娅的触手化成液体流入莱尔脚下，像是粘胶一样固定脚下的白骨，让莱尔不至于踩空或者被骨骸覆盖。房间中心有个巨大的展台，那些奇珍异兽的标本井然有序地展示在橱窗中，和周围的骷髅海隔了一米的高度差，在杂乱繁多的人骨堆中显得醒目，巨龙先生的特点显露无余。 　　学者来到了展台上，而莱尔还在骷髅堆中前进。他来到一小节表面带着黑色细毛的像是树枝的东西旁，枝杈顶端正吊着一具完整的人类骸骨。 　　他拍了拍头骨，像是在敲门，又像是在拨号。 　　“巨龙，巨龙，我需要你的帮助，告诉我你在哪？” 　　莱尔看着眼前的一幕，一种无所适从的荒谬油然而生。这种荒诞的感觉，很快被惊讶和震撼替代。 　　“学者，那具是新分离的身体，还没有进行复苏仪式，所以还不能用。” 　　巨龙先生的话语依旧磁性沉稳，虽然带着一点气闷感。但也完全可以理解，因为那声音，来自莱尔的脚下。 　　带着不好的感觉，莱尔挪开了自己的脚步。一颗洁白的颅骨，嵌在骸骨堆中，嘴巴正在一张一合，眼眶中点燃了苍绿的灵魂火焰。那点火光，就像是点燃了一片油田，在这片骷髅海中传递。直到骷髅海中的每一个深埋的头骨都开始说话。他们开合的角度都一摸一样，众多头骨都用着同一个声音，巨龙先生的声音。 　　“老师？” 　　“疫医～～”回应的是一场被掀起的声浪。同时和一千个人吵架的感觉，大抵如此。 　　莱尔直接被这股威势掀翻，但他并没有跌倒。就在莱尔的身体离那些突起的骨刺还有半米不到的时候，从骸骨堆中伸出了一双双骨手，将他托起。 　　“小心一点，疫医～～” 　　“好的，老师。”莱尔重新站好，托住他的也只剩下了脚下的那一双骨手。并且随着莱尔的每一次迈步，他的预测落脚点就会升起有一双骨手托起他。 　　莱尔的移动快了不少，甚至觉得这种移动方式非常惊喜，就是有一点不好意思。 　　“巨龙老师，您其实没必要如此的。” 　　“教师本身就是作为学生腾飞的垫脚石存在的，疫医，这只是非常写实的表现形式。而且，我也觉得这么做很有趣，要知道，本体把我们分离之后，我们就很少离开这个房间了。” 　　“非常感谢您，老师。” 　　一双双骨手托起的道路，最后把莱尔送上了高台。 　　学者询问着有巨龙的分身组成的骷髅海。 　　“你的本体现在在哪里，我们有事需要你帮忙。” 　　“在白骨通灵塔，本体在举行大型的复苏仪式，为了接下来的考试。” 　　“送我们过去。” 　　“当然，我的老友。” 　　白骨之海开始沸腾，一个个带着火焰的头骨缩进浪潮中，他们组成了一片白骨风暴。 　　喀喀喀喀喀喀！！！！ 　　随着骨头们的排列组合，一个直径十米的圆形骸骨之门带着冷光正对着两人。 　　两人走入光芒中。 　　…… 　　那是一座矗立在白骨林地的骨塔。离地二十米高，最顶端，一个苍白的头骨烟雾在无声的哀嚎，几条被撕扯成条状的灵魂围绕在骨塔周围。有几条狰狞扭曲的鬼魂还来到了莱尔面前，展现它丑恶的面容，最后被妮娅的触手突刺打散。 　　几个漂浮在空中的头骨正在追逐这些鬼魂，将它们吸到嘴里嚼碎。 　　莱尔跟着学者，走上了通灵塔。 　　在二层的巨大平台中，找到了正在一个巨大法阵前咏唱的巨龙先生。阴森的气氛，低沉的絮语，加上冰凉的魔力，让巨龙先生的宽大巨龙玩偶服特别出戏。 　　学者等到了咒语的咏唱告一段落，巨龙先生来到了面前。 　　“什么急事，还和疫医有关，我猜猜，是拯救人鱼的事，那条人鱼真的和那个女冰棍有关？” 　　学者没在意巨龙对普林西丝的调侃，因为这会没完没了。 　　“我们需要你的知识，降灵学大师，”学者拿出了那一团欺诈之肉，“我们需要你施展禁忌改造的法术，给我们制造一个血肉畸变体。我知道你只是白骨精通，但总得试试。” 　　巨龙看了看那一块黑色烂肉，沉默一小会，不知道想些什么。 　　莱尔不禁担心起来，这种让别人做决定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妮娅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黑色的触手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没有办法，老友。”莱尔和妮娅同步的耷拉着自己的手／触手。 　　“但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什么想法？” 　　巨龙先生没有说话，将视线转移到莱尔身上。大概两秒之后，学者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成功？疫医他甚至还只是一个降灵法师学徒，他怎么能够施展，作为大师级象征的禁忌改造法术？” 第一百三十九章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你的根据是什么，巨龙。”学者先生的手指贴着自己的下颚，看着莱尔的眼光带着思索。 　　“禁忌改造需要材料、知识和想象。材料，这一块血肉应该还算合格。” 　　“知识，非常抱歉，我在血肉上的造诣，可能还赶不上那些降灵研究的初学者。因为白骨的研究已经足够我解决许多事了。但我想阿诺因大概不会接受我造出来的用来讥讽他的白骨畸变体。但是疫医，他还处在未被塑形的阶段，他对三种禁忌改造还没有形成固定的思维定式。并且，幸运的是，他从人鱼那里得到了海洋生物的知识，其中也包括那些混乱的血肉生物。从知识储量来说，他比我更合适。” 　　“想象。我必须承认，这是疫医的弱项。尤其是在我给他的造物改造课程不及格之后，我不确定他能否在这一次满足我们的期待。如果这是一次对白骨的禁忌改造，那我不会提出这个有些冒险的决定。但是对于血肉，他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巨龙指着莱尔背后的妮娅，妮娅也伸出两条触手，顺着巨龙的指向，戳着自己。 　　“妮娅？” 　　“她被阿诺因视为了优秀的血肉畸变体，那也就是疫医最好的模板。她和疫医本为一体，那就按照妮娅的样子，再复制一个不就好了？” 　　学者即刻提出了自己的异议，“这太危险了，妮娅并不是普通的造物，她是……她的身上潜伏着危险。” 　　“但是她和疫医本为一体，不是吗？哪怕是危险，那也是迟早要面对的事。在我们的保护下，早一步面对，那也就早一步摆脱危险。” 　　学者最终接受了这一点，但是妮娅的危险，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巨龙。 　　“我接受了，这说不定是唯一的选项了。” 　　巨龙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学生。“疫医，提前了解禁忌改造，对于你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哪怕我们提前给你做了充足的准备，当你真正实施的时候，你也会发现这些东西捉襟见肘。禁忌改造，代表着降灵学大门彻底向你敞开，你的意志，思维都会在以后深深受到这个法术的影响。你不仅仅是在改造造物，也是在改造自己。你准备好了吗？踏上这扇艺术之门。” 　　莱尔伸出手掌，妮娅的触手缠绕在他的手指上，紧紧纠缠在一起。 　　“是的，先生，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追求更高等的知识，拯救我们的友人。” 　　巨龙欣慰地笑了。 　　“好的，在你遥远的将来学习禁忌改造的时候，我会再问你一遍。” 　　“不过现在，还是先学会高等改造造一个伪造畸变体吧。” 　　“？？？不是禁忌改造的血肉畸变体吗？？” 　　“嗯，不是哦。我所列举的禁忌改造三大要素，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针对即将成为降灵学大师的人。疫医，你缺少的魔力和技艺，可不是短时间能够弥补的。” 　　“所以，你真正要掌握的，是稍微次一等的高等改造。这是我最近的研究成果，禁忌改造的缩减版，最终的造物是伪造畸变体。别担心，伪造畸变体足以欺骗阿诺因的感官，因为他和血肉畸变体同出一源，是一个高级……仿制品。” 　　“不要把高等改造想简单了，对于你这样的初学者来说，高等改造依旧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如果没有老师给你开小灶的话。” 　　巨龙先生看着学者先生，“老朋友，你最近发表的那篇论文，其中正好有一些我感兴趣的东西。” 　　学者点了点头，他取出了一个白色布袋，手在里面摸索着。 　　“哪一篇？”学者平静地答复。 　　“五月发表的那一篇。”巨龙随意地说着。 　　“哪一篇？”学者平静地答复。 　　“五月第二周发表的那一篇。”巨龙思索了一下，说道。 　　“哪一篇？”学者平静地答复。 　　“五月十二日你发表的那一篇。”巨龙先生敲着自己的脑袋思考，说道。 　　“哪一篇？”学者平静地答复。 　　“把那一天的论文都拿出来。”巨龙几乎是咆哮着说话。 　　学者从口袋里拿出了五个卷轴。 　　“传送门空间折叠的稳定性测试、冰与火元素对金属表面拉伤的判断、魔法与灵魂的共通性、魔网模型的简化构造、天赋对个人的侵蚀。这是我十二日发表的论文，全部，不包括零点六分零二秒发表的那一篇。” 　　“魔网模型的简化构造，你能在短时间内教会疫医简化魔网模型吗？” 　　“应该可以，但是，这和高等改造又有什么关系？” 　　“给你看看我的研究成果，这是我最近发表的论文，虽然没法和你的数量相提并论。”巨龙从自己的皮袋里掏出了一连串骨片构成的书籍。 　　学者看了看名字。 　　“灵魂分化对白骨身躯的影响因素？” 　　巨龙将骨片换了回来，重新拿出一副新的，“拿错了。” 　　“弓形骨手和臂锤骨手对人体结构的破坏能力对比？” 　　“拿错了。” 　　“论如何发掘被掩埋的史前动物遗骨？” 　　“拿错了。” 　　“对化石进行亡者复苏的可行性研究？” 　　“拿错了。是那一篇，利用魔网结构构筑改造生物骨架的研究报告。” 　　“我们将这两项知识教授给疫医，综合之后，应该能让他掌握高等改造。” 　　“那就开始吧。” 　　…… 　　经过两位研究者大佬的细心调教，莱尔和妮娅顺利地完成了额外课程。 　　莱尔和妮娅必须保持绝对的精神同步，一人维持简化魔网模型，一人根据模型构造造物基本骨架。但和真正意义上的骨架还是存在着区别。这就像是绘图前绘制的辅助线，作用是，将原本冗长复杂的工作分解成一个又一个单独的小工作，大大降低了作业难度。 　　在两位老师的监督下进行了不下五次的测试，得到肯定。 　　莱尔和妮娅朝着欺诈之肉伸出了手掌。 第一百四十章 二锁，雕刻家 　　“肉肉，切断，捣烂，挤压，捏扁，堆积，吐泡，化脓，鼓胀……” 　　妮娅摆动着自己的触须，就像孩子坐在沙地上，哼着古怪的童谣，堆砌自己的沙堡。她的触手变得坚硬，变得锋利，将血肉切割，拆成肉糜。妮娅抱着过家家游戏一般的心态，可实际上，和莱尔携手进行的，正是降灵学上足够精妙的改造工程。 　　莱尔的意识并没有被妮娅嘴里的黑暗歌谣干扰，他的专注已经沉浸在了魔网模型里。在魔法的世界里，正在自己身旁活跃的妮娅是模糊的。莱尔用学者教导的魔力线在妮娅的身上勾画，再将组成的图片为模板，以正在经历巨大折磨的欺诈之肉为原点，向周围伸展。 　　妮娅看着眼前出现的魔网模型，按照巨龙所教导的血肉依附，用魔力线做骨架，就像玩拼图一样，将血肉一块块拼合在一起。妮娅在血肉塑造上，确实有着足够的天赋，她对血肉塑造的手法精湛。在旁观者眼中，那些血肉就像是毛头鬼伞的真菌群，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拉长生长。一条条黑色触手快速成形，在空中小幅度地摆动，如同活物一般，这个用词可能不恰当，因为这些血肉的生存状态，从最开始就没有被确定。不确定生，就无所谓死。 　　巨龙看着莱尔的高等改造点了点头，“疫医果然是一个降灵学的天才，你看看他编织的脉络，那些肌肉纹理。虽然我对血肉的审美可能不如阿诺因，但我也确实感受到了血肉改造的美感。他快要成功了，我可以确定。” 　　学者听着巨龙的肯定，但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那块正在成形的畸变体。“巨龙，我们的要求是，制造一个妮娅的复制品，对吗？” 　　“为什么……那个畸变体……” 　　“和妮娅完全不一样。” 　　黑色的等长触须从肉块的一侧生长成团状，组成一个毛球，而另一边则开始硬化，就像是正在成形的果实。触须丛中，生长出了干瘦的肢体，带着一个个肿大的瘤节，像是错误生长的枯枝。光秃秃的圆形一侧出现了裂纹，带着众多触手根须的果实破裂了，外侧的裂片垂落，如同盛开的花朵。花朵中心，也就是畸变体头部的位置。从肮脏恶臭的肉块里，长出了一个白色的骨质面具，两只螺旋的弯角长在面具的两边。黑色的空洞占据了骨质面具的大部分。那面具中的空洞居然巧合地正对着学者阴寒的脸。 　　“你看到了吗？老朋友，疫医真是太棒了！别太在意，天才学生都有着自己的奇思妙想。虽然疫医临时改变了畸变体的结构，但我的巨龙啊，他超出了我的期待。你看到那个畸变体的头部了吗？那居然是骨头的，疫医用血肉转化成了骨头，血骨转换可是高等的知识。还有那些树枝一样的四肢，我确定那一定是超越了血肉或者骨头的东西，难道他还将动物的尸体转变成植物了？我真的教出了一个完美的学生！” 　　学者先生的动作则要干脆的多。白银锁链顺着实验桌的桌腿爬上了台面，从四个角度，尖端开始凝实的魔力锥刺对准畸变体的脸。他的声音空洞而阴森。 　　“是的，确实改变的超出了我的估计，但这么优秀的作品，真的是我的学生造出来的吗？” 　　学者记得这个造物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熟悉，在妮娅个体化的时候，莱尔和这个躺倒在实验桌上的造物，只有一张骨质面具的差别。 　　面对着逼近的锋利尖刺，畸变体歪了歪脑袋，那对弯角变化了一个小的幅度。 　　莱尔的身上，魔力出现了暴动。就像水壶中煮沸溢出的沸水，带着滚烫的温度，顺着莱尔的左臂，魔力泼溅在周围的空气中。 　　滚烫的的魔力撕扯着周围的风，通灵塔内的温度都提高不少。 　　“这是？？”巨龙召唤出一块骨盾帮助幼年期的畸变体阻挡冲击。 　　“疫医晋升了。”学者撤销了锁链的攻势，四条锁链在莱尔的周围盘旋，将逸散的魔力包裹在自身的范围内，如护巢的母龙保护自己的蛋。淡蓝色的滚沸魔力在学者的压迫下逐渐降温，逐渐凝结成一片水雾，一个水球。最终，魔力缠绕在莱尔的左臂，变成一条锁链。 　　妮娅的身躯也在这一瞬间胀大几分，黑色触手上长出了吸盘，吸盘中隐藏着小型的钩爪。妮娅表层的黑色粘液变得暗淡，能隐约看到其下的红色肉质层。她的触手变得更长，作为主体的眼球却缩小了一点，这一刻看起来，更像是章鱼和蜘蛛的结合体。 　　脑海从深处得到了新的知识。 　　二锁，雕刻家。 　　能力，血肉暴乱。 　　瘟疫使者的发病时间缩短，可以指定爆发的衰败性状。在潜伏的病毒爆发的同时，可以选择使用血肉暴乱的能力。受害者的表层皮肤会形成一个个脓包，可以分泌溶解酶，消化内部的部分血肉，或者用改造知识，变成脆弱的肉质触手，阻碍宿主的行动，甚至杀死宿主。 　　衍生能力，腐蚀伪装。 　　妮娅可以分离自己的血肉，伪装成人形生物的肉体组织，具备正常的生理组织能力，但也拥有不可控制的同化能力。简单来说，妮娅可以修补损失的血肉，冒充一个器官，一片肺，一段肠子，甚至，一颗心脏，或者拯救一张被毁容的脸，作为代价，妮娅会不自觉地吞噬他们的正常血肉。伪装的越久，损失的血肉越多。直到身体中的血肉，全部变成妮娅的身体部分。在妮娅脱离之后，被伪装者会只剩一具骷髅，或者永远和妮娅融为一体。 　　感受到了又强大一分的自己，莱尔睁开眼睛。视线穿过学者，看到了那个自己制造的熟悉的畸变体。骨质面具的空洞正对着自己，没有表情，但莱尔感觉得到，他正在笑。 　　戏谑的阴森的微笑。 第一百四十一章 挣脱的噩兆 　　“噩兆巨人？”这个曾经让自己感到疼痛和恐惧的模样被莱尔印刻在了脑海里，此时看着畸变体居然是祂的模样。 　　荒诞，恐惧，命中注定的宿命感在脑海中沉淀成无法挣脱的绝望，让莱尔有点喘不过气来。 　　“没事的，疫医，他只是你的造物，而已。”学者拍了拍莱尔的肩膀，用身体将畸变体的空洞视线遮挡，“我刚才已经确认过了，高等改造的畸变物并不存在智慧，有的，只是基本生物的本能而已。它的注视，只是面对外界刺激的正常反应。它只是屈服于你的造物。” 　　莱尔平复了心神，在学者的鼓励下，重新看着那个眼神可怕的畸变体。和记忆中的噩兆巨人一般无二，只是体型只有篮球大小，佝偻的身体像一只瘦小的猴子，但是那种‘无面的微笑’，却完美地保留了。 　　“为什么我的畸变物会是这个样子？” 　　学者的手掌轻拍着另一只手的手腕，“那需要你自己找原因了，疫医，你在释放高等改造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莱尔开始探究自己的记忆，“当时我在构造妮娅的魔网模型，我似乎……心里确实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我……想创造真正恐怖的造物？”声音中带着不确定，怀疑的语气带着不安，莱尔陷入了对自己的否定中。 　　学者停顿了一秒。 　　“你做的很出色，疫医，你制造了一个非常出色的畸变体。用自己的恐惧作为灵感，这是非常优秀并且用心的想法。相信阿诺因一定会被你的作品吸引，我们很快就能救出维纳了。” 　　“哦，谢谢，老师，维纳很快就可以自由了。” 　　巨龙走过来分享着喜悦，“疫医，我的学生，你的补习课程也结束了。我非常高兴的告诉你，你的改造造物成绩被改成了完美。事实上，如果世界上有超越完美的修饰词，我肯定会使用它。太出色了，一个能够使用高等改造的降灵法师学徒。我很期待你的考试成绩。” 　　“考试成绩？” 　　巨龙搓着手掌，点点头。“你们降灵法师学徒的结业考试，也是你们正式成为降灵法师的开始，考试时间就在几天后，地点就在白骨林地。” 　　从没复习的暑假结束，开学第一天，老师通知几天后期末考试。那种荒唐的恐惧的感觉，莱尔体会到了。就像是大学一学期的末尾，老师给了你一周的复习时间，但你连课程的名字都记不住。 　　“可是，老师，我才只上了四堂课，我平时花了很多的时间在课外活动上（指在卡珊戴尔的治安官工作），你难道不应该先给我多上几节补习课追上课程进度吗？” 　　巨龙温和一笑。 　　“虽然你的出勤是所有学生中最低的，疫医，但是你的课堂成绩却可以称得上出色，所谓的补习对优等生来说，毫无意义。从不缺席的其他学生尚且不能达到你的水平，我如果给你单独开小灶，岂不是很不公平？” 　　优等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优等生就可以课都不上了吗？巨龙先生，你这种思想，是错误的，每一个学生都应该一视同仁，都应该……我不想考试。 　　莱尔最终还是没有说服巨龙，反而得到了巨龙先生的期待。 　　带着郁闷，莱尔带着妮娅和被她挟持的畸变体，跟着学者先生离开了白骨之塔。 　　被妮娅的触手抓在手里的畸变体，非常的安分，安分的就像一个玩偶，除了转头的动作。妮娅对畸变体并没有像莱尔一样的恐惧感，毕竟是自己亲手创造的，身为造物主的心理优势，很好的保存着。 　　真的只是我自己自我意识过剩了吗。 　　莱尔盯着妮娅手中的畸变体，这份长时间的注视引起了妮娅的反应。她把手中的玩具递了过来。 　　“咕噜，要抱抱吗？软软的小东西。” 　　妮娅的声线和智慧似乎都成长了一点，她现在能够说一句完整的话了。 　　“不了，谢谢。”莱尔偏了偏脑袋，那个诡异的微笑近在咫尺，莱尔感觉下一秒，就会有恶意从白色骨面的空洞中流淌出来。 　　莱尔发现了一点异常。畸变体，在他的触手丛中，用着两根异常长的触手垂落，如同鱿鱼狭长的腕足，像鸟类艳丽的尾羽一样，垂在身后。 　　“那是什么，妮娅？”莱尔指着较长的触手，噩兆巨人身体上可没有类似的部分，祂的身上，所有的触手都按照一定诡异的整齐紧致感有序排列着，绝不会存在多余的两条。 　　妮娅拨弄着多余的两条触手，畸变体有一点抗拒，但抗拒无效。 　　“阿里安娜教我的，蝴蝶结编法，但是失败了，触手太滑，系不起来。” 　　那两条触手原本是来用作礼物包装的吗？莱尔看着正在徒劳挣扎的畸变体，顿时觉得它有点可怜，作为一个被创造出来就被作为筹码的低智生物。 　　…… 　　阿诺因的地下水库大门已经被彻底更换了，但不是巨龙先生预想的藤壶群，而是一大块湿透的浸水木板，带着深绿色的海草群和一些夹在木板缝隙里，已经完全脱水死去翻着大白眼的海鱼。这是海底沉船的一部分，在学者先生把它拆成漫天带着咸水的木屑时，莱尔终于肯定了它的真身。 　　“肮脏的臭虫！下贱的该死的骨头架子！阿诺因的新门，阿诺因好不容易捞出来的新门，又被大臭虫弄坏了！” 　　面对暴怒的侏儒阿诺因口中飞溅的污泥，学者先生只是开启了一道法力护盾。 　　“非常抱歉，阿诺因先生，出此下策，仅仅是因为，我没有找到你的门铃而已。我们并没有恶意，事实上，我们是来和您做交易的，关于人鱼维纳的交易。” 　　随着妮娅出现在阿诺因的视线，他的昏黄小眼睛眯成了细缝，夸张的笑容露出了一口烂牙。 　　“阿诺因的美人，要回来了，当然了，我很乐意，交易。” 　　阿诺因朝着妮娅伸出了手。 　　“我们交易的筹码并不是这个，而是在她手中的另一个血肉畸变体。” 　　“另一个，没有人能够改变阿诺因的要求，没有人。”阿诺因的污秽眼珠瞥见了畸变体，和那双空洞眼神对视。惊讶，是的，你从那双像是沾上了一千层污物的眸子里看到了惊讶的闪光，接着那种惊讶变成了恐慌，一种战栗的抽搐。阿诺因的乌黑手掌捧住了自己的脸，在指缝中，那双眼睛的视线变得诡异。他的声音在哀嚎着，话语中带着急迫。 　　“宝贝！宝贝！阿诺因想要这份宝贝！阿诺因真的想要吗？是的！阿诺因要找个宝贝！阿诺因一定要拿到那件宝贝。” 　　当他将双手从脸上放下时，就像是换了一张脸，眼珠子深陷在眼窝里，带着许久未眠留下的黑色眼圈，他的皮肤和干老的树皮一样粗糙，眼睛里除了畸变体没有他物。他的眼球像是在抽搐一样不规则弹动，他的声音既像怒吼又像是在哀求。 　　“给我宝贝！快给我！” 　　“先将人鱼给我。” 　　“好！只要给我宝贝！什么都可以。”阿诺因将自己的手杖掰成两半，丢进了水里。那就是一个开端，身后的水池中出现了暴动，像是有一万头海兽在其中厮杀，那些支撑的石柱在震动中产生了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一道水箭窜出水面，是维纳。她的样子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后颈上的水蛭已经不见踪影，在学者先生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妮娅将畸变体交给跪坐在地上的阿诺因，莱尔则抱着维纳离开了正在逐渐崩裂的平台。 　　在阿诺因消失在自己视线的前一刻，莱尔看到了。 　　在如同傀儡一样的阿诺因手中，原本背对自己的畸变体，它的头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骨质面具的空洞和莱尔的视线最后一次重合。 　　依旧是那个戏谑的微笑。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鱼之歌 　　学者先生制造了一个浮空的巨大水球，维纳钻进了水球里。她显然了解过这个带着蓝色古怪面具的人的身份，在学者先生的法术中，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惬意。维纳感受着冰凉的水流，感受这份久违的不用再担心自己生命的安逸。她的紫色眼眸再次睁开，隔着一层水幕，看着莱尔。 　　那条伸出水球的手臂上，漂亮小巧的椭球形鳞片在夜色中带着虹光。就和在深水中畅游的时候一样，维纳的手掌，托住了莱尔脸颊，那个悦耳的声音，伴随着涌入脑海的欣喜和谢意，像水流淌在莱尔的脑海里。 　　“谢谢你，疫医。” 　　“我答应过你的，我做到了。” 　　像蛇一样滑动，维纳的手臂缠绕在了莱尔的脖子上。两人的距离也一下子拉近，在水球薄壁的两侧，水中的维纳，空气中的莱尔，两双眼睛欣赏着对方的灵魂。在心灵之间，一条河流将两者相连。 　　“我很快就要回家了，疫医，回到莫舒伊，等到那时，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 　　“不要拒绝我。” 　　“？” 　　还没有等莱尔做出任何答复或者询问，学者打断了两人的话。 　　“维纳需要好好的休息，她的身体需要好好调试才能保证好好地融入深海。你也是，疫医，完成高等改造的你，也需要好好的休息，早点回去吧。我们明天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为了前往莫舒伊。” 　　“好的，老师。” 　　莱尔和维纳做了道别，妮娅伸出两条触手探进水球里，在维纳的脸颊上轻轻碰触。 　　“姐姐再见。” 　　…… 　　第二天，和学者先生约定的时间是在正午，莱尔沟通戒指上的那一道蓝色条纹。光芒闪烁，莱尔的身体在虚空中扭曲成面条，最后消失无踪。 　　当莱尔重见光明自己正跪在一片荒野上，内脏就像被丢进了一台满功率运转的搅拌机，莱尔非常想要呕吐。但他忍住了，因为自己的鸟嘴面具，绝对会将那些呕吐物倒灌进自己嘴里，或者糊在脸上。妮娅也是如此，她的身体就像脱水水母摊在地上，一条触手有气无力地拍着自己的身体。 　　“疫医，你晕传送门了。真是个不幸的消息。”学者先生就站在自己的身边，维纳的水球也漂浮在不远处的树荫里，她的脸颊紧贴球面，眼睛注视着身体不适的莱尔。 　　显然，学者先生发动的逆传送滋味可并不好受。 　　莱尔深吸了几口气，带着草药香味的空气让仿佛注水的大脑清凉不少。 　　“我想是的，老师，这个症状很严重吗？” 　　“其实并不算严重，这是一种正常现象，情况因人而异。就像是有些人天生不喜欢乘坐交通工具，传送门可能比那糟糕一点，因为空间的扭曲是会干扰灵魂稳定的。哪怕是一些死人，也存在着晕传送门的症状。我说的不幸，是因为，我们前往莫舒尔，大概会经历一千五百零九次空间传送。是的，对你来说，接下来的旅程，将是一场折磨。” 　　莱尔的身子抖了抖，妮娅完全趴在了他的身上，颤动随着她的触须传递到了莱尔身上。 　　早知道就不吃午饭了。 　　“我们开始吧，老师，我不要紧的。” 　　“那我尽量慢一点施法，准备好了吗？” 　　莱尔刚准备回复，维纳的气泡就飘了过来，将妮娅包裹进水球里。维纳和妮娅抱在一起，两条手臂环绕在莱尔的脖子上。 　　“准备好了。” 　　三人变成一道闪光消失。 　　在传送的通道中，莱尔的周围萦绕着很多光点，那些光点在高速作用下拉长成线。莱尔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向前拖拽，自己就像是在一根吸管里，正从一端，被挤到另一端。那种恶心的晕眩感也如期而至，就在莱尔准备承受之时，以往沉重的晕眩感此时却十分轻微，就像是碰撞在皮肤上的点点细雨。脑海中产生了深海的安宁，自己就好像坐在水底，凝望泛光的水面。任其波涛汹涌，在这里，只有无法撼动的沉静。 　　“维纳。” 　　“我可以帮你分担，这股奇怪的感觉。” 　　两人的思考汇聚在了一起，情绪亦是如此，感受亦是如此。在沉寂孤独的世界中，我们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像是搭上了一条驶向远国的列车，那些光线就是玻璃外的美景。但那些都不属于你，只有和你同行的旅伴，坐在你对面的人，才是你的真实的一部分，以及在远方的终点。 　　双脚踏上陆地的感觉是那么让人欣慰，当自己的靴子踏在松软的土地上时，莱尔几乎开心地要哭出来。虽然维纳帮自己分担了晕眩感，但长途传送的叠加作用，还是让莱尔险些吐出来。 　　深呼吸，莱尔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拍打在堤岸上的浪潮，随着浪花吹拂而至的咸湿海风，以及飞翔在风中的鸣叫的海鸟。 　　自己的面前，是一片广阔的海洋。漂浮在不远处水域的雷云在水面上搅动着风暴，浪花拍打在峭壁上，将山岩雕琢的更加平整。海水的颜色并不像是莱尔想象中的碧蓝色，实际上就近观察，它更像是墨水的蓝黑色，但也可能是头顶阴云的原因。这块区域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跟随着学者先生的步伐，莱尔走上了一条山路，直通上面对海洋的陡峭山壁顶端。这座山崖很特殊，莱尔迈足的第一步就发现了。这里的土壤不像平地上那么松软，仿若坚冰。 　　“普林西丝的环境保护并没有学好。她发脾气的时候总是会冻结周围的植物，而逐渐稀少的植被导致了水土流失，进而影响了她居住的地方，不得已，她冻结了这里所有的土地。” 　　所以我们接下来是要面对那个歇斯底里的女龙祭司？希望我们的救援速度能够让她满意。 　　整个山体形状就像一柄尖锥，两侧的土石不断减少，到达山顶，出现了一所房屋。 　　几根破损木柱撑起的主体，散落的茅草房顶被冰雪冻住，小木屋外，一张挂起的渔网，两根粗糙的手工钓竿，一小条已经破损的木船。房屋的主人感受到了来客，从屋里走了出来。 　　普林西丝就像一座活动的冰雕，高挑的身形加上脸上的冷淡，即使靠近都会遍体生寒。她和这个小木屋显然并不搭调，确切的说，高贵冷傲的普林西丝并不适合这个陋舍。 　　“维纳！”普林西丝张口，就像是一场爆发的雪崩，“我警告过你们，不要来到陆地上！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普林西丝招了招手，维纳的水球漂浮到了她的面前。普林西丝不断地数落着维纳，你能感受到其中想要表达的关切，在凛风呼啸的数落中。责骂和数落并不能得到正确的对待，就像现在这样，维纳蜷曲着身体，将自己面容藏在自己的鱼尾后。 　　察觉到了维纳的抗拒，普林西丝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只能无奈地叹了几口气，“回去吧，维纳，回到莫舒伊去，趁现在还不算太晚，趁着你还没有受伤。” 　　普林西丝操纵着水球移动到峭壁之外，试图将维纳放归大海。 　　人鱼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在水球中游动着，最后挣扎着挤出了水球，人鱼的身体跌落在冻土上，身上的水分很快凝结成了冰花。 　　“你又在做什么？维纳。” 　　人鱼用手臂朝着普林西丝比划着，指了指莱尔，又指了指自己。 　　普林西丝逐渐理解了她的意思，但这也彻底引爆了她的怒火。 　　天上的阴云盘旋而下，普林西丝的周围卷起寒风和暴雪，她的身边，不断凝结出带刺的坚冰，像是盛开中的危险花朵。她的咆哮在冰雪中变成恐怖阴森的天神怒吼，冲击在那个战栗的人鱼少女身上。 　　“你这个蠢货！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对一个人类咏唱人鱼之歌！” 　　“绝对不会！现在，趁我还没有惩罚你之前，回到海底去！” 　　冰龙卷夹杂着兵刃，在空中划出飒飒的声音。 　　颤抖的人鱼并没有再回答，她趴伏在坚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就是最好的回答。 　　飞旋的利刃不断靠近维纳的身体，甚至脆弱的人鱼之躯已经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道伤口。 　　“摩罗克伊，放开我！立刻！” 　　学者先生控制住了疯狂的普林西丝，所有的飞雪，寒霜元素都被排斥在外面。 　　莱尔靠近了维纳，妮娅伸出触手开始清理维纳身上的伤口。 　　“你没事吧？” 　　“还好。” 　　“为什么普林西丝会那么生气，人鱼之歌又是什么？” 　　“那是我们人鱼的一种祝福仪式。聆听我们歌唱的人，会获得大海的赐福，他会和我们一样，能够在深海生存，就像你们在陆地上生存一样自然。” 　　“没有副作用吗？比如永远呆在海里，无法回到陆地上之内的。” 　　“并不会，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在海洋和陆地生存。” 　　这么说，这是相当强大的祝福了。莱尔有一点心动。 　　“普林西丝女士，人鱼之歌是相当珍贵的能力吧。” 　　没想到暴怒的普林西丝居然停止了她的狂怒，“摩罗克伊，放我下来。” 　　“放松，普林西丝，他们都还只是孩子。” 　　“我现在很冷静，放我下来。” 　　普林西丝女士来到了莱尔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 　　“人鱼并不是一个强大的种群，他们只是一群进化中的淘汰者。维纳，你凭什么认为，孱弱的我们，有资格给其他种族大海的赐福，就凭借你记忆中的海的女儿的诗歌吗？” 　　“我的傻丫头，现实并不是那些该死的浪漫诗人口中的诗歌。” 　　“我告诉你，为什么海的女儿最后没有和王子在一起。” 　　“因为你心目中的人鱼之歌，并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当你歌唱之后，如果这个人类跟着你一起下落，他的生命，会缩短到只剩十年。” 　　“这是陆地人进入海底所需要的代价！” 　　“你要让一个拯救过你的人，为了你的一时好感，葬送自己的一生，让自己的余生停留在悔恨之中！” 　　雨，倾盆而下。 　　大雨冲刷在每个人的身体上，也冲刷在所有人的心里。 　　“回去吧，维纳，回到莫舒伊，继续去做那个天真的女孩。即使你依然固执的要颂唱人鱼之歌，即使这个人类答应用剩下十年寿命陪伴，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维纳沐浴在雨水中，黑暗中，那双明黄的眼眸注视着莱尔。那双眼睛，在不久之前，还沉浸在幻想破灭的痛苦之中，现在却以变得清明。维纳，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如同山泉一样的清丽嗓音。 　　“很抱歉，普林西丝嬷嬷，我想要对疫医唱歌。” 　　普林西丝后退了一步，她的手掌捧住了自己的脸。 　　“随便你了，傻丫头。” 　　“疫医，答应我一个条件好吗？” 　　“是什么条件？” 　　“请一定要拒绝我。” 　　维纳开始了她的歌唱，在悠扬的歌声中，莱尔回到了和她一起在深水中潜游的时候，眼前的女孩被美丽的幻想和光彩包裹，就像童话中的公主一样。眼前的她也与公主无二，雨水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公主身上披挂的珍珠外衣，她的鳞片泛着彩虹的颜色，如同艳丽的珠宝首饰。 　　人鱼的歌声就像晚风飘向远方，也回荡在莱尔的脑海里。 　　不知怎的，莱尔决定摘下疫医的面具。 　　鸟嘴面具下的黑瞳黑发，倒映在了维纳的眼瞳里。 　　“我是莱尔，莱尔·布勒，非常感谢你的歌声，维纳，我们……以后再见吧。” 　　水流缓缓淌在维纳的眼角，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让人心碎的微笑。 　　“谢谢你，莱尔。” 　　海的女儿轻轻一跃，带着闪光的水花，回到了深海之中。 　　莱尔看着维纳远去的方向。 　　在深海之中，这一次，只有她一人。 　　莱尔带好面具，走到了学者身边。 　　“老师，很抱歉，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去吧，孩子，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莱尔离去，学者看着他移动的方向，就好似普林西丝关注着海面。 　　“普林西丝，你没有告诉他……” 　　“告诉那个人类什么。” 　　“人鱼一生只能发出一次声音，唱一支歌曲，在他们求偶的时候。她们的声带上带着魔力，会在使用一次后撕裂，从此以后，只会留下像是野兽一样的嘶吼声。维纳从此以后，只会孤身一人呆在莫舒伊中，再也没有找寻伴侣的权利。” 　　“我能怎么做！我已经警告过她了，这是她的决定！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悲剧再次发生！你我都知道，那个男孩不属于深海。” 　　“但是他有了解真相的权利，了解维纳到底付出了多少。” 　　“不！他不需要知道！真相并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摩罗克伊你这个蠢货，人鱼和人类的邂逅注定是一个错误！我不会允许这样的错误再次发生，但是我的孩子们，都是一些蠢货！” 　　“人鱼只是冲动并且喜爱幻想的美丽生物。” 　　“而人类则是多情而又矛盾的复杂生物，你们就像是甜蜜的毒药，只会留下伤痕而已。” 　　“这就是你的结论吗？普林西丝。” 　　“是的，毒药，明知结局依旧要饮下的毒药。我会一直看着那些喜欢妄想的孩子，阻止她们伸向幻想的手，这样的悲剧，只需要一个用来警告就足够了。” 　　普林西丝抚摸着脚边的木船，躁动的气息变得平静。 　　“谢谢你，摩罗克伊兄长，我非常感激，你们能将维纳带回来，如果我之前的冒失行为伤害了你们，我很抱歉。” 　　“没有关系，我的妹妹，你的痛苦值得理解，因为你一直是，承受最多的那一个。普林西丝，我希望你能帮我去一趟莫里亚海沟，去确认一下【封印】的情况。” 　　“！！！怎么回事？【封印】出问题了吗？” 　　“不是，我只是有一点不好的担忧，普林西丝，虽然【封印】没有变化，但你也要小心。” 　　“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冲动的人鱼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紧张的考生 　　葡萄、美杜莎、还有长大一点的妮娅并排坐在破旧的木桌上，脑袋同步地随着灯光下走动的人影左右摇摆。 　　“美杜莎小姐，莱尔大人是在做什么？”光蝠葡萄用自己的小爪子挠了挠自己的鼻子，自己现在需要活动一下，缓解刚才的身体疲劳。 　　“考前复习，你可以当作猎物临死前的挣扎。”美杜莎的尾巴在自己盘旋的身体边缘翘起，如同响尾蛇一样小规模摆动着。并没有发出类似的沙沙声，这是一个减压动作，就好比人类的抖腿。 　　“一圈，两圈，三圈……一百三十二圈、一百三十三圈……”妮娅用两条触手撑着自己的眼球，一条触手随着莱尔的走动移动，仿佛黏在他的身上。直到大眼球的视线被美杜莎的小尾巴吸引，妮娅伸出触手拨弄那一小截带着淡粉色的木头尾巴。 　　这个动作很快就被美杜莎制止了。 　　“妮娅！” 　　“妮娅想陪美杜莎玩尾巴。”妮娅将身体完全贴在了桌子边沿，触手此时规规矩矩地趴在桌沿，大眼球的下半部分藏在桌下，像害羞小孩一样仰视着美杜莎。 　　“不可以。” 　　“唔。”一条触手划到桌角，用粘液在上面画着圆圈，看着美杜莎的大眼睛表面变得水灵灵，看上去只要一用力就会挤出水来。 　　“……真不知道你在哪里学会了撒娇的坏习惯，”她叹了口气，娇小的身体在木桌上滑动，小脑袋最后枕在妮娅果冻一般的黑色触手上，“这是最后一次哦。” 　　妮娅有没有听进去，没人知晓，只有美杜莎的尾巴在随着远处屋顶的风向标左右摇摆。 　　莱尔的嘴中念着细碎的咒语，手中翻着的书页，是自己学习诅咒时留下的手记。 　　他的话语中充斥着没处宣泄的恶毒气息，最后消散在空气中，使房间的阴森上升了几个层次。 　　他就像是着魔一般，自认为是值得依赖大姐姐的美杜莎决定看看蠢弟弟需不需要挂号精神科。 　　顺着漏出靴子的裤腿，美杜莎上了身，以一个莱尔绝对不会忽视的姿势从他的衣领钻出，顺便把妮娅留在鳞片上的冰凉粘液抹在他的脖子上。 　　她把自己挂在的莱尔的耳朵上，小小的龙爪就落在耳廓上。 　　“你这样，无济于事，莱尔，哪怕你将这些法术念叨一千倍，你的魔力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美杜莎给予了他最大的打击，并试图让这个已经一天一夜没闭眼的男孩停止下来。自从他送走那个人鱼女孩，他就在没有让自己休息一刻，“但是你的埃莫语言确实流利了不少，如果你想提升口语或是学习贵族口音，姐姐可以一对一地教你。” 　　“你说的是对的，美杜莎。”莱尔的回答让她欣慰了一秒，莱尔转身看着屋外，在阳光下，他带着病态晕红的憔悴面容展现出来，“我的诅咒术是无法精进，如果我继续独自诵念的话。我需要一些施法对象。” 　　“你要对别人释放诅咒？”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莱尔打算诅咒别人，美杜莎心里产生一丝荒唐，接下来的考试似乎把他吓得不轻，“那你要诅咒谁？那些无辜的路人？” 　　“大林西怎么样？一周前我在他那买马铃薯的时候，他少找了我半个于勒，或者邻居大芬，他依旧没有放弃在自己花园里养猪的念头，那股恶臭让我承受了两个多月……” 　　“诅咒术并不是降灵学的全部，你是无法通过加强诅咒通过考试的。”美杜莎试图让莱尔放弃想法。 　　“你说的是对的，美杜莎。”莱尔的回答让她欣慰了又一秒，他将那张写着该死咒语的被握的皱巴巴的纸塞进了口袋里，转身拿出了封面上写着“培育火鸡的一百个心得体会”的伪装降灵学教材。“死者复苏，亡者改造才是降灵学的主流，我该去找些尸体来改造了，但是我该去哪弄尸体呢？” 　　美杜莎克制了想抽他一尾巴的冲动，她明白了，堵不如疏，劝导此时的莱尔得顺着他来，“白骨林地怎么样，那里不是有很多可以供你使用的骨头吗，以你的幸运，正好可以用畸变材料熟悉一下高等改造。” 　　“白骨林地被封闭了，作为接下来的考试场地，禁止任何降灵学学员靠近。”莱尔的牙齿下意识地咬住自己的食指，在齿痕停留在食指之前，想出了一个自以为不错的好点子，“卡珊戴尔公墓怎么样，那地方我熟。” 　　美杜莎的尾巴抽在了他的脸上，差点把莱尔的魂抽出来。莱尔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听着她的评价。 　　“不怎么样。最近卡珊戴尔晚上的治安好了很多，晚上的确安静了不少，这并不意味着公墓无人看守，我想那些守墓人也不会有心情在墓园里睡着。” 　　“明明我当初溜进安德瑞陵寝就没有被逮到……” 　　“而且，那些能够安葬在公墓的人，下葬前一定会有家属邀请牧师来进行安息仪式。如果你的复苏法术惊动了那些神职人员。莱尔，火刑架上的烤肉，你想要几分熟？” 　　“还有雷尔夫先生！”葡萄也加入了话题，“我在卡珊戴尔闲逛的时候，晚上经常会碰见巡逻的雷尔夫先生。” 　　“雷尔夫叔叔？你确定吗，葡萄。” 　　“高个子，黑手套，苍白皮肤死人脸，一丝不苟治安服，皱紧眉毛可夹鸡蛋，毛骨悚然的气息，拖着半死不活的人类走进小巷里。”葡萄就像念诗一样，话语中带着节奏。 　　莱尔不确定葡萄的话有没有经过艺术加工，但莱尔知道如果自己在墓园被雷尔夫抓到了，那肯定就死定了。被雷尔夫像是死鱼一样拖进小巷里，接受爱的教育。莱尔只感觉瞬间清醒了不少。 　　“好像考试也不是那么急迫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然后找个时间去彷徨之城散散心，一个好的心态在考试上总会事半功倍。” 　　“你说的是对的，美杜莎。”莱尔脸上出现了挣扎，他的脸上带着询问老师的不确定。“我能不能在睡前先下咒让大芬那个蠢蛋摔进他的猪粪坑里，就一瞬间。”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伊瑞恩的故事 　　修长的绅士漫步在砖石小路上，他的步伐轻盈，手杖敲击石砖的声音，就像是演奏的鲁特琴。丝绸里衬外套着布绒外衣，他拿出一个白色手袋，将一米多长的手杖塞进了那个巴掌大小的口袋里。 　　他到地方了。 　　朝着方长石砖下的空气点了点头，他叩响了楠木大门。 　　从门后传来的脚步声，以及锁子甲碰撞的声音，一个铁皮人给自己打开了门。 　　瑞德从他的铁头盔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就像熟睡巨人的呼吸声。 　　“你迟到了，伊瑞恩，在你约定好的的时间之后。” 　　伊瑞恩站下来戴在圆帽，抚着上面的白色翎羽道歉，“抱歉，瑞德，还劳烦你亲自出来给我开门。” 　　直到伊瑞恩彻底走进走道，瑞德才抓着那个精致的像是茶杯柄的小把手，狠狠地把门摔上。这倒不是情绪问题，只是他天生力气大一点。“这对我来说再舒服不过，你知道的，我和里面那些唠唠叨叨的老爷们处不来。” 　　伊瑞恩拍了拍自己粗糙同伴的肩甲，笑着说道，“别这样，瑞德，如果那些先生知道德瑞雅的开国者称呼他们为老爷，大概会羞愧到坟墓里去。” 　　这个笑话明显逗乐了瑞德，他的铁盔甲里发出了奇怪的颤动，这位试图保持严肃的先生决定转移话题，“你迟到了，这对于守时的你来说，可不多见。” 　　“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我已经处理完毕了。” 　　翻开红色的厚厚帘幕，伊瑞恩看到了那些老爷们。 　　一身墨绿衣服的“大老爷”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他站在中心的圆桌上，一只脚掌踏在椅子上，一条手臂抬在空中，像是在抓取朦胧如梦境的诗意，或者是流星一样一闪而过的璀璨灵感。但事实上，抓树藤才是他最擅长的，所以他只是说了一个经典的黄色笑话。经典的粗俗内容永远不会过时，他得到了听众的鼓掌和欢呼，这个结局也是相当美满，不是吗？ 　　埃切尔就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从高处走了下来，给了伊瑞恩一个拥抱。 　　“我的老朋友，你的到来让空气都清甜了不少。” 　　“每个绿林游侠都像你一样巧舌如簧吗？埃切尔。” 　　“当然，为了生存，每一个利维瑟游侠都得掌握至少四门鸟语，其中麻雀语是必修的，那玩意儿到处都是。” 　　伊瑞恩不知该怎么回答，热心的埃切尔用一个提问解决了他的问题。 　　“你来迟了，伊瑞恩，你让我们之间的友谊经受了考验。” 　　伊瑞恩决定附和一下这个老戏精。 　　“我很抱歉，埃切尔，我该用什么方式来挽回我们的友谊呢？” 　　“哈！我成功了！”埃切尔突然地大吼让伊瑞恩有点回不过神，只见他转身回去和众人一一击掌，从长桌上将原本被遮挡的一大摞钱袋收入囊中，“我赢了，我是赌王！” 　　伊瑞恩的脸上带上黑线，“你们赌了什么，还和我有关。” 　　“你的故事，伊瑞恩。作为黄昏之忆的创建者，你没有讲述过自己的故事，你甚至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家族，摩罗克伊这个国家我们没有听说过，要知道，黄昏之忆几乎是汇聚了所有王国的死亡王族。而你，在我们眼中，依旧和当初一样神秘。黄昏之忆是我们的庇护所，伊瑞恩，我们对你心怀感激，我们想更多地了解你。”埃切尔的语气诚恳而真挚，但话锋一转，“你不会让你的老朋友失去所有赌资，对吗？” 　　伊瑞恩的手掌交叠，此时的主厅落针可闻。 　　“我的故事可没你们想的那么有趣，如果你们不介意无聊的话，我也不介意说说。” 　　“你们没有听过摩罗克伊的名字，是因为，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隐秘的知识。我们的国家也是如此，一个由魔法师组成的国家，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神秘侧的地方组织。这个国家在十年前破碎了，原因是……最后一任国王觉得……管理国家浪费了自己的魔法研究时间，所以，国家解散了，国王带着主城跑路了。” 　　碰，一声巨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瑞德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听到了太过震撼的信息，导致自己这个身经百战的战士阴沟里翻船。众人并没有责怪瑞德，他们心中的惊讶也不小，但不自觉的，他们心里对神秘首领的敬畏减小了不少。 　　“我就是这样的国家的一位大法师。我在这个世界生存了大概三百年，以一个活人的身份，至于我有着这样悠长寿命的原因，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在我的寿命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我预感到了这一切，我对自己的子嗣后辈交代了这一切，做好了一切安排，然后走进了早先为自己建造的墓室，和我早已沉眠多时的妻子合葬在一起。我的陪葬品仅仅是我踏上神秘之路的随身笔记而已，它就像是我一生的复写。” 　　“我陷入了永眠，我本以为会如此。但事实上，我已经成为巫妖有一段时间了，直到安德瑞的院长先生重新唤醒我的神智，并邀请我加入。” 　　“其中最让我难受的，大概就是我那个糟心的孙子了。” 　　“我对自己的墓室做了封印处理，也许是复苏的我破坏了自己的墓室，导致那些魔法机关出现了疏漏，当我恢复神智，故地重游，我的墓室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我亲爱的奎拉依已经碎落满地，甚至有些部分已经丢失不见。亡妻被亵渎的怒火加剧了我的执念，我打算好好惩罚那个打扰奎拉依安眠的蠢货，这对我来说并不复杂，具有高超魔法技巧的我，轻松回复了当时的魔法影像。” 　　“我的孙子，是一个非常有魔法天赋的人。我死亡的消息并没有告诉他，我看着魔法影象中，那个八岁不到的小崽子，注意到了隐藏的魔法封印，还用自己半吊子的魔力引爆了它们。” 　　“伊瑞恩，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孙子，因为好奇，炸了他祖父祖母的坟？” 　　“有什么问题吗？”伊瑞恩的眼中带着杀人的目光。 　　“没有没有，这小子太不孝了，应该好好收拾一顿。” 　　“他失踪了。” 　　“啊？？？？怎么丢的？？？” 　　“爆炸的冲击击晕了他，而当时，正好是国王带着主城跑路的时间，他可能是偷跑出来的，所以我的儿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踪。” 　　“所以你孙子现在流落街头，生死不知？？！！” 　　“他还活着，这是我唯一确定的事。至于他在外面受的苦，男孩子，吃点苦也好，毕竟是炸了祖坟的大孝孙子。” 　　“你说的是，伊瑞恩，我赢的钱，咱两分吧，有点对不住你了，以后兄弟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伊瑞恩看了他一眼，嘴里吐出一个精炼又带着无穷妙用的单词。 　　“滚。” 第一百四十五章 考试之前 　　白骨林地和之前相比热闹了不少，这不仅是形容莱尔眼前的人群，更是形容这片土地上躁动的魔力。不久前还是一片死寂的白骨林地，就像是被人往土地之下注射了狂犬病毒，魔力就像不安分的跳蚤从土壤中蹦出。空气中的浓郁魔力如同刺鼻的恶臭一样让人难受，对于长期生活在阴冷的卡珊戴尔的莱尔来说。他当然知道这些浓郁魔力对施法者有好处，同样也知道，在这样的土地上，降灵法师的一个响指，会造成何等恐怖的尸体暴动。 　　这里更像是一个集会，而不是降灵法师的考试现场。就在那一道划分考场的白色线圈之外，簇拥着一群又一群安德瑞人，他们彼此交头接耳，就像回到了莱尔刚来时的社团招新会现场。两侧出现了一个个小商铺，一些不愿意暴露面目的蒙面商人正在摆弄一些柜台上的小玩意儿。 　　莱尔凑近一看。 　　心想事成的诅咒娃娃，六面全是六点的好运骰子，一根附魔了即死魔咒的魔杖，大多是一些含有隐晦魔力的小东西，并且价格高的吓人。经过长期在学者先生这个移动魔力源身边的熏陶，莱尔对魔力的敏感度高了不少，他可以确定，那些细微的魔力，仅仅具有一些好看的特效而已，勉强能起到心理安慰作用。 　　都是一些骗人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这些黑商还要在自己的伪装上再套一层伪装的原因。莱尔好不容易将妮娅的注意力从那个蠕动污泥好运海星身上挪开，不仅仅是那个标注一百奥里乌的标签的原因，更是为了那个小怪物着想。让它短暂的生命死于妮手，或者葬于妮口，都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 　　在这样一群欺诈者中，总有一些特例。莱尔用手遮挡了自己的眼睛，一是遮挡强光，二是难为情。艾利安女士光明正大地坐在一个全身都在发光的黄金柜台之后，本身就足以被成为艺术品的光滑桌面上，摆放着一个个不同样式的雕花十字架。 　　你们怎么想到了这么优秀的点子，在亡灵法师考试上贩卖十字架。圣光的商铺门可罗雀，就在莱尔打算默默转身离开的时候，妮娅不见了，没有她的捣乱触手在自己视野里出现。莱尔开始在周围寻找自己淘气的孩子。 　　他找到了。 　　黑色的触手爬上了黄金的桌子，在妮娅的“哇哇哇哇哇哇！”中，触手开始在空中甩动那些闪闪发光的十字架。妮娅无意中发现魔力可以让这些亮晶晶的小东西散发强光，她的心情似乎高兴了不少，就像一个失控的迪斯科灯球，圣光的光线向四周放射。 　　那些被圣光照射到的蒙面倒霉蛋，往往是捂着自己被照射到的部位开始惨叫，或者忍着疼痛四散奔逃，混乱出现了。 　　那些十字架是具有威力的真家伙，莱尔冲了上去，从妮娅的触手上抢下这些中世纪能量武器，希望那些受害者的伤势足够重，没有精力回来找我赔偿损失费。 　　“安乐，艾利安女士。” 　　“晚安，疫医。”刚才的混乱中，艾利安全程坐在一边，看着妮娅肆意迫害别人，甚至还鼓了掌，“想要一个保佑十字架吗？圣光护佑着你。”艾利安随手拿起一个小十字架。 　　“这有什么用？”莱尔对这些真家伙足够好奇，这个似乎刚才没有被使用过。 　　“让你的考试成绩前进一名，用一次前进一名。” 　　“真的这么灵验吗？”圣光的力量看起来相当靠得住啊。 　　“当然，只要把这个小家伙对准那些成绩可能会超过你的学生……” 　　“他们就会因为出现失误成绩落后于我？” 　　“他们就会永远失去交卷的机会。” 　　“……” 　　莱尔对那个小十字架失去了兴趣。他看着摆在左下角一个有两个掌大的扁平十字架，好奇拿在手中把玩，相当轻巧。 　　“这个有什么用，它看起来像是一个特制的书签。” 　　“它可比书签有用多了，用了它，你能立刻成为降灵学第一名。” 　　莱尔带着怀疑目光看着艾利安，“别告诉我又是什么消灭学生的能力……” 　　“不是的……” 　　还没等莱尔松一口气，艾利安说出下文。 　　“你使用它后，考场上空会出现一只圣光组成的巨大天堂之拳，它不止会干掉所有学生，还会把你的监考老师一起带走。” 　　“……，艾利安女士，我觉得外物都是虚的，考试还是要靠自己的能力。” 　　“虽然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但是这些十字架都是雷蒙先生亲手制作的，他非常期待这些能派上用场。” 　　“不用说了，我选择靠自己，再见，艾利安女士。” 　　莱尔逃跑一般离开了圣光灭绝武器店。 　　在临近考场入口的位置，莱尔看到了一个高台。 　　穿着灰色礼服的绅士先生，披着皇家桌布的记者先生，依旧是那副希腊风格机器身体的妄想先生都在高台上。 　　那是一个巨大赌盘，文学社的人开设了赌局。 　　“安德瑞的先生们女士们，又是一年一度的降灵学考试，这意味着一群新人要度过幼年期了。话不多说，请给你心目中的安德瑞新星投上一票，给这些雏鹰一些物质的鼓励。我们会从你下注的赌资中抽取百分之十交给我们的新人，猜中前三名的胜利赌徒，会得到相应赔率的奖金。” 　　许多人都将金币塞进了对应考生名字的口袋里，那些口袋被公开摆在展台上，并用魔法将相印考生的信息写在纸条上交换给那些赌徒，就像是赛马券上的编号。 　　“疫医？” 　　绅士先生在收集金币的时候，注意到了面前的莱尔。 　　“你也要参加赌局吗？” 　　“是的，绅士先生，一枚奥利乌，赌我自己赢。” 　　绅士满意地点点头，“就是应该这样，疫医，这才是优等生该有的样子。” 　　“我在你身上下了十万，虽然我已经私底下找巨龙先生确定了你的平时成绩，但其实哪怕我不找，我也确定你会非常优秀。加油，疫医。” 　　“我也是十万，疫医先生。请为了我的下一条珍珠白鲸骨裙努力，疫医先生。”记者先生也插了一句，莱尔勉强当作是鼓励。 　　“请加油，疫医先生。”妄想先生在制作魔法纸条之余平淡地回答一句，妮娅戳了戳他桌面上那张写着疫医代号标注十万的纸条，文学社团结一致啊。 　　莱尔带着祝福和一定要拿到至少三万金币的强烈执念，进入白骨林地。 第一百四十六章 难题 　　考场之内，越过那道勾划的白线，市场上的喧哗和窜动的人影已经离自己远去，和莱尔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学们一起走向林地中心，就在曾经室外教学的区域，巨龙先生和其他监考老师正等在那里。 　　巨龙先生换上了一件纯白带着浅灰色线条的长袍，但是他高大的身躯还是暴露了他。站在白袍的最前方，与之对应的，像是鲜血涂抹黑衣的血肉派系教师，以及代表灵魂派系教师的幽灵。 　　“接下来，我的学生们，这一次，是你们的降灵学基础课毕业考试。善用你们所学的知识，在这片鬼域厮杀并且存活下来。这片土地经过了我们三个学派的老师调整，它会源源不断地产出怪物。你们的考试成绩，就依照击杀怪物的数量来决定，当第一个猎杀一百个怪物的优等生出现，这场考试结束，你们的成绩也会被定格。抢夺吧，竞争吧，在你的同学超越你之前，取得一个好的成绩。” 　　巨龙先生的身后土地下钻出了一条巨大的犬型骸骨魔像，它阴冷的灵魂火扫视着所有学员，当莱尔被它的火焰扫过，感觉就好像灵魂都被冻结了一瞬间。 　　“你们要记住，这片土地上，只有怪物而已，就如同，你们的手上，只有力量才能带来绝对的胜利。” 　　白骨风暴。 　　巨大的骸骨魔像碎裂成一阵骨头组成的风暴，将每一个学员卷入其中，妮娅原本想用触手将莱尔固定住，最终也被巨大的拉扯力掀飞。 　　那是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的法术，并没有多少伤害，只是将聚集的学生吹飞，散落在广阔的林地中。有着妮娅的触手提供的落地缓冲作用，莱尔没有遭受到摔在地上的伤害。他打量着四周，自己似乎被摔倒了某一个不知名的边角，没有同学降落在附近，也没有怪物…… 　　三点钟方向五米外的土地产生了震动。 　　从土壤中钻出了一条手臂上长着三口利齿的血肉手臂，它似乎才刚刚苏醒，手臂上的牙齿在咔擦咔擦地啃咬着空气，宣泄自己的不满，而手臂本身在对土地使劲，想把自己的身体完全拔出来。 　　莱尔可没有心思等他拔出来再一对一公平较量。瘟疫使者，传播疾病，症状，咳血。妮娅的触手尖端变成刀锋，开始在血肉手臂上割出一个个喷血的伤口。 　　它的三张利嘴在吐血，伤口中的血液喷射如同喷泉，但并没有什么用，它太肉了。伤口在飞速愈合，哪怕是咳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血液，那条手臂依旧鲜红。抽空下达的诅咒也无济于事，血肉造物抵抗咒术和精神攻击，白骨造物抵抗物理和元素攻击，灵体造物很脆弱，但你想伤害它需要依照特定的规律，否则灵体造物将会是你见过最可怕的怪物。当然，这些伤害抵抗都存在一个上限。而莱尔确定了，这个怪物的上限，自己远远达不到。或者说，这个血肉怪物，远比降灵学的学员要强大的多。 　　它将自己完全拔了出来，一个带着大块血肉脓包的手臂。那个脓包就像一个正在锅里煎烤的鸡蛋，不断发出嘶嘶声，而蠕动的样子又似蛆虫。莱尔完全理解了他的创造者的理念，灵活的带着嘴巴的手臂提供机动性和攻击能力，那一个脓包作为核心提供非人的再生能力，它的造血和愈合能力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那么攻击那个脓包肉块不就好了吗？那不正是弱点吗？ 　　难道那只手是摆设吗？它会任由你攻击自己的核心？最糟糕的是，莱尔通过妮娅的一次次攻击，发现这个怪物的表皮在不断硬化，它在不断成长。原本还只是通过手臂爬行的血肉怪物，此时居然学会了利用自己的巨大力量进行弹跳，而自己却逐渐失去了划破其伤口的能力。 　　就这样，从最开始作为莱尔的法术活靶子，变成了怪物追着他跑，直到某一个范围才停了下来。毕竟不是荒野生存大逃杀，这些怪物还有着领地的限制。 　　看着在不可见界限上停滞不前的血肉手臂，手臂上的大嘴对着莱尔发出狂吠，看来是相当气愤到手的食物跑了。莱尔松了口气，妮娅的触手已经被撕扯了不下十余次，哪怕是再生迅速，现在也进入了疲软期。而那个怪物吞噬了部分妮娅的血肉，此时居然有出现了变化，它的脓包血肉另一端突起了一个活动的小肉芽，一只新的幼儿一般的小手。莱尔不确定，如果让他继续吞噬下去，它会变成什么样子，一个有着两条手臂的怪物，或者吃出一个人型。 　　不论如何，莱尔选择放弃了这个目标，彻底打不过了。诅咒基本无效，瘟疫使者的负面症状只具备干扰作用，血肉叛乱造成的血肉流失还没有他恢复的快，那些自己制造的血肉触手完全无法和它的怪力抗衡。妮娅的触手攻击现在只是送菜而已。 　　莱尔一边抱怨着考试题目难度过大，一边小心谨慎地钻进新的范围深处，这里还不知道有什么新的怪物。 　　“妮娅看到了闪闪。” 　　就在莱尔正打算继续前进时，妮娅指着一颗怪异扭木说出了话。 　　“谁在那！” 　　莱尔刚准备准备发动攻击，闪亮先生从树后现了身。 　　“好久不见，疫医先生。”一句日常的问候在此时的莱尔眼中也充满着恶意。 　　“闪亮先生，你有什么事吗？”莱尔的法杖并没有放下。 　　“疫医先生的怪物狩猎情况如何。” 　　“不怎么样，我遇到了一只血肉造物，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击败它。” 　　“欸？疫医先生已经正面抗衡怪物了吗？你是怎么在三锁怪物的攻击下活下来的？” 　　“三锁怪物？” 　　“难道没有前辈通知疫医先生考试小技巧吗？毕业考试的怪物都是强化的造物，实力达到了三锁，仅凭我们自身是绝对无法击败的，所以，请在它复苏的过程中抓紧时间逃跑。这样的漏题行为都已经是安德瑞的传统了。” 　　莱尔脑袋上一门黑线。 　　没有人通知自己，毕竟自己的引路人巨龙先生正是主考官啊，给自己的学生在毕业考试上泄题就太蠢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合作狩猎 　　“你们的身体，是脆弱的。和深邃的智慧以及固执的灵魂相比，你们的残骸很明显是一件失败品。不要用自身的武力和鲁莽去争斗，你会发现那非常……低效。” 　　巨龙先生站在一个站台上，对着台下的来宾介绍着安德瑞降灵学的理念。他们也许曾今是自己的学生，也许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巨龙不介意让更多人了解这门非常贴合巫妖的学科。 　　“这场考试，贯彻着我们的教学理念。不要冒险用自己的安全去尝试危险，你要先学会保护自身。这个年代，只要脑仁直径超过十厘米的生物都知道，绕过造物去攻击降灵法师的脑袋。没有死在骷髅海里的降灵法师，死的只有跳得欢的降灵法师。我们真正强大的东西，是你塑造出的造物以及你头骨里留存的冷静。” 　　“但是，巨龙先生，那些连保护自己都勉强的学员，要怎么去得到自己的造物呢？现在的白骨林地，所有的材料可都是在那些怪物身上。” 　　几个飘荡的幽灵将一块巨大石板安置在了早先准备的凹槽中，随着魔力的输入，一些带着亮光的网状结构出现在了石板上，那是白骨林地的地图。 　　当网状结构勾勒完毕，一个个骷髅头骨印记出现在地图上不同位置。 　　“这些是现存的怪物们，也就是学员们的目标。” 　　巨龙扫视了一遍，“看来还没有学员成功完成狩猎，我们好好期待接下来的发展，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们要教导的下一个道理。” 　　“降灵法师，要学会利用周围的，一切。” 　　…… 　　“树木附近的区域是绝对的安全区，似乎是因为本身就是白骨林地的支点，那些造物都不会靠近这里。” 　　闪亮先生对莱尔进行一些有用的情报交流，一边试图让莱尔放下戒备。 　　“这并不是你来找我的理由，闪亮先生，你现在悠闲的样子，似乎你的造物已经有着落了？” 　　“有一点，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疫医先生，我们合作吧，一起完成狩猎，我们单个人解决不了那些造物，但我们一起说不定能干掉一个，这样，材料不就有了吗？至于我找你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我清楚疫医先生的诅咒能力绝对不会拖后腿啊。” 　　“怎么样，我们强强联合？” 　　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顺便还能研究一下对手的能力，不过，安德瑞的家伙，真的有契约精神一说吗？先试试吧。 　　“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合作者，对吧。” 　　闪亮先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的鳞片贴在了脸上，闪亮的声音变得沉闷，“其实第一选择是疫医先生来着，但是在路上遇到了操纵和变通先生，就结伴了，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莱尔则随意地揭穿了他的另一个想法，“毕竟对方是两兄弟，为了保证力量的平衡，你打算再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 　　“哈哈哈，被发现了，没办法，毕竟自己处于劣势，怎么都要想办法啊。” 　　“我明白了，我选择合作，闪亮先生，合作愉快。” 　　…… 　　操纵先生和变通先生穿着一样的灰色衣袍，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脸上的黑白面具，变通先生是一个上翘的月牙嘴角，而操纵先生则是沉默的一横。 　　看到莱尔和闪亮的到来，操纵离开了自己依靠的扭木，变通抓住了他的胳膊，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变通先生搓了搓手掌，迎了上来。 　　“欢迎你的加入，疫医先生。” 　　“感谢邀请，变通先生。” 　　“直接进入正题吧，变通。”操纵招了招手，四人向着目标区域前进。 　　一片散乱的区域，地上的土壤被犁过一边，白色的细沙表层被撕扯开，露出下面浅灰色的病态土壤，如同人类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这样巨大裂口两边的，是一个个水缸大小的凹坑。 　　莱尔很快发现了这些大脚印的主人，在没有遮挡的空地上，它的身躯在心里被放大了不少。 　　一头骸骨猛犸。 　　白骨造物，身体两侧的大型动物肋骨斜插进土壤里，留下移动的足迹。它的两个巨大足蹄由许多被反复碾过的骨渣组成，在陷入土壤里的时候，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小巧的头颅前端没有猛犸牙，但有着三根畸变的大型脊椎，像是三叉戟的利刃指向它的视线前方。活动的脊椎如触角在前方扫动，脊椎两侧衔接的骨头合抱成一根空心圆棍，偶尔摆动产生的声响非常生动，你能生动的联想到自己的骨头被它拍碎的声音。 　　“这是我和变通挑选的猎物，它的骨骼坚硬，攻击力也相当不俗，庞大的吨位，一座移动的堡垒。它的速度不快，并且灵魂感知能力也很差劲，现在甚至需要额外组件来探路，它是一件低智能造物。失去操纵者，它的战斗力低的可怜。但是，依旧是一个大麻烦。我和变通做过了一些尝试，二锁等级的元素攻击，它几乎可以无视，那三条脊椎的任何一次甩动，都足以让我们考试不合格。现在唯一可能是弱点的位置，就是它的头骨，隐藏灵魂火的位置。我们需要能够攻击到它的头骨，但需要靠近它并且躲过那三条巨大甩棍的攻击。” 　　操纵提供了自己的部分能力，他的指间凝结出冰刃，“我的能力等级是二锁，魔法师兼修降灵学，冰元素师，我能减慢它的速度和投掷冰刃分散注意力。” 　　变通紧随其后，“二锁，魔法师兼修降灵学，我的元素是霜和雾，我能够制造朦胧场地，制造伪装干扰目标。” 　　接着是闪亮先生，“二锁，主修降灵学，顺便研究了生物学，只是个人爱好，我可以提供各种鳞片道具，防御力，魔法抗性，魔力回复，强化感知，等等。” 　　没有等闪亮先生继续说话，妮娅从莱尔身上钻出，她的大眼睛看着闪亮先生，伸出一条黑色触手，带着吸盘的那一面在闪亮先生面前摆了摆。 　　“闪闪，给妮娅试试鳞片。” 　　闪亮先生大方的给了一把，“你要把这些鳞片贴……” 　　吱吱吱，吱吱吱。 　　妮娅迅速把那一堆鳞片吞进了肚子里，在四人呆滞的目光中，蠕动的黑色球体里，传出了类似咀嚼薯片的声音。 　　一声吞咽过后，妮娅元气满满。 　　“乔德妮娅，主修降灵学，梦想是做一个统治世界的邪神，我会负责打碎那个脑袋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正的狩猎 　　巨兽正在自己的领地上漫步，阴冷的风带着空气钻进他庞大身体的骨骼缝隙，就再也没有逃出来。 　　它如刚苏醒时一样，像一头勤恳的老牛，在自己的领地上来回巡逻，把这一片土地破坏的满目疮痍。它的畸变脊椎骨鼻在前进的地面上扫动，相对小巧的脑袋占据着骸骨的最高位置，居高临下的扫视着周围一成不变的贫瘠土地，尽管它的视线并不好。 　　它的视线变得更加朦胧，自己不知怎的走进了一片迷雾里。虽然朦胧的视野让其有些异动，但这股不自在很快就被自己厚实的身体带来的安全感取代。反正还有骨鼻探路，眼睛看不清楚就算了。 　　这份安逸被很快打破，被一枚激射出的冰锥打破，打击的的位置就在自己的小巧头骨的正下方，被突起的骨质外壳阻挡。巨兽意识到，自己有敌人了。它的巨大蹄足在地面上践踏，大地像一个被敲打的鼓面凹下去不少，飞溅的尘土离地一米高。两侧畸变脊椎高高曲起，就像两片竖起的盾牌，中间的脊椎则朝前伸的笔直，一只放大的攻城锤就这么形成了。 　　调整好方向，它朝着冰锥飞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操纵的情报并不是绝对的正确。骸骨猛犸冲锋的速度非常快，就像一架飞驰的战车。浓雾中，它看到了那个不到它膝盖的小小人形，发出兴奋的吼声，它的头颅高高举起。 　　轰！ 　　甩动的巨大脊椎如同死神的镰刀扫下，将那个朦胧人形和他脚下一寸后的土地打得满天都是。没有击中事物的感觉，刚才的人形只是这团迷雾组成的一个朦胧幻象。 　　这团雾也是自己的敌人。它挥动着自己的脊椎骨鼻，试图用强风把浓雾扫开，可那些雾气，就像有生命一样，自动填补了自己的空缺。巨兽做着无用功，其间还时不时有讨人厌的冰锥击打在自己身上。 　　它决定换个法子。 　　自己的创造者，给予自己的第三个辨别能力。 　　它破坏地表的行为，这种刻在灵魂中的本能，并非是无用的习惯。那些撕裂地面的沟壑，以及一个个大坑，都有着一种特别的规律整齐排列。巨兽，开始原地跺着自己的蹄足，大地就像一池水，将波澜传递到远方，通过这些特殊排列的奇特地貌，在他的那个小巧头骨里，生成了一张用震动做成的地图。 　　异常物体，一个。就在身后五十米位置。 　　巨兽咆哮一声，调转身体朝着目标冲刺。 　　这次是对的，震动显示，自己的面前是一个实物，自己的敌人都会被碾碎。 　　越来越近，巨兽看到了它的目标。 　　一块大冰柱。 　　这就是他的策略吗？藏在冰柱后，让冰柱阻挡我的脚步？ 　　天真，看我把这块冰柱连同后面的你一起打碎。 　　如他想的一样，冰柱碎了。 　　如他想的不一样，它的目标并不在冰柱后，而是在冰柱之上。 　　浓雾散开，那块冰柱其实一个蘑菇状，最顶端已经超过了自己的身高。 　　巨兽看着从天而降的敌人，懵了。 　　冰柱上攀附着一个黑色章鱼状的触手怪，她在空中举起的触手上，每一条都提溜着一个被她提起衣领后颈的人，像一个简陋怪诞的旋转木马。 　　现在那一车人和被自己撞碎的冰柱碎片，全都甩在了自己的身上。 　　变通和操纵爬上了它的畸变脊椎骨鼻尾端，闪亮先生站在了脊背上，莱尔挂在了巨兽突出的内骨侧壁。 　　雾凝，霜降。 　　巨兽的脊椎骨鼻上凝结出了白霜，温度在逐渐降低。 　　冻结。 　　那些撞碎散落的冰屑重新集结，在白霜凝结的基础上，冻结着那三根畸变脊椎骨鼻。 　　鳞片依附。 　　那些冰柱碎块中还夹带着闪亮先生的鳞片，他们自动钻进了脊椎的的骨节里，就像是打在骨头缝隙里的钢钉。 　　骸骨猛犸的唯一灵活的部位被彻底控制。 　　缓慢诅咒，虚弱诅咒。 　　莱尔对巨兽施加了诅咒，阻碍了它的思维速度，在那三条强力骨鼻击碎冰块挣脱前争取了一小段时间。 　　妮娅爬上了它的头骨，腕足上吸盘中的钩爪挂住了它的眼眶，开始了一场角力。 　　巨兽因为痛苦发出了怒号，也使用了它的最后一项能力。 　　紧邻它头骨的后两节脊椎内射出两根修长的骨刺，洞穿了妮娅的身体。 　　黑色的血液洒在了头骨上，将其中的灵魂火焰浇灌的明明灭灭。 　　这些伤害对于妮娅并不致命，但也激起了她的凶性。 　　妮娅发出了高亢的尖叫，会让人的脑袋轻微刺疼的尖叫。 　　血肉暴乱，血肉触手。 　　从巨兽头骨连接身体的骨缝中，那些原本滴入的血液变成了触手，配合妮娅将那颗头骨顶出来。 　　“啊啊啊啊！” 　　咔擦一声。 　　巨兽的头骨被妮娅的触手扯成两半，彻底破碎。 　　“妮娅成功了。” 　　还没等好好庆祝，巨兽奔跑残骸内部突然爆发出强大的魔力。 　　“是死者复仇2.0。” 　　“那是什么？” 　　“一种让尸体自爆的魔法。” 　　“自爆？快跑！” 　　莱尔等人飞快跳车，在土地上翻滚几周。 　　那只奔跑的巨兽最后在不远处炸裂。 　　白骨材料碎落的到处都是。 　　…… 　　巨龙先生看着地图上突然消失的标记，脸上露出了微笑。 　　“啊，真正的狩猎就要开始了。” 　　…… 　　瘫倒在土地上的四人同时爬了起来，他们看了看彼此，脸上并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 　　变通先生最先做出了行动，他立刻开始小跑，冲向了巨兽分裂的骨堆。 　　莱尔和闪亮紧随其后。 　　霜冻新星。 　　操纵的身体上出现了一道圆环状的寒冰能量，将两人冻结在原地，只持续了一秒不到，但已经成功打断了两人的步伐。 　　闪亮先生发出了斥责，尽管他已经知道了答复。 　　“操纵，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在参加考试而已，题目是狩猎怪物。”操纵的冰蓝色手杖拿在手中直指着莱尔，“这片土地上，只有怪物可以生存。” 　　“疫医先生，可以请你这个‘怪物’，变成我的考试积分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伟大奇想 　　空气中弥漫着森冷的寒气，可能是莱尔的心理作用，亦或是操纵展现的寒冰魔力，也许两者兼有。 　　操纵好似刚从桑拿房走出来一样，身上像缎带一样升腾着屡屡白烟，那是凝固的魔力。正如同他魔杖前端一小团冰刺，带着锐利的光芒，就像举起的利刃刺进莱尔的眼眶。 　　“你认为单凭你能够阻挡我和疫医先生吗？操纵。我们会击败你，在你的兄弟制造出能够反转局势的造物之前。” 　　闪亮先生没有选择袖手旁观，他坚定地站在了莱尔这一边。如果真的让变通制作了死灵造物，那些骸骨材料，一定会被两兄弟全部占有，而自己绝不会分到半根骨头。想要让自己刚才的努力不会付诸东流，只有和疫医一起快速击败操纵，接着解决变通。在这两兄弟撕破脸皮之后，已经没有了和平解决的方式，我们都是猎物，我们也都是猎人。 　　操纵先生并没有失去信心，即使闪亮的说辞恰恰是事实。他的活动了自己的脑袋，从脖颈处发出了咯吱声。完全没有在意闪亮的威胁，操纵先生的目光直视着莱尔。 　　“疫医先生，虽然这样简单的击败你不是我想看到的，但是，我也没有道理将唾手可得的胜利丢弃。很遗憾，疫医先生，嗯……我会亲自拆下你的骨头，把你变成组装我造物的材料，带着你的遗骸，一起成为这场考试的第一名。疫医先生，请呆在我的身边，见证我的强大吧。” 　　莱尔的脑袋上带着黑线，这是什么病态发言，这个操纵是不是有病？ 　　一场考试而已，有必要将同学杀死，再亵渎他的尸体吗。莱尔在心里，对操纵先生的人格进行了否定。 　　对于这样的操纵，莱尔歪了歪脑袋。 　　“你的时间到了，操纵先生。” 　　瘟疫使者，症状，僵化。 　　莱尔早就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同学们，对于身体的僵化状态会极其不适应，就好像，他们没有肌肉组织来拉动自己的身体一样。 　　自始至终，瘟疫使者的设定目标，就不是只有骸骨猛犸一个对象。应该说长期在安德瑞的耳濡目染，莱尔已经有一点点心黑了。巨龙先生在考试开始之前，已经确定了会有第一名，那其他人，只是敌人而已。 　　看着全身都在震动，拼命想要活动的操纵先生，他此时的僵硬和他此前的豪言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莱尔难得产生了一丝恶趣味，他走到操纵面前，鸟嘴面具正对着操纵的面具，最后和他擦肩而过。 　　“恐怕我无法加入你的造物改造了，操纵先生，不过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的身体做任何伤害，也不会产生像你那样的报复行为。” 　　“为什么？”没想到僵化状态的操纵居然还可以正常发音，“因为我还不足以获得你的认可吗？” 　　“不，我只是比较反感这种行为而已。”玩弄同学的残骸，实在有点糟糕。 　　“……我明白了，根本没有人能够进入你的视线，这就是降灵学新星的眼界吗，傲岸于世……我果然还是差了一点。” 　　“……”莱尔发现他和操纵不在一个世界里。 　　“我……和我的兄弟……会让你刮目相看的，疫医先生。”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拭目以待。”莱尔随意的敷衍着。 　　“不，你已经看到了。变通的降灵学能力，包括高速构筑。” 　　“高速构筑？什么意思？” 　　“它的意思是……” 　　莱尔的后背突然产生阴森的危机感，如同蜜蜂的蜇刺戳进了脊梁骨。他飞快闪身，和那块飞射的骨刺擦肩而过。 　　刮擦的强风吹动了他的衣摆，一米长的骨刺在一瞬间完全钻入土壤。 　　变通先生站在不远处，一个海胆一样的长满骨刺的白骨渣圆球悬浮在空中。变通先生挥了挥手，接着说出了操纵想讲的话。 　　“意思是……我制造死灵造物的速度，会非常非常快。疫医先生，这场资源的争夺战，是我们赢了。”变通先生下达了新的指示，那颗白骨海胆旋转一圈，一道尖锐的骨刺对准了莱尔，“好了，疫医先生，可以把我的弟弟还给我了吗。” 　　莱尔将自己隐藏在操纵身后，魔杖带着枯竭魔咒的紫印，威胁着变通，“那就请拿一些白骨材料来交换你亲爱的兄弟吧，变通先生。” 　　变通愣了大概一秒，最终他似乎想通了。 　　“还是把我的兄弟和你一起打碎吧，没关系的，随后我就会把他拼好的。” 　　白骨组成的长矛雨将莱尔笼罩，还包括操纵先生。 　　莱尔抓着操纵慌忙躲闪，顺便在他耳边吐槽着，“疯了，你兄弟疯了！看到人质直接撕票的。”鹅国特种兵吗！ 　　操纵倒是冷静的多。“这不是正常行为吗，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兄弟哪有材料有用。” 　　暗骂一声都是神经病，莱尔把操纵甩在了地上，自己仓皇逃窜。 　　…… 　　当确定自身已经安全后，莱尔才停下脚步开始呼吸。 　　在这片寂静的阴沉土地上，只有自己一个活物的声音。 　　“第一次狩猎就以失败告终了，好吧，还不算失败。” 　　妮娅从另一个位置的阴影中钻了出来，将一个深紫色的奇美拉皮袋交给莱尔。 　　在骸骨猛犸爆炸之前，妮娅早已将自己伪装了起来，化作一团黑影，在冲击波消失的前一刻，就冲向了那堆材料。 　　“妮娅拿到了好东西哦。” 　　莱尔将其中收集的白骨材料全部倾倒出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三根庞大的畸变脊椎骨鼻，带着莹莹幽光，这是畸变材料，相当优秀的畸变材料，作为猛犸最强大的攻击武器，这也许是狩猎的战利品中最宝贵的材料。 　　“畸变材料啊。”莱尔回想到那次糟糕的改造课程，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嘲笑过去的自己。 　　他看着妮娅的大眼瞳，从黑色的竖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诡异的疫医打扮。 　　“让他们大吃一惊吧，妮娅。” 　　妮娅爬上了莱尔的脊背，她的触手激动地在空中摆动。 　　“体会来自信息轰炸时代的伟大奇想吧，妮娅一定要当第一名！” 　　高等改造！ 第一百五十章 强大造物 　　考场外的众人看着眼前的巨大石板，上面的头骨标记，一个个碎裂。就在那些碎裂的头骨的位置上，仿佛种下的种子开花结果，一个个新生的头骨印记生成。那些骷髅标记上面，魔力构造出了一个小小的头环，就像一顶小小的王冠，其中一些头骨的王冠上，有着一两道竖切在王冠上的骨刺。 　　巨龙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今年的考生在团结协作上比去年强不少啊，这么快就有这么多新生造物了，”他仔细看着那些新生标记上的头环，手指轻轻敲打自己的骨杖，“就是造物实力有些参差不齐，平均值弱了一点啊。” 　　台下有人提出了疑问。 　　“巨龙先生，那些头冠上的骨刺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骨刺，就是非常基础的造物，”巨龙随手一扫，示意途中绝大多数新生标记，“一根骨刺，代表着造物的实力达到了一锁，比如这个，”他找了找，指着一个头冠上有一根骨刺的标记，“同理，两根，就是两锁实力，”巨龙勉强找到了一个两根骨刺的标记，刚才差点遗漏，“也许制造二锁等级的造物对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但请记住他们是新人，你们在他们这个层次，能不能够造出自己同等级造物还是两说。一个有着掌控者的死灵造物，发挥出超出自己等级的实力，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他们有脑子。” 　　“那么，巨龙先生，能够制造出两锁实力的新生是什么等级，优等生吗？” 　　“是的，他们可以说是降灵学新一代的优等生，只要好好培养，绝对会撑起降灵学的未来。” 　　“巨龙先生，优等生之上的等级是什么？” 　　“优等生就是最顶级了。” 　　“那对制造出三锁造物的新生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巨龙先生呵呵地笑着，“这位先生，我想你降灵学可能学习不到位，我建议你重读一遍。安德瑞基础降灵学是不会教导高深的改造知识的，所以新生最多能制造二锁能力造物，那已经是新生的极限了。” 　　那位被嘲讽的先生也不是个客气的人。 　　“巨龙先生，我建议你重新学习降灵学。”他大方地指着地图上其中一个位置，“请用你的眼睛仔细看清楚，再说话。” 　　巨龙转过头去。 　　一个新生的标记，白色的头骨上带着圆形王冠，三根骨刺横插在圆形头环上，骨刺组成的骨爪狠狠地打在了巨龙的脸上。 　　“我的巨龙啊，这是啥玩意儿？” 　　“快看，三锁造物开始动了，它的速度好快！它要和最近的两个头骨标记撞上了！” 　　…… 　　轰隆隆隆。 　　两名选择了合作的新生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他们的造物就在自己的身边。 　　其中一个开始说话。 　　“你有没有感受到震动？” 　　“感受到了，感觉像是奔腾的兽群，也许这周围有什么野兽在迁徙吧。” 　　“你是白痴吗！这里是白骨林地，哪来的兽群！快戒备！” 　　话音未落，一个高速到模糊的白色影子冲进了他们的视线，就像一阵飓风狠狠地和他们的造物撞在一起。辛苦拼起来的骨头架子在一瞬间破碎，白色影子中闪现出一丝红光，红光瞬间将那些飞在空中的骨头碎块抓进影子里，扬长而去，留下两个人坐在满地的碎渣里。 　　…… 　　“秒杀了两个一锁造物？” 　　三锁造物的速度并没有减少，地图上的标记的速度甚至加快了许多，像一架狂暴的怪物列车冲向下一个受害者。回荡在观众脑海里的只有哈哈的笑声。 　　“巨龙先生，那个三锁头骨笑了？” 　　“那是我们一开始设定的规则，当造物击败怪物，得到积分时，代表它们标记就会发出笑声。” 　　巨龙先生感觉到了一丝蹊跷，他唤来一个幽魂。 　　“惊愕先生，请去调查一下这个奇特的造物，我要确定他的造物主是谁。” 　　…… 　　操纵带着他的巨大人形造物，和变通并肩前行。 　　“操纵，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来的是一个大家伙，变通，我需要你的造物。” 　　变通先生三个骨片圆球变成装甲覆盖在操纵的巨大人形身上。 　　他拿着巨大的骨剑，摆好姿态，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了！” 　　轰隆隆隆隆隆！！！ 　　操纵看到了，那是一个高速旋转的巨大圆环，白色的畸变脊椎骨组成的圆环，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击力飞速碾压过来。 　　挡不住，躲避！ 　　操纵控制着自己的人形扑向侧面，在那个白色脊骨轮碾碎自己的造物之前，躲了过去。 　　“还好这个怪物只会横冲直撞，只要躲避他的直线碾压就……” 　　话音未落，飞旋的骨轮中央，弹射出一大块纠缠的黑色触手，触手尖端包裹着锋利的骨矛，顺着旋转带来的强大力量，这个带着狂暴嗡嗡声的钻头，狠狠地捅进了人形造物的胸口。 　　就像一个被抛弃在空中的破碎玩具，黑色的触手将人形造物里能吸收的东西全部吞噬殆尽后，将剩下的残渣像一个破娃娃一样丢在了操纵脸上，再次扬长而去。 　　变通推了推自己呆在原地的兄弟，他像傻了一样。 　　“没事吧，操纵，你被砸坏脑子了吗？” 　　操纵看着自己的兄弟，缓缓地说。 　　“我看到了疫医先生的宠物触手怪，在那个轮子里。” 　　…… 　　“秒杀了二锁怪物？？！！是不是强得有点奇怪了，真的是一个新人的造物吗？考官，是不是有人作弊了，你难道不觉得离谱吗！快点调查啊！” 　　看着台下传来的躁动，巨龙先生也有几分担忧，这场考试的公正性正在受到质疑。他不断地催促前往调查地惊愕先生，企图弄清真相。 　　“不管是谁，胆敢挑衅降灵学的权威，你会付出代价的。” 　　“巨龙先生，”身为幽魂的惊愕先生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造物的行动速度太快了，我们根本无法阻拦，身份已经确定清楚了。” 　　“是谁！”巨龙先生现在比谁都急切，他打算杀鸡儆猴。 　　“灵魂气息显示，是一名名为疫医的考生。” 　　巨龙先生突然不急了。 　　“嗯，知道了，那就考试继续吧。” 　　“可是，我们不是要追究他破坏考场秩序的责任吗？他可是使用了高级的改造仪式啊。” 　　“啊，因为他是天才嘛，他的高等改造是我教的，别担心，他是今年刚加入的新生，身份没有问题。” 　　“……巨龙先生，私自授课可是不对的。” 　　“你怎么能怪我呢，我就重复了一遍，他自己学会了，我有什么办法，怪学生太聪明了吗？” 　　三锁怪物的骷髅头标记在地图上肆虐，就像是吃豆人游戏一样吞噬者其他猎物。 　　发出的得分提示就像巨龙先生的心情一样。 　　一道连绵不断的猖狂笑声出现在每一个观众的耳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五十一章 提前满分毕业 　　宽大的骨节在土地上刻下自己的痕迹，随着飞速旋转的脊椎，将泥土甩向高空。在连接成圆环的畸变脊椎中，是一根根交叠的白骨，它们组成了这个庞大造物的支架，撑起了中心完整的核心。 　　正在跳动的核心，一个臃肿的黑色肉块。它的四周有着鲜红的血肉粘连在那些白骨上，结出一张猩红的网，或者说蛛巢。在跳动的核心里，在那些重叠蠕动的血肉之下，有着一个蜷缩的人形轮廓。 　　莱尔的身体，被妮娅组成的血肉包裹。仿佛回到了生命的初始阶段，沉眠在母体内。身体被浓稠的黏液浸泡，这些粘液，在起到缓冲作用的同时，也在抽取莱尔的魔力，驱动这个飞驰的造物。顺着那些鲜红的仿肌肉组织，将力量传递到脊骨之轮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连接最外层脊椎骨的肌肉在不断的收缩舒张，使整个脊骨之轮的重心始终保持在本体的斜下方，就像一个永远在维持最大加速度的偏心轮，这也是这个造物能够保持高速并且不断加速的原因。 　　莱尔的本体进入了类似假死的沉眠状态，意识随着妮娅的心灵感应驱使着造物前进。期间，妮娅的触手协助维持巨大骨轮的平衡，并在移动过程中不断抓取那些被击碎的血肉骨髓进食，这是平衡移动产生的巨大能量消耗。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改造造物。绝对的高速，高速和坚硬的外骨骼转化成了致命的冲击力，力量和速度的完美结合。 　　…… 　　考场外，巨大石盘上，代表脊骨之轮的标记的蹂躏之旅依旧在持续，观众已经对那个连绵不断的狂笑声近乎麻木。 　　惊愕先生的幽魂脸上带着忧郁，和身边泰然自若的巨龙先生有着巨大反差。 　　“巨龙老师，虽然我知道疫医先生是你的优秀门徒，但是不是可以让他停止了。他摧毁目标的速度太快了。” 　　“凭什么！凭本事打的怪，凭什么要停止！” 　　“疫医的速度太快了，这样发展下去，当他达成一百个狩猎任务的时候，其他考生的积分不会超过二十个，我们原先设定的及格线可是六十个啊，难道今年的考生除他以外，全部重修复读吗？” 　　不及格就是不及格，有什么好说的！ 　　最终巨龙先生还是没有脱口而出，他当然知道，这届学生的资质本身是不错的，但是，成绩这种东西，就怕比较。疫医的改造造物实在是太超前了，谁能想到，一个二锁层次的学生，居然制造出了一个实力强大的三锁造物，然后在新手村乱杀？连自己都被打脸了，自己在安德瑞这么多年的教师生涯差点颜面扫地。毕业考试的合格率是和自己的降灵学绩效挂钩的，虽然自己非常想培养一个第五届唯一毕业生横空出世，但是下一届怎么办，学院撤资，招生减少，疫医未来的降灵学之路也需要更多的炮灰和陪衬，不是吗。 　　巨龙先生斟酌着用词，最后纠结地答复了惊愕先生，“要不，我们这一次考核成绩改为一百个怪物的猎杀时间，按时间长短排高低？” 　　“那是不可能的，巨龙先生，肯定存在着无法达成一百个击杀的差生，我们的考试时间不可能因为他们而无限延长。”惊愕先生看着巨龙的白色面具，半透明的干瘪眼球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和嫉妒，“我们直接通告所有考生，宣布疫医先生因为成绩过于优秀提前合格，将疫医先生的强大造物公示给那些考生，想必已经被蹂躏过的他们也无话可说，再以第二名的一百个击杀作为考试结束的标准吧。”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们需要和猩红先生开一个交流会，修改考场规则，需要三个降灵派系的老师代表同意才行。” 　　“我同意了。”从巨龙先生的白色大衣肩膀上，一团浅显的血迹如种子发芽一般，长出一个细小嘴唇，里面传来猩红先生，血肉派教师代表的声音。“我同意直接宣布疫医合格。” 　　“猩红先生，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每次你总是会用奇怪的方式出场。” 　　血液嘴唇蠕动成一个小巧的红色眼球，对着巨龙先生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 　　“请二话不说直接从身体里拆一根骨头下来玩的巨龙先生放弃对我的抱怨权利，你明明已经发现了我的踪迹。”猩红先生变回了一滩悠哉的血迹，他看着惊愕先生收集的疫医暴杀其他成员集锦，和一旁同样无所事事的巨龙先生聊着天。 　　“巨龙，疫医会进修高等降灵学吧。” 　　“当然，那可是我的弟子。” 　　“我非常期待他上我的课的那一天，他对一些肌肉组织的处理，非常完美，足以称得上艺术的层次，我非常期待，和他共事的那一天。” 　　“疫医是一名医生，他对生命结构的了解可能不下于你。” 　　“是吗？”猩红先生的血液发出了笑声，“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毕竟那些降灵学的蠢货总以为血肉只需要分量足就行了，他们根本不在乎不同的组织会带来怎样的惊喜，一群在我的艺术课堂上玩粪的蠢货。真希望疫医先生的医学知识能够给我带来惊喜。” 　　“当然可以，他已经做到了，我有充足的自信，他，会给我们降灵学，甚至是整个安德瑞学院，带来巨大的惊喜。” 　　“我拭目以待，今天和你的交流，是我唯一一次满意的交谈，起码你的那张臭嘴里不会再为了几只愚蠢的低等生物喋喋不休。” 　　“不，你这个蠢货，那些可爱的动物不是用来给你做放血实验的，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渣滓！” 　　惊愕先生没有参与同事的日常交流，他将收集好的影像投射在考场外围的巨大光罩上。 　　“疫医先生，你和你出色的造物，被提前认可了，现在，请立刻离开考场，不要再给其他考生和我们带来新的负担。” 　　看着空中闪现的影像，那些考生回想起了被白色骨轮支配的恐惧，有些甚至忍不住发抖，因为他们的制造造物的速度过快，已经被这恐惧支配了两次。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心的选择 　　当莱尔从脊骨之轮上下来的时候，他们像迎接英雄一样迎接了自己。 　　巨龙先生还带了一个好消息，作为本届最优秀的毕业生，莱尔可以保留自己的造物，也就是脊骨之轮。 　　“这位，就是你们所见的三锁造物的制作者，本届降灵学的优秀毕业生，疫医先生！和他的……化身，乔德妮娅！” 　　妮娅将自己的身体压在了莱尔的头上，热烈地回应台下众人的喝彩。 　　“谢谢大家！妮娅是最棒的！妮娅是第一名！” 　　人群中，反应最为激烈的就是文学社三人组，也就是绅士先生、记者先生和妄想先生。我想他们的激动很大程度跟他们脚下的一大袋金币有关，记者先生甚至提起自己的裙边来了一小段踢踏舞，跳动过程中，手上的摄影水晶跟着节奏在闪烁。 　　“疫医先生，请加入我们的社团，我们需要你这样优秀的新人！” 　　“不，加入我们的社团更合适！” 　　“我们的最合适！” 　　台下的人群突然发出了社团邀请，这些社团的主题甚至和降灵学无关，一时间让莱尔无法适应。 　　巨龙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给莱尔做了详细的解释。 　　“这是安德瑞传统的一部分。你参加过招新和奢靡之杯的私人邀请，那么，这就是第三种社团的招新方式。降灵基础学毕业考试，也有着安德瑞摇篮之称。这里会诞生大量有潜质的新人，甚至在多数人的眼里，经过了这场毕业考试的成员，才会被认可为安德瑞的真正成员。这里是新的开始，也是你的开始。疫医，我非常希望你能继续选择降灵学，但如果你的心里有其他的想法，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最骄傲的学生。你的未来，从此刻开始。” 　　莱尔看着巨龙先生的郑重神色，即将脱口的答案停留在口中。 　　“我已经看到了未来，这个新人会成就一番伟业，在我的社团里。” 　　人群中，一个低沉的声音掩盖了众人的喧闹，就像教堂顶端敲响的巨大钟摆，震撼着所有人的心弦。那是一个穿着彩色花纹长袍的人，长袍上密集繁多的花纹，让人目眩迷离，带着一种勾动人心的魔力，他的五官隐藏在兜帽的阴暗中，一股不明觉厉的气质回荡在每个人心里。 　　周围的人群传来了切切私语，但又像是恐惧一般不敢太大声。 　　“他是谁？” 　　“命运先生，最近新兴的大型社团命运传道者的社长，据说，他掌握着预知的能力。” 　　命运先生没有在意周围人的低语和隐晦视线，仿佛他们都只是蚍蜉。 　　他正对着站在台上的疫医，就像凝视着一尊雕塑，他伸出手，莱尔的视线中只看到了他的招揽的手，“来吧，跟随命运，回到你本该存在的位置。” 　　莱尔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操纵的木偶，无神地按照他的指示行动。 　　“我……” 　　“你想抢我的人？” 　　如果说，命运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威严的人，通过恐吓，让众人沉默的话。 　　这个洪亮的声音，就是给你一巴掌，再拿胶布，让你实实在在的闭嘴。 　　雷蒙先生推开了几个靠的自己太近，已经被圣光染成金色的倒霉蛋，就像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周围的人群已经陷入了疯狂。 　　“怎么回事！这个该死的煞星怎么来了？他不是从不参加降灵学毕业考试仪式的吗？我今天出门是不是撞邪了，倒霉透顶！” 　　“我突然想起来这个疫医是谁了，这不就是那个圣光的祭品吗？该死的，早该想到的，这下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完整地回去。” 　　原本想要表演一出英雄登场的雷蒙先生脑门上冒出了黑线，这些该死的混蛋真是毁气氛，你们难道没看出来我才是正义的一方吗。 　　正义的雷蒙先生决定捍卫自己在纯洁者心中的地位。 　　“闭嘴，垃圾们，否则我明天就去你们社团送温暖！” 　　“……”全场死寂。 　　雷蒙先生满意的点点头，重新看向那个自己的敌人。 　　“你……”雷蒙的嘴边蹦出一个字，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雷蒙侧头，看着跟随在自己身后的艾利安修女，指着命运先生的大袍子。 　　“他谁啊？” 　　艾利安感叹着自己的不幸，“他是命运先生，属于一个研究命运的社团。” 　　雷蒙恍然大悟，“啊……没听说过，不过算了，算命的，你想和圣光抢人？你是不是忘记算自己的死期了？” 　　面对雷蒙的威胁，命运先生镇定自若。“你，无法违抗命运。” 　　雷蒙嘴里发出一声嗤笑，他的手臂高举，天空中的阴云被撕扯出一个大洞，神圣的光芒洒在雷蒙的身上，照射出他身上仿若黄金铸就的羽翼。 　　“我，就是命运。” 　　命运先生看着雷蒙，脑袋中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视线转移向天空，仿佛看到了不可见的彼方，他颤抖着，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骨气。 　　“命运……被改变了？我的社团……覆灭了？” 　　看着眼前的人服软，雷蒙本想开心地宣告自己的胜利。 　　莱尔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雷蒙先生，谢谢你。你教会了我，自己的命运要自己掌控。我决定了，我要继续精修降灵学，我不会辜负巨龙老师的期待，我会带着降灵学继续前进，将降灵学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发展到，由我们降灵法师主宰自己命运的高度。” 　　莱尔看着双手交叠在背后的巨龙先生，从血团中显出身形的猩红先生，以及飘荡在原地的惊愕先生。“老师们，请将你们宝贵的知识，传授给我。” 　　“凡汝所求，必将授予。” 　　“凡汝所惑，必将解答。” 　　“吾等所求，超越吾等。” 　　雷蒙先生看着自己的英勇表现成为了别人的嫁衣，他指着还未回神的命运先生，“你社团必炸！我，雷蒙，要成为你的噩梦！” 　　…… 　　刚从考场中出来的操纵等人，看着这里的热闹场面，注视着莱尔的身影，眼神中散发着光彩。 　　“变通，我想主修降灵学了。” 　　变通先生带着微笑，“当然，我的兄弟，我会和你一起走到最后。”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死灵手办社 　　第二日，太阳带着最后的光芒坠落在远方的树林里。 　　莱尔坐在奢靡之杯的阳台上，看着属于月之女神的光芒占据这个世界，内心中，只有满足和安逸。 　　“伯爵红茶！鲜奶酪！妮娅喜欢你们！”黑色的触手几乎爬上了整个桌面，黏糊的粘液像是口水一样打湿了垒成小山的奶酪堆。妮娅不只是自己享用那么简单，她学会了分享。十几只光蝠被她抓在触手上，随着她的舞动，唱着嘹亮的歌。就像是一场小小的狂欢，而妮娅就是那个被气氛灌醉的小酒鬼。她跟着光蝠的响亮歌声哼了几声，当兴致达到最高点的时候，就把手中的小伙伴像是插秧一样怼进奶酪堆里，在带着淡淡酸味的奶香中，只留下光蝠的小爪子露在外面。被留在奶酪上的那些优秀的先生女士开始就地取餐，从他们一刻不停的咀嚼声和偶尔发出的爽快感慨中可以得知，他们对于妮娅的邀请相当满意。妮娅很快也加入了抢食的队伍中，直到美味的食物肉眼可见的消失。 　　她像烂泥一样软塌塌地在桌面上摊成一团，她的小伙伴从缓慢挪动的触手堆里探出脑袋，脸上还停留着着满足感，沐浴着粘液，惬意地枕在她的触手上。 　　“咕噜！妮娅要再来一份！”她伸出一根触手，向莱尔表达自己的欲望。 　　“妮娅，你今天已经吃了十份了。”莱尔看着妮娅的触手倒下去，像是受到了巨大打击一般，“不过，想吃就吃吧，今天是特例！”右手从脚边的口袋里伸出来，抓着一大把金币奥里乌，洒向了妮娅。 　　接下里的一幕已经发生了许多遍，那些刚才还一脸懒散的光蝠飞掠而上，将散落在空中的金币用脚爪抓住。 　　“妮娅大姐头！”光蝠发出了兴奋的叫声。 　　“奶酪远征队，队长妮娅，出击！”她弹跳到地上，触手包裹本体团成一个圆形，一溜烟就滚出了奢靡之杯的房间，那些光蝠在和莱尔告别之后，紧随其后。 　　在降灵基础学毕业考试上，莱尔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也为自己赢得了相当丰厚的奖金，名副其实的一夜暴富。莱尔伸出手掌在钱袋里游动，金币彼此敲击的叮当声，让莱尔的神情又满足了一分。 　　“妮娅又跑出去了。”巨龙先生从门口走了进来，他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函，递给了莱尔。 　　“操纵先生和变通先生托我转交给你的，希望你还没有忘记自己同学的名字。” 　　“这是什么？”莱尔反复打量着手中的信封，封蜡上的安德瑞徽记和自己的徽记一样醒目，“挑战书？里面该不会是黑渊角斗场邀请函吧。”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张精简的羊皮纸，在莱尔展开之后，黑色文字自动在上方显现。 　　“……社团建立申请书？老师，这……这是什么意思，安德瑞有什么我还不了解的暗语吗？” 　　巨龙看着自己的学生，哪怕他已经成为了安德瑞降灵学新生代的第一人，疫医身上那种谨慎的怀疑心理依旧存在，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沮丧。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他们，他们就在那儿。” 　　顺着巨龙的手指，莱尔看到了那三个家伙，就在安德瑞城堡外的草坪上。 　　变通先生、操纵先生和闪亮先生，他们两兄弟可能是被闪亮忽悠了，三人全身贴满了发光鳞片，身上的光亮，在夜晚像火炬一样显眼。 　　“疫医，他们和你一样，选择了继续进修降灵学，我想你们应该好好交流一下，作为接下来很长时间的朋友。” 　　…… 　　“疫医先生。”夜晚的风挂在飘动的衣摆上，操纵先生手持魔杖，冰晶在杖端凝聚，寒气开始蔓延。 　　闪亮和变通将其按倒在地。 　　“他受了点刺激，疫医先生，请原谅他，我的蠢弟弟不代表我们的态度。” 　　原本挣扎的操纵先生真如他所说的保持了镇定，只是面具上的眼洞依旧死死地盯着莱尔。 　　“所以，变通先生，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疫医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 　　“创立新社团的事啊，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重振降灵学，再创新高的吗？我们组建一个新社团吧。” 　　我好像没有和你们说好，发下豪言的只有我一个人，虽然此时回想确实羞耻，多一些同伴也许不错。 　　“你们想要创建一个新社团？” 　　“是的，一个目标定为实现降灵学伟大复兴的社团。昨天，在我们目睹了疫医先生的造物之后，我们意识到，我们说不定真的做得到。疫医先生，你可能无法想象，你的造物给我们带来了怎样的震撼。我们对降灵学自古以来的理解可能都只是片面的。我们的造物，并不仅限于强大的破坏力，守护自身的盾牌。它可以是非人形的，它的用途，可以应用到很多领域。就像您的脊骨之轮一样，它的速度，那是划时代的交通工具，我们的移动方式不再局限于那些传送门了。巨大的车轮，卷起的风沙，犹如雷鸣的巨大噪音，不知为何，这些组成要素让我感觉兴奋，就像……嗯……豌豆土豆泥在味蕾上跳动的感觉，真是怀念。” 　　“因为目睹您的造物，我们有了新的想法，新的创新，我们想制造更多划时代的死灵造物，我们需要更多的知识，也需要像疫医先生一样优秀具有想象力的大脑。” 　　变通先生递来了一张画着设计图的羊皮纸。可以很明显看出图纸上的造物是三者的结合思想，带着巨大外骨骼装甲的人形造物。 　　就像是莱尔前世看到的机甲手办的拼装图，只是这一个要具体的多。 　　针对人形的身体部位都有详尽的介绍，还有可能采用的参考方案和多达数十个备选方案，因为知识的缺失，这些方案还只是一个初稿，距离实体化还有很长的路。 　　莱尔注意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参照对比，一具成年人骨在图纸上，仅仅只有这个人形造物的巴掌大小。 　　心里咯噔一声，莱尔带着颤音，向变通先生提问。 　　“这个造物实际制造尺寸大概有多大？” 　　“三十米到四十米吧。” 　　好家伙，莱尔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才。你们是要造高达啊，死灵高达。 　　“社团名字想好了没有？” 　　“没有，我们打算拉您入伙之后再好好考虑。” 　　“死灵手办社，怎么样？”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的阿诺因 　　“死灵手办社？” 　　变通先生的脑袋倾斜了一个小的角度，似乎是在思考这个名字里可能蕴藏的含义。 　　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没有意见，你是社长，社团的名字你取就好了。” 　　“？？？我怎么成为社长了？”莱尔的心里只感觉荒唐，就像是早晨涂抹土司用的草莓酱，咬起来却是牙膏味道的荒唐。 　　没想到答话的是操纵先生，他依旧紧握着那根魔杖。 　　“因为你是第一名，你的名声和实力能够支撑这个职位，并且拉拢更多对我们的未来感兴趣的人。你在毕业仪式上的豪迈发言，激励了很多还在徘徊的新生，就像是黑暗之后的黎明。我们需要你的精神理念，就像需要你的奇思妙想一样迫切。” 　　“成为死灵手办社社长吧，疫医先生。” 　　有些事情，只有当你身临其境的时候才会真实感受到，就像现在一样，莱尔感受到了从他们身上传来的鼓励和期盼。这种能够轻易作用在人体上，控制肾上腺素分泌的感觉，让莱尔的大脑神经变成了一条单一的反射弧结构。（只有一个选择。） 　　“我会尽我所能，把我们的社团发扬光大。” 　　“我们对你有信心，社长大人。” 　　…… 　　莱尔在那一张羊皮纸上书写了死亡手办社的名称。他看着周围的三人。 　　“这样就可以了吗？” 　　闪亮先生敲击着面具上的鳞片，“接下来只需要和一个社团展开对立战让他们解散，取而代之就可以了吧。” 　　“还需要社团对立战的？”莱尔想起了新生演讲时院长先生说的话，安德瑞已经没有场地留给新社团了。看来社团对立战在所难免。 　　有没有规避战斗的方法呢。 　　“不如，我们等雷蒙先生把命运传道者打爆之后，再去占领那个名额吧。” 　　操纵第一个不答应。 　　“投机取巧得到的东西，失去的也更快。哪怕我们占领了，没有竖立威信，以后也有源源不断的挑衅在等着我们。不如找一个水平差不多的练练手，看看我们的理念到底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这是自暴自弃了？”闪亮先生调侃着操纵的阴沉脸。 　　“我这是自信，你这个白痴，既然疫医能够战胜我，作为他的社团成员，那我也必须能做到同阶无敌。” 　　莱尔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援助问题，那些存在的社团，可能还会有更高等级的前辈存在，哪怕我们击败了同层次的，更高层次的怎么办？” 　　变通先生发出了笑声。 　　“你的考虑是多余的，疫医先生。我们死亡手办社虽然只是一个新兴社团，但我们背后的势力可并不年轻。” 　　“你的意思是……” 　　“安德瑞降灵学的全体教职员工，都是我们的后盾。也许他们没有兴致组建管理一个降灵学社团，但是他们肯定非常乐意成为我们的援助。那些想对我们蛮力镇压的前辈，呵呵，如果他想要一个打十个的话，大概会对我们出手吧。” 　　“这样啊，那创立社团的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是有关我们未来的分工。如果我们真的想要制造这样一个大型的死灵造物的话，我们的降灵学知识必须要涵盖到所有区域。精修死灵学被分成了三个派系，你们都是全修吗？” 　　闪亮先生点了点头，“虽然是全修，但是课程上冲突的部分，我会以白骨系为主，我想负责的是外骨骼部分，以后可能会专精这部分。” 　　操纵先生也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全修，以猩红先生的血肉系为主，研究肌肉组织对造物身体的掌控，我可不希望造出来的死亡之主只是一个傻大个。” 　　“对了，疫医，我要成为死亡之主的第一个操控者，我有天赋，能做到最好。” 　　“好的，当然可以。”初号机驾驶员，操纵先生，已上线。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造物的驾驶舱在哪？” 　　谁知道，莱尔这个简单的问题居然引发了操纵的惊叹。 　　“为什么我们没有想到，我们完全不需要再担心魔力传输的精确问题啊，只要我们在造物体内制造一个驾驶舱，让意识直接连接造物，这肯定是最优秀的连接方式！疫医先生，你真是太富有远见了。” 　　莱尔尴尬地接受操纵先生的称赞，心里嘀咕，我能怎么办。看到高达第一件事，找驾驶室，想着如何进入，这是男人的浪漫。 　　“大多是操控死灵的方法都是用魔力远程操控，我们进入了传统的思维误区，疫医先生的脊骨之轮其实就已经告诉我们了，将降灵法师融入造物体内，这说不定是一个新的发展方向。”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还得考虑驾驶舱的位置，以及造物崩溃后自身的安全问题，连同如何启动尸爆法术也是一个麻烦。” 　　“预先的设定里，这个还会爆炸的吗？” 　　“基本上所有的人造造物都会追加自毁装置，一是对敌人造成伤害，而是防止自己的技术被别人二次利用。不过不用担心，疫医先生，我的研究方向是造物的变形能力，这些东西未来的我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真是期待阿诺因先生的血肉课程啊，纯粹血肉的变化和融合。” 　　莱尔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并由此，联想到了那个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影子，那个最近的梦境中时常梦见的，诡异怪诞的戏谑微笑。 　　“阿诺因成为正式教授了？他原本不是只是助教的吗？” 　　“那件事啊，阿诺因先生最近好像经历了什么，他重新掌控了禁忌改造的能力，他的造物经过了血肉系教授的认可，已经有能力公开授课了，目前的内容恰好和猩红先生相反，无脊椎血肉的独特变形能力。” 　　“不用惊讶，疫医先生，阿诺因先生的风评最近似乎变好了不少，很多与其接触的师生都对新的阿诺因先生有着很高的评价，他也会是我们的授课老师之一。” 　　“他的教学质量相当不错。” 　　“好的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凯文的哈姆雷特之旅 　　卡珊戴尔的清晨比自己印象中的要干净不少，无论是远处还算浅薄的阴云，还是身旁经过的被雨水冲刷的光洁的石头墙壁。 　　好吧，也许是莱尔的错觉，卡珊戴尔的一切并没有改变。 　　充其量只是在雷尔夫先生的映衬下显得光明了许多。 　　当黎明还未到来，自己刚从安德瑞传送回来后，躺在床上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便宜叔叔雷尔夫敲开了莱尔的房门。礼帽下的阴影，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那双原本湖蓝色的眼睛里，带上了明黄色，仿佛原本明澈的水面下，隐藏着什么东西。 　　雷尔夫的威势又变强了，莱尔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半夜偷跑的心虚作用。 　　“有新的工作了，你的休假结束了。” 　　“好的，叔叔，这次我们去哪？” 　　“不是我们，是你要去哪。” 　　独立任务？莱尔倒不是对雷尔夫有了依赖感，只是，雷尔夫可不像是会放任莱尔单干的人。 　　“一个公事化的私人委托，”雷尔夫啧了一声，他的眼神看着莱尔带上了不满，“以后交朋友要慎重。” 　　莫名其妙的莱尔跟着雷尔夫前往了治安处。 　　“哈姆雷特郡，那边是哈姆雷特公爵的私人领地，在另一个国家。按理来说，原本和我们并无交集。但是，我们的贵族阶层，有一个家族最近收到了哈姆雷特公爵即将病逝的信函，信件中介绍，公爵正在自己的继承人发愁，他研究谱系发现有一只家族支脉流落到了这一边。古老久远的哈姆雷特家族的财富和权势足以让石人心动，那个幸运的贵族家族正在商讨如何取得继承者地位。他们需要一位优秀的引路人为继承者保驾护航。” 　　“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优秀的人？” 　　莱尔在雷尔夫的鄙夷眼神中，回归了平静。 　　雷尔夫看了看天空，视线中只有高塔的尖角，“但愿那个臭小子这次能够做点靠谱的事，我真想把你俩都掐死，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遭受无端指责的莱尔没有反驳自己的叔叔，直到走进治安处，他的疑惑才得到了解答。 　　那个俊秀的少年，矜持地坐在治安处的接待室。金色的秀发就像拉丝的黄金，在光亮处反射着光点，他带着潇洒的足以迷倒怀春少女的笑容，一身标致的礼服勾勒出挺拔年轻的身体。他有着让周围的人都感受到欢乐的气质，连一向不待见人的加勒特先生都停止了工作，坐在少年的对面，捧着一杯香茗，和他愉悦地交谈着。 　　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来的正好，小布勒先生，这位就是你的委托人，博瑞男爵的贵子，凯文·博瑞先生。” 　　凯文站起身，对着自己的小伙伴展现出一个贵族的高贵，“很高兴见到您，莱尔·布勒治安官。”然后他的视线扫到了一脸阴沉的雷尔夫，嘴角抽了抽，“还……还有雷尔夫·布勒……先生。” 　　“好了，具体的委托细节，你们可以私下讨论，雷尔夫，不要干扰他们。” 　　凯文看似潇洒，但神情紧绷地和雷尔夫擦肩而过。 　　“凯文先生……”雷尔夫转头看着自己侄子曾经的同学。 　　“是！”凯文原地站定，转身，汗水滑过了他光泽的脸颊。 　　“你们这次委托，并没有危险吧。” 　　凯文掏出手帕擦了擦脸颊，“没有危险大概是不可能的，哈姆雷特郡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我只是有我们不会出现问题的直觉，直觉告诉我，我们不会有大碍的，雷尔夫叔叔。” 　　雷尔夫似乎暂时放过了他。 　　当凯文松了一口气，继续前进的时候，背后又传来了雷尔夫阴沉的声音，就像冬天钻入衣袖的冷风。 　　“凯文，我最讨厌被欺骗，你是一个好孩子，对吗？” 　　“是！”凯文对莱尔做了一个手势，取下衣架上的手杖和帽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 　　莱尔看着凯文喘息休息的位置。 　　我们的贵族朋友似乎对玩泥巴有什么独特的爱好，他选择的位置，往往都是没有人经过的未经整理的路面，在阴暗的角落。 　　他深吸两口气，将因为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头发撒开，对着莱尔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微笑，“雷尔夫先生还是和过去一样……嗯……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 　　莱尔完美地撕下了凯文先生的伪装，“想说阴魂不散就直说，褒义词用在雷尔夫身上，就像……嗯……把猪头接在人的脖颈上。” 　　“雷尔夫先生是猪头吗？” 　　“……我会把你的真实评价如实反馈给他的。” 　　“嘿！我的兄弟，我们没必要两败俱伤！” 　　“说正题吧，凯文。我还不知道你有亲戚在别国。” 　　凯文将衣领扯开一点点，毫无风度地靠在石墙上。 　　“巧啊，我也不知道。当我带着怀疑去询问我父亲的时候，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后安排我开始自己前往哈姆雷特郡的旅程。” 　　“我怀疑我们的家族和哈姆雷特八竿子打不到的干系，我父亲只是想要得到这笔天降横财而已。一个伪造的继承人身份，一个被继承的公爵子嗣荣耀。就像那些削尖脑袋想要成为贵族的富商一样，我的父亲也是这样一个被利益驱使的人。” 　　“我记得，博瑞男爵对你的喜爱可不止放纵那么简单，不然你也不可能有机会成为贵族阶层中的奇葩了。博瑞男爵为什么会让他的独子来冒这样的险，哪怕是有着一支装备精锐的私兵，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全啊。” 　　“没有兵，没有仆人，我们的哈姆雷特之旅只会有三个人。” 　　“……你疯了吗？三个人前往邻国，这么长的路程，中途遇到意外怎么办？还有一个人是谁？” 　　“哈！那个人恰好就是我拉你加入的原因，那个人就是我父亲看好投资的那位先生，也是你的竞争对手。以我凯文·博瑞的名义，我的莱尔骑士，击败你的对手吧。” 　　“哪怕那位先生有着莫大的本事，我们三个也无法走完这条路的，太危险了。” 　　“不，根据我的考虑，我们三人前往反而是最安全的。” 　　“依据是什么？” 　　“我的直觉。”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人行 　　莱尔终于明白了雷尔夫嘴边的不靠谱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自己和凯文相处时间太长了，这个家伙让人嫉妒的外貌已经在自己大脑占据了太多位置，以至于自己对他的不靠谱都采取了忽视的态度。 　　一个人凭借直觉就想只用三人，在这个外界的贼匪比杂草还多的世界展开一场旅行，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凯文也注意到了莱尔的眼神，那眼神中的怀疑再明显不过了，但是我们的凯文先生也无法解释这个在他心里的直觉，所以，当道理没办法讲的时候，我们可以讲义气。 　　“相信我啊，我的兄弟。为了我们的友情，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莱尔把雷尔夫的鄙视眼神学到了十成十。 　　“我现在就想插你两刀，你疯还要带上我，作死还要拉兄弟垫背，插你两刀不过分吧。” 　　凯文明显被刺激了，他就像震怒的狮子一样，瞳孔睁得老大，死死盯着莱尔。 　　“不是作死，我真的有很强烈的直觉，相信我！” 　　莱尔觉得自己的脑袋肯定也出了一些问题，在凯文苍白无力但是洪亮确凿的宣言中，自己内心居然也开始动摇。 　　“你真要这么做？” 　　“当然，我这一次出行只会带上我们仨，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最优解。” 　　“我无法理解你的直觉，但我不会让我的好朋友曝尸荒野，你的旅程什么时候开始。” 　　“后天的上午，我还有去准备一些有关身份证明和遗产继承的相关法律文件。莱尔，我的兄弟，你会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的。” 　　“只有我们都死在了外面，才能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 　　当兴高采烈的凯文牵着两匹高头大马出现在莱尔的房门前时，莱尔刚好在和葡萄交代走之后的细节，无非是一些关窗锁门的小细节，妮娅和美杜莎爬进了莱尔的衣袖里。 　　“莱尔，我给你带来了一匹宝贝。放心，勇士它很温顺，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学会如何驾驭它了。这年头没有坐骑可不方便。” 　　莱尔心里微微一笑，我这还有死灵造物坐骑，那可比你的马拉风多了。 　　不过，现在是在城市里，那种大家伙就没必要使用了。 　　勉强爬上了马背，跟在凯文的身后，似乎是因为即将离开自己老爹的监控范围，凯文野了不少，他的嘴唇里仿佛藏着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这一路就没有停止过。 　　“对了，关于那个你的对手，我父亲的投资人，我已经让他在城门那边去等待了。我这么做的用意，主要就是你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好好表现，你可是我的颜面。” 　　凯文邪笑了一下。 　　“等我们到了野外，二打一，让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好好收拾他一顿。” 　　所谓的对手似乎和凯文的关系不错，年龄差距也不会太大，这样的人还有着足以为凯文保驾护航的能力，看来也和自己一样是神秘者啊。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骑行到了城门外，就在官道旁的一个小土丘上，一个黑衣少年牵着骏马，极目远眺。 　　金色的碎发不似凯文那么蓬松，在脑后留着一个小马尾，五官标致，就像童话中走出的王子。 　　又一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道尔吉特先生，我的朋友到了，他会和我们一起同行。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不用了，博瑞先生，布勒先生我恰好认识。好久不见了，莱尔。” 　　“自从彷徨之城一别，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威廉。” 　　凯文看着互相寒暄的两人。 　　“你们认识？” 　　威廉对着凯文露出微笑，他拍着莱尔的肩膀，淡淡地说了一句。 　　“过命的交情，莱尔是我的好朋友。” 　　凯文大笑一声。 　　“哈哈，莱尔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咱们三真是有缘啊，威廉，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凯文带着两人上路，热情地和威廉聊天，仿佛之前和莱尔脑补的竞争对手身份以及背地里的邪恶计划从没有发生过。 　　“威廉，你怎么……和博瑞家族扯上关系的，凯文他们家也有神秘者吗？” 　　威廉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自从上次被血腥玫瑰的魅魔坑了之后，我身无分文，甚至连魔法实验用的材料都买不起了。没有办法，在卡珊戴尔的贵族里挑了一个比较有钱的坑蒙拐骗，维持正常的生活需求，就这么成了博瑞家族的魔法顾问。” 　　威廉说着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他侧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凯文，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我都干了什么啊，在雇主儿子面前说出真话了，遇到熟人一下子就本性暴露了，我真是个蠢货。 　　“博瑞先生，你听我解释……”威廉现在很想施展一个魅惑法术，可惜自己只有元素相关的魔法天赋。 　　“你不用解释了，威廉先生……”凯文的眼睛里冒着金光，那是相当惊喜的神色，“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啊，威廉兄弟，快教教我怎么在我父亲那里行骗，最近能支配的资金越来越少了。” 　　当一个人的精神意识受到剧烈冲击的时候，他会寻求看起来稍微清醒的第三者，来求证自己正在经历的是不是真实的。威廉看着走在一旁的莱尔，眼珠里中装着着很多的小问号。 　　“如你所见，这是一只坑爹货。你如果能想到一个让博瑞男爵倾家荡产的办法，他说不定还会掺一脚。” 　　彼此的调侃和嘲讽，让三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莱尔，我有个疑问，你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是怎么认识威廉先生这个魔法师的？” 　　“因为莱尔先生和我是同类啊。” 　　“魔法师和穷鬼是同类吗？” 　　“……”“……” 　　威廉看着莱尔，“你还没有告诉凯文先生你的真实身份吗？” 　　“没有。” 　　“那不妨现在告诉他，接下来的旅程里，我们肯定需要用到自己的能力，早点给他做一个心理准备也好。博瑞先生只带着我们前进，想必是为了保密，给我们最大的施展空间。” 　　莱尔思考片刻，回想了一下凯文的以往经历，似乎，告诉他真实身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好吧，凯文，其实我除了治安官和医生的身份之外，还是一个死灵法师。” 　　凯文的脸上出现了巨大的惊讶，但他并没有变得恐惧害怕，反而带上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明白了！雷尔夫先生一定是你操纵的僵尸，对不对？”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伟大的尼禄陛下 　　一瞬间的寂静，阳光落在嫩叶上的光斑，展现出天空中掠过飞鸟的影子。随着一声清丽的鸣叫，三人所处位置的时间，再次被重启。 　　“哈哈……哈哈……是我想多了吗？”凯文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搅动的金色秀发就像天空中掉落的星点，“果然想要操控雷尔夫先生的妄想没法实现啊。” 　　莱尔的脸上带着无奈，“你是怎么会产生这种幻想的。” 　　“就是……毕竟……雷尔夫先生有点吓人啊。光是直视他的眼睛，你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胆囊了，尤其是，他的行为方式，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啊，我懂！”威廉带着一脸我能理解的神情，拍了拍凯文的肩膀，两人彼此对视，眼神中诞生了几分知己的味道。 　　“所以，莱尔，雷尔夫先生真的真的不是你的造物吗？” 　　“不是，”莱尔稍稍拉动勇士的疆绳，催促它继续前进。“我可没本事造出那么阴郁可怕的人。” 　　…… 　　离开卡珊戴尔的高墙，周围的植被一下子就多了起来，随着道路不断的延伸，周围树干上，樵夫留下的踪迹就在不断减少。因为三人都并非是熟练的旅行家，在太阳落山时，他们错过了停脚的村落，只能在山林里露营。 　　莱尔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况，问着他的雇主。 　　“怎么办？” 　　凯文的脸上带着沮丧，“抱歉啊，我以为我们的脚程，离下一站很近的，现在恐怕只能在野外过夜了。” 　　威廉对此时的情况没有半点焦虑，虽然野外对于常人来说要危险得多。 　　“那就在外面休息一晚好了，建设营地的事，我来做吧。毕竟魔法也比较适合干这个。” 　　威廉掏出了自己的魔杖。 　　他先是随意地挥了挥。 　　“牵引之风。” 　　灌木深处传出了轻微的声响，一条条小树枝在地上翻滚着，在威廉面前堆成了一小堆。 　　“点燃。” 　　柴堆燃起了火焰，给三人带来了温暖与光明。 　　威廉拿出一个白色皮袋，又从中掏出了一个皮袋大得多的水囊，魔杖伸进干瘪的水囊里。 　　“涌泉。” 　　就像是充气一样，水囊被瞬间灌满，鼓囊囊的样子，感觉随时会撑裂。 　　威廉将水囊递给凯文，开始在周围的土地上摸索，最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石墙术。” 　　三面连接的石墙拔地而起，组成一个U字型，高三米，正对着火堆以及一脸惊讶的凯文和莱尔。 　　威廉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魔法，就是如此便利。” 　　当月亮开始爬上树木的最顶端，威廉正在控制着汤锅中的火候，他没有半点法爷的尊严，乐此不疲地搅动着汤匙，烹饪着据说是他原本家乡的名菜。 　　凯文和他聊着一些在贵族聚会上的见闻，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锅子，对于今晚的一切，简便的露营野餐，魔法的奥妙，对这个充满探险精神的贵公子极具吸引力。 　　莱尔带着草料喂养已经劳累了一天的马儿，还得时不时安抚受到的惊吓的它们。 　　“莱尔，出什么事了？那边动静怎么那么大？” 　　“没事，我可能动作粗鲁了一点，吓到他们了。” 　　凯文对着威廉摊了摊手，顺便替莱尔圆了一句，“他历来如此，以前和他一起在学院的时候，莱尔在医学之外的其他事上，显得笨手笨脚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俩到底谁是娇生惯养的贵族。” 　　莱尔安抚了马儿，走到一边，拉开自己的衣服，对着夹在内衬里的妮娅教训了几句。 　　“你把那些马吓坏了。” 　　在衣服的黑暗里，妮娅睁开了那只大眼睛，一条小触手在莱尔的衣服上滑动。 　　“妮娅饿了。” 　　“饿了？马的草料，你也想吃！不是才给你吃了甜点吗？” 　　妮娅的触手握成小拳头，轻轻锤在莱尔的腰上，“才不是才，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到了妮娅吃饭后甜点的时间了！” 　　莱尔掏出了一小块蛋糕丢给了妮娅，她才满意地缩进了衣袖里。 　　美杜莎爬上了莱尔的脖颈，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是漂亮的墨绿色。 　　“莱尔，为什么还要把妮娅藏起来，那两个少年，已经是你知根知底的朋友了不是吗？妮娅迟早是要被他们发现的，而且，他们对我们毫无威胁。” 　　“对啊！我为什么要藏起来，反正吓不死那两个家伙。” 　　…… 　　“莱尔，你怎么去了这么……卧槽，这什么！”凯文直接连滚带爬到了威廉的另一边，而威廉也在惊讶之后拿上了魔杖。 　　“莱尔？” 　　火堆的光亮照射出莱尔修长的身影，已经匍匐在他背后长着繁多触手的臃肿血肉。 　　莱尔抬起双手示意他们放松警惕。 　　“这是妮娅，我的天赋，别担心，是我的……分身。虽然长得可怕了一点，但是她其实是一个好孩子。你见过了，威廉，在彷徨之城的时候，那个曾经的史莱姆水水，就是现在的妮娅。” 　　威廉只是把魔杖向前伸了伸，“莱尔，我该怎么确定，你不是被这个怪物操纵着。” 　　妮娅显然很讨厌自己被当成怪物，而且是威胁莱尔的怪物。 　　她奶声奶气地说着威廉想要忘记的秘密。 　　“你被魅魔安娜小姐骗的底裤都要保不住的时候，是我带着咕噜的金币把你的衣服买回来的！” 　　威廉的魔杖掉在了地上，他的脸上带着被羞耻击晕神智的茫然，如同凯文盯着他的怪异表情。 　　偌大的树林漆黑一片，威廉却感觉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黑历史几乎让他无地自容。 　　他跪在地上，头低垂着，嘴里低声念叨着。 　　“莱尔，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莱尔怜悯地看着他，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妮娅曾经还在你的底裤上用黄色洗不掉的颜料做了标记……奥里乌金币上的头像。” 　　威廉的脑袋抬了起来，眼角带着不甘心的眼泪，口中喃喃着。 　　“伟大的尼禄陛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幸运的凯文 　　晚饭进食的生物由三个变成了四个。 　　“真是奇妙的味道。”凯文对着威廉发出了赞叹，但此时的威廉只是牵强地笑了笑，打击似乎不小。 　　妮娅不光吃完了自己的食物，还把触手伸进了莱尔的碗里，索性莱尔并不饿，让她吃了个饱。 　　“威廉，你的故乡在哪里，这样的味道，和我们卡珊戴尔真的差距很大，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 　　威廉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汤汁，眼睛看着天上的星空。 　　“我的故乡啊，确实在很远的地方。至于名字，那就不必提及了，因为，它已经灭亡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故乡遭遇了一次毁灭性的灾难，原本城市的位置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那是非常可怕的魔法留下的。而我，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 　　他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带着红绳的卷轴，“我还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跟着家人学习礼仪的时候，也许曾经还是个贵族。但如今，只剩下这个卷轴了，记载魔法的传家宝。” 　　凯文的激情减少了不少，妮娅刨动食物的声音也减轻了。 　　“节哀，威廉。” 　　“我为了生存，干过许多事，欺诈，盗窃，还有抢劫，都干过。我在马戏团工作过，也在商铺和农场干过，唯一支撑我的，只有魔法和心里的信念。我要变强，调查曾经发生在我故乡的灾难，找到可能存在的我的仇人，让他付出代价。” 　　莱尔感受到了威廉因为情绪失控涌出的点滴魔力，比上次见面时强大了许多。 　　“威廉，你，也二锁了？” 　　“二锁？那是什么？你们死灵法师独特的等级称呼吗？我们魔法师习惯把这种等级称为二环。”威廉路撸起袖子，在他的手腕上，有着两个同心的圆环。“我们晋升时，会在脑海中回想圆环的图案，绘制魔法之环拘束那些晋升中逸散逃脱的魔力，成为我们的新能力。” 　　“你的能力是什么？” 　　“一环是完美者。所有元素的学习天赋都会和我最强元素的魔力天赋等同，我天生就有很强的火焰魔法天赋。” 　　“二环是元素协奏。就像你们看到的，我在使用一个元素魔法之后，会在下一个上面使用别的元素魔法，因为，我的二环能力能够在我使用不同元素时叠加魔法的威力。水、火、风、土。所以最高能达到四倍的威力。” 　　莱尔仔细聆听着威廉的介绍，心里渐渐不是滋味，怎么感觉，只要是个神秘者，都好强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曾经以为自己稳压一头的威廉，现在的魔力差不多和自己持平了，要知道，自己晋升到二锁经历的艰难险阻，可是很难复制的。 　　“威廉，你是由遭遇什么奇遇吗？为什么你的魔力增长这么快？” 　　“大概是因为我的天赋吧，我的天赋是遗传血脉，我钻研魔法的速度，通常比一般人要快得多，我没有经历奇遇，事实上，我就是做一些魔法研究，然后就晋升了。” 　　这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吗。 　　自己千辛万苦增长的实力，勉强追得上别人家里蹲的效果。 　　凯文在两个神秘者好友边上听得一头雾水。 　　“莱尔，天赋是什么。” 　　“一种人生来就有的才能，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觉醒，一种很奇妙的特质，就比如威廉非人的魔法研习能力，又比如我，我的天赋，就是妮娅。”莱尔伸出手背碰了碰妮娅的大眼睛，她的触手像海葵一样惬意摆动着，身体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威廉也对莱尔的天赋感到惊讶，他开了一个小玩笑，“莱尔，死灵术，邪秽生物，医学研究。教会明令禁止的事，你差不多要干全了，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异端了。” 　　“那可不，他得被教会绑十字架上烧三次还不止。” 　　莱尔露出微笑，你们大概不知道我的纯洁者身份，我和圣光玩得也很好。 　　凯文捏着自己的下巴，面容完全埋在满头金发里。接着，他探出头，面容十分严肃，带着笃定的语气，说着。 　　“莱尔，我可能，也有你们所说的天赋。” 　　莱尔看着一本正经的凯文，看了看威廉，然后掏了掏耳朵。 　　“凯文，天赋在常人里是很罕见的。” 　　“不，莱尔，我确定我有天赋。” 　　莱尔对朋友表现出足够的耐心。 　　“凯文，天赋并不是一种心理自信，它是一种切实存在会影响我们的东西。你有天赋的话，那你能详细解释你的天赋吗？” 　　“当然可以，”凯文挺起胸膛，胸有成竹地说，“我的天赋，就是幸运！” 　　“哈？”莱尔拍开了妮娅在自己头发上捉弄的触手，“凯文，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有幸运的天赋。” 　　凯文带着微笑，双手摊开，“我还不够幸运吗？” 　　卡珊戴尔博瑞男爵长子，含着金钥匙出生，长相英俊，无时无刻不在享乐的凯文先生，确实是人生的幸运儿。 　　“而且，我还和你以及威廉成为了朋友，我有一个魔法师和死灵法师朋友，这还不够幸运吗？” 　　“谢谢你的称赞，凯文，但是，这恐怕只是你的错觉。” 　　凯文决定来点关键性的证据。 　　“好吧，其实我还可以让生活按照我想要的样子来，概率事件在我身边总是会顺着我的意思。” 　　“要试试吗？”威廉拿出了一枚精致的金币，一枚特殊的金币，“我先祖留下的遗物，我称它为道尔吉特的幸运币，它总是能带给我好运。我们让凯文来试试猜正反吧，反正也无事可做。” 　　“好吧。” 　　威廉展示着那枚金币，一面是一个带着狭长翎羽毡帽的男人头像，另一面，是卷轴和一只羽毛笔。“头像是正面，另一面则是反面。开始猜吧，凯文。” 　　“正面。”凯文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正面。 　　威廉抛动硬币，最后在手中接住。 　　正面。 　　“第一次就猜对了，凯文，你很有游戏天赋。接着来。” 　　“正面。” 　　威廉又一次抛动金币，这一次，他换了手法，硬币落在手上，威廉将其迅速拍在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背，做了最后一次反转，翻开。 　　正面。 　　“相当不错的幸运，凯文，我们开始第三回合吧。” 　　“还是正面。” 　　这一次，威廉可不想把一切交给命运，他用上了以前出老千的小技巧。一个精妙的手法控制着硬币的转动，是的，它会在经历十七次空中旋转落在自己的手中，并且绝对是反面。 　　旋转的硬币落在了威廉的手中，没有任何意外，只要自己张开手掌，凯文就输了。 　　威廉忍不住去看他的脸，却发现，凯文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手掌，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镇定，从容。 　　威廉在凯文的脸上停留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自己的手伸的太长，已经接近了燃烧的柴堆，还没有注意到。 　　“啊！”手指上灼烧的疼痛刺激了威廉，他忍不住松开了手掌。 　　脱落的硬币在空中旋转，掉落在了土地上。 　　硬币上，男人的微笑依旧是那么温和。 　　正面朝上。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曾经往事 　　硬币上男人的温和微笑在莱尔和威廉眼里，带着一股淡淡的嘲讽，嘲讽两个自以为是的神秘者新人的无知和狭隘。 　　“好强啊！凯文，你真的可以掌控好运！”已经被周围的人打击过很多遍的莱尔，很快接受了自己的贵族朋友凯文拥有着这种奇特天赋的事实，在回神之后，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羡慕。这个世界并不科学，自己的挚友能够得到一个如此优秀的天赋保全自己，莱尔心中的感觉，应该是安心吧。 　　凯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这个能力是有局限性的，它只能帮助我改变眼前的处境，并且，它也仅仅是我的幸运而已，这意味着，我的好运并不会作用在其他人身上。最主要的是，它平时几乎不受控制，而是潜移默化地修改我的命运，而当我想要主动使用它的时候，还需要付出一些不小的代价。” 　　这倒是可以理解，力量的代价，牺牲越多，得到越多。 　　“代价是什么，凯文，魔力的消耗？” 　　威廉用冰块缓解了手指的伤痛，“精神力或者体力吧，凯文身上可没有魔力波动。” 　　莱尔仔细地看了看凯文，心里想到了一个十分不好而又合情合理的答案，他的脸色一下子担忧了起来，试图找到凯文脸上苍白的皮肤，话语中带着不安。 　　“凯文，这个代价，该不会是你的生命力或者……寿命吧。” 　　用阳寿换运气，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不是的。”凯文先是平复了好友的担忧，接着脸上有变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能力，有点……有点……费朋友。” 　　“？？？？”“什么意思？” 　　凯文认真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抱歉。 　　“我的好运并不是凭空产生的，我的天赋更像是一台抽取好运的工具，每当我幸运的时候，周围的人，总会倒霉。所以，我的好运，有点，费朋友，这也是为什么我的朋友很少的原因。因为，他们很难在我身边呆太久。” 　　“……”“……” 　　莱尔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妮娅则完全躲在莱尔身后，只探出一只大眼睛看着凯文，就像是监视什么洪荒异兽。 　　威廉觉得自己手上的烧伤又开始痛了。 　　莱尔坐到了凯文不远处。 　　“所以，我之所以能够成为你的朋友，是因为你对我手下留情了？” 　　“不是的，莱尔，这个不是我能主动控制的。我们能成为朋友的原因，其实还是志同道合，再加上，你承受了所有的倒霉，还安然无恙吧。哪怕埃菲尔学院倒闭了，你都还活得好好的。” 　　“……你的诅咒这么严重吗？” 　　“我六岁的时候，有一个小伙伴，我们在树下乘凉。当时，我觉得有点口渴，树上掉下来一个大苹果砸在他脸上，他被砸晕了，苹果则滚到了我的面前。后来他被担心的父母送到了医院。” 　　“你呢？” 　　“我在吃苹果啊。”凯文像是在回忆着苹果的滋味，看着火星飞舞到天上变成星星，“莱尔，你还记不记得泊尔文那一伙人，埃菲尔学院的事？” 　　“泊尔文，你是说那一矮三胖找我麻烦那一次吗？我还记得。” 　　“其实他们本来是看我有点不顺眼，想找我麻烦的。但是，你当时大手一挥，一句‘我来！’，他们就顺带把你也带上了，那大概也是我的天赋作用吧。” 　　莱尔回忆起了当初，当时的自己似乎是以为，那些家伙是看自己这个穷酸小子特立独行不顺眼，自己想着不能牵连朋友，就自动出列了，当时凯文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还感动了一下子。感情原本就是找他的！ 　　“我记得原本是我们二打四，结果好像又是天赋作用，拐向我的拳头就全打到你身上去了，你也是硬气，来而不往非礼也，最后，就成了他们四个打你一个……” 　　“还是不是朋友！你就看着我被打？” 　　“没有，我去找雷尔夫先生去了，最后倒血霉的是他们四个。” 　　“可是我看他们后来还是正常上学了啊。” 　　“那都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他们父母的两家违规酒吧被迫倒闭，还有一个直接因为违法查封了家产，似乎雷尔夫先生还在他们那讹了不少，那些家伙被他们父母狠揍了一顿，一个星期才把伤养好。”说道这里，凯文不禁打了个寒颤，就像是传染病一样，威廉也跟着抖了抖。仿佛黑夜里都传出了恶狼的嚎叫声。 　　威廉用魔法加大了火焰的大小，“莱尔，你有一个好叔叔，要不然，你还会吃不少亏的，你这个傻小子。” 　　凯文立刻反驳，“莱尔才不傻，他可是布勒家族的人。他在学院就没吃过亏，只是表现得温和而已。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对那些得罪过自己的人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他下了毒。” 　　威廉自己滑了一跤，差点没站稳。看着火光照射下，脸上带着阴影的两个同伴，威廉有点后悔同意加入这次旅行。“莱尔干了什么？” 　　“他偷了曼斯斯坦教授的培育病原的肉块，把它们加到了同学的饭菜里，为了完美生效，他一共干了三次，终于成功了，那个倒霉蛋因为呼吸道感染成为了我们上课的教材。” 　　“从此以后，凡是和莱尔作对的，总是会突发大病，成为教材。好吧，我也参与过几次。” 　　“你们的老师教授没有发现吗？” 　　凯文和莱尔对视了一眼。 　　“应该是发现了，但没有阻止。一方面，我们挑选的都是一些轻微的病症病毒，就是给点教训，教授有能力应对；另一方面，当时能够作为教材的活体真的太少了，那些病人都习惯去求助教会，我们的讲演的样本，很罕见。” 　　“最终，这种行为演变成了一种丧心病狂的现象。” 　　“什么现象？” 　　“有一天，我们正在课堂上撰写作业，布罗韦谔教授踱步到我们面前，他的嘴里在自言自语。” 　　【啊，最近的消化系统实验活体好难找啊，怎么办啊，好想要教授同学们新的病症啊。我的致病病菌好像放在我办公室抽屉的第二层第三个棕黄色小瓶子里了，哎呀，我居然不小心忘记上锁了，要是被某个学生就着室温的水喝下去，他不就感染了那种病了吗？虽然只是个小病，唉，明天早上一定要记住锁抽屉才行啊。】 　　“你们的教授居然怂恿你们？” 　　“可不是嘛，莱尔都成了致病专业户了，也许是致病成功率高，教授都喜欢他，总是围着我们的课桌转。” 　　莱尔拍了拍凯文的肩膀，“你不觉得最可怕的是菲勒教授吗，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他是在委婉阻止我，还是真的想那么做！” 　　“那位教授怎么了？” 　　“菲勒教授是我们的解剖学教授，有一天，他在课上，踱步到我们的桌前，自言自语。” 　　【啊，好想要一具带着二级刺伤和腹腔肋骨粉碎性骨折的尸体啊，哎呀，我的办公室最底下的危险物品封锁柜忘记锁了，那里面可是连枷、刀具和流星锤啊！要是有同学拿出来乱玩怎么办，会不会变成我的尸体啊！】 第一百六十章 坏了的强盗娃娃 　　“所以你们最后干了？” 　　“我们又不是白痴，当然没做。”莱尔翻了个白眼，将手中已经空空的碗放下，“说起来，学院倒闭之后，那些教授现在过得怎样？” 　　“肯定比你好多了，毕竟那些贵族又不是真正的白痴，只是从公立教师变成私人医生而已，有些顺便兼职开一些黑诊所。听说菲勒教授还有一份审讯官的职位。” 　　“审讯官？” 　　“听说他喜欢对着那些犯人描绘自己处理他们尸体的画面，虽然对于菲勒教授来说，那只是简单的知识科普而已，但在那些犯人眼里，应该不下于一个恶魔最怨毒的诅咒了。” 　　草草结束了当晚的交流，威廉用砂土扑灭了火堆。三人来到早先搭建的石墙里，铺盖好两层毛毯，威廉用一层冰墙封住了门，在夏夜，倒也不觉得寒冷。数着树影中漏出的星星，莱尔陷入沉眠。 　　…… 　　天还未亮，三人又开始继续前行。 　　靠威廉产生的清水扫除了困意，莱尔和凯文还是昨日的清爽。 　　除了威廉，他的脸上有着被蚊虫叮咬产生的红痘。 　　只见他一边在脸上生成冰层，用寒冷麻痹瘙痒，一边不满地看着其余两人。 　　“为什么该死的蚊子只咬我一个？” 　　凯文耸了耸肩，甩动的金发就是回答。 　　“是妮娅干的，妮娅一晚上都在玩捕虫游戏！”莱尔的肩膀上，妮娅的小小触手在愉快摆动着，顶端弯曲戳着莱尔的肩膀，直到莱尔揉了揉它才缩回衣服里。 　　莱尔苦笑了一下，“我昨晚提醒过你了，让妮娅帮你除虫的事，你拒绝了，说不希望自己身上出现触手。”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从其中挤出一小团绿色油膏，“涂点吧，止痒的药。经常冰冻皮肤可不是好选择。” 　　威廉的脸上带着一丝苦恼，“我没想到会这么痒。” 　　…… 　　接下来的几天行程都是轻松的丛林探险，偶尔路过村庄清洗身体，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三人都在勉强能辨认的道路和山林中度过。凯文甚至更偏好在森林过夜，按他的话说，“我喜欢身处自然的感觉，这让我意识到我是自然的一部分。” 　　恐怕他还没意识到一个元素法师兼厨子的重要性，这一天，威廉杀死了一只鹿。 　　没想到威廉还会处理这种大型动物，就在三人将这顿鲜美盛宴吞入腹中之后，莱尔正在和妮娅一起掩埋鹿的尸骨。 　　这引起了威廉的好奇。 　　“你不控制它吗？死灵法师？” 　　“它已经失去生命成为了我们的食物，再征用它的骸骨，未免有些无情了。再说了，寻常的动物骸骨造物并没有多少强度，也算是我的老师教授给我的习惯吧。我还是更喜欢使用人骨。” 　　“带着无意义仁慈的死灵法师。” 　　莱尔眯着眼睛，露出一个微笑。 　　“你会看到的，我在必要的时候，会多么残忍。” 　　…… 　　三人已经行进了大约一周的时间，总算是顺利离开了王国的国界，进入了界线不明的边界地带。 　　周围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近期活动的痕迹，除了路边一个爬山虎掩藏的破旧路牌，标示着前路无错。 　　“进入哈姆雷特郡境内了。” 　　“为什么这些森林还没有被开采的痕迹？” 　　“因为哈姆雷特的范围足够辽阔，这可能碰巧是未开发的那部分。” 　　继续深入，高大参天的植物逐渐减少，视野渐渐开阔，但脚下的路况却渐渐惨烈。 　　凹凸不平的石子在刺激马掌，健壮的马儿连快速行走都做不到，幽静的森林中只有三人的声音，远处的绿影就像垂挂的铁幕，一阵压抑的感觉作用在三人心头。 　　凯文拉扯住了疆绳。 　　“怎么了？” 　　“直觉告诉我，不要继续前进了。” 　　现在的威廉和莱尔完全听从凯文的直觉，三人停留在原地，焦躁地看着周围几乎没有两样的灌木丛。 　　妮娅感受到了什么，她从莱尔的衣角流出，触手像小蛇爬向莱尔脚边的灌木丛，它掀起层层叠叠的绿叶，露出下面被遮挡的东西。 　　“有骨头。” 　　那是一个带着一道狰狞裂口的人类头骨，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瞪视着三人。 　　那么，这里为什么会有死人的骸骨呢，为什么这片区域一片死寂，连一只鸟都没有？ 　　就在这样的寂静中，传出了上弦的机括声。 　　“有埋伏，危险！” 　　话音刚落，二十米外，一些穿着污浊的绿色布料的人从灌木丛探出头来，凶神恶煞地举着刀剑，直扑三人。 　　最先靠近的，是飞射的弩箭，它们在灌木中穿行，就像掩藏在水下的鲨鱼，当靠近了它们的猎物，这才展现了自己的寒芒。 　　闪着寒光的弩矢，在一秒钟就占据了凯文的全部视线，然后贴着他的面颊，狠狠地扎进了威廉胯下马的脖子上。 　　骏马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带着威廉一起摔倒。 　　“快下马，对面有弩箭！” 　　脚下的崎岖路面注定了三人无法逃跑，马儿已经失去了它们的作用，只剩下掩体作用，就像现在这样。 　　一道道弩矢钉入马腹，莱尔和凯文的坐骑最终也不甘地倒下。 　　三人躲藏在尸体后，威廉甩动魔杖，一个炙热的火球飞射，将不远处的一个贼匪变成了火炬，但剩下的人并没有被影响。他们的嘴里发出难听的噪音，就好似已经被调皮的猫爪磨坏的唱片，说是战吼，更像是鬼叫。 　　“还有十二个，我一个人不能在解决他们的时候，保护你们，莱尔，我们……” 　　莱尔保持着沉静，一点也没有被威廉的激动干扰。 　　“我们撤退。” 　　“撤退？撤退无济于事，我们跑不过他们的！” 　　“不需要跑过他们，耗时间就行了。” 　　…… 　　疤眼是这十二个人的老大。 　　当自己带着手下靠近马尸的时候，那三个肉猪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不要紧，自己和手下都是非常出色的追猎者，而那三个毛头小子留下的痕迹，就像正午的太阳一样显眼。 　　疤眼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他脸上的疤痕在肌肉的牵动下，就像另一张狰狞的大嘴。 　　咳咳。 　　疤眼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怎么回事？看着自己用来捂嘴的手，上面的布料沾着鲜血，那是自己的血。 　　我咳血了？ 　　就在疤眼感到惊慌的时候，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浇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红色的液体流进了自己唯一完好的眼睛，也将他的视野染成红色。 　　回头看去。 　　从马匹的伤口里，一个黑色的触手怪物钻了出来，它的触手像摆弄布娃娃一样，将自己的手下吊起，他们在空中挣扎着，逐渐没了生息。 　　另一条触手缠绕在他们的脖子上，带着钩爪的吸盘在脖子上割出伤口，喷射的鲜血洒在了疤眼的脸上，就像他曾经对那些无辜的旅人一样。如同破损的布娃娃里被挤出棉絮，黑色的触手怪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切。 　　黄色的巨大眼瞳，看着自己，是可爱的小女孩的声音，就像自己前天杀死的那个。 　　“你也要坏了哦！来陪妮娅玩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诡异和死者之语 　　他们大意了，长时间蹂躏弱者的血腥行为让他们的神经走向了某条通向阴暗的道路，他们嗜血但又愚蠢。没有仔细查看马匹上比起弩矢的伤害要大得多的伤口，也没有查看流淌在地上的黑血。他们只是在搜寻那三个像兔子一样逃窜的小子，即使是黑色的套索缠在他们脖子上的前一刻，他们充血的眼珠里也别无他物。 　　妮娅站立在树林里，就像一棵树。她的枝干上沾满了罪恶的鲜血，浸润了土壤。透过树叶的熹微光明洒在她身上，她就像是一个诡谲而又神圣的十字架，对病入膏肓的罪恶给予最后的解脱。 　　这仅仅是躲藏在树丛后的三人表达内心的想法，因为现场实在是太过于震撼，即使过去了一刻钟，也没有哪个人想要走出来，绝对不是被吓到了。尤其是当妮娅的眼球扫过来时，三人蹲踞的灌木丛十分明显地抖了抖。 　　“莱尔，你刚才是不是发抖了，瞧你那出息，被自己的分身吓到了。” 　　“我呸，明明是凯文推了我一下，抖的是他！你要体谅一下弱不经风的贵族小子。” 　　“这是污蔑，明明是威廉推了我一下！我可是常年打猎的，身体倍儿棒，不像这个孱弱的法师，瘦小的胳膊一点劲儿都没有！” 　　“我才没有抖！我……我只是被自己暴走的魔力干扰了而已，没错，是我太激动了！你们看！都怪它。”凯文拿出了自己被冰块冻住半截的手掌展示了一下。 　　“只是我强大的魔力干扰而已。” 　　直到最后，三个少年都觉得羞赧，这才不约而同走出了灌木。 　　凯文回头，“记住了，莱尔，我们没有害怕，都是威廉的魔力干扰。” 　　莱尔回头，“记住了，威廉，我们没有害怕，都是你的魔力干扰。” 　　威廉回头，空无一人。 　　他举起手掌上的冰块，“都是你的错。” 　　“咕噜！妮娅是最棒的！”妮娅兴奋地甩动着触手上的最后一具尸体，那是一个疤脸男人，血在他身上不要钱地喷出来，妮娅就像在挥舞一瓶打开的香槟。 　　“够了，停，放下，你是最棒的！”莱尔安抚了妮娅，三人这才走近。 　　莱尔俯下身子，开始检测他们的尸体。 　　死因是颈动脉失血过多，也许还存在窒息死的，莱尔不确定，因为其中有一个可怜的家伙脖子被扭成了麻绳。 　　他们的面容十分憔悴，眼神里还保留着惊恐，皮肤粗糙，身上带着一股馊味，看上去在野外活动了相当长的时间，眼球充血，但如果仅仅是窒息，应该不止于此。看着他们的眼睛，莱尔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凯文，过来看一下。”莱尔喊来了小队的幸运星，他指着强盗的眼睛，“凯文，你能看出什么问题吗？我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 　　凯文的身体前伸，手掌抚摸着下巴上带着小卷曲的胡须。沉思之后，他恍然大悟，“我想到了，莱尔，他们像你！” 　　莱尔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你是欠抽了吗，兄弟。” 　　“我的意思是，他们很像你曾经的样子，还记得埃菲尔第二学年期末考试吗？” 　　“记得，我通宵三天三夜复习，结果考试总分和你持平的那次，原因是你蒙对了答案。” 　　“重点不是考试结果，而是当时你通宵熬夜了，你注意到这个人的黑眼圈没有，简直就是把煤灰抹在了眼睛上。他们也肯定彻夜未眠，甚至比你以前更久。这就是关键。” 　　“关键是，这些刀尖上舔血的亡命徒为什么会选择彻夜不眠。他们在夜晚，在防备什么？” 　　凯文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天知地知他知我不知，要知道，死人可……”凯文停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看着莱尔。 　　莱尔也如他所料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死人可是会开口说话的。” 　　在阴森的咒语和寒冷的魔力驱使下，这些坠入地狱的灵魂又被征用了一次。 　　因为失血变得干瘪的身体一阵抽搐，随着肉体内噼里啪啦的骨节扭动声，疤脸贼匪再次爬了起来。 　　他用干涩的眼球看了看四周，目光停留在莱尔身上，不像是以往莱尔复苏的有着别样活力的尸体，这具尸体更像一个白痴，或者说收到了严重精神刺激的病人。 　　“你们这些人，还有多少个？” 　　尸体的牙齿吭哧吭哧地咬动着，一截断裂的舌尖从口腔里掉落出来。 　　“五十、六十个？”古怪的尸体吐出了埃莫语，还好莱尔是死灵系高材生，并不影响正常交流。 　　“你们为什么不在夜晚睡觉，你们在害怕什么？” 　　尸体低下了脑袋，嘴里的声音犹如蚊喃，就在莱尔准备靠近倾听的时候，这具尸体像是失控了，他扑向莱尔，但很快被妮娅的触手刺穿，笔直的触手将他钉在了地上，他还在不断狂躁的扭动着，“疯了！都疯了！天疯了！土地疯了！动物疯了！人疯了！哈姆雷特！疯了！我们都疯了，都要死！” 　　疤脸尸体的五官开始扭曲，随着一声轰响，他的脑袋，成了一个炸裂的西瓜。 　　失去头颅的尸体立刻变得安分，成了莱尔手中的人偶。 　　“莱尔，你没事吧，怎么了？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尸体的脑袋，炸了！” 　　凯文惊讶地捂住了嘴，“原来那不是正常现象吗？我还以为是你弄炸的。” 　　“怎么会，你难道没有听到刚才他说的那一串疯言疯语吗？他失控了。” 　　“疯言疯语？可是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啊，我听到了只是黑暗古怪的音节。” 　　“抱歉，我忘了，你听不懂埃莫语。” 　　凯文一头雾水，他凑到威廉面前，“你们神秘者还必须要会一门外语吗？” 　　威廉摇了摇头，“我可不会什么外语，魔法本身就属于人类。但是莱尔会死者之语也无可厚非，他本来就是死灵法师，时常要和死人打交道。埃莫语，大概是他们死灵法师对死者之语的别称吧。毕竟谁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会说死人话。” 　　“死者之语？埃莫语？”莱尔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威廉。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你所诵念的咒文和语言，都是死者之语。传说中，每一个生者都属于各自的国度，有着各自的语言。但他们死后，则统统属于死亡女神，死者被归为一类。而死者之语，则是死亡女神教导自己臣民的语言。无论你生于何处，当你死后，你的灵魂会将死者之语作为你的母语，而你记忆中学习的语言，反而是第二第三语言。死者之语拥有着死亡女神的魔力，会让诵念它的任何生物，逐渐像死亡靠拢。” 　　“这些都是我在不同渠道收集的情报，毕竟我的朋友可是个死灵法师。结果，你居然不知道？要知道，你所谓的埃莫语，可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的。” 　　莱尔跪坐在地上，这些信息可比之前受到的惊吓更为诡谲。 　　“巨龙先生，从未告诉我这些。埃莫语，是安德瑞的第一官方语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涌动的强运 　　“放轻松，莱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凯文不知道自己的挚友怎么突然失魂落魄了起来，没有接触过神秘学的自己只能说一些无用的安慰。 　　看着凯文的关切眼神，莱尔牵强地拉出一个微笑。“希望你是对的。” 　　凯文对莱尔的反应并不满意，他用力拍了拍莱尔的肩膀，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微笑，“等这次旅行结束，来参加我举办的宴会吧。我会在博瑞庄园给你准备一场完美的邂逅，以莱尔的挚友身份宣誓，那会剔除你所有的疲乏，相信我，我会用我的天赋给你保驾护航，虽然不知道会害死哪个倒霉蛋。” 　　看着凯文夸张的表演，莱尔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心中涌动的暖流驱散了一部分颓废，莱尔站了起来。 　　“别在这里下咒啊，我还想好好回去。”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段子，让凯文一头雾水，但随着莱尔脸上的笑容，凯文也就释然了。 　　他甩了甩自己的金色卷发，最后目光盯着站在一旁的威廉。 　　“威廉，你太不厚道了，自己的兄弟在颓废，你就在那干站着。” 　　威廉的神色并没有改变。 　　“那是因为我充分相信着莱尔，我和他经历过的凶险告诉我，他能很好地面对危机。作为朋友，我只能在事后和他喝一杯，至于温暖他，那是姑娘该做的事。对了，正好可以在你的酒会上实现。” 　　凯文的眼珠子转了转，“喂，威廉，有没有把人变成女人的魔药？” 　　“有是有，但是后遗症很麻烦，我听说女巫可以把男人变成女巫，那个也许更简单。怎么，你不想当男人了？” 　　“威廉，成为女巫吧。” 　　“凯文，该成为为女巫的是你，变成姑娘温暖莱尔吧！” 　　凯文的眼神中带着倨傲，“要不要和我赌，看最后倒霉的是谁？” 　　“啧。” 　　莱尔看着嬉笑的两人，眼神逐渐变得柔和。黑色的触手爬上了莱尔的身体，紧紧地包裹着他，妮娅的大眼睛微眯着，压在莱尔的脑袋上，美杜莎则在袖子里悄悄缠绕着他的手臂。 　　“妮娅抱抱咕噜！妮娅最温暖了。” 　　莱尔抚摸着已经爬到自己脸上的滑腻触手，黑色触手下，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好了，妮娅最棒了，要开始工作了，妮娅。” 　　“嗯嗯。” 　　妮娅脱离了莱尔的身体，悬空的触手将那些盗匪的尸体交叠在一起，她就像一只爬行的蜘蛛，站在尸体的最上端，元气满满地宣布。 　　“妮娅要开始处理材料了！” 　　莱尔翻转方向，背对那些尸体。 　　威廉和凯文疑惑地看着他。 　　“我现在要对这些尸体进行处理，之后用死灵术进行改造造物。具体来说，妮娅会把这些尸体的血肉抽离吸收，只留下骸骨。但是场面过于血腥，我建议你们不要去看。” 　　威廉和凯文彼此对视，然后两者嘲讽地看着莱尔。“什么大场面我们没见过，真男人，不怂。” 　　莱尔叹了口气，“我已经提醒你们了，妮娅，开始吧。” 　　莱尔的身后传出了古怪诡异的声音，就像有一群不同形态的昆虫在啃啮一块巨大的血肉。 　　“我可是在这个黑暗时代，在最阴暗的社会角落摸爬滚打了十年多，我的承受能力，怎么会被区区……呕！！！”威廉开始呕吐，并且随着背后声音的加大，他的宣泄程度也在加大。 　　“我可是男爵之子，我的图书馆藏书记载的那些奇诡传说，山精鬼怪，医学赐予我的承受能力，我可是肩负着贵族的荣耀，怎么会被区区……呕！！！”凯文的幸运，这一次，并没有帮助他。可能他的天赋也清楚，什么是不幸，什么是作。 　　听着两边如排泄一般的声音，莱尔只感觉一点点无奈。 　　接着，自己的肩膀就被人按住，并且开始强制转身。 　　“你们在干什么！”莱尔惊慌地质问两个还在呕吐的混蛋。 　　凯文和威廉的嘴巴还挂着污物，呕吐没有停止，但还是说出了话，“好……兄弟，有……难……同当。” 　　“你们不是我兄弟……该死的……呕。” 　　原本幽静的森林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 　　苍白的魔力缠绕着莱尔的手臂，随着魔杖顶端的光点，那些骨头在妮娅演变的血肉中开始重组。 　　造物的骨骼身躯扁平，八根长腿，每一根都由一具人类四肢合抱而成，在身躯的最前方，一个蠕动的血肉脑袋里，出现了四个孔洞，每一个孔洞里，都是一颗燃烧着灵魂火焰的头骨。 　　凯文看着这个大型造物，眼神中的惊讶就像他掉落的下巴没有闭合过。他戳了戳造物的大腿骨，夹在骨缝中的血肉直接伸出触手抽了他一鞭子。 　　“莱尔，它打我！” 　　莱尔正在换上自己的疫医装扮，施展死灵术之后，他需要保持自己的神秘身份，毕竟玩弄死者到哪里都是不受人待见的。 　　“它是用强盗的尸体制造的，难免会带着他们的凶性，不要靠近它的脑袋，也不要靠近它的长腿，这只多足战车可不是一个温柔的家伙。” 　　莱尔走到造物的身后，踩着折叠的骨头台阶，顺利站了上去。 　　“它就是一辆狂野战车，从后面上来，先生们。” 　　威廉看着多足战车狰狞的样子，心里有点厌恶。 　　莱尔看出了他的顾虑，热心地给出了新的方法，他掏出口袋，将原本就有的脊骨之轮取了出来。“这是我毕业考试时制造的载具，理论上来讲，实力更强，速度更快，只是，它只能承载一个人。” 　　脊骨之轮没有那个狰狞的大脑袋，卖相也要好上不少。 　　威廉并没有最终下决定，“凯文，你选那种？” 　　“脊骨……”“我选脊骨之轮！” 　　威廉不由分说，上了车轮。 　　凯文则和莱尔一起上了多组战车。 　　很快脊骨之轮就一骑绝尘，然后在一百米处倒了下来。 　　威廉挣扎着头晕眼花地爬了出来，又是一次呕吐。 　　“我的天，你没告诉我这玩意儿是滚动的！你知道我在一秒内做了十二次身体旋转吗？莱尔！你确定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可怕的刑具吗，你是怎么解决天旋地转的，凯文！你坑我！” 　　以往，莱尔会通过妮娅进入假死状态，用妮娅的感知确认前方，自然也不存在头晕目眩，但是威廉，可是实打实的被捆绑在上面，那确实和刑具没啥区别。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说脊骨之轮我暂时不考虑……” 　　最后，三人都登上了战车，在它像船桨一样摆动的肢体陪伴下前进。 　　“凯文，我从死者那得到的消息，前面还有五六十个贼匪在等待我们，哈姆雷特还有更加危险的东西。你真的确定，这趟旅程，只需要我们三个人吗？” 　　凯文也显得有些犹豫，“应该不会错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趟旅程，人员已经足够了。” 　　“真的足够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墓穴探险者 　　涌动的黑暗里，有着不甘沉眠的亡魂，随着一些轻微的响动，他们推开封印自己的石棺，想带着武器，向这个世界的生灵倾泻自己的怨愤。 　　结果下一个瞬间，在他的身躯刚爬出一半，一个带着炙热烈焰的圣光战锤就砸在了他的身上，把他连同他的坟一起打了个粉碎。 　　黑暗中，神圣的光芒忽闪，照亮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尽管眼神中带着坚毅的神色。 　　在活跃的娇小圣骑士之后，一个修长的身影发出了声音。 　　“卡莲，你最近是不是变胖了？” 　　卡莲小骑士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咪，抡起比她还高的战锤，锤扁了由一个探出头的骷髅。 　　“才没有！我一点都没有因为吃甜点变胖！” 　　艾利安看着拼命掩饰自己的小侄女，她把身体侧倾，不让自己看正面。还生气了，圣光之锤敲打得又沉又狠，将那些棺材连同里面的骷髅敲碎成渣渣。 　　逗弄她真的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 　　“但是卡莲，你看看你的身上，肉要露出来了。” 　　卡莲急忙检查身上还松松垮垮的修女服，想要找到那块不听话的肉。虽然在自己眼里，好像并没有发胖，但艾利安的声音总是让她相信自己真的胖了。 　　“没有变胖！我只是在发育期而已，很快就会变成漂亮又能打的圣骑士！” 　　艾利安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小笨蛋，我说的是你脸蛋上的肉，难道你还发育脑袋的吗？嗯，这么笨的丫头，长长脑子也不是不可以。” 　　“哼！”意识到自己被戏耍的卡莲发着闷气，她将锤子丢到了一边，可谁知，居然在墙壁上砸出了一个空洞，空洞后，是另一个隐藏的墓室。 　　“里安娜姐姐，这里还有一个隐藏的墓室！” 　　卡莲兴奋地将头伸了进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躲藏在角落的骷髅，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这是一个特殊的骷髅，他的身上穿着上个时代的黑色长袍，他的手中拿着一个不再光亮的青铜酒杯，杯子中的，是正在鼓着气泡的液体。这可不是什么黑色碳酸气泡水，这种液体要危险得多。而现在，这个骷髅打算把手中的杯子投出去。 　　一只暗影之爪抓住了他脆弱的身体，自己的腿骨和骨盆被挤碎的声音出现在他的空荡头骨里。那只抓握自己的影爪，五指尖端带着长长的尖刺，就像女士修长的指甲。 　　其中一个尖利的顶端，正在拨弄他的酒杯。 　　骷髅眼睁睁地看着，那鼓泡的液体流出杯子，缓缓地倾倒在了自己的身上，感受着骨骼消融的折磨，他用最后的时间，看着站在墓室正中央的那个高挑身影。 　　白银的盔甲被暗影染成黑色，暗影如涌泉一般出现在她的身后，凝成一张抽象的面孔，唯一清晰的，只有那一抹仿佛能把人冻结的阴森笑容。 　　“里安娜姐姐？” 　　卡莲回过头，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站在墓室正中央，身上的光点照亮了墓穴的黑暗，就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百合。她温和地偏了偏头，虽然带着面甲，但卡莲可以感觉到她的喜悦以及笑容。 　　“怎么了，小卡莲？” 　　“这后面有新的墓室，还不小。” 　　“那我们赶快出发吧。” 　　“好的。”卡莲把墙上的破口开得更大，然后钻进了墙后的密道里。 　　艾利安微笑着走进，在离开这个墓室之前，她轻松地将一个滚落出来的青铜酒杯，重新踢到了黑暗里。 　　墙后的密道还不短，空气带着一股没有开放的霉味，但在修女的净化下，卡莲只感受到了阳光的味道。 　　“里安娜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墓穴里探险啊。明明有更多活动可以修行啊，比如诵念经文，或者向主祷告之类的。” 　　“你已经足够虔诚了，小卡莲，现在你应该提升你的实力，保护你自己。圣骑士虽然可以像修士一样感悟圣光，但圣骑士也有最契合圣骑士的修行方式。圣骑士通过惩戒圣光的敌人来提升自己，敌人的陨灭代表着圣骑士的功绩，圣骑士的荣耀总是和实力划等号的。这是高等圣骑士才能知道的秘诀，教会选择对低等级追光者隐瞒的原因，是因为想先锤炼你们虔诚的心。在获得等同力量之前，你要先学会承担等同的责任。” 　　“我明白了，可是里安娜姐姐明明是修女，怎么会知道高等圣骑士的秘诀？” 　　“因为我的大主教是一位圣骑士啊，相当了不起的圣骑士哦。” 　　卡莲的神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真的吗？艾利安姑姑也是在侍奉一位强大的圣骑士吗？强大的圣骑士，那是不是传闻中的……” 　　“没错，他就是传闻中的十字军……” 　　卡莲兴奋地打断了她，“好棒！艾利安姑姑的大主教是一位十字军战士！我以后也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十字军战士！” 　　艾利安看着兴奋的卡莲，继续提问。 　　“小卡莲的榜样是谁呢，你有喜欢的十字军战士吗？” 　　“当然有，我喜欢的十字军战士，当然是高高在上的，强大的，圣洁的……” 　　“拉法尔·拜德蒙冕下！十字军领袖！地之天使！” 　　艾利安的身躯停顿了一下，随后才开口，“小卡莲不喜欢其他的十字军领袖吗？” 　　卡莲皱了皱眉头。 　　“喜欢是喜欢，可是，其他的十字军领袖不是已经死去了吗？现在最强的是拉法尔冕下吧。” 　　“那梅洛克·雷蒙冕下呢？” 　　卡莲的脸色陷入纠结。 　　“雷蒙冕下我不是太喜欢，因为那位冕下，我大概成为不了吧。传闻他一人把一座异端城市打碎，是不是主教爷爷在编故事骗我，虽然有着圣剑图尔蒙德，但是把城市打碎，太假了吧。” 　　艾利安回想起雷蒙冕下提到的话。 　　【被打碎的城市？哦，辛普森帕克是吗？好吧，高层确实编造了一点谎言，他们欺骗你们说，我把那座城市打碎了是吧。那是错的，掩饰过了的，当时是我拿着图尔蒙德的第一天，想拿什么东西试试威力，因为激动使出了全力。辛普森帕克并没有破碎，它是被我打成了飞灰，但是高层觉得这种实力太离谱了，怕引起底下人的恐慌，才连夜搬了些碎石块，搭了个废墟。传闻确实是虚假的。】 　　因为真相更加离谱啊。 　　“而且，拉法尔冕下现在可是有着包括图尔蒙德在内的四把圣剑啊，哪怕是雷蒙冕下，现在也打不过他吧。” 　　艾利安回想起雷蒙冕下提到的话。 　　【我为什么没带走图尔蒙德？带着把废物武器有什么好的，我发光比它还亮，我打人比它还疼，我就是拿根棍子，照样能打死人，那白痴武器还无法变形，带着又不方便，留给拉法尔算了。说到拉法尔我就来气，那个废物，简直是丢了我们十字军领袖的脸，一半的实力在剑上。我原本想着给他把武器，看能不能提升一下十字军领袖的平均实力水平，结果那个水货连同时驾驭两把武器都做不到，那些武器完全是摆设。圣光为什么不带走他？因为要留着这个垃圾告诉兄弟姐妹，十字军领袖并非遥不可及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海湾追寻者 　　翻滚的波涛就像女神垂落在地面的裙边，带着白色的浪花，拍打着狰狞的礁石。 　　这片深绿色的海湾，正如同它病态的颜色一样，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疾病。浅薄的土层下积蓄着淤泥，喷吐着一股腥臭味，这里并没有海湾常见的自然风光。 　　海湾如同退潮的海底，直立而起的手掌状珊瑚，夕阳的霞光照射在其上的水珠里，将艳丽的颜色渲染成不详的美丽。到处都是巨大的奇怪贝壳，还有被海草和藤壶掏空的沉船。时常有清凉的海风从这些奇观中吹过，演奏出幽怨的哀嚎。 　　这里不是活人该待的地方，但今日，却有人踏足于此。 　　白色的纱裙拖在泥泞潮湿的土地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沾染。即使这些看似平整的土地下，埋藏着沟壑和裂隙，白色身影如履平地，就像那个窈窕的身形没有重量，仿佛飘在空中。 　　黑色的皮裤上有着两条螺旋向上的花纹，包裹住修长的双腿。她虽然是中性装扮，但弯卷的黑色长发和帽檐下那双如同鲜红缟玛瑙的眼眸，都在倾诉着她的美丽。那股诱惑力，就像是她胸前别着的宝石玫瑰散发的芳香，无法抗拒，令人陶醉。 　　她们展现着美丽的两面，惹人遐想，又诱人沉迷。 　　黑女士，抬起了自己的手臂，遮挡着照射在脸上的阳光。那些讨厌的温暖将自己的皮肤变成了干硬的钻石结构，虽然带着奇异美感，但她并不喜欢。温润如歌谣的嗓音里夹杂着埋怨。 　　“我亲爱的好奇心女士，又是什么在督促你决定进行这场突然的旅行？纳斯兰的风光已经让你腻烦了吗？更主要的是，为什么是下午？你知道我不喜欢白天活动，而且是被人粗鲁地叫醒，而且是在礼拜六，你知道今晚的血腥玫瑰会聚集多少客人吗？没有当场阻止你的行为真是我最大的错误。” 　　白女士停顿了片刻，像是在认真接受姊妹的指责，又像是在没心没肺地感受海风。 　　“我好像听到了歌声，碧翠丝。” 　　“你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可真是个讨厌鬼，阿里安娜。” 　　“不，我一直在倾听，我亲爱的妹妹，我只是，想和你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你在沉眠和你的酒吧花费太多的时间了，你在我眼中，就像一个被生活支配的人偶，我想让你放松下来，好好享受我们的时光。” 　　碧翠丝拉了拉自己的帽檐，声音变得又细小又娇蛮，“那为什么不带海伦娜姐姐一起，把海伦娜独留在家里，不是太可怜了吗？” 　　“海伦娜没有办法离开城堡的，这你我都明白。但我想海伦娜的状态应该好了不少，最近总是能从她的楼层外听到她的笑声。姐姐也许找到了自己的快乐。” 　　碧翠丝瘪了瘪嘴，“海伦娜也是个讨厌鬼，只知道做自己的事。” 　　阿里安娜的面纱在风中游动，她的视线注意到远处耸立的的礁石，这里的空气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和湿气。 　　“希望这里就是我要找的地方，一只活着的塞壬女妖，如果能愉快地交流歌声就好了。” 　　“阿里安娜，你说这次旅行是为了陪我！而不是你那该死的音乐！” 　　“当然是陪你，我毛躁的碧翠丝，你焦急的样子就像我们小时候饲养的格鲁托一样。但是我也可以用其中的一点点时间来追求音乐。” 　　碧翠丝的脸一瞬间阴沉，“我不得不提醒你，亲爱的姐姐，格鲁托在我十岁的时候已经淹死了，一只因为着急忘记飞行溺水而死的金刚鹦鹉。也许你认为它很可爱，但是请不要用它来比喻我，那对我来说是一种智商的侮辱。” 　　“抱歉，碧翠丝，我大概是太想它了，尤其是它在我们的屋檐下反复念叨那个父亲授予的可爱词汇的时候，我记得自己当时笑得前仰后合。” 　　“【漂亮小妞】可不是什么可爱词汇。你的奇怪审美还是和从前一样奇怪。那么，你为什么最近会开始重新学习音乐，我记得，你不是在歌唱这方面相当自傲的吗？”虽然完全无法理解安德瑞的那些骨头架子为什么会喜欢你的歌声。 　　“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想要被认可。” 　　碧翠丝的眼睛里带着求证的意思，但语气中早已带上了笃定，“在安德瑞居然还有人会不认可你的歌声吗？” 　　“疫医，他似乎在逃避我的声音。” 　　果然如此，碧翠丝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阿里安娜，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 　　阿里安娜的脑袋回望着碧翠丝，话语中带着淡然。 　　“因为疫医先生很有趣，我很好奇。” 　　“你的好奇终究会停止，甜腻淤积便会产生厌恶，你终究，是会厌烦的。” 　　阿里安娜正准备反驳，碧翠丝却已经转身面对一边。她的手背上出现狰狞的血管，手指变得修长而又尖利，眼瞳中的红色顷刻充盈整颗眼球。 　　“敌人。” 　　阿里安娜抽出了魔杖，指向长在鼓泡的海面。 　　最先出现的，是青蓝色带着一层粘膜的背鳍，狰狞的鱼嘴塞满鲨鱼一样的三排利齿，两个惨白眼球暴凸，宽阔的视野能达到二百七十度的范围。人形身躯，皮肤上覆盖着厚实的鳞片，手上拿着缠绕海草的三叉戟和船锚，三个鱼人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它们发出尖利的吼叫，粘稠的涎水落在了泥沙中。 　　“看来你所谓的塞壬同伴并不好客。” 　　阿里安娜的背后出现朦胧的人影，她魔杖上的红宝石闪着光芒。 　　“当然，毕竟我们并没有将拜访函交给人家，希望她不会介意我们现在补一个。” 第一百六十五章 荒野凋零者 　　就像是大地母亲的脓疮，这片土地是枯萎的黄色，夹带着沼泽污泥喷出的恶臭。 　　腐烂的动物残骸在污泥中起起伏伏，空中的飞蝇发出噪声，原本还算干净的天空中满是这些污点。 　　这里的植物在挣扎，在沾满毒素的溃烂土地上博取一线生机。 　　比如这根还算坚韧的草芽，它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在这片病土之上。 　　一只长着畸变疱疹的丑陋脚掌将草叶踩进烂泥里，它再也没有爬起来。 　　那是一个浑身上下都破破烂烂的人类身躯，他的身体上长满像是肿瘤又像是蘑菇菌盖的肉团，就连原本是头骨的位置，都被一个巨大的蘑菇替代。他全身都是细小的黄色斑点，斑点上还生出了在空中飘动的细小白色毛发，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忽略掉那条被斑点侵蚀的破破烂烂的胳膊的话，还是很可爱的。 　　它是活的，无论是寄生在肢体上的像是一颗颗跳动心脏的菌盖，还是明显的像是呼吸一样喷洒的孢子，都在说明这一点。 　　这头畸形的生命体，才是这片病土的适格者。它在传播自己的恶毒孢子，让生命力都在自己的身体内集中，这就是自然的选择。它才是生命的新形态。 　　然后一支急速飞来的利箭，捅穿了这个生命体的身体，夹带的巨大冲击力，好比守城弩机。它被瞬间打飞，被箭矢钉在地上，但是生命的高等存在，并不惧怕这种打击。他的菌盖里摩擦发出怪异的声音，热感应的器官已经锁定了那个入侵者。 　　白色长发犹如飞雪，两只狭长的精灵耳从细密的发丝里钻出来，细嫩的肌肤就像刚刚成熟的香果，两只浅黄的眼眸灵动，仿佛会说话，此时正在倾诉对这个生命体的厌恶。 　　精灵少女的浅青色猎装掩藏在深灰色的披风下，手中的猎弓搭上了下一根利矢。 　　看着怪物生命体即将挣扎拔出那根箭矢，白发精灵少女反而收回了弓箭。 　　“交给你了，海因斯舅舅。” 　　没有人注意到，提着一个木制灯笼的男性精灵出现在了生命体之后。 　　看上去二十几岁的男人神情古井无波，注视着躁动寄生体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涟漪。 　　“为了自然的平衡，请凋零吧。” 　　他手中的提灯亮起白色火光，但并不温暖。掉落的火星都落在生命体的身上，它并没有被点燃，反而像是遭遇了强酸，身体开始崩解，最后只剩下一具干瘪的人类尸骨，和一滩黄色的刺鼻汁液渗进土壤里。 　　这种变化并没有结束，男性精灵脚下的土地开始白化，这种白色就像瘟疫开始蔓延，所有接触到的植物，都在枯萎死去。 　　“你在做什么，舅舅！”精灵少女急忙跑了过来，她掏出夹在胸中的绿叶吊坠，跪倒在地，紧握在手心，开始祈祷。绿色的光辉开始闪耀，土地的白化停止，那些死去的植物也重新焕发生机。 　　少女松了一口气，她责备地看着自己的舅舅，希望从那双平淡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歉疚。 　　“你怎么能杀死它们，它们可是生命！” 　　海因斯并没有被外甥女的质问击倒，他甚至相当不满意少女的所作所为。 　　“法尼拉，你在阻止正确的事。” 　　“月神在上，你疯了吗？舅舅？祭祀的训诫中，我们可是自然的守护者。” 　　海因斯对所谓的祭祀嗤之以鼻。 　　“比起月之祭祀，我更青睐元老院，而且，我自始至终都是在守护自然的平衡。” 　　法尼拉的眼睛里充斥着难以置信。 　　“你变了，舅舅，曾经的你，是不会顶撞母亲的，也不会离家出走，更不会蜗居在一座人类城市，为那些野蛮者服务，你还违背了精灵一族的使命，你在伤害自然。” 　　“我变了，是因为我了解了真相，我们的种族被蒙蔽的真相。与其和一些活在自己世界的逃避者为伍，我当然更愿意和那些有远见追求的人一起共事。为了自然，局部的修正是值得的。” 　　“真是不敢相信，我跋山涉水想要找寻的亲人如今居然变成了如此模样。” 　　“当秘枢议会通知我的时候，我也不敢置信，和自己外甥女的见面居然是在彷徨之城的牢房里，她被逮捕的罪名还是跟着犯罪团伙在光影区用仙人跳诈骗！” 　　法尼拉的脸带上了红霞，“他们告诉我想找一个正义的女士去惩戒一些色迷心窍的坏人，我不知道他们居然以此牟利。” 　　“这也是我能这么快把你捞出来的原因，因为你只是个被利用的初出茅庐的傻丫头。” 　　法尼拉羞恼地反击，“我不管，海因斯舅舅你就是变坏了！你可是坠姆伍德最优秀的年轻德鲁伊，结果你经历了什么，你现在居然在使用如此邪恶的法术伤害自然。” 　　“凋零魔法并不邪恶，你们这群梦精灵白痴，多路多也是，法兰奈尔也是，你们都是一群白痴，片面看待自然的白痴。你们无法理解我所掌控的是怎样伟大的力量，因为你们的眼光就和五十年前一样狭隘。” 　　“死亡并不可怕，它和生命一样，只是自然的一部分，但你们这群蠢货却弃之如履，看看这片土地，这就是你们这些盲目者未来的样子。” 　　“你胡说！这片大地是病了，它需要治愈，而不是被杀死！” 　　海因斯看着一脸气愤的外甥女，蕴藏在胸中的激动，不知不觉消散了。 　　他平淡地开口，就像平时一样没有点滴情绪的起伏。 　　“你还记得你晋升二阶的时候吗，法尼拉。” 　　“当然记得，”精灵少女看着自己的吊坠，“自然之力缠绕着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在这种活力中欢呼，我的力量在生长，生命达到了更高的层次，活力洗刷着我的身躯，父母将逸散的生命力灌注进这片绿叶里，成为了我的二阶能力。” 　　“为什么，当我们每提升一个阶段，都会有新的能力？为什么，每次晋升，我们都会承担失败受伤的风险？为什么，我们会有能量逸散，难道我们的身躯真的无法承担他们自己产生的魔力吗？” 　　“祭祀的教诲，这是生命的挑战，就像鹿群躲避捕食者的追猎，只有尽全力去拼搏，我们才会绽放远胜于自己的生命芳华，才会得到生命升华的奖励，也就是我们的能力。这是神明的恩赐。” 　　海因斯仔细地听完了法尼拉的话语，就像每一个梦精灵小时候都会听到的，一字未变，一成不变，顽固，愚蠢。 　　“法尼拉，你知道吗，所有的生灵，在晋升的时候，都会产生新的能力，哪怕他们是无神论者，或者是神灵之敌。” 　　“那是，那是因为神灵仁慈地赐福了每一个生命。” 　　“那是因为限制。每一个生灵，在晋升的时候，他的生命会本能地给他加上限制，就像一面看不到的墙，它会压抑生灵本身。因为每一个高等生命的诞生，都意味着有限资源的聚集，即使是你穿过了那道限制，那道限制也会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迹。自然也会本能地限制你的未来，将一部分你的力量用来反哺世界。能力，就是自然从我们身体里收取力量的筹码。不存在恩赐，不存在施舍，只存在交易。” 　　“然而，这个世界总会有一些贪婪的生灵，他们想要享受能力的便捷，又不想失去自己的能力，他们打破了限制。而自然也给予了惩罚。他们的身体扭曲，失去了原本的协调，变形，分裂，吞噬。这些破限者就是世界的疾病，他们将自然的力量据为己有，并且无限膨胀。” 　　“作为自然的守护者，我们应该杀死他们，而不是将我们的力量用来纠正他的限制，因为他的贪婪依旧会打破限制。” 　　“这就是凋零魔法，给予万物死亡，落叶归根。” 　　“死亡，就是生灵最大的限制，也是自然的最后一道守护壁障。” 　　法尼拉若有所思，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些巫妖！他们穿越了死亡的屏障，果然，他们就是自然的破坏者。” 　　海因斯看着激动的法尼拉，自己的外甥女还是和一以前一样一惊一乍，哪怕外表已经趋向成熟，但内心还是那个在森林中捕虫捉鸟的小丫头。 　　为什么她的性格会变成这样，自己的姐姐，记忆中的法兰奈尔是一个标准恬静的梦精灵美人，结婚之后，她逐渐适应了母亲的身份，虽然她在家中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但眼波中的流光时常会提醒那些交谈者，自己还是那朵精明的荆棘之花。 　　至于自己的姐夫，多路多，新晋的德鲁伊长老，虽然和自己的关系并不融洽，但也达不到敌视的程度。这恰好是因为，他内敛的个性，就像彬彬有礼的君子兰，很难引起他人的厌恶。这种与人为善，却又淡漠如水的习惯，使他让人信服的同时而又门徒众多。 　　所以，这个鲁莽的外甥女到底像谁。 　　海因斯打断了法尼拉的阴谋论，她已经幻想着一群巫妖在背地里计划着毁灭世界的勾当了，真是无稽之谈。 　　“法尼拉，巫妖并不是自然的敌人，不要忘记了，他们已经死了，他们没有突破死亡的限制。” 　　“但是，他们还像生者一样行动着，就像活物一样。” 　　“这也是我正困惑的原因，巫妖，他们是为什么活动的，不过，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想。” 　　“是什么，海因斯叔叔。” 　　“我曾经和几个还算友好的巫妖沟通过，那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因为那些骨头架子只会在乎自己的事，我曾经勾起了一个巫妖的兴趣，我们一起去光影区名为血腥玫瑰的酒吧喝了一杯。你说有不有趣，一个死人居然怀念小麦酒的味道，当酒液顺着他的脊椎骨留下来的时候，我一瞬间忘了说什么，还好有旁边的女侍夸奖了他的海量，我们的话题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巫妖，似乎是一个有着执念的种群。他们携带着生前的记忆，却没有携带过去的感受，就像一个不断捡拾记忆却又只带着一个破篓子的人。他们会执着于某一项单一的工作，对于其他的事物漠不关心。这也许就是你们对他们存在不好印象的原因，实际上，如果你们的兴趣正好一致，他们会是不错的朋友。你知道吗，其中有一个巫妖还给我进行了一次采访，说是会出相关的报道。” 　　“在我眼里，巫妖，大概是生者的强烈执念凝聚的残片，只是一些追梦者碎落的美好残渣而已。” 　　“事实上，我愿意更多的了解巫妖，研究死亡，我相信，他们会是自然的一部分，成为自然的守护者之一。” 　　法尼拉的脸色带上了一点古怪，“海因斯舅舅，你当时和几个巫妖朋友进行交流了？” 　　“是的，三个，他们自称是战吼先生，风怒先生和亡语先生。他们说当时他们赢下了一场伟大的胜利，正打算举行一次庆功宴。对了，当时采访我的的正是风怒先生。” 　　“海因斯舅舅有没有看安德瑞新闻报第一百零九期？” 　　“那是什么？” 　　“安德瑞学院的报纸，一所巫妖学院。那份报纸在我们秩序侧很难买到，但是我的混乱侧朋友，也就是仙人跳犯罪团伙曾经给我看过其中一期，听到你的介绍，我有理由相信，那正是对海因斯叔叔的采访报告。” 　　“真的？快告诉我，我的朋友们写了些什么。” 　　“我们学院的新闻媒体居然在彷徨之城遭遇了恋尸癖白化怪异男性精灵，我们的工作人员被其强行拖入了血腥玫瑰桃色酒吧，在对我们灌酒之后，他的扭曲欲望被进一步释放，但是我们机智的安德瑞成员最后逃出了虎口。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他是否有强烈的精神疾病，这是否是彷徨之城这座美丽城市被隐藏的阴暗面之一。因为后续报道任务过于艰难，为了我们的媒体工作者的身体安全，不会有接下来的报道行动。” 　　“……”海因斯将提灯靠近了自己的脑袋，感受着火苗的冰冷。“我记住了，风怒先生，期待我们的下一次会面。” 　　“别想了，叔叔，安德瑞学院都是巫妖，他们有着伪装和代号，你找不到人的。” 　　“啧。” 　　“我们还是继续前进吧，舅舅。” 　　海因斯又提了一句。 　　“法尼拉，如果一个生灵，打破了自身的限制，并且突破了死亡，你知道，它会成为什么吗？” 　　“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舅舅，破限者都是自然的敌人。那么，连死亡这一最后限制都打破的生灵，当然也是自然的……”法尼拉想到了什么，因为这一段描述是多么的熟悉。 　　“没有弱点，不惧生死……”法尼拉的瞳孔睁大，她颤抖着抱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把自己的念头甩出去。 　　“不惧生死，超凡至高。占有着世界的宏大力量。” 　　“自然的敌人，最强大的破格者。” 　　“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降灵法师的战斗规则 　　白色大型骸骨造物在树林中移动，就像林中幽魂，只留下腿足在草叶上滑过的沙沙声。 　　莱尔三人在它的背后休息，还算惬意。移动产生的起伏微乎其微，一些挡路的突出树枝也被多足战车的前肢切断。只要半蹲着，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麻烦。 　　“威廉，你的幸运金币是不是丢了，上一次猜正反游戏，你好像忘记收起来了？” 　　“别担心，它在这。”威廉从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小东西，正是当时那个有着男人头像和卷轴羽毛笔徽记的金币。 　　“你什么时候收起来的？” 　　“我并没有收起来，它自己跑回来的。”威廉笑了笑，为了做示范，他直接将金币丢了出去，那枚亮闪闪的金币就被这么任性的丢进了草丛里，在飞驰的三人眼中逐渐离去。 　　“那是道尔吉特家族的宝物之一，它是一件魔法物品。无论我把它丢在哪里，不管多远，一段时间之后，它都会完好无损的回到我的口袋里。我曾经用它去抵押过不少东西，但最后它还是会出现在我的口袋里。它隐藏着相当高深的魔法技艺，说不定它还有别的作用。但是，我暂时还打不开。” 　　脚下的造物突然停止了移动，它的身体匍匐的很低，修长的腿足舒展开，像一只在海底滑动的棘皮海星。夹在骨缝中的红色血肉流动出来，组成一层粘膜包裹白骨，巨大的白骨腿足在这件红色外衣的作用下，落在地面悄无声息。它是一只专业的捕食者。 　　作为脑袋的红色肉块在脑后生成一个孔洞，带着灵魂火焰的骷髅透骨从中钻出，渗人的眼神直盯莱尔。 　　“它侦察到敌人了，或者说，活物。” 　　“战斗要开始了，先生们。” 　　三人在一处阴暗角落下了车。 　　威廉和凯文看着莱尔，不算上一次遭受袭击，这一次，才是三人真正的第一次攻击，或者说，莱尔的第一次攻击。 　　“怎么做？” 　　“先把暗处的老鼠揪出来。” 　　“莱尔，我提醒你一下，咱们也在暗处。” 　　“没有战斗力的吉祥物，请别打岔。”莱尔瞪了凯文一眼，放松心神，在威廉的警戒下，全身心地操纵自己的造物。 　　骸骨蜘蛛无声的爬上了树，粘性血肉将其固定在树干上，孔洞中骸骨，正在扫视四周。 　　“生命一号，在这里……” 　　“二号，那边……” 　　“三号，那边……” 　　在莱尔的脑海中，一个个蹲伏在灌木中的身影彼此分散，松散的哨兵。在三人周围，有着十二个暗哨。黑色的液体爬上了莱尔的身体，妮娅将自己感知到的信息，传递到莱尔的脑海。 　　捕兽夹隐藏在散乱的枯草下，沾着血迹的狰狞铁夹在等待莽撞的猎物。 　　莱尔睁开了眼睛，将情报分享给两人。 　　“暗杀吧，你还能继续下毒吗？莱尔。” 　　“他们彼此间的距离，太分散了，是一条线状，彼此之间又有着戒备，投放瘟疫不合适。” 　　莱尔的眼睛里闪着光亮，他看着威廉。 　　“威廉，你会唤风吧？” 　　…… 　　被标记为生命一号的贼匪正蹲伏在草丛里，他的位置，只有生命二号能够观测到。 　　威廉站在两人面前，妮娅的黑色触手贴在三人脸上，他们紧闭双眼，感受着骸骨蜘蛛的视野。 　　“凯文，你来找时机。” 　　凯文用异样的视觉角度观察着生命二号。 　　“就是现在！二点钟方向到八点钟方向，微风。” 　　随着凯文的指示，威廉释放了吹风。 　　一阵微风吹动着生命二号贼匪的隐藏的灌木丛，抖动的树叶遮挡了一下他的视野。 　　生命一号在微风中只是抖了抖身子，心里抱怨突然感受到的寒意。 　　他没有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垂降到他的正上方，锐利的腿矛在空中无声地展开，一前一后，像一轮苍白的下弦月。一团红色的酸蚀粘液喷射到生命一号的脑袋上，将他的头部完全包裹。还没等他体会到脸部的酸疼，两根交叉的骨矛将他的身体完全捅穿。 　　他痛苦地惨叫着，但在红色的粘液里只产生了一个扭曲的人形面孔。 　　生命二号的灌木丛停止了抖动，他敏感地看了看一号的灌木丛，没有变化。 　　一切正常。 　　二号、三号、四号…… 　　三人拔除了所有的哨兵，强盗劫匪失去了他们的眼睛。 　　在白骨造物的视野中，莱尔发现了一座小营寨。那是强盗的大本营。 　　…… 　　一个慌张的人影捂着伤口在草地上奔跑，他失去了一条手臂，鲜血流了一路。 　　守卫在围墙后的强盗很快就发现了他，从粗糙的服装和那张扭曲在一起但依旧熟悉的脸判断，那正是自己的派出去的斥候之一。 　　他此时正在惊慌地吼叫着，那动静，能把营寨里的所有人都惊动。 　　他拼命敲打着大门，乞求自己曾经的同伴把自己放进去。 　　“怪物！有怪物在猎杀我们！” 　　守城的强盗询问自己的队长。 　　“要把他放进来吗？” 　　“放进来，我们对哈姆雷特新出现的怪物一无所知，希望能在这个蠢货死前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两个强盗操控着连接大门的木制转轮，把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同伴放了进来。 　　还没等他歇息片刻，一只强健有力的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像一条死猪一样拖行到小队长面前。 　　“说吧，告诉我你看到的怪物是什么，说完，我会给你活命的草药。” 　　“好的，头儿，我……我这就告诉你。” 　　那个失血过多的盗匪脸色惨白，声音因为过度虚弱变得无比轻微。 　　贼匪小队长不得不靠近他才能听清。 　　“那个怪物在……在……” 　　“在我的身体里。” 　　他的肉体一瞬间溃烂，飞溅的血水中长出一条条血肉触手。挥舞的触手缠绕著周围的人体，空荡荡的腹腔中，一个装着惨绿色液体的玻璃瓶被触手捏碎。 　　那些触手很快被亡命徒斩断，连同那个骷髅一起被切碎。 　　强盗们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胆寒，哪怕只剩一颗头骨，他还在说话。 　　“时间到了。” 　　所有人的心惊肉跳还没有退去，他们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在这样的恐惧中，围墙外，一只硕大的蜘蛛白骨怪物爬了进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舍里乌 　　强盗的营地里，传出了惊慌喊杀的声音，自己的造物正在那座建筑物里杀戮，收割死亡。对此，莱尔表现得相当淡然，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凯文的脸上带着一丝丝不忍，但看着两位同伴的淡漠眼神，他仅仅是皱了皱眉。 　　三人的工作现在相当轻松。守在大门，给落荒而逃伤势惨重的强盗补刀。 　　这一点，威廉就能轻松做到。他在城门外用土元素竖立了一面尖刺墙。那些慌不择路从围墙后跳出来的人，会在重力的作用下把自己变成串儿。那些幸运的人，也会得到他的一发火球术。 　　“多亏了莱尔，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给他们收尸就好了。”威廉毫不吝啬地对自己的同伴夸奖了一句，曾经独自一人的威廉感受到了死灵法术给自己带来的便利，尽管过程有那么点血腥。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好用，永远是第一位。 　　他自然地拍了拍正在操控怪物的莱尔，没想到莱尔居然咳出了一口血。 　　“这……这我干的？” 　　莱尔没有在意威廉，他的双眼紧盯着土墙后，“我的造物被干掉了。” 　　“怎么可能！一个强盗营地里居然有这么强大的人！” 　　“做好准备吧，我们将要面对的，可不一定是人。” 　　话音未落，大门处的土墙轰然破碎，一个魁梧的声音提着一把大长刀走了出来。 　　他的身体有两米多高，身躯魁梧得如同水缸，膀大腰圆，皮肤深棕，狰狞的血管就潜伏在表皮之下。他的腰腹上有一个碗口粗的伤口，一截白色的骨头固定在肌肉里，那是骸骨蜘蛛的蛛矛。他的面容扭曲，就在脸部皮肤下，一个异状血管正在扭动着。他的口中冒出白沫，发出野兽般的哀嚎。眼珠泛白，抽搐的眼球瞪视着三人的位置。 　　吼！！！ 　　这个强盗头目冲了过来，像一头发疯的蛮牛。 　　缓慢诅咒，虚弱诅咒。过于强大的体魄让这些负面效果收效甚微，但已经给某人准备了足够的时间。 　　冰柱术！三人的脚下升起了冰柱，躲过了第一次冲击。冰柱倒塌，妮娅伸出触手抓住了莱尔和凯文。 　　轻风术！威廉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下坠位置，魔杖高举。 　　连珠火球！ 　　火球术轰击在了强盗头目背上，他的皮肤被炙烤得发黑碳化，但烧焦的碳层下，鲜红的血肉开始蠕动再生。 　　“莱尔！这是什么怪物！” 　　“不知道！但是既然是血肉，就用冰，寒冷可以降低生物的活性！” 　　威廉点了点头，“懂了，把凯文借我一用。” 　　“哈？”空中的凯文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妮娅的触手抛到了半空中。当凯文再次落地的时候，自己正站在一个冰柱上，离强盗头目不到十米的距离。 　　强盗头目看着近在咫尺的凯文，冲了过来。 　　轰的一声，冰柱破碎，但可能是距离不够，导致冲击力不强，破碎的冰块并没有变成粉末，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冰刃。 　　凯文脚下的支柱被打碎，和冰柱一起掉了下去。强盗头目挥舞大刀劈砍，但因为冰面的折射作用，砍到了空气。 　　凯文脚踩的冰块，因为刀刃的切割变得锋利，顺着笔直刀身滑落，直直地刺进了强盗头目的胸口。 　　血液四溅，强盗头目被冰块掩埋，而凯文也因惯性滚落到了一边的草地上。 　　急冻法咒！ 　　威廉的魔杖绽放着寒气，那些冰块开始凝结，给强盗头目打造了一所冰牢。 　　他喘着粗气，感受着体内所剩无几的魔力，强盗头目成为了一座冰雕。 　　威廉露出了微笑。 　　“冰爆。” 　　冰牢碎裂，连同里面的人形一起碎成了冰渣。 　　…… 　　强盗营地回到了刚开始的样子。一个个阴冷的强盗正在围墙上巡逻，它们漠视着四周。 　　营地的中心楼层里，威廉点燃了中心的火盆。 　　“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在这里留守一夜，不要忘了那些强盗防备的东西。即使莱尔复苏了那些强盗，并且伪装了样子，我们今晚都必须保持清醒。” 　　莱尔正在搅动着汤锅，妮娅将一团黄色黏液丢进了锅里。 　　“妮娅的黏液有补充精力的作用，你们最好都喝点。” 　　凯文一脸别扭地喝完了汤汁，一脸意外。 　　“味道居然意外的不错！” 　　一夜相安无事。 　　…… 　　“那是什么？凯文。” 　　第二天早晨，三人继续前进，他们看到了已经倒坍倾斜的哈姆雷特郡界碑，就在界碑旁侧的草地上，凯文拾取到了一个红色封皮的书卷。 　　“一封信。” 　　【致我敬爱的母亲： 　　当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准备逃离哈姆雷特了。 　　哈姆雷特公爵是一个可怕的人。我知道，你不愿意听到任何关于公爵的坏话，但是这是我真实的想法。他每日每夜都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进行着神秘可怕的仪式。这座公爵府邸就和他一样阴森，虽然我从您生下我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没离开过哈姆雷特郡半步。 　　也许你还会训斥我，不应该对自己的生父如此无礼。但是公爵大人绝对没有做到任何一个父亲该做的。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他的子嗣众多，妻妾成群，他从未在乎过我们母子。 　　您曾经和我说过您的故事，你原本是一个富商的女儿，但是一场可怕的海难，吞噬了您除了生命之外的全部。你愿意付出自己现有的一切，包括爱意，来报答你的恩人，哈姆雷特公爵。 　　在生下我以后，您一直在府邸里干着女佣的工作。哪怕是忙碌一天后，您也拖着疲乏的身躯照顾幼小的我。您希望我能得到公爵的喜爱。 　　在我十五岁之前，我确实是那么做的，直到我那一天因为好奇心踏进他的书房。他的书桌上摆满了各种怪诞诡异的仪式图纸，有些仅是触碰都让我毛骨悚然。 　　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公爵先生，似乎在研究什么可怕的邪教仪式。那场与您有关的海难，似乎正是仪式的一部分。如果您现在爱了二十年的人，恰好是杀害您亲人的凶手，您会变得怎么样？请原谅我的懦弱，我不敢将如此可怕的真相告诉您。也正是因为我的懦弱，才会导致接下来的惨剧发生。 　　我的可怜的母亲，豺狼何时会怜悯羔羊。当您兴奋地告诉我，在那一天，公爵大人准备与你在海湾幽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厄运要来了。我试图阻止您，但您对公爵的爱，已经超越了言语能够纠正的地步。我在最后关头想要使用武力，但是，我那名义上的兄弟，实际上的主人，布雷泽·哈姆雷特先生正在和我进行痛打落水狗的游戏。 　　我绝望地趴在窗台上，看着您离开了我，就再也没有回来。 　　公爵已经疯了，或者说他原本就是疯的。先是旅人，接着是镇民，佣人，妻妾，子嗣，每一天，哈姆雷特都有新的人消失在这座府邸里。 　　我一定要逃出去。 　　在我很小的时候，您曾经告诉过我，当您怀孕时，天空中最亮的星辰在你的梦中闪耀。那颗星的名字成为了我的名字。 　　但是，我的母亲，那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天空中最亮的星星，其实是早晨出现的维纳斯。 　　我会成为最耀眼的星星，就像您期待的那样。 　　我把我的书信留在哈姆雷特，将我的过去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爱你的。 　　舍里乌。】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死亡之歌 　　“是不是感觉有点失望？”碧翠丝双手交叠在背后。黑色的指甲上，蓝绿色血液滴落，在那些被撕碎的鱼人脸颊上流动。她的血色瞳孔在夜晚闪烁着光芒，就像是灯光照射在装满红葡萄酒的高脚杯上的剔透。她将下巴压在了阿里安娜单薄的肩膀上，带着坏笑，看着眼前的生物。 　　“没想到，真正的塞壬居然如此……丑陋。”碧翠丝将塞壬一词咬的很重，话语中的调皮气息，像是要在阿里安娜的脸上亲一口。 　　在两姐妹的面前的，盘坐在阴湿巢穴里的怪物，臃肿肥大。她的身体下肢是一条肥大的水蛇尾，或者说拉长的蛆虫更接近一点。沙砾一样的暗黄色鳞片爬满了她的背部，她的身躯上沾满肮脏的污泥。人形的上身在肥胖下肢的衬托下显得滑稽，她的脸就像那些最丑陋的人鱼，一个像是灯泡鱼大的突起触角吊在她的鼓胀翻白眼珠前，照亮了张隐藏在黑暗里的大嘴，就像是强行组装在一起的鲨鱼牙齿。鱼人和人形的海洋怪物围绕在她的周围，众星捧月。 　　阿里安娜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毫无美感，这只怪物的内在是空的，空荡的灵魂无法谱写音乐，看来自己的想法又要落空了。 　　“我们离开吧，碧翠丝，这里已经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了。” 　　“他们好像没有放我们走的意思，亲爱的姐姐。”碧翠丝笑看围拢过来的怪物，脚下的尸体中，蓝绿色的血液被抽出，在她的手心汇聚成血球。 　　阿里安娜不喜欢碧翠丝被嗜血冲动掌控的样子，她决定先出手。 　　“一重绝响。”挥动的魔杖召唤了一个嚎叫的幽灵，她嘶吼着，制造的声浪就像无形的刀刃，将不断冲锋的鱼人切碎。 　　“走吧，碧翠丝，要不然你又要酗酒了。” 　　碧翠丝无所谓地拍了拍手掌，“好吧，这种层次的战斗还不值得我饮酒庆祝。” 　　两姐妹转过身，正准备离开。 　　一道悠扬的动听嗓音出现在两人耳朵里，就像是心中出现了一轮月亮，甜美的声音洗刷着听者的疲惫，也在扭曲她们的意志。 　　两姐妹同时转身，看着出声的肿胀女妖。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姐姐，这个不知死活的塞壬正在魅惑我们。我是不是可以将这理解为对纳斯兰女儿的挑衅？”碧翠丝的眼睛里带着一层恶意，“我是不是可以教训她了？” 　　阿里安娜还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动人歌声，“她似乎可以交流，碧翠丝。” 　　“交流是建立在双方愿意的基础上的，姐姐。我不认为……” 　　两姐妹的争执还没结束，塞壬海妖开始了移动，那并不像是攻击，她移动得很慢。拖拽着自己的臃肿身体，一步步朝着碧翠丝移动。 　　碧翠丝亮出了自己的锋利指甲，但最终被阿里安娜阻止。 　　“姐姐？” 　　“我们退后，碧翠丝。” 　　塞壬女妖缓缓地蠕动到了她的洞穴外，在阿里安娜的默许下。她伫立在海滩上，原本在黑暗洞穴中的狂躁也不复存在。她的丑陋头颅看着海面，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回头，看着背后山崖上耸立的那一栋高大建筑，高高的尖塔联通着厚厚的阴云，将阴霾笼罩在整个哈姆雷特。 　　一道月光照射到了女妖身上，她的肥硕身体冒出白烟，月光下，她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一个人类？” 　　那是一个穿着湿透礼服的长发女人，她的头发里还夹杂着海草，粗糙的肌肤带着岁月的妆点，以及一双温柔的眼神。 　　她的容貌称不上漂亮，但眉宇间带着一种温和，尽管这种柔和已经被世界扭曲成恐怖，只有在月光下才能回到原样。 　　长发女人朝着阿里安娜和碧翠丝鞠了一躬，完善的礼仪表明其曾经受够良好的教育。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和颤音，就像是寒冷时的打颤。 　　“我很抱歉，曾经对你们制造的伤害。我在很多时候都无法控制自己，我的脑海里有着别的疯狂的声音。”女人说着说着，痛苦地抱住脑袋，随着一声闷哼，一条深红色的尖刺从她的肩胛骨长出，将这个可怜人的身体破坏得不成样子。 　　在数次深呼吸之后，女人总算摆脱了身体撕裂的痛楚，回归清醒。 　　她看着阿里安娜，做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请赶快离开吧，趁我还没有变化，趁我还没有伤害到你们。” 　　“你是一个人类？” 　　“曾经是……”女人看着沉默的阿里安娜，“你似乎感觉到了失望……” 　　“我想要找寻提高自己歌唱能力的方法，因此在找寻真正的塞壬女妖。” 　　“可以向我展示一下吗？你的歌声。”不成人样的女人露出了一个微笑，也许是长时间的怪物状态让她感受到了孤独，也许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热心肠。“我曾经接受过一段时间的音乐练习，在几十年前，人类的，说不定，我停留在脑海角落的美好记忆还能对你的歌唱技巧产生一些好的作用。” 　　阿里安娜回想起不久前听到的动人歌声，自己居然对着这个前人类点了点头。 　　她手中交叠在胸前，看着在阴云后露出侧颜的月亮。 　　阿里安娜开始高歌。 　　…… 　　莱尔蜷缩在强盗营地的塔楼里，正对着篝火，突然，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莱尔？” 　　“心脏抖动了一下。” 　　“……希望你的心脏不要有事，能停下来。”凯文的一脸担心变成鄙夷，重新缩回到自己的毛毯里。 　　“是真的，我预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 　　海湾里，还能保持清醒的鱼人争先恐后地逃回水里，剩下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碧翠丝捂着自己的耳朵蹲在一边，那个女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惊奇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女。 　　她身上的畸变骨刺都在抽搐，秉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她完整了听完了阿里安娜的一首歌。 　　差点结束了自己的怪物生命。 　　拍了拍自己像是浆糊一样的大脑，她艰难地开口说话。 　　“您……不是活物吧。” 　　“是的，我是一只巫妖，这和我的歌声有什么关系吗？” 　　“在人类音乐家中流传着一个荒诞的传说，一位完美的歌唱家，在死后，声音会得到死神的青睐，她会在死者的国度继续歌唱，为那些痴迷的死者。” 　　“她的歌声会变成死亡之音，它会唤醒生命最本能的感知。” 　　“那就是，痛苦。” 　　“死者会因为体会到生前的感受而感到欢愉，而生者，将会承受这一难以忍受的折磨。” 　　“女士，你的声音，是生者所无法承受的天籁。即使你再如何精修，也无济于事。它只属于死者。” 　　阿里安娜像是遭受了打击。 　　“它，只属于死者？” 　　“他，不属于死者？”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集合的探索者 　　哈姆雷特小镇并没有坚固的高墙，这可能是公爵并没有居住在小镇的缘故。 　　公爵的府邸在一座荒芜山峰的半山腰上，而哈姆雷特小镇则在山脚，镇里的建筑都是平矮的房屋，最高的旅店也不会超过三层，镇中心，竖立着一个高大英俊男人的石像，想必那就是哈姆雷特公爵。 　　乡镇建筑破旧不堪，有些房屋的墙壁已经倒塌，还算完整的住房里，家家户户都用木板将门窗钉死。 　　在莱尔等人走进哈姆雷特小镇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眼前的画面。 　　此时正是上午，头顶的阴云遮住了太阳。整个小镇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至于那些被木板钉死，内部被黑暗填充的房子，莱尔没有靠近。整个小镇萦绕在一股诡异恐怖的气氛中，就像一座死城。 　　三人跨过哈姆雷特的低矮护栏，原本是门的位置已经被杂物堆积无法通过。疫医的黑大衣下，流动的妮娅重新钻回裤腿。 　　“没有危险。” 　　既然是哈姆雷特的继承人筛选，那么作为继承人的凯文绝对要光明正大地表露身份。因为莱尔可能会使用死灵法术需要隐瞒身份，那威廉，就要充当凯文的侍从角色。这说不定是最恰当的方式，这两个家伙都人模狗样。 　　三个人在小镇的边缘吹着冷风，这该死的鬼天气，现在明明还是夏天。 　　“见鬼，这里难道就没有活人吗？” 　　“有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像从冰窖里挂出的凉风，吹拂在三人背后。 　　那是一个皮包骨头的老头，稀松的白发就像沙漠里的骆驼刺，东一撮西一撮。他的皮肤干瘪，两个眼袋下垂十分严重，像是挂着无形的砝码。他穿着一件破旧的黑袍，包裹住皱巴巴的脑袋，整个人蜷缩进了一把黑色的扶手椅里，他坐在一面土墙的反面，躲过了冷风。一大一小的眼珠子瞪着向前行进的三人。 　　“是新来的继承者吧，我是哈姆雷特的登记员，来我这签一下你的名字。” 　　“哦。”凯文在那张泛黄的纸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看着老头的干瘦身体，他情不自禁地表达了关心。 　　“老先生，哈姆雷特怎么会选你到登记员，那些年轻的小子哪去了？” 　　老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和一口黄牙，他说着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以前是哈姆雷特的守墓人，不过那工作已经不景气了，才到这当个登记官混日子。”说着，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投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形石料给凯文看了看。 　　“二十个银币。” 　　凯文理解了老头的意思。“你怎么不去抢，就你手里这块石头值二十个银币，什么鬼东西这么值钱。” 　　老头的笑声变得刺耳而又阴森。 　　“你的墓碑啊，给我二十个银币，我就刻上你的名字，起码，在你死后，你还有块石头，不是吗？” 　　对于老头这种含有诅咒意味的话，凯文并没有暴怒，他的情绪被心里的恐惧压制了，这个地方，邪门的很。 　　似乎就是把刚才的一幕当成玩笑，老头当做无事发生。他摇动着自己的摇椅，手中还把玩着那块石料。 　　“想找休息的地方就去旅店，哈姆雷特人都不喜欢生人，住宿费放旅店柜台上就行了。实在住不惯，你可以直接去公爵的府邸，就在半山腰，那里有足够多的空房间，供你们居住。” 　　三人继续前进，老头依旧在他的摇椅上，尽管是一个怪脾气，但有一个人说话后，三人的紧张消除了不少。 　　“我们怎么走，旅店还是直接前往公爵府？” 　　“旅店。你不记得舍里乌的书信了？哈姆雷特小镇尚且这么诡异，研究邪恶仪式的公爵府，肯定比这里可怕多了。” 　　“当然我们也不要这么着急前往旅店，我建议我们先四下转转，确定周围的危险性。” 　　三人很快确定了新的行程，不过在出发之余，威廉叫住了凯文。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凯文，我想你大概也注意到了，你的继承者之旅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遭遇超出我们想象的危险。如果真到了那时候，我，一定会抛下你的。我会抛下你独自求生。” 　　“威廉……” 　　“我可不会为了区区财富葬送我的性命。” 　　“我明白，我也不会。如果接下来真的有我们无法面对的恐怖。那咱们，就可耻的逃跑吧。” 　　逃跑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 　　三人沿着哈姆雷特小镇的外围移动着，视野中，一个活物都没有。 　　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三人十米外的草丛传出了声响。 　　威廉攥紧过的魔杖，莱尔准备好的诅咒，妮娅已经流淌在地面的液体触须，还有凯文的吞咽声。 　　一盏带着白光的木制提灯，从草丛里伸了出来。 　　一个白色长发的人形生物，莱尔从那双狭长的耳朵，判断了他的种族，精灵，只是，他的苍白皮肤相当罕见。 　　对峙了好一会儿，莱尔等人松了口气。 　　“想在这里遇到一个活人可真不容易，先生。” 　　白发长耳精灵放下了他的提灯，他看着莱尔的鸟嘴面具，眼神中带着思索。 　　“法尼拉，他们不是敌人。” 　　就在三人的侧面，距离威廉最近的另一个草丛，持弓搭箭的精灵少女从草丛中走了出来。 　　原来，海因斯是在诱敌。 　　“诶？你是那时的安德瑞人？！”精灵少女看着莱尔传出了惊呼声。 　　莱尔也想起了精灵的身份，想必威廉也同样惊讶。 　　“仙人跳精灵少女！” 　　“才不是什么仙人跳！我叫法尼拉！”活跃的女性精灵扫了扫莱尔身边的人。“安德瑞人，你的那个色咪咪的小丑朋友呢？” 　　莱尔瞥了眼正在冒冷汗的威廉，“我们分道扬镳了。” 　　“哼，算他走运。” 　　自己外甥女在一旁不知怎的突然生气，海因斯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隐约中带着一道白光。 　　“你好，我是凋零德鲁伊，海因斯。” 　　“你好，海因斯先生，我是疫医。” 　　握手一触即分。 　　“疫医，你认识风怒先生吗？一个安德瑞人。” 第一百七十章 分歧的探险者 　　厚重的石块像石榴果实镶嵌在山体里，经过日月的常年打磨，布满了灰尘。每一次撞击，伴随着松动，都会有灰尘掉落。 　　间隙中的光亮变得越来越刺眼，仿佛有什么奇珍异宝横空出世。 　　轰的一声，石块破碎了。 　　闪光的卡莲走了出来。她将圣光战锤杵在地上，自己依靠着竖立的锤柄暂时歇息。大口呼吸着空气，看着远处不断降落的夕阳。 　　“莉安娜姐姐！我们终于走出来了！”原本探索的墓穴之后，居然是一片深居黑暗的古老陵寝，其中并没有多少圣光的敌人，甚至有些棺材里还是空的。根据墓室的陈列以及其中的陪葬品，可以看出属于一个大家族。 　　“是哪个家族的笨蛋子孙会把先祖的陵墓封锁？搬运那些笨重的石头可花了我不小的力气。” 　　艾丽安从墓室的空洞中走了出来，她的手指在古旧墓室的墙壁上抚摸，端详着那些因为石块挤压产生的刻痕。 　　“墓室内侧的石块是最小的，越向外，石块的直径反而在逐渐增大。” 　　卡莲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同伴拨弄那些小石子。 　　“石块有什么奇怪的，大大小小不是很正常的吗？” 　　艾丽安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当然有古怪，当人们想要封死某一条道路时，他们会先堆积大型石块固定，再用小石块填补缝隙，所以人为的岩石封锁会有很强的规律性。通常都是越到外面，颗粒直径越小。” 　　卡莲听着圣光前辈的解释，难得也进入了思索，她揉着自己的脑袋，盯着那些大石块念念有词。 　　“但是，我们遇到的石块反而是，越往外面石块越大。也就是说……” 　　“并不是外界在封锁墓室，而是墓室在封锁外界。” 　　卡莲的大眼睛惊讶地眨了眨，“墓室里的人干的？” 　　“也许是从墓室逃脱的人，那片墓室有两个出口，或者，就是那些被你净化的亡者干的。他们在恐惧，外界的什么东西……” 　　随着艾丽安的朝向看去，那是一片浸润在落日余晖中的城镇。阳光洒在镇中心雕像的侧面，将背光的一侧，映衬得宛如深渊。 　　“那边有一个小镇，莉安娜姐姐！训练一天了，我们快点去找旅店吃饭吧！” 　　“卡莲，你真是个小笨蛋。” 　　“？？？” 　　陵寝和小镇之间有一条砖石小路，在疯长的杂草中间。 　　卡莲走在前面，齐膝草叶扫动她的修女裙，发出了沙沙声。 　　她紧张地看着不远处幽暗的树林，微风挂动那些植物的阴影，像是有怪物在林间嘶吼，在下一秒就会跳出来。 　　走向小镇的路是一条下坡路，墓穴的位置在巨大山体的侧面，艾丽安抬头看了看山坡，山腰上有一座贵族城堡，几乎和降临的夜幕融为一体。 　　两人看到了道路的分叉口，一条通向远处的小镇，另一条则延伸进看不见的山下。 　　如果在夜晚行走，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分叉口，因为你不知道，你会在拐角遭遇到什么东西。 　　怕什么，来什么，这就是命运的表现形式之一。 　　在卡莲的眼睛里，两个修长的身影从另一条道路黑暗中走出，来到了两人的正前方，她们背对着卡莲一黑一白，带着一种别样的梦幻。 　　卡莲心中的圣骑士本能苏醒了。在艾丽安的阻止还没有开始之前。 　　“侦查邪恶！” 　　黄色的光亮降落在那两道魅影身上，一灰一红两个印记出现在了魅影上方。 　　那是，邪恶！ 　　“圣光会制裁……”嘴里的话还没说完。 　　黑色的魅影已经出现在了卡莲的面前，那双猩红的眼瞳看着卡莲的目光中带着玩味。 　　白色的身影，不急不慢地飘荡过来，是的，飘荡。迷蒙的身形笼罩在轻盈的柔纱里，带着一种空灵的柔美。 　　卡莲的神情开始涣散，她想要拥抱眼前的身影，但心里却又害怕她们。这种古怪的感觉，正在击溃她的意志，将她变成一个提线木偶。 　　艾丽安站在了卡莲面前，柔和的光明像是粉尘洒在卡莲的头顶，她瞬间清醒过来，但之前的魅惑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 　　阿里安娜对着艾丽安点了点脑袋，她看着躲在修女背后的怯懦女孩，不再追究她的冒犯。 　　她俯下身子，面纱逐渐靠近卡莲惊慌的脸。 　　“不可以学坏哦。” 　　柔和的声音让卡莲再次神情恍惚，她下意识地点了点脑袋，脸上带着羞涩的酡红。然后身体一颤，猛地甩了甩脑袋，眼睛里重现清明，她做出一个龇牙咧嘴的动作，像一条色厉内茬的小狗。 　　“我一定会净化……”挽回颜面的威胁还没发出，艾丽安揪住了卡莲的小耳朵。“莉安娜姐姐！疼！” 　　卡莲的滑稽样子引起了在场女士的欢乐，碧翠丝当场就发出了悠扬的笑声。 　　卡莲揉着耳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对此，碧翠丝露出微笑，她的尖锐犬齿在闪闪发光。 　　阿里安娜牵住了自己的妹妹，她回头和艾丽安进行了道别。 　　“我们先前往哈姆雷特小镇了。” 　　两姐妹先行离去。 　　艾丽安则带着卡莲呆在原地。 　　“你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了吗？”艾丽安的话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沉，这让卡莲回想起了自己父亲每次生气的前兆，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错在我太弱了。” 　　“不，错在你没有预估对方的实力，就直接挑衅。你应该知道侦查邪恶对于其他种族意味着什么？” 　　卡莲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是圣骑士都是这么做的啊。” 　　“谁说圣骑士都是这么做的！” 　　“在十字军东征的传说故事里，他们都是侦查邪恶起手的。” 　　“那他们打败对手了吗！” 　　“打败了，书里记载的所有侦查邪恶起手的十字军战士都胜利了。” 　　“那是因为所有打不过的都已经被盛怒的敌人打死了，死者不会被写进书里。” 　　“卡莲，不要用侦查邪恶挑衅别人！” 　　“可是她们真的是邪恶啊！” 　　“嗯？”艾丽安发出了一声轻哼，吓得卡莲捂着耳朵连忙答应这个要求。 　　艾丽安叹了口气。见面一发侦查邪恶糊脸的习惯，似乎是被某个家伙带出来的。 　　“该死的大主教大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真正的集合 　　海因斯在茂盛的草叶中摸索着，那张提起的灯笼亮起白色火焰，接近光亮范围的植物尽皆倒伏。他拨动植物的根茎，最后找到了一块深黑色的土壤。 　　一个法阵，一段符咒，一颗掉落的白色火星。周围的植物都在枯萎，黑色的粉尘掉落在地上，融入干裂的泥土里，变成深棕色的湿润土壤。 　　法尼拉在四周扫视可能的威胁，威廉则默不作声地站在离精灵少女最远的位置。 　　凯文侧过了身子，对着身边的莱尔小声嘀咕，“疫医，这个精灵的除草技术真不错。你说，我能不能也带他去我家庄园除除草，顺便把我爹那片喜爱的紫罗兰花田毁了。我小时候摘了几朵紫罗兰就被他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海因斯刚好站起身，他的精灵耳抖动着，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只有植物出现病症，我才会去修正。自然中的每一个正常生灵都有挣扎求生的权利。人类，即使你们是时代的胜利者，也应该对其他生灵保持尊重。” 　　“海因斯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 　　“这片土地被污染了，我在净化它。” 　　“效果如何？” 　　“暂时性的，污染的根源没有解决，一切工作，指标不治本。”海因斯抬起了头颅，看着远处山腰上先一步步入黑暗的城堡。 　　“天色不早了，我们最好前去休息。” 　　…… 　　旅店破破烂烂，悬挂在门口的门牌只剩下一条绳索悬吊，在空中摇晃，大部分的石头建筑，但却是地板是几根粗糙的横木，踩在地板上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两扇厚重的大门，一面从内部被完完全全钉死，另一面也是虚掩着。所有的窗户就像其他建筑被钉死，从屋内只能听到门外刮风的呜呜声。 　　陈旧的柜台上显得空荡荡，没有酒水或者干酪块的装饰，台面像是被时常擦洗过，非常干净，只可惜，并没有人站在柜台后。 　　五把孤零零的钥匙整齐排列在柜台上，如同事先准备好的一样。一枚钥匙下压着一张像是树皮一样的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书写着。 　　“五十于勒一晚，食物饮水自备，钱放在柜台上。如果没有，晚上，我会去你房间找你。” 　　好吧，看来没有人愿意以身犯险。老实地将硬币放在了桌面上，堆出一座小山，莱尔等人拿着钥匙，走进了房间。 　　莱尔三人走进了一间，两个精灵也走进了一间，看玩笑，谁会选择在这个鬼地方独自一人。 　　妮娅爬上了天花板，一条条触手在空中组成了一张大网，将那些用强盗部件制造的小东西塞到房间的各个位置，那是兼具报警和阻拦功能的血肉装置。 　　威廉在墙壁上刻画着法阵，当这个青蓝色纹路的大型法阵刻录完成，随着魔力的注入，莱尔等人听到了轻微的声音。 　　“感知法阵。他可以放大生物的声音。” 　　莱尔听到了精灵的交谈声。 　　“法尼拉，在之后的行动里，绝对不要独自一人，你一定要呆在我的身边。” 　　“是有什么危险吗？海因斯舅舅。” 　　“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这个地方……” 　　突兀的脚步声打断了精灵的对话，他们保持沉默，倾听着这个从柜台那传来的声音。 　　莱尔看了看自己的朋友。 　　“又有人到了。” 　　“没准是旅店老板，他桌子上可是放着一大堆硬币。” 　　“我们要去看看吗？” 　　“当然，呆在房间里什么都做不到。不过当心点，我们悄悄地把门打开……” 　　莱尔三人蹑手蹑脚地推开大门，在妮娅的帮助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们半蹲着，视线透过二楼的栅栏，看着柜台的位置。 　　小山一样堆放的硬币已经消失了，柜台上放着四把钥匙，就像他们刚才一样，对应着旅店大厅的四个人。 　　娇小的修女，白银盔甲人，黑衣的美女和白色的优雅蒙面女士。 　　“疫医，那个好像是你治安官同事的那个圣骑士吧。” 　　“是的。”莱尔咽了口唾沫，那四个身影，他都认识，“威廉，凯文，记住了，我是疫医，不是莱尔。” 　　“明白。” 　　“那我们要和她们见面吗？”凯文询问着。 　　莱尔还在纠结，他的视线注视着那个看上去虚无缥缈的白衣女士，禁不住呼唤了她的名字。 　　“阿里安娜。” 　　用一个几乎微乎其微的声音，即使是这个连近在身旁的凯文都听不清楚的名字，也引起了不可思议的回应。 　　她，抬起了脑袋，摆动的面纱像是在海洋中翩翩起舞的水母，她看着那个方向。轻柔空灵的嗓音念出那个名字。 　　“疫医。” 　　“疫医？”碧翠丝最先反应过来，她找到了躲藏在二楼窥视的莱尔三人，眼神中划过一丝厌恶，随后转化成调笑。 　　“没想到你也在这，姐夫～” 　　一声呼唤，三分娇柔造作，七分勾魂蚀骨。再加上碧翠丝那天然携带魅惑的姣好面容，威廉和凯文一时间陷入了恍惚。 　　倒是凯文先醒了过来。 　　“姐夫？”他看着自己的挚友，两人已经认识了接近五年之久，这是第一次，自己有着看不透莱尔的感觉。 　　“朋友的玩笑而已。”莱尔的回应冷淡，疫医的鸟嘴面具上，透明的镜片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霾，看不到其中的神采。 　　“啊，是卡珊戴尔的博瑞男爵之子！”卡莲似乎一眼就认出了凯文的样子。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士认识自己，这让凯文小小的开心了一下。正当他打算回应一下礼仪，展示一下贵族的优雅时。 　　“我的治安官同事，纯洁者大人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凯文觉得，自己没必要太在意贵族的优雅，和自己不太搭调。 　　他瞥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莱尔。 　　“没有，我今天有要事，陪伴我的是另外两位朋友。” 　　卡莲带着几分沮丧，“真是可惜，如果纯洁者阁下在这里，他一定能够宣扬圣光的正义！”说着，卡莲还偷偷地瞪了微笑的碧翠丝一眼。 　　莱尔捂脸，卡莲真是会找刺激。 　　现在，这座旅店里，汇聚着死灵法师、魔法师、精灵、吸血鬼等等圣光之敌。卡莲，你都要被群起攻之了，还在挑衅。 　　真是，无知者无畏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姐妹夜谈 　　“这位是里安娜姐姐，是我修行圣光的前辈……” 　　卡莲简单地和凯文做着人员的介绍，不排除她有想把凯文拉到自己这边的念头。 　　艾利安女士为什么用了一个新名字，莱尔并没有把这个念头说出来，自己现在也是不能暴露的状态。自己隐藏现实身份的伪装岌岌可危，莱尔看着静坐在一旁的两姐妹。碧翠丝正一脸有趣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凯文和威廉，她偶尔转过头，对着莱尔露出一个他不希望看到的微笑。 　　但莱尔担心的并不是碧翠丝，她不是安德瑞成员。 　　阿里安娜的目光一直关注着自己这边，再加上自己的猜测，这边可能才是自己的死穴。一定不能让阿里安娜发现自己的身份。 　　“这位是威廉，这位是疫医……” 　　“疫医先生，你好，我是修女里安娜，正在带着我的小妹妹，圣骑士卡莲修行。”艾利安女士眼疾手快地在莱尔做出回应之前，抢先完成了两个隐瞒者的合作。 　　“你好，里安娜女士，我是疫医。”莱尔的视线移动，不经意间扫视到了白色面纱，就像是悬挂的瀑布，正对着自己。没有一点轻微的转动，阿里安娜正在观察着自己，一种曾经从未出现过的注视。 　　如果在一周前，这样的注视可能会让自己小小的激动，如今只是……只是换来沉默。 　　“这两位是……”凯文的视线看向阿里安娜这对姐妹，他的视线在莱尔和阿里安娜的身上交换，可两者谁都没有主动解答。 　　直到这种气氛僵持到维持不下去，阿里安娜清冷的声音才从莱尔的视线之外传来。 　　“我是阿里安娜，这是我的妹妹碧翠丝，我是疫医的……的朋友。” 　　女性的声线中带着一种天然的落寞感，你很难判断，这是她的心情失落，还是本来如此。 　　“疫医？”凯文看着自己的朋友，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肯定有古怪，带着一点好奇心，凯文向自己的友人求证。 　　“阿里安娜和我只是朋友而已。” 　　众人彼此间的介绍很快结束，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在进入房间之后，凯文拍了拍莱尔的肩膀。 　　“我和威廉想在外面清净一下，你先回房间，稍后我们再进去。” 　　威廉说：“我没有那么想……” 　　凯文一巴掌拍在威廉的肩膀上，“你不想，我想。作为我的侍从和保镖，现在跟我去溜达溜达。” 　　威廉揉着肩膀，不满地看着威廉，“旅店就这么大，又不能去外面，你到哪溜达去？” 　　“我乐意！本少爷的怪脾气上来了，要带着我的低情商朋友在一楼转圈！你丫赶紧给我下楼去。” 　　莱尔涌上了一丝暖意，他推开房间的大门，妮娅趴伏到莱尔头上，两条触手在莱尔的面具上戳着。 　　美杜莎从衣袖里滑出，她看着莱尔摘下自己的面具，面具下的青年一脸失落。 　　“美杜莎，你早就知道了吗。” 　　“我只知道我该知道的，我还知道，你对阿里安娜有着好感。但是，你们选择了做出让自己伤心的选择。” 　　“如果她真的会伤心就好了。” 　　“很难受伤不是你选择沉默的理由，至少我了解的那个男孩不会。” 　　莱尔躺倒在旅店的木板床上，背后的膈应正好对应心中的膈应。 　　“这世间的所有都存在对错吗？” 　　…… 　　阿里安娜紧靠着被木板钉死的窗户，感觉飞向远方，在内心描绘那一轮月亮。 　　自己的妹妹正在灌着又一杯酒水，她的苍白皮肤上带上了桃红，那种慵懒恣意的姿态，让她的美丽更加诱人。 　　“碧翠丝，酒是什么味道的？” 　　“堕落沉沦的味道，当你把自己的神智按进烂泥里，你会发现糟糕的一切都不再糟糕。这是我酒吧那些无良酒友的话，我只是照搬而已。你知道的，姐姐，我喝酒是为了平息嗜血冲动，饮酒对我来说，正如同吸血，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我好羡慕你，碧妮，海伦娜姐姐大概也和我有着一样的感觉。拥有感情，喜怒哀乐，确实是让人羡慕的珍宝。” 　　碧翠丝捧着自己的酒杯，沾着酒液的唇鲜红如血，她来到自己姐姐的身旁，将自己的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 　　“没有心，就不会受伤。阿里安娜姐姐。” 　　阿里安娜伸出手臂，挑起碧翠丝鬓角散乱的小束头发，纤细的指骨在她光洁的肌肤上抚摸。 　　“没法受伤，就是最大的受伤。感情，肉身，欲望，甚至是死亡，都是我的奢侈。” 　　原本还在享受抚慰的碧翠丝睁开了眼睛，血色瞳孔中带着寒光。 　　“疫医没有出现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在乎这些。” 　　“我会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疫医，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位置出现的……错误的人。” 　　碧翠丝对于阿里安娜的说辞不以为意，她突然皱紧眉头，“疫医身边的那两个，是人类。我一直很好奇，能够吸引你的好奇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阿里安娜，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长期居住在人类世界的巫妖，而且他的晋升速度简直不可思议，他的行为，就像是一个……” 　　阿里安娜打断了她的话。“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多疑的妹妹。疫医的老师是巨龙先生和学者先生，他们能够教育出什么样的怪物，你心里应该有一个预估，毕竟你以前，可是学者先生的差生。” 　　想到了曾经不愉快的记忆，碧翠丝又喝了一杯，这一次真的是借酒浇愁了。她的脸上的红晕开始扩散，被酒精灌醉的身体也没有功夫去思考疫医的事。 　　“碧妮，这世间的一切，都有对错之分吗？” 　　噗嗤！ 　　阿里安娜的提问引起了她的嘲笑。 　　“在小时候，你就是家里最守规矩的那个，结果现在，你还要纠结对错吗。我亲爱的阿里安娜，我们已经不是曾经的乖乖女了，我们现在，属于这个世界的混乱。混乱，不需要对错，只需要不后悔就可以了。顺应自己的心，我碧翠丝最喜欢我的姐姐了！” 　　碧翠丝已经进入了醉酒的可爱样子，她的脑袋不断在阿里安娜身上蹭着，将原本梳理好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你说的对，碧妮，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乖乖女了，对错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顺应心，我的心，还在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前往哈姆雷特古堡 　　“说起来，学者老师真的好可怕。”碧翠丝蜷缩在墙角，一只手臂环绕着自己的膝盖，另一只则抓着阿里安娜的衣角。“不，是超～可怕。” 　　阿里安娜坐到了妹妹的身边，“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会那么害怕老师，老师明明是一个相当温和的人。” 　　“那是因为安娜从没有惹学者老师生过气，当他生气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为什么我们的父亲会和学者先生是好友啊，如果不是，学者老师就不会出现在我们的记忆里了。” 　　“因为父亲是一位强大的炼金师，而学者先生正好有一件道具需要他的炼金改造。” 　　“有过吗？我完全没有那方面的记忆。” 　　“因为那个炼金产物足够小，碧翠丝小时候总是在关注那些高大的炼金魔偶。” 　　“学者老师想要做的是什么？” 　　“一把【钥匙】，保证他家族传承的钥匙，我也是偶然间听到他和父亲的谈话，一把能够打开他的【密藏】的【钥匙】。” 　　“学者老师的宝藏？是小山一样堆积的论文和魔法卷轴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所了解的是，那把【钥匙】的重要性，使得学者老师对我们三姐妹无偿教导了三年，无论是调试海伦娜姐姐的潜力，还是挖掘我们的天赋，学者老师都有着很大的作用。如果不是他，在海伦娜爆发的时候，纳斯兰可能早已成为了历史，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成为神秘。” 　　“我并没有讨厌老师的意思。”碧翠丝依靠着自己的姐姐，她把自己的脸隐藏在酒瓶后面，阿里安娜只能用酒瓶的深色玻璃曲面看到那双血眸，“在父亲走后，学者老师给了我们相当大的帮助，我只是单纯在抱怨而已，就是那种简单的牢骚而已。” 　　“我当然知道，”阿里安娜贴着碧翠丝的脑袋，听着她的呼吸声。“毕竟碧翠丝好像一点都没有长大。” 　　“你才没有长大！安娜就像一个笨蛋一样，总是在乎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滚动的酒瓶在地板上发出响动，“安娜，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答应那个女人的事，我们已经完成了吧，哈姆雷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停留的了。” 　　阿里安娜回想着海湾最后的道别。 　　那位温和的女士最后的请求。 　　“拜托你，请顺着这条路前去哈姆雷特看一看，我的孩子还在那里。请确认他是否还安全，但请不要将消息带给我。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如今的我已经失去了继续爱他的资格，但我会继续躲藏在阴影里，用残余的生命为他祈祷。如果遇到了，请告诉他，他的母亲死于海难。” 　　“我会的，女士，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月光逐渐在其身上消散，她的身体再次爬上了那些丑陋的鳞片，但是她的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我的孩子，你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的孩子，就像天上闪耀的星星。” 　　…… 　　“哈姆雷特如今已经成为了绝地，唯一还算人类的，只有那个坐在摇椅上的老头而已，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种恶毒，我能闻得到那股味道，他活不了两个星期。那个女人的孩子一定也凶多吉少了。” 　　“那些躲藏在房子里的生命气息，不是人类吗？” 　　碧翠丝的眼睛里带上了明显的厌恶。 　　“房子里的是血囊，一种类似虫卵的东西，它的作用是，将包裹在其中的生物，扭曲成活着的无骨血袋或者傀儡，现在的哈姆雷特，只是怪物的产房和食堂。” 　　“疫医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阿里安娜的手掌交叠，指骨在一下一下敲打着。 　　“谁知道呢，也许是那座城堡主人的诱饵生效了。你知道的，安娜，想要造成如此的惨状，那个敌人，至少达到了【种群】的层次。”碧翠丝在劝诱自己的姐姐，“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阿里安娜看着远处，目光像是洞穿墙壁，盯着半山腰的古堡。 　　“疫医有危险了，他现在还是太弱小了。我应该去保护他，作为前辈。” 　　“你应该选择退避，要知道你的能力也才刚刚达到【种群】，而你的族群恰好不在这里。那是我们无法面对的敌人。”碧翠丝心里有点生气，自己的姐姐似乎无药可救了。 　　“不是无法面对的，那个白发德鲁伊，他的等级和我一致，只要小心，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那也仅仅是有机会而已！” 　　“碧妮，你先离开吧，接下来的战斗，你可能也很难招架。我不要紧的，我是一只巫妖。我……” 　　“巫妖不是无法杀死的，我不会放任我的家人一个人遭遇危险，即使，即使我能帮忙的东西有限。”碧翠丝的底气消耗了很多。 　　“碧妮，你为什么对疫医有那么大的偏见？” 　　“我对和姐姐亲近的所有人都有偏见，只是安娜你目前为止只对这个人有着浓厚的兴趣。我有预感，你要被人抢走了。”碧翠丝扑到了阿里安娜的怀里，脑袋埋在她的胸口，嘴边的酒气吐息沾染到了白色纱裙。 　　“我的阿里安娜绝对不能被抢走！” 　　…… 　　第二天，使莱尔等人清醒过来的，是清脆的敲门声。 　　当三人做好准备，打开门时。 　　门前站着一个衣着艳丽的侍者，他穿着得体的鲜红色制服，身高只能达到莱尔等人的胸口位置，脸上的笑容十分职业化，像一张被戴在脸上的笑脸。 　　他的动作带着别样的滑稽感，就像一个供人取乐的小丑。他的眼神里，也隐藏着类似小丑的诡异和疯狂。 　　他发出尖利的声音，刺耳的就像蚊鸣。 　　“尊贵的凯文先生，哈伊德管家正在哈姆雷特城堡里举办宴会，您和您的同行者都得到了邀请，请今天准时参加城堡庄园的聚会，和其他的继承者备选人一起。” 　　凯文挑了挑眉毛，“所有同行者都可以去吗？” 　　滑稽侍者用手指捂着自己的尖下巴，打量着莱尔和威廉。 　　“当然可以。” 　　“那这些呢？” 　　法尼拉和海因斯，艾利安和卡莲，阿里安娜和碧翠丝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他们凝视着那个矮小的侍者，眼神中的神色，可算不上友好。 　　凯文本以为这个侍者会气急败坏，然而，侍者只是露出了一个深刻的笑容，嘴角几乎拉到耳根，你能看到他洁白的牙齿和鲜红的牙龈，带着一股病态的欢喜。 　　“当然可以，尊敬的先生。” 第一百七十四章 猩红庭院 　　像一双合抱的巨人的手臂，爬满古老葡萄藤的高墙将那座尖顶建筑拢在怀里。周围丛生的植物在它的映衬下渺小的可怜，但还是将静谧的氛围留在了莱尔等人的心里。 　　那个矮小的侍者一路上并没有说话，仿佛他之前的滑稽的外向只是伪装，就像一具执行命令的傀儡。莱尔等人来到了城堡的大门前，城堡的阴影笼罩在人们身上，也在他们心里留下阴影。 　　木制大门打开的声音，就像一只丑陋的老猫伸出指甲在你的心上抓挠。 　　莱尔咽了口唾沫，因为此时此刻，正像是恐怖片的开头。 　　然后从门后传来的笑声和喧闹让莱尔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 　　那是一群正在庭院里休憩谈笑的穿着高贵的先生女士。他们坐在被青翠葡萄藤点缀的凉亭里，女士们手指遮挡嘴唇，但从那一双双灵动妖媚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们相当满意那些绅士们的幽默。优雅的贵族穿着显眼的华服，像是一只只停驻在地面的彩蝶。 　　他们注意到了刚刚进入的莱尔等人，带着兴致和高傲的眸子里，最后只剩下调笑。他们放肆地欢笑，有几个人甚至拍起了自己的手掌，就仿佛刚刚观赏了一场喜剧。 　　放眼望去，庭院中满是衣着华丽的贵族，他们的服饰大多以鲜艳的红为主色调，就像是在刻意讨好哈姆雷特家族的品味。关注莱尔等人的目光带着傲慢和鄙夷，所以他们并没有哪个人愿意和自己眼中的泥腿子多做交流，他们更乐意接过那些忙碌在贵族之间的侍者所递上来的高脚杯，品尝高贵和醇美。 　　“这就是我看他们不顺眼的原因，好像披上了一块好布料，就改变了自己的种族一样。”凯文丝毫没有在乎周围的眼光，他毫不忌讳地和自己的朋友抱怨着。 　　“还有家族、荣耀、财富和权力。”这就是莱尔感受到的，那些高贵的先生依靠这些，支撑他们眼睛里的高人一等的自信。 　　“凯文，你没有准备礼服吗，就像他们那样，假发、排扣紧身礼服、饰带和白筒袜。”威廉看着那些贵族清一色的着装，“你这样，感觉很难成为继承人啊。” 　　“那些东西，我穿过一次，在我成年的时候，我家老头逼着我穿那身，让聘请的画师绘制家族画像。那天之后，我就发誓，在我死之前，不会把自己装在任何性质和棺材类似的东西里。” 　　“至于继承者的争夺，”凯文甩动了自己的金发，脸上带着一个傲慢而富有人情味的笑容，“我的高贵由内而生，不需要外物妆点。我的英俊和幸运已经足够了。” 　　话音刚落，众人面前传来了响亮的掌声。那是一个有着精致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黑发平整，鬓角露出一缕斑白，他的嘴边带着笑容，但眼睛保持着庄重，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干净利落的气质，如果不是身上干净如新的管家服，你很难辨别他的身份，他比那些正在侧目注视的年轻男女更像贵族。 　　“我是洛拉谢弗。是哈姆雷特家族的管家。在公爵老爷卧病治疗之际，我被委任处理城堡的大小事务。凯文先生，您的那封书信，也是经由我手，传递给您的。我很高兴自己能够亲自来欢迎您和您的同行者。精彩的演讲，先生，自信永远是一个优质贵族的第一要求。我很期待，您接手哈姆雷特家族的未来。” 　　“现在，请您和您的同伴移步到我们准备的房间，我们准备了美食和美酒，来缓解舟车劳顿。希望这一切您能习惯，因为将来这里就极有可能是您的家了。” 　　洛拉管家在引导的路上不断介绍着伟大的哈姆雷特家族，其中不时称赞凯文的不拘小节和别具一格（可能是凯文这个贵族中的奇行种已经没有别的能夸赞的地方了），他偶尔隐晦地灌输将来的美好，仿佛凯文继承哈姆雷特的一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莱尔认为那只是成熟人士的客套而已，那套说辞，精明的管家也许对每一个继承人都描绘了一遍。洛拉先生是一个巧人，他的吹捧显得恰到好处，看凯文的样子，已经有点飘飘欲仙了。 　　“凯文少爷，请好好休息，庭院中的美酒佳肴会一直存在，到了夜晚，在大厅还会有盛大舞会的召开，请您和您的同伴务必出席，在十二点，哈姆雷特公爵会在自己的房间召见您。” 　　“十二点，洛拉先生，是不是太晚了？” 　　洛拉谢弗露出了一个微笑，“这里可没有太晚了的说法，那些年轻有活力的先生们已经彻夜狂欢了好几天，直到自己想休息，才会去休息。” 　　直到管家不急不换地消失在转角，凯文才呼出一口气，他揉了揉脸上的酒窝，眉头紧皱。 　　“真是个麻烦的人物。” 　　“洛拉先生？感觉他是个相当正经的管家。”威廉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是啊，正经地有点麻烦，这么聪明的人，呆在身边很容易勾起上位者的小心思。而且和他说话还要伪装自己的，真是麻烦。” 　　“身边有个能干的人，也是不错的。” 　　“不！那我以后就没办法偷跑摸鱼了，果然我更喜欢和蠢货交朋友。”凯文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 　　“？？？”威廉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你再骂？”莱尔抓住凯文的肩膀，手指狠狠地使劲。 　　“好兄弟！我错了！我……我这是酒后吐真言……不，是口是心非，不，是胡言乱语。” 　　…… 　　三人的房间正好相邻，内部的装潢和布局也别无二致，除了过分的奢华，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莱尔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带着妮娅在房间里扫动，翻箱倒柜，没有发现异常。 　　“难道是我多疑了？舍里乌的日记只是他的猜想而已？” 　　莱尔坐在松软的床上，闭目沉思，妮娅将自己吊在天花板上，在中心的蜡烛吊灯上摆荡。 　　莱尔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一些新的造物实验，用着有限的血肉。哪怕实验废料产生的鲜血不小心掉在了地毯上，也看不出来，因为地毯就如同鲜血一般血红。 　　他一直在进行实验，直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他做好准备，打开了房门。 　　黑色的人影将他扑倒在地，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手中准备的措施都没有使用。 　　因为这个做出异常举动的人影，脸上正是莱尔所熟悉的面孔。 第一百七十五章 伤痛 　　她的双手紧紧环住莱尔的腰，勒得莱尔有点喘不过气。脸部紧紧贴在莱尔的腹部，雪白的礼服露出光洁的脊背。感受着压迫自己的柔软，和扑面而来的酒气，莱尔看着她的脸颊。 　　“碧翠丝？” 　　她的脸上带着醉酒的红晕，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但是并没有眼泪流下。 　　“姐夫！”碧翠丝先是抬头看着莱尔的鸟嘴面具，而后又把头埋了下去，接着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哭腔。 　　“呜呜呜，不要把姐姐带走！不要和我抢！好不好？”就像是小孩子在为了自己喜爱的玩具哭泣一样，碧翠丝打破了以往在莱尔心中神秘诱惑的形象，甚至有点……憨。 　　就在莱尔不知所措之时，那道身影来到了自己的门口。鲜红的蓬松礼服就像染血的羽毛，带着尊贵气质的同时又带着凄婉和孤寂。那道血色身影站在清冷的月光下，身上有沾染着灯火产生的阴影。 　　她依旧是那么美，美得让人心碎。 　　阿里安娜的面纱正对着莱尔的面具，原本的急躁也像被掩盖了。阿里安娜在原地站定，两只手臂在自己的腰腹上交叠，随后又不自然地放在身侧，最后又感觉不合适地再次交叠在身前。就像那两条纤细的手臂是多余的，完全没有适合安放的位置。也许断臂的维纳斯也是这么想的。 　　阿里安娜走了进来，搂着碧翠丝的腰将她扶起。“抱歉，碧妮她刚才去参加宴会了，可能喝得多了一点。” 　　看着没有留下一滴眼泪的碧翠丝，莱尔心想，吸血鬼没有眼泪吗。 　　“她醉酒的样子……嗯……难得一见……” 　　“碧妮对外人是非常高傲的，其实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阿里安娜伸出手掌，想抚摸倚靠在自己身上的碧翠丝。 　　结果被自己的妹妹打开了，碧翠丝鼓着自己的脸，眼睛里带着像是小宠物被丢弃的怨愤。“哼，我都哭了三十秒了，你还在和疫医说话！都不会安慰我！我最讨厌安娜了！”说着，碧翠丝带着小脾气独自跑开了。 　　在碧翠丝带着她的小情绪离开之后，莱尔的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沉静，一股死寂凝固在两人的周围。 　　莱尔将视线从阿里安娜身上挪开。 　　“你不去追她吗？”莱尔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打着莫须有的灰尘。 　　阿里安娜并没有对此做出答复或者别的行动。 　　“你在躲着我。” 　　空气中再次陷入话题终结的寂静。 　　“……我没有。” 　　“你有，你在躲避我的目光……你的视线焦点，曾经都是在我这里的……”阿里安娜始终维持着那个平常清冷的声音，毫无感情的声音。 　　这两天堵塞在胸腔里的憋闷和曾经的臆想的美好冲击着莱尔的身体，就像被人掐住了自己的脖颈，他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任由烦躁占据着脑海。 　　这段沉默又在两人之间持续了几分钟。 　　阿里安娜的声音更柔软了几丝，她的声音小到几乎难以辨识。 　　“我们要去参加最后的宴会了，疫医。” 　　“嗯。”莱尔朝着天花板上的妮娅招了招手，妮娅爬到了莱尔身上，在完全隐藏的前一秒，她的触手在阿里安娜的缟玛瑙头饰上摸了摸。 　　奶声奶气的声音出现在了莱尔耳边。 　　“不在了……” 　　莱尔和阿里安娜一前一后地移动着，彼此间保持着一个不变的距离。但在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着。 　　城堡主厅沐浴在灯火之中，闪亮的如同白昼，嘈杂的声音让气氛变得更加热烈，也给演奏者的音乐加上了几分热情。 　　凯文他们早已到达了舞会现场，此前没有通知莱尔，也是因为看到了碧翠丝敲门的那一幕。他们正依靠着一个窗台，目光在舞会的人群中扫视着。 　　卡莲和艾利安站在他们的不远处，区别在于，卡莲在盯着食物，艾利安在盯着卡莲。 　　法尼拉和海因斯站在另一边，同样没有加入舞会的想法，法尼拉看着餐桌上的烤乳猪面露不满，海因斯则是在闭目沉思，他手中的白火提灯，灯火正烧得旺盛。 　　“疫医……”阿里安娜的目光正看着舞会中央，那一双双偏偏起舞的身影，她们的衣裙随着音乐在舞动，在烛光的映衬下，正如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我想去跳一支舞……和你……”最后的声音几乎消失不见，但从阿里安娜的动作和带着征询的语气，莱尔很轻松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心底带着梦幻和荒唐，莱尔的声音里带着连他都察觉不到的颤音。 　　“为什么是我……” 　　阿里安娜低垂着头，十指交握。 　　“因为……疫医很……我觉得很……我很好奇……”那副面纱再次抬起，莱尔能感觉到，阿里安娜正在期待他的答复。 　　然而，莱尔此时却已经沉没在了难以抑制的悲伤中，心里的躁动就像升腾的火苗点燃了他的理智。 　　“我对你而言……只是看待新鲜事物的……好奇而已？你有过……其他的感觉吗？” 　　阿里安娜似乎慌了神，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知道，现在的样子绝对不是自己的想要的样子。 　　她牵起莱尔的手，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声音带着焦躁，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慌乱，她的声音颤颤巍巍。 　　“我不知道……疫医……”阿里安娜低垂着头颅，随后她的面纱慢慢贴近，像是要穿透那两枚镜片，直接注视着莱尔的灵魂，“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别的感情……”她的声音中带着哀婉，就像是一头即将病逝的天鹅的鸣叫，“也许……疫医……可以教教我……我该有什么……感觉。” 　　心中承受的苦楚烧断了莱尔的理智，他承受着没有得到回应的伤感。 　　莱尔做出了冲动的行为，他将那副画面烙印在了自己的伤口上。自己甩开她的手掌后，她默默承受着被拒绝的失落的样子。 　　“我和你不一样，阿里安娜，我没有时间……教导一个……没有心的人。” 　　莱尔不知道自己的感觉，他的内心已经麻木，他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第一百七十六章 知心 　　如同一块漂浮在海洋中的冰，莱尔感觉自己的情感在慢慢消融，逐渐成为黑暗潮水的一部分。 　　心里的刀痕上流淌出眼泪，这是最好的结局吧，毕竟我只是一只在湖中捕捞月影的猴子啊，时间会让那湖中倒影消失的吧。 　　躺倒在松软的床上，双手摊开，顺着手臂的朝向，看着门外窗外的血红月亮，她看上去就在自己的指缝里，可实际上挂在遥遥的天上。 　　那道血色身影替代了月亮。 　　莱尔坐了起来，带着心悸。 　　“你怎么来了？” 　　阿里安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鲜红的裙摆拖在地上，就像是从她身体中流淌出的鲜血。 　　声音空幽，如同晚间山谷中流逝的清风。 　　“不能让你独自一人，这座城堡很危险，我的实力，能够保护你。” 　　就好似刚才两者之间的不快完全不存在，阿里安娜走进了莱尔的房间，依靠着墙壁，如同一个被放置的人偶。 　　“阿里安娜……” 　　…… 　　凯文和威廉依旧待在主厅，看着一对对贵族男女在不厌其烦地舞蹈。 　　“你不去展示你的优雅风度吗，继承人大人。”威廉揉着脖颈，调侃着自己的朋友。 　　凯文看了他一眼，露出眼神中的鄙视。 　　“那我不如去找一个衣架跳舞，至少衣架不会给自己涂上厚重的妆点，或者用浓厚香水来遮掩完全无法抑制的体臭。” 　　“你这是借口，这是你印在脑海里的主观印象。”威廉随口吐槽。 　　对此，凯文则是露出一个微笑。“所以，你是在研究女精灵的客观印象吗？我亲爱的威廉，你盯着法尼拉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 　　“哪有！我只是在……只是在关心她有没有发现我！” 　　“嚯嚯，要知道，精灵的寿命可是比我们要漫长的多。” 　　“……魔法师有的是办法延长自己的寿命。” 　　凯文顺手拿起侍者递上来的红酒，“富有勇气的朋友，你为什么不赶紧上前，凑到她的面前，轻声告诉她……” 　　“亲爱的法尼拉，我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色鬼小丑啊。哈哈哈哈哈哈！”凯文毫不掩饰地发出了笑声，他锤着威廉的肩膀，猩红的酒液在自己的酒杯中晃荡。 　　“不行了，让我先缓缓。”凯文将酒杯凑到了嘴边，准备湿润自己干燥的喉咙。 　　一只手将凯文嘴边的酒杯夺了过来。 　　一脸阴沉的碧翠丝出现在凯文身边，她看着一脸愕然的凯文，声音里带着阴寒。 　　“阿里安娜在哪？” 　　脸色苍白的碧翠丝，完全没有之前的醉意，就像是一位出征的女王，正在等待着敌人的哀嚎。 　　“额……现在应该和疫医待在一起，我刚看见，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主厅。”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还是说你真以为自己是哈姆雷特的继承人了！” 　　凯文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个美丽的女人，果然都是带刺的玫瑰吗。 　　“放轻松，碧翠丝，他们不会有事的……” 　　“你这个蠢货！他们已经有事了！快点把你的同伴都聚集起来！我要去寻找我的姐姐。” 　　…… 　　房间里弥漫着沉默，看着站立在一边的阿里安娜，尽管她侧着头，视线不在自己身上，但莱尔感觉自己正在接收残酷的审判。 　　时间犹如静止，只有莱尔时不时的轻微活动能证明时间的流逝。 　　沉静中，莱尔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正在莱尔寻找声音的来源时，那个嘈杂的声音却在顷刻间放大。 　　与之对应的，是大门突然关闭发出的轰响。 　　阿里安娜立刻飘到了莱尔身边，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举起魔杖，对准大门。 　　“双重嘶吼！” 　　两个成型的幽魂出现在身后，他们嘶吼着，咆哮的声波轰击大门。 　　碰撞的冲击让整个房间产生了震动，天花板上的红色墙漆纷纷落下，就像一团团掉落的肉泥。 　　当肉泥全部落下，露出的是一个闪着血色光芒的法阵。在法阵的光芒下，房门完好无损。 　　莱尔终于知道了嘈杂声音的来源，就在房间的墙壁里。 　　房间里的墙漆墙纸变成脱落的血肉，在血肉之后，是一个个漆黑的孔洞，密密麻麻排列在墙壁上。 　　从那些漆黑地孔洞中，一个个浑身血红的带着骇人口器的人头大小的虫子爬了出来。 　　就像是长着三对腿足的畸变水蛭，肥硕的身体上有着尖刺的甲壳，成群结队地从洞里爬了出来，成百上千腿足活动，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哒声。 　　它们的身体上，还带着一层邪恶阴森的红光。 　　虫群向着两人涌来，阿里安娜再次举起魔杖。 　　“悼亡者交响！”“妮娅！” 　　音爆和带着利刃的触手涌向了虫群，就像一颗石子丢尽了湖水中，只留下一圈圈波纹。 　　“它们免疫了精神冲击，那层红光保护了它们。”阿里安娜拉着莱尔退回墙角。 　　“物理攻击有效，但是效果微乎其微，它们的盔甲太厚了，最主要的是，它们太多了！” 　　妮娅投射的触手被虫子啃啮的声音，一直未停的咔哒声，那种声音刺入耳朵，就像有虫子在你的脑仁里爬动。 　　它们即将包围两人，莱尔按动着手上的安德瑞徽记。 　　“没有用的，疫医，那个法阵将这个房间密封成了一个整体，我们的任何魔力讯息无法传递出去。” 　　“难道就这样，看着虫子将我们啃食殆尽！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阿里安娜看着显得焦躁的莱尔，她握住了他，纤细的指骨中带着力量。 　　“你会没事的，疫医。” 　　阿里安娜带着莱尔冲到房价的另一边，那里有一座盔甲装饰，为了不干扰房间的整体美观，放置盔甲的位置，特意设置了一个一人高的凹陷。 　　阿里安娜将盔甲丢进虫群，将莱尔放进了凹坑中。 　　“妮娅！到我这边来！”妮娅听到了阿里安娜的呼唤，摆脱那些烦人的虫子，钻进了阿里安娜的身体里。 　　“就像我们在纳斯兰城堡休息的棺材里一样，疫医，睡一觉就好了。” 　　阿里安娜的身体紧贴着莱尔，她的鲜红礼裙散落、崩解，如同飞溅的鲜血。 　　在漫天飞舞的如同火蝶的碎片中，莱尔看到了阿里安娜真实的样子，还有她眼眶中幽蓝的灵魂火焰。 　　“不要看。” 　　洁白的指骨覆盖了面具的镜片，莱尔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崩解的礼裙碎片就像一只只蝴蝶，栖息在阿里安娜的骨骼上，填补着空隙，和阿里安娜一起，组成了这个凹坑的封盖。 　　就像睡觉一样。 　　恍惚间，莱尔听到了她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呢喃。 　　“疫医，我感受到了，你的心跳。” 　　随后，虫群的声音吞噬了一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愤怒的姐妹 　　“啊啊啊啊啊啊！姐姐！！！姐姐！！！！姐姐！！！”在舞厅中，碧翠丝的痛苦喊叫就像一把鲁特琴弹奏的悠扬曲谱时崩断的琴弦。 　　欢快、演奏、美酒、梦幻全都戛然而止。 　　吸血鬼是会流泪的，两道血痕，从碧翠丝的眼角滑落到下巴，血液滴落在地上。 　　“你怎么了？碧翠丝。”凯文将同伴们集结在一起。 　　正当碧翠丝准备离开，寻找阿里安娜的时候，她突然失态地跪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她痛苦地捧着自己的脑袋，跪坐在地上，任由血泪染红自己的洁白礼裙。 　　凯文没有等到碧翠丝的答复，却等到了别的东西。 　　厚重的大门猛地紧闭，发出的声响，就像是钢琴曲演奏开始的重音。 　　洛拉谢弗站在高台上，一身标致的贵族礼服，他高傲地站立着，和碧翠丝的失态天差地别，他的礼服中央，一颗血滴石，正在散发耀眼的光。 　　他对着凯文露出一个微笑，一个嗜血的优雅微笑。 　　“十二点到了，凯文少爷，真正的狂欢开始了，和我的孩子们共舞一曲，然后加入我的家族吧。” 　　话音刚落，凭空传出了钢琴的狂想曲，急促的节奏中带着痴狂，躁动的音乐刺激着每一个心跳。 　　“新鲜的心脏，醇美的血液。”那些穿着华丽的贵族全都变了样子。他们的身体鼓胀，露出类似昆虫的黑色尾腹，他们的鼻子变成尖利的口器，原本纤细的双手则变成如同螳螂般带着锯齿的前肢。身体表皮开始蜕去，露出底下沾满鲜红的内在。一群类似巨型蚊子的怪物。 　　原本舞厅中一刻未停的舞者，此时显得更加疯狂。他们在异变的同时，还在用利爪和牙齿撕咬着自己的舞伴。原本表现的恩爱优雅，此时已经变成了你死我活的争斗。吃着彼此的肉，喝着彼此的血。也许他们实在是太爱对方了，才会想让对方和自己融为一体。 　　这场疯狂的饕餮之宴结束时，那一双双带着红光的眼瞳，全部都转向了凯文这边，那阴冷的视线，将原本明亮的灯火都渲染得黯淡。 　　在洛拉谢弗的血滴石的照耀下，所有的怪物贵族，都带上了一层红芒。 　　吼！ 　　海因斯的躯体飞速变形，类似脊骨的白色枝干从他的身体里长了出来，他变成了一头披挂苍白木片盔甲的怪熊，白色的火焰在头部的树冠中点燃，他像是一堵城墙挡在了众人的最前面。 　　巨大的熊掌拍打地面，从地板下，黑色的扭曲植物钻了出来，正准备缠绕那些靠近的怪物。 　　但是在那一层红芒的作用下，那些扭动的植物居然退缩了。 　　“他们免疫自然之力，是那层红光的作用！” 　　海因斯人立而起，巨大的熊掌狠狠地扇飞了一个冲过来的侍从，那个异变侍者像一个保龄球撞倒一片，再也没有起来，因为那些倒下的怪物，已经被周围人分食了。 　　“物理攻击有效，但需要大力度的冲击，钝器攻击最佳！” 　　威廉发出几颗火球，也就烧焦了那些怪物的表皮。 　　冰墙，土墙一个个升起，将原本宽敞的位置变成一个葫芦口，想要进入，就必须躲过海因斯的巴掌才行。 　　“元素伤害无效，但产生的物理冲击能够干扰它们。” 　　“圣光也无效，那层红光有问题。”艾丽安随手给海因斯增加了几个祝福，让他能够维持更长的时间。 　　“凯文！带着碧翠丝退后，我们要收缩防线了！” 　　凯文刚准备扶起碧翠丝退后。 　　她自己站了起来，原本梳理漂亮的盘发已经被自己抓乱，散乱的长发遮挡住面颊，只有血泪依旧在滴落。 　　碧翠丝的身上凝聚着一种寒意，凯文的直觉告诉他，不要打扰她。 　　“……没法控制它们的血液吗，那不是正好吗，我的血液，要多少有多少。” 　　尖利的指甲刺进了自己胸口，碧翠丝像是哭泣又像是在怒吼。 　　“我的心，好痛啊……痛得要死了。” 　　碧翠丝的胸口被她撕裂成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飞溅，在空中组成两道鲜血飞翼。 　　她的白色洁白礼服已经被鲜血染红，光滑脊背上，两道硕大的蝠翼撕裂了她的肩胛骨。 　　碧翠丝漂浮在空中，血翼和蝠翼完全展开，鲜血长裙在空中摆动，血的天使直面着那些怪物。 　　鲜血包裹了她的手臂，包裹了她的蝠翼。 　　她怒吼着，发出了审判的宣告。 　　“我的家人所遭受的痛楚！我会成百成千地施加于你！你的恶毒！将会成为你的折磨！” 　　“以我的悲怒烧尽你的傲慢！燃烧吧，我的鲜血！” 　　碧翠丝变成了一颗血色太阳，冲向了洛拉谢弗。许多怪物贵族展开了翅膀，试图进行空中拦截。 　　燃烧着火焰的蝠翼切割了他们的身体，并在切开那个伤口的一瞬间，抽走了它们的血液，成为碧翠丝的燃料鲜血。 　　它们带着鲜血饱满地飞上来，最后变成干瘪的碎片掉下去。 　　解决了挡路者，那个傲慢的人形怪物近在眼前。 　　碧翠丝的指尖又靠近了一点。 　　洛拉谢弗竟在此时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白痴，你以为神之血是那么好喝的吗？这个城堡的每一个酒杯里都是我制作的血酿，它是我们的食物，也是我们的鲜血，更是我们的生命。” 　　“而你，早已浸染了它！吸血鬼！你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一员了。” 　　“现在，哈姆雷特的孩子，我的天使啊，展现你新的形态，将利刃对准你的朋友们吧！” 　　正如他说的那样，碧翠丝的身体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形。碧翠丝承受着这一切，表情扭曲着，将自己的利爪拼命伸向洛拉的身躯。 　　洛拉谢弗捧着酒杯，优雅地看着，这个在自己网中挣扎的少女，他相当喜欢这个时刻。 　　啊，结束了吗？徒劳的挣扎。 　　正如他所料，碧翠丝扭曲的神情开始变化，她的表情不断平和，像是在接受转化，她在逐渐变成自己的孩子。 　　“骗你的，白痴。”碧翠丝突然睁开眼睛，利爪笔直地刺了过来。 　　洛拉谢弗没有机会进行任何反抗，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幽影。 　　碧翠丝的身上，出现了一个怀抱她的影子，虚影的手臂在碧翠丝身上抚摸着，那些原本躁动的血液逐渐被安抚。 　　然后，幽影转动了她的脑袋，看了洛拉一眼。 　　碧翠丝将洛拉谢弗撕成了碎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族群 　　洛拉谢弗就像一个被挤碎的西红柿，很难想象，在他标准甚至偏瘦的体格里，居然挤出了那么多血。鲜血浸润了碧翠丝的面颊，将她染成血色，她的每一处肌肤，每一缕发丝，都被鲜红着色。洛拉谢弗死后，那些吸血贵族并没有混乱，他们陷入了狂暴状态，像抽象的血潮朝着碧翠丝涌来。 　　碧翠丝拾起了那一块散发红芒的血滴石，粘稠的血液覆盖下，石头的表面光滑如新。 　　“果然，又一件鲜血神器。” 　　碧翠丝将血滴石捧在手心，正对着涌向自己的怪物潮。胸前，血滴石的红光变得炙热，光芒耀眼的如同太阳。 　　“我果然，最喜欢吸血鬼这个种族了……” 　　吸血贵族的洪流吞没了碧翠丝，随之而来的是像虫群一样的密集啃啮声。 　　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的“人团”中，被遮挡的红光迸射而出，其中炸出一个窟窿，碧翠丝伸展蝠翼飞到空中，脚下的吸血贵族向着空中徒劳地伸出手。 　　“我最喜欢吸血鬼森严的等级制度了，因为我的血液时刻在告诉我，我比你们这些垃圾要高贵得多。” 　　碧翠丝胸前的撕裂伤口中，那块带着光芒的血石像珠宝一样嵌进了她的血肉里。 　　鲜血神器：血权血誓。 　　你的族群会得到保护，他们将免疫等级低于你的一切能力，另外，你对低阶的吸血鬼种族会起到绝对的统治碾压。 　　“那么，以我碧翠丝·纳斯兰的鲜血男爵之名，我的低阶同类们……” 　　“全都去死！” 　　鲜血伴随着哀嚎一起发出，每一个吸血贵族的血液都在流逝，他们的身体开始干瘪，变成类似枯柴的东西，最后变成一碰就碎的灰烬。 　　而他们的血液，就像涌入大海的河流，在空中拉出一条条鲜红的丝带，和空中绽放红芒的碧翠丝融为一体。 　　…… 　　妮娅的触手连接着莱尔，他看到的，就像他听到的一样清晰。 　　虫子在啃食她的衣料，在啃食她的骨头。黑暗之中，只有阿里安娜的灵魂火焰能带来光明。 　　而现在，那两团青蓝色火焰如风中残烛。 　　阿里安娜的保护破碎了，在她倾倒在自己身上的消瘦身影后，莱尔看到了那些可憎的生物。 　　它们在尖叫着，原本的攻击侵蚀停留了一瞬间，身上的红芒消散了。 　　莱尔知道，这些虫子已经准备好异变了。 　　他伸出了手，妮娅的黑色触手顺着他的手臂延伸，魔力带着不详的色彩，璀璨如繁星，降临在虫群之上。 　　“时间早就到了。” 　　血肉暴乱。 　　它们的身体开始扭动，但对于来自内部的攻击，那些甲壳没有丝毫作用。鲜红的血肉触手撕碎了它们的内部，带着恶心的组织液，从虫子里长了出来。 　　伴随着虫子的尖叫，那些触手在舞动，它们夺取了虫子的生命，宣泄着操纵者的怒火。没过多久，整个房间就变成了一片触手林。 　　莱尔将阿里安娜捧在怀里，她比自己想象的要轻得多，但比自己想象的也要重得多。 　　“阿里安娜……” 　　火焰熄灭了。 　　莱尔的身体开始颤抖，抱着这具白骨，承受着内心的塌陷。 　　“啊啊啊啊啊！！！！” 　　妮娅在吼叫中不规则地变形，正如同那片血肉触手群，在破坏着周围的虫子尸体。 　　门板在下一刻崩碎，碎片中，一个巨大的身影扑了过来。狰狞的手爪抓住莱尔的脑袋，把他狠狠地摔在墙壁上。 　　蝙蝠一样的巨大头颅，尖牙就像磨光的匕首，那双为了破坏而存在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捧起阿里安娜的白骨，丑陋的脑袋上，两行血泪再次滑下。 　　岩石一样的身躯和阿里安娜碰触到一起，胸口的红色石头散发着妖艳的光。 　　“姐姐……” 　　彻底变身的碧翠丝在阿里安娜的身体上方轻嗅，血红眼睛里的不安减轻了很多。 　　“还好，受伤的只是灵魂。” 　　碧翠丝最后瞪了莱尔一眼，那双眼神里带着让人血冻结的寒冷。她抱着阿里安娜，用巨大的身躯击碎了城堡的窗户，飞离消失在夜空。 　　“莱尔……”在门口被破坏的瓦砾后，美杜莎钻了出来，她爬上了莱尔的身体，轻轻碰触着呆坐的他。 　　“美杜莎……”莱尔伸出手臂，让妮娅回到自己身上。“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美杜莎轻拍着他的面具，就像一个安慰弟弟的姐姐。“阿里安娜会没事的，莱尔。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莱尔，你要做的，还没有完成。” 　　“比如，干掉这座城堡的主人。” 　　…… 　　莱尔回到了大厅，和其他同伴聚集，海因斯正在讲解一些知识。 　　“当你们想要进入四阶层次的时候，你们会发现个人能力的薄弱，只有加入【族群】，你们才能进入四阶。” 　　“【族群】类似于生物学上的种群，和其他相似能力的施法者组成集体，共享你们的知识和力量。很多情况下，【族群】和你们的种族是划等号的。吸血鬼大多和吸血鬼在一起，魔法师大多和魔法师在一起，德鲁伊大多和德鲁伊在一起……” 　　卡莲看着艾丽安，“莉安娜姑姑，圣光呢？我们也是一样的吗？” 　　“是一样的，不过，我们不是称其为族群，而是军团，十字军军团。” 　　“十字军军团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族群。” 　　海因斯看了两名圣职者一眼，继续自己的讲解。 　　“通常意义上，族群的建立是为了更强大的力量，族群的成员都是三阶层次，但也存在着异类……”海因斯指了指地上的吸血鬼灰烬。“当一个即将晋升的无法找到和他相似的能力者，或者说不愿意找相似的人组建族群。那他还有另一条路，自己繁衍出一个族群。” 　　“那需要一系列复杂的禁忌仪式，它繁衍的成员会在很弱小的时候就享受到族群的便利。但是，这种自我繁衍能力会削弱族群的主人。” 　　“现在，哈姆雷特公爵的弱小族群成员已经被碧翠丝杀光了……” 　　“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面对一个弱化的四阶怪物吗，真是一个好消息。”威廉松了口气，海因斯本身就是四阶层次，再加上自己这些，干掉公爵应该不难。 　　“不要大意，正常的吸血鬼族群可不会变成这些恶心的蚊子，因为那块石头的作用，这些吸血贵族能够将所有的防御加持在装甲上。这可不符合生物进化的自然规律。” 　　“再加上我们之前在哈姆雷特小镇外看到的土壤污染。” 　　“污染和腐化，干扰和扭曲。” 　　“这是邪神的专长。” 第一百七十九章 算你倒霉 　　邪神，邪恶的神明。 　　从海因斯的嘴中说出这个词，就像是念出了一个禁忌。 　　法尼拉轻咬自己的嘴唇，卡莲的脸上带着凝重和不安，威廉正在思索，凯文没有变化，艾丽安……艾丽安你看不到。 　　至于莱尔，不可思议的是，莱尔只感觉滑稽。对于邪神两字，可能是妮娅在自己身边念叨过太多次，长大后要当邪神。以至于莱尔听到这个词，只会想到妮娅和光蝠躺在奶酪堆里的样子。 　　“这个邪神……很可怕吗？”凯文看着周围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所有人露出了纠结的神情，邪神只有在远古书籍的隐秘角落才会被三言两语提及，他们所了解的，只是和各种不详词汇绑定的只言片语。 　　凯文看向在这里最博学的海因斯，而他也只是缄口不言。 　　“你不需要知道。” 　　“妮娅知道，妮娅告诉你！妮娅就是邪神！嗷～呜！”妮娅从莱尔身上探出脑袋，朝着凯文做出了一个威吓的样子。眼球大睁，触手在空中如水草一样抖动。 　　“邪神都是未成年的幼稚小孩吗？”妮娅的捣乱缓解了众人间的紧张气氛，凯文拨动那些要抖到自己脸上的触手，“我现在一点都紧张不起来。” 　　“邪神比你种族的历史还要悠久，但也没必要太担忧，哈姆雷特公爵顶多得到了一些邪神有关的东西，而且，不会太强力。” 　　“否则我们现在都不会完好地活着。” 　　洛拉谢弗破碎的位置，在那副巨大的公爵肖像画后，一道暗道随着画像的破碎而出现。从中涌动出，晦涩黑暗的气息，直达深处。 　　“趁着他的族群被完全摧毁之际，现在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我们应该立刻消灭他。”海因斯径直走了下去，其余人也纷纷动身。 　　“莉安娜女士……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莱尔叫住了准备起身的艾丽安。 　　卡莲抓住了艾丽安的手臂，“小心点，莉安娜姐姐，他是个死灵法师，还有一团邪恶的触手怪。” 　　卡莲，你当初可是一口一个纯洁者阁下，真是肤浅的笨蛋。 　　艾丽安摸了摸卡莲的脑袋，“没事的，卡莲，相信我，你先下去吧。” 　　卡莲不情愿地点点头，走进了暗道。 　　“疫医？”凯文带着威廉看着莱尔。 　　“你们也下去吧，我想和莉安娜女士单独谈谈。” 　　“那你自己小心。” 　　凯文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莱尔看着沉默的白骑士。 　　“艾丽安女士，您也是……也是和阿里安娜一样的……一样的巫妖吗？” 　　艾丽安没有答复，她抬腿走向黑暗，在身影即将消失在莱尔视线的时候，只有温和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莱尔，就像我曾说的，安德瑞并不适合你。不过，身为修女，我会聆听你的苦恼，这份职责，只对你有效。” 　　…… 　　顺着密道走到最低端的巨大石室，也许是海拔问题，又或者是已经近海，这里的空气阴冷潮湿，墙壁上带着水痕，被水浸湿的样子。 　　石门厚的房间非常巨大，像是一个小型球场，在低矮的正在滴水的天花板中心，垂吊着一团巨大的鲜红肉块。 　　肉块的表面长有尖刺，就像一个刺猬，红色的血肉链条拉扯着那个肉团，随着它的膨胀收缩发出声响。 　　就像一个巨大的心脏。 　　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那如钟鸣般的心跳声，他们不自觉地降低声音，就像在避免吵醒他。 　　威廉压低了音量，看着海因斯，“怎么做？” 　　“我先攻，等我控制住他，威廉使用你最强大的魔法，用风元素，这会克制他。接着，是圣光之力，如果没有意外，这些攻击已经足够杀死他了。” 　　“好的。”“收到。” 　　十秒后。 　　“攻击！” 　　脊骨尖刺！绞刃风眼！愤怒之锤！ 　　衔接得丝毫不差的攻击打中了那个巨大肉块，那些长在肉块表面的尖刺没起到任何作用就被击碎，肉块破裂，粘稠如胶体的红色内容物流了一地，肉块的心跳声停止了。 　　“这就结束了？”威廉看着海因斯，脸上带着期待以及不真实。 　　海因斯皱了皱眉，他吹动灯笼中的白色火焰，飞舞的火苗如同轻盈的蒲公英，飘洒着飞到那些肉团上，将其点燃。 　　海因斯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松了口气，“是的，我们成功了。公爵已经被打败了。” 　　凯文看上去有点不安，“这是不是太简单了？一个阴险的老怪物就这么被我们干掉了？” 　　“当然，阴谋永远是拿不上台面的，你没看到我们的准备是多么充分吗，而且，他可是那种一人繁衍了一支族群的怪物，作为生育单位，没有战斗力也很合理吧。” 　　“你说是不是，莱尔。” 　　听到威廉的提问，莱尔开始思索，逻辑上并没有问题，但自己确实有着强烈的违和感，事情不应该发生的如此顺利。 　　是自己多疑了吗？ 　　“这是幻象。” 　　一个空灵的声音出现在莱尔的脑海里，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莱尔眼前的景象出现了波动。 　　他再次睁开眼，猛得趴在地上。卡莲的圣光之锤擦着他的头皮飞过，那炽热的温度差点点燃莱尔的衣服。 　　现实，是另一番景象。 　　法尼拉正不断把箭矢射进她舅舅海因斯的木盔甲里，而海因斯熊化嘶吼着，巨大的熊掌拍打着空中灵巧躲避的法尼拉。凯文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威廉用魔法攻击已经暗影化的艾丽安，艾丽安的影爪在撕扯破坏着海因斯的盔甲。卡莲，正打算把莱尔的脑袋锤成饼。 　　那团巨大的肉块确实破碎了，但那正是哈姆雷特公爵的计划的一部分，众人感觉到计划顺利的瞬间，没有预料到自己已经身中幻象。 　　“没想到你居然挣脱了幻象，莱尔·布勒先生，很不幸，你选择了最残酷的死亡方式。”在肉块的残骸后，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过来。 　　“我原本打算让你们沉溺在梦中，但我现在不得不亲自动手了。” 　　“算你倒霉，莱尔先生。” 彩蛋章 月之酒 　　你从潮湿的土地上爬了起来，虽然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你循着身体本能去执行时，也感到无比的陌生。 　　“失去血肉之后的感觉是这样的吗？好奇怪，好像……也不奇怪。” 　　你成了一只亡灵。 　　“那位唤尸者先生，好像说过，我现在是啥巫妖来者……” 　　你习惯性地抱着胳膊进行思考，但是一张白色面具却逐渐占据了你的视野全部，那张像是鸡蛋没有五官的面具，已经干扰到了你的思考。 　　那个阴冷的声音出现在了面具之后。 　　“别占着魔法阵，快点滚出去，新人。” 　　“啊，抱歉抱歉。” 　　你顺着他的意思离开了那块画着奇异纹路的石板，捏了捏自己纤细指骨上的戒指，带着夜茄花的蓝色徽记正在闪闪发光，抚摸着上面的A字母，你看着近在眼前的巨大城堡建筑群。 　　“你要是把戒指不小心按下去，下一次再传送过来增加我的工作量，我就把你的肋骨一根根拆下来……” 　　“啊，抱歉抱歉。”你赶紧松开了抚摸戒指的手，向着正在积极工作的前辈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地朝着城堡前进。 　　“等等，新人。”那个前辈突然叫住了你，随后将一团黑色的东西丢给了你。 　　一件崭新的黑色长袍和那块鸡蛋壳一样的全覆式面具。 　　“你的骨头暴露了，换上这个，在安德瑞，你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魔法研习社找我，我是无面。” 　　“非常感谢您，无面先生。” 　　…… 　　你参加了十分无趣的欢迎仪式，并且在结束之后被一个称为雷蒙的人用圣光干趴下。你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在你身边有几十个和你遭遇相同的新人。 　　你感受着圣光降临的淡淡不适，走上了三楼通往招新会的台阶。 　　“魔法，属于人类，自然也就属于我们，这是我们与死俱来的权力。” 　　在一座被冰晶和耀眼元素雕琢的水晶宫殿里，一个身材魁梧的先生正在慷慨激昂地宣扬他的理念，他的演讲能力比院长先生强太多了。更主要的是，那位穿着巨大皮质兜帽的先生在顷刻间就塑造出如此华美的震撼。 　　你感受着曾经不曾目睹的奇迹之力，逐渐也被其吸引。 　　…… 　　安德瑞的过道四通八达，而且彼此之间毫无区别。因为之前犹犹豫豫，使你错过了前辈的引导工作，此时，只能拿着一张填写的加入社团的申请漫无目的地在古堡里移动。 　　“应该是这里吧……” 　　那是一扇漆黑之门，黑色的背景中有群星闪烁，一个彼此呼应的星体，在有规律地旋转着。 　　“我们……在哪……”黑门上发出了低沉的声音，上面的图案也放大到了围绕一个炽热火球的九个球体。 　　这是考验吗？凭借着意识里的模糊感觉，你选择了那个大小适中的有着唯一卫星的湛蓝色球体。 　　那颗星球的影像突然放大，在蓝色光芒中，你听到了一个沉稳中带着欣慰的声音。 　　“你合格了，你将了解这个世界上最为高等宏伟的魔法。” 　　…… 　　你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片荒野上，在远处，绯月正在绽放自己的光滑，而近处，一大团带着蓝紫色电弧的巨大电球正在爆发出强光，将夜晚照的通明。 　　浓郁到粘稠的能量被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用不可见的力量托起。 　　与其说是椅子，更像是某种仪器，每一条圆弧，每一道弯曲螺旋的椅背都经过精心校准，一个平整如镜的台面上，一条条铁链带着强光，和头顶的巨大电球连接在一起。 　　他穿着一条狰狞的骑士盔甲，坐姿兼容了学者的矜持和君主的傲慢。 　　他的臂铠支撑起脑袋，头盔的阴影中，两团灵魂之火正在打量着你。 　　你将入社申请单拿在手上，却不知要如何交给眼前的人，因为那时不时逃逸束缚的闪电劈打在地上，变成一个带着奇怪味道的凹痕，相信这张单薄白纸的下场也好不了多少。 　　“你是完成了简单测试的新人，智者有资格得到尊敬。你和那些慕名而来的人会得到不同的待遇，你会得到挑选的机会，”铠甲男看着你，开始介绍一些你似曾相识的选项，“电磁，引力，静滞，死星，模因，湮灭。你对哪个学科更感兴趣？” 　　你听着闻所未闻的名词，意识到事情有点超乎自己的预料，保险起见，你选了一个自己能够理解的。 　　“电磁？” 　　盔甲男点了点头，“很好，那就让你成为电磁的实习生好了，欢迎加入高等魔研，新人，我是你的社长，我是天启。以后在安德瑞有麻烦，可以来找社团成员帮忙……” 　　天启先生摆了摆手，你瞬间平移出了天启的视线，你也没有听到他接下来说的话。 　　“如果你还没被那些家伙弄死的话。” 　　你发现自己正在几块土地的交接位置。 　　你的左边，空荡荡的一片，空的连土地都没有，只有一个个将近一百平米直径的圆形凹坑。 　　你的右边，是数量繁多驳杂的管线，一些你见过或者没见过的尺寸和型号，一只延伸发到中心的那座斜插进地面的黑塔上。 　　你的身后，是一场沙尘暴。说沙尘暴可能不够具体，你想象出了十几个沙尘龙卷玩碰碰车的样子。 　　这时，一个看上去很有精神的同类从坑洞里爬了出来。 　　他有着一双漆黑的手掌，而且在他的胸骨下，连接盆骨的脊椎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的圆球。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你也不感兴趣。 　　但这个人好像对你很感兴趣。 　　“你是新人吧？天启老大派你来的？” 　　你抖了抖手里的入社申请单，“是的，天启先生安排我成为电磁的实习生。” 　　那个人伸出手掌狠狠地拍着自己的大腿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干！天启老大也开始敷衍人了。新人，你被骗了，电磁其实是我们这些元老中最烂的一个。我们老大是不是告诉你，电磁的东西方便理解，上手快啊。我告诉你，就他那水平，完全是误人子弟，而且他最近对实习生的待遇并不好！他已经有一个新学徒了，不会花时间来培养你的。” 　　你感觉到了不妥，“那我该怎么办？” 　　“哈，简单，成为我的新徒弟吧！我，死星二世，高等魔研最优秀的研究者之一。别跟着电磁混了，没前途的，跟着我，我带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艺术！” 　　你对死星二世的说辞动心了不少，正当你准备答应的时候，一个身上穿着橡胶紧身衣的人跑了过来。 　　“死星！你又跑到我的研究区域做什么！” 　　“没什么！我在带着我的新学徒看风景，顺便熟悉环境。” 　　电磁狐疑地看着他，“不应该啊，你才把死星三世弄没，按理来说，天启老大应该不会那么快派发新人啊。” 　　“？？？”你突然有着不好的预感。 　　“电磁先生，你说死星先生什么？” 　　“死星学派，一脉单传。师徒水火不容，一场实验，不是死师傅，就是死徒弟。死星二世这个逼命硬，已经克死一个师傅和十几个徒弟了。怎么，你小子也想挑战一下生存的极限？死星学派可是一年内，只有一个月人数为二。你要和天煞孤星硬碰硬？” 　　“电磁先生，其实我是天启先生安排给您的学徒，我们快点开始研究吧，我跟着你学点经验。” 　　“好！那死星，你徒弟我就拐走了，你自己炸土玩去吧。” 　　“干！电磁，做巫妖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你怎么能拐跑我的人！” 　　死星先生你还要不要脸。 　　没有理会死星的跳脚，你跟着电磁走进了他的实验区。 　　“其实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最近正在研究一个大项目，正好需要一位英勇果敢聪慧灵敏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志愿者。” 　　嗯，说的应该就是你了。但是你还是保持着谨慎。 　　“这个项目叫什么？” 　　“飞升者计划。我们会给予强大的能量，借助这股能量，让你提升到一个常人无法到达的高度。在这里，你将俯瞰众生！这就是飞升者。” 　　好家伙，难道你要一飞冲天了吗！ 　　“电磁先生，我绝对是最合适的人！” 　　“高等魔研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勇士啊！” 　　你跟着电磁来到了那座纯黑的斜塔。在高塔下，另一个人正在摆弄那些粗大的管线。 　　“镭射，别忙了，来见见我们的实验……实习生。” 　　镭射先生看了过来，他对着你抱了抱拳，“学弟是来参加飞升者计划的吗？” 　　“是的，镭射学长。” 　　“啊，真是为难学弟了，这个过程会很艰苦的，哪怕成功了，你也会承受孤高者的寂寞。” 　　“为了社团，为了大家，请让我高人一等吧。” 　　“学弟，你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学长。” 　　你们交谈了不到一会儿，电磁先生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这几位都是高等魔研的顶尖研究者，是我的好朋友。” 　　一个高挑的身影，身边有着几个不断围绕他旋转的模拟天体。 　　“这位是引力先生。” 　　“安乐，新人。电磁，你没事把我拉过来干什么？我现在忙得很，我从命运研究社那里带来的学徒将我的引力风洞搅得一团糟，还美其名曰，【一切都是命运的抉择。】” 　　“因为我想在今晚开始飞升者计划，需要你的协助。” 　　一个没有啥特点的先生。 　　“这位是静滞先生，他的工作是负责你的安全，他可是相当可靠的。” 　　静滞先生的声音十分沉稳。“不如说我是高等魔研唯一一个还算正常的人，哪怕我的正常也在你们这群不正常的混蛋中定义为不正常了。” 　　一个提着铁皮箱的先生，他带着一顶旅行帽，举止行为也是最活泼的一个，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 　　“第三位是恐惧先生。他研究模因。” 　　你决定跟这位看上去亲和的研究导师打个招呼。 　　“安乐，恐惧先生。” 　　他行了一个脱帽礼，“安乐，先生，我是恐惧老师的学徒，我是大胆。恐惧老师在这个箱子里，他是一个不太喜欢出门的人。” 　　你看着那个一米宽的箱子，很难想象里面的人是什么样子。 　　“我能看看恐惧先生吗？” 　　“当然，看看导师并不危险，大概。对了，为了你好，请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大胆先生打开了铁箱，你看到了，里面整齐排列的人骨部件。那个燃烧着灵魂火焰的头骨开始大叫。 　　“不要开箱子！不要开箱子！不要开箱子！他们会发现我的！他们要来抓我了！” 　　大胆先生关上了箱子，恐惧先生的尖叫停止。 　　你感觉他更应该被丢在某个精神病院，而不是成为一名导师。 　　“他负责你的通讯联络，你成为飞升者之后，寻常的交流方式已经全部失效了，但诡术模因可以做到。” 　　“最后一位，你见过了，我们的老大，天启先生。他负责调整实验中的宏观变量。” 　　天气先生看着你，点了点头。 　　“那么实验正式开始！” 　　…… 　　大胆先生站在你的身边。 　　“好的，接下来，恐惧老师等下会和你说一句话，你要完全的相信他，你不能听模糊一个字音，如果语句中有自己无法理解的地方，立刻告诉我，我会清除你沾染的模因，防止任何危险的情况发生。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大胆再次打开了箱子，你把脑袋凑近了那颗头颅。 　　恐惧先生发出了干涩的声音，“只要你说出接下来的五个字，你的思维就会同步到高等魔研社员的大脑里，和他们进行思维沟通，这五个字是……中秋节快乐。你会永生不死。” 　　大胆关上了箱子，哪怕恐惧先生多说了一点，你感觉应该不碍事，那不是祝福吗。 　　你走到电磁身边。 　　“模因接种如何了？” 　　“好像可以了。” 　　“那我们先实验一下。” 　　“好的，中秋节快乐。” 　　“嗯……谢谢。”电磁喊来了静滞先生，“静滞，给新人装上静滞力场，看看模因效果如何？” 　　静滞先生碰触着你的身体做着调整，嘴边还在不断安抚你。 　　“实际上静滞立场是一种我发明的微粒子。这种粒子不会传递能量，一丝一毫都不会。所有的能量都会原封不动地反射回去……额，圣光除外。所以，当我开启立场之后，你会感觉到束缚，自己被关进一个小黑盒子里，没有光，因为全被反射了，没有声音，因为粒子不会振动，你所能依靠的，只有模因而已。那么我们先做一个二十秒的小实验。” 　　“静滞力场，开启。” 　　你被关在了一个小盒子里，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看不见。如果还是活着的时候的你，大概十秒也不愿多待，但是作为巫妖的你，显然不在乎这个。 　　“中秋节快乐。” 　　你的祝福，完美出现在了电磁的脑海里。 　　“好了，成功了！” 　　你听到了电磁激动的声音。 　　“新人，我们赶紧开始实验吧，时间不等人，马上就是满月期了。” 　　“我倒是没有意见，随时都可以。” 　　“好，那开始飞升者计划！” 　　“镭射！把新人的黑盒子搬到黑塔里去。” 　　镭射搬着你的黑盒子爬上了倾斜黑塔的顶端，原来黑塔中间有一个方形的孔洞。 　　就像一个超大型的电磁轨道发射器。 　　静滞闲暇之余看着正在调试机器的电磁。 　　“电磁，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把飞升者计划改名为月球登录计划，明明后者更贴切而已。” 　　“白痴吗？要是计算失误，没发射到月球，而是到外太空了。那么月球计划就算失败了，而飞升者计划能被认为是成功！” 　　“你就是这么骗取安德瑞研究资金的？！！” 　　“不管实验好坏！我的伟大尝试都值得那笔资金。” 　　“那为什么不老实报告，救世会会理解的。” 　　“那我还要不要面子了！死星能把重力装置失控说成研究新式对地武器，我就不能改个计划名字？！！” 　　静滞先生给了自己一巴掌，“马的，高等魔研迟早被你们这群傻逼玩完。” 　　“时间到了！开始校准弹道！” 　　“黑塔，目标，月球！” 　　黑塔脚下的粗壮管道开始供能，黑塔正追随着满月缓缓移动。 　　“引力！靠你了！” 　　引力先生的模拟天体开始极速旋转，很快，就旋转成了一个十字图案。 　　“群星归位，此地，脱离地心引力！” 　　重力在黑塔周围消失，你感觉不到，因为黑盒子被夹块固定在了最底部。 　　“充能开始！” 　　在黑塔内腔的最底层，黑盒子底下，一大团炽烈的电浆块正在翻涌沸腾，但被一层静滞力场压缩着，还在不断变得强烈。 　　“天启老大，成败在此一举了！” 　　天启先生走到黑塔的正下方，顺着他的朝向，对着天空伸出了手，在那片厚重的阴云之后，正是月亮的位置。 　　“距离，湮灭！” 　　天启身上爆发出一层轻微的能量，大地传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但因为黑塔有着固定支架和失重状态，所以参数并没有改变。 　　“动了！月地相对距离正在快速缩短！天启先生【拉】动了月球！” 　　过了不久，大地开始轻微振动，一些土石开始漂浮在空中。 　　突然刮来了一阵飓风，空中的阴云被撕裂了一个大口，从中，看到的是一个巨大到占据整片天空的月球。 　　天空中的云朵组成了一个旋转的圆环，正对着月亮。 　　“月球引力范围已经接触大气层！月球正在夺取地球大气层！” 　　“感知重力降低到了六分之一！还在不断减少！地球已经开始偏离公转轨道！” 　　“海洋潮汐爬升了五百米！还在继续涨！” 　　“……月球……将在五十秒后和地球撞击……预计幸存生物种族数……零。” 　　“还剩二十秒进入警戒值，届时，我们将没有能力扭转局势！” 　　“还剩十秒！” 　　“九！” 　　“八！” 　　“七！” 　　“飞升者，发射！” 　　一道强烈的电光倾斜而出。你的黑盒子顺着空中的圆环飞向月球。 　　“飞升者已被月球引力捕捉！不存在挣脱可能！” 　　“天启老大！” 　　“滚！！！！！！！！！” 　　月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开了地球，带着你的黑盒子。除了黑塔的位置被强大的斥力压到土里。 　　高等魔研的成员从土里爬出来，高兴地看着彼此，带着拯救世界的欢喜。 　　“我们成功了！” 　　成功的喜悦感染了每一个人，连一向沉稳的静滞都露出了微笑。 　　“恭喜你了，电磁，又成功了一项新发明，电磁轨道炮。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打算怎么让新人返程回地球？” 　　“……” 　　一片死寂。 　　静滞先生的嘴巴大张。 　　“你们该不会……该不会还没想到返程计划吧！” 　　“没有，反正是巫妖，怕什么，干脆让新人开拓月球殖民地好了。” 　　“这说的，好歹也要通知他的朋友吧，新人叫什么？” 　　“不知道，今天新来的，这是他的入社申请书。” 　　静滞先生看着那张纸。 　　“啊，新人叫做永生之酒啊……” 　　“等等！他的申请的社团……是魔法研习社！！！！！！！！！” 　　“啊？？？？” 　　“啊！！！！！” 　　“你们难道都不仔细看申请书的吗！！！！！！！” 　　“来的新人都是九死一生，谁会仔细看他们的社团申请单啊！” 　　“所以你们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把魔研社的新人发射到月亮上了！！！！！” 　　“我的骨头啊！！！！！！你们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静滞先生安抚好自己，他转身带着希望看着天启社长。 　　“社长大人，您来处置这场失误吧，我们要做好充足的诚意，来缓解这次社团纠纷。” 　　“嗯，我明白了！” 　　天启摸着自己的盔甲。 　　“大胆！让恐惧把永生之酒的模因掐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是我们高等魔研把魔研社的新人发射到月球去了！对了，顺便把这个申请单也销毁。” 　　静滞先生，“干！！！！！” 　　…… 　　此时，你呆在月球的一个巨大陨石坑里，嘴里焦急地不断重复着。 　　“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 第一百八十章 咒杀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更准确的说，滑出来的哈姆雷特公爵。他体长三米，用四条带着骨质外壳的触须在地上滑动。没有皮肤，红色的几丁质外壳覆盖了全身，他的五官消失了，头部位置带着模糊五官轮廓，就像被凝固在琥珀里的人脸，你很难确定那是不是头部，还是又一个伪装。和触须相比显得微小的躯体就像一件装甲，背后长着弯曲朝上的倒刺，连接着两条像是半胶体的血红手臂，手臂末端，五根锋利的尖刺模拟着五指，此时，十根尖刺正在彼此碰撞，发出金铁之声。 　　哈姆雷特公爵带着他奇特的掌声，优雅地围绕着莱尔缓缓踱步。 　　“你们非常出色，先生们。请允许我对你们的挣扎表示尊敬，你们比先前来到这里的那些贵族要顽强得多。给那些贪婪的贵族发放继承权真是一个天才的想法，我的族群正在壮大。当然，你们也是，莱尔先生，欢迎你们成为哈姆雷特的一员，作为你挣脱幻象的奖励，我会最后一个解决你。这是一个相当好的习惯，美味的主餐我总是喜欢最后享用。” 　　作为回应的，莱尔给哈姆雷特公爵施加了几个诅咒，脊骨之轮狠狠地撞了上去。 　　骨头刮擦石头地板发出的厉啸声，脊骨之轮就像开往地狱的列车，冲向了公爵大人。 　　脊骨之轮被轻易地躲避，那些诅咒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 　　“随意打断贵族的交谈，可不是绅士的行为，你的小玩具还挺有趣，莱尔先生。” 　　哈姆雷特将自己吊在了天花板上，躲过了脊骨之轮的二次冲击。 　　莱尔丢出了先前保留的强盗尸骨，召唤了几个保护自身的骷髅兵。他们的作用很简单，在哈姆雷特对莱尔发动攻击的时候，拖住他，直到脊骨之轮将他碾碎。 　　哈姆雷特的触须在空中摆动，就像是在秋千上玩耍，游刃有余地躲闪着脊骨之轮狂野的冲击，嘴上的优雅一刻也没有落下。 　　“这就是你的全部了吗？莱尔先生，你的小把戏用完了？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把那个黑色的触手小怪物藏在了那个角落，是在准备着偷袭吗？真是难以置信，我居然从那个小怪物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她肯定对我的进化会起到非常棒的作用。” 　　哈姆雷特只是在不远处摆荡，一点都没有攻击莱尔的意思，似乎真的是在履行最后处决莱尔的诺言。 　　该死的，他在拖延时间，同伴们遭受的幻象可能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莱尔转过头去，看着那些正在挣扎的同伴。他们没有在继续彼此攻击，身上染上了如哈姆雷特一样的血色。 　　他幽幽的声音从莱尔背后传来。 　　“我的幻象，会随着陷入者的沉迷而腐化他们的心智，而只要进入到某一个阶段，即使他们的心智还未堕落，但肉身也可以暂借给我。莱尔先生，你的同伴对你的伤害，可不算是我的攻击，一个贵族会恪守他的承诺，因为承诺，是可以用来麻痹人的工具。现在，莱尔先生，请将你的武器对准你的同伴吧，看着那些同伴为你而死。对了，你似乎是一个死灵法师，真是失误，我想他们的死活对你并不重要，对吗？” 　　哈姆雷特的阴笑就像一只攥住莱尔心脏的手，在不断收紧。现在慢慢靠近的卡莲等人并不危险，他们只是被操控肉体，尚且无法使用他们的力量。他们只是像丧尸一样，无所顾忌地冲击着自己的骷髅兵。但是接下来呢，当他们完全被腐化，能够使用自己的力量的时候，自己还能招架的住吗？在没有找到解除幻象方法的现在，必须要限制他们动作的同时还不要伤害到他们，包括他们突破束缚的时候对自身的伤害。 　　卡莲已经完全被染红，她像一只豺狗一样扑击着骷髅；威廉和法尼拉被染红了大半，他们缓缓地迈着步子，朝着莱尔走来；艾利安身上的深红和暗影正在僵持，但黑色正在不断被侵占；海因斯就像在经历一场噩梦，他的双眼紧闭，身上的苍白正在向深红转变。 　　就连凯文，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的圣光啊！我还在幻象里吗？”凯文并没有被血色浸染，他居然挣脱了幻象，此时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些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同伴。 　　“凯文！过来！”莱尔带着骷髅兵转移阵地，和凯文汇合。 　　凯文喘着粗气看着莱尔，“现在就咱们这对难兄难弟了？” 　　“是的，凯文，你是怎么挣脱幻象的？” 　　“啊，因为我的幻象太不真实了，我居然摔了一跤，还是平地摔！我长这么大就没有结结实实摔到地上过，而且还没有人肉地毯垫着，一点都不真实！” 　　“……”欧皇的气运总是让人无语，为了让他摆脱幻象，所以幸运地摔了一跤吗？ 　　凯文看着正在不远处摆动的哈姆雷特公爵，“莱尔，你打得过那东西吗？” 　　“难，他的动作太敏捷了，除了横冲直撞的脊骨之轮，我恐怕没有法术能够破坏他身上的盔甲。” 　　“那我们不就是凶多吉少了吗？上哪去找能够伤害他的武器，而且还有这些被控制的同伴……” 　　话音未落，一根苍白的尖锐树枝像是长矛斜射到两人中间，一米长，树枝轻微弯折，在末端带着白色的火苗，带着一股枯萎的魔力。 　　枯朽牢笼。 　　同伴们的脚下长出了白色的病化藤蔓，将他们紧紧缠住，最外层硬化成坚硬的外壳。 　　是海因斯，他挣脱了幻象。他跪倒在地上，身上和那些同伴一样长出了树枝将自己牢牢包裹。灯笼中的火光发出了海因斯的声音。 　　“我的意识已经被污染了，不得不躲进深层的梦境里。我用全部的力量凝聚的那根树枝，上面携带着使扭曲生命枯竭的凋零魔力，足以破坏哈姆雷特公爵的血肉，找准机会，给予他致命一击。不用担心同伴们，我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只要等你们击败公爵，他们的幻象自然会消散。” 　　莱尔拔出地上的树枝，看着一脸呆滞的凯文。 　　“你能让哈姆雷特公爵自己送上来，用胸口撞这根树枝尖端吗？” 　　“太不现实了吧，他又不是白痴……”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算你倒霉 　　哈姆雷特公爵现在就像一条被拔除了毒牙的蛇，他发出阴冷的嘶嘶声，躲闪着脊骨之轮，和莱尔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暂时失去了控制同伴的能力，所以只能自己亲自动手，而他也在忌惮着莱尔手中的短枪，这就导致现在的局面成为了一场拉锯战。 　　莱尔在控制骷髅试图阻碍公爵，而公爵也在拖延时间等待腐化的傀儡苏醒，或者出其不意解决莱尔的方法。 　　局势维持着诡异平衡，双方都在等待那枚压垮天平的砝码。 　　在莱尔全心全意操纵自己的造物时，身后传来了异样的响动。 　　回头看去，莱尔看到了，正在崩解的骷髅，和拿在凯文手中的一根骨头。 　　两人对视，彼此的惊讶在严重交换。 　　“额……我没想到你的骷髅兵会那么脆，我只是想找个东西当武器……” 　　莱尔的表情这才正常。 　　“那是主心骨，是尸骨中最坚硬的部分，因为很难被破坏，所以他通常充当复苏法术的核心。你能抽中其中最好的一根，我一点都不惊讶。” 　　“但是拜你所赐，我们的战斗力降低了。所以幸运星先生，你能让我们的敌人也跟着倒霉吗？” 　　察觉到莱尔的气氛，凯文意识到，如果自己不好好表现，莱尔说不定会忍不住消灭内鬼。 　　凯文咽了口唾沫，将手中刚到手的骨头武器，像是赌博一样朝着哈姆雷特公爵投掷出去。 　　公爵看着这个飞来的玩具，发出了不屑的哂笑。他摆动触手将骨头打飞，那节骨头在飞舞中打着旋，滑稽的姿态就像是在嘲讽两个傻小子。 　　飞驰的脊骨之轮，好巧不巧地朝着公爵推进，而那块飞舞的骨头撞击在了白色骨轮的斜面。巨大的动能如同火箭的二级推进器，骨头像是利剑一样倒飞而回，刺穿了天花板。 　　天花板上产生了裂纹，墙体正在大范围脱落，其中有一块，正好被哈姆雷特公爵的触须勾握。 　　他就像一个在独木桥上滑倒的人，身体失去平衡掉落，落在了脊骨之轮的轱辘下。 　　空荡的房间里穿出巨大的骨头碰撞的声音，伴着随着哈姆雷特公爵的惨叫，鲜血喷射而出。 　　他被切成了两半，长长的触须失去了头脑，在地上做着死前的挣扎，扑腾着不动了。上肢部分倒在地上，腰腹部位血肉模糊，刚才似乎错过了致命伤，哈姆雷特公爵的身躯相对完整，躲过了致命一击。 　　但不要紧，他现在失去了他移动的最佳助力触须，就像是被捆绑在铁轨上等待最后一击的可怜虫。让脊骨之轮再碾压一次就好了。 　　莱尔随意地召唤骨轮冲向他，本来以为大局一定。 　　可谁知，公爵居然用上肢的力量跳了起来，彼此之间本就短小的距离随着这次跳跃近在咫尺。 　　莱尔看着他狰狞的手爪，看着他腰腹喷涌的鲜血，紧紧抓住了手中的树枝短枪。 　　哈姆雷特公爵选择了一个阴险的角度，在这个角度上，如果莱尔不顾一切驱动脊骨之轮，那么三个人都会发生严重的粉碎性骨折，可能莱尔和凯文还要更碎一点。 　　脊骨之轮停止了移动，莱尔朝着公爵刺出了短枪。 　　剧烈的撞击产生的力量将莱尔击飞，中央有烟雾笼罩。 　　莱尔紧抓着树枝，紧张地看着烟尘之中。 　　“凯文，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 　　烟雾消散，哈姆雷特公爵的身影消失了，留在现场的，是如同双胞胎一样的两个凯文。他们的外貌一致，服装一致，甚至是身上的伤口和灰尘的沾染程度都是一致的。 　　区别在于，一个凯文在相当远的墙边，而另一个凯文则被击飞到了另一个位置。 　　两个凯文，其中有一个是暂时受重伤的公爵伪装的。 　　两个凯文看了看彼此，他们显然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靠近房间中心的凯文立刻阐述了自己和莱尔之间的小秘密来表明身份。 　　“在埃菲尔学院的时候，莱尔，你曾经为了躲避测验给菲勒老师下了毒！用的是多路波致病菌，结果第二天的解剖测验变成了博格丹教授的突击传播学测验，当时你差点不及格！” 　　“我才是真的凯文！” 　　莱尔回忆着自己的黑历史，操纵着脊骨之轮撞击另一个凯文，骨轮在嵌进了墙里。 　　哈姆雷特公爵的计谋被莱尔轻易地识破了。 　　凯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着笑容，毫无防备地朝着莱尔走来，他还在吹嘘着自己的机智。 　　“我聪明吧。”凯文的脸上带着一个贱贱的笑容，就像两人曾经恶作剧时一样。 　　这场战斗，是莱尔和凯文的共同胜利。 　　莱尔带着微笑，像是要拥抱一样，朝着凯文张开双臂。 　　凯文也默契地张快双臂。 　　就在两人即将拥抱的时候，莱尔把枯枝短枪，插进了凯文的胸口，看着凯文口吐鲜血，露出微笑。 　　“莱尔？这还是在幻象里吗？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 　　莱尔一脸冷漠，“还有伪装的必要吗？哈姆雷特公爵大人？” 　　“我是凯文啊，我们共同的回忆，我已经证明了我自己的身份……” 　　莱尔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态。“所以呢？谁规定了辨别真假就一定要说出小秘密来着？哪怕你说了，又怎么保证你是对的？哈姆雷特的幻象，说不定能挖掘我们脑海的记忆，这些曾经的秘密都无足轻重。” 　　“你的所作所为，的确，那是我心中最标准的套路，如果是我来决断，讲述共同秘密确实是确定身份的最佳办法。但是，凯文不是我，他可不会按照我的想法回答问题，你的说辞，简直就是在阅读我的大脑一样。” 　　凯文的身体开始虚弱，皮肤开始苍白。 　　“那也只是你的假设而已，你居然，为了你脑海中多疑的假设，伤害你的朋友？” 　　莱尔理直气壮，“没错，我就是假设，我也就是想扎你一枪而已，毕竟你都送到我脸上了。哪怕你真的是凯文，这枪我也照样扎。” 　　看着不断干瘪变回原型的哈姆雷特公爵，莱尔耸了耸肩膀。 　　“只能说，算你倒霉，哈姆雷特先生。”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密室 　　没有在意哈姆雷特公爵残留的一滩血水，那种液体带着腐蚀性，将地面挖出不规则的凹坑。海因斯用凋零力量凝聚的白树枝，完成了它的使命，在空中消散。 　　莱尔想要控制脊骨之轮倒退，却发现，这个大家伙居然卡进了墙里，碎裂的石块卡住了它的缝隙，使得它不能前进分毫。在尖锐骨刺的前方，墙角的和骨刺的狭小缝隙里，凯文完好无损地爬了出来。 　　这才是幸运。 　　凯文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看着那个刚才几乎要自己命的大轮子。 　　“所以，这才是这个刑具的正确使用方式？莱尔，你在之前拿出来的时候，其实是想坑我们？” 　　“不，脊骨之轮只是交通工具，但你知道的，优秀的东西往往都很危险。” 　　“例如我？”凯文开了一个小玩笑，老实说，当这台绞肉机撞向自己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要完蛋了。现在得说些垃圾话来减缓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 　　莱尔看着凯文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无奈。“当然，你可是咒杀了一个四阶层次的怪物啊。” 　　凯文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他挠着头上的金发，丝毫不在意那些头发散乱的样子。“和你们出来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存在天赋这种东西，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我的运气使然，那我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命运反噬了，毕竟祸福相依。” 　　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像毒蛇一样冲向了凯文，莱尔的提醒还没有说出口，骨质触须就已经将凯文捆成了个粽子。 　　是哈姆雷特公爵被切断的触须，在上半身已经完全溶解以后，那简单的四条触手居然还能活动！在四条触手集结的断口处，长出了一个血色肉瘤，那上面显现出一张模糊的五官，眼神中的恶毒与哈姆雷特公爵一般无二。 　　“你居然还活着？” 　　哈姆雷特公爵依旧保持着那份优雅，哪怕他现在像一只四爪章鱼。 　　“当然，神之心赐予了我无穷的生命力，只要我还剩一个小碎块，也能够发育成个体。现在，能干的莱尔先生，你的玩具卡进了墙里，那根破树枝已经消散了，你拿什么和我斗？那些装装样子的骷髅？胜利与哈姆雷特同在！” 　　面对公爵的骨质触须在凯文身上施加的一道道勒痕，莱尔反而放松了下来。 　　“哈姆雷特先生，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你现在的脆弱躯体，连二阶实力都达不到，我想，我应该能很轻易地击败现在的你……” 　　面对莱尔展示的客观现实，公爵发出了渗人的笑声，他的尖刺顶端在凯文的脸上滑动，“那我还要感谢幸运的凯文先生，他在哈姆雷特签下的那张登记单，其实是我伪造的一张血咒经卷。这意味着，他已经在名义上成为了哈姆雷特家族的一员，也正好成为了我的血食。只要我吃掉他，我的力量就会借由族群恢复到原本的层次！凯文先生，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面对触须交点张开的像是七鳃鳗一样的缓缓逼近的恐怖口器，凯文只是简单地纠正了他。 　　“事实上，先生，我的幸运仅对自己生效，而呆在我身边，都会很倒霉。你要倒霉了，哈姆雷特公爵大人。” 　　“命运也会被我吞食，就从你开始！”哈姆雷特公爵没有在乎凯文的话，他已经迫不及待地享受新鲜的血肉了。 　　凯文叹了口气，嘴角翘起。 　　“吃掉他吧，妮娅。” 　　黑色的触手像是喷洒的墨汁在凯文的身上喷涌，每一根血骨触须都被更多的黑色触手纠缠。哈姆雷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一张比自己要大得多的恐怖裂口，将其完全吞噬。 　　…… 　　在莱尔等人进入地底石室之前。 　　在密道中，莱尔走向了凯文。 　　“凯文，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下去吗？你没有实力，最好呆在上面照顾好自己，下面可能会很危险。” 　　“不，说不定我能帮上忙，我有这个预感。” 　　莱尔看着神色坚定的凯文，也没有再劝阻他。 　　“妮娅，到凯文身上去，保护好他。”妮娅的黑色触须爬上了凯文的身体，在路途中，凯文也有过几次被乔德妮娅附身的经历，所以这个过程他并没有意见。 　　“带着妮娅吧，好歹给你一点苟命的机会。” 　　“谢了，莱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发挥吉祥物的作用的！” 　　“悠着点，我们的人员充沛，大概还不需要吉祥物上场凑数。” 　　…… 　　妮娅早就潜伏在了凯文身上，所以，莱尔才敢在之前做出鲁莽的行为。他凭借妮娅的依附早就知道了真正的凯文是谁，碾压的骸骨之轮也只是一个逼真的假象。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哈姆雷特公爵亲自送上门的演技。但没想到，苟活一命的哈姆雷特公爵居然暴起发难，去找凯文的麻烦，潜伏在凯文身上的妮娅，顺势吃了他。 　　凯文看着自己身上的勒痕，自己的衣服已经有点破破烂烂，但依旧不影响自己的外表，英俊中带着几分洒脱。 　　莱尔正在观察那些保护同伴的茧。 　　“他们身上的血色开始消散了，看来公爵确实已经死去了。” 　　总算是给阿里安娜报仇了，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碧翠丝应该能很好照顾她吧。 　　在生死较量的兴奋离体之后，莱尔又陷入了之前的歉疚里。 　　凯文在无所事事地观摩石墙上的壁画打发时间，妮娅正蜷缩成一团在消化哈姆雷特的血肉，不知道哈姆雷特那种诡异的血肉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影响，应该不要紧吧，毕竟，学者先生好像说过，妮娅本身就是类似邪神那样的畸变物。 　　“莱尔，快过来！我有了新的发现！”凯文惊喜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幽暗墙壁边传出来，那是整个房间里最黑暗的部分。黑色的墙壁上你凑近看，会发现那其实是很深的暗红色，在墙壁上，是一个不规则的用几段随意线条绘制的扭曲五角星，而且左下的那个尖角还是残缺，一个长方形的非常浅显的凹坑在平整的壁画中显得突兀。 　　“一个机关？但是钥匙在哪？看上去，像是一块带着斜线的石板片，很薄，这一路上我们好像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莱尔带着疑问。 　　凯文的脸上一脸诡异，他的手在自己的衣服里摸索着。“不，我们见过。” 　　一张轻薄的展开后中心带着一条斜向折痕的书卷被凯文放在了凹槽里，表面的红色封皮和周围的深红色融为一体，严丝合缝。 　　“舍里乌的书信……”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王子的复仇 　　书卷在石壁上紧密的贴合，凯文的手掌刚离开红色封皮，从书卷的最顶部，有鲜红的液体从缝隙中浸出，浸润着红色的封皮。一声老旧沉闷的摩擦声，刻画着扭曲五角星的石墙朝着一侧展开，露出一条可供一人经过的道路。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做好准备，走进了密室。 　　莱尔临走前，抚摸了正在消化的妮娅，她现在就像吃撑了，还没有回复以往的触手怪样子，在地上变成一个在涨缩的黑色团块，就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察觉到妮娅的变化不会存在任何危险，莱尔留下了嘱托。 　　“起来后，妮娅要记得照看好大家。” 　　在两人走后，妮娅的黑色团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团子里生出了格栅状的触须，像是发芽的树苗，接着是树枝。格栅状的触须像是一条条锁链向上生长，接触到了天花板，居然将妮娅的黑色团子吊在了半空中。 　　黑色的团子在空中脉动，那模样，和莱尔等人一开始在石室中心看到了哈姆雷特公爵的跳动肉块类似。 　　有规律的搏动声，成了整个空荡石室的唯一声音。 　　噗嗤一声。 　　黑色的团子破裂，内部的粘液一样的黑色物质流了一地。 　　妮娅，从卵中走了出来。 　　没有五官的脑袋，像是戴着一个光滑的骑士面具。上半身是纤细的女性躯体，甚至从那流线型的身体上，你能感受到几丝美感。两条修长的手臂柔软无骨，顶部带着五个锋利的倒勾，那是指甲吗。 　　妮娅似乎产生了什么偏斜的执念，她的那颗带着黄色竖眸的巨大眼球保留了下来，然而不是头部，而是像一个巨大的玉坠镶嵌在胸口，像是呼吸一样眨巴着眼。 　　妮娅的模样和哈姆雷特公爵非常类似，但下肢部分，并不是带着骨节的触须，而是如同真菌伞盖的蕈状结构。格栅状的触须密密麻麻从腰部垂落，像是女士们破碎的膨大的鲸骨裙。现在的移动方式，是靠那些格栅触手拨动地面，像是海星一样滑行。 　　妮娅看了看莱尔消失的密室，转过头，用指甲敲了敲自己光滑的脑袋。 　　“妮娅要照看……大家？” 　　妮娅走到了那些白色的大茧面前。 　　“蛋……？” 　　看着在茧中沉睡的海因斯，妮娅学着莱尔的样子，用手指挠了挠下巴。 　　“蛋……照看……，”妮娅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她爬上了海因斯的顶部。“妮娅明白了，妮娅要孵蛋！” 　　格栅状的触手在迅速增殖，像是蛇群从空中落下，将整个茧包裹。 　　海因斯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自己被黑暗吞没。 　　…… 　　莱尔隐约记得自己走过了两个弯折，来到了眼前的主室。 　　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水潭深不见底，你看不到水中的景象，因为那液体就像鲜血。水潭中钻出很多红色的触须，它们依附在墙上，像是肆意蔓延的树藤，如今都已干瘪，身体组织变成红色的细沙消散在空中。 　　包括锁链在内的一些工具放置在一个实验台上，正对着试验台的位置，有一个摆放着奇怪仪器的凹槽。莱尔心中有一个直觉，石室中心那颗被悬吊的巨大肉块，原先是放在这里的。 　　像是血肉丛林一样的血肉正在消融，房间内的空间正在变大。 　　“莱尔，这里！”凯文在一个偏僻角落，在覆盖的血肉消融后，发现了一具人类的尸骨。 　　尸骨上还带着华服的碎片，他依靠着墙角，身体蜷缩着，就像这个房价被血肉侵占时，他还活着。 　　“这是谁？” 　　“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先看看这个，”凯文的手中展现出了又一个卷轴，边沿上还粘连着黏糊的血肉。“掉落在骨头的不远处，我有预感，它会解答我们的疑惑。” 　　卷轴展开，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和舍里乌的清晰可见有着天壤之别，并且字迹还在变得更加糟糕，到底部已经无法辨认。 　　【他疯了！他疯了！他疯了！他以前是不会这么对我们的，他以前一直是一个温和的人。一切都是从那个女佣死了之后！他毁了我们的家族！他毁了哈姆雷特的未来！他毁了哈姆雷特的一切！ 　　肮脏的、卑贱的、该死的、可怕的舍里乌！ 　　父亲的仪式很快就要完成了！经过这么多年不断用那些外来者做实验，经过研究那块在海里打捞上来的血肉。父亲说，那是神的心脏，哈姆雷特家族会成为神明一样的存在！ 　　一切原本都在有序进行，直到那个娘娘腔的小子成为父亲的助手。是的，是的，他很聪明，一个杂种不应该有的聪明，我还记得他像一条哈巴狗一样乞求父亲赞美的样子，卑微的让人恶心。这种垃圾应该得到教训！我当然知道那个女仆是谁，在父亲决定找一个实验品完成最终调试的时候，我提出了微不足道的建议。 　　当晚我听到那条蠢狗的吠叫，相当美妙的声音，我不知道那是错误的，我亲手制造了一个噩梦。不，当然不是我的错，他本身就是一个恶魔，我只是不小心打开了他。 　　一天晚上，父亲骄傲地宣布，所有怀着哈姆雷特血脉的子嗣都将跟随他获得晋升，我们进行了彻夜的狂欢。那个小子也有着我们的血脉，我看见他蹲守在一个角落，脸上带着微笑，恶心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没有人知道，他的神秘仪式能力在什么时候超越了父亲。我只知道，当父亲变成一个怪物的时候，舍里乌正微笑着站在他的身旁，看着父亲一个个吞噬他的子女。 　　这种骚乱很快就影响到了整个哈姆雷特，那些贱民挣扎想要离开，他们错了，自己早就与这片土地绑定在了一起，他们的异变已经开始了！ 　　我被留了下来，我被关进了这件石室里，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吃掉他的兄弟，子嗣，妻妾。那个可怕的舍里乌，也站在我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用纸笔记录着这一切。 　　我惧怕和他在一起，尤其是他一直挂在嘴上的微笑，就像是恶魔露出的獠牙。我害怕他，也憎恨他。 　　以布雷泽·哈姆雷特之名，我会在地狱深处，在深渊之中等待着你的到来，我会用牙齿撕咬你的肉，用指甲划破你的皮，我愿意用全部的灵魂换取最恶毒的诅咒！ 　　我在地狱里等着你！舍里乌！】 第一百八十四章 哈姆雷特的结束 　　腿有隐疾的农奴、心有焦虑的贵族、刚刚享受过饕餮盛宴的牧师。 　　男人悠哉地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在自己眼下走过的人们，通过细致的观察，判断他们的内在。这是他相当喜欢的休闲方式，通过外在的蛛丝马迹揣测内在，就像是在揣测礼盒里到底有什么样的惊喜。 　　柔顺的齐肩发就像是带着银河的夜空，深黑中带着点蓝色。姣好的面庞容易吸引目光，再加上一丝好似女子的柔美气质，他不像是一个人类，更像是一件艺术品。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的眸子，就像是倒映着星空的湖泊，让人不禁沉沦其中。 　　对着街对面窗台后的女人微笑，看着她羞涩地躲在窗帘后面，但那一双带着春意的眼睛依旧直直地盯着自己，完全没有一周前的防备。 　　舍里乌移开视线，“麻烦的女人，没有价值。”一个嫁给贵族的富商的女儿，准确地说，送给贵族。她的心里好像还带着什么期待，还没有看清眼前的事实。 　　心中传来了悸动，舍里乌拉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那一条白玉般的手臂，在中心，一条蜈蚣一样的红色疮疤正在慢慢消散。 　　“灭亡了吗，哈姆雷特，”舍里乌的脸上露出微笑，抱怨着已经神形俱灭的某人，“二十年时间的成果就这么消散了，哈姆雷特先生，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我原本还打算试验一下，吸血鬼军队的能力，现在，手上的炮灰也没有了啊。” 　　“算了，好歹还是有一点作用的。”舍里乌看着自己身边的书桌，一张展开的地图上已经摆满了棋子，走了过去，将放置在哈姆雷特郡上的黑色国王推倒，将白色国王放在了卡珊戴尔上。 　　“卡珊戴尔的博瑞家族吗，虽然有预感哈姆雷特会在不久后覆灭，结果既不是圣光也不是王族。果然，这个世界比我想的要有趣的多。” 　　地图上，黑色的棋子就像耸立的丛林，在这片黑森林里，五个白棋子孤单地站立着。 　　“一百三十七个不同区域贵族，四个存活，一个终结，那就将包括卡珊戴尔的五个区域列为不可接触区域，这个世界的人类力量划分应该完成了四成左右……” 　　舍里乌看着天空。“这个世界超出了你的想象，哈姆雷特先生，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坐井观天，愚蠢又可笑。” 　　“而我，会成为那颗最耀眼的星辰。” 　　…… 　　“莱尔，你要不要？” 　　看着凯文递过来的几张陈旧纸张，莱尔看了看。 　　“这是，地契？” 　　“嗯，哈姆雷特郡的地契，都在这，我刚刚搜出来的。” 　　这是什么鬼运气，同样在一个空间里，我什么都没有发现，你把最珍贵的地契找到了。 　　“你找到了就是你的，而且这个鬼地方，要了我也不知道干啥，最近不缺钱，给你们贵族老爷经营吧。” 　　“我也不想要这个烂地方，本来打算捞一块封地，建立一个没有老爹的凯文郡。结果这么晦气的地方，又是吸血鬼又是邪神的，晚上睡觉肯定都不踏实。要不，我给我老爹，让他卖了，资产咱们几个分分？” 　　“这鬼地方还能卖出去？” 　　“只要挂上封地的名头，一块坟地都能卖出去。” 　　两人谈笑间，来到了外面的石室。 　　“咕噜！” 　　听到妮娅熟悉的声音，莱尔习惯性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然后被触手群吞没。 　　凯文看着妮娅的新形态愣了愣神，这才赶忙把莱尔从触手堆里掏出来。 　　妮娅的触手数量增多了，多到了能产生心理阴影的地步。 　　看着现在已经有一个人形的妮娅，莱尔心里萌生了一种老父亲的感慨。 　　除了外形，其他方面都是没有多少改变。妮娅还是习惯性地躲藏在了衣物里，那多出来的体积似乎一点影响都没有。 　　海因斯此时早已苏醒，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莱尔和妮娅的互动。 　　“感谢你，海因斯先生，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们很难消灭哈姆雷特公爵。” 　　“你的天赋……”海因斯的眼睛看着莱尔，嘴上是失神的呢喃。 　　“什么？” 　　“没什么，既然已经消灭了腐化的源头，那我和法尼拉要开始这片土地的净化工作了。再见，疫医先生，以后，你和你的朋友，可以来光五区的凋零者栖息地，我们会对自然的守护者致以最热诚的款待。” 　　海因斯带着法尼拉走出了密道，留下目光和他们一起离开的威廉。艾利安和卡莲似乎是第一个离开的。 　　凯文走了过去，拍了拍威廉的肩膀。 　　“博瑞家族的魔法师顾问，你的保镖任务已经完成了，莱尔可以负责我返程的安全，所以，心动不如行动。” 　　威廉看着一脸微笑的凯文，原本保留在眼神中的迫切消失了，带着几分符合其英俊容貌的潇洒，“还是让我把我的任务完美完成吧，我的凯文少爷。如果我此时接受了你的好意，满足了我心中的冲动，那我以后，恐怕也没有勇气成为慷慨的凯文的兄弟了。” 　　“你就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溜走吗？”凯文更倾向于让他追求可能的幸福。 　　“属于我的，谁也拿不走，不属于我的，不用强求。我现在应该为我们看得到的友谊潇洒一把，凯文，你的目标已经完成了？” 　　“地契我都拿到了，这片土地已经成为博瑞家族的财产了。哈姆雷特家族已经灭亡，多半我的继承仪式也无法进行了，这份地契还是交给我父亲卖掉好了，到时候资金我们分分。对了，之后举办的酒会你们记得过来，完成我们之前的约定，谁都不能缺席！” 　　“好的。”“一定。” 　　三人走向了密道，在漫长的行进之后，他们离开了哈姆雷特城堡。 　　时间也正好进入了早晨，黎明的第一束光亮出现在海面上，将整夜不眠的疲惫重新带回了三人的身体里。 　　“再去旅店睡一觉？这次应该已经免费了。” 　　“别，我宁可睡在丛林里。” 　　顺路而下，穿过哈姆雷特小镇，那个登记官老头和她的摇椅消失了，但那张写有凯文名字的羊皮纸还留在那。 　　“差点忘了这事，这似乎是什么邪术经卷，威廉，借个火，把它烧了。” 　　引燃。 　　羊皮纸被丢弃在地上，被火焰逐渐吞噬。 　　其他名字的位置已经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血色，只有凯文的名字在火焰中依旧清晰。 　　凯文·哈姆雷特。 第一百八十五章 翡翠龙祭司 　　那是一棵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树，它的叶片是薄薄的椭球形，晶莹剔透，你能透过那层层的树叶，看到其上的天空。这棵树，是翡翠做的。叶片也是，枝干也是，根茎也是。将阳光渲染成自己的光辉，给周围那些青葱的大树带上梦幻和圣洁。 　　就在翡翠叶片点缀的天然小路上，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提着白火提灯的白发身影走到了树前。海因斯在翡翠树前跪下，感受着那些翡翠树叶的注视。 　　“尊敬的伊阿宋恩，我完成了您赐予我的任务。” 　　“是我的错觉吗，海因斯，但愿我的固执没有给你带来困扰。”从翡翠树中，传出了一个轻柔慈祥的女声，就像是一位母亲在担忧自己的孩子。 　　“不，您是对的，尊敬的伊阿宋恩。您从梦境中感受到的不详确实发生了，哈姆雷特郡已经被邪神污染了。” 　　“是……那一位吗？” 　　“是的，是神明特里同破碎的部分，它的一颗心脏。它的心脏被人类获得了，他们研究并使用了它，造成了一片死地。” 　　海因斯听到了哭泣声，就在自己的眼前。 　　一道消瘦的身影从翡翠中走了出来，她的衣裙由花朵和嫩叶制作，手杖上带着一朵鲜花，脸上，是一个威严诡异的木制面具。威严而又古老的气息被哭泣声粉碎，只剩下无奈的海因斯。 　　“我很抱歉，海因斯，那些可怜的人类，都是我们的错……” 　　“不，尊敬的伊阿宋恩，那些人类是咎由自取，这些错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转移到您身上。” 　　“不，海因斯，是我们的错。如果我更早发觉，那些人类就不会接触到了。不不，如果我们当初胜利了，摩罗克伊兄长的力量应该就可以覆盖到所有人类，这样那些好学的人类也就不会为了追求力量而接触神明残渣了。不不不，如果当初我们表现好一点，封印特里同也不会留下如此多的神明残渣。不管怎么想，追本溯源，都是我们的错啊。” 　　海因斯对这位自己敬重的长者抱有绝对的尊敬，但是，尊敬的伊阿宋恩就是这一点让人无语，不管周围出现了什么挫折，她都能怪罪到自己身上，并且自责到哭泣。 　　譬如今晚看不到月亮，她会怪自己当初给梦精灵定规矩的时候，把睡眠时间定的太早了，或者说，凋零者被驱逐都是自己当初没传播凋零魔法给族人的原因。 　　海因斯叹了口气，“尊敬的伊阿宋恩，您是永恒的长者，是让梦精灵族群脱颖而出的先驱，你对我们的付出，即使你犯下任何过错，都无法掩盖，请不要悲伤了。每一位龙祭司都应该得到族群的敬重。” 　　“你再哭，我也哭了。”真的要哭了，海因斯容易吗，为了哄这个大龄精灵宝宝，连男成年精灵的尊严都放下了。 　　这话果然有效，伊阿宋恩面对一脸认真的海因斯停止了啜泣，海因斯甚至能够透过那张面具感受到她惊奇的目光。 　　“海因斯，谢谢你，谢谢你们，感谢你们的宽容，我才能保留长辈的尊严。” 　　不，尊敬的伊阿宋恩，这不是我们的宽容，而且您已经没有威严了。但凡和您有过接触的梦精灵，面对其他龙之眷属族群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低人一等。我们最伟大的领袖和长者是个爱哭鬼，怎么办啊。 　　“海因斯，结果呢，你们，净化了特里同的心脏了吗？” 　　海因斯带着一丝忧郁和不安，“我不去确定，尊敬的伊阿宋恩，我当时和许多同行者组成了讨伐团队，最后，我们确实见到了神之心畸变体，我的凋零法术净化了部分，但是还有一部分，被安德瑞学院成员的造物吞噬了……” 　　“吞噬了？你忘记阻止他了吗，海因斯。你应该清楚，邪神的腐化力量是无法阻挡的，那个吞噬邪神的人，很快也会堕入疯狂。”伊阿宋恩的神情再次不安，似乎又要陷入自我怪罪状态。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那个造物吞噬神之心之后，吸收了它的力量发生了变化，但是，她的心智好像并没有变化。” 　　“她叫妮娅，乔德妮娅。” 　　伊阿宋恩揉了揉脑袋，“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她的造物主是谁？” 　　“安德瑞学院的疫医先生，而且，我曾经因为好奇感知过他，他的生命特征，好像是一个人类，一个混进巫妖学院的人类。” 　　“啊，原来是疫医先生，那就没问题了。那位疫医先生是摩罗克伊兄长的学徒，那个妮娅的诞生有着摩罗克伊兄长的全程监督。不用担心妮娅腐化的事情，因为她本身就是用神之肉创造的，不会存在心智腐化的问题。”伊阿宋恩一脸轻松地说出了答应保密的东西。 　　海因斯直接惊吓地站了起来。 　　“龙祭司摩罗克伊长者制造的邪神变体？！为什么，那位会放任邪神的成长！您教导过我们的，邪神是绝对混乱扭曲的东西，天生是我们的死敌。为什么，曾经封印生灵之敌的龙祭司要做这种事！！！”海因斯的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 　　“因为那个幼体和人类疫医是共体关系，因为意外产生的造物，如果灭杀，那个人类也会遭殃的。” 　　“为了自然的平衡，任何东西都可以被牺牲，哪怕是一个人类……” 　　伊阿宋恩身上爆发出难以抗拒的威势，海因斯的身体开始颤抖，跪伏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失言了，而自己引起了这位长者难得一见的愤怒，就像被一只巨龙盯上一样。 　　“海因斯，你没有资格，命令任何一个其他生命为了自然做出牺牲。你也是如此，我也是如此。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这句话，只能作用于我们自己。牺牲自己，那是崇高，牺牲别人，那是卑贱。” 　　“任何一个东西都没有天生就被消灭的理由，只有我们强加于其上的借口。哪怕是邪神，亦是如此。龙祭司，从来都不是正义的……”伊阿宋恩的语气带着落寞。 　　“我会谨遵您的教诲，但是，真的不需要凋零者的监督吗？如果未来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我们又将面对又一个神……” 　　“不用担心，摩罗克伊兄长是我们中最智慧的，他的事情没必要担忧。” 　　又是如此，伊阿宋恩总是积极吹嘘其他龙祭司的本事，凡是有什么事情和其他龙祭司重合了，她都会进入废人状态。这也是梦精灵抬不起头的元凶之一。 　　“兄长好厉害！兄长最靠得住了！兄长肯定能轻松把事情完成的！我不用管了。” 　　提到其他龙祭司，伊阿宋恩总是能很快放松，进入私聊状态。 　　“海因斯，我听说小法尼拉来找你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在彷徨之城仙人跳被抓了，我从局子里把她捞了出来。” 　　“呜呜呜，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先打点好关系，法尼拉就不会进局子了。” 　　“不，我觉得把她关里面挺好的，别哭了，尊敬的伊阿宋恩。” 第一百八十六章 圣光的洗涤 　　回到卡珊戴尔是在三天后，重新踏上这片被阴云和黑色建筑点缀的城市，嗅着阴冷湿润的空气，三人放松了不少。 　　“莱尔，那我和威廉先回庄园了，不要忘记参加宴会，明天应该会有邀请函送到你家，不用担心礼服的问题，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莱尔露出微笑，看着一脸疲惫的凯文，这一趟都经历了不少。尤其是凯文，一个普通的幸运的贵族子弟，了解了神秘，也算是半只脚迈进了神秘侧。只是这个门槛相较其他人就高了不少了。以凡人之躯，坑害神明。 　　和他们告别，莱尔来到了治安处，对加勒特先生报告了委托的结果。 　　“辛苦你了，小布勒。”加勒特先生的心情似乎不错，他甚至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捧着茶杯和莱尔交谈。 　　“对了，这个给你。”加勒特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古朴的楠木十字架，上面带着奇特的光点。 　　“卡莲·彭拜小姐辞去了她的治安官工作，教会那边最近会有什么大活动。这是她委托我交给你的。” 　　小巧的十字架，放在莱尔的手心。有着一股温暖安定的力量。 　　“彭拜小姐的意思，这个十字架似乎是个什么盛典的邀请函，但她走的时候太过匆忙，没有把话说明白，大概和你的纯洁者身份有关吧。” 　　和加勒特先生道谢，将十字架收好，在确定没有其他安排之后，莱尔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 　　…… 　　莱尔是最早一个出现在奢靡之杯的人，在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他就独自坐在主厅的丝绒座椅上，坐在阿里安娜时常选择的那个位置的桌对面。 　　白天的奢靡之杯是安静的，阳光被窗幔阻挡，只在漂亮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了一小块光亮。莱尔才注意到这一点，尽管奢靡之杯的夜晚被水晶琉璃的光辉占据，但它本身并没有接收到多少太阳的光亮，阳光被厌恶了。 　　阿里安娜是一个巫妖，绅士先生和巨龙先生肯定也是，这个华美的部室，是被死者的财富装点的，整个安德瑞都是。心里出现了短暂的寒冷，又被莱尔自己驱散。 　　奢靡之杯乃至安德瑞学院的大家都对自己表达着他们的善意，即使他们的表现方法笨拙，带着死者独有的诙谐，回想起曾经和安德瑞成员对话的点滴，这才明白他们隐晦表达的意思。一种后知后觉的滑稽回荡在自己心里，面具下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莱尔自然地倚靠柔软的椅背，安德瑞的神奇和大家的善意，使自己对死亡的恐惧和不适，都显得微乎其微，自己早就成为了安德瑞的一部分，以一个活人的身份。 　　更何况，这里还有阿里安娜。第一次在月光下看到她的样子，听到她歌声的刻骨铭心，在奢靡之杯的一幕幕都在脑海中环绕，最后是黑暗中唯一看到了幽蓝火光。 　　夜以入深，巨龙先生和绅士先生都先后来到了部室，他们看到提前到来的莱尔，都露出了小小的惊讶。巨龙先生是一个大忙人，交谈几句之后，他就独自里去了。绅士先生则坐在阳台上，拿起那根被他作为魔杖的笛子，吹奏出悠扬悲伤的音符。 　　“绅士先生今天的兴致似乎不错。” 　　听到莱尔的声音，绅士先生看着不可见的远方，“这是故乡的曲子。” 　　“绅士先生的故乡是……” 　　“不在了，现在只是同一个名字的不同城市……” 　　…… 　　一晚上的等候，到了十二点，奢靡之杯依旧没有阿里安娜的身影。自己的确太急切了点，她现在应该依旧在养伤，不知道严不严重，灵魂上的伤害，听上去就相当糟糕。 　　无能为力的莱尔，甚至萌生了对神明祈祷的念头，最后又被自己的奇怪想法给逗笑了。不过说到神明，那就不得不提及圣光吧。 　　自己似乎还有一次向艾利安修女祈祷的机会，虽然自己心里的憋闷已经几乎被抹平，但莱尔还是走出了奢靡之杯，他不想让自己被心中隐藏的秘密击溃。自己是一个人类，而安德瑞人则是巫妖。 　　哪怕是晚风吹挂走廊的呜呜声，哪怕是知道安德瑞城堡实际上比一座死城还要更糟糕，但莱尔依旧保持着平和的心态。 　　站在熟悉的白色大门前，这门好像是新换的，就连木头大门上都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雷蒙先生这是给大门开光了？ 　　莱尔轻轻推看大门，很快在空荡的礼拜堂里找到了那个在长椅上祈祷的身影，还有正在讲台上制造闪光弹的雷蒙先生。 　　“疫医！”雷蒙先生看到了拜访者，一个激动，手中的金黄球体爆裂开来，一道肉眼可见的圣光涟漪开始朝四周扩散，将碰触到的一切物质变成金黄色。 　　看着这一幕，莱尔礼貌地重新关上门。 　　“来了就进来坐坐。”一条闪着金光的粗壮手臂抓住了转身的莱尔，将他“热情”地“请”了进去。 　　莱尔看着眼前至纯至善的前辈，礼貌地打了招呼。 　　“安乐，雷蒙先生。” 　　“好好好，疫医，你终于决定弃暗投明了吗？来来来，签了这个字，你就是我的人了。从今以后，安德瑞学院，你想打谁就打谁，我说的，叫声不够大就重来！” 　　莱尔躲过了那张几乎要贴在自己脸上的社团申请单，“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艾利安女士。我有一些烦恼，希望在艾利安这边倾诉。” 　　雷蒙看了看端坐着的此时是金骑士的艾利安。 　　“如果是烦恼的话，修女确实比我更擅长安抚心灵，”雷蒙先生又特地问了一句，“真的是武力无法解决的苦恼吗？疫医，你要知道，武力能解决很多事，而我的武力，能解决很多很多带来烦恼的源头。” 　　“不劳雷蒙先生费心了。”烦恼的源头就是我自己啊。 　　雷蒙后退一步，表示自己的不参与。 　　艾利安结束了祈祷，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莱尔坐下。一道道圣光的赐福开始在莱尔身上展现，不论其威力，那种洗涤心灵的效果，相当适合心理疗伤。 　　莱尔感受着圣光的温暖，一种和煦的阳光伴随着轻柔的微风的混合感触。 　　“我的烦恼，来自于我的身份，你知道的，艾利安女士。”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死的正义 　　“把你的烦恼仔细地说出来，疫医，在圣光面前，你不需要保留。无论是我，还是雷蒙先生，都是合格的圣光修行者。” 　　“你应该知道忏悔室的作用吧。将你的内心展现出来，疫医，我们会聆听你的苦恼。并且保证，你的秘密，只会在这座礼拜堂里展现在光明之下。” 　　莱尔退出了那种温暖的氛围，因为心里诞生了一种被冒犯的感觉，但随即也就释然了，目光自然地转到雷蒙先生的身上。 　　雷蒙看着疫医转动过来的目光，黄金盔甲中发出了爽快的微笑。 　　“别在意艾利安的说辞，疫医，如果真的是难以启齿的秘密，我其实可以回避，正好去找几个社团实验一下我的新神术。”雷蒙先生丝毫不在意莱尔表现出的对自己的抗拒。 　　“不用了，雷蒙先生，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想我的秘密，应该对你们而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放下了保守秘密的负担，莱尔确实感受到了放松。 　　“我，其实是一个人类，一个活生生的人类，阴差阳错来到了安德瑞学院。” 　　“这样吗？”雷蒙先生沉默了几秒，他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头盔下，是一个如同黄金铸就的人类头骨，金色火焰在眼眶中升腾，猛烈的火势几乎喷出眼眶。他的下颚一开一合，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那不是一件好事吗，疫医先生，你还活着，有什么会比活着更让人振奋的事，你不应该为此烦恼。” 　　“雷蒙先生果然也是巫妖吗。” 　　“是的，安德瑞巫妖学院，这里的人都是类似的存在，除了你之外。” 　　“这就是我烦恼的原因，我非常喜欢安德瑞学院，信赖依靠安德瑞的大家，但是，你们是巫妖，是亡者，这种生与死的隔绝，让我曾经陷入纠结……” 　　“安德瑞并不适合你，疫医，安德瑞不适合所有生者。” 　　莱尔露出了微笑，他看着雷蒙先生的两团火焰，“雷蒙先生，你的话，艾利安女士也曾经和我说过。” 　　“艾利安说的并没有错，疫医。死者有着死者的世界，活人有活人的世界，你不应该把你有限且珍惜的生命消耗在一群死人身上。它应该是生命的彩色，而不是死亡的暗灰。哪怕你真的非常喜欢这里，等你安详地度过了一生，再到这边来也不迟。这个世界有着它本身的规则。” 　　听着雷蒙先生诚恳而又严厉的谏言，莱尔表现得很轻松。 　　“安德瑞并不是灰白的，雷蒙先生，外面的世界也不是彩色的。我在安德瑞收获了我能得到的一切，尊敬的长辈，真诚的朋友，还有……刻骨铭心的爱。” 　　莱尔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很抱歉，雷蒙先生，我恐怕无法采纳您的建议，虽然我心里也确定您的话是对的。但是与我所求的相比，死亡的隔阂真的很轻微。我选择继续留在安德瑞，隐瞒我的身份。艾利安，非常感谢你，将这些想法说出来之后，我的内心确实舒服了很多。” 　　雷蒙看着莱尔的身影陷入沉默。良久之后，他才开口。 　　“疫医，你说了你的秘密，作为交换，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吧。” 　　“我生前是一个强大的十字军战士，我参加了那次异端征服战争。我活着的时候，战争已经在兄弟姐妹的支持下进入了尾声，我们胜利了，等待着我们的将是无可比拟的荣光和赞美。” 　　“但是，我死了。” 　　“征服战争最后功亏一篑，圣光的福泽最终没有降临到每一个人类。在我刚复苏的时候，我带着失落和迷茫，我完全不了解自己的死因，只知道我失去了我挚爱的一切。我成为了圣光的敌人，就连唯一与我同行的兄弟也已经堕入了黑暗。” 　　“在我沉浸在孤寂中时。是院长先生鼓舞了我。” 　　“【感觉自己无事可做？感受死亡之后的寒冷与悲伤？那要不要来我这边，我最近打算开一家属于巫妖的学院，接纳那些无事可做深陷迷惘的灵魂。你也是，孩子。我的学院会接纳所有的力量，你的圣光也不例外。不觉得很新奇吗，我虽然不太理解你们这些传道者的心态，但如果，圣光的力量能够超越死亡，在巫妖中推广的话，你的圣光也会因此高兴的吧。】” 　　“和院长先生一起让我振作的，还有我的力量。”雷蒙先生张开了手掌，掌心中，一团圣焰正在熊熊燃烧。 　　“我的老师曾经教导过我，圣光是启示，是每一个身怀职责的人的力量体现。” 　　“我坚信着这一句话。我的生命，奉献给正义，我的圣光，会为了人类的光明而炽热。” 　　“在我死后，我看着依旧掌控在手中的圣光。我明白了我的责任，我的正义依旧存在，我的残躯依旧可以为正义而燃烧。” 　　“我加入了安德瑞学院，梅洛克·雷蒙已经死去，但雷蒙先生依旧会燃烧。” 　　“我会在安德瑞学院展现圣光的正义。” 　　莱尔打断了雷蒙先生的话。 　　“雷蒙先生，展现圣光的正义，是不是还有更温和的方式，而不是通过暴打安德瑞成员来体现。” 　　雷蒙摇了摇脑袋。 　　“疫医，我的正义，是人类的正义。” 　　“你难道感受不到吗？那些在安德瑞不断推陈出新的奇怪的魔法研究和力量。那些危险的力量连我都会感到麻烦。” 　　“你能想象吗？当这些恐怖的力量随着安德瑞学院一起暴露在世界，尤其是掌握在一群视生命为草芥的巫妖手里，那将是人类的灾难。” 　　“所以，我会不断变强，变得比所有人都强。我会成为安德瑞学院的真正恐怖，让那些痴迷研究的巫妖知道，他们头上，依旧有一个叫雷蒙的男人，他的圣光，很疼很疼，圣光依旧在压制着他们。我是阻止安德瑞伤害人类的最终屏障。” 　　“每一个被视为人类威胁的社团，我都会亲自登门拜访，每一个被救世会标记的社团，我会把每一个社团成员都蹂躏一遍。他们的头顶，圣光永明不灭。” 　　“我会永远维持圣光的正义，镇压安德瑞的一切力量，直到永恒消亡。” 　　“这就是，我雷蒙的正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妮娅的喜欢 　　雷蒙先生黄金头骨中的圣焰就像两轮炽烈的太阳，将圣洁威严的光芒洒在莱尔身上。 　　也许每一个沙雕都只是生活中聪明人的伪装。 　　正义的雷蒙先生在莱尔心中变得高大威武，正如他战力天花板的地位一样。 　　“疫医，你是人类，那么，你也是我想要保护的对象之一。”雷蒙先生伸出了手掌，“请将你的安德瑞之戒展示出来，疫医先生，拜托了。” 　　莱尔带着微笑，看着眼前这位焕然一新的前辈，伸出了自己带着戒指的手。“这比我想象的受洗仪式要简陋多了。谢谢您，雷蒙前辈。” 　　“简陋？”无穷无尽的光从雷蒙体内爆发，当莱尔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金色的云层中，天使的虚影在厅堂中高歌，远处响起的宏大敲钟声。雷蒙的背后展开十翼，束缚羽翼的黄金锁链连接在背后的云层中，就像眼前的神明，在背负整个世界。 　　一种喜悦到哭泣的情绪在内心升起，内心产生了一种目睹奇迹的感动。 　　“我，雷蒙，圣光的引导者，在光明中宣誓，向我的后辈纯洁者疫医先生分享我的荣光。圣光会指引你的道路，任何想要伤害你的行为都不会被允许。没有除非，没有但是，我说的。” 　　从云层刺出光芒，幻象中的太阳终于展现了真身，第一缕阳光化成了一道金线，烙印在了莱尔的安德瑞之戒上。和那道学者先生的蓝色魔力痕迹平行。 　　奇迹散去，万籁俱寂。莱尔看着还保持着庄重的雷蒙先生。不就是留个滴滴打人的联系方式吗？这么大排场。 　　心里一套，嘴上一套。 　　“非常感谢您，雷蒙先生。” 　　雷蒙的骷髅头看着莱尔，两团圣焰闪动了一下，他从身上掏出了一张被圣光染得金黄的纸。 　　“既然你那么感谢我，疫医先生，要不把入社申请签了吧。” 　　你这是道德绑架吧，先给甜头，然后逼迫消费。 　　好吧，确实物有所值，虽然莱尔心中对雷蒙的尊敬开始忽上忽下了。 　　莱尔在圣光万能教团的申请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莱尔·布勒？莱尔？” 　　“是的，雷蒙先生，在圣光面前，我觉得没有什么伪装的必要了，现在才正式介绍自己，真是失礼了。” 　　“不，莱尔，很荣幸得到你的信任，嗯……所以你什么时候抛弃降灵术转修圣光？” 　　“……我没有放弃降灵学的打算。雷蒙先生，奢靡之杯的大家，还在等着我，而且，有妮娅在，我认为专精降灵学才能更好地了解她。” 　　妮娅从莱尔身后钻了出来，两条手臂环绕在莱尔的脖子上，那张面具一样的脸，在莱尔的面具侧边刮蹭。 　　“好吧，莱尔，既然你执意要这么做，那我不再坚持。在安德瑞照顾好自己，被欺负了，记得找我，正义与你同在。” 　　和雷蒙艾利安道别，莱尔离开了礼拜堂，关上了大门。 　　雷蒙看着申请单上莱尔的名字，将其转交给艾利安。 　　“那个名为妮娅的天赋，你看到了吗？艾利安。” 　　“我看到了，雷蒙冕下，黑暗和深渊正在乔德妮娅身上汇聚。” 　　“变化的不仅仅是妮娅，还有莱尔自身，降灵术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他，我需要你监视莱尔的安全，分歧者。” 　　艾利安看着雷蒙的黄金头骨。 　　“您也变了，雷蒙冕下。”艾利安看着礼拜堂里的彩色花窗，那个伸张双翼的天使，“第一位纯洁者的眼中，只有纯粹的正义。他引领着圣光的军团，要将所有黑暗从这个世界诛灭。” 　　“曾经的您，是不会容忍黑暗的蔓延的。要不然，就不会出现十字军东征了。” 　　雷蒙看着礼拜堂的简朴装饰。 　　“安德瑞学院，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即使是我，也有着需要学习的东西。那些社团，即使被我百般摧残，都会再次发展壮大。我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执着，那是人性的闪光点。艾利安，这个世界，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仅仅是圣光，并不能全部囊括，至少现在不能。” 　　“所以这些您看到的，促使雷蒙冕下成为了一个监督者，而不是一个审判者？” 　　“我学会了宽容，我的姐妹，但这不代表着，我会对他们网开一面。我现在对他们的欺压，恰恰是我在保护他们，保护他们不会踏足我的底线，接受审判。” 　　“安德瑞成员想必对您恨之入骨了，雷蒙冕下，如果他们会恨的话。” 　　“我不在乎。” 　　…… 　　回到奢靡之杯的部室，绅士先生已经离开。巨龙先生出来过一次，通知莱尔不久后将会开始降灵学的正式课程，不要忘记时间，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其中的唠叨，莱尔听到了他对于龙魂的抱怨。 　　“该死的，到底什么是巨龙之魂，为什么他们有，我却没有。真希望干掉一个龙祭司好好研究一番。” 　　阿里安娜并没有回来。 　　莱尔坐在空荡的主厅，妮娅似乎也感觉无聊，她从莱尔的身上出来，移动到了莱尔的桌对面。 　　妮娅拿出一把汤匙，在那个带着漂亮花纹的茶杯中搅拌，杯里没有茶水，她是在模仿，模仿阿里安娜的样子。 　　她的动作中确实带着几分恬静，就像是阿里安娜一样。邪神版的，妮娅下肢像衣裙一样的格栅触须也在模仿她手臂的动作，七八个茶杯被刮擦出一样的声音。 　　“妮娅，你对阿里安娜是什么感觉？”莱尔突然开始好奇她们的关系，因为妮娅是自己不可缺失的部分，想知道妮娅对阿里安娜的看法以及会不会受到自身的影响。 　　妮娅看着中央的水晶灯思索，很快得出了结论。“妮娅喜欢阿里安娜，非常非常喜欢哦。” 　　“那我和阿里安娜你更喜欢谁？” 　　“唔，都喜欢？” 　　“不可以都喜欢哦，得选一个更喜欢的。” 　　妮娅的手指在胸前握拢，像是纠结一样发出敲打的声音。 　　“妮娅有点讨厌问这个问题的咕噜，所以现在更喜欢阿里安娜一点点。” 　　她的身体完全下移到桌子边缘，隔着餐具看着莱尔，用拇指和食指留出一个微小的空隙，她的声音里带着讨好和不确定，就像一个想回答正确答案的孩子。 　　“只是现在多喜欢一点点哦，真的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个小误会 　　妮娅的发言让莱尔等待的焦急轻松了不少，抚摸着她的脑袋，注视着安德瑞宁静的夜空。 　　这几天，莱尔一直在奢靡之杯等待着，死灵手办社的成员集会也被推迟了。白天就在自己的房子里研究降灵术，夜晚就呆在奢靡之杯的部室里。他还曾去过一次血腥玫瑰酒吧，去寻找碧翠丝询问阿里安娜的近况，但从招待的糖果口中，只得到了蔷薇女士已经几天没有来过的消息。 　　直到和凯文约定好的那一天。 　　莱尔坐在奢靡之杯的座椅上，看着落日的余晖消失，他凝视着窗幔后的阳台，那是阿里安娜设定好的传送位置。 　　今天，还没有回来吗。 　　“我也该去参加凯文的宴会了，他肯定会为了我的迟到抱怨一番。” 　　…… 　　晚风吹动着湖面，在平滑的湖镜上荡漾出水波，搅乱那座古堡的倒影。 　　月光下，一道倩影正站在窗前。 　　苍白的肌肤在皎洁的月光下毫无血色，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将透明酒水送入口中，她很漂亮，胸口镶嵌的那颗宝石带着妖异的魅力。 　　感受着酒液给自己带来的醉意，碧翠丝的脸上出现了可爱的红晕。她看着依旧在阴暗房间里滑动的姐妹，抱怨着自己的不满。 　　“安娜，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这可不像平常的你，今晚会有你的第一次康复演出，你已经迟到了。” 　　那道纤细身影依旧在衣柜前摸索着，不同款式不同色彩的衣服在那双灵魂火焰前掠过，又很快被丢弃在幽灵女仆的怀里。 　　“碧妮，我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我不知道哪一件更合适。” 　　“随便挑一件不就好了吗？反正你穿哪一件都光彩照人。” 　　“不，肯定会有最好的选择，碧妮，我们家有镜子吗？” 　　碧翠丝看着一反常态的姐姐，脸上带着古怪，“你为什么会想要镜子，你知道的，在我们三都变成黑暗生物以后，镜子就被丢弃了。你从来没想过要镜子。” 　　“但是我现在需要！”阿里安娜在自己的房间里寻找着不存在的东西。 　　一个空灵的声音出现在两姐妹身后，那是一座放在墙角的美丽雕塑，但雕塑本身却带着一股勾魂的魅力。 　　“安娜，我的楼层里有，有一面我雕琢的铜镜，就在我三楼最左侧的房间里。” 　　“谢谢姐姐。”阿里安娜立刻离开了房间，两个幽魂侍从也吭哧吭哧地把她的衣柜搬了出去。 　　碧翠丝看着角落的雕塑，嘴唇轻轻地舔舐酒杯。 　　“碧妮，你知道安娜在思考什么，逗弄姐姐可不是好习惯。” 　　“海伦娜姐姐，我啊，最喜欢逗弄姐姐了。尤其是看着安娜一脸傻气的样子，心里……心里就忍不住把某人撕碎。” 　　雕像里居然传出了叹息声。 　　“碧妮，你有着我们没有的优势，我原本以为，你会是我们之中第一个品尝那滋味的人。” 　　“结果发现我恰恰和你想的相反？结果发现我是最后一个？我有感情，所以我非常珍惜你们，珍惜到超过我自己的生命。然后我现在却看到安娜在离我而去，而我连阻拦都做不到，你们总是在说感情是珍宝，可是现在内心痛苦就只有我一个。这就是姐妹？我们曾经永远在一起的约定就像是酒后胡言一样！” 　　“安娜并没有离开你，她依然把你看作挚爱的家人……” 　　“但现在已经有人和我争夺第一的位置了，而且极有可能我还抢不过，我现在理解父亲的话了，如果用人想夺走我挚爱的宝石，就得先从我身上踏过去。我更喜欢别人变成尸体。” 　　“碧妮，你知道的，就像我们小时候看到的童话一样，每一位公主都会得到一个好结局，你也是，碧妮，我们的小公主。你知道什么是对的，所以你才没有阻止。” 　　“就是因为知道是对的，所以才会连阻拦的勇气都没有，说着身为黑暗要肆意妄为，但终究有着感性在驱使着我，我真是一个笨蛋。” 　　“哦，我的碧妮，来和我抱抱吧，小笨蛋。” 　　碧翠丝带着一身酒气和那座雕塑进行了一个拥抱，紧紧的拥抱。她把自己的脑袋紧贴在雕像的怀抱里，之后再也没有抬起来。 　　“碧妮，你胸前的宝石是不是掉色了？” 　　确实如此，从哈姆雷特郡得到的鲜血神器血权血誓，原本深红如血的血滴石现在的颜色不再暗沉，变成了一种淡粉色，带着浓浓的少女风。 　　“这个石头好像在吸收我体内摄取的鲜血。哈姆雷特的那一批虫子是我最后一次摄取的鲜血，你知道的，这几天晚上我都在酗酒熬夜。所以，它大概是威士忌喝多了，进入了醉酒状态。” 　　“吸血鬼强大的鲜血神器在你体内变成了一个酒精提取器？” 　　“托它的福，我每次都要饮用更多的酒，这可不是个好东西。别担心，过几天我会专门喝红葡萄酒的，也许它还能装装样子。” 　　“为什么不来点鸡尾酒，碧妮，一块彩色的宝石肯定可爱多了，我记得你的酒吧里有几个手法娴熟的调酒师。” 　　“你什么时候去我酒吧的？” 　　“偷偷去过一次，在你举行拍卖会的那批雕塑里。” 　　“海伦娜，你真是一个坏心眼的小偷姐姐。”碧翠丝回想了半天，“所以那几个在我的酒吧昏厥的混蛋其实是受你的影响，不是什么狗屎酒精过量？你知道我为此交了多少钱平息风波吗。” 　　“绝对比你拍卖我的雕塑赚的钱少。” 　　“唔。” 　　…… 　　阿里安娜出现在了奢靡之杯的窗台上，她穿着的，是一身淡蓝色丝绸华服，点缀着珍珠项链和蕾丝花边，月光像一层轻纱包裹着她，这是第一次相遇所穿着的衣服。 　　同行的还有一脸杀气的碧翠丝。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问题，毕竟你才刚刚恢复，绝对没有想打人的意思。” 　　阿里安娜没有在意碧翠丝的发言，她掀开了窗幔，视线注视着那个位置。 　　他不在。 　　“阿里安娜！”奢靡之杯部室里传出了一个欣喜的身影，她滑动过来，紧紧和阿里安娜拥抱在一起，格栅触手缠绕着她的腰肢。 　　“妮娅。”阿里安娜看着变了模样的妮娅，但还是从熟悉的感觉中认出了她。 　　“你怎么会独自在这？” 　　“咕噜把我留在了奢靡之杯。”莱尔赴约之前，让妮娅留下来等待阿里安娜。 　　“那疫医呢？他到哪里去了？” 　　“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卡珊戴尔参加凯文的宴会，凯文答应过在今夜会给他一个甜美的邂逅。”妮娅回忆着三个男人之间的约定，并按照记忆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碧翠丝爆炸了。 　　“这个混蛋把我姐姐晾着，自己去参加单身聚会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可爱的邪神 　　碧翠丝的杀人宣言在身边回响，但阿里安娜发现她的声音正在逐渐轻微。 　　自己就像沉进了海底，那些声音与自己相隔整个海洋。唯一在脑海里回荡的，只有疫医曾经对自己说的话。 　　“我没有时间来教导一个没有心的人。” 　　冷。就像小时候偷偷打开的窗户，冷风将风雪灌进了自己的房间，壁炉的温度从身边消散。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下意识的活动中，关节处发出了咯吱的声响。 　　相当讨厌的声音，自己的身体如今就像一个破碎的玩偶。玩偶，没有心。 　　帽子上的细长翎羽，随着主人的低头倒伏，就像一只低迷的孔雀，在为某人悲伤。 　　“安娜，你也说句话啊，难道你觉得这样很合适？”碧翠丝的言论引起了妮娅的不满，但是心急的妮娅忘记了解释，只是在和碧翠丝争辩着。 　　话题转交给阿里安娜，争论的双方都保持着缄默。 　　像是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像是熄灭灵魂的最后一丝火花。 　　阿里安娜的声音里带着落寞和空洞。 　　“也许……这……很合适，疫医……只是做了正确的选择，而不是……”和脆弱的骨头待在一起。 　　阿里安娜的失落熄灭了碧翠丝心里的怒火，她看着独自站立的姐姐，再也没有力气发出一丝埋怨。碧翠丝轻轻搂住了她，良久，她的嘴唇紧咬，轻轻在阿里安娜的身边呢喃。 　　“你真的甘心吗，我执拗的姐姐。” 　　“你说过的，碧妮，我没有感情。我所感受的一切，只不过是生前遗留的记忆而已，一种甜美的幻象。” 　　“我骗你的，安娜。感情根本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它可以是一种想法，一个动作，一丝冲动，也可以是，一段幻象。如果你不能相信自己，那就请你相信我，安娜。我知道你对他的心意，我有心，我知道，那种金光闪闪的像是水晶的想法比任何东西都有价值。至少，在我的眼里，安娜你是闪闪发光的。不论结果如何，请不要给自己遗憾。你已经死了，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我还记得你曾经翻过窗户，摸着瓦砾，去抚摸停留在楼顶的杜鹃。我的姐姐，没有什么是能够让你害怕的，你一直是我们中最勇敢的那个，你努力想要模仿母亲的样子，这些我都看再眼里。安娜，能请你，再勇敢一次吗，为了自己……” 　　沉默。 　　“……碧妮，今天晚上的演出你要帮我取消了。”阿里安娜又变回了当初的月光，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好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我要去找学者老师。” 　　阿里安娜明显感觉到了碧翠丝的颤抖，但那双搂着她胳膊的手臂始终没有松开。 　　…… 　　“疫医的戒指上有着学者老师留下的魔力印痕，学者老师一定可以帮助我，找到疫医的位置。”阿里安娜像一阵轻风在走廊中走过，“碧妮，其实你不用跟过来的。” 　　碧翠丝的身体颤抖着，但她还是紧紧地抓着。 　　“我们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哪怕是学者老师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到了。”碧翠丝的身体变得像尸体一样僵硬。 　　她看着面前没有什么区别的砖墙，惊慌地看着墙壁中心的那一个灵魂印记。 　　阿里安娜点了上去。 　　两人被传送到了一个温暖的书房，穿着亚麻长袍的学者先生正在勾勒新的卷轴。 　　学者的面具上，一道光芒一闪而过，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安娜，和小淘气，欢迎你们来我的书房，你们的技巧并没有疏漏，我很欣慰。” 　　“安乐，老师。” 　　“安安安乐，老老老老师……” 　　学者无奈地扫了一眼口吃的碧翠丝，“想要泡茶的话，餐具还在原来的位置，是有什么学术上的问题，需要我解答吗？” 　　“老师知道疫医的真实身份吗？” 　　学者听到阿里安娜的提问，放下了纸笔，他的视线停留在阿里安娜的面纱上，没有答复。 　　“老师，我想知道疫医的位置，您可以帮我的，您是传送法术的大师，您可以，让我去看看他吗？看看真实的他。” 　　“安娜，你和疫医，并不合适。你们的种族就是最大的限制，疫医只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他和柏拉图可没有多少相似之处。而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生物的处境与你一样。” 　　“我想去尝试……不论如何，我不想什么都不做，静静接受失去。” 　　“……你们的关系，不异于飞蛾与火。” 　　“我有不得不烫伤自己的理由。” 　　“不，我的意思是，莱尔·布勒先生才是那只飞蛾。”学者先生站起身，就像过去常做的一样，追踪空间的蛛丝马迹对他来说是一个简单但又浪费时间的事。 　　“我其实不看好你的选择，安娜。哪怕莱尔接受了你，他有着自己的世界，你们注定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现实里，可没有实现愿望的魔法。” 　　“那就求助神明好了。”妮娅伸展自己的触须，从阿里安娜的骨缝里钻了出来。新形态的妮娅朝着学者先生挥了挥手，接着紧紧抱住了阿里安娜。 　　“妮娅是最最最可怕的邪神！妮娅可以实现阿里安娜的愿望，因为妮娅非常喜欢她！” 　　阿里安娜轻轻抚摸着妮娅的脑袋，“谢谢你的安慰，妮娅。” 　　“妮娅的话可不仅是安慰。”学者先生看着宛如新生的妮娅，看着她已经人形化的躯体，想起了伊阿宋恩的话。 　　【摩罗克伊兄长你要多关心一点，凋零者已经把乔德妮娅定义为邪神幼体了，请小心，神明往往是和灾厄相连。】 　　也和奇迹相连。 　　“安娜，你不妨试一试妮娅的方法。她和莱尔，总是能满足我们的期待，对你来说，更是如此。” 　　阿里安娜听着自己的老师认真的言辞，视线转移到还在自己的脊骨上扭动的妮娅，对于她来说，妮娅始终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可爱。 　　相信莱尔吗。 　　“我愿意试试，拜托了，可爱的邪神大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意 　　喧嚣、欢笑、体温和食物的美味。 　　这些和莱尔都无关。 　　凯文的宴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热闹，贵族、豪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士小姐和昂首挺胸的青年才俊，甚至连治安官都被邀请进来了，不确定是要结交政府机关还是单纯地依靠他们管理秩序。 　　至少雷尔夫就像一个肆虐的暴风眼一样，维持了一片区域的绝对安稳，和阴寒。 　　雷尔夫并没有来到莱尔身边，他不希望打搅了自己侄子的放松派对。 　　是的，这个宴会更大程度上是一个相亲舞会，至少莱尔已经看到了不下十对男女选择好了自己的未来。而他则独自倚靠在墙壁上，距离摆放那一头烤乳猪的餐桌只有五米的距离。这个位置刚刚好，不会离得太远，也不会揭露自己的用心。 　　莱尔可没有想法来什么美妙邂逅，自己的心里已经被那两团灵魂火焰占满，现在他只想当个宴会的边缘人物，和那头烤乳猪来场一对一的较量。 　　凯文是宴会的主角，现在正在进行他嘴上说的令人厌烦的社交活动。他总是金光闪闪的，有着贵族优雅的气质和自信，他有着让周围人如沐春风的魅力。威廉是这场宴会中第二个引人注目的焦点，他的英俊和带着一丝痞气的微笑相得益彰，也许他会成为舞会的主角，姑娘们抢着争取的舞伴。 　　演奏的音乐终于响起，人们也不再被美色遮盖双眼，转而追捧那一缕心动的音符。 　　两位衣着光鲜的帅小伙，同样地举着自己的酒杯，同样地卸去了社交笑容，一左一右地来到他们孤僻兄弟的身边。 　　“干杯，为了我们都活了下来。”凯文率先开始了今夜的第一次享受。 　　一杯下肚，虽然带着年代特有的酸味，但比以前的食物美味多了。 　　“莱尔，你是打算继承雷尔夫先生的衣钵，当一个孤寂战士吗？” 　　“抱歉，凯文，我只是，没有和别人欢闹的想法。” 　　“那可由不得你，雷尔夫先生刚刚给我下了死命令，明天要看见你带着一个好姑娘去拜访他，再加上我曾经许诺的美妙邂逅，不要让兄弟我难做。” 　　“我没有和其他女孩恋爱的想法，凯文。非常感谢你，但是不行。” 　　“因为阿里安娜？”凯文看着莱尔进入沉默，但黑色的眼眸里带着璀璨的光点。 　　“是的，那是我心中唯一在意的女孩。感谢你的邀请，凯文，但我以后，可能没法像你想的那样，偶尔来这边和你玩耍了。我想花更多时间呆在那一边，和阿里安娜一起，我亏欠的太多太多，多到让我自己感觉幸运。凯文，我认为我比你还要幸运。” 　　凯文将杯中的酒水完全饮尽，他拍了拍莱尔的肩膀，“祝福你，莱尔，做你想做的吧，我会一直支持你……你能帮我向雷尔夫先生解释一下吗？” 　　一个对雷尔夫的调侃让气氛再次欢脱。 　　时间临近深夜，但最盛大的舞会却迟迟没有开始。 　　凯文看出了莱尔的疑惑。 　　“我的安排，从哈姆雷特那堆怪物那得到的灵感。十二点，旧的结束，新的开始。我把舞会的时间订到了十二点，午夜之后，狂欢才会正式开始。” 　　时间悄悄流逝，凯文和威廉都离开了。 　　凯文正在和自己预定的舞伴交流，那位家族约定的不知名未婚妻，他将作为博瑞家族的主人开始领舞。威廉被几个大胆的年轻小姐约了过去，她们在倾诉自己的爱慕。 　　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没有关系，烤乳猪的座位上也空无一人。 　　今晚，我和烤乳猪配对。 　　随着十二声钟点响起的激情音乐将气氛炒至高潮。 　　众人移动的脚步声在地上发出轰响，他们移向舞池，莱尔也来到自己的座位上。 　　当众人站定，莱尔也将第一块猪肉送进了嘴里，感受着绝佳的火候和肥美的油脂，心花怒放，莱尔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尝试下一口了。 　　然而莱尔却不得不停止，因为舞曲迟迟没有开始，众人全都陷入寂静之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快点躁动起来啊，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发出声音。 　　就像莱尔想的那样，安静的大厅中传来一个脚步声。 　　唯一一个脚步声。 　　就像柔和的鼓点，出现在每个人心里。 　　当鼓点消失的时候，莱尔完全失去了食欲，那个脚步声，消失在了自己背后。 　　礼服的衣角传来了被人拉扯的感觉，莱尔侧过头。 　　那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女孩，穿着漂亮的浅蓝色蓬蓬裙，微笑着张开双臂，“咕噜，妮娅回来了！” 　　莱尔并没有理她，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旋转身子，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手上的刀叉还没有放下。 　　他看到了。 　　月光。 　　原本耀眼的灯光在自己的眼中暗淡，就像一轮明月来到了房间里。 　　黑色的盘发在灯光下宛如纯净的夜空，皮肤如月光般皎洁。她的容貌精致宛如艺术品，浅绿色眼瞳里凝聚着一汪秋水，她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呆滞的男孩。丝绸华服上的珍珠点缀已经成了绝对的陪衬，甚至这件做工尚佳的华服都是对那容貌的亵渎。 　　莱尔明白了所有人沉默的原因，他们不想打破这种神迹一般的美，正如自己已经激动地留下了眼泪。 　　她的容貌正如同自己的梦中女神，就像至美从自己的幻梦中走了出来。 　　“阿里安娜……” 　　那双纤细的手臂拥抱了自己。 　　温暖柔软的身躯和自己紧贴，一条手臂环绕着自己的腰部，另一条的手指正在抚摸自己脖颈。一股清淡的香味涌入口鼻，将油脂的回甜完全覆盖。 　　莱尔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他听到了，这具美丽躯体中的声音，一个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心跳声。 　　记忆中柔和的声音吹动着耳边的微风。 　　“你听到了吗，莱尔，此时的我，也是有心的。” 　　“我对你的感觉，不仅仅是好奇而已，它确实夹杂着其他东西。现在的我，有足够的能力回答你了。” 　　“莱尔，我喜欢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共舞 　　注视着眼前的容颜，那双眼睛在自己的凝视下眨动，莱尔能够看清她的每一根睫毛，感受到阿里安娜轻微颤抖的身体。 　　朋友精心准备的礼服，终于有了作用，在灯光下闪耀的绸缎，给予了莱尔拥抱她的勇气。 　　“这就像梦一样，阿里安娜……”仔细咀嚼后吐露的言语，在她光泽的肌肤面前显得过于简陋。感受着怀中柔软的躯体，一切言辞变得乏味。 　　阿里安娜的目光不再看着他的脸，闭目后的睫毛就像天鹅绒帷幕遮挡了她眼中的光彩。她的声音里带着浅淡的悲伤，话语就像入喉的柠檬糖。 　　“如果我的到来，对你来说是麻烦的话，莱尔，我愿意，让今夜成为我们的最后一场幻梦。” 　　“不是那样的！”莱尔的答复简单有力，他将阿里安娜牢牢地搂在怀里，就像一个孩子抓住他最心爱的玩偶，“因为今晚，就像是一个带着美丽色彩的泡泡，我想要竭力挽留，但又害怕美好的逃逸。如果你是一场梦，阿里安娜，但愿我不会醒来。” 　　阿里安娜露出了笑容，就像在自己的心上开了一扇窗。她伸出手指，将莱尔脸上的泪痕抹去。 　　她的脸颊在不断靠近，唇，印在了一起。感觉就像仰躺在草地上，嘴唇在亲吻洁白的云朵。 　　良久，唇分。 　　看着呆滞的莱尔，阿里安娜发出了可爱的嗤笑声。 　　“还觉得是梦吗？” 　　心脏就像沸腾的火山，将炙热的血液运送到莱尔身体的每个角落，他的脸很快变得通红。 　　“是梦！因为刚才我什么都没感觉到，要再试一次才可以判断！” 　　阿里安娜的眉毛翘起，做出一个嗔怪的表情，随后又变成了一个坏心眼的样子。那模样，正如同平时的碧翠丝。 　　“是吗？但我已经知道你的味道了。” 　　“猪油的味道。”阿里安娜做了一个舔唇的动作，对莱尔的心脏又是一次暴击。 　　忘记擦嘴了吗，他伸出手臂，用袖子在自己的嘴唇上擦拭。 　　这个动作又引起阿里安娜的笑声，她趴在莱尔的怀里，身体随着笑声轻微颤抖。 　　“阿里安娜，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是妮娅做的！”裤腿上传来了轻微的拖拽感，妮娅变化的小女孩带着和阿里安娜近似的可爱样子，在炫耀着自己的功劳。 　　“是腐蚀伪装，”阿里安娜在莱尔的耳边轻声低语，“妮娅在我的骨骼上重塑了肉体，但不是简单披上了一层皮那样。这是个奇迹，莱尔。现在的我能感受到冷暖，你的指间抚摸我的感触，你的嘴唇的温暖，还有我心里想要紧紧依靠你的想法。我想要抚摸你的脸颊，聆听你的心跳，一种渴望陪伴你的想法支配着现在的我。我想要你一直呆在我的视线里。” 　　“还有猪油的味道，它勾起了我的食欲，现在的我，宛若新生。” 　　原本的腐蚀伪装可没有现在的能力，莱尔看着脚边像是瓷娃娃一样的妮娅，看来吞噬了哈姆雷特公爵给她的能力带来了很大的改变。她说不定，继承了和公爵类似的繁衍分身的能力。 　　结果就是，自己的女神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自己身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莱尔，她是谁？” 　　这是阿里安娜到来之后，第一个发出声音的其他人。 　　那个阴冷的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叔叔，雷尔夫的阴郁眼睛里此时带着不可置信和怀疑的光泽，在莱尔和阿里安娜的身上扫视着。 　　莱尔松开了紧抱阿里安娜的手臂，他的视线终于转移到了妮娅的身上。看着凝望自己的莱尔，妮娅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妮娅要抱抱！” 　　莱尔抱起了她，顺手塞到了雷尔夫的怀里。雷尔夫瞪大着眼睛，下意识地抱住了妮娅，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女孩。 　　“诺，你侄孙女。” 　　没有理会陷入死机的雷尔夫，莱尔朝阿里安娜伸出了手掌。 　　“在哈姆雷特城堡里，我还欠你一支舞。美丽的阿里安娜，我能有幸邀请你共舞吗？” 　　阿里安娜的脸上挂上恬静的微笑，她牵起丝绸裙摆，将柔软的手放在了莱尔掌心。 　　“逾约的代价，如今一支舞可无法满足我。” 　　莱尔领着阿里安娜步入舞池，脑袋贴着她的耳垂。 　　“我会一直起舞，直到你满意为止。” 　　雷尔夫看着自己的侄子像变了个人一样，成为舞会的焦点。 　　一只小手掌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他看着怀里的小女孩，看着她可爱到极致的脸颊，她的脸型，带着那个陌生女人和莱尔的味道。 　　妮娅朝着雷尔夫露出一个花朵般的微笑。 　　“雷尔夫，是妮娅哟！” 　　…… 　　阿里安娜眼中的揶揄和莱尔的尴尬碰撞在了一起。 　　“所以约定一直起舞的莱尔先生，其实并不会跳舞？” 　　莱尔的左手握着阿里安娜，右手搂着她的腰肢，所以只能转移视线隐藏尴尬。因为刚才气氛太到位，以至于忘记了自己不会跳舞。 　　阿里安娜凑近了他的脸，重新吸引了那双黑色眸子的焦点。 　　“你倔强逞强的样子，也很可爱，莱尔。” 　　“哪里有用可爱形容男人的。” 　　“我这里有，我的男孩，就是很可爱。” 　　阿里安娜的手掌放在莱尔的肩膀上。 　　“跟着我的脚步，莱尔，我来带你。” 　　“好的，希望不会出丑吧。” 　　“不会失败的，我以纳斯兰的名义保证。” 　　音乐响起，舞池的众人开始的舞蹈。 　　舞动的阿里安娜是绝对的中心，她是一只在自己的领地偏偏起舞的天鹅，将自己的美倒映在舞池中。莱尔的动作居然也娴熟并且精准，虽然他的表情带着一丝别扭和僵硬。 　　威廉捂着自己的脸，自己的兄弟简直不能直视，在他的视线里，两个幽灵女仆正在搬动着莱尔的脚掌，将它们挪动到正确的位置。 　　莱尔渐渐放松了身体不受控制的怪异，他陶醉在阿里安娜的侧颜中，心情也在灯光中沉沦模糊。 　　两人沉浸在共同的梦里，肌肤紧贴，跳动的光影中不分彼此。 第一百九十三章 是凯文的错 　　凯文哼着愉悦的小调，来到餐桌前坐下。一曲结束，那个和自己共舞的原本心高气傲的未婚妻也失去了跳舞的兴致，自己得到了解脱。虽然之后又被老爷子缠了一阵子，但父子谈话的内容着实让自己舒服了一次。 　　“那位女士是谁，她的舞伴，我记得，好像是你小子的同学？” 　　“我弟妹，怎样？” 　　“她有着一股气质，不仅仅是简单的美貌那么简单，她很高贵。” 　　“她是纳兰尼亚的世袭伯爵，你说呢？”凯文回忆着曾经在哈姆雷特和莱尔的交谈，心里在吐槽老爷子，比你老爷子还高两级。 　　“……你看人的眼光，确实不错。”博瑞男爵的眼光带着落寞和欣慰。 　　凯文露出了微笑，自己的老爷子终于认可了自己的兄弟莱尔，虽然是依靠他的对象。 　　此时的凯文嘴角逐渐放肆，老爷子，我看中的莱尔比你强，你看中的威廉现在是我兄弟，你拿什么和我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爽快，该食肉一大块！ 　　所有人都被阿里安娜和莱尔的舞姿迷住，没有人会在意博瑞家族长子，哈哈，我终于能轻松一阵子了。凯文鼓动着腮帮子用力咀嚼着，口中的美味和心中的愉悦融合成更好的味道，今晚是自己的幸运日！ 　　“凯文……”一个恐怖程度不下于自家老爷子的身影在自己背后响起。 　　抱着那个可爱女孩的雷尔夫先生坐到了凯文身旁。 　　桌子下，凯文的腿抖了抖，他带上了微笑。“有什么事吗？雷尔夫先生。” 　　雷尔夫怀中的可爱小女孩睁着大眼睛注视自己，注视着自己盘子里的肉排，那双肉乎乎的小手向着这边探抓着。 　　“这是妮娅，是莱尔的女儿，你，见过她吗？” 　　“见过，我认识妮娅。”可不是吗，太熟了，她把盗匪当花洒玩的时候，我就在现场，这还不认识，我把脑袋拧下来。别说女儿了，她绝对是莱尔最亲的，人？“怎么了，雷尔夫先生，你怀疑妮娅的身份。” 　　雷尔夫看着望着自己的可爱女孩，拿过刀叉交给妮娅把玩，“不，我相信妮娅绝对是莱尔的孩子，我有直觉，妮娅的身上流淌着布勒家族的血脉，这就是我侄孙女该有的样子。但是，我对莱尔身边的那个女孩有着疑惑，她非常出色，出色地不现实，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雷尔夫先生的视线转移到了凯文身上，凯文明白了，雷尔夫是把自己当作莱尔的媒人了。不过，为了莱尔的幸福，自己就伪装一把好了。“啊哈，被你发现了，雷尔夫先生。其实阿里安娜确实是我介绍给莱尔的，我们在埃菲尔学院的时候就认识了。没错，阿里安娜·纳斯兰小姐确实是和我熟识的贵族朋友，当时介绍她和莱尔认识之后不久，他们就确定了关系。也许是之后不久就有了妮娅。” 　　“是吗？可是妮娅看起来有五六岁？” 　　“啊……啊哈！妮娅只是显得大而已，她被纳斯兰家族养育，条件更好，发育的早一点。贵族都是这样的。” 　　“是吗？那你怎么看上去不大？” 　　凯文吸了口气，低垂着脑袋，“因为我小时候顽皮挑食，营养没跟上，所以现在不显大。”凯文又摆了摆手，“不用担心阿里安娜的用心，他们是真心喜欢彼此的，他们的感情非常好。” 　　雷尔夫摸着自己的下巴，“所以，莱尔这小子最近彻夜不归，确实是和阿里安娜幽会去了？” 　　凯文又在圆场，“对！没错！埃菲尔学院倒闭之后，他们就没了幽会的场所，只能夜晚偷偷在一起，你知道的，贵族和平民的爱恋，需要低调一点。真的，我有几次还给他们望风来着！” 　　“你个贵族小子给莱尔幽会望风？” 　　“这不是我和莱尔关系好吗？铁打的兄弟。” 　　雷尔夫点了点脑袋，“那行，你照顾一下妮娅，我要离开一阵子。” 　　“好的。” 　　…… 　　加勒特先生的宴会本来非常愉快。 　　直到自己的混蛋下属再一次出现。 　　“加勒特先生，我有侄孙女了！”雷尔夫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那比他审讯犯人的微笑还要可怕，自己口中的美酒都变了滋味，作为一个合格的上司，加勒特祝福了他。“恭喜你，雷尔夫，这么快就当爷爷了，布勒家族人丁兴旺啊。” 　　雷尔夫走后，没过多久，又再次出现。 　　“我当爷爷了！” 　　加勒特抽动着自己的嘴角，看着那个一脸怪笑的下属，差点被喉咙的食物噎死。 　　忍着爆发的脾气，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恭喜你啊，雷尔夫。” 　　第三次。 　　“我侄孙女可爱极了！” 　　加勒特爆发了！ 　　“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我知道你很高兴，也知道你那贫瘠的朋友圈唯一的交流对象只有我一个，也知道你的侄孙女确实很可爱！但是你这个王八蛋！居然在十分钟之内在我面前重复了三次！你下次再出现！我就用刀子把【侄孙女真可爱】刻在你的脸上，该死的混球！” 　　…… 　　凯文担忧地看着自己身边，看起来天真的小女孩在咀嚼着叉子上的肉块。看着妮娅鼓动的腮帮子，他心里在默默祈祷。妮娅，别露馅了，请保持一个小女孩该有的样子。熟练使用刀叉，贵族子女应该能做到，不突兀；吃下一整块肉排，贵族子女饭量大，不突兀；倒一杯红葡萄酒，死丫头给我把酒杯放下！你这年纪还没断奶呢！到最后，凯文几乎把自己催眠了。 　　“妮娅讨厌凯文！”看着气呼呼的小丫头瞪着自己，凯文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凯文好像看到了幻觉，妮娅那只粉嫩的小手好像变成了黑红的触须？不是错觉，真变了！凯文赶紧抓住了妮娅的手，将触须遮挡住。 　　“妮娅，你在干什么，保持人形，别露馅了！” 　　“妮娅想拿糕点。”妮娅指着放在长桌对面拼盘里的可爱糕点。 　　“够不到我帮你拿。”凯文将糕点递到了妮娅的盘子里，看着开始进食的妮娅，松了口气，凯文大人再次拯救危机。 　　话又说回来，妮娅的伪装真的很逼真啊，凯文揉捏着妮娅粉嫩的小手，好奇地感受着，就和真的手掌一样。 　　凯文捏着妮娅的手掌，一只手则捏着他的肩膀。雷尔夫出现在凯文的身后，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关注你有一阵子了，凯文先生，你对我们家妮娅的手掌是不是兴趣太浓厚了？小子，你如果不能解释出个所以然，我就剁了你的脏手。” 　　恐惧，笼罩了凯文。 　　妮娅突然开始了咳嗽，她被噎着了。 　　雷尔夫看着自己的小宝贝，小心地拍着她的后背。 　　凯文脱困逃跑。 　　“讨厌的凯文，害妮娅噎着了。” 　　雷尔夫抚摸着妮娅的后背。 　　“那明明是你自己吃太急了，怎么能怪别人。” 　　“就是凯文的错！是他的错！” 　　“好好好，是他的错，爷爷下次看到他，打一顿狠的。妮娅乖，慢慢吃。” 第一百九十四章 阿里安娜带来的变化 　　加勒特走下了停留在治安处的马车，昨晚的欢乐在自己的脑子里留下了痕迹，自己的鼻子仿佛还能闻到那些女士的妆粉和酒水的味道。 　　揉着昏昏沉沉的后脑，加勒特扯了扯自己的胸针。自己是不是又胖了，在办公桌前待太久了。回想起曾经那个身为小治安官在卡珊戴尔奔波的自己，加勒特发出了怀念和唏嘘，“老家伙，你只有守时的习惯保留下来了。” 　　推开大门，办公室里只有趴伏在桌面小憩的值夜人。可以理解，其他治安官去参加了昨晚的宴会，现在恐怕因为宿醉还没有清醒，这些等待交班的先生能够停留在原来的岗位，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虽然这么说，但加勒特还是产生了不争气的怨念，这些新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似乎遗漏了一个，加勒特看着在最角落的那个简陋办公桌，那个位置采光极差，除非是大晴天，否则白天都需要灯火照明。现在，在黑暗中，一个人正端坐在那一片黑暗里，一个模糊的轮廓里发出纸张翻页的声音。那双眼瞳吸收着黯淡的光，成为阴影中唯一明亮的东西。 　　加勒特当然知道那是谁，但凡是有一个同事愿意共用办公桌的人，都不会待在那个地方。加勒特的鼻子发出闷哼，他走到自己的桌前，将自己的外套挂在衣服上，整理好文件，单片眼睛卡在眼眶里，加勒特又变回了那个威严的警督。 　　他抬眼看着自己桌上的第一封文件。 　　“莱尔·布勒的辞职信？”加勒特的嘴唇在念叨，但目光已经转移到了阴影中。 　　雷尔夫翻动书页的速度不变，阴冷的声音带着寒意，有一个本来在沉睡的员工甚至被这低沉的声音惊醒。 　　“是的，莱尔决定辞去治安官的工作，他想保留更多的时间做自己的想做的事。昨天的一幕你也看到了，我那位未来的侄媳妇，可不是一个小人物。所以，他不想努力了。我也答应了，布勒家族已经得到了延续，不如由着他。” 　　“倒也合情合理。”加勒特收下了辞职信，但也没忘记调侃这边的老光棍，“所以连你的孙子辈都有了，恶狼什么时候才会找到自己的窝？纳兰尼亚的那位可是一直在打听你的行踪。” 　　雷尔夫没有回答，他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的冰冷就像看着自己的仇敌，不过相识已久的加勒特知道，他只是天生混蛋而已。 　　一沓厚厚的卷宗被丢到了加勒特的桌上。 　　“这什么？卡珊戴尔贵族档案？”加勒特瞪大了双眼，他的咆哮声就像闷雷，在治安处回响，“该死的混蛋！你居然越过我私自取用档案室的资料，你明白窃取档案室资料是什么重罪吗！” 　　“我只是‘参阅’而已，只是将申请申请放在了时间的最后，这也不能怪我。加勒特先生，您今天迟到了，我不得以出此下策。现在，我好好地还给你了，长官。” 　　加勒特吃了个闷亏，但也不是第一次了，雷尔夫的脑子比他好得多，尤其是钻漏洞的情况下。 　　“告诉我，你在寻找什么，雷尔夫，告诉我你在搜寻的内容，我需要确定你不会对贵族的隐私造成威胁。”加勒特认真地看着雷尔夫的眼睛，神情专注。 　　雷尔夫知道那眼神是什么，那是加勒特审讯的习惯，索性自己也没有需要蒙骗的事。 　　“我在查找博瑞家族的相关档案。” 　　“博瑞家族？凯文少爷，雷尔夫？你在调查你侄子的好友？” 　　“只是好奇而已，贵族所拥有的‘底蕴’有点让我惊讶。” 　　“那么，你找到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博瑞家族好的很。”雷尔夫扶正了自己的帽子，走了出去。 　　“博瑞家族上一代家主效忠国王，从军有功，封赏世袭男爵，博瑞家族无疑是最正统的卡珊戴尔贵族。” 　　“卡珊戴尔的他们从来没有和任何邻省贵族联系。” 　　…… 　　雷尔夫走在街道上，他习惯性地走进暗巷里，这里是距离他的居所最近的地方，一所治安处分配的单人住房。 　　他的身形隐藏在房屋的阴影里，向着自己的居所前进，脑海中回忆着昨晚莱尔在宴会上的样子。莱尔的脸上带着笑容，就像他父亲一样，他们总是带着天真的想法，对于一些不明不白的事露出微笑。如果不是追查确定莱尔父母的死因是因为突发性传播疾病，雷尔夫肯定会让这座阴郁的城市更有活力。 　　雷尔夫走进了那条熟悉的小巷，下一个转角，就是自己的房子了，也是该让自己的脑子放松一会了。 　　雷尔夫经过转角，在自己熟悉的房子前，看到了那个身影。 　　她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却静静站立在自己的门前。 　　像是脑后长着眼睛，她转身看着自己，露出那一张美丽的容颜。 　　“您好，雷尔夫先生，我是阿里安娜，您可以叫我安娜。” 　　雷尔夫眯着眼睛，眼角带着微笑。 　　“安娜，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房间的。” 　　“是这样的，凯文昨天给了我您的地址，所以，我想来拜访您。” 　　“有心了，安娜，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莱尔的事……” 　　雷尔夫的眼睛睁开，笑意从眼睛里消失，看着阿里安娜，发出的声音轻缓，带着一种节奏。 　　“关于莱尔？” 　　…… 　　昨晚是一个美妙的夜晚，莱尔正在自己的房间整理衣物，自己答应了阿里安娜会在纳斯兰古堡暂住一段时间，为此，自己还紧急赶工了一封辞职信。 　　阿里安娜和安德瑞学院将要占据自己时间的大部分，还有社团和降灵课程的研习，正好找这个机会，把治安官的工作辞去。如今已经不用再为生活烦恼，那当然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至于便宜叔叔，自己会找时间看看的，关爱空巢老光棍。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阿里安娜吗？ 　　是雷尔夫，和阿里安娜。这样一起出现，是莱尔没有想到的。 　　雷尔夫看着自己的侄子。 　　“莱尔，你小子，入赘纳斯兰家族吧。” 　　“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贴身奴仆 　　莱尔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看着一脸阴沉的雷尔夫。 　　“叔叔，你说什么？” 　　雷尔夫一字一顿地说着。 　　“我说你小子入赘纳斯兰吧。” 　　“为什么？” 　　“因为安娜今早来找我谈过了，因为她家人的原因，她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居住在纳斯兰家族。为此，她特意来征询我的意见，她是个好孩子。她希望你在以后的居住地点做出一些让步，我觉得，你干脆直接加入纳斯兰家族吧。” 　　“这是你提的？”你卖我？ 　　“是的，莱尔，”雷尔夫抱起早先变成人形的妮娅，在莱尔面前揉着她的小脑袋，“布勒家族已经有妮娅了，妮娅会保留布勒的姓氏，至于你，你的价值已经没有了。” 　　“我、我可是你侄子！” 　　“是的，但是我有侄孙女了，莱尔先生，你这个侄子在我眼里已经失去价值了。去纳斯兰家族当家畜吧！”没有等莱尔回话，雷尔夫已经自顾自地离开了。 　　“这个混蛋叔叔！”莱尔看着雷尔夫消失的背影轻声抱怨。 　　“雷尔夫先生很爱你，莱尔。”阿里安娜紧握着莱尔的手掌。脑海里回忆着早上的画面。 　　雷尔夫的眼睛紧盯着她，但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里此时却是湖水一样的柔和。 　　“莱尔喜欢你，他和你在一起，会很快乐，这就够了。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 　　纳斯兰的城堡就屹立在那片草地上，那片平静的湖泊之后。 　　上次只是短暂的注视，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邀请。 　　早在进入纳斯兰秘境的时候，就有两个穿着整洁的幽魂奴仆提起了莱尔带来的行李箱。阿里安娜牵着莱尔的手漫步在花田里，看着不知名的蝴蝶环绕，嗅着带着泥土腥气的花香。 　　两人来到了湖边，看着彼此的倒影，他们和城堡依旧隔着一片湖水。 　　莱尔眺望四周，没有泊船。他看着阿里安娜。 　　“我不会游泳。” 　　“我也不会，”阿里安娜微笑着说，“瓦里姆不会让我们落水的。” 　　“瓦里姆？” 　　在阿里安娜的呼唤中，湖面泛起波纹，接着像海潮一样涌动，最后爆裂开来。 　　飞溅的水花在降落在莱尔身上的前一刻，被一道银白金属色的流体屏障阻挡。 　　湖中伸出了一个条细长的脖子，上面顶着一个圆球状的突起。 　　它像是一条巨大的海蛇，但全身都是银白的金属色，没有口鼻，身上荡漾着波纹。它的头部位置向前低伏，顶端和阿里安娜的手指接触，一圈波纹在他的身体上扩散，蔓延到它不可见的水下躯体。 　　它的身体变形，在水面上延展开，就像正在扩张的冰面，不过是银白的。最终，一条直达纳斯兰城堡大门的金属桥成型。 　　“瓦里姆是水银之蛇，它是我父亲的炼金造物，它看不见东西，但能感受声音的震动。它不会进食，获取能量的方式是晒太阳。但是，如果被它缠住，你会很快窒息而死，它的身体是有毒的。” 　　“别担心，莱尔，一般情况下，你都看不到它，它居住在湖心，只会回应我们三姐妹的呼唤，还有水花四溅的声音。” 　　瓦里姆变形成的桥，踩上去像是充水的弹床。 　　至少妮娅很喜欢这个儿童玩具，她变成一团肉球的形状，在上面蹦哒着。 　　在轻微的起伏中，就像是踩在船只的甲板上，莱尔来到了纳斯兰城堡的正门。 　　被爬山虎装点的带着古老气息的建筑，门口的仆从分列在两侧，带着一股别样的气质，你能透过他们看到金属大门上的精美雕花，因为他们都是透明的幽灵。 　　轻微鞠躬的身体保持着恭敬，但那一双双眼睛全都注视着莱尔。 　　莱尔感觉那些恐怖片都弱爆了，你们是被一个鬼盯着，我是一个人被一群鬼盯着。 　　“莱尔，你可以在他们中选择几个贴身仆从，女仆也可以的。”阿里安娜看着莱尔，眼神中带着一点别的意思。 　　虽然这些幽魂女仆中确实看上去姿色尚佳，但莱尔不会做出踩雷的蠢事，而且，这是幽灵啊，怎么做贴身女仆。 　　等等！贴身女仆？ 　　“阿里安娜，你所说的贴身，该不会是……” 　　“字面意思上的贴身，他们会附身在你的身体上，随着你的需要再出现，不用担心你的隐私问题，因为对于幽灵来说，没有隐私可言。” 　　莱尔哆嗦了一下，想象着自己的睡眠的时候，两个雾状人形从自己的身体里钻出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不不！不用了，阿里安娜，我有妮娅，我能照顾自己。” 　　“不可以哦，妮娅不会呆在你身边，”阿里安娜将原本攀附在莱尔身后的妮娅捧在了自己怀里，“因为妮娅可是我的女儿！她要和我去享用下午茶了。” 　　“莱尔，快点挑选你的贴身仆从，一定要挑选。” 　　不得已，莱尔挑选了两个男性幽魂，一个看上去长得非常阳光的中年灵体和一个看上去严肃的老者灵体。 　　当他们依附到莱尔身上的时候，莱尔很明显感受到了压力。 　　“欧内斯特先生和德卡德长者，莱尔，你的眼光真不错。” 　　“是吗？” 　　“欧内斯特先生原本是纳斯兰的将军，驰骋沙场的百战老兵，德卡德长者是纳斯兰的大法官，生前他负责审判那些大罪之人。莱尔，你挑选的，是最强大的两个灵体。” 　　我这是挑到鬼王了？！！战场的老兵和审判的法官，可以想象他们手中逝去的生命会有多少，能够集结的怨念又有多少！想到这里，莱尔不寒而栗。 　　“阿里安娜，我可以申请换人吗？” 　　阿里安娜对着莱尔点点头，但不是在回应他。 　　“德卡德长者对你非常满意，莱尔，欧内斯特先生觉得你应该多锻炼身体。你确定要要求他们撤离吗？这是对他们能力的不信任，两位可是会生气的哦！” 　　“不了，其实我相当满意身边多了两个可靠的人。” 　　“他们还有一个好处，莱尔，当他们附身的时候，那些弱小的邪祟是不敢靠近你的，很好的辟邪作用。” 　　因为最猛的两个已经在我身上了吗，该死的运气。 第一百九十六章 附魂者海伦娜 　　纳斯兰城堡的内部装饰风格和奢靡之杯一般无二，许多的金石装饰将空旷大厅塞满，让只有三人居住的城堡也充满了热闹的气氛。 　　在地面上自己扫动的扫帚，在窗户上移动的抹布，悬吊在半空倒水的茶壶，以及漂浮在两人身后的衣架。纳斯兰的仆人很活跃，莱尔不得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放在几乎顶着自己脊背的立式衣架上。那件外套在空中被一双看不到的手拍打几下，然后跟着衣架跑了。 　　谢绝了想要给自己代步的藏青色地毯，看着它的布料在地上像波浪一样鼓动几圈，最后停歇。莱尔抓紧了楼梯的扶手，跟着阿里安娜的前往二楼。 　　漂浮在空中的阿里安娜回过头看了莱尔一眼，青绿眼瞳中带着疑惑，“为什么要拒绝他们的帮助，那会更加轻松。” 　　因为不想变成废人，莱尔踢了踢想要借机缠上自己脚踝的地毯，“我更习惯自己行动，阿里安娜，我在享受支配自己身躯的感觉。” 　　阿里安娜露出了笑容，她从空中落下，快步走到莱尔身边，牵着他的手臂。 　　“你说的没错，莱尔，现在我已经拥有了肉体，我应该更多地去感受它。陪我一起走，莱尔。” 　　“好的，安娜。”享受着阿里安娜对自己的依赖，莱尔重新迈开脚步上一个台阶前进。 　　两道透明的身影出现在莱尔面前，就在楼梯的转角处。 　　那是两个幽魂女仆，一身女仆装，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虽然没有任何情感的流露，但莱尔依旧脊背生寒。 　　那是阿里安娜的贴身女仆，也就是在博瑞庄园的舞会上搬运自己的幽魂女仆。她们是在抱怨，抱怨莱尔抢走了阿里安娜的依靠。 　　莱尔无奈地赔笑，幽魂女仆回退几步，隐藏在了墙壁里。 　　“一楼是生活区域，我和姐妹偶尔会进行一些常规意义上的生活活动，追忆过去，现在应该能很快使用。二楼是我们和宾客的休息的房间，我和碧翠丝的房间就在这里，直到她搬出了自己原本的房间。” 　　“她搬到血腥玫瑰酒吧了？” 　　“不，是地下一层。那里，是酒窖。”阿里安娜的脸上挂着无奈，“碧翠丝是一个很随意的人，她在葡萄酒架的最里面摆上了一张床铺，每天都会有仆人去换洗沾满酒精的床被。她不是很喜欢睡棺材，这对吸血鬼来说，很罕见。” 　　莱尔想象着碧翠丝穿着睡衣，拎着酒瓶从地下酒窖爬出来的样子，脸上还带着醉酒的红晕。那个画面和最开始看到她在血腥玫瑰惊艳登场的画面对比，脸上带上了滑稽的笑容。 　　“我的房间到了。”阿里安娜推开了一扇门，门后是一个窗台正对平静湖面的房间，明黄色的窗幔将那张柔软大床隐藏在朦胧里，唯一一张桌子靠近衣柜，摆放着茶具和一个从旁边书架上取下的羊皮纸。微风从窗外刮进来，将阿里安娜鬓角的一丝秀发撩起。 　　她转过身，将头发撩到耳后，看着莱尔的眼睛带着星星点点。阿里安娜的手掌轻放在莱尔的胸口，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嘴上带着坏笑。莱尔能感觉到她吹拂在自己脸上的呼吸。 　　“你选好今晚的房间没有？”阿里安娜就像一只小恶魔。 　　莱尔本打算顺势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不小心看了一下阿里安娜的房间。 　　窗幔上，床底下，还有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张张透明的脸开始显像，她们面无表情，但目光直直地盯着莱尔。幽魂女仆的数量达到了十几个，她们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钻出来，死死盯着莱尔。没有言语，但莱尔心里已经明白了。 　　“选好了，我住在客房吧。” 　　阿里安娜的眼睛闭了一瞬间，嘴唇在莱尔的脸颊轻点，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半掩着大门，脸上的红霞还没消散。 　　“我要换一身衣服，莱尔，莫妮卡会带你去客房的。” 　　阿里安娜的房间完全关闭，只留下一个幽魂女仆站在门外，如果没有看错，她是最早那个盯着自己的人。 　　莫妮卡盯着自己，当莱尔以为这个凝视会持续一个世纪时，她鞠了一躬，转身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最终，莱尔来到了一件平平无奇的客房。 　　自己的行李被好好地摆放在墙角，房间的装饰和大厅的风格类似。环顾四周，莱尔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说奇怪可能有一点亵渎，因为那座放置在墙角的女性雕塑异常美丽，那是一个端坐的女子雕塑。她的模样，莱尔曾经见过，就在奢靡之杯的大厅里。 　　感受着雕像上带着魔性魅力的神韵，莱尔慢慢靠近，纳斯兰长姐海伦娜的雕塑。 　　海伦娜肯定是一位雕刻的大师，她的雕塑带着一种魔力，那个石头做的温婉女子，就像是活的一样。 　　莱尔看着雕塑紧闭的眼睛，感觉她正在看着自己，虽然并没有睁眼。 　　“欢迎来到纳斯兰，莱尔。”雕像发出了声音，一个柔美如同小提琴演奏的声音，一个温和的沉稳的女音，回音中带着一股魅力。 　　莱尔就感觉像是自己的秘密被人戳破的尴尬，一时间感觉手足无措。 　　轻柔的声音安抚了她。 　　“我是海伦娜，是阿里安娜和碧翠丝的姐姐，现在的样子吓到你了？很抱歉，我的存在有一点特殊，只能以这样的出场方式出现。因为笨拙的妹妹突然带客人来了，自己忍不住过来偷看一下，请原谅我的冒犯，莱尔。” 　　莱尔感觉自己像是被她的声音操控了，内心的慌乱被那声音抚平，进入一种异常安定的状态。 　　“不，来到纳斯兰的城堡却没有拜访她的主人，这是身为客人的失敬。很高兴认识您，海伦娜女士。” 　　“叫我海伦娜就可以了，纳斯兰的主人是我们三姐妹。欢迎你，莱尔。” 　　“谢谢。” 　　语罢，气氛陷入了莫名的僵硬。莱尔本能地想要展开话题。 　　“对了，谢谢您曾经对我的帮助。我的魔杖美杜莎非常优秀。” 　　莱尔开始在身上摸索美杜莎的踪影，但把口袋摸遍了都没有她的影子。 　　“美杜莎在这里，莱尔。” 　　莱尔转头看去，美杜莎正盘旋在海伦娜雕塑的手心，她的神情麻木，动作僵硬。 　　就像一个被操控的傀儡。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夺魂者海伦娜 　　美杜莎在海伦娜的手中就像一条玩具蛇，没有丝毫曾经在自己脖颈上灵动的样子。一种不安在莱尔的心中扩散，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崩出了一个词汇。 　　魔女。 　　海伦娜就像一个以操纵控制为乐的魔女，躲藏在阴暗中，用美妙的声音迷惑人们，然后把他们变成一个个提线木偶。 　　这是莱尔心底最真实的感触，看着曾经和自己嬉闹的美杜莎变成别人手上的一个玩物。心里的不适和恐惧交织在一起。 　　“海伦娜女士，你可以把美杜莎还给我了吧。” 　　“当然可以，莱尔，她是我的作品，本身就是给予你的礼物。来拿吧，莱尔。” 　　美杜莎在她的掌心蜷缩成一团，她的头颅低伏着，就像准备攻击的毒蛇。 　　莱尔并没有犹豫，直接伸手将美杜莎捧在了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她的鳞片，看着美杜莎有气无力地在手心扭动的样子。莱尔感觉自己的心脏挤压在了一起。 　　他背对着雕塑，没有在去直面她美丽的脸。 　　“海伦娜女士，请给我一点私人空间，我想要独自休息一下。” 　　“请好好休息，莱尔，不要错过午宴。”海伦娜的声音依旧动人，但在莱尔的心里已经变了味道。 　　在海伦娜的声音消失过了大概十分钟。 　　“德卡德先生，欧内斯特先生，请给我一点私人空间。” 　　莱尔的眼睛紧闭，感受着自己身体中的状况。 　　压力减轻了，那两个灵体确实离开了自己。莱尔环顾四周，确定周围再无任何阴冷的气息或者视线。 　　莱尔掏出魔杖，顶端指着自己。 　　“僵死诅咒。” 　　一个用来伪装的诅咒，会让施法者的气息变成和尸体一样，大概是巫妖用来伪装自己的。莱尔偶然间发现了它的另外作用，那就是用死亡气息污染周围的环境，隔绝感知。 　　莱尔伸出肤色灰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木头鳞片。 　　“美杜莎。” 　　美杜莎的眼球变得灵活，就像度过冬眠期的蛇。 　　“莱尔。”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如同大病了一场。 　　“你在害怕海伦娜，美杜莎。你在害怕你的创造者。” 　　美杜莎没有保持过去的生龙活虎，她倚靠在莱尔的手心。 　　“海伦娜主人很特殊，她，她是夺魂者。” 　　“夺魂者？” 　　“幽魂的主人，灵魂的剥夺者。你已经知道了族群的存在。每一个族群，都有他们的领袖，持有生杀大权的领袖。纳斯兰家族的族群，是幽魂牧群，他们的领袖，是海伦娜。她很特殊，很强大，她控制着纳斯兰的每一个灵魂……” 　　“阿里安娜……” 　　“她的姐妹并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展现她强大的控制欲望。” 　　“因为一场灾难，海伦娜主人失去了她的肉体，她只能以灵魂的方式存在。但是她的灵魂，很危险，对于每一个目睹她的人来说，哪怕是自己的姐妹，也不例外。因此，海伦娜给自己制造了很多雕塑，作为自己的凭依物，就像你所看到的雕塑。她有一个习惯，在她创造一件作品之后，会剥夺那件作品原有的灵性，把它们变成一个空壳，一个供自己使用的空壳。” 　　“我是幸运的，莱尔，我成为了你的魔杖，并且在你的赋予仪式下重新获得了灵性。对于我们这些造物来说，灵性就是我的生命，我不想死，莱尔。” 　　莱尔惊讶地看着美杜莎。 　　“这就是你躲避的原因。你在躲着学者先生和阿里安娜，你在躲着和海伦娜有关系的所有人。不想让她们发现你能够言语用有灵性的事实。就在刚才，你伪装成了一个被操控的玩偶。” 　　“是的，因为海伦娜在检查我的灵性，我不得不装死。我很抱歉，莱尔，对你隐瞒了这么多，我原本以为这些都是你不必要知晓的东西。” 　　“结果我和海伦娜的妹妹，阿里安娜恋爱了。这让你陷入了危险，美杜莎。我很抱歉。” 　　美杜莎摇了摇头，重新钻回了莱尔的衣袖里。 　　“没有关系的，相信我，我会伪装好自己。别担心，海伦娜对她的姐妹都很友好，对你也不例外。她的恶只是针对她的造物，我在说什么，被自己的造物主摆弄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我只是一个有了自己想法的不听话的玩具而已。” 　　“我会保护你的，美杜莎，就像你曾经守护我那样。” 　　美杜莎呆滞了两秒，重新变回了原本那个慵懒傲慢的大姐姐。 　　“那就好好保护我吧，小莱尔。” 　　…… 　　当莫妮卡来通知的时候，莱尔已经做好了准备。两个灵体重新附身莱尔，他跟随莫妮卡向着餐厅走去。 　　长桌上，只有一段摆上了座椅和食物，其余部分，都是空荡荡的。 　　主座上，是一个坐姿的雕塑，海伦娜的雕塑。 　　碧翠丝坐在一侧，她无聊地摆弄着叉子，在看到莱尔的瞬间将手中的叉子捏成了筷子。气呼呼地死死盯着莱尔，在阿里安娜的眼神示意下，没有多余的动作。 　　阿里安娜换上了一件深黑的长裙，并没有多余的装饰，这是一件居家服，但她的魅力丝毫未减，尤其是在黑色映衬下的雪白肌肤，像是闪光的宝石吸引着莱尔的视线。她拍打着身边的座位。 　　莱尔坐了上去，朝着阿里安娜露出一个微笑。 　　碧翠丝将幽魂奴仆递过来又一副刀叉捏成了筷子。 　　雕塑中，海伦娜的声音再次响起。 　　“欢迎莱尔来到纳斯兰，相信很快他就会成为我们的家人，作为我妹妹的爱人。一个……人类。”随着海伦娜的重音，主厅中一下子人满为患，静立在两侧的幽灵显形，目光焦点凝聚在莱尔身上。 　　阿里安娜牵起了莱尔的手掌，对着姐姐发出抱怨，“真是的，海伦娜姐姐不要吓唬莱尔。” 　　海伦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见见莱尔，因为莱尔是我们的贵客。既然我可爱的妹妹不乐意了，那我们就正式开始用餐吧。” 　　“欢迎你，莱尔。” 　　莱尔对着雕像露出矜持的微笑，他举起刀叉，开始享用食物。 　　他的后腰，美杜莎正蜷伏在棉布椅背接触的位置。 第一百九十八章 悠哉的欢乐 　　银质小刀顺着那些漂亮的纹理，彻底融入那份浓厚里。切开的小裂口就像地面暴露的涌泉，将其中的风味和温度喷涂到冰凉的空气中。深棕色肉汁遮挡了横切面，莱尔现在也没有了欣赏的兴致。他叉起自己盘中的小块，放进了自己的口腔里，感受着汁水混合唾液的味道，体会热油贴合肌肤的温度。 　　莱尔的眼睛自然闭合，又在吞咽之后睁开，自己的口腔感觉空荡荡的，那停留在唇齿上的记忆把他变成了一个饿鬼。他兴奋地看着阿里安娜，和那双微笑的月牙交换彼此的欣喜。 　　“美味！”几乎是舌头被强迫着说出这个词，莱尔觉得自己能在这么美味的食物面前停止进食，发出赞叹都是自制力强大的体现。 　　阿里安娜放下了刀叉，她笑着，正打算开口回应莱尔。 　　“酸了。”碧翠丝放下刀叉，用一个响亮的声音发表自己的感受。 　　“酸了？”莱尔看着碧翠丝餐盘里和自己一样的肉排，露出疑惑。 　　碧翠丝看着他的视线，不满意地哼了声，“你有什么意见吗？” 　　“吸血鬼可以吃肉？” 　　“当然，吸血是生存的必需，但我可以把饮食当作娱乐消遣。而且我的舌头并没有退化，我能很明显地分辨出，牛排里淡淡的酸味。” 　　是吗？莱尔又切下了一小块，放入口腔后，再次沉迷在美味中。没有感觉到明显的酸味。 　　莱尔看着碧翠丝一脸狐疑。 　　他把目光转移到了阿里安娜身上。 　　“安娜，你的感受是什么？也是酸吗？” 　　阿里安娜的第一块还没有入口，碧翠丝和莱尔的眼睛全都汇聚到她的身上。 　　笑了笑。 　　“那就让我好好尝一尝吧，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享受食物。” 　　阿里安娜将那一小块食物放进了嘴里。 　　她的嘴唇咀嚼了三两下。 　　然后嘴角开始下撇，不好吃，莱尔还没出声，阿里安娜的身上就出现了惊悚的一幕。 　　她的肌肤从嘴唇开始，身体就像融化的蜡油一样，整体下滑。漂亮的五官融化变形，那些血肉像烂泥一样掉落在了地上，她的脚边。 　　阿里安娜又变成了一副白骨，还维持着之前进食的动作，两团灵魂火焰没有了肉体的阻挡，在眼眶中，对着莱尔闪动两下。 　　我女友化了。 　　这一幕足以成为莱尔的心理阴影，但那摊血肉烂泥并不是此刻莱尔关心的事。 　　“安娜！”妮娅的触须在莱尔身上展开，莱尔紧紧抓住阿里安娜的骸骨手臂，看着那两团还算明亮的火焰，“你没有事吧。” 　　“没有事。”重新展现巫妖形态的阿里安娜展现了她冰冷的声音。幽魂仆从取出一条白色披风挂在她的身上。 　　“我很好，莱尔。” 　　地上的肉泥转变回黑红色，就像是妮娅曾经的形态，区别在于没有触手，像一团年糕。 　　“我的伪装，掉了。” 　　莱尔的视线重新关注那团妮娅的分身。“什么情况，妮娅？” 　　妮娅伸出了她的格栅触须，联通着那团血肉。 　　“它正在进食，进食需要变回原本的样子。” 　　莱尔看着那团正在蠕动的肉团。 　　“进食需要变成原本的形态？难道不能依靠伪装时的人体消化系统吗？” 　　“那是什么？妮娅不清楚。” 　　明白了。阿里安娜的腐蚀伪装是妮娅创造的分身，而妮娅在创造时并没有使其拥有人体的生理机制，只是一个伪装而已。当接收到进食的指令，就变回了原本的状态进食。 　　伪装仅仅是伪装。 　　就像二进制电脑无法理解数字十的意思。 　　腐蚀伪装还需要系统升级，至于如何进食，塑造人体消化系统，那是自己以后要做的事。 　　和大家分享了自己分析的前因后果，众人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安娜还不能进食啊。” 　　阿里安娜伸出了洁白的指骨，抚摸着莱尔的手掌，虽然这个动作此时显得有些僵硬。 　　“哪怕是有限的奇迹也是我的幸运。” 　　莱尔露出了笑容，看着白纱下的颅骨。 　　“阿里安娜，我会让你重新体会食物的美味。” 　　…… 　　“纳斯兰的肉食中有一股酸味。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毕竟，我们的家畜饲养方法，比较特殊。” 　　“什么方法？” 　　轰隆隆隆！ 　　窗外，传来了嘈杂的噪音。 　　莱尔朝声源看去，看到了一群正在草地上飞奔的动物，就像是非洲草原上的角马大迁徙，而实际仔细观察，缺是牛羊之类的家畜在拼命奔跑。 　　“纳斯兰有着自己的家畜，我们使用的是放牧的模式，因为父亲在生前就已经改变了纳斯兰的土质水质，这片纳斯兰的土地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之一。” 　　莱尔听着海伦娜女士的介绍，依旧感觉到不可思议。 　　因为再有经验的牧民，也不会让家畜能够奔跑到这种程度，就像是在拼命一样。 　　如果牲畜在恐惧中被宰杀，它们的身体会消耗糖原分泌更多的肾上腺素而不是让肉质松软可口的乳酸，联想到纳斯兰的幽魂族群。 　　所以，这里使用幽灵放牧家畜的吗？因为害怕，所以牛羊才会拼命奔跑…… 　　莱尔看向牛羊群的最后面，似乎想要找到那些驱赶牧群的幽魂。 　　没有看到，但莱尔已经确定了它的大概位置。 　　在家畜群的背后，有一片明显的空地，牛羊宁可挤在一起，也不愿意停留在那片空地上。 　　莱尔又猜错了一个地方。 　　不是牧羊人。 　　那片空地上，青草正在轻微的摇晃，一个模糊的影子从草地上慢慢升起。 　　它有一幢房屋大小，一身顺滑的幽灵毛发，阴森的眼睛就像两团鬼火，脚爪锋利如利刃，大嘴能够把一头牛生吞。它的眼睛紧盯着那些猎物，恐怖的猛兽发出了属于猎食者的怒吼！ 　　“汪！” 　　莱尔看着那个熟悉的模样，一脸惊喜地看着海伦娜的雕像。 　　“那是……” 　　“我和巨龙先生是同事，所以，当巨龙先生想给自己的宠物犬找一片栖息地的时候，我欣然应允。” 　　“柴柴！” 　　听到了有人念自己的名字，柴柴的两只耳朵和尾巴一起竖起，它放下了那些玩具，眼睛望向那座城堡里，它看到了那个正在拼命挥手的身影。很快就认出了他是谁。 　　“汪！” 　　柴柴的尾巴开始摇摆，嘴巴张开，舌头露在空气哈哈作响。它激动地伸出前爪敲打地面，又是两个坑。 　　“汪！” 　　柴柴纵身一跃。身体就漂浮了起来，长着大嘴，流着哈喇子，欢喜地吠叫着，冲向莱尔所在地窗户。 　　柴柴马上就要和张开双手的莱尔拥抱在一起，梆的一声，撞在了城堡外不可见的墙上。 　　“柴柴不能带进城堡里，莱尔，它曾经把厨房拆成了它的狗窝。想和柴柴玩，请在外面。” 　　…… 　　莱尔躺在草坪上，回想着刚才和柴柴见面的样子。 　　并不感人，这混蛋狗子叼着自己的裤腿，就是一个撒欢式百米冲锋，差点没把自己的午饭颠出来。 　　现在自己只能有气无力地躺在草坪上。妮娅和柴柴倒是玩得很开心，柴柴嗅了嗅妮娅的味道，就很开心地任由她爬上自己的后背，玩闹一样开始追着那些可怜的家畜疯跑。听说已经吓死了两只羊，只能作为今晚的主餐了。但愿纳斯兰的幽灵厨师的手艺足够精妙，足以掩盖那颗受伤的灵魂。 　　和柴柴又玩了丢木棍的游戏，不小心将木棍丢进了湖里。 　　妮娅和柴柴已经下水有段时间了。 　　“啦啦啦！啦啦啦！” 　　“汪！汪！汪！” 　　两人发出了任务完成归来的声音。 　　莱尔看了看柴柴嘴里的东西，直接蹦了起来。 　　“快松口，傻狗！那是水银蛇瓦里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死灵手办社建立中 　　轰隆隆隆隆…… 　　四个白骨巨大造物在地面飞驰，将草皮掀飞，地上的泥泞泼洒在空中就像下雨一样。 　　那些披着黑袍的安德瑞新人看着肆无忌惮横冲直撞的巨大造物远去，呆立在原地被飞溅的泥水洒了一身。 　　四个脊骨之轮在安德瑞的传送阵前停下，中心的血肉开始蠕动，将它们的操控者吐出来。 　　莱尔抚摸着沾着血浆的鸟嘴面具的尖喙，看着从另外三个脊骨之轮中走出的死灵手办社同伴。 　　“我们是不是太招摇了一点？” 　　“招摇就对了，”变通将自己的脊骨之轮收起来，“毕竟这可是我们将要推广的产品，想想吧，划时代的运输工具，纯粹的降灵造物，肯定会有很多不喜欢传送门的人喜欢这些狂野的造物，并为此买单。毕竟，想要造高达需要很多很多东西。” 　　“你们有没有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愉悦？当自己的身体和这个大宝贝飞速前进，将所有东西都甩在脑后的时候，那感觉真不错。”闪亮先生摸着自己的脊骨之轮，那上面贴满了他喜欢的鳞片，就在畸变脊骨的内侧。“我是说，我好像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并没有，”操纵泼了凉水，“考试的时候还不觉得，自己亲自驾驶，发现这东西跑得太快了。按照疫医先生提供的图纸制造的脊骨之轮，它的速度有点不受控制。我们也许该加个限速器。否则我们的广告就得改改了。脊骨之轮，通向地狱的单程票，你值得拥有！” 　　“不错的广告词，操纵先生，我们肯定会大赚一笔。那些同伴肯定想知道死字怎么写。再说了，这件大宝贝，最值得称道的可是速度和破坏力，谁会限制最强的部分，在安德瑞，超速也不违法。” 　　“我可不是导购员，你这个白痴！你想看到我们的客户每天都变成一堆碎末来上门投诉吗！然后听着这堆渣子在咯吱咯吱地摩擦一整天？像现在这样全速前进在安德瑞恐怕也没有几天了。过不了多久，执行委员会就会开始颁布交通法和限速令，针对像我们这样的超速者。脊骨之轮毕竟太危险了，有好几次变道的时候，我差点撞进人堆里。” 　　莱尔摸了摸脑袋，自己有妮娅的帮助，躲避行人很轻松。 　　“欸？要躲避人群的吗？最大的乐趣不就是朝人堆里冲，听着骨裂的声音吗？”闪亮先生一脸惊讶，他正在脊骨之轮的缝隙里清理着什么。三人看着闪亮边上堆叠的碎骨陷入了沉默。“我觉得咱们的脊骨之轮的防御力也需要测试一下，结果超级赞！完好无损。” 　　闪亮拿出了一根完整的大腿骨，那位未曾谋面的先生真是幸运，起码他不用像其他受害者一样购买骨骼粘结胶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东西？”莱尔看着闪亮，这家伙和人沾边的事都没干过。 　　闪亮拿着那根大腿骨在手上敲打，他的视线瞥到了正在传送阵上勤勤恳恳摸鱼的无面先生，他看着四人已经有一阵子了。 　　“安乐，无面先生。” 　　“安乐，肇事司机先生。” 　　“……无面先生，我记得传送阵这边不是会设立一个失物招领处的吗？就是用来存放那些传送法术失败遗留的部件的地方。” 　　无面看着闪亮，“在十年前，失物招领处就已经形同虚设，因为传送法术已经完善，缺胳膊少腿的事件已经很少发生了。” 　　“很少不代表没有，不是吗？你看，我这里就发现了很多丢失的部件，我无意发现的，我想您应该不介意划一片地出来，给那些正在找寻失物的可怜同伴。” 　　无面先生看着闪亮指着的碎骨堆，白皙的面具上似乎冒出了黑线。 　　“所以呢，我是不是应该留下热心安德瑞学院成员闪亮先生的名字，好让那些失主感激涕淋地暴打你？” 　　“那倒不用了，做好事不留名。” 　　无面先生没有再扯淡的兴致，他看着四人，开始在书册上编写名字。 　　“你们几个，准备去哪？” 　　“彷徨之城。我们要去黑渊角斗场，开始我们的社团对立战。死灵手办社，请记住这个名字，无名先生，这将是安德瑞未来最大的交易社团，涉及到安德瑞人员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有这个自信。对了，以我闪亮的个人名义，和在场三位社团创立者共同见证，我们可以给无面先生打九九折，如果您对我们的产品感兴趣的话。” 　　“我是个传送门法师，我的移动能力不需要借助外物。” 　　“话不能这么说，先生。”变通先生开始给无面灌输了一些别的东西，“我听说，无面先生想要辞职很久了。” 　　“是的，我想要辞职，花时间研究魔法，但是他们拒绝了，说每一个传送法师都是不可替代的，我们是安德瑞运转的支撑之一。否则就联手把我的休息室丢到异次元去。” 　　“真是悲伤的故事。无面先生。” 　　“是的，所以我把他们打成了重伤，自己成了为数不多能干活的传送法师，现在正在服役阶段。” 　　“无面先生，那你应该是我们的忠实客户才对。” 　　“我说了，我不需要……” 　　“你需要！无面先生，如果我们发展壮大，脊骨之轮取代了传送门的地位，传送门变成非必需装置，那您不就解放了吗？”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无面先生喃喃道，“那我应该做什么？” 　　“预订我们的脊骨之轮运输工具，全额付款，支持奥里乌和各种魔法物品，畸变降灵材料可以再打九折。因为我们的事业才刚开始发展，所以，您预订的脊骨之轮需要很久才能做好，时间还未确定。” 　　“没关系，我是传送法师，脊骨之轮对我也没多大用。” 　　“既然如此，那您不如捐给我们，我们会把它分配给需要的人。一切都是为了传送门事业不再垄断！” 　　“等一下？我花钱买了造物，又把造物捐给你们？那我得到了什么？” 　　“重若千金的承诺，关于您自身自由的承诺。” 　　“那我花了钱什么都没得到，岂不是太冤了？” 　　“没关系，您现在不是还没花钱吗？等您到时候花钱了，再喊冤吧。如何？所有的疑问都解决了！” 　　“……” 第二百章 社团对立战 　　安德瑞区的尖顶高塔依旧耸立着，将彷徨之城的天空挤满。莱尔注意到，守卫在传送门的秘枢会法师已经换了个人，也许整日守卫在死人社区确实是个很大的挑战。 　　“我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给我们赚到第一桶金了！”变通先生和闪亮先生互相勉励，正在惋惜无面先生最后的悬崖勒马。 　　“纠正一下，那是诈骗。而且，如果我们的社团对立战失败了，那一切都无从说起。”莱尔给自己跳脱的同伴提个醒，免得他们兴奋过度。 　　这场对立战，确定了是莱尔四人参战。单场对决的胜利者会进入接下来的擂台战，当然，如果四人都赢了，那就能直接宣布比赛胜利。但现在自己的同伴都太活跃，仿佛胜利顺手拈来一样。 　　“操纵，我们的对手是谁？” 　　“魔兽饲育社，一群研究饲养魔兽的人，喜欢躲在阴暗封闭的环境里和他们的宠物呆在一起。” 　　“听上去像是巨龙老师喜欢的社团。” 　　“是的，所以我们这次邀请围观的后援是猩红先生。这个社团的成员太封闭了，我在执行委员会那取得的巨大花名册里，搜寻目录，看到了它的名字，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社团。五十年前建立，其间没有新人，没有任何活动。” 　　“很强大？” 　　“不，很弱小，弱小到即使是刚成为降灵法师的我们也有一战之力。魔兽漫长的生长周期限制了他们的研究速度，单纯的魔兽，相对于降灵造物，还是太弱小了。” 　　“而且他们饲育的魔兽，潜力正在不断减弱，现在的强大魔兽，也就只有大小猫三两只了。” 　　“魔兽曾经很强大？” 　　“曾经人类的主要敌人，徘徊着荒野中拥有奇迹力量的野兽。上个时代燃烧的烈火，如今时代的残渣。魔兽在曾经很久一段时间都是时代的主宰，哪怕是巨龙成群的时代，也在世界中占据一席之地。” 　　“它们是怎么败的？” 　　操纵看了莱尔一眼，“被圣光打残了。” 　　又是圣光。 　　“魔兽饲育社正随着魔兽的虚弱而倒退，他们似乎找好了下家，森林之友还是什么社团，我就不确定了。这也是他们答应我们挑战请求的原因。”操纵的声音变得残酷阴寒，“挑选一个软柿子，向未来的同伴证明自己的实力。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会好好收拾这些时代的可怜虫的。” 　　…… 　　暗二区的火光依旧炽烈，魔族男女走在街头，正在和彼此热情地介绍自己看好的角斗者。 　　莱尔看到了那些性感魔族女性手中新的刊物。 　　淡粉色的书皮上，一个肌肉健硕长着鸟翅膀的金发裸男正在露出一个油腻的微笑，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伸展蝠翼的皮肤铁灰色的魔族少女。 　　完美男士雷蒙托斯第一百四十九期。 　　莱尔好奇地用一个奥里乌在附近的书店买下这样的杂志。 　　一脸肉疼地看着书封左下角的蚂蚁一样的小字。 　　安德瑞文学社出版幻想小说题材。 　　文学社的贱人真的写出来了。堕天使雷蒙托斯和圣枪昂基努斯的爱情故事。 　　变通先生看了看。 　　“疫医先生也喜欢文学社的恶搞杂志？也对，毕竟疫医先生可是纯洁者。” 　　看着封面幻想雷蒙的油腻微笑，莱尔也感受到了屈辱。不知道那些追星魔族女性到底是怎么想的，用屁股也知道，雷蒙先生是安德瑞巫妖，是骨头架子啊。 　　莱尔将价值严重不符的杂志递给了闪亮先生。 　　“闪亮，给你吧。” 　　“老大，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搞笑小说。” 　　“我猜的。”毕竟你的头骨都快贴到纸上了。 　　和黑渊角斗场守门的魔族守卫沟通了一番，变通先生递交了一张社团对立战的申请单。 　　一个穿着滑稽戏服的小矮魔接待了四人。 　　“咯咯咯，社团对立战的仲裁者和对立社团已经等待多时了，正在休息室等待死灵手办社的各位。” 　　闪亮刚利用走动的时间将杂志翻完，一脸满足地叹息着。 　　“还去休息室，不直接开打吗？” 　　“我们还要和裁判报备。不是角斗场的裁判，是安德瑞学院派遣的社团建立裁判，通常是执行委员会的成员。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见一见我们的对手。” 　　“打个招呼，等下下手轻点？” 　　莱尔的提问让自己的同伴都停顿了一瞬间。 　　“老大，拿出点气势啊，未战先怯太影响士气了，虽然没啥士气。” 　　“疫医先生，现在可不是绅士的时候，我们是要去放狠话的。狠话有助于怨恨情绪的滋生，对我们有好处，而且对手的全力以赴对我们的成长起促进作用，压力越大，能力越大。” 　　“老大，啥都不说了，等下我们把他们骨髓都打出来，放狠话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你就沉默地保持首领形象好了。” 　　“好吧。” 　　在一个简陋的休息室里，莱尔看到了裁判和对手。 　　“律法先生？” 　　穿着笔挺服饰，带着铁手套的人正在检查申请，看着莱尔，律法先生发出了笑声。 　　“好久不见了，学弟，自从老师的嘱托后，你也没有再来魔研社看看。今天正好在委员会看到你的名字，就来看看你。” 　　“麻烦律法前辈了。” 　　“先声明，我是不会偏袒你的，虽然我想这么做，但是公正必须要维持。” 　　“这是应该的。” 　　“那么，疫医学弟，和你的未来手下败将打个招呼吧。” 　　“……好的。” 　　看着不断走近的魔兽饲育社社长，莱尔渐渐沉默。 　　他太矮了，脑袋勉强能达到自己的胸口，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浓烈的臭味，就像是刚从化粪池里爬出来的。 　　“初次见面，疫医先生，我的宠物刚才有点拉肚子，我好不容易才帮他疏通了肠胃。” 　　莱尔感觉到不断浓烈的气味，情不自禁后退，这就是社长的下马威吗，代价是不是太大了。莱尔觉得鸟嘴面具的过滤效果好像完全没用。 　　“疫医先生？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闪亮走了上来，完全没受味道的干扰。 　　“我们社长说，你不配和他说话！” 　　“那我应该和谁说话。” 　　“你谁都不配，玩粪的！” 　　“该死的新人，居然侮辱我神圣的工作，我会把你们的骨头拆下来喂狗！” 　　“哈，就这？我们会让你当狗，把你的骨头重新变成骸骨猎犬，但愿你的骨头还能用。” 　　两伙人不欢而散，就这么准备殊死较量。 　　“干的不错，老大，你很威严！” 　　我，我只是不想说话而已，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想呼吸。 第二百零一章 操纵的胜利 　　莱尔四人在一个等待的房间，距离角斗场中心的战斗区域隔着一条漆黑的直线走廊和格栅大门。 　　在房间里面就能听到魔族的嚎叫声，比莱尔上一次听到的要小得多。毕竟这一次只是两个安德瑞小社团的小打小闹。 　　在旁边待命的魔族卫士看着四人。 　　“根据你们之前提供的基本信息，或者你们编写入场介绍，当解说念台词时，听到名字的就出去打，一个个来。” 　　除莱尔外的三人点点头。 　　“要提供个人信息？我怎么没有收到通知？”莱尔看着守卫隐藏在头盔里的黑色眼睛。 　　“因为有人帮你投递了。”不知怎地，那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魔族似乎对莱尔很和善，他从盔甲和肌肉的夹缝里拿出一张不知名的动物皮革，递给了莱尔。 　　“这是什么？” 　　“希望您能给我一个签名。” 　　莱尔一头雾水。“我的签名？” 　　“是的，我是您的忠实粉丝。” 　　“可是，这是我第一次参与角斗啊。” 　　“是的，大人，您以后的每场角斗我会在场欣赏，保证对您的忠诚。我雅各勒发誓，我心中的强者只有您和雷蒙托斯大人。” 　　“……”莱尔看了一眼魔族卫士雅各勒，在他的眼神催促下，莫名奇妙地签下了疫医的代号，用妮娅分泌的红色粘液。 　　他看着自己的同伴。 　　“你们替我报名了？” 　　“并没有，我们觉得，酷炫的自我介绍应该由自己编写。所以，我们并没有提供老大你的信息。也许是你的支持者干的，毕竟，你可是降灵学的新星。” 　　“但愿如此。” 　　随着角斗场中的激昂鼓点，人声鼎沸。那种氛围激起了莱尔心中的热血，妮娅也从莱尔身后冒出头来，在空中乱舞自己的触须。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场外传来，莱尔记得那个声音，是那个叫做大比格比的矮劣魔。 　　“先生们！女士们！接下来的表演，由我们喜爱的安德瑞成员为大家献上。众所周知，安德瑞的邪恶和危险，不亚于任何一个魔族族群。而今晚，安德瑞学院，又将为我们完美演绎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今晚是两个安德瑞团伙的厮杀！魔兽饲育社对阵死灵手办社！到底是魔兽的利爪更加锋利！还是死亡的冻土更加寒冷！让我们拭目以待！今晚，只会有一个社团存活！鲜血和尸骨归于黑渊！” 　　在场外持久不熄的欢呼声中，闪亮凑到了莱尔耳边。 　　“我觉得他是在暗示我们是赢家，我们不流血的，只有那些魔兽是血肉之躯。” 　　很抱歉，那不是暗示，我也是血肉之躯。 　　“今晚的第一位角斗者！他是寒冰的凝聚者，血肉的操纵者！不断挑战强者的骑士！未来的……未来的……”比格比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带着疑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未来的高达驾驶员？” 　　莱尔无语地看着已经爬上脊骨之轮的操纵，“你还真写上去了。” 　　“为什么不呢？”操纵在融于脊骨之轮的血骨之前，伸出两指贴着着额头，最后挥动出去。 　　“在我写下登场词的时候，这场战斗的结局也就被我书写上去了。” 　　脊骨之轮的狂暴的骨轮摩擦声在黑色通道里轰响。碰的一声，就像出膛炮弹轰进了角斗场。 　　操纵的对手带着一条地狱犬。它的大小和柴柴差不多大，嘴边漏出的熔岩流淌在地面上，黑色的碳层外壳中间有着红色裂纹，裂纹就像风箱一样在鼓动着热风。 　　地狱犬的主人时不时取出一些红色果实给它吃下，它的喷吐的熔岩变得高温而粘稠。 　　角斗开始。 　　在裁判发令的片刻，脊骨之轮就狠狠地撞了过去。 　　地狱犬喷吐的岩浆弹被坚硬的脊骨劈碎，火焰和泥灰洒落满地。 　　“太慢了。” 　　黑渊角斗场不像白骨林地，没有足够的场地给脊骨之轮加速，哪怕它的速度很快，但依旧能被躲闪。 　　“太可惜了！操纵先生的白骨猛兽和地狱犬擦肩而过！战斗的结果再次成为了悬念！” 　　操纵又冲撞了两三次，试探都已失败收场，不仅如此…… 　　“操纵先生终于发现对手的布置了！地狱犬的岩浆弹攻击并非徒劳无功，大家快看地面！” 　　原本平整的地面此时已经被流淌的熔岩堆满。 　　“地狱犬的熔岩改变了环境，现在的场地温度已经达到了高温层次，对于白骨造物来说是炙烤，对于地狱犬则是常温而已。不仅如此！半流体环境对于脊骨之轮，会造成的影响是……” 　　“打滑！没有足够的摩擦力！脊骨之轮无法获得全力加速！而没有速度，操纵选手就只是瓮中之鳖！这位驱使地狱犬的选手就像一只蜘蛛一样，将操纵选手玩弄在股掌之间！” 　　“那么，操纵选手的对策是什么！” 　　“操纵选手，再次跑了起来！他没有攻击而是在绕着我们角斗场的边缘转圈！他是在垂死挣扎吗！” 　　“魔神在上！脊骨之轮！正在墙壁上跑！” 　　白色的脊骨之轮表面出现了坚硬的冰锥，像是钉靴一样狠狠刺进黑渊竞技场看台的墙壁里。 　　“没有错！地狱犬制造的黏糊环境没法在我们笔直的墙壁上维持，操纵选手利用了环境！脊骨之轮在不断加速！” 　　“飞速旋转的脊骨之轮能做什么？” 　　“它能……能……能在防护光壁上跑。”比格比的声音出现了颤音，它和看台上的观众一起看着，看着那个旋转的脊骨之轮沿着角斗场中心的守护光罩螺旋向上，就像在虚空中飞行。 　　“面对几乎在飞的脊骨之轮，地狱犬的攻击完全失去了作用！” 　　“但是操纵选手有没有更多的手段，要知道这样只是双方互相奈何不了对方！” 　　“下雪了……” 　　“不要忘记！操纵选手还是一个冰元素师，没错，他正在场地中大范围降雪，加速那些熔岩的冷却，高速旋转的脊骨之轮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气旋，正在抽取赛场中的高温，到时候，地狱犬将面对一个最大速度无法躲闪的猛烈冲撞！” 　　“地狱犬正在喷吐更多的熔岩来夺取消散的温度，场面进入了拉锯战！是地狱犬的火焰先熄灭，还是操纵的魔力先枯竭！” 　　脊骨之轮中，操纵的下颌骨微微张合。 　　“呵！拉锯战！白痴解说，我才是蜘蛛。” 　　旋转的脊骨之轮一个弹跳，它脱离了光壁，开始在空中下坠，朝着地面的烈火。 　　空气中飞舞着被其搅动的雪花，以及隐藏在雪花中的杀手锏。 　　冰刃蛛丝。耐高温的坚硬蛛丝，随着雪花铺洒在地上，就像从天空落下的女神的纱裙。在操纵攀爬上光壁降雪的时候，就已经布置下。 　　该收网了。 　　随着脊骨之轮的高速旋转，那些早已在整个场地缠绕几圈的冰刃蛛丝瞬间收紧，将地狱犬和它的饲养者捆成麻花。 　　强大的速度转化成强大的牵引力，将他们从地面托起。 　　迎面而来的，是从旋转脊骨之轮缝隙中凝聚的狰狞冰刃。 第二百零二章 老大哥变通先生 　　“干得漂亮，操纵！”变通在休息的房间夸赞自己的兄弟。 　　莱尔很满意操纵的表现，但还是有一个疑问。 　　“操纵，你之前在地面冲撞的时候，直接抛洒蛛丝缠住对手不就可以了吗？怎么会僵持那么久？” 　　…… 　　“精彩的表演！之后更精彩！” 　　“下一位，同样来自死灵手办社！他是艺术的雕琢者，生命奇迹的收藏家！彩色的！绚烂的！优雅迷人的！闪亮先生！” 　　操纵先生很不满闪亮更加夸张的修辞。 　　“亏他敢说的出口，不愧是脸上长鳞片的家伙。” 　　闪亮陪同着他的脊骨之轮，在观众的欢呼中踱步走出。他的鳞片就像炫彩走马灯在变色，是挺漂亮。 　　他的对手带着一株植物魔兽，一株相当大的藤蔓，如今已经通过土壤增殖占据了一半的土地，那些在地面爬行的藤蔓像毒蛇一样朝着闪亮弯曲，如果不是裁判还没下令，恐怕已经发动了攻击。 　　闪亮看着自己的对手。 　　“我可不是操纵，为了好看和视觉效果给你挣扎的时间。而且……你们不是魔兽饲育社吗？为什么你们养的东西都没鳞片的？你们对爬行类有偏见？该死的歧视者，你们又多了一条该死的理由。快点结束战斗吧，我还要赚钱去买更多亮闪闪的东西。” 　　比赛开始！ 　　比藤蔓更先开始动作的是闪亮的脊骨之轮，只见它侧躺而下，像一块倾倒的门板朝着闪亮的头部拍来。脊骨之轮中心的血肉团块撕开一个缺口，将闪亮先生笼罩在其中。 　　脊骨之轮平躺在地上，组成了一道坚硬的保护墙。 　　当然，这不是全部。 　　闪亮听着藤蔓敲击在脊骨上的声音，就像演奏的鼓点敲击在自己的灵魂上。 　　透过脊骨之轮的缝隙最后看了对手一眼。 　　“旋转吧，绞杀之轮。” 　　脊骨之轮的侧翼弹射出晶莹透明犹如玻璃的鳞片，血肉带动骨骼，开始围绕闪亮先生旋转。这是一个巨型绞肉机，如今，叫它除草机更合适。 　　喧嚣的利刃风暴切割着周围的植物。风暴中，只要作为风眼的闪亮屹立不倒。 　　风暴，开始移动了。 　　随着闪亮的移动脚步，朝着它的对手移动。 　　非常缓慢，但威慑力更加强大。 　　脊骨之轮正在朝着周围喷射那些细散的鳞片，它们在风暴的带动下，组成了又一层利刃风暴，风暴正在扩张，无人可以幸免。 　　“闪亮先生一出现就向我们展现了无敌之姿！想想吧，朋友们，你们要如何对待这场风暴！” 　　“但也不要忘了，这样的威势需要更大的消耗，恐怕闪亮先生坚持不了多久！” 　　植物操纵者在躲闪那些飞射鳞片，硬化藤蔓皮抗衡强大的撕扯力，细小但坚韧的根茎同时钻入地底。 　　既然地表风暴肆虐，那就从地下发动攻击！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限的根茎通过了脊骨之轮的封锁，从闪亮的附近探出头来。根茎的头部旋转成尖锥，朝着闪亮刺去。 　　却在接近闪亮半米后疲软。 　　“巴弗赖巨蜥喜欢捕食一种叫做叶闪蛇的小型蛇类，叶闪蛇能够钻进植物的根茎里，顺着叶脉的运输组织急速逃遁。为了不饿肚子，巴弗赖巨蜥进化出了一种鳞片，一种令植物枯萎干瘪的鳞片。鳞片，就是生命的象征。” 　　“好吧，我确实还不能把整个角斗场笼罩在我的范围里，所以，我也需要索敌。” 　　“感谢我对鳞片的热爱，因为曾经身上的鳞片会时不时地脱落，感觉自己的财富流失的我不得不开发了一种新的咒术。” 　　探鳞寻骨。 　　“我的鳞片会自动黏附在最近的骨头上，想必你现在应该和我差不多了。” 　　“还好你的魔兽是该死的植物，所以这个角斗场内，真正有骨头的，只有你我和脊骨之轮。” 　　“我，发现你了。” 　　闪亮的手掌高举，连接在其身上用来传送魔力的血肉系带一条条绷断。 　　风暴开始倾斜，闪亮高举手掌也开始受到风暴的切割，碎布飞溅，深可见骨。 　　“撕碎他！台风！” 　　脊骨之轮像一个项圈被闪亮全力丢了出去，连带着那张声势骇人的风暴，一起将对手搅成了碎片。 　　…… 　　休息室内，莱尔正在固定闪亮脱落的断手，他的右臂最后因为驾驭风暴脱落，连接的魔力还被狂躁的力量摧毁的支离破碎。 　　“你的手需要至少两天才能恢复，等你骨骼里的魔力回路愈合。” 　　“没关系的，老大，我还有鳞片。”闪亮用复杂繁多的鳞片拼凑了一只假肢，用起来居然也相当好。 　　操纵看着他的样子，嘴里哼了一声。 　　“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我也就不追究你介绍词的臭屁行为了。” 　　闪亮煞有介事地摆摆手。 　　“是啊，我现在是伤员，需要静养，我会争取接下来少活动的。” 　　…… 　　“接下来，是我们的死灵手办社的第三位角斗者。不按规则的守法者！超出预料的天才！安德瑞冉冉升起的新星！同时也是前两位死灵手办社角斗者的兄长，是他们和蔼可亲的老大哥！除了疫医先生，死灵手办社第二大的！变通先生！” 　　听着外面的欢呼声，莱尔拼命抓住自己激动的同伴们，妮娅也触手帮忙。 　　“别激动！闪亮，你是伤员要静养！” 　　“去变通大爷的伤员，我现在就要让变通当伤员！” 　　“操纵，别激动，胜利，输赢最重要！” 　　“不！变通就是个弟弟，这场胜利，我不要了，我要干他！后面的对手我来打！我要听见我老大哥的惨叫，叫的不够大声就重来！” 　　终究，莱尔还是没有把他们放出去，毕竟，吃亏的不包括他啊。 　　变通先生的对手是一个沉默的高大身影，他原本没有说话。 　　可是看着变通先生一直在颤抖的肩膀，他忍不住说了话。 　　“你怕了吗？”对手的声音里带着冰冷。 　　“不，我只是高兴而已。毕竟，人死了总需要找一些乐子。” 　　对手没有理解变通先生的话。 　　变通先生突然嘴角一撇，带着侵略性的声音说道。 　　“你会成为我的乐子。” 第二百零三章 黑渊王子莱尔托斯 　　面对变通先生的威胁，他的对手并没有害怕或者气馁的表示。 　　他沉着脸。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的魔兽在哪？我已经研究过你们那个怪异的死灵造物了，它很强大，但也有弱点。它的速度很快，能在地面上冲击，甚至是空中。但是，地底呢？我的魔兽是掘地虫，它在土壤和岩石中，比在地面要迅捷可怕得多。” 　　“你的敌人，来自于你看不到的位置，你永远无法抓到我们。” 　　沙虫操控者说完纵身一跃。脚下的土地破裂，一个尖锥形的黑影带着他迅速钻入土里，只剩下一个狭小的孔洞，像眼睛一样注视着变通。空洞黑暗，嘲笑着变通和他身后笨重的脊骨之轮。 　　“呵呵呵呵呵……” 　　空旷的场地上，变通捂着自己的肚子笑了起来。 　　“抱歉啊，虽然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但是看到你自鸣得意的蠢样还是忍不住嘲笑了。” 　　“算了，我就早点解除你的窘况好了。” 　　“脊骨之蛇，干掉他们。” 　　脊骨之轮的骨节开始一根根抽动，中心的血肉转移到脊骨的缝隙里，组成了脊骨缝隙的填充物，骨节的缝隙扩大，血肉成了它的连接，关节活动变得灵活。 　　组成一个圆环的身体从一段断裂，断裂处，一个由密集骨片组成的流线型头颅被血肉填充。 　　它盘踞在地上，发出一声怒吼，接着猛地钻进地里。 　　变通背负双手站在原地，在他的脚下，地面时不时发出震动和起伏，隐约还能听见虫子的嘶鸣声。 　　半响后，变通身后的土地破裂。脊骨之蛇顶着一脑袋的青黑色液体钻了出来，那是沙虫的血液。同时传来的还有裁判方宣判的比赛结果，对手的命匣装置被启动了，他死在了地下。 　　…… 　　死灵手办社的休息室十分热闹。 　　变通先生的两条手臂已经被拆了下来，闪亮和操纵正抓着他的断手在追打他。 　　只剩两条腿的变通先生依旧健步如飞，他还气定神闲地朝着莱尔大吼。 　　“疫医先生，我们胜利了。” 　　“还差我的社长对战啊。”莱尔拍了拍双手正在帽子上捉弄的妮娅，心里十分没底，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倒地能不能担此重任。 　　“是啊，所以我们不是赢定了吗？”闪亮先生居然停下来，拍了拍疫医的后背。 　　“疫医先生，你应该去绑定命匣了。” 　　操纵指了指魔族护卫拖过来的那个装置，一个苍白的人类头骨被镶嵌在黑色的水晶里，头骨上燃烧着的蓝色火焰让它看上去更加阴间。 　　角斗场应急命匣，使用者在绑定之后，可以在角斗场无所畏惧的厮杀。据说可以让战斗者完全复原，莱尔的了解不是很深。 　　魔族卫士雅各勒朝着莱尔行了一礼。 　　“疫医大人，请留下您的生命印记，一节指骨即可。” 　　“啥？” 　　“一节您的指骨，命匣能够保存您的信息，只要有一点您的身体部件，就能完全复原。我们魔族会使用鲜血标记，至于安德瑞人，通常情况下会留下一节指骨。” 　　“……” 　　完了。 　　莱尔看着勤勤恳恳的魔族卫士，也看着身后翘首以盼的社团成员。 　　我这是要暴露了吗？ 　　莱尔深吸一口气，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闪亮。” 　　“何事，老大？” 　　“你们说，我是必胜的，对不对。” 　　“当然，老大可是疫医先生，降灵学的超新星。” 　　“那么，这个命匣，我不要也罢！”复活手段不用就开打，这就是背水一战了。 　　“嘶。”莱尔听到了同伴的吸气声。 　　“疫医先生，以您的安全……”变通先生刚打算劝说。 　　“好！”操纵的叫好声打断了他，“不愧是我看中的目标！疫医先生！你的气魄，绝对不是任何一个死人能够比拟的，该死的，我都热血沸腾地想要代替你出战了！”那你倒是行动啊。 　　在操纵的引导下，闪亮和变通的劝阻消失了，只剩称赞和支持。 　　这种气氛中，当的一声。 　　魔族守卫手持的长戟掉在了地上。雅各勒喘着粗气，身上的肌肉正在颤抖，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莱尔，狂野的面容上居然留下了泪水。 　　“我……我居然亲眼目睹了传奇的诞生！” 　　“你说什么？” 　　雅各勒用粗壮如树干的胳膊挡着自己的脸。 　　“我说我看到了传奇的诞生！疫医大人，我为什么是个糙汉子！我如果是个女魔族就可以追求您了！” 　　“黑渊角斗场经营这么久，唯一一个敢不绑定命匣就踏上角斗场的，从古至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无敌的黑渊之王！” 　　“您！您果然是雷蒙托斯大人的种！” 　　“？？？？” 　　莱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场外的解说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我的朋友们！我热爱的兄弟们！你们肯定很好奇！为什么，我！大比格比！黑渊角斗场的首席解说员会来解说这场小打小闹的安德瑞对立战！是我们黑渊角斗场没有更好的战斗了吗？” 　　“当然不是！这是因为……我！从我来自安德瑞文学社的朋友们那里听到了一个重磅消息！” 　　“那就是我们接下来的死灵手办社社长！疫医大人！” 　　“他原本属于圣光！却堕入黑暗，拥抱恶灵和死亡！他无视了父亲的荣耀，誓言要超越其成就！他带着他所向披靡的部下！前来黑渊角斗场对我们进行他的第一场蹂躏与征服！他的脚下，是敌人的尸骨！他的眼前！是属于他的胜利！” 　　“天堂之子！纯洁者！圣光的厌弃者！请允许我！大逆不道的比格比将父辈的荣耀，亵渎在他的身上！雷蒙托斯大人的唯一爱子！” 　　“我们的黑渊王子！疫医大人！” 　　在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莱尔的全身都在颤抖！ 　　GTMD文学社！GTMD文学社！GTMD文学社！ 　　莱尔的手指捏在了自己的安德瑞之戒上，黑色皮革在戒指上的金线上摩擦。 　　“雷蒙先生，在吗？能不能请你干掉文学社，请狠一点，不要顾及我和绅士先生的关系。只要将文学社挫骨扬灰，我立刻改姓圣光，你说啥我都答应！” 第二百零四章 忘记了 　　莱尔最终还是没有使用神罚。 　　不单单是和文学社的交情，更主要的是，他发现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逃脱手段。 　　“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我拒绝参加这场角斗！”莱尔表现出足够的愤怒，甩手转身，向着角斗场外走去。 　　“老大！息怒！”三个同伴像是挂件一样缠住了莱尔。 　　“这是社团对立战！我们的社团，我们的未来！请老大委屈一下！” 　　“没错！老大！虽然你遭受了侮辱，但是用着雷蒙先生的名气支持，我们的事业可以顺利扩展到魔族了！请放心老大！你此时心里有多么沉重！我以后一定全力把金币赚回来！弥补你内心的缺失！老大！那可是钱啊！” 　　“老大！求求你了，我想开高达！” 　　同伴的挽留莱尔还可以接受。 　　莱尔动了动腿，想把它从魔族卫士雅各勒的臂膀里拔出来。 　　“呜呜呜，疫医大人，请以大局为重，我知道比格比那个白痴亵渎了您，但是，请完成这场角斗吧，我活了三百多岁，还是个一吨重的孩子，我想看到传奇在我的眼前诞生！” 　　“……” 　　看来是躲不掉了。 　　莱尔叹了口气，重新走向仍然在欢呼中的通道。 　　观众的欢呼声，随着莱尔的出现达到了顶峰。 　　“黑渊王子！黑渊王子！黑渊王子！” 　　一面倒的局势，欢呼声几乎要把莱尔的耳朵淹没。妮娅分出两条小触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自己的手堵着莱尔的耳朵。 　　尤其是兴奋的魔族。 　　分成了好几种神态。 　　兴奋狂喜的魔族，得知雷蒙有子的伤心魔族，移情别恋开始声援疫医的魔族，和打算当疫医后妈的魔族。就如以往那样，魔族为了莱尔族谱上的一席之地大打出手。 　　羞辱和无奈，几乎把莱尔的伪装扒光，莱尔有点不愿意去看他的对手，也就是魔兽饲育社社长的表情。 　　但他还是看了。 　　他发现，对手的表情相当凝重，看着莱尔如临大敌。 　　“这么大的威望！果然疫医先生也留了一手吗？”他突然大吼，声音更是超过了魔族单方面的声援，“我早就了解过你们的弱点了！” 　　“你们都是降灵学新人！而现在，降灵学高等研究学科还没有开学！所以，不论是疫医先生你，还是剩下的三人，都不会有机会涉及到降灵学最神秘的灵魂学科！那是被严令新生禁止接触的学科！” 　　“你们的弱点就是，你们缺乏攻击灵体的手段！” 　　“血肉和骨骼的攻击再强大，你们也阻止不了灵魂的冲击！” 　　“这就是我的胜利宣言！” 　　“我的魔兽是，幽灵鲨！” 　　成年虎鲨大小的灵体在魔兽社长的身后，在虚空中现形，在空中遨游。莱尔仅仅是看着那片透明灵体，眼皮就会感受到淡淡的刺疼。 　　“疫医先生！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看在雷蒙先生的份上，我会手下留情，投降吧！”单纯地怕雷蒙报复而已，毕竟赢了社团，输了生命，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莱尔在听到对手的威胁之后，本来打算放弃的，毕竟节操比起生命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好像自己稳赢啊。不需要投降了，轻轻松松就能获胜。 　　莱尔摸了摸妮娅的脑袋，看着她惬意地摆动触须的样子。“没你的出场机会了，妮娅。”莱尔带着高深莫测的语气，没有生命危险的装逼总是让人愉悦。 　　“来吧，不知名的先生，和你的社团一起，在我的面前走向失败吧。” 　　比赛开始。 　　幽灵鲨的视线恶毒地瞪视着莱尔，让他感受到了脊背的寒意。好吧，莱尔几乎对幽灵的赋作用免疫了。他看着飞速向自己游来的危险灵体，看着他能够透视到后面对手的灵体大嘴，莱尔拍了拍有点躁动的妮娅。 　　“欧内斯特先生？” 　　轰！一声爆音在每个围观者的心中响起，他们的视线集中在莱尔身后，在妮娅的背影里。一团黑云正在喷涌而出，正在迅速凝实。 　　一身沾染血迹的黑色铠甲，欧内斯特，纳斯兰领地的骑士首领直接进入了战斗形态。 　　“吼！”愤怒的战吼让每个人都心神震撼。就在幽灵鲨因为灵魂震慑僵硬的时候，欧内斯特抽出了自己的灵体大剑，把它切成了灵魂鱼片。 　　黑色盔甲怨灵并没有罢休，欧雷斯特将手中大剑高高举起，斩在了魔兽社长身上。 　　虽然最终，对手的身躯依然完整，但所有观众都知道，他的灵魂已经被斩击剁成了肉馅。 　　“真是遗憾，我们的命匣技术已经能够修补灵魂了。总而言之，恭喜我们的黑渊王子大人，他赢下了战斗，带着他的社团完成了对立战的胜利！四场全胜！” 　　操纵、变通和闪亮迎了上来。 　　“太快了！老大！你太快了！我们去找律法先生签字，死灵手办社就正式成立了！” 　　莱尔看着观众席，招手示意自己的同伴。 　　“签字的事情先放一边，你们先跟我去抓人。我看到绅士和记者两个人了。” 　　“骑乘脊骨之轮去，趁着彷徨之城还没有限速法案，绝对能赶上他们。” 　　“对了，找机会，碾死他们。” 　　…… 　　死灵手办社四人围剿。 　　文学社的绅士先生和记者先生排排坐，被妮娅的触手捆绑在中心。记者先生发出了哀鸣。 　　“王子大人！不是我的错，你们对立战的情报，是绅士先生告诉我的，他才是叛徒！我是大大的良民啊。”记者这个贱人入戏太深，还没清醒啊。 　　“那么我的介绍词是记者先生写的？” 　　“绅士口述，我艺术加工。” 　　没错了，记者是主谋。 　　莱尔开始给绅士先生松绑，关键是绅士和自己都是奢靡之杯的成员，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闹僵不合适。 　　“抱歉，疫医，我用你的情报和记者交换秘密了。我当时没想到他会闹这么大。” 　　“绅士你放屁！比格比还是你拉过来解说的！” 　　“……”现在给他捆回去还来得及吗？ 　　“绅士先生，你用我的情报交换的秘密，是不是我也应该有知情权？”莱尔的眼睛在两人面前打转。 　　“别看我，我的天赋不允许我主动泄密，要问你问绅士。” 　　“绅士先生？” 　　“当然可以，疫医先生。这本来就是我的过错。” 　　“记者的秘契者天赋有鉴别真谎的能力，我最近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困扰着我。而我又恰好没有合适的筹码和记者交换。所以只能借用你的情报了。” 　　“很抱歉，疫医先生。” 　　“我的问题是……” 　　“故乡的人，是否还在恨我？” 　　“他的回答是……” 　　“他们已经忘记你了。” 　　“真的，就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绅士先生在竭力表达着自己的淡定，但他的声音里，带着足以让怒火平息的悲伤。 第二百零五章 血巢大树 　　绅士先生当时吐露的悲伤让莱尔有些在意，连记者先生偷跑都没有发觉。接下来的几天，他的状态一直如此。 　　死灵手办社刚刚才建立，律法先生给魔兽饲育社三天时间让他们把活动部室腾出来，所以暂时没法再举行社团活动，不过，闪亮似乎真的和魔族搭上了线。 　　“闪亮，你刚才向魔族推荐脊骨之轮了？” 　　“当然，黑渊王子代言的坐骑，他们能不心动？” 　　“我记得魔族也是生物吧？你想到解决晕眩的办法了？” 　　“没有，骑个车都呕吐，当什么魔族，丢人现眼。” 　　话是这么说，但脊骨之轮想要成为商品还需要更多的改进，现在没有场地。好在，降灵学的高等课程已经展开了。死灵手办社的四人再次走进了课堂。 　　今晚的课，是血肉派系的猩红先生。 　　跟着熟悉的同学走进了安德瑞的阴森林地。 　　莱尔扫了扫四周，好像人数比起自己预估的要多了不少。能够到基础降灵学的十分之一了。 　　“人数，大概都是被疫医老大的言辞鼓动的人吧，今年很多人都选择精修降灵学了。这些还不是全部，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选择三系全修。能够被分配到猩红先生班级的人，终究只是一少部分。猩红先生对学生素质有要求的。” 　　教学地点在距离白骨领地不远的位置，因为在这个方向，莱尔能在视线的尽头看见那座白骨通灵塔，塔最上层的骷髅标记相当清晰。 　　但很快，自己的眼球就不在被那道白光吸引，因为他的全身都被血红笼罩。 　　每一个学员都是如此，他们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个巨大的带着红光的建筑物。 　　它有接近三十米高，只有一根粗壮盘结的血肉柱支撑着。它的表面是类似蜂巢的结构，但不是标准的六边形轮廓，边沿都是大小近似的不规则环形，就像被揉皱的裙边。每一个洞口中都在闪烁着红光，血色的不详的光芒。 　　实际上，莱尔看到眼前的巨大血肉造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灯笼，红灯笼。 　　莱尔等人来到它的正下方，近看，那些封锁的墙壁更像是血管，有着胶质保护层的血管。它们在不断脉动，从接触地面的根部，蔓延到整个建筑上。 　　当所有人已经在下方站定，从下方的空洞里，垂下了一根根带着皱皮的深褐色触须。它们在学员的面前盘旋，堆成了一个类似吊篮的结构。 　　莱尔跟着周围的学员一样，脚踩在吊篮里，手抓着伸直的部分。 　　“骨头？”触须的内部是有骨头的。也许是莱尔用力过猛，他握着的触须发生了一点变化。皱皮一个个反卷，露出皱皮内部连结血肉的骨刺，更准确的说，牙齿。 　　好家伙，这不是一根触手，而是成千上百个连接在一起的口器。它的形状，就像一长条准备油炸的烤肠，煎炸时表皮翻卷成花叶的那种。只不过变成了它吃你而已。 　　当所有人都走上了吊篮，那些触须开始回升，带动学院进入大灯笼的内部。 　　蜂巢的表面发生了变化，漂浮在最外层的血液流进边缘的血管壁中。原来光芒并不是红色的，而是白光透过血液折射的颜色。 　　莱尔就像一块放在舌头上的肥肉，被眼前的建筑吞噬。就在即将经过那些游离在蜂巢表面的血液的时候，莱尔手贱地掏出一块肉条碰了碰它。 　　肉条被血液捕食了。那血液就像活物，用表面张力覆盖了肉条，在红色液膜的包裹下，莱尔看到了肉条逐渐变小，以及回荡在耳边的气泡声。 　　腐蚀性血液，或者说具有消化功能的血液。 　　触须拉动他们穿过了三层类似表面结构的蜂巢，莱尔进入了建筑的内部。 　　它不是实心的，中心也不像外面类似蜂巢。 　　中心是横七竖八的血肉组成的蛛网结构，不是一个平面，而是错综复杂的立体网状，或者说，蛛巢。血肉蛛丝连接着每一个蜂巢，所有的蛛丝连接在中心，那个发出璀璨光芒的球体上。 　　那是一颗颗聚拢在一起的珍珠，每一个都有人头大小，带着耀眼的光芒。珍珠的光芒好似带着魔力，让莱尔忍不住去触碰它，本能的吸引力。 　　在蛛网上，一身红色长袍的猩红先生看着这些新人。 　　他笑着说道，“欢迎你们，我的学生们，”猩红先生朝着刚被安置在蛛网上的莱尔招了招手，“我会尽我所能，带你们领会血肉的奥秘。鲜血的荣光照耀降灵学。” 　　难道就不能换个更安全的教室吗？ 　　莱尔忍不住吐槽，他现在两只脚踩在两根不同的蛛丝上，脚下是空的，位置距离下方的蜂巢也有两三米的距离，莱尔不想拿自己测试那些蜂巢的坚固程度，更不想碰触那些蕴含在蜂巢里的血液。 　　“妮娅有办法！”妮娅从莱尔的背后出现，她的格栅触须紧紧抓住两边的血肉蛛丝，用自己的触手给莱尔变了一张能够坐下的吊床。 　　猩红先生看着莱尔，随后提醒其他同学。“你们可以使用自己的造物建立立足点。” 　　“猩红先生，脊骨之轮也可以使用吗？会不会把这些肉条压坏？” 　　猩红先生看着提问的闪亮，伸出了手示意。 　　“大可一试，它比你想象的要坚韧的多。” 　　闪亮照做了，横置的脊骨之轮压在了两根肉条丝线上。承受脊骨之轮重量后，蛛丝的摆动幅度和莱尔手握的一般无二，绝对牢靠。 　　就在学员啧啧称奇的时候，猩红先生拍了拍手掌。 　　“我是血肉派系的高等教授，猩红，我的教学理念是连接。我会带你们了解血肉的连接和传递作用，血肉并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他不像骨骼那么坚硬，又不像灵魂那么深邃，但血肉同样也承载着生命的作用。可能你们会对其嗤之以鼻，毕竟你们只需要骨骼和灵魂。” 　　“但我会告诉你们，血肉的强大之处。它让骨骼充盈，让灵魂完整。” 　　“就像你们所在的血巢大树一样！它是降灵学三大派系的力量结合！” 　　“它是降灵学的传承基石。” 　　“它是我的……” 　　“禁忌造物。” 第二百零六章 小测试 　　“血巢大树是我的学术成果的结晶，我很乐意向你们夸耀我的成果，详细介绍它。它还和你们接下来的学业息息相关。” 　　“首先，是你们的脚下，以及这件造物的所有血肉组织。这是血肉派系的精华，作用是构筑和连接。”猩红先生拨弄着就在他身边的红色血肉，就像琴弦一样，“介于你们还没有参与白骨派系巨龙先生的课程，我姑且还可以吹嘘，它是你们见过最坚韧的降灵材料。坚韧，良好的传导性。这样的血肉中本身就蕴含着血肉派系的四十二项技术。你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了解它，学会其中的技术。四十二种我都会一一教授，你们能掌握十二种，我就算你们合格。” 　　猩红先生移动了他的位置，他的身体化成血液在蛛丝上移动，来到了血潮大树最耀眼的部分。他的手掌轻轻拍打那些处于正中间的珍珠簇。 　　“记忆石，它的材料和灵魂石类似。属于灵魂派系的代表作品。如果我没记错，选择灵魂派系的学生的毕业条件就是制作一颗灵魂石。记忆石的作用不像灵魂石那么全面，正如其名，它能够记录一段记忆，记忆对于灵魂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东西。而这些记忆石里的东西，更加珍贵。” 　　“这里面，承载着知识。历代降灵学大师都在此地停留过，他们的知识、智慧，在这里保留。这也是我把这里称为降灵学基石的原因，血巢大树承载我们降灵学教育事业的结晶。它们还是你们的奖励，出色的学生，我可以让他们参阅一下记忆石。” 　　“疫医，恭喜你们成立了死灵手办社。”猩红先生的声音里带着欣慰。“如果你们在我的课堂上表现出色，我可以让你们感知那几颗特殊的记忆石。” 　　“关于超巨型造物的身体构造详解的记忆石，那应该对你们有所帮助。” 　　莱尔看到操纵先生在兴奋地搓着手。 　　懂了，猩红先生的奖励是高达机体设计图。 　　“接下来，是蜂巢部分。” 　　猩红先生领着同学从蛛丝上走下，走进了那一个个蜂巢中。 　　在猩红先生的指令下，蜂巢的血肉壁垒脱落，露出了其中的白骨支架。每一个蜂巢就是一个小房间，它们的结构都近乎类似。地板上凝胶状的血浆团块就像果冻一样，天花板则吊着一个血肉团块，就像小舌。 　　“白骨作为支架的外骨骼，绝对坚硬，这里是你们接下来的工作室，每人一间。地面上的凝胶会给你们输送血肉，你们的目标很直接，就是像蜜蜂一样，用我教授的血肉知识，将这些墙壁用血肉连接成一个完整的个体。悬吊在空中的那个血块，那是血巢大树的意识体，她叫诺拉。她是你们的考官。” 　　“在你们完成自己工作的时候，她会不断改善蜂巢的骨质结构，结构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刁钻。知识范围涉及到血肉学的方方面面，简单来讲，当你们能够完成其中一个‘蜂房’时，你的血肉编织能力，已经能够独立制造完全的血肉个体了。你们会在我的课程上获得满分，诺拉会将相应的记忆石中的记忆奖励给你们。” 　　“但是诺拉也会有惩罚。如果你们没有达到她的预估期待，她会把你们‘吃’下去。” 　　“将你们吞噬在墙壁里，她的消化血液会腐蚀掉你们身上除了白骨和收纳袋中的一切。” 　　猩红先生幸灾乐祸地看着僵立在原地的新人。 　　“你们以后会经常遇见在血巢大树下全／裸的人。” 　　“别担心，你们也会是其中之一。” 　　所有学员倒退一步，莱尔连退几步。这惩罚，如果自己遇到了，那就是直接转职巫妖啊。 　　莱尔看着身边的闪亮，猩红先生依旧在兴奋地颤抖着。 　　“猩红先生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要我们全／裸？” 　　“猩红是原始主义者。” 　　“原始主义者？” 　　“提倡放弃伪装，保留真实的一批神经病。这帮家伙曾经在安德瑞学院裸／奔，被执行委员会抓住，进行了灵魂灼烧，他们的脑子好像毛病更多了。” 　　“可是，猩红先生不是好好穿着衣服吗？” 　　“老大，这是他的造物分身，你见过哪个巫妖可以变成血水的？他的本体估计躲在那个角落放飞自我呢！” 　　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猩红先生好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那么，第一课，我的学生们，想让我来看看你们的实力到底如何吧。只是一个小玩笑，闪亮先生，就从你开始。”说着闪亮，猩红先生对着莱尔露出了微笑。 　　“该死的暴露狂。”闪亮先生小声嘀咕着，来到房间的中心。 　　凝胶台上喷出很多血肉糊块，那是相当优秀的血肉导体，闪亮的手中凝聚着魔力，将无组织的血肉凝聚成肌肉线条，他找到房间的角落，开始迅速填充血肉。 　　闪亮先生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他的肌肉的衔接有着一定了解，由此可见，他迫害的蜥蜴一定不少。房间很快就被填充满，闪亮先生还加了自己的一点小创意。他在血肉中加入了一种发光的鳞粉，那种东西，莱尔之前见过，具有吸收冲击的作用，但又不会影响血肉的柔软。 　　但这还不够。莱尔凭借自己的解剖经验，很明显就发现了闪亮肌肉组织的瑕疵。毕竟不是科班出身，闪亮的身体构造学几乎和埃菲尔医学院的最差生相当。 　　结果也没有出乎莱尔所料。 　　“缺陷太多，不想解释，不及格！”中心肉块发出的声音像是一个咆哮的巫婆。闪亮很快被触手抓进了旁边的肉壁中。 　　三十秒后，他被吐了出来。嘴里还在疯狂地咒骂着。 　　但是在莱尔眼中，闪亮好像被没有变化，难道猩红先生只是在开玩笑。 　　“闪亮，你没事？” 　　“老大，我看着像没事吗？” 　　“像。” 　　“……老大，鳞片是被算作外骨骼的，但是我里面是真空的。GTMD猩红！” 　　“下一位，疫医先生！” 　　果然，猩红阴险小人！ 　　闪亮一脸同情地看着莱尔，“别怕，老大，等下我借你点鳞片，不会让你光屁股离开的。” 　　闪亮，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啊。 　　莱尔一脸忧郁地开始构造肌肉组织，他比闪亮要快得多，娴熟得多，周围的同伴不断发出惊呼声，但莱尔一点都不敢大意。失败了，命和面子就全丢了。 　　最终，莱尔用一个自己都感到完美的结果宣告了结束。 　　接下来，就是等待意识体诺拉的检查，莱尔紧盯着那个肉块。 　　“出色的身体结构，漂亮的肌肉组织……但是，这不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吗？这么脆弱的躯体，不及格！”那是莱尔听过最糟糕的声音。 　　就在自己即将被血肉触须抓走时，莱尔只有一个念头。 　　傻逼人工智障，人类有啥不好的。 　　反抗！血肉暴乱！妮娅从莱尔身后钻出来，她的触须在空中飞舞，发出尖利的咆哮。那些原本被搭建的肌肉组织变成一根根怪异触手，就来拿拖拽莱尔的那一根也不例外。 　　就在莱尔造反等待下一次攻击的时候，诺拉反而安静了下来。 　　“出色的能力，将身体部件异化成个体。弱点消失，每一个部件都成为了攻击点。” 　　“个体记录：疫医。欢迎你，疫医先生，成为蜂巢的一员。” 　　猩红先生开始鼓掌，朝着跪立的疫医。 　　“太出色了，疫医先生。你是我教学生涯的第一个，合格的新生。” 　　莱尔松了口气，命保住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您更高难度的测试了，疫医先生，但你的第一次测试，真是完美。” 　　莱尔摒住呼吸，心中只有一句。 　　垃圾猩红。 第二百零七章 强化操纵血肉 　　“血巢大树作为你们的教室，它唯一想从你们身上得到的，那就是创意，新的知识。” 　　“你们中的佼佼者，就像疫医这样，如果你们作业被诺拉评价为优秀，她会将你认定为蜂巢的一员。这就意味着，你在今后的研究中，会随身带着一个降灵学图书馆。知识就是力量，而力量，能带来特权。当你们完成了诺拉的全部检验，你的知识会被认定为值得记忆的东西，贮存在中心的记忆石里。” 　　“血巢大树保管这些知识的原因不只是传承，这也是它的攻击手段。” 　　“如果需要，血巢大树上一千二百个蜂巢会全天执行生产工作。运用积累的降灵学知识，它会成为生生不息的兵工厂，生产最低级的三锁造物大概需要两小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先生们，除了疫医先生的能力，你们才刚到二锁，连两小时消耗的量产兵都打不过。” 　　刨除猩红先生追求原始自然的习惯，他基本能被认定为一个称职的好老师。他会详细地讲解每一个知识点，遇到再愚钝的学生，也会耐心地再三重复，或者换另外一种思维方式试图让其理解。这对猩红先生来说并不困难，诺拉完全展现了她的能力，她的思维模式多样而且直接，对于所有问题的关键点都能一针见血的点明。如果是猩红先生碰巧遇到真正的蠢货，他也没有生气，而是看着那位同学光洁的白骨露出笑容。 　　但是，没有人会喜欢他，哪怕他的课讲得再好。 　　就连唯一幸存的莱尔也心有余悸。因为自己身边，已经是一群干干净净的白骨学员了。 　　全都被扒了个精光。 　　操纵和变通，现在就和闪亮一个样，一身鳞片。变通看着自己的兄弟，“现在你还对猩红先生的遭遇感到不满吗？”随着曾经的血肉派系代表大师阿诺因重新回归，血肉派首席教授的地位和资源就重新移交给了阿诺因，哪怕之前猩红做的足够好。 　　操纵正在摆弄着手中的肌肉纤维，随着脑袋的甩动，脸上的鳞片哗哗作响。 　　“虽然猩红先生的人品有问题，但他教学成果，不应该为他的人格买单。我依旧保持我的看法，猩红先生虽然是个烂人，但他的工作态度并不烂。” 　　变通摸着自己手背上的鳞片，光滑的手感比他想象着的还要不错，“你说猩红先生和阿诺因先生会不会因此生隙，我还没有见过降灵学大师决斗的样子……” 　　“那你见不到了，变通先生。”猩红先生突然出现在了两人背后，“虽然阿诺因先生和我的教学理念有一些偏差，我们曾经也争吵过，但请相信，每一个降灵学教授都是成熟并有理智的。理念的不和并不影响我和阿诺因先生的关系，虽然我们几乎没怎么接触过，但在我眼里，阿诺因先生只是一个比较孤寂的人。” 　　猩红先生指正了操纵衔接肌肉的一处错误，接着说道。“事实上，我对于每一个想要精修血肉降灵学的人，都会推荐他，同时学习我和阿诺因先生的课程。我虽然宣称血巢大树是血肉派系的集结之作。但实际上，这里面并没有包括阿诺因先生的知识，他的知识……很怪异。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我很惊喜，阿诺因先生像我展示了我所没见过的部分。” 　　“这也是我推荐阿诺因先生的原因，我们就像是同一片花圃的园丁。我种的是薰衣草，而他是郁金香。这就是教师的工作，我们竭尽所能，将多姿多彩的奇幻的知识世界，尽可能完全地展示在学生面前，没有片面，没有欺瞒。” 　　“所以我对你们的建议是，任何事，都可以试试。” 　　“解放你们伪装，拥抱纯粹也是如此。试试，你说不定就喜欢上了。” 　　操纵和变通捂着自己的脸，鳞片摩擦的声音掩盖了他们的叹息。 　　“知道吗？猩红先生，如果你不说最后一句，我可能就被你的导师之心折服了。” 　　猩红先生发出了响亮的笑声。 　　“那身为你的导师，我就告诉你另一件事。不要为别人折服，你们的意志，只应该臣服于自己。” 　　“现在耍酷已经没用了，老师。” 　　“哈哈哈哈！” 　　莱尔听着从触手墙壁后面传来的笑声，精神依旧沉眠在自己蜂巢的凝胶团里。莱尔的躯体并没有与其接触，但自己的脑海里确实出现了新的知识。 　　他的心里出现了温暖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微小的光点，顺着那些血肉组织延伸到蛛网中，最后和血巢中心的记忆石光辉融为一体。 　　莱尔得到了自己的测试合格的奖励。 　　魔力在血肉中传播的主观能动性。 　　作为一项被保存在记忆石中的知识，它显然有着自己独到的地方。它的编写者是一个唯心主义的血肉派系大师。在他的研究中，他发现很多规律无法用现有的知识诠释和理解。这对他的研究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于是，他不理解了。 　　运用魔力强大的神秘元素，他发掘并觉醒了魔力操纵血肉的主观能动性。具体可以解释为，通过意识和魔力的强行干涉，可以不理解原理，强行应用那些无法理解的规律。 　　正比如，魔力在血肉中的无介质传播。 　　在此之前，魔力会受到莱尔的潜意识影响，作用范围仅在自己被许可的范围之内，这个范围包括莱尔的触碰和被瘟疫感染。 　　现在，这个界限被打破了。 　　这意味着，在没有其他魔力的干扰下，莱尔能够操纵自己感知范围内的所有血肉，无论它们有没有被瘟疫感染，有没有异常状态。无论它们是地上的烂肉，还是长在别人的脸上。 　　莱尔都能够让它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变化。 　　二锁天赋血肉暴乱，也在知识的洗涤下变化了一点。 　　血肉暴乱，莱尔感知范围内的所有血肉在魔力含量低于莱尔的情况下，会服从莱尔的指令，指令包括但不限于他在血肉派系中学会的所有造物改造。即使是高位魔力者，在魔力枯竭的情况下，也会被这项能力扭曲。 　　凡吾所视，尽皆腐败。 第二百零八章 订单 　　猩红先生的课程结束，一群白花花的人形从血巢大树上落下。 　　对于这种类似公开处刑的折磨，所有人都是拒绝的。死灵手办社的四人立刻钻进了脊骨之轮的血肉中，化作一道轰鸣声和一道沟壑远去。剩下那些无助的同学看着他们远去的影子，在安德瑞的黑夜中感受冷风。 　　莱尔在纳斯兰城堡呆了几天，期间偶尔看了看雷尔夫，每次拜访，便宜舅舅都是一脸嫌弃的样子，看到妮娅后又一脸和善。和阿里安娜在湖边散步，调试她的肉身，除此之外的时间，莱尔经常前往血巢大树。因为被认定为蜂巢一员，莱尔有着使用自己房间的权力，他在诺拉的辅导下拼命学习着血肉派系的知识，毕竟这和自己的生命息息相关。自己得保证下一次测验依旧合格，拜恐惧所赐，莱尔的二锁能力加强了不少。 　　在几天之后，莱尔没有等到新的课程开始，却等到了死灵手办社的部室好了。 　　四人在安德瑞的草地上肆意行驶脊骨之轮，增加园丁的工作量。安德瑞有没有园丁并不确定，但那些被脊骨之轮碾压的区域总会在第二天恢复如初，如同时光倒流。 　　“我们的部室！我们的未来！” 　　在空荡的房间里内，四人敲击着彼此的魔杖，以示庆祝。 　　莱尔这才发现，闪亮居然是四人中最会布置装潢的人，在卸下那些他挂在墙壁上的装饰鳞片后，房间的布置让其他三人都很满意。 　　“第一项社团活动当然是脊骨之轮的改进和贩卖问题了。” 　　“我联系了黑渊魔族那边的人，彷徨之城和安德瑞的执行委员会一样，颁布了限速令。如果脊骨之轮没有装备限速装置，恐怕我们的售卖只能走非法渠道。” 　　“脊骨之轮的改进我已经有头绪了。”莱尔率先发话。“通过血巢大树的奖励，我现在可以在脊骨之轮的血肉中植入肌肉记忆，让超速的血肉完全坏死。” 　　“坏死是不是不太好，坏死的血肉回收的价值低了很多。老大，你能不能设计一个限速器，就是超速了，血肉就会把驾驶者弹射出去的那一种。”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有想过超速情况下，把驾驶员弹射出去会怎么样吗？”亏你的想得出来，载人火箭发射后二级推进顺便把宇航员空投了。 　　“但是脊骨之轮不是没事吗，脊骨之轮没事就好，科研人员要懂得牺牲……” 　　“乘客的安全问题会影响销量的。” 　　“好吧，那就坏死吧。”闪亮拿出一张画着五芒星的粗糙羊皮纸，手指在上面扫了扫。“第一批订单，二十台，我们现在的生产能力如何，大家的速度应该都不一样吧。” 　　“一天左右。”操纵举起了手。 　　“一天一夜。不加多余改造。”变通估计了自己的大概。 　　“我自己大概一天半。”闪亮看着他们的社长大人。“老大你呢？” 　　莱尔点了点自己鸟嘴面具尖喙，“材料充足的话，三十分钟吧。”有妮娅完成血肉的细节操作，高等改造的技巧，自己的造物速度已经进入了非人阶段，更何况，最近对血肉的领悟又加深了不少，所以，自己其实还保守了一些。 　　“……”三人看着莱尔陷入沉默。 　　“这就是差距吗？”闪亮随意吐槽了一下。 　　“那我就负责造物的改造制作好了，你们要不要一起来看看，我可以讲一些细节，也许对你们有帮助。” 　　“我打算负责售卖和客户沟通，我就不去了，老大，你让操纵跟着你就好了。” 　　变通听着闪亮的安排，想到了什么。 　　“那我就负责招募新社员和宣传好了，毕竟也不能让社长一个人干活，我觉得我们的同学就很不错，可以让他们来给我们打工。美其名曰，脊骨之轮教学课程，无偿的，他们肯定很乐意动手实践一下。” 　　就在莱尔刚打算进入房间开始改装工作室，死灵手办社部室的大门被敲响了。 　　“律法学长？” 　　门外站着律法先生。 　　“恭喜你们，新社团正式成立了。”律法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文件。“这是安德瑞新颁布的有关载具行驶速度的规定，我想你们正需要这个。” 　　“谢谢，先生。”闪亮不情不愿地结果了厚厚的一沓专门针对本社团的法律文件，心情好不到哪去。 　　“这项法令会在明日正式执行，所以，你们的脊骨之轮，没有限速装置的话，明天就不能上路了。” 　　“好的，前辈，我们现在正打算改装脊骨之轮。” 　　“你们打算怎么改装？” 　　“编写一段肌肉记忆，在超速时控制血肉。” 　　“这不合适，疫医学弟，和法律相关的预防措施应该具有公开性和普适性，而且还要有刑罚性质。你所说的肌肉记忆，应该是你们降灵学特有的措施。这会导致现场检查的困难，我建议你们最好做一些简单明显的速度表示装置。比如一个多余的备件，镶嵌在骨头上，用来表示速度的，只要不存在，就是超速了。” 　　莱尔仔细思考律法先生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我可以在脊骨之轮的记忆中增加一段指令，并且在内环添加一个镶嵌的小骨，它和血肉接触，只有在超速时脱落。” 　　“是的，这就是执行委员会想要的限速。”律法先生的铁手掌在莱尔的肩膀上拍打了几下，“我们可以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交易了，学弟。” 　　“执行委员会需要脊骨之轮这样的交通工具，一百台。并且，我还有特殊的要求。” 　　“执行委员会的脊骨之轮，要比你们售卖的其他脊骨之轮更快，上面的限速装置，你可以取消。我们的要是最快的，快到犯人没法从我们的手心逃走。” 　　“可是前辈，你刚才不是说没有限速装置不能使用吗？” 　　“那是对于其他安德瑞人啊，如果我们不比犯人跑得快，我们要怎么抓住他们。我知道，疫医学弟，让你们现在开发更好的脊骨之轮很困难，但是没关系啊，你给其他人卖残次品不就好了吗。” 　　“名称我都想好了。” 　　“通用型脊骨之轮和正义不会迟到型脊骨之轮。” 第二百零九章 亡灵意志 　　莱尔接受了律法先生的提议，同意会提供一批没有限速的脊骨之轮给执行委员会。律法满意地离开了死灵手办社。 　　第二天，莱尔等人走在前往白骨领地的路上，今天是巨龙先生的课程。 　　“听说今天有好多人超速被抓了。” 　　“超速？可是，我们还没有开始售卖脊骨之轮。” 　　“交通工具又不只我们这一种，超速的问题之前就时有发生，只是现在才开始重视而已。”闪亮翻阅着手中的限速令，他在钻研可能存在的漏洞。“骑乘各种召唤物的，他们现在都被扣留在委员会，有些被没收了交通工具，有些被禁足了一段时间，时间和他们超速的程度成正比。” 　　“你们真该去看看的，还有一个被直接挂在了大门上。高等魔研又搞出了幺蛾子。听说电磁系的镭射先生在研究新的远距离移动方式，载人实验。发射一秒后碰触到了律法先生设置在安德瑞上空的限速咒令。整个人被卡在了空中。” 　　“最可笑的是，发射带来的强大冲击力让镭射先生部分挣脱了咒令限制。” 　　“部分挣脱？” 　　“字面意思，他的脊椎以下的下盆骨和腿骨被固定在空中，现在被挂在了执行委员会大门上。上半身还在搜集，执行委员会正在镭射先生预设的轨道路径上搜索他的上半身。目前骨头碎片大概发现了二十块左右。因为还没有找到他的头骨，所以，搜寻工作还得继续下去。” 　　莱尔想象着镭射先生的悲惨摸样，大概会很羞耻吧。不过，高等魔研的尊严意识大概和他们的安全意识一样浅薄。 　　“老大，我听说，你和巨龙导师是同一个社团的，你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吗？如果再碰到像猩红先生那样的人，我对降灵学的兴趣会大大折扣的。” 　　看着煞有介事的闪亮，装作没有兴趣却脚步停止的操纵，以及看上去就想知道答案的变通，莱尔轻轻敲击着自己的面具。 　　“巨龙老师……他最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一直在想方设法研究巨龙吧。” 　　“你说他给我们的作业，会不会是击败亡灵骨龙？”闪亮一脸后怕。 　　“并不会，哪怕巨龙先生想私事公办也顶多带你去考古挖化石而已。事实上，巨龙先生在课堂上要靠谱得多，你们知道他上课的样子，他可是我们的启蒙老师。而且，想要制造亡灵龙可能没法像我们想象的那么轻松，否则巨龙先生早就群龙环伺了。” 　　“为什么你们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巨龙先生好像有一个坏毛病，他喜欢和其他导师攀比教学事业，他想要证明自己是最好的老师，至少不比别人差。” 　　“这不是挺好的吗？老师展示的越多，我们学习的越多。” 　　“如果是在以往，这的确是好事。但是，我们在猩红先生的课堂上已经看到了他的禁忌造物，血巢大树，并被它扒了个精光。如果巨龙先生连这也要比的话……” 　　闪亮抖了抖身子，看着操作和变通，“我这还有多余的鳞片。” 　　至少当四人到达白骨领地时，林地还是以前的样子。 　　周围聚集在一起的学员比精修血肉派系的人数要多得多，毕竟三大派系，白骨系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入门简单不代表未来简单，从巨龙先生就能看得出来，哪怕是三大派系齐聚，他通常都是以首席教授的身份出现。 　　巨龙先生从他的通灵塔走了出来，穿着他日常的巨龙玩偶服，虽然莱尔觉得降灵学白骨系的制服更好看。 　　“欢迎你们，我的学生们，白骨降灵学是我们存在的根本，了解它，就是了解你们自己。”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们要学习的课程。” 　　“你们会学习熟练制造白骨造物和各种衍生物，包括但不限于骨盾在内的一切装甲，骨矛在内的一切武器。白骨炼制对你们可能很有挑战性，但它是除了自然获取之外得到强大的畸变骸骨的唯一途径。你们还要学习武器精通和格挡精通，我希望在我的课程结束之后你们要至少掌握包括剑、锤、矛、钩爪、镰刀内的三种武器，你们的一百米投矛精准要在三环以内。” 　　“你们的结业考试有两种选择。一是制造一只四阶畸变白骨造物，二是在黑渊角斗场肉搏战胜一名魔族卫士。” 　　“？？？？” 　　降灵近战法师？ 　　一个学生举起了手，“巨龙老师，我并不是想挑战你的权威，但是，据我了解，我们降灵法师，似乎是被归类到施法者的类别……” 　　“嗯，是的，我们是施法者。但是当你的骨骼能轻松阻挡利剑，你的骨矛能轻易刺穿铠甲时，你为什么不一矛捅死他？保护我们的最好方式就是干掉敌人。” 　　巨龙先生口袋里拿出了一根巨大的骨杖，或者说骨锤，他的高大身影成为了学生们面前的阴影。“白骨降灵学之所以成为降灵学的最大派系，就是因为我们比其他派系更坚韧，也更能打。” 　　他的玩偶装上，两只玻璃做的眼珠子发出了幽蓝的火光，目光阴冷。 　　“我会好好操练你们这些新人的。要学会打人，得先学会挨打。”巨龙先生高高扬起手中的骨锤，看着眼下身体颤抖着的学员。 　　“当然，我们还是先学习知识好了，骨骼锻炼都在后面，至少得等你们学会炼制骸骨才可以。” 　　“我们今天的第一堂课，一切的根本，控制你们自己。” 　　“我们有着控制骸骨的本能，但不要忘记，我们自己也是。想要精修骸骨的技术，首先得保证自己不会背叛自己。” 　　“第一课，亡灵意志。” 　　“你们需要恪守本心，在外界的骸骨操控干扰下，走出我设定的迷宫，对失败的人，我会有着相应的惩罚。” 　　巨龙先生的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骸骨之门在他身后打开，苍白的白色屏障中，累累白骨像海潮从门后奔涌而出，它们在莱尔等人的身边流过，折叠，合并，变成了一座骸骨迷宫。 　　而所有学生，正处于迷宫中心。 第二百一十章 意志不坚定的惩罚 　　莱尔才发现，白骨林地的地面会产生白色的雾气，尤其是在一个拥挤的空间里，这种雾气变得更加明显。它在慢慢升腾，变成浓郁的大雾，但模糊中，有着繁多的火光在闪烁，那是骸骨迷宫的墙壁，在墙壁上，一颗颗头骨中的灵魂之火。 　　那些镶嵌在其中的骸骨姿态各异，或蹲伏、或站立，他们的指骨伸出墙壁，朝着中心的学生伸展，像是想要将他们拖入墙里，阴森的火焰明灭不定，但那空洞的眼眶都牢牢地集中在学员的身上。 　　眼前的渗人场景让莱尔退后了一小步，人类有着群居特性，当变得惊慌，他会尝试融入集体寻求依靠。 　　虽然莱尔此时的集体并不靠谱。 　　那些原本还有些吵嚷的学生此刻都维持着镇定，就好像有人强行把他们都送回了棺材里。他们就像没有看到周围的墙壁，低垂着头，像松木植物停留在原地。 　　骚动出现了，莱尔看着身边的人，他们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在这样的氛围中，除莱尔之外的第一个人出现了变化。 　　那是一个莱尔并不熟悉的学员。他的身体蹲伏着，膝盖像是扎马步一样弯曲，两条手臂高举朝天，用着这样一个滑稽的姿势，摆动像是数据天线一样伸直的手臂，像猴子一样撒泼地来回走动。 　　滑稽的动作引起了笑声，让本来阴森的气氛滑稽了不少。 　　莱尔本来是准备发笑，但是他发现身边的笑声来自于后面的墙壁里。 　　他转身看去，镶嵌在墙壁中的骸骨正在张开下颌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在取笑那个滑稽的学员。 　　莱尔的皱了皱眉，看着满墙的骸骨，声音里带着试探。 　　“巨龙老师？” 　　墙上的头骨停止了欢笑，所有的头骨都转动脊椎来到莱尔的身上。 　　“是我，疫医。你能够这么快摆脱掌控，我一点都不惊讶，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没有错了，这片骸骨组成的迷宫，正是自己曾经在奢靡之杯巨龙先生的房间看到了骷髅海，这些其中的骸骨，其实都是巨龙先生的分身。 　　“那家伙怎么了？” 　　“没怎么，意志力太弱被我控制了，他的身体被我操控，现在按照我的要求做一些有趣的动作。” 　　“布袋猢狲是一种数量罕见的猢狲，他们和树懒一样喜欢居住在树上，除了一个时间，交配的季节。发情期的布袋猢狲会爬下树木，来到地面，像啦啦队一样摆动双臂，像螃蟹一样行走。” 　　“因为长期的树林生活，他们的身体平衡和行走能力其实很弱，所以他们在求偶的时候会时常跌倒。其中最有趣的地方就是，他们平时排泄也在树上，粪便掉落在地上，随处可见。这就导致他们求偶的区域泥泞不堪，而他们又非常容易跌倒，就像这样。” 　　那个被控制的学员突然身体一僵，猛虎铺地式平地摔，脸朝下，和地面亲密接触。 　　我该感叹他并不是真的布袋猢狲吗。 　　“是的，这世界上有些种族真的是凭实力濒危的。” 　　“有些物种灭绝之后，我也只能通过这些记忆中的动作缅怀他们了。” 　　“想看更多动物吗？疫医。” 　　“这是盆鸣鸟，它每次鸣叫都要把喙伸到水中，这样才能发出声音。它通过炸鱼生存……” 　　“艾泰什旋尾大嘴雀，他们有一种很有趣的活动，两只色彩艳丽的棕红色雄性大嘴雀会将彼此的喙咬在一起。那并不是恩爱的表示，因为他们接下来会咬着对方在空中死亡翻滚，直到其中一方带着离心力撞在周围的树干上。关于它的名称来历，也有一个故事。” 　　“曾经有两个知名的鸟类研究员在一片热带从林发现了这种中型鸟雀，兴奋的他们都想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这种新发现的鸟。彼此间展开了争执，直到那只旋尾大嘴雀因为其中一位当时佩戴的艳丽领巾，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同类……他被摔成了下肢瘫痪，再没有人和他抢命名权，这个倒霉蛋叫艾泰什。” 　　莱尔听着巨龙分身的讲解，看着自己的一个同学站在迷宫城墙的高处，潇洒跳下，身体在空中旋转如同陀螺，然后一头杵进地里，看着都头疼。 　　巨龙先生渐渐说起了劲，莱尔的一个个同伴都开始了自己的模仿行为，也多亏他们已经是巫妖了，才能被这么整都没事。 　　整个白骨系俨然如同一个大型灭绝动物展览会。 　　看着一个个姿势扭曲的同学倒在地上，莱尔的嘴角在抽搐，想笑，又觉得现在笑太不人道了。 　　“巨龙先生，没必要这么整他们吧。”虽然我知道你非常迷恋动物。 　　“我是在帮助他们找回自我。” 　　“顺着生物进化链找他们的老祖宗吗。”莱尔感觉巨龙先生的借口真是够好笑的。 　　“他们作为巫妖的本能会让他们潜意识排斥这种怪诞行为，他们的身体会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操控，从而挣脱。我是在帮助他们，疫医。随着身体的不适越来越多，他们才越有机会摆脱掌控。虽然，他们的模仿秀确实很有意思。” 　　“疫医，既然你已经完全摆脱了掌控，快点去迷宫外休息吧，我的本体想必也在外面等待有一阵子了，他肯定非常乐意看到你第一个完成测试。” 　　“好的。”虽然我感觉你只是想把我赶走，好自己更方便地整他们。 　　莱尔开始在迷宫中走动，走出迷宫并不困难，设计成迷宫的原因是测试那些正在和掌控骸骨纠缠的学员的理智，对于完全清醒的莱尔，这个迷宫只需要花一点时间而已。 　　尤其是呆在墙壁里的巨龙先生的分身都十分热心地给莱尔指明道路的时候，莱尔很快就找到了出口。 　　莱尔在走动时思索着，也许我能这么快挣脱是因为我是一个人类，有着血肉和生命的加护，对身体的掌控更强烈一点。 　　莱尔看到了正在摆弄一个木制展台的巨龙先生。 　　当他看到莱尔的时候，发出了笑声。“知道吗？疫医，看到你第一个走出迷宫，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是的，我知道，巨龙先生。 　　“其他学生情况如何？” 　　“他们在陪您的分身玩动物模仿游戏。” 　　“岂有此理！我的分身真是太放肆了，他们是打算弑主吗！居然肆意玩弄我可爱的学生！” 　　“还不带上我！！！！” 第二百一十一章 阴暗处的交易 　　在巨龙先生发出这样的感慨后，他就径直走进了迷宫里，留下莱尔一个人站在外面，和巨龙先生布置的站台。 　　大概又等了三十分钟，在妮娅将莱尔口袋的所有奶酪全都唔呣唔呣地吃完后，骸骨迷宫轰然倒坍，就像平原上的山体滑坡朝四周溃散。其他学员和巨龙先生一起走了出来。他们的表情截然相反，巨龙先生一脸愉悦，而其他人还沉浸在不当人的屈辱中。 　　莱尔看到了他的朋友们。 　　“你们的测试结果如何？” 　　“合格了，所有人都合格了。但是这种委屈比不合格还要难受。” 　　“看开一点，起码比裸／奔强。” 　　“不，我的体验可能更加糟糕。”闪亮一脸压抑，似乎有什么不好意思出口的话。 　　操纵和变通则开始捧腹大笑。 　　“在巨龙先生来了之后，他让闪亮模仿火蜥蜴的行为，并且和另一位同学一起再现火蜥蜴的交尾场景，我的骨头啊，闪亮在最后一刻挣脱后的表现真是滑稽。哈哈哈哈。” 　　听着同伴的嘲笑，闪亮小声嘟囔着，“就我一个人发生了这种事，巨龙导师肯定是在报复我以前剥活蜥蜴鳞片的事，他真是个小心眼。” 　　我觉得那位被无端和你配对的同学更加可怜。 　　“我当时还以为巨龙先生进入迷宫是来结束这场闹剧的，结果他把闹剧变成了我的噩梦。” 　　“他当时和那些墙壁里的骸骨有说有笑，真是见鬼了。” 　　巨龙先生走上了木制讲台，他看着已经从骸骨掌控中缓过神来的同学们。 　　“真是一场难忘的体验，我的学生们。你们勉强保持了自我，你们做到了白骨降灵师最基本的基本，现在，你们要学习基本了，对他物使用骸骨掌控。” 　　巨龙招了招手，不远处停滞的骷髅海吐出了三具骸骨，他们看了看彼此，走到了讲台上。 　　“这三具是我的分身，也就是之前摆弄你们身体的对象之一，我认为你们对他们抱有的怨念可能会加速你们的学习能力，所以，你们的施法对象就是他们，对他们使用骸骨操纵。” 　　就像放在干草堆上的一点火苗，学生学习的热情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跃跃欲试的学生就像雨后冒出的春笋。 　　一个个上台，对着那三具泰然自若的骸骨使用能力，然后失望而归。 　　巨龙的三具分身如巨石一样纹丝不动，每当学员释放魔力徒劳无功后，那三双冷淡的灵魂火焰就是最露骨的嘲讽。 　　莱尔摇了摇脑袋，巨龙先生怎么可能好心给机会让你们报复。 　　“骷髅海是我的禁忌造物，是我的分身，也是我的族群，我族群的每一个人，都是我自己。” 　　“别气馁，这些分身的实力和我一样都是六锁，所以对你们的施法无动于衷情有可原。我之所以用他们作为对象的原因，是想切身体会你们的能力，更方便做出评价。总的来说，你们的实力让我很……” 　　“很失望。”巨龙分身一号。 　　“失望透顶。”巨龙分身二号。 　　“就这？”巨龙分身三号。 　　“……” 　　一堂课结束之后，所有学生都感到有点沮丧。没有一个人得到巨龙分身的优秀评价，就连莱尔也不例外。 　　“疫医还要继续加油。” 　　“要加油哦。” 　　“加油。” 　　闪亮还在抱怨着巨龙先生的不是。 　　“今天的课程完全就超纲了，让六锁降灵师做陪练，还不如我们之前学习诅咒时的对练有效果。” 　　“你说对不对，老大。” 　　闪亮的脑袋扭向莱尔，但莱尔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是的，我……” 　　“骸骨操控！”趁着莱尔说话的空隙，闪亮朝着莱尔掏出魔杖。 　　莱尔硬收下这个法术，没有变化，闪亮的出力和在迷宫里产生的拉拽感相比，太弱了。巨龙先生之前的骸骨操纵应该放水了，因为这份差距并非遥不可及。 　　“骸骨操纵！”一声娇斥，妮娅从莱尔的背后伸出了触手，闪亮开始原地踢踏舞，他又一次输给了妮娅。 　　…… 　　在一个被泥泞和黑暗占据的角落，两个黑袍人正在交头接耳。 　　一个黑色斗篷下是一双带着紫色魔纹的臂膀，他的声音里沙哑，每次开口嘴里还会冒出蒸气。 　　“带钱了吗？” 　　另一个人的手臂比他要纤细，但浅灰色布袍上，水波一样流淌的魔力表示他并不是和消瘦身体一样纤弱。他从斗篷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随着移动，里面的钱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带了，我要的东西呢。” 　　高大身影环顾了四周，反手掏出了一个小铁片，在他巨大的深黑色手掌中显得十分娇小。 　　魔法师看了看他展示的铁片，皱了皱眉。 　　“我要交易的东西是光五区的身份证，而你，法斯特雷瑟，却给我一张光影区的身份证？” 　　高大的魔族扯下脑袋上的兜帽，他的一根弯角断折只剩缺口，两只眼睛瞪如牛铃，死死地看着小个子。 　　“人类，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帮你偷渡，搞到这张证明已经下足了本钱，我是魔族！老子怎么给你弄到光五区的门票，你个白痴人类去精灵区干什么！” 　　白色的寒霜开始在魔族周围凝结，那刺骨的温度让他非常想回到地狱老家。 　　矮小的身影凑了上来，他的宽大袖子里伸出一根顶端凝聚冰晶的魔杖，冰刃顶在了法斯特雷瑟的脖子上。 　　从黑色兜帽中露出一小撮金发，少年开口说话。 　　“注意你的语气，法斯特雷瑟先生，你是我的朋友，也是为数不多我打得过的魔族，恐怕您当时也没有考虑一个普通人类的危害。现在，我来提醒你一下我们的交易。我用一百奥里乌换取一个光五区的暂住人类的身份证明，我带来了足够的金币。所以麻烦你发扬一下魔鬼的契约精神，老实地一个字一个字完成我们的约定。” 　　看上去身材健硕的魔族居然怂了，他伪装的沙哑声音变得尖细，就像一个滑稽的小鬼。 　　“很很很抱歉，尊敬的先生。但是我们混乱侧是不可能弄到秩序侧的身份的，我试图完成契约，但我能做到的，顶多是给你一个光影区的身份，先生。其实光影区已经很不错了，我为此付出了很多，也许你能在那里和一些秩序侧的人物好好交流，达成你的目标。” 　　魔法师的看着他手中的光影区身份证明，总比没有好。 　　“克罗曼迪·韦恩？” 　　“我编造的姓名，克罗曼迪是我的叔叔的名称。”法斯特雷斯一脸谄媚。 　　魔法师并不感冒，他抓过名片，将钱袋丢给了魔族。 　　“这里不是一百个奥里乌！这和契约的不一样！” 　　魔法师耸了耸肩，“你觉得光影区能和光五区划等号吗？我对你的工作是否值五十奥里乌都深表怀疑。” 　　“再也不见，乖侄子。”魔法师借着翻滚的强风，几步踩墙消失在了暗三区的屋顶。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打工吧！威廉！ 　　彷徨之城高空中笼罩着一层薄暮色的光罩，就在威廉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是用来稳定气流的屏障，因为每一次彷徨之城的空间移动都会挤压周围的空气，形成一个围绕彷徨之城的气旋。 　　庞大的魔力，那就是我前进的方向。 　　威廉掂量着手中的伪造铭牌，现在还是先关注眼下吧。 　　暗三区累加的罐头房看不到边际，完全遮挡了周围的环境和地貌。该死的，我还以为上来找方向会好找许多，结果还是要在街道里面摸索吗？ 　　叹了口气，威廉又转身从另一条阴暗小巷悄悄摸下去。他可没有莱尔的胆子随便找一个魔族护卫问路，所以只能在幽暗的小巷里依靠自己寻路。 　　凭借风元素附带的感知效果，威廉的侦察范围比曾经的那次偷渡要远不少。想到曾经，威廉不自觉微笑，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一只糖果呢。 　　这时，耳边的微风传来了动静，机遇！ 　　威廉不自觉调转了方向，走进那条小巷。当头脑反应过来之后，威廉也没有阻止行动。自己已经变强了，算是回忆过去吧。 　　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从声音中，威廉听到了“欺负”、“糖果”的字眼。 　　糖果？ 　　威廉的脑海里联想到了那个看上去柔弱的娇嫩男孩。 　　该不会那家伙又被欺负了吧。感受着这片区域的魔力浓度，嗯，应该没超过自己的能力范围。 　　距离欺凌现场只剩下一个拐角，威廉带着挽回过去尊严的念头，散发着强横的魔力，从转角走了出来。 　　“欺凌者，我奉劝你们最好放了我的朋友，否则……”威廉自认为潇洒地甩了甩头发，这才注意到欺凌行为的参与者。 　　被欺负的人他认识，正是曾经遭遇过的欺负糖果的三个小鬼。 　　欺负人的他也认识，那张脸就是自己的噩梦，那是魅魔安娜。原本妖艳的魅魔少女此时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她的左边身躯依旧保持着魅魔的样子，右半边被厚实的黑水晶覆盖，像是穿上了战斗的盔甲，消减了魅惑的气息，带上了几分狰狞和危险。一半的面颊依旧是魅魔的娇艳，另一半则是恶鬼的狰狞。 　　好吧，魅魔安娜的气息变化对威廉的印象并不大，因为在他眼里，安娜就是一只恶鬼。 　　完全失去了见义勇为的想法，来时多么狂野，走时多么忐忑。 　　威廉佝偻着背，将脸隐藏在黑暗中，正打算逃离。 　　“他们是你的朋友？”安娜的声线像是撕扯布帛的干裂声，又像是地狱的哀鸣。她把手中的小鬼放下，旋转着还能看到窈窕曲线的身体，恶魔尾巴就像链剑在墙壁上刮擦处划痕。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你认错人了，我就一路过的。” 　　狂风急行！威廉脚下生风，溜了出去。 　　他穿过一条条小巷，主街上的魔族守卫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了，威廉没有在乎身份暴露的问题，他现在就想喊警察。 　　但是走得快始终比不过飞的快。 　　带着一连串娇笑声，魅魔安娜扇动蝠翼落下，挡住了威廉的去路。 　　她变回了曾经在血腥玫瑰酒吧的样子，绵羊一样的弯角镶嵌在蓬松金发里，闪亮的眼睛能把幽暗的小巷点亮。她的眼睛里带着调笑，促狭地看着威廉。 　　“这不是好人先生吗？亲爱的，你又来看我了。” 　　威廉心里一黑，暴露了？先装傻。 　　“你认错人了，女士。” 　　魅魔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别装了，好人先生，每一个被魅魔诱捕的食物都会被我们打上标记，方便以后的摄取，亲爱的，你身上有我的印记，只有魅魔看得到的印记。” 　　“！！！”威廉顺着魅魔的视线，开始在身上搜找。 　　安娜发出了诱人的笑声，在威廉翻动身上的衣物时，他的手臂已经落到了安娜的柔软中。她嘴唇上的光泽印在威廉的耳垂上。如女妖一样呢喃。 　　“别再找寻了，亲爱的，我们还有正事要做，让我先喂饱你的喉咙吧。”安娜的声音就像充满了毒素，威廉感觉浑身无力，只能被安娜搀扶着带走。 　　“魅惑……” 　　“是的，亲爱的，只要被魅惑一次的生物，就会掉进我的陷阱里，越陷越深。别担心，只要我用酒精删除掉你的记忆，我会放你走的。你好像更值钱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我还有东西需要追求。 　　威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摆动手臂，将安娜推开，自己软弱无力的身体摔到了地上，拼命喘息。 　　安娜就像呆滞的木桩一样，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惊讶，看着那个逐渐从泥泞地面爬起的身影。 　　“你挣脱了魅惑……” 　　威廉感受着体内逐渐复苏的力量，再看向安娜，压力没有之前那么大了，这算是进步吧。流淌着细汗的脸上露出微笑。 　　“我可是会成长的，别小看人类啊。” 　　安娜注视着那张毫无风度的笑脸，“被魅魔魅惑的人类，受到魅惑的影响只会越来越深。被魅惑之后还能逃离的，比不被魅惑还要罕见。” 　　“是吗？谢谢你分享的宝贵情报，我很高兴自己原来这么出色。”威廉整了整松散的衣物，看着安娜，像是和过去的黑历史说再见一样。 　　“再见，安娜小姐，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你不能走！”安娜本能地拦住了他。 　　“我不这么认为，你现在没法魅惑我，而我又比你强，哪怕是你的完全形态，我也会强一点。” 　　“你果然看到了，我的秘密。” 　　“嗯？那半身盔甲吗？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能不能让个路。” 　　魅魔安娜瞪着他，“想要男人履行承诺就和买魔族灵魂赌注（彩票）中大奖一样。” 　　威廉对安娜的纠缠也来了脾气，“女人！你奈我何？” 　　安娜面无表情，纤细的手指上夹着一个小铁片，上面标注的是，光影区，克罗曼迪·韦恩。“你想偷渡到光影区？” 　　“是用怎么样？你要告发我？” 　　安娜摇了摇头，“你被骗了，我对暗三区偷渡事业这一块也略有耳闻。想弄到光影区的身份证明很方便，因为那里鱼龙混杂不好管理，所以你这个名片的成本不超过两个奥里乌，真正困难的是居住地。因为难以管理，光影区和其他区域不一样，身份证明必须和居住地或者工作地点绑定，否则就会被驱逐。所以，你的偷渡失败了。” 　　安娜的脸上重新挂上了计谋得逞的微笑。“我可以帮你，前提是，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怎么帮我？” 　　“血腥玫瑰正在招聘新的清洁工。碧翠丝大人肯定对一个二环元素师清洁工很感兴趣。血腥玫瑰会成为你的工作地点。” 　　威廉在心里权衡了利弊，最终咬牙答应。“好，我答应你。” 　　“很好。”安娜这才松了口气，她挺起胸脯，重新变回之前自信的模样。 　　“新人，告诉安娜姐姐，你的真名叫什么，别告诉我你是个用真名做名片的白痴。” 　　“威廉。这么说安娜也不是你的真名？” 　　“哼哼，我的真名不告诉你，威廉。” 　　啧，又被摆了一道。威廉看着面前沾沾自喜的安娜，她的蓬松金发和阳光融为一体。 第二百一十三章 灵魂学的入门 　　彷徨之城的行程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至少莱尔是这么觉得的，因为每一次来这座城市，自己都会有收获。死灵手办社的四人刚和魔族达成了一份绝赞的交易。二十台脊骨之轮换取了用吨做单位估量的魔族角质。 　　在交易开始之前，四个人都很满意。 　　在二十万奥里乌的报酬，以民主投票的形式，被转换成他们所说的更为珍贵的材料魔族角质的时候，三个人很满意。莱尔先生正在努力克制把同伴拆解成巫妖之尘的冲动。 　　但自身受到的礼仪教育还是让莱尔强忍着怒火，细心地给自己的客户讲解了脊骨之轮的使用方法。 　　“非常贴心的服务，疫医先生。尤其是你刻意表演炎魔呼吸的声音，让我感受到了你们的真诚和尊重。你们的服务态度就和你们的商品一样完美。”穿着奔放的男性魔族紧了紧自己的背带裤，来到了被展示出来的二十台脊骨之轮前。他伸手捻住脊骨之轮内环中的限速小骨，那一块莱尔详细描述过，毕竟安全第一。 　　咔擦。 　　魔族将限速小骨拔出，连带的血水在空中拉出一条弧线，就像新下水的货轮外敲打的那支香槟的酒液，在空中晶莹剔透。 　　“再见，我的朋友们，我在地狱疾驰的时候，会祝福你们的。哈哈哈，抱歉，我是说诅咒，你们知道的，一个意思。”一个个魔族就像他们的领头羊一样照做，然后二十台解除限速的脊骨之轮卷起暴风冲进了恶魔传送门。 　　变通看向自己的兄弟。 　　“限速令上面有没有介绍，不阻止对限速装置的破坏行为算不算违法？” 　　“安德瑞法律管不到彷徨之城。” 　　“我知道，但我还知道律法先生和这边的执法部门交情甚笃，也许这边的限速令只是照搬而已。” 　　“问题不大，他们已经回到了地狱，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消除在场证明。” 　　闪亮则看着空中折叠成一道细缝最后消失的传送门，看着莱尔。 　　“老大，你取消了脊骨之轮的超速保护机制，就是血肉坏死的那个？” 　　“是的，律法先生通知我限速法令已经在安德瑞生成了，现在在安德瑞超速，你和你的载具就会撞上空气墙，镭射先生就是最好的示范。所以保护机制已经不需要了，超速你就死……你就会很糟糕。”莱尔看着被丢弃在地上的限速小骨，和妮娅一起将它们捡起来，“我还增加了一个类似陀螺仪的内环，让急速行驶脊骨之轮能够做到内部相对静止，减少晕眩感，内外环的血肉滑道用魔力做了衔接。我们的造物能够对生命开放了，如果他们不嫌弃脊骨之轮的外观的话。” 　　“老大，你拿这些骨头做什么？” 　　“节约，它们还可以做下一批脊骨之轮的限速装置。二十万奥里乌已经从我的口袋里飞走了，我得做些事转移我的注意力，避免我脑子一抽，把你们三个人变成骨雕。” 　　“嘿，老大，我知道你很喜欢钱，但是一切都是为了高达。你说过的，组装巨大人形造物就是男巫妖的浪漫。” 　　“是的，前提是实现终极浪漫的时候不会干扰到我的小浪漫。我从来没得到过这么多钱，我本来今天就能在金币里冥想的。” 　　闪亮看着抱怨的莱尔表示了自己的费解。 　　“现在你可以抱着一大堆魔族角一起冥想，它们和金币一样膈人，而且还能挂在你的肋骨上防止掉落。” 　　牛头不对马嘴，莱尔朝着还在摆弄魔族蜕下的断角的操纵和变通打了个招呼，开始前往暗二区的传送门。 　　“走吧，先生们，下午还有课，嗯……什么课来着？” 　　“灵魂学第一堂课。” 　　灵魂派系的教室并不在安德瑞学院之外，也许是因为灵魂学造成的物理破坏不会太大。 　　直到自己站在安德瑞城堡的最高尖塔的断桥前，自己都一直维持着这个想法。 　　这原本似乎是一条通向塔楼的路，但因为长时间的岁月洗涤已经破碎，它的目的地，塔楼也不见了踪影。几十米的高处刮着大风，将学员的长袍吹得咧咧作响。 　　选择了精修灵魂学的四百五十二名新晋降灵法师在初秋吹着冷风，看着飘忽在最前面的透明虚影，那是灵魂学的教授，幽灵惊愕先生。 　　他翻转了自己的身体，不是旋转，就是透明躯体突破三维层面，后脑勺变成了正脸。一张死人脸看着新的学员，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别担心，新人，我也曾听闻过你们从血肉派系和白骨派系的遭遇，我对你们深表同情。那两派的导师从首席开始就一直不对付，但我们灵魂派系非常和谐。我们保持着我们的传统，神秘而低调，我们对所有的新人都非常和善。” 　　惊愕先生伸出了手，展示着那条断桥，“欢迎来到灵魂高塔，我的学生们。” 　　断墙上因为冷风刮落的石子在安德瑞城堡的瓦片上敲击出声响。所有人注视着惊愕先生所指示的一片虚无，只有空气。 　　“老师？你说的塔呢？” 　　“走上去，学生们，你们就知道了。” 　　莱尔勇敢的看了看断桥边缘，他看到了地面上只有巴掌大小的安德瑞花园。 　　“老师，我们需要跳楼自杀才能进入灵魂高塔吗？但是我们是巫妖啊，跳楼杀不死我们的。” 　　惊愕看着自己肤浅的学生，耐心地解释。“灵魂高塔处在物质界和灵界的夹缝里，你看不到，但是它的确真实的存在，你们只需要勇敢地迈出那一步，就可以进入高塔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隐形建筑而已，胆子大就行。莱尔在心里松了口气，但是睁眼看了看底下的渺小事物，他的腿还是忍不住抖了抖，这可不是一般的勇气啊，我还是先观望吧。 　　很快，一个勇敢的年轻人就站了出来，在惊愕先生的眼神鼓励下踏上了断桥，朝着虚空迈出了那一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坠落的速度比莱尔想象的还要快，可能是现实比想象要残酷的原因。落地时发出噗的一声，第一位勇士成为了碎骨。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惊愕先生，而他似乎早有预料，面无表情的开口说话。 　　“下一个。”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塔只是看不见吗？这不还是跳楼了？” 　　“它确实在，只是那个学生被灵魂塔确定没有天赋，所以没有显现而已。灵魂学需要天赋，学生和导师是一个双向选择。你们选择了我们，现在轮到我们选择你们了。” 　　“别担心，孩子们，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甄选，一个入门仪式而已。” 第二百一十四章 灵体化 　　虽然你这个入门确实没有错，但是这个入门的代价是不是太离谱了。 　　灵魂学想要进个门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莱尔已经看到了自己下坠的样子，和个西瓜没有区别。他退缩了几步，和同伴撞到了一起。 　　“怎么了？老大。” 　　“我……我恐高。”人类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闪亮摸了摸脸颊上的鳞片，“行，那我先走一步，等我到下面把自己拼好了，你们一个个跳，我给你们接着。”闪亮无所谓地走了上去。 　　跳楼对巫妖的威胁，其实并不大，他们抗拒的原因，顶多就是惊愕先生话语中对自己的欺骗，毕竟比其他两个学派和善不了多少。虽然这个操作对莱尔来说就有点可怕了。 　　莱尔用轻微的只有自己能够听清的声音说着话。 　　“但愿我到时候血肉横飞的样子不会把闪亮吓傻。” 　　“不会的，”美杜莎在自己的脖颈上滑动，冰凉的木片鳞就像毛刷在皮肉上轻轻滑动。她凑到莱尔的耳边，声音里带着俏皮，“你可以告诉他，那是你私藏的人肉罐头。” 　　“人肉罐头？巫妖还需要这东西？” 　　“我骗你的，小笨蛋，你不是想要缓解紧张吗？” 　　“多谢你，美杜莎，多谢你的糟糕调侃。” 　　“别担心那些，你肯定会被灵魂塔选中的，莱尔，你有天赋。”美杜莎做出了自己的保证，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 　　“哪怕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咕噜一定可以做到的！”妮娅在自己的身体上流动，她的声音出现在莱尔的耳边，和曾经一样带着元气。 　　“妮娅……妮娅有什么依据吗？”妮娅是自己的天赋，那么应该不会害自己。 　　莱尔听到了耳边的鼓泡声，就像有人在水下吐泡泡，大概是妮娅在思考吧。之后，妮娅给了莱尔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 　　“因为美杜莎姐姐说可以，咕噜就一定可以的！” 　　莱尔哭笑不得，但也因为妮娅的奇怪理由放松了不少。抬起视线看向走向断桥的闪亮，先看看结果吧。 　　朝着虚空，闪亮自然地迈出了那一步。 　　他的身体消失了，并不是坠落，而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在他消失的一瞬间，莱尔确实看到了一圈荡漾的涟漪，在虚空中。 　　闪亮合格了。 　　惊愕先生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欢喜，他只是清淡的如同喝了碗清汤，比喻。 　　“下一个。” 　　之后的合格的人数确实不少，占据了众人的大多数，虽然那一个个坠落的惨叫还是挺吓人的。巫妖没事叫什么，又不会死，坏我心情。莱尔发现合格与否确实存在着规律，似乎，和自身实力有关，那些跳楼的，都是自身魔力还不够充沛的人。 　　也许自己真的能合格，莱尔感觉自己确实能称得上是这一批学生中的佼佼者。 　　和妮娅再三嘱咐了掉落后的抢救计划，包括爬墙脚，破坏墙壁等建立支点的行为，莱尔走上了断桥。 　　一步，两步，三步，莱尔来到了虚无的边缘。 　　高空的冷风在挤压自己的肺，莱尔没敢往下看。真的没事吗？ 　　他采取了最保险的措施。将重心转移到右脚，确定脚下的石头不会坍塌，莱尔伸出左脚，在面前的虚空中晃荡着。东探探，西蹭蹭，就是死活不迈步。 　　长时间的停留让惊愕先生端详着莱尔在断桥上扭动的背影。 　　“疫医先生，你在干什么？” 　　“啊，老师，我在看风景，马上就好。” 　　“可是，你的腿在干嘛？” 　　“啊，我站累了，休息一下，晃荡腿松松骨头。” 　　“……那你快点。” 　　又是十分钟，没有动静。莱尔就是死活碰不到那扇门槛，是不是自己要凉凉了？ 　　突然，有人看不下去了。莱尔的后腰突然传来一阵巨疼，他被不耐烦的美杜莎咬了一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直接原地蹦了起来，朝前蹦了一步。 　　我靠！ 　　重力还没有作用在自己身上，莱尔就被一种无形的吸引力吸走了。 　　回过神来，莱尔已经来到了一栋巨大的建筑里，一个个带着虚影的同学一脸怪异的看着自己，最前方正是自己的三个同伴。 　　虚影化的闪亮看着差点没站稳的莱尔。 　　“老大，你刚才在门口干啥，摸鱼半天都没进来，我们看着你，自己急得快变形了，就像这样。”闪亮的身体突然鼓胀，就像一个气囊从空中炸开，然后碎片再拼成了一个闪亮。 　　“闪亮，你这是？” 　　“灵体化了啊，进到灵魂高塔都会灵体化。老大你不也是漂浮在半空中吗？” 　　莱尔环顾自身，确实，自己身上的颜色消失了，只剩下一身浅淡的长袍披盖全身，自己现在是半透明的，长袍之下没有双腿。 　　自己成了一个幽灵。 　　回过身，断桥确实连接在门槛上，只不过，这座灵魂高塔和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灵体，所以物质无法触碰，只能完全融入才能进入高塔。 　　“妮娅？美杜莎？”莱尔摸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找到自己重要的人。 　　变通的幽灵指了指天上。 　　一朵巨大的北极霞水母盘踞在空中，颜色是漂亮的淡粉色，它的伞盖慢慢飘动，在空中慢慢悠悠地飘动着，发出“噗哟噗哟，妮娅飘飘”的声音。 　　就在北极霞水母冗长的触须中，一个身影在那些发光触须后面出现。姿态婀娜，像是一条畅游在海洋中的人鱼。 　　当她从触须背后出现时，原来是散发着微光的美杜莎，她的身上有着一些漂亮的光斑，和妮娅一起成为了一众幽灵的焦点。像是一条发光海蛇的美杜莎来到了莱尔身边，在他的幽灵脖子上缠了一圈，像一条发光的围巾。 　　她的脑袋抬起，看向上面。 　　“妮娅，别玩了。” 　　“好～”北极霞水母的触须开始汇集旋转，变成像是一大团史莱姆一样的东西朝着莱尔冲了过来。 　　幽灵莱尔被小女孩形态的幽灵妮娅骑在了脖子上，两只小脚丫在莱尔的面前晃荡，小手掌抓进他的头发里，奶气十足的声音出现在莱尔头上。 　　“妮娅钻不进去了，咕噜的身体，明明以前做得到的。” 　　感受着妮娅稍显低落的情绪，莱尔伸出两个衣角牵起她的小手。嘴里念叨着故意装出来的声音。“小火车发动了哦，况且况且况且况且……”莱尔开始在灵魂高塔里飘动，带着美杜莎的闪光，和妮娅的灿烂笑声一起。 　　剩下的三人看着远去的莱尔，互相对视。 　　“怎么老大，上个课还拖家带口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秘巫灵魂石特洛伊 　　成为一个幽灵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漂浮在空中的感觉，就像是跳伞的时候还带上了枕头。感受轻盈和一种由内而生的温暖困意，就像融入轻柔的云朵。莱尔感觉到安宁，就像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生活的苦闷和忧愁都在离自己远去。莱尔舒服地闭上了眼。 　　哔哩！美杜莎带着柔光的身体上迸发出电流，亮黄色的跳跃闪电跑到了莱尔身上，他的幽魂外衣瞬间抽搐，像是正在跳霹雳舞。 　　莱尔快被电傻了，脑海中唯一的感觉就是刺疼，就像是脑袋里长了荆棘一样，幽灵大概有脑子吧。托美杜莎的电击，自己精神了不少，睡意也消失了。 　　美杜莎依旧像一条闪光围巾在随意飘动，声音却出现在莱尔脑海里，用一种类似心电感应的交流方式。 　　“抵抗那股困意，莱尔，你睡着了，你的意识也就溃散了，你会进入脑死亡的状态。这也是我和妮娅要在灵界改变自己形态的原因，莱尔，你需要保持清醒。水母的蜇刺和电鳗的电击都很有效。” 　　“这是幽灵的基本特征吗？抵抗困意？”否则自身就会消散。 　　“是的，这也是幽魂喜欢惊吓的原因，他们需要刺激保持清醒。” 　　莱尔看着正在身边飘动的学员，“他们似乎没有这种困扰？” 　　“你是指望巫妖睡觉吗？巫妖本就是执念的集合体，他们本身和幽灵并无本质区别。” 　　“好吧，我想我只能接受这种‘特殊待遇’了。” 　　“是的，每三十分钟一次。” 　　惊愕先生是最后一个进入灵魂高塔的，当他安抚好那些没有入门的学员之后。灵魂高塔的大门彻底关闭。 　　惊愕先生看了看已经幽灵化的学员，他飘到更高的空中随着他的移动。灵魂高塔就像活了一样，从那些浅灰色的塔楼砖墙里，钻出一个又一个虚影。他们围绕着惊愕先生飞舞着，身上的长袍和他一样变成灵魂学降灵制服的样式，最后在空中围成一圈，围绕着新生。 　　“欢迎你们，我们的新同伴，灵魂高塔是你们永远的家。” 　　“灵魂高塔是用灵界水晶雕刻的，我想你们对灵界水晶可能很陌生，这样你们也许就明白了，灵界水晶是灵魂石的主材料。如果你们有一天厌倦了自己的形体，这里会成为你们的家，它对所有灵魂都有好处。” 　　“闲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包括我在内的十二名导师会根据我们的擅长，挑选自己适合的学生。请相信我们的眼光。” 　　空中的十二道幽灵导师开始了自己的挑选，他们一个个从新生头上滑过，衣袖在那些适合的学生头上轻抚，被挑选的学生不受控制地跟在自己的导师身后，就像鱼群。 　　巡游的鱼群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主厅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除了死灵手办社的四人。 　　临走前的惊愕先生回过头，一脸担忧地看着莱尔等人。 　　“很抱歉，先生们，这是它第一次提出教育学生的请求，我们无法拒绝。这种行为也许对你们很不负责，将你们交给一个连教师资格都没有的……东西。但是，也许你们能有所收获，孩子们，别担心，如果它的课程无法让你们满意，我会亲自花时间教导你们的。” 　　“好运，孩子们。”就在惊愕先生即将走进隔壁房间时，他停顿了一小会。“别惹怒它，孩子们。” 　　随着惊愕先生的离去，主厅只剩下莱尔四人。 　　看了看彼此。 　　“你们什么感觉？” 　　“感觉自己像是献给一个不可违抗恶魔的祭品。” 　　“别侮辱恶魔，操纵，魔族现在可是我们的客户。” 　　“那……献给巨龙的肉排？” 　　“巨龙导师会记住你的表演请求的。他会让你表演肉排的前一个阶段。” 　　“……” 　　还没等操纵思考新的比喻，二楼的一扇大门碰的一声，彻底打开，门后的黑暗就像一张张开的大嘴，能把所有人吞噬。 　　“……你们觉得那是什么？” 　　美杜莎游动到莱尔的肩膀上，看着正在交流的四人。 　　“也许是一个邀请。” 　　“我从没受到过这么粗鲁的邀请。” 　　“是的，但我们才是客人。” 　　“美杜莎说的对，它能把门打开，也就能把我们从塔里丢出去。走吧，朋友们。恶魔也好，巨龙也罢，我们都得面对。” 　　莱尔带着同伴们，向着门后的黑暗前进。 　　那一条直行的黑暗通道，起先看不到光亮，除了通道另一端的光亮。随着深入，周围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光点，还有慢慢变大的声音。 　　“当仙女座的三颗星辰在夜空点亮，我诞生于它们的交点。” 　　“巨大的力量，给我了月光的晕华。” 　　“蛊惑心智，控制躯体，统御灵魂。” 　　“傲慢的国王也会颓丧，迟暮的老妪也会被人追捧。” 　　“我的敌人自会哀嚎凋落，我的主人永远风华绝代。” 　　“拿起我，我会给予你欢乐。” 　　“拥抱我，我会赠予你梦幻。” 　　“举起我，我会赐予你力量。” 　　“我，这世间的最高杰作。” 　　“我，可爱可亲的体贴玩伴。” 　　“我，灵魂学的禁忌造物。” 　　“我，是最棒的特洛伊。” 　　声音到最后变得高亢，低沉的絮语也变成了高声的歌唱。周围的黑暗中，绚烂的色彩开始浮现，一个漂亮的红色枕头被一个青铜高脚架放在路中间，刺绣枕头的最中央，一颗浑圆的水晶球发出奇幻的色彩。 　　“特～洛～～伊～～～”声音变成高音，中心的水晶球也在颤动。 　　闪亮凑到莱尔跟前。 　　“把那个球敲碎是不是可以让它闭嘴？” 　　高音停止了，水晶球中穿来了一个生气的干净的声音，一个小孩的声音。因为太过稚嫩所以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闪亮，你在妄想不可容忍的事，我要求你立刻向强大的特洛伊道歉，否则聪明的特洛伊绝对不会教你任何灵魂学的高级知识。” 　　周围陷入了寂静。 　　闪亮走到了水晶球面前，看到了球里那张可爱的过分的小孩子的脸。 　　“你说什么？你教我们灵魂学？” 　　特洛伊哼哼了两声，水晶球的影像嘴角翘得高高的，“是强大的禁忌造物，秘巫灵魂石特洛伊要教导你们最高深的灵魂学知识！还不快弯腰道谢！” 　　闪亮并没有弯腰道谢，他转过身，看着同伴。 　　“我们把它打碎，然后告诉惊愕先生我们没找到导师，让他教我们，怎么样？” 　　“赞成！”“赞成！” 　　“好！多数赞成，老大的意见就不用问了，让我们开始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善先生 　　闪亮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真的敢那么做！他将特洛伊的灵魂石高高举起，一副要狠狠摔碎的样子。 　　特洛伊的水晶球散发着光芒，它孩童般的声音此时变得阴恻恻的，带着一丝恶作剧的味道。 　　“我生气了哦。大坏蛋。” 　　一道光芒闪过，闪光甚至不远处没有接触的操纵和变通都消失不见踪影。一种从头泼到脚的寒意出现在莱尔身上，他看着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灵魂石，一下子失去了头脑。没有任何征兆，三个同伴的幽灵直接消失了，它做了什么？ 　　“疫医，到我身边来，快点。”特洛伊发出了新的声音。 　　在不可见的强大威胁下，莱尔只能照做。特洛伊在半空中缓缓下坠，那颗浑圆的球体轻薄得如同羽毛，落在莱尔的手心。 　　“抱紧了哦，咱可是很脆弱的，一碰就碎的那种。”特洛伊小心地叮嘱着，灵魂石在莱尔手中旋转着，水晶球里的那个孩子在其中翻滚玩闹。如果莱尔忘记了它瞬间把三个巫妖幽灵变消失，那确实很可爱。 　　“我们去教室吧，咱的学生。”随着特洛伊的话语，一扇门在莱尔的面前出现。 　　莱尔放低了姿态，小心地附和着孩子气的灵魂石。 　　“特洛伊老师，我的朋友们，你的其他学生，现在怎么了？” 　　莱尔的表达方式让特洛伊开心了不少，“疫医是好孩子，坏孩子咱好好教训了，不过，咱心情好，就放了他们吧。” 　　灵魂石闪现又一道光芒，三个人又再次回到了莱尔身边。 　　“闪亮你们怎么样？” 　　闪亮似乎才刚回过神，脸上的鳞片在甩动着，看着莱尔。 　　“老大，你知道旗帜在十二级台风里存活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我不知道。” 　　闪亮别扭地看着灵魂石中的脸。 　　“嗯，我知道了旗子的感受。” 　　莱尔捧着特洛伊，身后跟着三人，走进了房间里。 　　那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一个小阁楼？ 　　天花板是尖顶，也许是灵魂高塔的最顶层，只是被特洛伊用违反物理法则的方法搬运过来了。房间里大多数东西都被一层幕布遮挡，遮挡了阁楼的大半区域。 　　在显得空余的另一边，一个人影正在墙壁上画着画。 　　如同莱尔等人一样的长袍打扮，但他的服饰看上去要高档许多，看上去是类似丝绸的衣料，一条银线在连襟处绣出一片山水。衣袖飘飘，无风自动。 　　他背对着莱尔等人，指间在墙壁上勾勒着，纯黑色的墨汁在墙上活动，描绘出一张水墨画。听到脚步声，豁然转头，露出正面类似狐狸面容的面具。 　　莱尔看着他，心中好似雷击。他的身上有一种神韵，一种不同山水养育的神韵。 　　莱尔感觉束手束脚，但还是双手抱拳，打了个招呼。 　　“你好，不知名的先生。” 　　面具人将两条长袖并在胸前，对着莱尔深深一躬。 　　“善。” 　　“嗯？” 　　“我的代号是善，先生尊姓大名？” 　　“啊，我是疫医，善先生。” 　　“善。” 　　“？？？” 　　“我是说，疫医先生的名字真好。” 　　好吧，姑且当作赞美好了。 　　“善先生，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随特洛伊师长，学得灵魂石之术……”原来如此，和我们一样是学生啊。“踏平文学社。” 　　“？？？”莱尔迟疑了两秒，最后开口。“善先生，我刚才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习得灵魂石之术，我将重整文风，扫平文学社谄媚苟且之徒！” 　　莱尔回想着文学社的贱人们，好像善先生说的句句属实。 　　“文学社招惹善先生了？” 　　“入社之初，迫我向黑暗之人行屈服之礼，文人风骨岂可轻折！遂与其舌战！谁知绅士、记者、妄想三人信口雌黄、胡言乱语，我虽能言善道之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败下阵来。痛定思痛，求教灵魂学社，习灵魂石之术，以我天赋墨魂辅之，唤二三同伴，再与其杀个昏天暗地！” 　　莱尔思考了一下，也就是善先生在文学社的中二仪式上当场爆发，结果骂不过那群人，所以来灵魂高塔，想要学会灵魂石的制造技术，再做几个助手一起骂回去。但是，善先生，文学社骂不过你，他们是会打人的啊，这不是多几张嘴就能解决的事。 　　天赋墨魂。说的就是这个吧。莱尔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山水画。这里可是灵魂高塔，材料更是灵魂水晶，寻常墨水肯定无法在这里作画的。也就是说，善先生的墨水能够替代灵魂。 　　莱尔和自己的同伴小声交流。 　　“老大，这个善，好像是个很好用的工具人啊，把他骗进死灵手办社吧，我们就不用收集灵魂了。” 　　莱尔看了看手中的灵魂石，感觉糟糕，忘记屏蔽特洛伊了。善是特洛伊的学生，他肯定不答应我们的计划。 　　“好主意啊。那我的实验品你们就拿去用吧，我不急。”特洛伊稚嫩的声音此时就像一个魔鬼。 　　“特洛伊老师？善先生不是你的学生吗？” 　　“是啊，但不影响他同时也是我的实验品。” 　　“善的身体和我们很不一样。他只有一层皮，兼具着肉身和灵魂的特性，即可被触碰，又可以虚化。他体内的力量流动方式，也和我们有着很大区别。他是很不错的实验品哦，不论怎么折腾都会复原的。听他自己说，好像是哪个地方的仙王遗蜕？不知道啥意思，反正挺好使的。就是脑子不好使。” 　　莱尔看着如同魔鬼的特洛伊，“特洛伊老师，该不会，灵魂石的事……” 　　“你猜的没错哦。善来这里已经有两年了吧，他是你们的学长，他自己早就会灵魂石制作了，只是我会在毕业考试上动手脚，所以，他一直在留级。我告诉他，你的心不到位，他还真信了，现在在绘画修心。” 　　“真是个傻子。” 　　莱尔看着正在墙壁上忘我地绘画的背影，太惨了，善先生。 　　“闪亮，骗善先生的时候，温柔一点。” 　　“放心，老大，我不会当着你的面乱来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阿穆瓦和启示 　　和看上去很好使的学长打了招呼，莱尔带着特洛伊在阁楼找到一片稍显干净的位置坐下，地上是一张透明的毛毡毯，那个带着枕头的高脚架从墙壁里挤了出来，竖立在莱尔的不远处。 　　将特洛伊放了上去，他在柔软的枕头里压出一个凹陷，灵魂石上的光辉内敛，特洛伊清脆的童音再次响起。 　　“咳咳，咱之所以将你们从惊愕的手中抢过来，嗯……是因为咱发现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咱是灵魂学的禁忌造物，也是灵魂高塔的控制核心。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自己的前途，咱的知识储备绝对超过这里任何一位幽灵导师。”特洛伊将选中莱尔四人的理由确定为优秀的素质，但莱尔总感觉他还有别的目的。 　　但这不妨碍他认真听课。 　　“灵魂学，是一门神秘而且晦涩的学科。对于你们这些新人，想要向你们展示灵魂的本质实在太过麻烦，所以我们从最基本的地方入手。” 　　“如何干扰甚至伤害灵魂，这样你们在外面遇到危险的灵体不至于束手无策。” 　　“弱小的灵体无法碰触物质，所以它们的攻击方式非常简单，精神攻击，干扰你们的思维和决断能力，催生你们的恐惧，塑造灵魂的痛楚。你们所能遭遇的最直接，最简单的攻击方式，就是尖叫。也许鬼叫是个不错的名字。” 　　“所有的幽魂都会尖叫，如果它们对自己没有发声的认知障碍的话。灵魂尖啸不单单是物理上的噪音，尖啸中带着灵魂的力量，对于那些活物，这种声音会在他们的心灵生成别的东西，通常都是不好的负面情绪，恐惧或者疯狂。” 　　“灵魂尖啸对你们的伤害有限，因为你们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什么能被催生的情绪了。但是纯粹的灵魂力量依旧能将你们撕碎。就好比一个对毒素免疫的人类，他依旧能因为过量饮水撑死。” 　　“灵魂尖啸没有咒文或者仪式，这是一种属于幽灵的本能。但对于其他生物，它们也能够通过长期接触而掌握这一技能，环境是促进生物进化的重要因素之一。如果是其他幽魂导师，你们现在已经在接受灵魂尖啸的洗礼了。但是，我不一样，那太低效了。” 　　特洛伊的灵魂石放出了光芒，在不远处，杂物堆里的幕布掀起了一个小角，四个活动的立式衣柜从墙角平移过来，正对着四人。 　　莱尔的眼睛在衣柜的边角扫视，破旧的样子像是留存了百年，红杉表皮掉落大半，在中部有着蚁噬留下的孔洞，最底部有着白色霉斑曾经存在的痕迹。上了年头的老家伙。随着衣柜门大开，一股尘封一个世纪的霉味从里面窜了出来。莱尔正对着的衣柜，里面悬挂着两件破破烂烂的碎布，完全没有被保存的价值。 　　莱尔感叹着，想把挂在衣架上的破布取下，特洛伊发出了声音。 　　“对你们的前辈温柔点，先生们，他们的残骸保存了如此之久，久到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一碰就碎。” 　　前辈的残骸？这些破破烂烂的衣物？ 　　“这些衣柜原名叫做阿穆瓦，一种被束缚在容器里的东西。没人知道它们怎么来的，第一个幽灵出现的时候，它们也就存在了。它们能够在自己的容器里制造幻境，满足每一个食物的想法，让他们沉溺其中，变成里面的衣服。我不知道其他物种会变成什么，只知道幽灵会变成类似这样的单薄布料。” 　　“别担心，这四个衣柜已经成为了灵魂塔的一部分，它们不会满足你们的想法，反而会诱导出你们内心的恐惧，最后将这种恐惧灌输到幽魂的尖啸里，在你的周围，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回响。” 　　“这就是你们学习灵魂尖啸的最快途径。” 　　莱尔本来对进入这个衣柜采取抗拒的态度。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哪怕被特洛伊丢进衣柜，关上柜门的时候，他的想法也并没有改变。 　　幽闭黑暗中的莱尔并没有再抗拒身上那股束缚他的力量，因为他感觉不到特洛伊的束缚了，就像感觉不到衣柜的木板一样。密闭的黑暗仿佛在扩张，莱尔没有感觉到空间的封闭，就像深处无边黑暗里。 　　舒了口气，莱尔在黑暗中站起，唯一的支撑只有脚下的地面。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只能坦然面对了。内心的恐惧吗…… 　　就像是知道了莱尔的思想转变，周围的黑暗亮起了一些微光。莱尔能够勉强看清自己的脸了，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带着水雾的洼地里，视线中没有任何高度超过自己膝盖的东西，偶尔有起伏的土丘能达到这个，莱尔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腿脚，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土丘踩平了。就像是松软的蛋糕，但内馅是一种带着诡异绿色的粘液，粘在了靴子上。 　　飘动的布帘在轻拍自己的脸颊，莱尔熟手就用布帘擦起了靴子。 　　直到闪亮的绿光完全从靴底转移到布帘上，莱尔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块湿布的吸附性还不错。”莱尔松开手，看见那条布在空中飘动。它并没有随着莱尔松手而掉落，而是飘着飘着，带着那片绿光，向着高空远去。 　　莱尔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那熟悉的触感，以及恰到好处的湿度，还有表皮上的滑腻。 　　那是触须。带着夜空的色彩，用星空组成的触须。 　　地面在震动，山峦丘陵拔地而起。星空倒转，那一抹绿光就如同一个飞行在空中的印迹，显示出那个庞大的身影。随着祂的转身，露出正面的巨大骨质面具，中心的空洞也是黑暗的，但和祂身体上繁多的星空触须不同，那是空无一物的虚空。 　　噩兆巨人。祂看向了莱尔。 　　恐惧的气息在莱尔的心中荡漾，他脚下一滑，跌进了旁边的水洼。 　　那不是一个水洼，而是一片伪装的深海，那下面比莱尔想象的要深得多。莱尔没有心思去在乎环境的怪异，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远离正在弯腰靠近的巨人。 　　莱尔潜入了海底，向着不可见的黑暗里。 　　莱尔逃离了光明，躲进了未知的水域。周围开始出现碍眼的海草，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奇幻生物，珊瑚和发光植物在海底闪烁。 　　莱尔终于清理走了眼前碍眼的海藻群，他看着前方。发现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毫无意义，无能为力的挫折压迫着他的躯体，他漂浮在水中，就像一个孱弱无力的婴儿。 　　在珊瑚群中，在破碎的被海藻占领的沉船下，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在缓缓站起，祂的活动搅起海底的沙尘，让一切生命都在翻滚的涡流中逝去。身躯上的触须在吞吃着身上的杂物，露出被遮掩的骨质面具。 　　又一个噩兆巨人。 　　下方的恐惧正在复苏，头顶的恐惧正在逼近。 　　两条枯柴般的手掌伸出，合握在一起，将掌心的莱尔，彻底掩埋。 第二百一十八章 恐怖的经历 　　哔哩。 　　莱尔是在密集的电流声中苏醒的，当时他在阿穆瓦的衣柜里，妮娅和美杜莎轮流在他的灵体上发动电击，所以他的身体像是一只在迪厅喝多的章鱼一样乱舞。 　　那个在电流中抽搐的男孩终于转动了他的灵体眼睛，将目光转向美杜莎，“怎怎怎怎么么么么么回回回事！！！！！”判断出高频电击并没有烧掉莱尔的脑子，美杜莎松了口气，这对她来说可是件新鲜事，证明幽灵没有脑子。 　　美杜莎看着黑暗中闪光的莱尔，眼睛里带着一丝无奈。“你居然在极度恐惧的时候睡着了，真是不可思议，这是属于你的特殊保护机制吗？我和妮娅足足放电了二十分钟才把你唤醒，你知道的，这是防止幽灵消散的抢救措施。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 　　“灵魂尖啸，来了。” 　　美杜莎最后的声音被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淹没。 　　莱尔捂着自己的脑袋，就像被丢进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滚筒洗衣机里。 　　四个阿穆瓦的衣柜如设定好的一样，在时间到点的时候同时打开了门。莱尔从门框里摔了出来，几乎是被妮娅和美杜莎拖拽着前进。 　　他的同伴也如他一样狼狈。 　　闪亮出来的时候，他在爬行，就像一只爬行动物一样四脚着地，他的灵体后面长出了一条尾巴，像一只蜥蜴。变通身上全是洞，他变得又高又扁，像一张纸。操纵，操纵他裂开了，他的身躯从头颅到腰部裂成两半，两边变成独立的躯体，一半正常，占身体的主导地位，另一半像倒伏的枝干一样弯折，拖在地上。莱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长时间的电击已经让他的灵体和电流不分彼此，加上最后的清洁体验，他像一块被咀嚼充分后吐在地上的蓝绿色电击泡泡糖。 　　特洛伊的声音再次响起，“别担心，这是灵魂受到震慑的后遗症，看来灵魂尖啸已经在你们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你们会缓慢恢复，但我相信你们应该能很快学会尖啸了。” 　　在特洛伊的安排下，没一个正常的死灵手办社四人站成一排。 　　“叫。” 　　“啊～”莱尔的身边传出了刺耳的灵魂尖啸，让他的身体再次抽搐。 　　自己的三名同伴此时就像一个个信号发射塔，将震慑灵魂的声音传播出去。 　　闪亮、变通、操纵都掌握了灵魂尖啸，除了自己。 　　声音停止后，特洛伊漂浮到了莱尔身边。莱尔就像一个被审视的差生一样低下脑袋。 　　特洛伊并没有感到失望，他只是感到奇怪。“没道理啊，进入阿穆瓦还没有学会灵魂尖啸……” 　　“也许能让我再试一次，特洛伊。” 　　“不，你的身体承受不了，你们现在都应该好好休息，弥补灵魂上的伤痕，我的做法本身就比较激进，虽然有效。”特洛伊围绕着四人转了一圈，“灵魂学需要考虑你们的承受极限，如果你们还想保持正常的话，等你们身上的刺疼感消失之后再来上课吧。疫医，你可以和你的同伴们交流一下心得，说不定会对你有用。” 　　特洛伊宣布下课，四人离开了灵魂高塔，在安德瑞城堡的过道上前进。 　　闪亮不断的抚摸着自己的尾椎骨，确定它不会真的长出尾巴，此时的他因为灵魂的伤痕总是感觉身后有东西。他在这种怪异的感受下，分享自己的恐怖。 　　“我看到巨龙先生真的把我变成了一只蜥蜴，一只彩色鳞片的蜥蜴，然后一改常态地残忍地一片片把我的鳞片拆下来。我确定，我的内心告诉我，巨龙先生肯定和我有仇。” 　　“我觉得更像是你的潜意识告诉你，活剥蜥蜴是一个罪恶的行为。” 　　“不，这一点我可以确定，我的心里并没有负罪感，所以不存在自我忏悔。”闪亮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莱尔看上去正确的观点，“就在我逃跑的时候，灵魂尖啸来了。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接着是变通。 　　“我看到我在死灵高达驾驶室上的恶作剧被操纵发现了，他在试驾的第一天被弹飞了一千米的距离，然后他驾驶脊骨之轮追杀我，脊骨之轮的尖刺在我的躯体上反复碾压。” 　　操纵抓住了他兄弟的肩膀。 　　“你的恐惧化为了现实，我的兄弟，为了你犯下的过错。” 　　“可是操纵，那只是一个想法，我还没有开始实施。” 　　“但是你也不会改变你的想法，所以我可以预支你的惩罚……” 　　“等我真正恶作剧的时候，我就不会受罚了吗？” 　　“到时候这种惩罚会因为时间的利滚利变成死刑。” 　　“嘿，我没听说过惩罚还会有利息的。” 　　“我也没听说过你的恶作剧会停止。” 　　接着是操纵。 　　“我看见自己突然过生日了，就像是为了庆祝我和变通的兄弟情谊，在生日上，我的身体分裂成了两个部分，独立的个体变成了变通的样子。” 　　“那不是很温馨的画面吗，操纵。” 　　“那是我第三百六十七个生日，当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三百多个变通逼疯了。”操纵搂着自己的双臂，“到最后，我在变通大军的包围下，和灵魂尖啸一起尖叫。” 　　变通听到这话非常不乐意。 　　“操纵，你在侮辱我，侮辱我们的感情！” 　　“是的，因为侮辱你个人根本不起作用。” 　　“我是说你在侮辱我的唯一性，我是你的兄弟，是特别的那一个，我绝对不会和别的变通分享我们的兄弟情谊。有三百多个我确实是一件可怕的事，但如果有三百多个你，那也许会不错。” 　　“难得和你观点一致，至少我能够找些替罪羊清净一阵子。” 　　莱尔在半路上选择了离去，独自一人回到了奢靡之杯的部室里。 　　“他们的心得没有任何帮助。” 　　美杜莎爬上了他的脖子，“当然，莱尔，每个人的恐惧都是特别的，你最好是审视自己。那么，你的恐惧是什么，在阿穆瓦的柜门关上没多久，你就昏睡了，我和妮娅还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阴魂不散的噩兆巨人。” 　　“又是上次那一个？” 　　“两个，祂增殖了，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海里。两个巨人一起把我捏得粉碎，但是我恐惧地连呼吸都做不到，更别提尖叫了。” 　　美杜莎伸出小爪子梳理着莱尔鬓角的头发，“别心急，莱尔，也许人类学习灵魂学本身就比巫妖要困难一些，你不是只有一次机会。你的机会比他们要多得多，也许多次不同的经历会加速你的学习。在你的灵魂愈合之后，你可以找寻那些擅长灵魂的人。” 　　“比如阿里安娜，她的歌声就是一种灵魂尖啸。” 　　“比较可怕的那一种。” 第二百一十九章 莫妮卡的帮助 　　花了大约两天的时间消除了脑袋里的刺疼，似乎人类的恢复能力比巫妖要强大一点，肉身起到的作用正如同猩红先生说的一样关键，死灵手办社的同伴这几天都没有在安德瑞出现。自己也没有继续研究的心情。 　　在奢靡之杯停留了许久，依旧没有看到阿里安娜的影子。莱尔记得，早餐的时候，她是说过今天有一场演出的。莱尔决定回到纳斯兰城堡去问问。 　　“麻烦你了，德卡德先生。” 　　潜伏在莱尔身上的幽灵显露身形，他矫正了奢靡之杯的空间坐标，使其直达纳斯兰城堡的主厅。伴随着身形的扭曲和魔力的释放，莱尔到达了纳斯兰的第一层。 　　门外传来柴柴飞奔吠叫的声音，这让妮娅有些蠢蠢欲动。莱尔拍了拍自己肩膀上出现的触手。“我们要做正事，妮娅，你和柴柴两小时前才结束游戏。纳斯兰的家畜最近都减少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它们会死绝的，到时候就没有美味的肉肉了。” 　　妮娅从莱尔的身后钻出，弯曲的触手缠绕着莱尔，她把脑袋压在莱尔头上，尖利的指甲在自己的脑袋上敲打着。 　　“玩……和肉肉……，明白了，妮娅要节制。”妮娅低头，头颅出现在莱尔的视线里，“但是，晚上妮娅要和柴柴多玩一个小时！” 　　这不是没什么区别吗，只能抱希望于幽魂奴仆引进新的畜牧了。 　　在莱尔停留的空隙，幽魂奴仆已经在他的面前占成了两队。也许不是为了讲究排场，因为除此之外他们也无事可做。 　　就在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幽魂女仆莫妮卡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意识到莱尔的注视，她鞠了一躬。莱尔感觉她一直对自己有意见，关于阿里安娜让她管理自己在纳斯兰的起居的安排。 　　“莫妮卡，你知道安娜今晚的演唱会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吗？” 　　莫妮卡轻轻点点头，旋转身体向二楼飘动，临走前还朝着莱尔看了一眼。 　　莱尔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让自己跟上。跟随着莫妮卡来到二楼，一扇房间的大门在莫妮卡的示意下缓缓打开。 　　房间里空无一人，但从那些蓬松的丝质窗幔和装潢看来，这似乎是一位女士的闺房。 　　“阿里安娜的房间吗？感觉上次看到的好像不是这样的。”莱尔没有太在意，阿里安娜的闺房已经跟着上次看到的那些幽魂女仆对视成为了想要忘却的记忆。 　　莫妮卡的幽魂身躯来到了那张被黑色纱幔笼罩的床前，她的眼睛扫了扫仅靠大床的床头柜，招手示意莱尔过去。 　　信息就在床头柜里？莱尔在靠近的时候还感觉有趣，因为一脸冷淡的莫妮卡做着那个招手动作，有种反差萌，果然纳斯兰的幽魂都有着自己的可爱之处。 　　就在莱尔伸手准备打开床头柜的时候，莫妮卡面无表情地敲打了一下墙壁。 　　轻轻的叩击声在空荡的房间格外响亮，也和出现在莱尔脚下的空洞机关一样突兀。 　　莱尔还没来得及尖叫，就随着脚下的滑道一起涌入黑暗。最后看见的，是莫妮卡那张冷漠的可爱的脸。 　　在光滑的暗道里花了将近二十秒钟，莱尔终于落了地，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出了嘭地一声。 　　莱尔很快就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空气中浓郁的酒精味和一种少女的体香混合在一起，带着醇美和甜腻。 　　这是纳斯兰的酒窖，现在是白天，吸血鬼的睡眠时间。至于自己原先进入的房间，那是碧翠丝的闺房。 　　在不远处朦胧的黑暗中，发出了少女的嘤咛。那足以挑起男性宠爱和冲动的声音，正如同莱尔的丧钟。 　　还没睡醒的碧翠丝从床上坐起，伸展着手臂，打了个哈欠。 　　“珍妮，已经到晚上了吗？时间过得好快，抱歉，我现在还是好困，更衣就拜托你了。”碧翠丝的声音里带着慵懒，她呆坐在床上，没了动静。 　　莱尔感觉自己完了，他用提防昏睡猛兽的谨慎，慢慢走向墙壁，在黑暗中摸索着地窖的房间的出口。 　　酒窖的门外，名为珍妮的幽魂女仆正在地上拼命挣扎，伸手想要碰触那扇门扉。 　　冷漠的莫妮卡骑坐在珍妮的腰上，用多余的力气把房门上锁。 　　现实就是一部没法按暂停的电影，低分烂作。 　　长时间的静止让碧翠丝回过了神，莱尔自以为微小的动作在吸血鬼的感知里，就像一只暴露的蟑螂一样烦躁。 　　所以，莱尔在黑暗中看到了，那双注视自己的血色眸子。 　　莱尔的身体开始发抖，“早早早安，碧翠丝。” 　　想象中碧翠丝的羞怒并没有出现，那双血瞳只是微眯成线，带着一种看待垃圾的鄙视。碧翠丝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莱尔感到庆幸的同时，不知怎得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碧翠丝发现了莱尔的变化，黑暗对于吸血鬼就如同白昼。 　　“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生气？即使是你闯进了我的房间。”碧翠丝从床上走下，纱裙和柔软的布料发出惹人遐想的声音。碧翠丝赤足走到莱尔面前，在心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会在意一块牛排在你面前搔首弄姿吗？你不会，你会选择烤熟然后吃掉。但那样会让阿里安娜生气。”碧翠丝的视线转向门的那边，“珍妮，快点进来，我需要你。” 　　大门终于打开了一道小的缝隙，一个酒杯和阳光一起来到了房间。 　　莱尔这才发现碧翠丝的服饰，一套透明到如同没穿的纱衣。碧翠丝开始在珍妮的帮助下更衣，就像莱尔不存在一样。莱尔则羞涩地偏头闭上了眼睛。 　　在酒液被喉咙吞咽的声音出现之后，穿戴整齐的碧翠丝将一股酒气喷吐在莱尔的耳边。 　　“那么，人类，你找我有什么事，你应该没有胆子擅闯我的房间吧。” 　　幽魂奴仆会完成主人的要求，无论过程是帮助还是恶作剧。莫妮卡是想告诉莱尔，碧翠丝知道阿里安娜演唱会的信息，虽然过程很满足她的恶趣味。 　　“我想参加阿里安娜的演唱会。” 第二百二十章 悼亡颂 　　“每个人一开始都是醉的，当他们到了人生的转折点，他们可以选择像个聪明人一样选择清醒，或者像大多数白痴一样继续醉下去。” 　　“这就是你在我们出发之前还要找瓶酒的原因？”站在血腥玫瑰酒吧的高层，从纳斯兰城堡传送之后，碧翠丝和莱尔就来到了这里。 　　“那是因为我需要，你这个人类白痴。和你相处的每一秒我都需要平息自己的饥渴，为了克制我想咬你喉咙的冲动。”碧翠丝朝着莱尔翻了个白眼，最终拿出了一个棕褐色的玻璃瓶子。“我需要一瓶烈酒。” 　　“哦，谢谢你的忍耐，碧翠丝。” 　　“谢谢我的尊严，它让我意识到你只是一条难以下咽的可恶的虫子。” 　　碧翠丝明显没有再聊天的兴致，所以看脸色的莱尔，开始找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看到了一个放置在桌上的水晶球，那上面正好是此时酒吧里的情况，因为时间还是早上，所以客流量相对较少，但还是又不少人正在狂欢。大部分服务生已经换班或者休息，在投影的影像里，莱尔只认识其中两个人。 　　“糖果已经成为正式的服务生了。”画面中那个娇弱的男孩正在面带微笑地点单，他的脸上稚气未脱，但神态已经比最开始成熟了许多。接着，莱尔的眼睛因为接下来看到的东西猛地增大。 　　他惊讶地看着碧翠丝。 　　“为什么威廉会在血腥玫瑰，还是当一个清洁工？” 　　“我怎么知道，当安娜将他带到我的面前说这家伙想当清洁工的时候，我也很诧异。但在安娜的热切目光中，我接受了，没准这个元素师还能在舞会中放几个烟花助兴。” 　　“你的意思是，威廉在追求魅魔安娜？” 　　“也许是，也许不是。毕竟你们这些男人的眼睛里一片空白，看不出想法。不知道是思想伪装的很好还是压根就是一片空白。”挑选了足够多的酒，碧翠丝准备好出发了。“现在，要下去和你的清洁工兄弟叙叙旧吗？” 　　莱尔摆了摆手，“不用了，那会让我们彼此进入很尴尬的地步。有没有别的出口，比如消防通道之类的？” 　　在莱尔失神的瞬间，碧翠丝张开了她的蝠翼，“我们用飞的，把手举起来。” 　　莱尔的手指高度超过头发的瞬间，碧翠丝化为一道残影，抓着他的手臂飞出窗户。感受到脚下没有任何接触物的空虚和高空摇摆带来的晕眩感，紧张的情绪让莱尔展开话题分散注意力。 　　“碧翠丝，其实你可以背着我或者……抱着？” 　　“莱尔先生，当你在五十米高空的时候，你应该学会不要冒犯驾驶员。” 　　“但是碧翠丝小姐，我可以看看你的飞行执照吗？我想确定彷徨之城酒驾飞行犯不犯法。” 　　“当然可以，牙尖嘴利的先生，你想让我烧给你吗？”碧翠丝在空中进行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让莱尔彻底闭嘴。“因为某人的关系，彷徨之城的法律对我作用有限。你大可不必担心之后的司法纠纷，毕竟你们安德瑞的律师团队是接受外来委托的。” 　　莱尔没有再说话，他在气流中感受着清风，以此来忍受即将涌到喉咙的胃酸，他现在带着面具，不想呕吐物洗脸。 　　当莱尔来到暗十区的传送阵时，他是跪着接触地面的。碧翠丝的蝠翼逐渐退化缩回血肉里，露出原本光洁无暇的后背，取出一条纱巾披在肩上，抓着莱尔的肩膀开始了传送。 　　“传送，暗一区。” 　　暗一区是幽魂区，这里只有唯一一栋建筑，一座巨大的哥特风格的歌剧院。歌剧院的门前已经被混乱侧的生灵占满，虽然一眼看去，类似幽魂和巫妖等等的不死生物更多一点。 　　莱尔在原地喘息了两三分钟才重新站起来，看着已经在排队的拥挤“人”群，莱尔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迟到，碧翠丝，阿里安娜的演唱会什么时候开始？” 　　“八个小时后。” 　　“八个小时后？那你为什么火急火燎地把我送过来？我们完全有时间找地方降落然后慢慢走过来。” 　　碧翠丝看着莱尔的眼睛里只有你能奈我何的笑意。 　　莱尔深呼吸了两次，“阿里安娜在哪里？” 　　在歌剧院后台的一个独立房间里，莱尔看到了正在翻阅曲谱的阿里安娜。她穿着如火焰一样赤红鲜艳的礼服，遮挡面容的纱巾如同火焰上翻腾的薄烟。光是看着她沉静的侧颜，莱尔就感觉自己心中的浮躁被洗涤了一样。 　　莱尔没有发出声音，他轻轻地踱步到她的身后，从正对着她的镜子里看着她的样子，手掌隔着衣物，轻轻搭在她的肩胛骨上。就像镜子中映射的那样，阿里安娜看着那个从镜子以外的世界来到自己身后的人影，她看着镜子，脑袋慢慢倾斜，枕在莱尔的手腕上。 　　“一个惊喜？”没有肉身附加的声调中不是那么生动，但也足以让莱尔发觉她的欣喜。 　　“你真美。”简单的感叹足以表达自己的真挚。阿里安娜在这份赞美下发出了空幽的笑声，她从椅子上起身，旋转身体看着眼前的人。 　　“以往我应该穿上我的伪装给你的赞美一些回应，但是很抱歉，莱尔。我现在需要维持巫妖的状态寻找感觉。这种大型演唱需要我认真对待。” 　　感受着阿里安娜和自己交握的指骨，莱尔带着微笑。“当然，安娜，那可是你的演唱，我当然希望能够听到你全力以赴的声音。安娜，我想参加这场演唱会。” 　　阿里安娜迟疑了一瞬间，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安和忐忑。“当然……莱尔，你能来我的演唱会我开心极了，但是你可能不太适合聆听我的歌声，我是说，亲爱的，你是一个人类，那对你有害。而且，今晚的演出和你参加的第一次还有区别，我想你应该已经在入口处看到了。” 　　“看到什么？” 　　阿里安娜转过脑袋，看着倚靠在墙壁上的碧翠丝。 　　“我们没有经过正门，我们走特殊通道进来的。” 　　阿里安娜看着莱尔。“今晚的演唱会，门票只会对五锁层次以上或者携带族群的四锁层次的听众开放，如果是生灵还需要携带好自己的复生装置。” 　　“莱尔，今晚的演唱会是悼亡颂，是真的会死人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悲伤、痛苦、安宁 　　悼亡颂，所有演唱者在歌唱中注入灵魂的力量，让听众沉溺在灵魂之声的冲击中，是属于非常高等的音乐演出。因为纯净的灵魂之声极具冲击性，它也被混乱侧誉为最高档最有效的幽魂转化仪式，这只是这场听觉盛宴的附加效果。很多著名的音乐家都非常乐意参与这样的灵魂盛典，在享受的同时成为一个以音乐为灵魂的幽灵。这也足以说明阿里安娜有着怎样的音乐成就。 　　“莱尔，这样的音乐会对你来说，太……刺激了一点，我并不是说讨厌幽灵化的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多体会一下生命的价值。” 　　看着为自己担忧的并且试图笨拙地安抚自己的阿里安娜，莱尔心头一暖。他抓住阿里安娜的指骨，也许安抚这些乱跳的小骨头就能安抚她的内心。“阿里安娜，其实我是想学习灵魂尖啸，有人告诉我，你可以教我怎么做。” 　　“灵魂尖啸，确实，悼亡颂能够轻松做到这一点，顺便把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幽灵。你想学灵魂学，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莱尔。海伦娜姐姐是玩弄灵魂的大师，她能轻易满足你的想法，而且更安全。” 　　莱尔摇了摇脑袋，但是这样美杜莎就不安全了，总感觉海伦娜那个女人在隐藏着什么。她的心思更加深沉，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难道我真的无法安全的参加悼亡颂吗？阿里安娜。” 　　“最好不要，莱尔，你的一丝一毫最好不要受到伤害。” 　　“姐姐，可以让莱尔借用后台啊，”碧翠丝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歌剧院的后台不是有静谧效果吗？通过静谧效果削弱演唱会的威力，如此一来，莱尔顶多得到偏头疼。说不定削弱的悼亡颂正好能让他学会灵魂尖啸。而且，姐姐，你不是也想让莱尔陪伴着你，直到演出结束吗？”碧翠丝的脸上挂着笑容，她只是单纯想看莱尔难受而已。 　　“我能使用后台吗？安娜。”这似乎是自己的机会。 　　阿里安娜看着面前的莱尔，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可以的，莱尔，我会和莫勒斯先生商量一下，让他借用后台给你们，你们可以在幕后聆听悼亡颂。” 　　“我们？姐姐？”碧翠丝似乎听到了什么。 　　“是的，碧翠丝，既然这是你的建议，我认为你最好也能在场。不仅是莱尔，我也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陪伴我到悼亡颂结束。”阿里安娜的口气强硬，就像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她回头看着莱尔。“保护好自己，莱尔，吸血鬼的感知比你要敏锐的多，在碧妮无法忍受歌声的时候，我希望你和她一起离开。” 　　阿里安娜呼唤来了一位幽灵，将莱尔和碧翠丝带到了一个后台的位置，就在看台的边缘，隔着中心只有一层幕布的阻拦。因为悼亡颂的演唱者大多是没有实体的幽魂，所以不存在挡路的问题，接下来的很长时间，碧翠丝都是气鼓鼓地双手环胸，两只眼睛死死瞪着莱尔。 　　等待总是煎熬的，莱尔会偶尔掀起幕布的缝隙，看向外面的观众席。当座无虚席、欢呼持续三十分钟之后，灯光消失，集中在了舞台上。 　　悼亡颂的演唱分成三个部分，最开始的悲伤演唱，高潮的痛苦演唱，以及最后的安宁演唱。 　　最开始的悲伤演奏随着一个幽魂的独唱开始，她的声音婉转，在模拟雨水敲击地面的声音。很快这种声音就变得沉闷，并且在一个个加入的和声中变得浩大。随着气氛的低沉，每一个观众都变得沉寂，生灵紧闭双眸，巫妖的灵魂火焰开始暗沉。 　　正如一具刚刚闭棺的死者。在雨中，他被流水伴随着悲伤，运送到时间停滞的记忆里。 　　每一个心灵都在慢慢下沉，如同凝结的冰雪。在幽深的墓穴里，只能在棺木中慢慢锈蚀腐烂。所有的声音消失了，如同死者结束的时间一样。 　　悲伤的尽头，痛苦开始滋生，就像心中灼烧的火焰。阿里安娜开始高歌，所有人的身躯开始颤抖，他们的灵魂想要摆脱束缚，肆意发出自己的声音。死亡不是结束，生命的终点，不应该是灵魂的末日。 　　在痛苦中哀嚎，在震撼中燃烧。阿里安娜的出场伴随着她的高音，将所有视线吸引到她的身上，她是火焰，我们是飞蛾。 　　颤抖，出现在莱尔的每一块肌肉上，血液暴动，肉体抽搐，妮娅从莱尔的身体中钻出，开始接管他的身躯，但妮娅的样子此时也并不好，被妮娅触须堵住外耳能够感受到她触须的振动，她和莱尔和所有听众一样，在承受着灵魂的颤音。 　　当莱尔的意识还算清醒时，他还有余力思考是不是静谧失效了。 　　然后，他面前看到的，一个观众席上的人类，炸了。 　　他的肌肤裂解，血水伴随着肉末飞散到空中，如同礼花。很快他就只剩下还在颤抖的骨架，在眼眶中，灵魂火焰被点燃。 　　他成了一个巫妖。 　　阿里安娜的歌声又被拔高到另一个高度，所有的巫妖开始震动，他们的牙齿开始摆动，骨骼正在打架。 　　咔擦、咔擦。 　　莱尔听不到骨架脱落的声音，但他能脑补出那些巫妖散架的样子。他们的骨头散架了，变成一堆堆放在座位上的骨堆。但是灵魂火焰却在空中更加剧烈的燃烧。 　　白色的烟雾在他们身上成型，沿着灵魂火焰勾勒出人形虚影，灵魂火焰变得稀薄，蔓延到白烟人形的每一个角落。它变得透明，虚幻。 　　成为了一个幽灵。 　　在阿里安娜的歌声中，所有的幽魂一起发出了灵魂的歌唱。 　　阿里安娜的演唱部分结束，她退回幕后，将舞台留给那些幽魂，来到莱尔的身边，开始探查莱尔的情况。得到暂时无忧的情况后，阿里安娜松了口气，依靠着四肢松软的莱尔，静静地聆听最后的安宁演奏。 　　安宁演奏是一场大合唱，歌唱者和在场的幽灵一起，他们组成了灵魂涡流回旋在半空，赞美死后的宁静。 第二百二十二章 学会放下 　　观众现场的骚乱让歌剧院里沸腾一时，你很难想象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场高等演唱会的参与者。 　　“想要回归原本种族的先生们和女士们，请在座位上拼凑你的骨骼结构或者启动复生装置，歌剧院的回魂魔法让你的幽灵还具备一定程度的可回收性。请不要喧哗，待在自己的原位上，如果您对幽灵形态还存在认知上的障碍，我们会为你的复生提供一位协助者。” 　　一个透明灵体正在歌剧院的天花板上回旋，他的声音厚重低沉，带着让人安心的宽慰感。莱尔得知那就是莫勒斯先生，歌剧院的领袖之一，一位艺术家兼管理者。 　　“对于想要加入我们的兄弟姐妹们，请走二号通道到隔间去找秘枢议会的管理人员更改自己的身份记录，稍后我们会引导你如何作为一只幽灵在彷徨之城生活，同时，我的乐团也欢迎新的有天赋的音乐家。” 　　“已经复生的先生们和女士们，请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构件或者各部分的器官运转情况，要知道每一次悼亡颂之后，会有二十分之一的观众因为各种疏忽而强制成为我们的一员，为此我们歌剧院不得不成为彷徨之城意外死亡率十高区域之一，这对我们的声望是非常重大的打击。如果您真的喜欢音乐，喜欢悼亡合唱团，支持我们，请对自己负责。” 　　“哦，当然，我的巫妖朋友，这份提醒不包括你们，我知道你们是我最忠实的支持者，幽魂巫妖一家亲……” 　　“哦，还包括，僵尸朋友们……” 　　“软泥怪朋友们……” 　　接着是一大长串的不死生物名单，就像报菜名一样。 　　“莫勒斯先生有轻微的强迫症，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阿里安娜在莱尔的耳边轻声诉说着，在耳边的颤动结束之后，莱尔终于能听见她的声音。她的手掌此时又有了温度，变得柔软，还有心跳，阿里安娜带上了伪装，为了感受那一份兴奋。 　　“你学会灵魂尖啸了吗，莱尔。” 　　莱尔仔细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它就像一台被粘稠蜂蜜塞满每一根管道的汽车，距离报废只有一个拖车的步骤。莱尔感觉很幸运，起码自己不是像一个血肉烟花当场爆炸，这多亏了妮娅。 　　“妮娅？”莱尔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小家伙，她此时就像一团半融化的橡胶。 　　“没事吧，妮娅。”莱尔伸出手掌，碰触妮娅柔软的身体。就像戳爆了一个气球，妮娅猛地伸展自己的身躯，格栅触须在空中组成一张大网，妮娅的双手合抱在胸前，脑袋高昂着，随着刺耳的挤压声，她的面具头盔下方出现了裂痕，碎片飞溅，露出一张嘴唇，两片唇瓣中间是一条深渊，灵魂尖啸正从深渊中喷涌而出。 　　妮娅长了张嘴巴，还学会了灵魂尖啸。 　　妮娅在一旁用嘴唇吃着自己的小甜点，不是像以往一样直接塞到自己的胃里，虽然她的吃相就像少女一样斯文，但那口利齿让食物残渣弄得触手上都是。 　　阿里安娜转过脑袋，“如果莱尔的脑子里多一点可爱的东西，我相信妮娅会可爱许多。” 　　阿里安娜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莱尔只能尴尬地笑笑，“别担心，妮娅还小，会经历换牙期的，大概以后每一天都是。” 　　“既然妮娅已经学会了灵魂尖啸，莱尔，你是不是也学会了？” 　　“不，我依旧不会，阿里安娜。悼亡颂真的有效，也许我当时放开对自己的防御，现在就会和妮娅一样学会了。” 　　“不，莱尔，我看过你的身体状态，你已经做到你力所能及的极限了。我不希望你伤害到自己。你为什么执着于学会灵魂尖啸，灵魂学的最终考试不是制作灵魂石吗？莱尔，灵魂尖啸对制作灵魂石没有多少关联。你不学习对你的毕业成绩一点影响都没有。” 　　“可是，我的朋友们都会，这只是一个相当基础的能力。” 　　“莱尔，你是一个人类，你本身就是特别的一个。我能理解你想要做好一切的愿望，但是别忘记你的身份，不要为了完美抛弃你自己。”阿里安娜抱着莱尔，下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我一样，莱尔，我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超过海伦娜姐姐，如果我想要努力变得和她一样，我会承受更多的挫折和痛苦。我以前就和你一样，想要变成另一个海伦娜，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信念，仅仅是自己的竞争意识。成为海伦娜的妹妹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直到我学会了放下，我只需要做好阿里安娜就好了，做热爱纳斯兰的阿里安娜，热爱自己的姐妹，热爱音乐。” 　　“阿里安娜……” 　　“打扰一下，热爱姐妹的阿里安娜夫人。身为你的妹妹，我刚才被迫参与了一场对耳朵的摧残活动，所以现在听力有点丧失。我亲爱的姐姐，您能再把那段感人肺腑的自白和我说一遍吗？关于你的自我定位那部分。”碧翠丝揉着自己的耳朵，看着阿里安娜鼓起了腮帮子。 　　阿里安娜翻了翻白眼，“我的好妹妹，‘我对你的恶作剧，寄托着我对你全部的爱。’这是谁的人生格言来着，我不过是活用而已。你也不会指望我被你欺负一辈子，对吗？” 　　碧翠丝原地跺脚，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夜晚要来了，我要去自己的酒吧喝个烂醉，谁都不要来找我，你们就在这像个融合怪一样搂到天荒地老吧！” 　　看着碧翠斯离开的方向，莱尔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碧翠斯不要紧吧。” 　　阿里安娜无奈一笑。 　　“不要紧的，当一个人得到一些东西，她就会失去一些东西。” 　　“失去的是碧翠斯？” 　　阿里安娜在莱尔的脸颊上轻吻一下。 　　“失去的是时间，能够供自己安闲的时间。抱歉，莱尔，今晚碧妮比你更需要我。” 　　“当然，安娜，今天你帮助我已经够多了，去找碧翠丝吧，别让她喝醉了。” 　　“那我可做不到，我只能让她喝醉的时候减少对周围环境的伤害，以及把她送回家。”阿里安娜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莱尔告别。 　　“莱尔。” 　　“怎么了？” 　　“你如果心里真的还有疙瘩的话，我听说女巫能做到用魔力模仿灵魂尖啸，你可以再试一次。” 第二百二十三章 幻梦的德犀利 　　想要找一群自以为是的女权主义者学习可不是一个好活，尤其是在你的人身安全甚至身体部件以及性别都会遭受威胁的时候。 　　阿里安娜不会提出不可实现的方法给莱尔，那么，莱尔身边自然有着可以使用的捷径。 　　在纳斯兰的晚餐时间，阿里安娜和莫妮卡谈论了关于她对莱尔的恶作剧。这倒不是莱尔打小报告，而是恰巧被城堡的主人海伦娜发现了，虽然海伦娜的石雕表情是甜美的微笑，但冷漠的莫妮卡居然流露出害怕的情绪，看上去惹人怜悯。 　　最后的决定是，阿里安娜的幽魂女仆在莱尔身边轮番值班。 　　死灵手办社的同伴还没有回来，在自己悼亡颂的后遗症都去除之后。巫妖真是脆弱的生物，正好有时间做一些大胆的尝试。 　　此时彷徨之城的暗五区，这里是无形区，一些混沌的元素生物，无形妖魔的居所。一座有形的建筑被三个捂着脑袋的身影推开了大门。 　　坐在柜台上的蓝色烟雾团发出了类似鱼鼓泡的声音，“真不错，我的店里来了三个有形之人，太好了，起码我当年脑抽建立的大门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哈哈哈哈，我忘了我没有脑子！” 　　操纵看着在旅店里一个个因为冷笑话翻滚的泡泡人，回头看了看闪亮。 　　“你的建议靠谱吗？这是什么鬼地方？” 　　闪亮用一块冰雪鳞贴在自己的眉心上，“好吧，事实证明，元素影响不了灵魂的温度。别说那是我的建议，那是特洛伊的，基于他当时的语气，我不确定他靠不靠谱。” 　　【三天不见！你把自己的灵魂整成了一个像是身体两百斤积水的胖子！我只要把你的脑壳撬开，你的灵魂就会像成熟的蒲公英种子一样撒到整个安德瑞！我是不是应该为你的坚毅加一点学分，你能跑到我面前来真是个奇迹！我怎么没想到，当聪明绝顶的特洛伊用两小时将灵魂尖啸教给优秀的学生后，结果这个天才的学生三天就把自己变成了个即将引爆的灵魂炸弹！我的失言，你连坨屎都炸不开！该死的闪亮！你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如果我说屎炸弹其实有三个，你会不会开心一点，就像你说的，惊～喜～】 　　“到暗五区停驻旅店找德犀利，这是特洛伊的原话，在我被丢出灵魂高塔之前。但愿那个德犀利能缓解我们的疼痛。” 　　操纵直接走向了柜台，“老板，我找德犀利，你知道他在哪，是吗？” 　　因为灵魂里的刺疼，操纵并没有放低音量，德犀利三个字让周围的所有无实体生物停顿了瞬间，接着全场发出了大笑，一个火灵大笑喷射的火焰正好和不远处的雾魔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也许那个雾魔有一个沼怪亲属。 　　蓝色烟雾老板没有在乎店里的小范围火灾，他依旧在大笑着，像是眼睛的孔洞里流出了蓝色液体，“你们是我见过第一批来找德犀利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小伙子，还是三个巫妖，哈哈哈哈。” 　　“巫妖找德犀利很好笑吗？”“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德犀利在三楼最里面，你们去吧，让我再笑一会儿。” 　　这里墙壁的隔音效果不错，当走过三楼的转角，大厅的笑声就熄灭了很多。 　　“为什么见德犀利不能明目张胆，他是个危险的黑边人物？他们的笑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在侮辱巫妖，在彷徨之城？” 　　“谁知道，也许他们有恃无恐，毕竟你能拿一群肥皂泡泡怎么办？搓澡吗？我可不想把灵魂石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三楼的楼道一片昏暗，在彷徨之城暗五区开旅店绝对是个蠢想法，因为这里完全没有隐私可言，你睡在旅店和大街上没有区别，黑暗中总有些喜欢偷窥的无形之物。 　　最尽头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一道妖异的紫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三人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从门缝朝内侧望去。 　　房间里显得拥挤，像是吉卜赛人的拥挤车蓬，几个散发紫光的水晶球作为唯一的光源，在中心的像是花瓣一样的摇篮里，躺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人类。他紧闭双眼，脸上带着一种怪异的神色。一双透明的大手放在他的脑袋两边，掌心的深紫色光粒涌入他的耳洞。一个巨大的填满整个天花板的透明虚影带着坏笑，看着他掌心的人类。虚影的头顶上裹着阿拉伯风格的头巾。 　　德犀利像是一个灯神，一个邪恶的灯神。 　　“他在做什么？玩弄一个人类？” 　　“怎么？变通，你还有同情心这种东西？” 　　“在彷徨之城以任何形式伤害人类都是违法的，我们可以把这作为威胁德犀利的证据，让他给我们免费，虽然不知道要接下来要花多少。”变通开始在皮袋里摸索着自己的显影水晶，“记得在他吃人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要拍照留下物证。” 　　“人没了。” 　　“什么？”变通放下在皮袋里摸索的手，赶忙看向房间里，中心的花床已经空了，那个人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完事的德犀利在拍打双手。 　　“该死的，他肯定发现我们了，免费的机会没了。他怎么吃的这么快，他的身体不是透明的吗？人呢？” 　　“不知道，我们就看了你一眼，回过头的时候，人就没有了。” 　　“算他狡猾，我们进去吧。”三人推开了大门。 　　粉红色的德犀利微笑着看着三人，他的身体像一个气球一样充大，但声音却很温和。 　　“啊，新的客人，我是幻梦大师德犀利，我是满足你们愿望的许愿之神，我是一位编织梦想的，商人。” 　　“得了吧，食人魔，别用这些堂皇之词，我们快点交易吧。” 　　“食人魔？小子，说话要讲证据，我可以告你们诽谤。” 　　“呵，刚才那个人类，不是被你吃了吗？难道说他自己消失了？” 　　“刚才的人类，啊，你是说列肖尔先生，他是我的常客，我怎么会吃他呢，我只是送他离开了。”德犀利朝三人勾了勾手指，他按动隐藏在脚边的机关，花床中心露出一个缺口，里面是一条直通一楼的滑梯。“这里是特殊通道。” 　　闪亮挠了挠因为思考酸胀的脑袋，“既然是你的客人，你为什么不让他走大门离开，反而从这里？” 　　德犀利的透明脸庞露出一个无关痛痒的表情，“为了躲避那些随之而来暴跳如雷的家长，一个优秀的商人该为顾客的安全负责。” 　　“家长？奇怪的理由，算了，不管那些，开始我们的交易吧，德犀利。” 　　“好的！”德犀利的粉紫色身体里变化出粉色的云彩，随着风雷之声。他躬下身子，声音放低，“我会满足你们的愿望，‘雄心勃勃’的先生们。” 　　操纵，“来一架高达。” 　　德犀利摸了摸脑袋，“可以，但是你应该说具体一点，比如她的相貌，身材，衣着打扮，详尽的描述代入感才会强，你的体验才会更好。还有性格上的特点，比如小鸟依人，强势野蛮之内的。” 　　“哈？？？”操纵看着莫名其妙的德犀利，“你有病吗？你不是号称许愿之神吗？你连高达都不知道是什么吗？你问的什么狗屎问题，我只是想要驾驶高达而已，你问的这么多有什么用。” 　　德犀利皱了皱眉，“明白了，一个没什么情调的野蛮男性，那大方的德犀利就拿出自己的宝贝招待你好了，看好了，这是我的惊世之作。”德犀利的双手交织，在一片粉色雾气消散以后，一个微小人影出现在他的掌心。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靓丽精灵，穿着暴露的荷叶状衣着，牛奶般洁白的大腿上是一双白色丝袜，她在德犀利的掌心抬腿旋转，朝着操纵释放几个勾魂的媚眼。 　　“我的得意之作，我叫她马蒂森，身材完美比例，性格温柔随和，技术优秀，设定是一个从梦幻大陆出来闯荡的精灵。”德犀利带着满脸柔情看着自己的掌中人，那眼神喷涌出喜爱和不舍。 　　德犀利一手捂着脸表示悲伤，另一只手将旋转的马蒂森放在操纵眼前。 　　“请好好使用，看在我如此牺牲的份上，温柔点。” 　　操纵一巴掌把那个精灵小人扇成了粉色光沫，他气愤地摘下面具，朝着德犀利咆哮。 　　“蠢货，我是一个巫妖！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和你说话简直是对牛谈琴！” 　　德犀利看着操纵的骷髅头也暴跳如雷，“你他娘的是个该死的巫妖！你是上门找茬的吗？谁派你来的！老子德犀利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人敢找我的茬！” 　　“特洛伊派来的。” 　　“你们死定了！你的老大特洛伊也……！等等，特洛伊？”德犀利一脸惊讶地看着三人，他的气势逐渐降低，怒火也消失了。 　　“所以，你们不是来我这里，让我变出你们的梦中情人，将你们交合的画面在你们脑袋里重现的客人，对吗？” 　　“……” 　　双方看着彼此，气氛陷入沉默，只能依稀听到，依旧在大厅持续的大笑声。 第二百二十四章 裂伤的病因 　　“原来是来治疗灵魂裂伤的，早点说啊。”德犀利逐一敲了敲墙上的水晶球，它们的颜色切换为类似星空的黑蓝色。“我的种族是食梦魂，一种能够抽取情绪的灵魂，你们找我算是找对了。我能够将你们的痛苦抽离出来，对此我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我的手法会细致到极致，这个过程会非常顺利，你的灵魂不会有任何损伤，因为我有一双最精妙如匠人的手。” 　　“所以你用这双手来造爱情片了？”闪亮敲打着最近的水晶球，看着它的颜色一次次改变。 　　德犀利将水晶球放到了更高的地方。“别随意调整它的颜色，那些颜色都是有意义的，能够启发我的灵感或者专注。”德犀利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空，脸色严肃，“给人带来享受是很神圣的职业，恶心的只有你们这些被肉欲填满的凡人而已。我最初只是想编造梦幻让人舒适，结果那些家伙认为最舒适的东西就是冲动和快感，托他们的福，我的名声也越来越丑，只能蜷缩在这样阴暗的地方满足那些思春期无脑青年的性幻想。” 　　德犀利接着脸色一变。又变回那个淫邪的无赖，“无所谓了，反正这样来钱快，我的意思是，谁不喜欢美少女呢？” 　　“你原本可以做得更多，你有这个能力。”操纵看着德犀利说道。 　　“做得更多，遭受的更多，痛苦的更多。痛苦我已经吃腻了，现在嗜甜。我理解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奋斗者的心思，我早过了那个一腔热血的年纪，我敢肯定你们经历的磨难还没我的脑仁大。”德犀利伸手摸向操纵的脑袋，感受着里面的苦楚，嘴角发出了不懈的哼声，他拿手指比了比，轻蔑地说，“你的痛苦和我的鼻屎差不多大。没卵蛋的小鬼。” 　　闪亮拍了拍操纵，“就事实而言，他说的是实话，而且脑仁和鼻屎都是他没有的东西，所以你接下来如果生气了，那只是无理取闹而已。” 　　“闪亮，我是巫妖，我杀人不需要理由，我忘了，你不算人。” 　　“呵，你以为我会就这么轻易动怒吗？我……靠，脑子又开始疼了，该死的德犀利的鼻屎。” 　　德犀利将花床收拾好，看着正在地上滚的人。 　　“我不知道老大的忍受能力这些年居然进步了这么多，换我跟随的时候，你们这样的早被撕成碎片了。好了，把地上的那个叫疼的先搬过来。” 　　他们将闪亮放了上去，变通看着德犀利的高大身材。 　　“等等，你不会借此机会偷取我们的记忆把我们变成傀儡吧？” 　　德犀利将刚放在闪亮脑边的手重新举起，一脸嫌弃地看着变通。“我对你们这些骨头架子不感兴趣，无论是那方面的。这个世界的人，灵魂龌龊的比比皆是，我才不会探知你们恶心的思想来污染我自己，也许你们巫妖不会有青少年二十四小时震动的记忆，但是你们就不同了？今天的业余活动是什么？吃腐肉还是玩肠子乐器？我告诉你们，我想要探求的记忆，只有身高一米六到一米八，金色长马尾，面容秀美，十八至二十八岁的身材丰满的有一双大长腿的美丽女性的记忆，人类和精灵族优先，恋家擅长家务是加分项。除此之外，你们这些有脑子的会动的东西真是令人讨厌。” 　　德犀利开始了他的治疗工作。 　　“这个特殊的幽魂在追求女人，真是有够好笑的。” 　　“我总有一天会赚够钱偷渡去光五区寻找我的梦中情人！” 　　“他觉得他能在光五区居住，这简直和精灵看上他一样可笑。” 　　“要不是老大的委托，我一定弄死你丫的。”德犀利收敛心神，开始全心投入，“裂痕停留在这些位置，虽然在我看来很弱小，但这已经是你们的极致了，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小疯子都干了什么。” 　　一天前。 　　闪亮朝着变通走去。 　　“我的朋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我最近发现了一种新鳞片，我想知道它有没有防御灵魂攻击的作用。” 　　“我该怎么做？” 　　“对我使用灵魂尖啸。” 　　“你确定？” 　　“我确定。” 　　一段时间后。 　　“闪亮还要继续吗？你的腿好像摇晃了。” 　　“继续，我好像有一点感受到它的灵魂抗性了，只要再加把劲。” 　　一段时间后。 　　“你跪在地上。” 　　“继续，我已经摸到边缘了，这个鳞片的力量还差一点点就可以激发出来。” 　　一段时间后。 　　“你昏迷了，闪亮，我想你的实验失败了。我送你回部室，等等，这是什么？小纸条。【别在意我，这是身体的特殊保护机制，我的实验成功了，现在只需要你在努力一小步，加油，别让我目前的遭受前功尽弃！】你确定？好吧，你没法确定。” 　　八个小时前。 　　“变通，闪亮怎么了？” 　　“他……他在进行一种修行，一种针对灵魂力量的修行。” 　　“什么修行。” 　　“你知道吗，我的弟弟，只要让你的精神处于超负荷状态，你就会超越自我，不断变强。闪亮他，做到了！” 　　“闪亮的脑壳现在就像颗奥术炸弹一样，你知道的，魔研社的那颗，会发白光的东西都意味着危险。” 　　“相信我！我的兄弟！我会骗你吗？我会为了简单地让你痛苦而欺骗你！你把我当成白痴了吗？我怎么会因为一时兴起地恶作剧而辜负我们的血脉联系！” 　　“我相信你会，毕竟你就是个无聊的人，而且我们没有血肉，只有骨头。骨头，是冰冷的。” 　　“……其实这是疫医先生教授我们的修行方法，它需要两个人的配合，我这么做只是想激将你对我使用灵魂尖啸达到提升自己的目的，果然我失败了吗？” 　　操纵立刻抓住了变通的胳膊，“是的，你失败了，现在，我命令你对我使用灵魂尖啸让我变强！否则我就要用武力让你屈服了，我愚蠢的兄弟！” 　　五小时前。 　　“该死的变通！我要杀了你！疼死我了！闪亮已经告诉了我一切！关于他的白痴鳞片和你的白痴恶作剧！你这个天杀的王八蛋！提升自己是吧！老子让你提升个够！我要让你感受，和我一样的痛苦！” 第二百二十五章 消失的女巫 　　“所以你们都是自己弄的，真是高兴，我离开灵魂高塔已经有五十多年了，我能想象安德瑞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它日渐增长的名气就和它在彷徨之城造成的骚乱一样骇人。”德犀利一个个对三人进行了治愈。那些覆盖在骨骼表面的亮丽光斑随着德犀利手臂上延伸的亮蓝色光线引导进他的身躯，在他的粉紫色透明身躯里闪烁引动一片电光。 　　“那不是治愈，德犀利。”第一个恢复清醒的闪亮看着一脸沉默的德犀利。“你没有治愈疼痛，你只是把这种痛苦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代替我们受苦。德犀利，你……” 　　“重复一遍，我对骷髅不感兴趣。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比你们强大得多，这些疼痛对我来说，充其量只是瘙痒而已。我只是习惯这么做了，毕竟是老大的要求。作为我逃避的代价，这点酸楚算不了什么。” 　　很快，三个人都恢复了最佳的状态。回望德犀利，就像他说的，这点疼痛算不了什么，三人灵魂裂伤的光斑在他的身躯里形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星团，对于他的健壮身躯来说，真的是微不足道的东西。德犀利懒洋洋地像一颗水球一样瘫坐着，看着三个站立的巫妖。 　　“老大她现在过得怎样，还感觉痛苦吗？唔，考虑到她都有心思收学生了，看来状态应该不错，伤痕终于愈合了。嗯……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对我的马蒂森感兴趣了？” 　　“你还没告诉我们要用什么作为报酬。” 　　德犀利环胸，手指敲击着自己的手臂。“哈，巫妖什么时候这么彬彬有礼了，还玩恶魔的那一套契约精神。免费的，小鬼们，重新得到老大的指令就是我的报酬，起码我不用再担惊受怕地东躲XZ了。毕竟躲不了她。” 　　三人互相看了看，耸肩，白捡的便宜，朝着侧卧在花床上的德犀利行了一个独属于巫妖的礼节，三人朝着门外走去。 　　德犀利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不知道你们巫妖最近在干什么，但你们越来越大的动静显然会成为一个明显的时代标记。记着我的话，安德瑞的小鬼。”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德犀利不明所以的话语出现三人的耳边，那股奇怪的沉重感作用在他们身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消散。 　　安德瑞城堡里，白昼中的偏光街道就和夜晚一样空荡，从表面上看，它像一座沉睡的建筑，日夜如此，但不会有任何一只蜘蛛敢来此结网，也不会有任何一粒纤尘在此地久留。 　　饼干渣掉在了地上。 　　咔擦咔擦的咀嚼声就没有停过，妮娅飘荡在莱尔身后，用格栅触须凭依，双手不断从皮袋里掏着小饼干，那张嘴就没有停歇过。 　　在有节奏的咀嚼声里，莱尔敲响了面前的砖石。 　　“学者老师。我需要你的帮助。”有什么人，会比一位名誉巫母更能够说服那些女巫的。虽然让学者先生陷入女巫的纠缠有点没良心，但是，知识最重要，学者先生一定会为莱尔的求知精神点赞的。 　　熟悉的拖拽感出现在莱尔的身上，多么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莱尔感觉自己的胃酸水平线上涨了十公分。反向传送会带来十倍的晕眩感，这是莱尔已经刻在脑子里的数字。 　　对着在书桌后翻阅书籍的学者先生行礼，莱尔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老师，我真的受不了传送的晕眩感。” 　　“那你就应该适应它，疫医，要知道你以后会经常和它们打交道，降灵学的骸骨之门会带来一样的效果。喝点这个，它会让你好受一点。”学者拿出一小支苍蓝色的试剂，里面的浓郁魔力液滴带着一种吸引力。 　　莱尔接过了试剂瓶，拿着试剂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老师，其实你知道我的身份，对吗？我记得妮娅独立化的时候，你曾经看到过我的样子？” 　　“是的，我的人类学生，所以你可以在我这里服用药剂，这里也许是安德瑞较为隐秘的地方。” 　　莱尔慢慢掀起自己的鸟嘴面具，朝着学者露出微笑，咕嘟咕嘟地将液体喝下。 　　那是一种力量充沛的感觉，就像是每次晋升之后魔力暴走的感觉，非常的美好，晕眩感已经消失，被体内的满足感驱散。 　　“谢谢你，老师。关于你为我做的一切。” 　　学者手中的书本停顿了一秒。“你说过的，疫医，作为一个人类，安德瑞是你的家，你选择为了安德瑞与世界为敌。不得不说，那是一个相当错误的答案。所以，我愚钝的学生，在你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我会先撑起你的世界。” 　　“那场卡珊戴尔的舞会，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的阿里安娜，老师，她是你送来的，对吗？毕竟你是一位传送门大师。” 　　“是安娜的坚持和她以往的表现打动了我，让我进行了这次现在回想都觉得荒谬的传送。人和巫妖的爱情，好在现在回想一切都是值得的。” 　　莱尔的眼神中满是感谢，他快步上前，张开双臂。 　　“我对您的感激难以言表，请允许我给你一个拥抱，老师，拥抱在人类中表示亲近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拥抱的意思，我的学生，我曾经也是一个人类。轻一点，疫医，你会被膈疼的，好小子。”感受着莱尔跳动的心脏，学者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老师……” 　　“怎么了？孩子。” 　　“你能帮我联系女巫吗？我想要求助女巫学习灵魂尖啸。” 　　“……可以，但是你要松手，放过我这把老骨头。” 　　莱尔不好意思地松开手，重新将鸟嘴面具带好，现在自己的脸上有种火辣辣的羞耻感。 　　学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亚麻长袍，看着莱尔发出并不介意的笑声，“你求助的样子有点你学长的厚颜无耻了，最近和律法接触了？” 　　“为什么您不怀疑是奇迹先生？” 　　“律法才会整这些有的没的，奇迹会在看到我的第一秒就缠上我的大腿，当然，如果你是奇迹，我不会让你进来的。” 　　“如果是学习的事，我不会拒绝你的，疫医。虽然女巫会给我带来一点小烦躁。” 　　“但是，孩子，最近已经没有女巫缠着我了，安德瑞的所有女巫，最近都没有出现过。”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何为女巫 　　“消失？女巫怎么会消失？” 　　“是的，虽然她们不见踪影，但我判断她们大概率是聚集在一起前往了某个地方，否则不会一点声响都没有，出于某种未知的目的。” 　　“老师也不知道女巫的去向吗？” 　　“当你三天前还在躲闪着她们的诅咒和使魔搜寻，突然让你从被追踪者，变成追踪者，这需要一个思维转化的时间。在她们离开安德瑞之前，我并没有平息心里获得安宁的庆幸，我也不知道她们的踪迹，疫医。” 　　学者看着低头沉思的莱尔，就手中的书本塞回书架。 　　“别担心她们，孩子，女巫的傲慢是和她们的实力挂钩的，她们不会有什么危险，通常情况下。” 　　“而且，你想寻求女巫的帮助用来学习灵魂尖啸，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的行为。” 　　“你学不会的，因为女巫和你的身躯有着本质的区别，女巫并不是魔法师，掌握力量的人类。你可以，把女巫看成一个新物种，一种由人类转化而来的新的生命形态。” 　　“什么？” 　　“女巫不是人，你可以把她们看作一种异常形态的巫妖。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教会的女巫狩猎的动机其实并没有错，就像骑士会清除领主土地上的恶狼一样。我曾经和你说过，关于我拯救女巫的事，之后我在女巫的身体心态上做了一定程度的研究。” 　　“巫术，你可以看成一种更加诡异的魔法。它的受体对象集中在女性，并不仅仅是人类，我的结论是，这种巫术会寻找神秘学领域上象征繁衍的女性群体，正如同一种生物本能。当一位女性被这种神奇力量附着的时候，随着她对巫术了解的加深。这股力量会吞噬她们的肉体，她们的脏器会枯竭失效，并从中逸散出更多的巫术力量，这种转变通常从象征生命的心脏和象征繁衍的子宫开始。女巫会失去生理意义上的繁衍能力，她们增殖的方式是传播巫术给那些懵懂的女性。随着力量的深化，她们的身体形态会逐渐向非人的形态发展，由有形到无形，变成一种类似灵体的存在，或者说女妖。她们的生命形态最终会和灵体相近，也许这就是她们会使用灵魂尖啸的原因，她们最终会变成一团满溢的巫术力量，再寄生到那些女性身上形成一个新的开始。” 　　“因为她们自身的一些特性，导致她们成为了人类眼中的魔鬼，教会的清算对象。她们摄取少量或者不摄取正常的人类食物，因为她们没有胃，身体中只有黑暗的力量。她们会摘除自己坏死的脏器，防止它污染其他健全器官，这种丑陋的带着浓郁巫术力量的器官会被做成巫术道具，这也是女巫会吃人心脏的谣言源头，不排除一些邪恶女巫真的用别人的内脏做材料。” 　　“女巫的存在会减少正常女性的数量，她们自身只是一具有着相同皮囊的不同生物，所以她们的存在对于所有生命种族都是一种威胁。我当初之所以阻止过几次女巫审判，是因为那些愚蠢的人已经被女巫吓破了胆，将几个正常的女孩送上了火刑架。” 　　“如今那些曾被诬陷为女巫的女孩如今成了真正的女巫，……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总的来说，女巫的整体数量非常少，她们分散成一个个小群体，为了更好的生存。教会的伤害，人民的厌恶，还有她们自身脆弱的寿命。在她们的三个器官腐化之后，大多数女巫都会迎来自己的死亡，因为原本的身躯已经完全崩溃，无法活动，有一些强大的女巫会成为女妖逃过一劫。女巫们想过各种方法来延长自己的生命，所以她们的身上总是会掺杂一种或者多种其他力量。就像我们这里的女巫议会，她们给自己的名称是死之女巫，既是女巫，又是亡者。成为不死族确实是一个非常有效的选择。” 　　“所以，疫医，不要去接触那些女巫，除非你想被那力量转变成女巫，那力量对巫妖都能起作用，真是见鬼了。” 　　学者的视线在莱尔身上打量了几番。 　　“其实，关于灵魂学，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更出色的导师……恐怕还不到那个时候。” 　　喀喀喀喀…… 　　不远处的声音吸引了刚结束女巫教学的师生，是妮娅，她正在啃着什么东西。 　　莱尔看着妮娅手中的青蓝色放光菱形玉石，连忙跑过去阻止她。 　　“坏丫头，快松口！那是老师的魔力宝玉！” 　　“妮娅不给咕噜！这是好吃的！” 　　“死丫头！” 　　学者看着追跑的父女发出了慈祥老爷的笑声。他招了招手，蓝色的魔力丝线将那颗宝玉牵引到学者先生的手中。 　　“吃的！”妮娅跟着宝玉飞奔过来，却在站的笔直的学者面前怂了，她蹲在地上，脑袋微微抬头看着学者先生，怯生生地说，“妮娅就再咬一口，很小很小的一口。” 　　学者弯下腰，将宝玉放在妮娅面前，“妮娅，咬不动的，想吃好吃的，你要换一个方法。” 　　“不咬怎么吃？” 　　“用魔力，去牵引，去感知。”学者松开双手，魔力宝玉在空中旋转，随着学者手中的魔力丝线，宝玉中一丝丝闪亮的魔力流如同蛇群一样围绕着妮娅。 　　“好吃的，用魔力！”妮娅伸出双手，学着学者的样子，慢慢的将手掌靠近那颗宝玉。魔力丝线从妮娅的手中延伸，如同血管一样连接在宝玉上。妮娅开始贪婪地吸食魔力。 　　直到妮娅是在吃不下了，莱尔才和妮娅告辞离开，学习灵魂尖啸的方法真的断了，但在阿里安娜和学者的轮番安慰下，莱尔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大不了不学了，反正自己有妮娅，妮娅会灵魂尖啸，妮娅是自己的分身，相当于自己也会。再不济，自己还有欧内斯特先生和德卡德先生。 　　学者的房间。 　　学者并没有立刻立刻开始阅读，魔力宝玉在他的手心旋转，光芒在闪烁。 　　“邪神精通世间的一切力量，是神秘学的天才，天才和疯子并没有区别。” 第二百二十七章 区别对待 　　放下了对灵魂尖啸的执念，莱尔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揉动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妮娅的小肚子，听着她发出的笑声。 　　“妮娅，我们去看雷尔夫吧。” 　　再次踏进自己的小房子恍如隔世，原本的样子没有一点改变，只是唯一的木桌上已经有了一点积灰，葡萄跟随着自己去了纳斯兰，那里的幻境密林更适合那个名义探险家。 　　妮娅踢着自己的小鞋子，肉乎乎的小手抓着莱尔的裤腿，水灵灵的眼睛早被窗户外的明亮和喧闹声吸引。她手指大门，要求立刻出去玩。 　　“好的，妮娅。”阿里安娜并不满意莱尔原本的衣着，所以在莱尔回到卡珊戴尔之前，阿里安娜就用自己的审美给父女脸换了一身行头，一身符合纳斯兰气质的服饰。 　　这大概就是衣锦还乡的感觉吧，可惜不能把脊骨之轮掏出来。带着一点期待和兴奋，莱尔拉开了自己的家门。 　　着装华丽的两人吸引了路人的视线，尤其是妮娅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她跑动的方向，那些正对她的人们都带着春天一样的微笑让开了道路。和妮娅逛街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尤其是她看着路边漂亮的商品后，莱尔不得不花钱买下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这是两人早先约定好的，妮娅保持小孩子的模样看望雷尔夫，而莱尔要听她的话，在一般情况下。 　　莱尔微笑着将表面还沾着泥土的洋葱从妮娅的嘴巴前夺过来，这丫头刚才打算生啃洋葱。在老板一脸震惊地目视下，莱尔微笑着牵着她的小手离开。 　　“莱尔，你不听话！” 　　“在你能够维持小孩子状态的情况下，你见过谁生啃洋葱的？” 　　“可是我刚吃了一个苹果，为什么不能吃洋葱？” 　　“苹果和洋葱能一样吗？” 　　妮娅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像只小河豚，“明明都一样又大又圆。” 　　牵着不情不愿的妮娅来到了治安处，你很难看到雷尔夫在他的居室休息的样子。当新来的治安官青年将莱尔引领到贵宾室的时候，莱尔微微一笑。他刚才看到了几个曾经的同事，可是他们都认不出自己了。谢绝了那些围坐一起的贵族的茶会邀请，莱尔稍稍转动自己的玛瑙纽扣，推开了前往办公室的大门。 　　加勒特先生一如既往地埋头苦干，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尊敬的先生，有什么吩咐吗？”站起来的加勒特先生就像一只壮实的黑熊。 　　“加勒特先生，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加勒特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位带着温和微笑的贵族少年，那张被金线衬肩保护的熟悉的脸庞终于和那个纤弱的礼貌男孩重合。“小……莱尔？” 　　莱尔当然知道加勒特先生试图回避的口癖是什么，他摘下头顶的毡帽朝加勒特行礼，“像以前一样称呼我为小布勒吧，加勒特先生。”莱尔将东张西望的妮娅拉到了身边，摸着她的柔顺头发。“我是来看望叔叔的，加勒特先生。” 　　加勒特先生发出了大笑声。“说的好像那混蛋已经是个走不动道的老混蛋一样。”加勒特先生砖头吩咐一为治安官，“维利，去顿肯街区把雷尔夫找回来，就说我的吩咐，有急事！记住了！别走大道，往阴森的小巷里找。别提心吊胆地担心危险，如果恶狼管不好自己的猎场真是一个大笑话。对了，如果发现有人影出现在你身后，不要转身，先喊雷尔夫的名字，把自己的身份交代清楚。” 　　加勒特给困惑的莱尔稍微解释了一下。 　　“你和卡莲辞职之后，雷尔夫彻底成为一只孤狼，他的办事效率倒是提高了很多，只是，有些误入他巡逻区域的同事，可能会被误伤，被打晕丢出来。他说是光线问题，但我总不能指望卡珊戴尔的阴云发慈悲，不是吗？” 　　加勒特带着莱尔重新回到了贵宾室，两人带着妮娅在里面闲聊了一小会儿。加勒特先生显然并没有再把莱尔简单看成一个看望亲人的小孩子，就像阿里安娜说的，贵族的威势就像一件无法脱下来的衣物。 　　雷尔夫并没有让莱尔等待太久，当他打开大门的时候，就像一座刺入窗户的冰山，威严挺拔。雷尔夫并没有多少变化，就和莱尔记忆中的一样。 　　“雷尔夫，维利呢？” 　　“在教会，他被不明身份的危险份子袭击了后脑勺，我用你给我的赎罪券换取了一次治疗，可怜的家伙。” 　　“……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看看这是谁，雷尔夫。” 　　雷尔夫阴冷的眼睛如同泛光的利刃扫视过来，莱尔就像来到了冬天。 　　“莱尔。” 　　“雷尔夫叔叔。” 　　“（你穿着这）衣服（看上去）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我这次是想来看看你……” 　　雷尔夫打断了莱尔的话，“我很忙。（不用来看我）” 　　“和妮娅一起。”莱尔说完了后面的话。 　　“妮娅！”雷尔夫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迅速旋转身体，望着站在餐盘边上想要拿下一块糕点的妮娅。 　　妮娅手上的食物并没有放下，但她很给面子地元气满满地回应了雷尔夫。 　　“雷尔夫！” 　　雷尔夫的表情如冰雪消融，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抱起了妮娅，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妮娅能来看我，雷尔夫真的好开心。妮娅真棒。” 　　看着妮娅在雷尔夫怀里咯咯地笑着，莱尔舒坦了许多，他忍不住调笑了一声。 　　“妮娅可精神了，来的路上东奔西跑，我可累得够呛。” 　　雷尔夫由春回寒，对着莱尔发出了危险的声音。 　　“你让我的妮娅一路走过来的？她还是个孩子，小子，你这么大的时候，走过这么远的路？你的脑子被门夹了？你难道不知道马车是什么吗！” 　　莱尔面对突然发怒的雷尔夫，急忙为自己开脱。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妮娅也觉得很好。” 　　“我觉得很有必要！莱尔，下次妮娅来看我的时候，你就别跟来了，看见你就来气。”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圣光礼典 　　没有打扰雷尔夫享受天伦之乐，莱尔独自一人来到主街上想静静。路过的行人看着这个无所事事的华贵之人，在前台吵嚷的人们也不自觉降低了音量。 　　莱尔望着远处高塔后的阴云，就在那个破碎风向标的后面。明明是已经观看了二十年的景象，但心里却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触，自己好像已经不属于卡珊戴尔了，人类本能的适应能力已经全部消耗在了接受安德瑞迸发的新知识上。 　　原本以为雷尔夫会让自己找到一点家乡的感觉。但实际上并没有，没有叔侄情深，雷尔夫的生活才缺少莱尔以后并没有变化。莱尔只能用叔叔不善言谈安慰自己，但事实上，穿上这身新装，自己和卡珊戴尔的最后一丝联系也被掩盖了，偌大的城市，没有一个人记得自己的名字。 　　治安官随着一个身披盔甲的骑士从莱尔面前经过，那是一个圣骑士，但是太矮小了，头盔上的翎羽竖立也没超过自己的身高。两人似乎要进入治安处，莱尔轻侧身躯给两人让开道路。揉着后脑勺的治安官很快就走了进去，但圣骑士盔甲人却留了下来，站在莱尔的面前，端详良久。 　　“侦察邪恶！” 　　“是卡莲啊。”感受到熟悉的圣光扫过自己的身躯，温暖的感觉让莱尔知道了矮小圣骑士的身份。 　　“是纯洁者阁下！是莱尔大人！”盔甲里欣喜的女声证实了莱尔的判断，看来卡莲还没有放弃侦察邪恶的习惯。“莱尔大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卡莲。” 　　“莱尔大人，在下一个盈亏之月，圣城洛卡罗特会举行圣光的庆典，那是一年一度的追光者盛典！拜托您，请随我一同参与这场礼典，在圣光的见证下，将纯洁者归来的消息，传递给我们的兄弟姐妹们。” 　　“请务必答应我！莱尔大人！”卡莲将自己的盔甲拍得砰砰作响，不清楚那是请求还是威胁，也许莱尔拒绝的瞬间就会有一枚圣光之锤砸向自己？ 　　“我答应你，卡莲，圣光礼典我一定会去的。”先答应吧，到时候我人在安德瑞，去与不去，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卡莲歪了歪脑袋，头盔底部摩擦肩甲的声音让人压酸。 　　“总感觉莱尔大人在想些别的什么？不过违约可是不行的哦，我曾经委托雷尔夫先生给你一个十字架，想必如今你已经收到了。莱尔大人，那是誓约的十字，也是圣城洛卡罗特的入场券，如果约定的当天，你没有出现的话。莱尔阁下，我会跟随十字架的印记追杀你的！” 　　“啊？好的，我不会违约的。”那个楠木十字架原来是这么棘手的东西吗。 　　看到莱尔的再三保证，卡莲终于放松了下来，她朝着莱尔行礼之后离开。 　　“我们在圣城再会吧，莱尔阁下。” 　　卡莲风风火火地走了，正如她来时的突兀。 　　“我最近都在躲着这丫头，因为你和阿里安娜的恋情，她是一个好姑娘，”雷尔夫在莱尔身后发出了叹息，“但是，小子，你如果给我找情人影响到妮娅的成长环境的话，你最好不要向什么圣光之神或者魔法之神祈祷，因为他们都救不了你。” 　　心神俱疲的莱尔回到安德瑞已经接近黄昏。在卡莲走后，雷尔夫如审问犯人一样询问莱尔的想法，并给了莱尔一套据说是他编写的判断男人出轨可能性的心理学试题。经过反复测试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后，在和妮娅依依不舍的道别之后，莱尔终于被释放了。 　　莱尔叩响了那扇白色表面流淌金线的大门。对于圣光的礼典，对于标记的十字架，当然要找专业的人员。 　　“疫医！”挥动手臂的大灯泡雷蒙先生从自己的身后过道上做了回来。 　　“雷蒙先生，”莱尔实在是无法忽视他手中的那个东西，一颗灿金色的人类头骨上，套着一个洋溢着圣光之力的马嚼子，被雷蒙先生的粗壮臂铠夹在咯吱窝里，发出像是求救信号的呜呜声。“这是什么？” 　　“啊，这是心理研究社的社长，他最近醉心学术用脑过度，所以把脑袋委托给我保管几天，顺便给他治治头疼。你说这个马嚼子？嗨！他得了不带马嚼子就会死的病，我不得不为了安德瑞的团结伸出援手。请原谅我，圣光，居然将你用在了这上面。” 　　“……”我就当你是雷蒙先生是安德瑞的大救星好了。 　　雷蒙嘭地一声将礼拜堂的大门撞开，在前进的时候，不忘回头招呼莱尔。 　　“疫医先生，有什么事吗？” 　　“雷蒙先生知不知道圣城洛卡罗特的礼典？” 　　“圣光礼典？”雷蒙先生听到这个名词，原本在头骨上旋转打洞的手松开了，“已经到今年第十个盈亏之月了吗？是的，我当然知道礼典，你感兴趣？” 　　“实际上，我收到了一位圣骑士的邀请，可能会去洛卡罗特参加这场礼典。” 　　雷蒙先生将那个说要慎重保管的头骨随手一丢，它滚进了礼拜堂的一个角落，无人问津。 　　“好啊！这是好事，疫医，参加礼典有很大几率觉醒你的圣光之力。你应该去看看，实际上，礼典对所有人类都会有非比寻常的好处。” 　　“但是，雷蒙先生，我担心我的降灵学能力会暴露，你知道的，死灵法师在圣光老家游荡，实在是太蠢了。” 　　雷蒙摸了摸下巴，“看来我确实需要给你一点保障才行。”雷蒙举起手臂，在空中甩动，一小片光尘被洒落在莱尔的身上。 　　“这样你就不会暴露了，疫医，安心地在洛卡罗特游历吧。” 　　“谢谢你，雷蒙先生，我的降灵术应该不会暴露了吧。” 　　“只要你不使用，不会有人在意你的体内力量。我主要是屏蔽了你作为纯洁者的能力，对圣光的感知和启迪，如果你不想在礼典上引起大骚动的话。” 　　莱尔在感谢之后离开。 　　艾利安来到了雷蒙身边，手中捧着那个刚才被雷蒙随意丢弃的头骨。 　　“这东西随便找个地方放着不就好了吗？我的姐妹，你还捡回来干什么？” 　　“雷蒙冕下，那可不是放着，在投诉者上门的时候，我可不想再去礼拜堂寻找一个被随意丢弃的骨头。” 　　雷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些都无关紧要，我现在更想知道圣光那边是谁和疫医接触了。疫医已经加入了安德瑞，作为纯洁者的优势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圣光那边，接触疫医的人，越少越好。” 　　“和疫医接触的人，我知道。” 　　“是谁，艾利安？” 　　“我侄女。” 　　“？？？” 　　“卡莲·彭拜，一个看着你们十字军领袖战记长大的小姑娘。如果你们当初用点心编故事，我侄女现在也不会像一个笨蛋一样，雷蒙冕下。” 　　“……乔治那个家伙，干活从来不走心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的朋友 　　盘结在桌面的肉块，随着自己的旨意活动着。就像曾几何时经历的课程一样，用锋利的刀片划开伤口，将埋藏于血肉之下的真理展现出来。鲜血中奔涌的生命鲜活，断骨边缘不断挣扎的意志。 　　这些都没有在莱尔眼前的肉团中浮现，它就像一个里外如一的红面团子，并没有人体精妙的构造，就只是伪装而已，在魔力驱动下的一层皮囊。 　　它不会告诉我们真理，它需要我们塑造它的真理。莱尔放下银亮的小刀，黑色的手套因为鲜血变得脏污，即使在草药的掩盖下，还是能够闻到淡薄的铁锈味。 　　看着自己因为手套显得笨拙的手掌，莱尔带上了曾经实验的慎重。 　　“妮娅。” 　　蔓延的微小触须就像在身躯上游动的蛇群，在莱尔的手臂上编织出一张涌流的网，触须爬上了自己的手掌，如同穿上了另一只手套，诡异的手套。随着自身涌动的魔力在指间延伸出丝线，血肉手套上，一根根细小的血丝如同生长的寄生槲开始甩动自己的身体，围绕着魔力丝线舞蹈。 　　莱尔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轻柔的触碰血肉的内侧。就像抚摸娇嫩的肌肤，移动的手臂就像一位优雅舞动的舞者。随着它的活动，血肉发生了异化，软嫩的部位组成了血管，坚硬的区域拉伸出肌肉的纹理，敏感的位置和其他人分离出去，带着微弱的电信号变成了神经。原本实心的内部血肉开始鼓胀，在看不到的区域形成一个个囊室，发育的器官就像植物生长的果实，躲在了一个个保护舱里。 　　魔力巨大消耗带来的虚脱并没有干扰莱尔，此刻，他看着在自己手中不断变形的伪装，内心已经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一种被傲慢和满足填满的迷醉。他喜欢这种感觉，自己正如同造物主一样，拔起山丘，挤压低谷，让生命的源泉在自己规定的路线下汇成河流。自己就像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一位纺织工人，在编织生命。 　　线断了。 　　妮娅的触须把莱尔的手掌团成了一个包子，在密集触须网的封锁下，一丝魔力都没有流出去。这是两人提前就约定好的事。似乎是一种神秘现象，每当莱尔打算给血肉分身塑造内部形态，自身都会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即使抽干了身体的最后一丝魔力也不知道停息。为了避免身体的再一次魔力休克，妮娅成为了莱尔的监查器和保险丝。 　　莱尔看着血肉内部，大脑和消化系统的雕塑才完成了一半不到，自己的魔力还是太微小了。没有形成系统的单个器官最终只会走向衰竭，带着惋惜，莱尔让血肉吞噬了那些器官组织。 　　“想和阿里安娜共进晚餐真是一件困难的事。”肉块的伤痕开始自我治愈，仿佛两个小时展现出的生命瑰丽都只是一场梦境。 　　莱尔敲打自己的太阳穴，自己的大脑有点发昏，看来短时间已经不能够再进行研究了。 　　“又失败了，老大。” 　　三个同伴放下手中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符正是他们观看莱尔操作的笔记，他们在学习血肉的奥妙，为了未来的巨大造物。 　　“还是魔力量不够，我估计着，大概四锁左右，我就能塑造一个完美的人类躯体了。” 　　操纵将笔记认真收好，“主要还是构造血肉的条件太麻烦了，必须使用自身魔力的限制，使得很多替代魔力无法使用，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限制。” 　　“这我倒是能够理解，血肉塑造诞生了身体的排他性，就像不同身躯的器官无法兼容一样。” 　　“可是，我们死灵造物的器官不是通用的吗？” 　　也许是我在仿造活人吧，莱尔的心里没来由地想到这句话。由死入生，老师，我可能真的走上了一条异常之路。 　　“别想那么多了，今晚还有课程。老大今晚来不了，那我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今晚的新课可能又是一个挑战，今晚可没有超新星为我们挡刀。” 　　莱尔明早就打算启程，前往圣城洛卡罗特，所以，今晚的课程，他不参与，而是为了明天的旅程养精蓄锐。 　　和同伴们挥手道别，莱尔并没有听到晚风中他们议论的声音。 　　“今晚是哪位教授的课程？” 　　“阿诺因教授，血肉的奇迹和独立性。” 　　莱尔回到了奢靡之杯，绅士先生这几夜都倚靠在阳台上，在绯红月光下的映照下吹响故乡的凄美夜曲。莱尔停下脚步欣赏他的音乐，那种清冷婉转的笛声才更符合自己的喜好。也许是最近耳朵经历的折磨过于繁重，莱尔感觉绅士先生的演奏又好听了不少，音乐中无奈的叹息和哀求的画面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深刻了许多。 　　曲罢，莱尔自然地用掌声表达了自己的赞美。就像是勾动了绅士先生的回忆，他朝着莱尔行了一个吹奏者的礼节，一种古怪中带着俏皮的礼节。 　　“太棒了，绅士先生，你应该像安娜一样举办自己的音乐演出。” 　　绅士先生只是礼貌地微笑几声，“我只会吹奏几首简单的曲子，自己没有实力也没有想法成为一个演奏家。像我这样的，还是在无人的角落低鸣就好了。” 　　“不说这些了，听说你又要远行了，疫医。” 　　“是的，绅士先生，我要前往洛卡罗特参加一场属于圣光的庆典。” 　　绅士先生停顿了一瞬间，短暂到极致的停顿并没有让莱尔察觉。 　　“洛卡罗特，疫医，你的身份，去那种地方太危险了。身为你的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洛卡罗特现在是圣光之城，这对于我们，是绝对危险的地方。” 　　莱尔在面具下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的关心，绅士先生，但是我做了充足的准备，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走上了奢靡之杯中心的传送门，莱尔最后看了绅士一眼。 　　“来自你的朋友的一个小建议，绅士先生。你的故乡的曲子和你并不相符，文学社的优秀人员可不会这样自怨自艾。我的朋友，尝试着演奏些欢快的曲子吧。” 　　“哪怕一开始难听，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二百三十章 女巫狩猎 　　深谷中，连绵不绝的森林里弥漫着浓雾，这里的自然好像十分不喜欢光明，将不远处的太阳阻隔在自己的庇护之外。潮湿的土壤爬满绿色的苔藓，阴凉的水汽笼罩在树林里，当行走在这样的密林里，你会有冰雪在亲吻你的脚脖子的错觉。 　　水雾蔓延到密林深处，渐渐染上了不属于凡俗的颜色。从远山中传出几声野兽的啼叫，它们在颂唱自然的宁静。树木在随风舞动自己的嫩枝，弹奏绿色的风琴。 　　很快在这场交响乐中，出现了不规则的杂音。 　　布料摩擦枯枝的声音，就像昆虫拍打翅膀的聒噪声，将时间倒回那个被知了霸占的盛夏。 　　从树叶的深处，从阴暗的灌木里，那些小坏蛋露出了它们的样子。粗布缝合的脑袋上两颗大小不一的纽扣眼睛，随着布偶的大脑袋看着周围的环境。左顾右盼地张望一会，它们又像害羞的小孩缩进了树丛里，蹦跳着却又快速回到了主人的身边，爬上了那一条苍白的手臂。 　　布偶娃娃趴在主人的肩膀上，两只没有五指的小手挡住细线代表的嘴巴，鬼鬼祟祟地在主人地耳边说着不属于人类的语言。 　　它的主人，其实和它并没有两样，穿着破败沾灰的连衣长裙，脱色的长裙正如同她的肌肤。消瘦的躯干如同麻秆一样，脸上带着一张苍白的面具。头发就像干枯杂乱的稻草，从尖顶小高帽里挤了出来。 　　听着布偶的低语，不断地点头。她像人偶一样朝前行走，裸露的白皙脚掌沾染着泥泞，就像一个林中幽魂。脸上的面具被摘下，女孩白皙的脸上带着沉沉死气，原本漂亮的眼睛里，瞳仁缩小如同针尖。她的容貌非常漂亮，但是，没有起伏的五官，比那张苍白面具，更像面具。 　　人偶小姐转了转脑袋，看向自己走出的树丛。 　　“没有危险，姐妹们。” 　　一个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少女从树丛里走了出来，她们摘下面具和伪装，和人偶一般无二。这是一个群体，一群女巫。她们看着彼此，又环顾四周，眼珠在眼眶中打转，没有言语，但依旧能感受到产生的轻松的气氛。 　　很快，更多的女巫就从树丛里走出，第二批女巫中领头的女性比她们要高挑一点，并且她是飘着的。她来到人偶小姐的面前，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怪。 　　“费格妮，你应该更加小心的，侦察任务是最危险的工作，你……你也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 　　费格尼歪斜脑袋，趴伏在她肩膀上的布偶使魔和主人做着一样的动作。 　　“我明白了，文莉女士，我只是不想错过集会。” 　　文莉知道这丫头并不明白自己的话，因为她的保护对象里始终没有她自己。自从费格尼死后，她对自己的认知就已经缺失了。文莉放缓语速，让自己阴冷的声音尽量柔和。 　　“我们已经来得很早了，费格尼，从安德瑞出来之后，我们就马不停蹄地前往集会，来到这里，我们一定不会迟到的，我们一路上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因为我们已经死了，对吗？” 　　“死亡无法将我们分开，死亡只是我们的开始。” 　　死之女巫和巫妖并非完全一样，即使身体已经变成了尸体或者说人偶，但是她们还仍然能感受，拥有感情。在不停息的跋涉之后，终于进入了安全的地方，也许大家能松一口气，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 　　得到文莉女士可以短暂休息的指令，所有女巫都面无表情地发出了欢呼。她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但实际上，没什么事情好做，死亡剥夺了她们的大部分享受，她们只能和自己的姐妹谈谈天。 　　“我的姐妹，我能够用自己的裙边换取你的手带吗？我喜欢你手带的颜色，我想用它来遮挡我的伤口。”一个女巫撕下了自己淡蓝连衣裙的裙边，趁着它们还没掉色之前。她的脖颈上是一条血肉模糊的裂痕，现在已经被魔法固定在一起，只是表面有着腐蚀的黑色痕迹。 　　“当然可以，亲爱的，我正好需要布料，不过，你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是一个剑法娴熟的圣骑士，他将我的头砍了下来，我死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痛苦，我非常庆幸，脖子上的缺口很小，你的手带刚好够用。” 　　“完美的交换，我的姐妹。”失去手带的女巫赞美着同伴的新项圈，她的胸口是一个狰狞的裂口，能从正面看到她的后背，“我想编一朵胸花戴在面前，这样别人就不会叫我‘被看穿的莱莉’了。” 　　“我可以帮你，我的母亲生前交给过我一些贵族礼服的小技巧。” 　　她们就像生前经历的茶会一样，开始着讨论。声音细碎，给密林注入了一丝活力。 　　“莫瑞，你要去哪？文莉女士让我们不要离开营地。” 　　莫瑞看着自己的小伙伴，没好气地原地跺了跺脚。 　　“罗拉！你真是一个无聊的讨厌鬼！”已经被管教憋出躁动症的莫瑞干脆破罐子破摔，“我要去打猎！我要去获取我的战利品。” 　　罗拉一边呼喊着莫瑞的名字，一边紧跟着她的步伐。 　　她们翻过了榕树下错综杂乱的树藤，踩着溪边光滑的石子，搜寻着可能存在的动物。 　　两人并排趴在地上，枕在苔藓编织的床上。 　　“该死的，这里怎么连只兔子都没有。” 　　“没有最好，我们连肉都吃不了，为什么要为了玩闹伤害它们。” 　　“罗拉你这个笨蛋，当然是因为我更强了！强的杀弱的，很正常的事！” 　　“萨菲约嬷嬷说，以大欺小是不对的。” 　　“她骗人，那为什么会发光的男人会欺负我们？” 　　“……我不知道。” 　　等了一个小时，莫瑞沉不住气了。 　　“真是浪费时间，回去了，罗拉。” 　　罗拉拉住了莫瑞的手臂，不让她起身。她指着不远处的石头上，眼睛看着莫瑞，声音里带着惊喜。 　　“莫瑞，你看到了吗？” 　　“猫。” 第二百三十一章 喵 　　那是一只在突起石台上休息的黑色安卡拉猫，溪流从石块下流出。猫咪蹲伏在石板上，享受着照亮那一小块地方的稀薄日光。细长的黑色绒毛就像是一张漂亮的披肩，给这样一只可爱的生物添加了几分高贵。玻璃珠一样的浅黄色眼睛凝望着水面，尾巴随着溪流的奏响在石板上打着节拍。 　　除了流动的溪水，仿佛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打搅这只猫咪。一只猫咪居然让两个小女巫身上产生了不可冒犯的感觉，莫瑞揉了揉眼睛，她感觉那只黑色猫咪已经和森林浑然一体。 　　“那只猫咪，莫瑞，好可爱。”罗拉在莫瑞的耳边轻轻诉说，她的眼睛已经被那只黑色猫咪占满。 　　“我们把它带回去吧，罗拉。” 　　原本还在抱怨狩猎的罗拉正在疯狂地点头，没有人能够拒绝这只可爱的生物。 　　所以，两人撅起了屁股，像是猫咪一样手脚着地，缓缓向前爬行。 　　“莫瑞，这么做真的可以抓住猫咪吗？” 　　“不要质疑我！我可是一个猎人，猫咪是一种胆小的生物，如果遇到大体型的生物靠近，它们会警惕，随后逃跑。所以，爬行前进是必须的，我们会在猫咪的眼里显得体型更小，不具威胁，说不定，它还会因为我们聪明的伪装而误以为我们是同类。” 　　“真的吗？” 　　“别说话了，它看过来了。” 　　溪水的周围都是平坦的石子和苔藓地，没有障碍，两个少女在猫咪的视线里一览无余。 　　黑色安卡拉猫舔弄着自己身上的绒毛，视线集中在了两个爬行的女孩身上，它的前肢将上身撑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仰视自己的女孩，就像一位巡视子民的女王。 　　憨憨的臣民终于爬到了自己的王座之下。 　　“莫瑞，好像真的有效，下一步做什么？” 　　“趁它不注意，扑上去抓住它。” 　　“不行，那样会吓到她的。” 　　“我们迟早会吓到她的，区别在于它会不会在我们怀里。” 　　“莫瑞，给我一个机会，我想用和平的方式。”罗拉小声乞求自己的同伴，但是从她抓住自己手腕的动作就能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她一定会给捕猫拖后腿。 　　“就一次机会！” 　　罗拉缓慢地站了起来，她朝着头上的猫咪伸出了自己手掌，裸露的指骨被打磨的十分光滑的手掌。 　　“猫猫，不要害怕，到罗拉的怀里来，罗拉会好好保护你的，一定要乖乖的哦。” 　　莫瑞看着那只静止如雕塑的猫咪，黑色的绒毛让它的表情变得模糊，但是，莫瑞在一个瞬间，好像看到猫咪人性化地翻了翻白眼。 　　它动了，拨动自己的前掌，无视了罗拉伸到面前的手掌，轻轻一跃，优雅地落到了罗拉的脑袋上，在她米黄色的干草般头发里蹲伏。 　　轻微的冲击和内心的不曾料想的喜悦让罗拉有点站立不稳，她像酒鬼一样摇晃几步，两只手臂紧紧地捧着自己头顶的那一圈绒毛。 　　“我抓到它了，莫瑞。”两个女孩激动地搂抱在一起尖叫，她们把猫咪放在怀里，就像一个被猫咪连接的连体人一样回返营地。 　　回到营地的两人躲在了宽大的帐篷后面，女巫不需要帐篷，但她们会支起这样的一个象征目标来表达对来客的尊重，这里不会有人打扰，帐篷的隔音巫术也不会暴露自己。 　　两个女孩躲藏在干草堆组成的秘密基地里，她们将猫咪放在了折叠的毛毯上，那是莫瑞央求一个年长的姐姐得到的，蹲坐在干草上的两个女孩抚摸猫咪细密顺滑的毛发，笑声中带着能让阳光柔和的甜蜜。 　　“你们违规了，莫瑞，罗拉，你们离开了营地。”人偶一样的弗格尼站在两人面前，挡住了这个区域的唯一光亮。 　　“去，去，讨人厌的费格尼，回去玩你的布娃娃，去和文莉女士告状吧，你这个讨厌鬼。” 　　费格尼并没有离去，她抓取一把稻草蹲坐下来，三人围绕着猫咪。费格尼肩膀上的布偶娃娃顺着她的肩膀滑下，来到了大猫的身边，好奇地戳戳猫咪的尾巴，结果猫咪生气地对它叫了一声，布偶娃娃就躲回到了主人的肩膀上，害怕地看着这个棉絮长在外面的大家伙。 　　“我没有告密……” 　　“骗人，你肯定是嫉妒我去拜访了学者先生，才会和文莉女士打小报告的，后来我的任务就被取消了！” 　　费格尼一脸平静地转过脑袋，“那是你自己的失误，如果当时文莉女士让我去劝说学者大人，他现在一定已经和我们一起参加女巫集会了。” 　　“我本来就要成功了，就差一点点！” 　　费格尼没有在意莫瑞的狡辩，没有成功就是失败。她的视线移动到了安卡拉猫咪的身上，冰凉的手指在它的皮毛上抚摸，娴熟的手法让猫咪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 　　“你们捡回来一只猫咪。” 　　“我们打算养它，它很可爱。” 　　“放生吧，你们养不了猫咪的。我们没有猫咪的食物和让它生存的环境，你打算让它被安德瑞的巫妖肢解吗？” 　　“我们可以把它养在女巫区，让元素魔女的姐妹照顾它。” 　　费格尼再次摇了摇脑袋，“女巫区的浮空城堡比安德瑞更危险，至于元素魔女，在我看来她们就是只会爆炸的魔研社。”费格尼的眼睛里带着留恋，抚摸着猫咪的柔软身体，“如果你们真的喜欢它，那就应该让它活在属于它的世界。” 　　短暂的凝滞之后，热心肠的女孩们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费格尼，你能教我们怎么更好地抚摸猫咪吗？” 　　“当然可以，罗拉，只要这样，顺着这个方向抚摸，轻一点。” 　　看着猫咪在自己的手中发出呼噜声，罗拉露出了微笑。 　　看着在费格尼示范下不断高兴拍手的闺蜜，莫瑞的心里不是滋味，那是一种闺蜜被抢走的委屈，这股烦躁的感觉迫使自己做出行动。 　　“罗拉，我知道怎么和猫咪说话！” 　　“真的吗？莫瑞好厉害！”罗拉的眼睛里带着小星星，崇拜地看着莫瑞。 　　“哼哼，只要学着猫咪喵喵叫，并且心里默念想说的话，带着感情，就能让猫咪知道我们的想法！” 　　“就像这样……” 　　“喵～～” 第二百三十二章 薇拉丽兹 　　“喵喵～～”“喵喵喵～～”“喵～～～”莫瑞在黑色安卡拉猫面前摇头晃脑地模仿猫叫声，怕自己的模仿不像，她用煤灰在脸上画了胡须，两只手握成拳，就像真正猫咪举起前爪一样摇晃。 　　她的行为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安卡拉猫的视线被眼前的猫叫女孩完全吸引，脑袋随着莫瑞的摆动而左右点头，但猫咪始终没有回复她的“猫语”，看着莫瑞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傻子。 　　就在莫瑞尽情展现她的语言天赋的时候，一布之隔的帐篷内，正在发生一场争吵。 　　文莉和自己的姐妹看着闭目坐在布匹上的使者，她是一位复仇女巫，召集这次女巫集会的女巫族群的一员。复仇女巫顾名思义，是一群专注于惩罚那些迫害女巫人类的偏执复仇者。她们会将审判女巫的仪式在那些罪人的身上重现，用敌人的鲜血来平息自己的怒火。文莉所在的死之女巫在生前就对这些冲动的姐妹不太感冒，因为她们曾经亲手酿造了一个错误，一个让女巫分崩离析，成为现在流离失所的数个小群体的错误。复仇和伤害并不是女巫唯一的生存目的，这样的念头让文莉所属的女巫族群决定建立一个属于女巫的国家，她们选择了安居，但是，仙度瑞拉破碎了，倒在了圣光带来的烈火之下。 　　使者穿着洁白的丝绸长袍，光洁的皮肤带着迷蒙的巫术色彩，她的五官标致，眉眼带笑，尤其是看着文莉等人如尸体一般的创伤，那股笑容就更加强烈。 　　“纳西亚，你说的，我们不能进入，是什么意思？”文莉漂浮在纳西亚面前，两只眼瞳中压抑着怒火。 　　“我们复仇女巫作为集会的组织者，需要维持集会的安全和稳定，以及女巫本身的纯洁。文莉巫母，你们的族群，似乎并不适合进入集会。”纳西亚站起身，双手交叠着，围绕着文莉悠闲地转圈，像是在端详一件物品的全貌，“你们现在，是死人，还是女巫呢？我听说，我的不争气姐妹，有一群好像加入了安德瑞。那不是一个纯粹的巫妖群体吗？一群由男人掌控全局的畸形世界。我该怎么确定，文莉巫母，你们是寻求帮助的女巫，还是替主寻路的狗呢。” 　　“我们并不是安德瑞的仆人，你感觉得到……”文莉漂浮的身躯靠近纳西亚，无形的巫术能量从身体的裂痕中喷薄而出，那股力量掐住了纳西亚的喉咙，将她吊起，将向吊起一只离水的鱼，“按照女巫的传统，亲爱的纳西亚，你应该对一位巫母表示应有的尊敬，我的姐妹瑟塞拉是不是太放纵你们了？” 　　纳西亚在空中挣扎抽搐，她的脸色被变成酱紫色，两只鼓突的眼睛死死瞪着文莉，“有种你就杀了我，死人，你知道女巫伤害的规矩，传统。” 　　纳西亚被丢在地上，大喘气。文莉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威胁一个复仇的女疯子，我一定是最近太压抑了。你赢了，纳西亚，但请转告瑟塞拉，她依旧和过去一样，愚不可及。” 　　纳西亚挣扎着站了起来。 　　“我的女主人比你聪明得多，在你们这些该死的贱人偏安一隅躲藏在城墙之后时，是我们带领着迷茫的姐妹在荒野上生存！你的族群是一群自私的小人！” 　　“我们自私？我们给了女巫一个家，一个可以安定下来生存的居所，另一个选择，一个拒绝成为你们族群复仇工具的理由！” 　　“家？一个再次被摧毁的希望！你们让女巫变得懦弱，变得保守。你们这些罪人！你们在代替那些男人驯化我们的姐妹，就像驯养家畜一样！你们的下场真是活该！我在营地看到了什么？一群连衣物都没有却不懂得掠夺的蠢货！分享？可笑！你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愤怒让纳西亚的面容扭曲，红透的皮肤就像蒸熟一样。但随后，纳西亚居然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很快，属于女巫的时代将在我们的引领下到来。一个新的主母，所有女巫的长姐会再次现身，将姐妹们散落的力量结合在一起，女巫会在新时代发出自己的声音。” 　　“主母？瑟塞拉已经晋升到了主母的层次？” 　　“不，我们有捷径和新的力量。” 　　“你们疯了吗！五十年前的失败还不足以让你们吸取教训！除了自然晋升，主母的出现并没有捷径可走！当时你也在场的！纳西亚，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她！阻止最终女巫计划！” 　　“够啦！文莉！当初失败之后选择背弃我们的你，已经没有了质疑我们的资格！我们上一次失败了，那是因为我们选定的主母还很弱小，虽然潜力无限，但是她在最后拒绝了我们，反而回到她那个该死的家族。这一次的最终女巫，我们会采用新的方式，我们选择和更加强大的种族合作，她会接纳我们，和我们成为一个集体，我们的女主人。我们的复仇，终会实现。” 　　纳西亚拉开帐篷的帘幕走了出去。 　　纯黑安卡拉猫终于对不信邪的莫瑞感觉无聊了，她移动视线，正好看到了从帐篷里负气而出的纳西亚。 　　柔和中带着一缕英气，她的声音干净的宛如月光。 　　“纳西亚，到这边来。” 　　突兀出现的女声让围坐的三个少女愣了愣神。她们看了看彼此。 　　罗拉，“是哪个隐藏在角落的姐姐在说话吗？” 　　纳西亚很快挤进了干草堆，她无视了三个小女巫，朝着黑色安卡拉猫单膝跪地。 　　“薇拉丽兹大人，您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并不安全。” 　　黑色猫咪的眼睛微眯着，像是洞穿肉体注视着纳西亚隐藏的灵魂。 　　“不，这里很安全，纳西亚，这些都是好孩子，反倒是你脑海中的阴霾很危险。所有的女巫都应该参加我们的集会，这有利于整体的团结，明白了吗？一——个——不——少。” 　　纳西亚压紧嘴唇，最终呼出了一口气。 　　“复仇女巫遵从您的意志。” 　　“好孩子。”猫咪踱步，顺着纳西亚垂下的手臂爬上了她的肩膀。 　　在离去之前，薇拉丽兹转动身体，朝着莫瑞举起前爪。 　　“咱听懂了喵。” 　　“喵喵喵～～傻丫头。” 第二百三十三章 女巫的伪装 　　莫瑞从地上站了起来，罗拉在帮她清理夹在头发里的干草，天知道她是怎么弄上去的。看着远去女巫肩膀上的黑猫，莫瑞的眉毛轻轻歪斜，她凑到费格尼的耳边。 　　“那只猫咪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费格妮回转脑袋看着自己的同伴，要知道已经过去了三分钟了，她对同伴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于是…… 　　“很高兴你能与三分钟前的我意见一致。”费格妮面无表情，那双琥珀一样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怜悯和贬低。 　　“那现在呢？”实际上莫瑞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只是顺着语境走口不走心地接了一句。 　　“现在我在担心同伴的智商问题。” 　　当罗拉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时，莫瑞终于明白自己被戏耍了，被那只叫做薇拉丽兹的猫咪和眼前叫做费格妮的同伴。 　　她张牙舞爪地准备给费格妮一点教训，那个漂浮在空中的轻盈身影降临在三人面前。是文莉女士。 　　莫瑞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她把自己挤进了费格妮背后的阴影里，就像害怕老师惩罚的学生。 　　文莉女士也确实是最严厉的教师，她板着脸，在莫瑞眼中不亚于一只青面獠牙的厉鬼。 　　厉鬼发出了吼叫。 　　“我的小小妹妹们，谁能告诉我，那只黑猫是怎么出现在我们营地的？” 　　莫瑞和罗拉低沉着脑袋，头发缝隙中，两双眼睛对视，向彼此述说末日降临。 　　费格妮的声音即使面对最威严的文莉女士也依旧冷冰冰的。 　　“黑猫是莫瑞和罗拉离开了营地，在密林中带回来的……”费格妮一如既往地选择成为一个好学生，接着话锋一转，“但是，监督营地是我的任务，让她们跑出营地是我的失职。文莉女士，请给予我惩罚。” 　　文莉看着三个一样低垂着脑袋的小家伙。 　　“费格妮，你是在给她们开脱吗？你知道我们的规矩，我们不存在减轻处罚的先例。”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文莉女士。我并不是想替她们开脱，我只是认为我应该和她们一起受罚。” 　　“这就是你的想法，无论奖惩，你们一起承担？”文莉的身躯慢慢逼近，巫术能量像空气中滑动的蛇群在三人周围徘徊，她的声音变冷，气息压迫在了费格妮身上。 　　“……是的，这是我个人理解的……正确。”费格妮的身躯在颤抖中站得笔直，她抬起了脑袋，眼瞳中倒映着文莉不断靠近的尖利的手掌。 　　就像一阵清风在抚摸自己的头发。 　　“虽然我很想生气的，但是你们这一次，干的漂亮，孩子们。”文莉女士露出浅淡的笑容，那个翘起的嘴角在莫瑞眼中如同铁树开花，连轻抚她脑袋的手掌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那只黑猫在复仇女巫里具有很高的地位，刚才纳西亚重新回来找我，她同意让我们进入女巫集会了，你们干得真棒。我们在十分钟后在营地中心集合，然后一起进入集会区域，好好整理一下，孩子们，伪装可以取消了。” 　　文莉女士离开了，她还要去通知其他女巫。 　　莫瑞从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赞扬，心中带着一丝小激动。 　　“薇拉猫猫真是太厉害了，一只猫咪居然能做到这么多！” 　　费格妮翻了翻白眼，“是啊，太厉害了，一只会说话的猫猫顺便命令其他女巫给我们开了门，太神奇了，对不对？” 　　“那根本就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咪，你这个笨蛋！” 　　十分钟后。 　　缓缓在中心走去的死之女巫脱下了她们的伪装，连衣物都不能被称呼的布料被解下。有些人任由它们脱落在地上，有些则好好保存着。 　　正如同婴儿从刚诞生的样子，一个个有着纤细身躯的女巫如同一座座艺术的雕塑，在文莉的号召下，缓缓走近。干草似的毛糙头发在巫术作用下断折，从光秃秃的脑袋上长出了新生的润滑秀发。身体上一个个狰狞被悬浮的魔力丝线缝合，表面留下的细密伤口被精细的绸缎覆盖。原本连野人都算不上的女巫蜕变成了一个个舞会的公主，每一个都是自己的主角。 　　她们微笑着，牵着临近姐妹的手掌。 　　“我会好好保管你给我的发带的，克罗斯，虽然我现在的衣服已经足够漂亮，但你受难时的衣布，在我心中的分量更重。” 　　“我也是，凯琳。金石玉帛覆盖了我的躯体，但你的礼物会告诉我，我依旧是那个需要你陪伴的女巫。” 　　一个加入了安德瑞的族群，一个随时能够进入彷徨之城这个多种族商业大都市的族群，怎么可能会为生存和财富困扰。常年和一群拿奥里乌金币当基本单位的没有财富观念的巫妖接触，死之女巫，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女巫族群。她们不缺少享受的能力，但是缺少享受的资格。 　　至于可以伪装成孱弱群体的原因，很简单。女巫集会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招新会。在女巫的群体土崩瓦解之后，女巫族群想要吸收新鲜血液，总会举行这样的集会，那些没有族群的女巫为了寻求庇护和帮助，会经常在集会出没。女巫，是一种非常在乎物质和表面的生物，这现实并且合理，追求更好的生活方式是每一个会思考生物的本能。所以，那些女巫集团会在集会更好的展现自身族群的优势，就像同学聚会的中心总是站着那些光鲜亮丽的人一样。 　　但是，这样的集会有一个主办者，这一次，是复仇女巫，她们和死之女巫关系并不好。天鹅湖总是会有最好的那只白天鹅，她们会为了自己族群的利益，在明里暗里展开竞争。一个孱弱的乞讨者比强势的掠夺者要无害的多，至于获得入门的资格之后，那自然是各凭本事了。 　　只是死之女巫并没有想到，复仇女巫对她们的厌恶已经到了无论如何连入场资格都需要一只猫咪的首肯。 　　纳西亚看着那些微笑着焕然一新的死之女巫，她们脸上的笑容就是在讥讽自己一样。 　　“纳西亚，同伴强大是一件好事。”薇拉丽兹的尾巴在纳西亚的侧脸扫动。 　　“我明白，薇拉丽兹大人。” 　　纳西亚深吸一口气，她手臂平举，胳膊上的浅绿纹身活了过来，那些密密麻麻的奇怪文字流到了地上，像移动的蛇群一样，组成了一扇带着绿光的门。 　　“欢迎你们来到女巫集会，我‘聪明’的姐妹们。” 第二百三十四章 奖励 　　那是在密林的更深处，浓重的雾墙已经完全能够挡住视线的地方。一个个华服女人从雾气中走出，她们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一个个搭建的奇形怪状的帐篷，高矮胖瘦不一的女士，或在柜台上，或在地毯上，或者在她们手掌中被展示的奇怪商品。 　　几声嘹亮的叫卖，三两聚集在帐篷前交流的身影，还有一双双充满着胆怯和好奇的眼睛，这就是女巫的集会。 　　纳西亚在临走前，给死之女巫标注了供她们停留的场地。这很有必要，这样才会杜绝她们和其他族群的摩擦，从而影响集会的女主人，也就是复仇女巫的形象。 　　文莉并没有让女巫们急忙加入。 　　“姐妹们，确定你们的任务，宣传我们，招揽新人，和采购材料。没有任务的人可以留在我们的据点或者给其他人提供帮助，我们是一个集体，有任何需求可以告知我或者伊斯塔拉。想要出行请和伊斯塔拉申请，出行人数至少要在两人以上。” 　　“最后，绘制我们的徽记。三阶的姐妹去检查一下其他人的徽记情况。” 　　每一个人开始在自己的手背上，用特殊魔药绘制两道弧线，液体在手背上延展开，变成又似圆月又似合握手掌的图案，这是死之女巫的标记。 　　莫瑞看了看手背上的图案，嘟着嘴抱怨。 　　“为什么要纹在手背上，这东西没有几个星期根本消不掉，好难看。” 　　“为了展示你的身份。”文莉女士来到了三个小女巫身边，亲自一个个给她们检查徽记，她牵起莫瑞的手掌，在手背上轻轻抚摸。“女巫集会虽然有趣，但对于小女巫还是很危险的。永远不要低估别人的恶意，有一些女巫族群很糟糕，这是为了保护你们，你的族群在支撑着你，莫瑞。” 　　文莉女士牵起罗拉的手掌，但话题对象还是莫瑞。 　　“这是通常的作用，至于对你们，亲爱的。这是保证你这个小笨蛋跑到别人的地盘后，她们会恭恭敬敬地把你送回来，而不是把你吸收掉或者做成别的什么。虽然我认为我的姐妹们对于自己的身份都有着自觉性，但是，莫瑞，你的先例太多了。” 　　“所以您打算让费格妮看着我？”实际上莫瑞对于费格妮的跟随已经没那么反感了，在文莉女士想出更糟糕的方法前，莫瑞为自由而战。 　　文莉女士牵起了费格妮的手。 　　“实际上，亲爱的，我思来想去，你们做出的贡献，仅仅只是夸奖的话，有失公正。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三个一个奖励，把手伸出来，孩子们。” 　　三个小女巫把手放在文莉面前。文莉的手掌变得虚幻透明，如同灵体一样的手掌上在她们的徽记上抚摸着，原本像是丑陋胎记一样的黑褐色徽记变成了亮银色，臃肿的图案变成了简约优美的线条，看上去从讨厌变成了喜爱。 　　“这是我的标记，孩子们。我给你们的奖励就是，这场女巫集会，你们想玩多久都可以，我给你们自由活动的机会，没有规定，没有限制。如果必要的话，你们晚上甚至不用回营地，只要你们有停留的地方。” 　　“万岁！”莫瑞高兴地活蹦乱跳。 　　费格妮看了看自己手背的图案，眼睛重新转向一脸淡定的文莉。 　　“文莉女士，这是加护吗？您的加护？” 　　文莉将费格妮搂在了怀里，抚摸着她的脑袋。 　　“是的，我的加护。只有这才有足够的分量警告那些人，让你们能够自由自在地玩耍。如果有其他人把你们抢走了，她不用送回来了，我会亲自去接你们，顺便把她们撕碎。” 　　“文莉女士，我们仅仅是开了一场普通女巫集会的门而已。女巫的加护，只有十个，但现在您给了我们三个，这太贵重了。我们做的，远远不足以得到这些。” 　　文莉脸上的淡定变成了严肃，她的眼睛闭合，再一次睁开带着奇异的光芒。 　　“不，孩子们，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女巫集会，瑟塞拉的作为，她们的计划，还有这片密林的位置，我有不好的预感。我们绝对不能错过这次集会，它的分量，可能比我们想象的都要重。” 　　“……很危险吗，文莉女士？” 　　文莉意识到自己的疑虑影响到了她们，她重新戴上了笑容。 　　“所以我才需要来确认，孩子们，别担心，至少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你们的活动。你们现在随时可以离队了哦。” 　　没有等待小女巫的反应，文莉转身回到了队伍中。 　　“但愿仅仅是女人的错觉吧。” 　　三个小女巫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踏出了迈进女巫集会的第一步。 　　走在路上，费格妮低垂着头，“你们说，文莉女士所说的危险到底是什么？” 　　罗拉摇了摇脑袋，莫瑞扫视店面的时候不忘回了一句。 　　“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一阶的费格妮女巫大人也做不到什么，那可是文莉女士，没有什么能难住她的，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莫瑞说的居然意外的有道理。 　　跟着莫瑞一起没有目标地在店面上闲逛，或者看其他女巫摆弄她们的商品，最后观赏一场砍价的战争。 　　“无法理解，她们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奥里乌吵闹一个小时？她们完全有时间去寻找更好的东西，这样得到就不只是一个奥里乌了。” 　　“因为乐趣，人类有一定的社交需求，身为人类转化而来的女巫，我们或多或少保留着这样的习惯。”费格妮看着手中的地图，确认着三人的位置，集会入门的位置有张巨大的地图，并且提供了拓印的服务。“说到金币，你们准备了多少钱，女巫集会可不会像女巫社团那样任由我们自己拿，你们应该还没有忘记购物要付钱的常识吧。” 　　罗拉掏出皮带，看着自己绣在内侧上的标记，看着费格妮小声说，“我只带了五千奥里乌，会不会不够？” 　　莫瑞愣了一下，开始在口袋里翻找，摊开手，“十个。” 　　费格妮瞪着莫瑞，直到她不好意思地把十个金币塞回去。 　　“够用了，我带了十万，可以借给你们。我还带了一些魔法材料和食物，我不确定其他女巫有没有改变以物易物的习惯。” 彩蛋章 女巫和猫和糖果 　　安德瑞在这一夜是如此宁静。 　　三个好好先生走在过道上，以自己的方式庆祝着万圣节，这样一个由女巫创办的节日。 　　绅士先生看着自己的同伴，他挠了挠自己的南瓜脑袋，自己从植物研究社拿的南瓜头好像有点问题，怎么里面一直有声音在响。 　　“先生们，你们的变装呢？不是说好，好好过万圣节的吗？” 　　妄想先生依旧是机器学者的外表，记者先生依旧披着它的桌布。 　　“我们变装了，你看不出来吗？”记者先生舞动着披在身上的桌布，发出阴森的声音。 　　“我是幽灵记者～～是喜欢躲在角落偷窥的幽灵～～” 　　“记者，注意你的言辞，我们学院是有幽灵的。” 　　“没事，万圣节，学院的大部分幽灵都去彷徨之城游街了，其余的都呆在高塔里。” 　　绅士转头看着妄想先生。 　　妄想先生看着他，将头部的方盒子打开，电子屏幕上浮现一连串的声波。 　　“我——是——威——利——姆——执——行——者，是——机——器——人。”妄想先生的上半身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在原地跳了一小段霹雳舞。“我是街舞机器人。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跳机械舞，因为机器人跳机械舞很蠢。” 　　绅士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南瓜脸，两个三角形缺口的眼睛后的灯光被完全挡住。“原来你们每天都在过万圣节啊。” 　　记者先生耸耸肩，“那么，绅士，你是在当南瓜人吗？” 　　“是无头骑士！我有好好把自己的脑袋拆下来，放在奢靡之杯里了，这个南瓜里面放了灵魂蜡烛，勉强能够视物。我可比你们认真多了。”绅士先生摸着自己的虚空下巴，看着朋友们。“说说正事吧，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记者和妄想将准备好的纸张交给绅士。 　　“准备好了，借着万圣节的机会挨家挨户去社团敲门，安德瑞的巫妖不会有过万圣节的习惯。我们可以利用节日习俗里的捣乱和法律中对社团女巫会的歧视从而敲诈一笔。这些是我们总结的名单，一些值得发掘八卦的社团，一些值得发掘八卦但是有难度的社团，一些值得发掘八卦但是会有生命危险的社团。” 　　绅士粗略地扫了几眼，“还真是有不少熟悉的名字啊。” 　　“毕竟我们平时就奋斗在生死边缘。我们已经确定了，因为彷徨之城在万圣节不再设定种族区分的缘故，现在光暗区已经全部开放了。雷蒙先生正在给那些彷徨之城不同种族的朋友们送温暖。所以时机刚好，我们不会遇到敲门之后，发现雷蒙先生在里面，顺便把我们打一顿的情况。”彷徨之城的万圣节，圣光的惊喜在等待着每个人。 　　“很好，现在万事俱备，只差……” 　　“执行委员会！！！！！” 　　就在三人走过的下一个转角，一群穿着深黑色制服，胸前带着夜茄花图案的巫妖跑了出来。为首的审判先生伸出手指指着三人。 　　“终于被我逮到了，文学社的兔崽子！上一个万圣节让你们跑了，第二天来投诉的巫妖在委员会门前组成了尸潮，妈的，看我这次不打死你们几个！” 　　三人掉头就跑。 　　审判大吼，“兄弟们！给我追，为了第二天的安宁！上脊骨之轮，给我撞死他们！” 　　妄想先生逃跑的时候不忘回复。 　　“安德瑞室内禁止使用载具！你违规了！” 　　“闭嘴！我们没有开车，现在是万圣节，只是几个巫妖变装成了脊骨之轮，接下来给你们一个热情的拥抱！” 　　“卑鄙的执法者！”妄想先生抓住绅士和记者的胳膊，他的背后弹射出两个锥角凸起，喷射出火焰，瞬间加速躲过了车轮。 　　“安德瑞禁止使用飞行器！” 　　“只是变装而已，吃我的二氧化氮尾气吧，执法者！” 　　“文学社！等我抓住你们，我就把你们的灵魂掏出来点蜡烛！” 　　“等你们打得过我们黑暗老大再说！” 　　绅士不断拍打着飞行的妄想，“我的头，我头掉了！” 　　二十米外，在三人身后，一个微笑的南瓜头正在地上轱辘地滚动。南瓜头停在原地，那个灿烂的笑容正对着三人。 　　咔，被脊骨之轮碾的到处都是。 　　“现在你不用担心头的问题了，无头骑士。” 　　绅士先生的尖叫声在轰隆隆的滚动声中填充了安德瑞空荡宁静的夜。 　　在脊骨之轮留下的破碎凹陷里，三张纸张孤零零地躺着。 　　走廊的角落中，一个小巧的黑影走了出来，她用尾巴将三张纸卷了起来，薇拉丽兹舔了舔自己的绒毛。“出来吧，姑娘们，这里安全了。” 　　莫瑞、萝拉和费格妮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薇拉丽兹盯着蜷缩在墙角的阴影，波动的影子里还有一个小家伙。 　　“库洛娜，快点出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外面披着一件大斗篷，脸上带着泪痕，颤抖着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就像完全吓坏了的小兽一样，可爱的小脸蛋已经被哭花了，小女孩撑着墙壁，没走几步就蹲在了地上。 　　“薇拉丽兹大人，这里好可怕。杀人的骨头怪物，我不想被点蜡烛。我们回去好不好？”猫咪蹦跳着来到她的肩膀上，伸出爪子揉着她的脑袋。 　　“库洛娜，你可是我的伙伴，女巫的救星，坚强一点，我们的冒险才刚开始！” 　　库洛娜将猫咪搂在了怀里，“呜呜呜，可是大人，这里真的好可怕，为什么我们要到这里探险，漂浮城堡不是有专门的女巫派对吗？而且彷徨之城还有那么多可以去的地方。” 　　“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莫瑞看了看费格妮，重复了一句。 　　“世界上最可怕的具有鬼城气氛的地方是哪？安德瑞学院！这可是莫瑞你自己提出的探险。”费格妮拿出手帕将库洛娜的眼泪擦干净。“现在我们要回去吗？猫猫大人。库洛娜好像坚持不住了。” 　　薇拉丽兹看着那三张纸，一个新的选择从纸上浮现。 　　“那我们就来点简单的。你们看，艾文瑞特那家伙好像要在安德瑞进行万圣节活动。你们不觉得，这个活动简直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吗？我们可是女巫啊，我们才是去上门讨要糖果的最佳人选。我要向艾文瑞特证明，我和库洛娜绝对比他们强，王冠应该属于我们才对！所以，你们的意见呢，小捣蛋鬼们！女巫是最棒的！” 　　“噢噢！不给糖就捣蛋！” 　　四人一猫就这样确定好了行程。 　　对比着手中的地图，薇拉丽兹看了看手中的三张纸。 　　“小费格妮，你觉得这些纸上面的糖果是什么意思，一颗糖的，两颗糖的，三颗糖的。” 　　莫瑞偷瞄了一眼，她对于薇拉猫猫越过自己询问费格妮有点小意见，明明自己才是小团体的头头，这不是显得自己就和笨蛋一样吗？所以莫瑞开动脑筋给出了答案。 　　“我知道，薇拉大人，这肯定是这些社团收藏的糖果数量，一颗糖能拿的最少，三颗糖最多！” 　　猫咪眯着眼睛，“好像有点道理。” 　　“大人，可以把那张三颗糖的纸给我看看吗？”费格妮接过纸张，“高等魔研社、灵魂系降灵学高塔、执行委员会、礼拜堂、院长办公室……这些地方，我记得文莉女士好像叮嘱过我们不要靠近，这些地方都是一些实力强大的人的社团。” 　　薇拉丽兹歪着脑袋，明黄色眼睛里带着大大的疑惑，“所以他们的糖果更多？” 　　“从逻辑上来说，强者得到更多，应该是这样的，只是，我们能要到糖果吗？” 　　“只是要一些糖果，没什么问题吧，难道安德瑞的巫妖都是不讲道理的魔鬼？” 　　“女巫区的元素魔女曾经说过，恶魔是会讲道理的，但是安德瑞人不会。” 　　“……那我们先从少的地方开始，一步步来。”薇拉丽兹从一颗糖的纸上随便找了一个名字。“死灵手办社，如何？” 　　安德瑞的过道除了冷清没有发生别的什么，胆小的库洛娜不那么害怕了，她抱着猫咪，好奇的左右打量那些奇怪的门，安德瑞的门几乎囊括了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款式。 　　看着门板上书写的名字，她们到地方了。 　　薇拉丽兹拿出一顶尖顶女巫帽戴在脑袋上，萝拉在她的脖子上系了一个紫色蝴蝶结。莫瑞的身上都是画上去的缝合伤口，头发里插着一根巨大螺钉。萝拉穿着血色的女仆装，脸颊涂着番茄酱。库洛娜一直带着吸血鬼假牙和斗篷，刚才的眼泪把眼眶上的颜料哭花了，在脸颊上留下黑色的花纹。费格妮披着白布假装幽灵。 　　准备完毕，敲响了大门，在门打开的瞬间。 　　“不给糖就捣蛋！” 　　门后的“巫妖”居然被她们吓得抖了一下。 　　莱尔看着面前的人，“是你们啊，万圣节快乐。” 　　“是疫医啊。”“是疫医先生！”“快点给糖果，不给就捣蛋！” 　　门口的热闹吸引了房间里的闪亮。 　　“老大，怎么了？哦，万圣节到了。”闪亮熟练地从皮袋里掏出了一把温热的糖果放在库洛娜的袋子里。 　　“闪亮，你还过万圣节？真是让我意外。” 　　“魔族的客户给的，万圣节糖果，据说能让人热血沸腾。客户的礼物我不好拒绝，我对糖果没什么兴趣，全给她们得了。” 　　“看来，我把妮娅留在奢靡之杯看着绅士先生的头骨，说不定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怜的妮娅，只能吃些我买的糖果了。” 　　“听说这些糖果在魔族里挺受欢迎的，好像是巫妖吃了也有效的糖果。” 　　莫瑞惊喜地大叫一声，将糖果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居然还有巫妖能吃的糖，赚到了，巫妖能吃，那我们也能吃！” 　　看着莫瑞鼓动的腮帮子，莱尔突然回想起魔族奇怪的癖好，那些战斗狂可不是嗜甜控。 　　“闪亮，魔族给的糖果有啥效果？” 　　“地狱微辣糖，吃了的话，会被点燃。” 　　“……”你怎么不早说。为时已晚，随着莫瑞的咀嚼，莱尔看到她身上出现了细小的火苗。 　　莫瑞完全燃起来了，她张开嘴巴，一道火柱喷射到了死灵手办社，把操纵和变通引了出来。 　　“操纵，快来灭火！” 　　没有多言，操纵使用了自己的能力。 　　“冰封！” 　　极寒的魔力把女巫莫瑞变成了冰雕。 　　自己社员的过火行为，莱尔不知道该有什么方式来面对薇拉丽兹，他见过这只猫咪的完全形态，少数几个敢对自己动手的人。 　　薇拉丽兹的身体下，黑色影子蔓延上了冰层，笼罩在莫瑞身上。 　　反复摸索后，猫咪松了口气，“没有危险，只是糖果的作用还在持续，必须要冰块来抑制，疫医，你的同伴干得不错。” 　　“薇拉丽兹，你难道不生气吗？这颗糖是我们给的。”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糖果的效果而已。你知道女巫区的糖果是什么样的吗？她们的糖果会随机让身体的一个部位变大变小或者变成小动物，现在女巫派对肯定什么都有。魔族的糖果只是身上冒火，这倒是可以接受。”薇拉丽兹的影子变成了翻滚的涌泉，将莫瑞的冰雕吞没。在薇拉的阴影世界，里面的人绝对安全。 　　变通想到了什么，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堆粉色包装闪着星光的糖果，放进了库洛娜的袋子里。 　　“这又是什么糖果？” 　　“无头骑士糖果，它会让你的脑袋变成一个火球。视觉上的变化，只是一种幻觉，这些糖果是德犀利给的。他本来打算在万圣节贩卖一些幽灵糖果，被禁止了。因为真的会变成幽灵。” 　　小女巫对变通先生表示感谢，因为他给了一些真正有趣而且并非让自己一次性使用的糖果。 　　感觉此行不虚，三人一猫挥手准备离开。 　　“请稍等一下，你们是打算在安德瑞挨家挨户的讨要糖果吗？所有社团？” 　　“只是其中的几家而已，我们没时间享用那么多糖。”猫咪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掏出画着两颗糖的纸递给了莱尔，“疫医，你熟悉安德瑞学院，帮我看一看，我应该继续去找哪一家要糖果。” 　　“你们已经有了安德瑞社团的名单？谁这么贴心。嗯……魔法研习社怎么样？魔法研习社的社团成员大都是我的师兄，他们和我一样是学者老师的学生，对于女巫来说，应该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那位学者先生的学生的社团，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值得一试，谢谢你，疫医。” 　　女巫们离开后。 　　“德犀利是谁？我外出的这段时间，又错过了什么吗？” 　　“一个卖小电影的幽灵。” 　　在曾经的某一个时刻，魔研社的魔镜就已经被取消了，所以现在魔研社的门口只是一面单纯的四四方方的全身镜。 　　薇拉丽兹和女巫互看几眼，举起猫爪的小肉球，试探性地在镜面上拍了拍。 　　镜面上泛起了水波，没过多久，镜子的边框上，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抓住镜子的边框。 　　镜子里的画面开始旋转，后面中整个镜中世界开始旋转，最后出现了一个穿着全白衣服站立在水面上的男人。 　　“你们好，我是镜，魔法研习社的社长。”男人优雅地行了一个绅士礼，奇妙的魔法体验和不错的外观以及风度，让女巫们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连库洛娜都大起胆子和他讨要糖果。 　　“万圣节快乐！镜先生，不给糖就捣蛋！” 　　镜微微一笑，“我选捣蛋。” 　　“……”风度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画面里一只铁拳将镜锤出了画面外，他扒拉着镜框将画面拉了过去。 　　“他在开玩笑，女巫会的姐妹们，我是律法，我们魔法研习社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为此，我们特别准备了招待的糖果。” 　　律法转过身体，将镜抓起来，小声说到，“把在房间里的所有社团成员都叫出来，希望你有好好通知他们准备糖果，不然生气的学者老师很愿意和你谈谈。” 　　镜的身体明显地抖了抖，“我通知了！就在三天前，但是社员有没有积极准备，你不能赖我啊。” 　　“你想说什么？你这个社长连底下人都管不着？女巫会没有上门讨要也就罢了，现在她们来了，没有糖果，你也得给我变出来。” 　　镜挥动手臂，镜框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小画面，就像手机中的分屏模式。 　　律法咳嗽两声，“咳咳，朋友们，女巫会的姐妹到魔研社了，你们平时心心念念的她们来了，糖果准备好了没有？” 　　没有回应，一个个小画面里没有传回声音，甚至连人影都没有。 　　尴尬的气氛让律法先生的铁面具变得黑了些。 　　一个房间里两个魔研社成员正在小声说话。 　　“奥爆，你不打算去看看吗？没有糖果，我们好歹好好回应一下律法先生吧。” 　　代号奥爆的巫妖摆弄着手中的一个灿金色石榴大小的十六面体。 　　“不去，麻烦事不参与，研究都没时间，谁会去过什么万圣节。” 　　律法先生发出了声音。 　　“我给你们三秒时间准备，如果你们还是害羞的不敢见人的话，到下一个万圣节之前，我就暂时搬到执行委员会去。镜，我不管了，你们和社长好好相处吧。” 　　卧槽！ 　　所有的小画面里传出了一个个惊呼声，接着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快点找糖果！律法先生跑了，我们就完蛋了！上一次律法先生闭关的时候，镜老大无聊进行恶作剧，我的实验室和滚筒洗衣机一样！” 　　“我的房间直接变成玻璃渣了，我把自己拼起来都花了两个星期！” 　　“哪有糖果！哪有糖果！” 　　“别管了！只要是像糖的东西先拿出来糊弄她们！” 　　三秒钟后，一个个社团成员带着微笑出现在了画面里。 　　“欢迎小女巫！”XN 　　女孩们带着微笑，看着那些被放进袋子里的糖果。 　　“这是冰块……糖！”一个巫妖拿出了一块冰，上面带着几根交叉的管线和一个封印在冰里的小怪物，“夹心的。” 　　“这是泥球……糖，软泥怪最喜欢的糖果！配方是软泥怪，别打开外面的包装纸，如果你们想吃，我建议……用吸管，能吃的，大概。” 　　一个金灿灿的十六面体被放进了库洛娜的口袋里。 　　奥爆先生做出了详细的解释，“改良型奥术炸……糖。外面是坚硬的秘银……糖霜，内部有四十六个有序旋转的奥术矩阵列……花生碎，在魔力液滴……夹心巧克力里，最中间是浓缩秘法核心……榛子。当收到魔力冲击干扰，紊乱的矩阵列会释放核心的能……甜度，给你……不一般的口感体验。” 　　费格妮看着那个金灿灿的十六面体皱了皱眉头。 　　薇拉丽兹开心地感谢奥爆，“谢谢你，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糖果，它一定很美味！” 　　正准备回身的奥爆转回了脑袋。 　　“想要感谢的话，等你（活着）回来，能和我交流一下食用体验吗？我需要记录一些实验数据，方便完善。” 　　奇迹先生将一个圆形团块塞进了袋子里，刚才这个糖果正摆动触须勾住边缘想自己逃出来。 　　费格妮看着奇迹。 　　“先生，这颗糖……是活的？” 　　“是的，怪兽糖。一颗会吃人的糖。你们不觉得糖果一直被你们吃，很不公平吗？被塞入口腔，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融化，只能无能为力地哀嚎着，太惨了吧！” 　　“它不会，当它进入口腔，它会分泌液体腐蚀你们的口腔。但不会杀死你们，因为它会滑进你们的食道钻进胃里，舔舐你们的胃壁，最后把你整个人都吃干净。我真是一个热爱糖果的人。” 　　“……” 　　灵感先生插了一句。 　　“它是甜的，味道还不错，咀嚼会使它分裂成很多份。所以只针对特殊用户。” 　　很多莫名其妙不明觉厉的糖果被塞进了袋子里，费格妮的脸色随着糖果数量的增加一点点凝重。 　　最后一个是律法先生。 　　“我的糖果，相比他们可能没有那么出彩。”他讲几粒白色药丸一样的糖果塞进了袋子里。 　　“我发明的律令糖，会让使用者的身体按照指令做出一些动作，这词是僵死糖果，它会让你们的身体变成僵尸，没法活动。挺无趣的糖果。” 　　费格妮面无表情地抓起了僵死糖果。 　　“不，律法先生，你的糖果是最好的。” 　　费格妮诚恳地感谢了律法先生，将另一颗交给了萝拉。 　　“费格妮，偷吃不好。” 　　“萝拉，库洛娜是薇拉丽兹大人的凭依，她们是一个整体，库洛娜可以借此抵御所有威胁。但是我们不是，如果你还想过下一个万圣节的话，就听我的话，吃糖。” 　　“好……好吧。” 　　扑通两声，费格妮和萝拉像尸体一样躺下。 　　库洛娜看着倒下的同班发出了惊呼声，“薇拉丽兹大人！费格妮和萝拉……” 　　猫咪把两人放进了自己的阴影世界，“没什么，库洛娜，她们只是选择了最好的方式。”黑猫看着库洛娜手中的袋子，“这些糖果，想找个能分享的伙伴都难啊。” 　　“有了！”猫咪从库洛娜的肩膀上跳了下来，“库洛娜！糖果够吃了！我们该去找伙伴分享了，快点跟上！” 　　库洛娜转身，对着挂在墙上的魔研社满门英烈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魔研社的大家，万圣节快乐！” 　　“万圣节快乐！”XN 　　律法看着远去的一人一猫，轻声喃喃道。 　　“希望别在安德瑞吃啊，损失挂到我们头上可就不好了。” 　　薇拉丽兹敲响了画着酒杯图案的大门。 　　门开了。 　　“妮娅！我们来玩了！” 　　“是薇拉猫猫！”妮娅伸出触手爬到了库洛娜的身上，伸出手指抚摸着猫咪的绒毛。 　　“我们带来了糖果！妮娅，一起吃吧！” 　　“糖！吃糖！猫猫可爱！”妮娅舞动着触手，在一个触手上，有一个头骨带着莹莹光芒。 　　薇拉丽兹眯起了眼睛。 　　“妮娅，你手里的是什么？” 　　“是绅士的脑袋！莱尔让妮娅看着。” 　　猫咪露出了人性化的笑容，“妮娅，借我玩玩吧，我也想摸摸那家伙的脑袋。” 　　“但是，妮娅答应过要好好保管的……” 　　“我也可以保管啊，我是那家伙的好朋友，他一定不会介意的！” 　　“那，好吧。” 　　绅士的头骨成为了薇拉丽兹的玩具。 　　“那么，开始吃糖吧！”薇拉丽兹从袋子里拿出了那个金灿灿的十六面体，“我要从最美味的开始！”猫咪张开了嘴，尖牙和发光的表面碰触在一起…… 　　结束了调试躯体和实验，有点疲倦的莱尔来到了奢靡之杯的的门前。 　　“不知道妮娅有没有好好听话，呆了这么久，一定很无聊吧。” 　　他打开了门，看了一眼，关门。后退三步，深呼吸三次，重新将门打开。 　　球形的。 　　奢靡之杯内部的空间变成了一个球形。华丽的窗帘，座椅，水晶灯，通通都消失了。 　　在凹坑的中心，库洛娜躺在一边不省人事，妮娅和薇拉丽兹缠绕在一起，阴影和触须在地板上随意摆动。她们轻微起伏的身体发出酣睡的呼吸声。 　　莱尔将手中的碎片捡了起来，一块细小的骨片上还附带着猫咪的爪印。 　　莱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给糖，就导弹？” 第二百三十五章 曾经的友人 　　女巫集会是在一片密林里，这是穿过朦胧雾气后已经确定的事。伊斯塔拉在指挥姐妹搭建帐篷的立柱，那是两根高大的圆木，彼此相对距离应当维持二十米，如果误差超过一米，女巫帐篷中就会有几个姐妹的房间没有展开或者被扯碎。文莉看着坐在粗大木桩上看着年长姐姐布置的小女孩们，她们没有和莫瑞一样得到优待，此时只能双手托腮坐在木桩上。这样的圆木桩到处都是，显然这里曾经属于密林，直到最近才被垦伐。 　　“文莉女士，我们的准备工作完成，和邻近的女巫族群的接触也十分顺利。”伊斯塔拉捧着一本蜡皮账目来到文莉面前，她的身后跟随着那些带着任务准备出发的女巫。 　　“有你在，真是我的幸运，伊斯塔拉。”被称赞的伊斯塔拉用手拉低自己的帽子，被帽子挤压的碎发遮挡住雀斑脸颊上的红晕。 　　“文莉大人，营地这边我一定为你管理好的，所以大人请放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文莉抚摸着伊斯塔拉的脸颊，露出微笑，像一阵清风一样飘走了。 　　复仇女巫的营地在集会的另一边，当文莉顺着路径移动向上时，看着变得陡峭的地形，她才意识到，这次的女巫集会是在山上，至少是半山腰的平坦区域。那些雾气并不是什么巫术造成了，而是海拔高度凝结不散的水汽。 　　“复仇女巫还是这么喜欢高耸的地方，也许她们更适合做乌鸦。” 　　“不错的比喻，文莉。”就在十米远的位置，一个穿着像是刚从药瓶里爬出来的湿漉漉的女巫回应了她。她的衣服像是一层地皮，上面长着一些青草和小蘑菇。她的皮肤带着类似油脂的光泽，五官圆润，眼瞳中还带着一种长期居住在山林里，缺少文明气息的浑浊。但那时不时出现在眼底的光点让人怀疑那是不是一种伪装。她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女巫，或者说巫婆。实际上女巫的角色确实是以她为原型，她是隆杰文妮，最年长的森林女巫，童话中那个居住在深山中熬制药剂的女人。悠长的寿命转化成了睿智，在文莉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模样。文莉一度隆杰文妮会不会比自己活得更久，事实上确实如此，如今她以死去，但这位长者依然在微笑着。 　　“好久不见了，隆杰文妮。”几乎所有现存的女巫都曾经接受过她的恩惠，在女巫中，隆杰文妮一直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好久了吗，文莉，上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对我来说就像昨天一样。你依旧是那么光彩照人，时间并没有改变你，文莉。” 　　“隆杰文妮，提示一下，我现在已经死了。” 　　“哦，文莉你已经变了，”她就像一个听说子女长大要搬出去住的老人一样，握着手杖苍老手指交叠在一起，她抬头看了看文莉，带着皱纹的嘴唇抿了一下，“所以，你现在没法给我一个拥抱了，是吗？” 　　文莉露出了笑容，她张开双手，将矮小的隆杰文妮搂在了怀里，“当然不是，我可爱的隆杰文妮，只要你不觉得我冰冷的话。” 　　隆杰文妮将蹲伏的文莉放进了自己的斗篷里，就像自然本身在拥抱文莉。 　　“你依旧是我认识的文莉，孩子，仙度瑞拉的遭遇，让我以为我失去了又一个朋友。听到你复生的消息，我很害怕，我怕死亡会把一切变得更糟。但是，亲爱的，你在我眼里没有任何变化。你没有向死亡屈服，文莉，你的灵魂依旧是热的。”隆杰文妮的话还没有说完，她自己就咳嗽了起来，从斗篷下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小瓶糊状的药剂，灌进嘴里，咳嗽终于好转。 　　“但你的身体也真是够冷的。” 　　一个小小的玩笑将两人拉回了以前，她们结伴朝山上走去。 　　“隆杰文妮，你也是来询问瑟塞拉的吗？关于这场集会的目的。” 　　“疑问停留在每一个巫母的心里，这场突兀的集会吸引着每一个人。我收到了复仇女巫的通知，我们回到那里集合，每一个巫母。”隆杰文妮看了看文莉，“看样子，你和瑟塞拉的小别扭还没有结束。已经十年了。” 　　“那可不是小矛盾，我们的意志和目标已经背道而驰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没有和解的可能。” 　　“是吗？”隆杰文妮看着在文莉手背上的亮银色图案，“在我看来就是小别扭，你们的追求斌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为了女巫更好的生存。在未来，一定会有一个契机让你们回到过去，毕竟，你们的联系，已经超越了血脉。” 　　“我并不看好你的观点，因为瑟塞拉只是一只自以为是的雌乌鸦。” 　　两人终于找到了那个黑色带羽毛的大帐篷，它在一片葱翠的针叶林里绝对显眼。隆杰文妮已经开始一瓶瓶给自己灌着药剂，这里的海拔一定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稀薄的空气对这位长寿者是一个挑战。 　　“快点进来，文莉。”隆杰文妮已经钻进了帐篷里，这外面不是刮动的冷风可够她受的。 　　帐篷之中是另一个世界，黑色背景下不得不悬挂许多点燃的烛火，但灯架也是糟糕的冷色调，中心是大厅，两侧有螺旋阶梯通往两侧的房间，走廊上一个个复仇女巫正在观察着坐在中心的各个女巫族群的主母。 　　这里，文莉相当熟悉，她直接看向记忆中的那个位置，原本那个石块堆砌的庄重王座上，如今放着一个篮子。 　　那是猫窝，文莉会心一笑，但那只叫做薇拉丽兹的猫咪并不在。 　　瑟塞拉坐在王座右手第一个位置。她的形象没有改变，说她是一只乌鸦，一点毛病都没有。她披挂着那件用羽毛编织的大裘，齐腰长发中露出黑普森雀的翎羽做的发带。她的鼻梁高挺，高挺的已经打破了原本精致五官的平衡。浓厚的烟熏妆让她看上去老了十岁，还带着一种恶毒。实际上，瑟塞拉确实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 　　瑟塞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的身材修长，在大裘下，纤细高挑的肢体，幽雅的曲线，她成为了一众巫母中外表最出色的，她的讥讽也是如此。 　　“隆杰文妮，你把什么东西带进来了，我们可不是你培育的蘑菇，也不是什么食腐豺狼或者秃鹫，我们不吃尸体。”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承载素体库洛娜 　　复仇女巫有着非常强烈的集体意识，正如同她们狂热追求到苛刻的荣誉意识。这也是她们能够沉浸在复仇之中的原因之一。而现在，复仇女巫的团结表现在了对对手的嘲笑中，瑟塞拉的话音未落，周围围观的女巫就跟随她们的巫母发出了嘲笑声，就像麦田上喧嚣的乌鸦。 　　文莉并没有多余的表示，就好像听到耳边的蚊虫嗡鸣。她眼神冷淡，直白地看着和她对视的瑟塞拉。 　　“瑟塞拉，文莉是死之女巫的巫母，她原本就是我们的一员，现在自然也有资格倾听我们的会议。更何况，她能进入有复仇女巫的集会，不正代表着，你身后那位的授意吗？”隆杰文妮指着石头王座上的猫窝，提醒复仇女巫中的变化。 　　瑟塞拉看着隆杰文妮佝偻的后背，眼神中的恶意终究没有涌出。她恶狠狠地看着隆杰文妮，“她的存在不会带来任何改变，隆杰文妮，你们阻止不了我。” 　　“我并没有想阻止你，亲爱的瑟塞拉，我只是希望你的计划能更完美，两只耳朵能听到更多。” 　　巫母议会就是女巫的首脑会议，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她们是女巫，她们擅长洞察人心，她们了解彼此，所以，这里交谈的一切都更直白。她们会直接寻求帮助，而不是把自己的欲望埋藏在一圈圈编织的网中，等着谈话对象自己落入。虽然私底下恩怨不断，但这场会议中她们都保持着绝对的亲善，因为现有环境没有给她们勾心斗角的闲暇。进入巫母状态的瑟塞拉甚至和文莉达成了几项互惠互利的协议。 　　但这次女巫集会的互助环节非常简洁，大家心里都有着想法，都在观望着那位高傲矜持的瑟塞拉，等着她提及自己的真正计划，那个描绘中女巫群体美好的未来。 　　闭目的瑟塞拉睁开了眼睛，她的视线正如同出鞘的刀锋，在所有人身上一扫而过。 　　“你们都在期待着，我感受得到，正如同我带着族群每次去反击那些伤害我们的人，看着那些被折磨的姐妹尸骸一样，我感受得到。” 　　“巫术，独属于我们的力量，它改变了我们，我们不再被男人锁在居所里，或者当成玩物。它给我们带来了作为一个独立生命的尊严，甚至是超越死亡。” 　　“我很失望，我们有些同胞将这种祝福当成了诅咒，她们会因为自己的巫术而惴惴不安，她们厌恶这样的自己。我知道，你们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的自卑感。你们觉得，我们是另类，是怪胎，我们原本是女人，应该相夫教子，呆在自己的三亩地里，祈祷着上帝，祈祷着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合格的支柱。” 　　“你们错了！贱人们！神明创造的我们，生来是自由的！我们不是任何人的附庸！我们也是高贵唯一的灵魂！我很骄傲！我为自己是一名女巫而感到自豪！比起温暖恬静的居室，我选择了物竞天择的荒野！因为这片土地上的威胁时刻在告诉我，我的存在有着超过二十五磅肉块的价值，我在为自己而活！” 　　“我不是第一个发声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哪怕我们都不存在，女巫不在，巫术也不在，终究会有女人站出来，为我们神赐的权利发声。” 　　“国家需要国王，城镇需要领主，我们女巫也是，我们要团结在一起，必须要有一位强大的领袖，我们的主母。” 　　瑟塞拉停顿了片刻，“这个人选当然不是我，虽然我很乐意那么做，但我没有引领女巫的魄力。我还不够强大。” 　　“你们应该知道最终女巫计划。最古老庄严的巫术。一个祭坛，一个有着卓越潜力的素体，一股强大的力量。我们会亲手带来我们的领袖，所有女巫的主母，她会带领我们，建设属于我们的国度。”瑟塞拉看着沉默的文莉，眼睛里带着笑意，“一个不会被摧毁的国家。” 　　山峰的尖端突破了云层，露出了一个尖角。这里并没有浓雾，虽然依旧冰凉，远处不寻常的光亮和太阳相互对应，给原型祭坛中心的黑色雕有怪诞花纹的立柱染上了几分暖色。少女跪坐在仅仅是注视就让人胆寒的黑色立柱正下方，她穿着轻盈的黑羽织布，冷风拍打的羽毛在簌簌作响。她朝着诡异的石柱祈祷，虔诚地如同一个修女。 　　一团阴影爬上了少女的后背，爪子拍掉了她的帽子，深蓝色浅碎短发被风吹起了边角，露出女孩稚嫩青涩的脸，一个美人胚子。 　　“库洛娜小可爱，想我了吗？”阴影变成猫的形态，薇拉丽兹趴伏在她的肩膀上，用自己的尾巴替代了她的围脖。 　　库洛娜转过了脑袋，水灵的眼眶里，担忧已经转化成了泪水。 　　“薇拉丽兹大人！呜呜呜，我到哪都找不到你，我好害怕……” 　　看着少女哭得梨花带雨，薇拉猫猫的心里对自己偷跑的行为产生了一点点罪恶感。但毕竟是猫咪，想要追求自由的自己是没有错的喵！ 　　薇拉丽兹伸出自己的小肉球替她擦眼泪，她之前也试过用舌头舔，结果长着倒刺的舌头让库洛娜哭得更大声了。她的肌肤就像婴儿一样稚嫩，真不知道一名生存在荒野的复仇女巫是怎么保持肌肤的。 　　薇拉抬头看着那根黑色的立柱，庄重的气息压在了猫咪的身上。 　　“所以找不到咱，库洛拉就来柱子这等着了吗？这里好高，而且冷。” 　　“库洛娜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薇拉丽兹大人带来的石柱了，如果祈祷的话，您说不定能听到的吧。” 　　薇拉看着那双倒映着自己的柑橘色眼瞳，这个傻丫头真的这么做了。 　　“这根柱子可不是有求必应的神明哦，它只是咱的成年柱石，在咱的家里，只要有孩子成年就会立下这么一根柱子，咱搬过来，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哦。” 　　黑猫从库洛娜的肩膀上跳了下来，压着她的衣角往山下拽。 　　“是要回去了吗？薇拉大人。” 　　“咱们去集会上玩吧。” 　　“不行！薇拉大人！瑟塞拉大人说我们是女巫的希望！我们有着重要的作用！我们应该在祭坛这里养精蓄锐。” 　　薇拉猫猫歪着脑袋，维持严肃的库洛娜看上去好无聊，就连她哭泣的时候都比她现在可爱，只是麻烦一点。 　　“库洛娜，和你朝夕相处的咱，和复仇女巫的瑟塞拉，你听谁的话？” 　　“唔……瑟塞……” 　　“嗯～～～”薇拉猫猫拉出长音，嘴巴也瘪了下去。 　　“是薇拉丽兹大人，库洛娜听薇拉大人的话！” 　　猫咪可不吃这一套，她倒在地上，四脚朝天，身体像毛毛虫一样扭动。“咱不管，好生气啊，库洛拉最重要的人居然不是咱，咱不要和库洛娜玩了，咱也要哭，呜呜呜。” 　　这下轮到库洛娜慌了阵脚，她手足无措，最终答应了薇拉丽兹的要求。 　　“那咱们就去集会玩一小会儿，在姐姐们来找我们之前回来，一定要哦。” 　　“嗯嗯。”薇拉猫猫露出微笑，傻丫头，等下开心了，你要是还能找到北，我也会把它变成南。 第二百三十七章 面瘫的火焰女巫 　　“伊芙，我觉得这是一个烂主意。”弗兰妮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她趴在自己特意采购的机械设备上，对着在一旁的友人抱怨着，两人站在集会的一个小展台上。 　　弗兰妮看着过往的女巫，和几个体型单薄的女巫对视一下，视线又在下一秒挪开。 　　自己的同伴终于给出了回应。 　　“什么？” 　　“我说，我们替代元素魔女在这里招新是一个烂主意。”费兰妮期待着同伴的回应，因为其他过往的女巫看她们的古怪视线让她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 　　“什么？”一样的答复，充分证明了，伊芙只是在敷衍自己。 　　“你能不能把那该死的酒瓶放下来！” 　　灰白短发的伊芙站在木板的柜台上，几个顶端点火的酒瓶被她一个个抛在半空中，就像表演杂技一样。 　　“不能，这份工作需要我全心投入，我在玩火，费兰妮，你也在玩火。” 　　“我完全不知道，你丢酒瓶的杂技和我这边的刨冰机怎么能吸引新人。我们是女巫！女巫！我们是巫术的追求者，而不是耍杂技的或者是厨师！” 　　伊芙将空中跳动的酒瓶一个个放下，带着火焰的酒液被倒进了杯子里，摆放在柜台上。她冷淡地看了一眼毛躁的同伴。 　　“你在侮辱厨师。”在弗兰妮即将跳脚的时候，伊芙机智地找回了话题。 　　“帮元素魔女招生的主意确实很烂，但也别无他法。居住在彷徨之城的女巫区已经宣布不再介入女巫的争斗，她们选择了和平，就和我们一样，不得不说，定居在一座移动城市真的是最安全的选择。女巫集会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执念，其实我们心中都有仇恨的种子，我们像凡人一样没有那么豁达。选择安定的元素魔女没有资格进入女巫集会，只能委托我们死之女巫。” 　　“结果效果并不好。” 　　“别对自己抱有期待，我们和这些女巫也有着区别，死亡的名号会让我们成为她们的不安来源，所以，做好我们自己就可以了，做出努力，然后失败。” 　　伊芙将酒瓶摆放好之后，伸手抓住了柜台最边侧正在移动的杯子。慢慢移动的酒杯被她轻松按住，红色酒液上方搅动着波纹。伊芙的手抓住了空气，她看着酒杯前的位置，声音空洞如同机器。 　　“你还没到该喝酒的年龄，小妹妹。” 　　伊芙的手中，一只蜡白色的小手出现，色彩在空气中慢慢延伸，一个穿着破碎衣物的小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就和伊芙一样，面无表情，在弗兰妮眼中甚至就像看着镜子的两面。 　　头发杂乱的女孩想要活动一下手腕，但被伊芙死死抓着，试探三次后，选择投降。 　　“我需要酒，大姐姐。” 　　“做什么？下次套近乎加点形容词，美丽的或者漂亮的，这样才能打动别人。” 　　“我想用酒清洗伤口，漂亮的大姐姐。” 　　“看来你也是一个聪明的小家伙，形容词对我无效。” 　　“……” 　　伊芙抓着女孩的小手转了一圈，“伤口呢？” 　　“在别人身上。” 　　“带我去，我就把酒精给你。” 　　“好。”小女孩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 　　伊芙也点头回应她，“弗兰妮，在我准备酒精的时候，抓着这丫头，她想逃跑。” 　　弗兰妮按照要求抱住了小女孩，还在周围的空气中凝结出一些小冰晶。 　　“伊芙，你怎么知道她要逃跑的，她完全和你一样是个面瘫，你们有特殊的交流方式。” 　　“看眼睛，她还不擅长说谎。”弗兰妮按照伊芙的说法看着怀中的小女孩，空的，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个被耍弄的自己。 　　伊芙已经准备好了酒液，牵着小女孩就像家人一样前进。小女孩的视线还停留在那杯红色的酒液里。 　　“那杯度数很高，如果你不是想消毒，折磨人可以使用那个。” 　　小女孩把两人带到了一座帐篷后和凸起丘陵接触的隐秘角落里，这里有几根断折带叶树枝做的粗浅伪装，伪装下是一层土黄色的幕布，一个蜷缩的身影在幕布之下，在帐篷的帆布上。又是一个小女孩，她的肩膀上有一条深刻的伤口，可以从中看到深处暗红色的血肉。 　　她就像睡着了一样，睡梦中还在做着噩梦。但实际上这个小姑娘正在承受饥饿、寒冷和虚弱，这样的生命抗不过即将到来的冬天，多半会在这里夭折。 　　“莲卡是我的朋友，在我被父母赶出来的时候，是她收留了我，但是，很快她也成了女巫。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我的存在……”伊芙一边清洗着莲卡的伤口一边听着女孩的自言自语。 　　“你叫什么？” 　　“杰奎琳。” 　　伊芙在莲卡的嘴里到了一些酒水，就酒瓶递给了杰奎琳，“要喝一点吗？” 　　“你刚才说……未成年不能喝。” 　　“我又不是你的妈妈，没必要听我的话。” 　　“我不要喝。”杰奎琳将注意力转移到莲卡的身上，酒水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脸红的莲卡神色平和了许多。 　　“为什么不包扎伤口？” 　　“我不会。”伊芙大方地表示了自己的无能，丝毫不在乎大人的形象。 　　“那个……”在不远处，一个带着黑猫小女巫出现在了四人身后，库洛娜的手掌在面前合握，“我会包扎，可以让我试一试吗？” 　　伊芙和那只安卡拉黑猫互相看了一眼，让开了位置。 　　库洛娜从身上摘下一片宽大羽毛，快速包好了莲卡的伤口。 　　“她需要休息，温暖的食物和炉火，我是一名复仇女巫，我可以提供这一切。”库洛娜小心地看着低她一头的杰奎琳，等待着孩子做出自己的选择。 　　杰奎琳看着伊芙。 　　“我想去你那儿。” 　　伊芙将莲卡搂在了怀里，带着众人朝着死之女巫的营地走去。 　　“可以去，但是你不能加入我们。” 　　“为什么？” 　　“因为我是死之女巫。” 　　杰奎琳紧跟着伊芙的步伐，倔强地迈着小步子走在第二位。 　　“死亡之后，会很快乐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很快乐。” 　　伊芙停顿了一秒，看了看弗兰妮，再低头看着杰奎琳，“你的错觉。” 　　库洛娜跟在她们后面，一方面担心莲卡，另一方面担心自己。“薇拉大人，我们真的要进入死之女巫的营地吗？我听瑟塞拉大人说，死之女巫和我们好像关系不太好。” 　　薇拉猫猫弓着身子，舒了一个懒腰。 　　“当然要去，死之女巫都是好人喵，而且正好有和库洛娜年纪相仿的可爱女孩子，你们可以成为玩伴。” 　　营地里，薇拉猫猫带着库洛娜和带着一大堆礼物的莫瑞三人汇聚在一起，莲卡被交给细心的伊斯塔拉照顾。 　　伊芙和杰奎琳一大一小两个女巫坐在营帐里的篝火旁。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杰奎琳的声音斩钉截铁，丝毫不似一个十一二岁女孩的果断。 　　“你没机会的，身为亡者的我，没什么想要的。” 　　杰奎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抱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篝火中的火光出神。 　　“……” 　　伊芙伸出了手掌，火焰，在她的力量下，变成一个旋转跳舞的火人。 　　“我听说，学习火焰巫咒的女巫都会变得非常热情，我感觉不出来。” 　　“杰奎琳，你能帮我证实这个观点吗？你能做到吗？一个热情的女巫？” 　　杰奎琳的眼睛里，带着火焰小人跳动的火光，她把脸埋在膝盖里，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话。 　　“我可以试试。”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复仇之影 　　集会在几天之后接近尾声，还剩下最后一个节目，一个早先通过各名巫母传达到各个女巫族群的节目。对自身的肯定，对未来的展望。 　　在一个夜晚，月光被浓雾遮掩的夜晚。 　　文莉和死之女巫已经收拾好了她们的帐篷，除了在巫母会议上和其他族群达成的协议外，死之女巫几乎没有收到一个新人，好在她们本来就打算置身事外。就像文莉所说的，现在死之女巫要做的，就是欣赏一场由复仇女巫的巫母瑟塞拉带来的关于梦想的滑稽表演和空谈，在她们鼓掌彰显自己的参与态度后，就可以回安德瑞继续和巫妖玩耍了。 　　莫瑞、萝拉和费格妮在交流自己的旅行心得。前几天她们在神奇猫咪薇拉丽兹的介绍下，认识了新的女巫同伴库洛娜，一位复仇女巫，四人的相处居然非常融洽，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库洛娜说，今天会给我们一个大惊喜，好想知道那是什么。” 　　“等待不就好了，我们正在目睹的路上。” 　　死之女巫在山坡上行进，就和其他女巫族群一样，组成了浩荡的队伍，一条条人影组成的黑线成为山脉新的外衣。抬头望去，寒风吹动那些破旧的衣裙，她们就像忍受苦寒的虔诚朝圣者。 　　穿透那一片挡在眼前的云雾，吸引视线的自然是那个突兀立在祭坛中间的黑色石柱，云雾之上皎洁的月光和视线尽头的远方那一抹光亮都没有干扰到石柱的暗沉，它就像一片悲伤之地的地标，已经固定了这里的氛围。阴沉和怪异对于死亡的文莉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反倒是远处那一点不自然的光火让她心中起疑，那就像坠落在大地的星辰，在黑暗中长明不灭。 　　瑟塞拉的靠近干扰了文莉对远处光明的探寻，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发现她的饱满嘴唇居然翘起，挂着温和的微笑。 　　“你来干什么？” 　　“欣赏失败者的颓丧，这会让我心中的快意更加甜美。” 　　祭坛上，身披黑纱的库洛娜跪坐在石柱前，沐浴在余光下，她的身躯上衣物皆已褪去，细腻的肌肤就如同月光一般洁白，瘦弱的少女跪坐在带着诡异巫术光亮的古老符文里。 　　就像献给邪恶的祭品。 　　文莉的耳边，瑟塞拉的声音如同晚风。 　　“我又一次做到了，古老的仪式。” 　　“是的，瑟塞拉，就和你上次做到的一样完美……但是你最终会失败。” 　　“薇拉丽兹可不是那一个潜力惊人的小女孩，虽然那个女孩的魅力让女巫着迷，但美貌并不是力量。” 　　“是吗？但是仪式之后呢？你没有告诉那只黑猫吧，每一个被唤醒的主母都不是自由的，她是被我们用力量的诱惑绑架的傀儡，一个注定要成为我们主人的傀儡。主母会成为我们的主人，被我们拖累，否则，她体内的巫术力量会撕碎她，和周围的一切。” 　　“没有什么是自由的，所谓的自由，只是我们感受不到局限的牢笼而已。”瑟塞拉的眼睛眯起，眼神中的寒光也变得锋锐，“再说了，谁说我一定会欺骗和隐瞒？上一次的教训告诉了我，欺瞒的行为总是会付出代价。” 　　“你的意思是……” 　　“薇拉丽兹，我的未来主母，早已知晓关于唤醒仪式的一切。我可不是那个将一切玩弄最后失手的人。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彼此利用。只要能达到我所期望的未来，我自己也可以被消耗。薇拉丽兹，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用自由交换力量，成为我们的主母。” 　　瑟塞拉看着文莉的惊愕露出怪异的微笑。 　　“薇拉丽兹，是和我一样的复仇者，不，她的仇恨，比我浓郁万倍。” 　　天更暗了。 　　月光被黑影绑架，在天空中发出无助的呼喊。天空中翻滚着浪涛一样的暗影，笼罩在女巫的头顶，就像随时准备倾覆的海浪。 　　在那片连接在黑色石柱顶端的影潮中，出现了两道炽烈的光芒，如同冰冷的火焰，如同冰面上的寒光。黑猫的眼睛注视着众人，那光芒就像能把灵魂冻结。 　　薇拉丽兹从石柱顶端跳下，带着那一片涌动的暗影潮流，就像滴入清水中扩散的墨汁，吞没了祭坛中心的库罗娜。 　　蠕动的黑暗中，库洛娜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就像在承受恐怖的折磨，站在一旁的小女巫纷纷躲闪，但这一幕已经成为她们的噩梦。 　　尖叫声已经扭曲到变形，如果真的聚精会神地倾听，你会发现最后的声音和之前明显的差异。最后一声轻微的叹息，不再稚嫩的，带着一种别样气质的声音。 　　阻挡在眼前的黑暗变了样子，它变得轻盈且单薄，变成了一条柔滑的布匹，在空中随风舞动。黑影中，走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性。她的身躯远超这个时代的高挑，外貌神态看上去二十岁左右，身体发育到了唯美艺术品的极限，丰盈的曲线，修长而又饱满的大腿被一层黑色胶质衣物包裹，黑影在她曼妙的肢体上蔓延，组成了她的外衣。她的头发细长而有散乱，就像是狮子的鬃毛，和侵略性的眼神一起给这个女人增添几分野性，琥珀色的竖眸中，隐藏着狡黠和智慧。 　　她出现的刹那，一股压迫感就出现在了女巫的身上，复仇女巫早已跪拜她们的主母。 　　瑟塞拉谦卑地走了上去。 　　“我的女主人。薇拉丽兹主母。” 　　女人面目表情，但那双看着瑟塞拉的目光就像在微笑，她的声音甜腻，就像在亲吻你的心脏一样，一股堕落和迷醉的趋势会使你打开心房，屈服于她。 　　“瑟塞拉，跳过繁文缛节，开始我们想要的部分。” 　　三个女巫被抬了上来，那是三个没有族群的女巫，她们的实力已达三阶，但现在孱弱如婴孩。巫术的力量侵蚀了她们的躯体，她们的脏器已经接近停摆。女巫的生命是短暂的，会随着力量的提升戛然而止。 　　薇拉丽兹伸出自己如稚嫩竹笋的细长手指，掌心里，黑猫一样的暗影倾泻而出，钻进了女巫的身躯里。 　　“我的族群，在暗影中狩猎。” 　　黑影如同火炬，在三个女巫的身上燃烧，当暗影完全融入她们的身躯之后，原本病入膏肓的女巫睁开了他们的眼睛，和薇拉丽兹一样的兽瞳，她们的头顶竖立着一堆猫耳，细长的尾巴在随意摆动，指甲尖利如同利爪，尖端闪着寒光。 　　她们变得敏捷而强大，力量已经进入了四阶的层次。 　　成功了，女巫的主母出现了，她给予了族群恩赐，女巫的生命不再被器官的衰竭掌握。她们的前路如同其他种族一样光明，并且更加强大。所有的女巫都欣喜地看着新的主母，她们的拯救者。 　　“薇拉丽兹大人，请允许我追随你！”“我也是！”“我也是！” 　　薇拉丽兹露出微笑，和瑟塞拉的一模一样。 　　“不，这些还不够，我的姐妹们，我们并没有完全的强大起来，我们的肉体得到了救赎，但精神还没有，我们依旧是那个自以为弱小的人，除非，我们克服了自己的恐惧，自己做自己的主人。” 　　“薇拉丽兹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被抛弃，被伤害，逃避，躲藏，恐惧和麻木。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们承受了这些？我们失去了家园，被圣光自诩的正义吞噬了我们美好的一切！现在，你们还要继续忍气吞声假装自己没有受伤吗！” 　　文莉心中产生了糟糕的想法，心中的预感就和警铃一样在回响，她冲向了瑟塞拉，抓着她的衣襟，失态地尖叫着，“回答我，瑟塞拉，我们在哪里，那个远处的光亮是哪里！你在筹划什么！” 　　“这里是哪里？就和你想的一样，文莉，这里是布林克因斯兰彻山脉，那里……” 　　薇尔莉特挥手将笼罩在周围的云层撕裂开，在视线的远方，有着一座被光芒包裹的城市，黑暗中依旧光明，正和所有女巫眼中的火光一样。 　　“我们的敌人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酣睡，享受着我们曾经失去的一切！难道我们就这样趴伏在冷风中看着他们享受自己的安宁！建立在我们姐妹尸骨之上的安宁！狩猎开始了，我的姐妹们！让他们体会我们体会的一切！他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那里是圣城洛卡罗特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遗失的家人 　　跟随着商队穿过那宏伟的城墙，莱尔感受到了人类文明的宏伟和对圣光的推崇。圣城洛卡罗特的城墙是纯白的，坚硬的大理石结构被抹上了一层层白蜡，你从很远处就能看到这样的奇景，在它出现在地平线的时候，你能看到白色的高墙随着太阳一同升起。 　　洛卡罗特城在圣光礼典的时间段是全开放的，当然，这个“开放”只是针对人类，一个个身着铠甲的圣骑士穿越城门，向鱼群一样涌入城中。莱尔用金币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对圣光感兴趣的贵族，他从法理上来说也确实是贵族，如果纳斯兰家族没有被确定灭亡的前提下。 　　通过马车的窗帘，莱尔端详着这座城市，干净，整洁。这里的居民酷爱白色，房屋是白色，衣服是白色，行走在路上，结合着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确有一番圣城的景象。 　　商队的主人是一位树脂商人，名叫汉斯，他是一个热情的人，不排除莱尔金币的额外作用。他会在每一次圣光礼典带着大量水白树脂来到这座城市，有时候甚至倾家荡产筹集原料，因为他肯定会大赚一笔。凡是关联到宗教或者信仰的生意总是能提够很多的附加价值，水白树脂甚至是洛卡罗特在圣光礼典期间的必须品，每到这个时候，这里的居民都会对他们的城市清洗，重新涂抹一层洁白的树脂或者白蜡，圣光礼典是这里最重要的节日。 　　汉斯将莱尔送到了一家旅店的正门前，这是他推荐的价钱最公道的服务最优秀的旅店，如果不是这里不提供货物的保管服务，汉斯很乐意和他慷慨的本尼撒老朋友做个伴。本尼撒是莱尔这一次想出的化名。 　　这家名为狮王之傲的旅店干净漂亮，但没有纳兰尼亚龙舌兰酒吧的那些花草，缺少了一些生活的气息，看上去正经地甚至像是卡珊戴尔的治安处。 　　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洛卡罗特的建筑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他们的建筑边角会保留一圈高二十厘米左右的石灰台阶，在建筑的最外侧，连绵不断的一层，就连进出的门扉都没有落下，这节门槛在莱尔看来不太方便，客人不注意容易摔倒，而且这样门扉就只能朝里开，边角中还容易夹杂着一些难以清洁的灰尘。但即使如此，洛卡罗特的每家每户都有着如此的“小围墙。” 　　狮王之傲的老板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从他挺拔的身躯和谈吐，他可能曾经是一名士兵，也许膝盖中了一箭。他面带微笑，给莱尔准备了一个他称为最好的房间。 　　坐在干净到空旷的房间，打开窗户，莱尔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对着窗台的，是一座漂亮的教堂，洁白的大理石每一块之间严丝合缝，彩色花窗描绘着一个个天使，在天使的羽翼之后，唱诗班圣洁的歌声伴随着暖风，吹拂到莱尔的耳畔。教堂顶端的圣十字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能让幸福这种抽象的感触具体化的光芒。 　　唱诗班的圣曲进入尾声，在牧师的温和微笑下，年轻的修女在行礼之后，三两成群的离开了这里。其中，还包括着一个铁疙瘩，几个小修女跟随在她的身后。 　　“卡莲姐姐，你唱的真是太好听了，回来和我们一起做修女吧。” 　　卡莲摇了摇她的头盔，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不要，我要做圣骑士，修女什么的，太弱了，还不能抡锤子。” 　　“可是，卡莲姐姐，你最开始就是唱诗班的啊，你最开始也是一位修女。” 　　“我不做修女了，父亲大人给我传承了圣骑士之路，我一定好好继承他的意志！” 　　一个小修女看着卡莲的铁疙瘩。 　　“卡莲姐姐，我的姐姐告诉我，圣骑士要经过严苛的训练，胸部不会再发育的哦，会变成硬邦邦的肌肉的。” 　　卡莲咔的一声，转过了脑袋，看着那个小修女，“……你姐姐一定是骗人的！我不信！我回家去了，下次再也不帮你们凑数排练了！” 　　在隔教堂一百米的建筑群里，一个男人正在书房里看着书。他的五官硬朗，棱角分明，棕褐色秀发里夹杂着斑白，但这点程度的显老没有影响他的气质，就像一瓶沉淀许久的美酒一样，那股沉稳的大叔气质时常会吸引小女孩。他的名字是多朗科·彭拜，一位圣骑士，他有个女儿，名叫卡莲。 　　进行了一次深呼吸，多朗科的脸上露出几分颓唐，手指无意识地敲打书本。他背对着窗户，光明洒在她宽厚的背上。 　　“你应该走门的，门没锁。”阳光将阴影投射在多朗科的背上，将他的咬唇掩盖在阴影中。 　　轻盈的身影碰触到了地面，她走了进来，无言。 　　“从卡莲穿着那身修女服回来，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我的妹妹……艾利安·彭拜。” 　　艾利安环抱双臂，看着记忆中熟悉的背影。 　　“怎么知道是我的？” 　　多朗科转过了脑袋，瞪视着那个如梦似幻的朦胧影子。 　　“你不喜欢走门的习惯还是没变，而且，你对自己的重量始终没有个数。” 　　“我现在很轻。” 　　“没有轻到我发现不了。”多朗科看着艾利安踱步到自己的书架，在上面摸索着，“你来找我，是要来复仇吗。” 　　“你和我的死亡有关吗？” 　　“我允许你前往了都莱，直到你死后，才发觉了你的遭遇……”说着多朗科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其宰割的样子。 　　“所以，都莱后面发生的大火，领主的死亡，是你做的？” 　　“……每一个圣骑士都有自己的准则，我们奉行的正义之道因人而异，我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做出伤害他人的举动，但是我会执行我所认为的正义……” 　　“是，还是不是？”艾利安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声音里透着一股冰冷。 　　“是我做的，我掐死了他，放火烧了他的房子。” 　　艾利安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指骨扶着多朗科的脸颊，打开银骑士盔甲的面具，用灵魂火焰直视兄长的双眼。 　　“谢谢你，哥哥。” 　　眼神阴沉的壮汉在这声呼唤中破了防，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多朗科？” 　　“因为你不是要走了吗？失去复仇执念的亡魂，会消散的吧。” 　　艾利安心中的温暖消失了。“多朗科，以后别看圣骑士故事了，长点脑子吧，卡莲现在和你一样又倔又笨，我不会消失的。”艾利安审视着自己的兄长，以前就觉得哥哥和头水牛没区别，结果成家了还是如此。 　　“多朗科，那你杀人了，惩罚是什么？” 　　“被赶出了十字军，晋升之路断了，现在在老家当领主。” 　　“你还让卡莲转修了圣骑士。” 　　“当然，起码我女儿被欺负时她能自己揍回去。” 　　“你还把自己的圣骑士小说也给她看了，现在卡莲就是一个小笨蛋，简直就是另一个你。你知道我纠正她的错误花费了多少时间吗？这些本来都是你的工作。” 　　“这怎么了，姑姑教育侄女，天经地义。” 　　艾利安拍了下自己的手掌，“没错，这正是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在和卡莲接触的时候，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并且为了亲近她编造了一些艾利安儿童时代的谎言。为了防止露馅，现在和你交流一下。” 　　“可以，你说吧。” 　　“在你八岁的时候，因为爬树偷鸟蛋，被父亲发现了，惩罚是，被自己的妹妹打屁股五十下。” 　　“艾利安！那明明是你干的！爬树也好！被打屁股也好！你听听你说的合不合理！我被我妹妹打屁股！卡莲能信真的就是鬼来了！” 　　艾利安注视着自己的兄长，面无表情。 　　“卡莲信了，她还要我讲更多你小时候的糗事。” 　　“……” 　　多朗科对答案的过程是崩溃的。 　　两个小时后，卡莲小姐敲响了房门。 　　“卡莲，过来。”多朗科的表情温和，带着微笑。 　　“什么事，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我错了！！饶了我吧！！耳朵！！我的耳朵！！！” 　　“错在哪？” 　　“我……我不知道。” 　　“气死我了！你这死丫头！” 　　“别拧了！父亲大人！疼！！我真的错了！！！” 　　“你错在哪？” 　　“呜呜呜，您还是接着拧吧。” 第二百四十章 圣城和圣徒 　　唤醒自己的，是高塔里洪亮的晨钟，那庄重的声音就像一层水波，涌入梦境里，让每一个苏醒之人都沐浴在安宁中。莱尔睁开了眼睛，旅店的房间里并没有配置煤油灯或者蜡烛之类的照明工具，因为没有必要。 　　“真是奇妙。”莱尔看着窗外教堂上散发着光芒的圣十字，它在夜晚也长明不灭，它让洛卡罗特没有夜晚。但那光芒又和莱尔前世所经历的任何光线不同，它没有太阳的炽烈，也不似月光的暗淡，就像是为每一个人类量身打造的浑然一体的光源。即使在这样的光明中，莱尔的睡意也不会受到干扰。那光芒，正如同空气一样，融入了洛卡罗特的生活。 　　洛卡罗特的餐点非常简朴，在莱尔餐盘中展现的，只有一块洁白如玉的没有任何其它点缀的面饼，加上一个瓦罐装的牛奶。微笑的女招待看出了莱尔脸上的诧异。 　　“先生，在圣光礼典期间，我们在开始的时间段是不会提供肉食的。但您也不用担心，当十字军大人的部队进入城市时，我们会向归来的英雄提供美食，到时候，您可以与我们一同分享那些食物，不需要花费任何费用。”当提到十字军的时候，面前这个正处于豆蔻年华的女孩眼中带着光芒，就像珍珠般圆润闪亮，也许那些圣骑士会给这些怀春少女带来无限遐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朝着莱尔露出歉意的笑容。“十字军的部队会在这两天之内到来，所以您的忍耐不会太久，另外，我们这的无酵饼，也是相当美味的哦。” 　　莱尔对于食物并没有太多的要求，他此时更好奇女孩口中的十字军部队。“十字军的军队会来到这座圣城？” 　　“是的，这就是圣光礼典存在的意义，这座被拯救的城市洛卡罗特，感谢它的拯救者的节日。拯救我们的十字军战士，护卫者军团。” 　　莱尔一边品尝着盘中的无酵饼，一边听着热情女招待所讲述的故事。洛卡罗特在圣光降临之前，曾经遭受过一次可怕的灾难，让这座城市的人口在几天之内消失了一半，险些成为绝地。无力的居民请求了教会的帮助，最终，这座城市被护卫者军团拯救并成为了圣城。当莱尔询问那一场可怕灾难的详情时，女招待露出了茫然而又尴尬的神色。 　　“先生，我并不是那场灾难的实际经历者，我是后来才搬入洛卡罗特的。您如果想了解洛卡罗特的历史，你需要去寻找那些戴面具的人。但我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做，因为他们因为曾经的罪恶遭受了惩罚，他们沾染着不详。” 　　戴着面具的人？一个新的名称。莱尔没有再追问，因为女招待脸上带着不耐烦和厌恶的样子，就像最开始的热情仅仅是假象。 　　将瓦罐中的牛奶一饮而下，确实别有风味，顺滑的液体滋润了自己因为干燥无酵饼干渴的喉咙。也如同纯洁的圣水，将自己内心的偏执念头洗涤干净。 　　圣城并不就是圣洁的。 　　仁慈只是他们的表象。走在大街上，莱尔愈发肯定了自己的观点。和谐的街道，每一个人脸上的微笑，哪怕是彼此指间的冲突，也会一笑泯之。就像每个人都是圣徒一样，这份美好如天堂的景象在莱尔看来有些和平到诡异。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面具，将人们混乱的天性完全抹杀，他们都在压抑着自己，那些美好并非由心而生。他们就像是想要在家长面前好好表现的熊孩子，圣洁仅仅是伪装而已。 　　一座虚假的圣城。 　　莱尔看着远处十字架散发的光辉，它的光芒，到头来，也只是普通的光辉吗。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 　　在一个个昂首挺胸的身影中，莱尔看到了一个异常的影子。他衣着简陋，跪倒在街道旁，衣服缺口中裸露的皮肤是干瘦苍老的，和他头颅上稀疏的几根白发表明了他是一个生活并不如意的老者。此时，他跪倒在地面上，正在给一座房屋外的那一层特殊台阶抹上树脂。没有用工具，只有他如枯柴的手指，耐心地涂抹着，仿佛正在雕琢一件艺术品。他带着一张白色面具，全身贯注，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视线。 　　他就是一个污点。所有直白的视线都告诉了莱尔这种想法。那些对彼此谦逊有礼的身影，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变得狰狞而又冷漠。尽管他跪倒在地面，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尽管他尽量依靠着墙角，避让着那些“不经意”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光鲜身影。 　　最后他完成了他的工作，颤巍巍拖着疲惫的身躯，轻轻敲响了房屋的大门。一个男人从门后走了出来，看着老人跪坐的身影，看着他伸向自己的白色手掌。 　　三个变形的无酵饼放在了老人的手上，隔着一层布料，那是他的衣物。 　　“谢谢。”回应这个声音的，是嘭的关门声。 　　佝偻着身体，面具老者怀抱着自己的酬劳，走进了街道的小巷里，光辉找不到的地方。 　　这座城市存在着等级，人和戴面具的人，有着等级的区别。 　　带着愤懑和同情，莱尔随着老者的步伐走进了小巷里。 　　他走的很慢，又是还会停留在原地休息，他太老了。就在莱尔以为他会因为老年痴呆迷路的时候，他回到了自己的家。 　　那是一座能够勉强称得上房子的废墟，在修建的精美华丽的白塔建筑阴影中。这个本来应该因为环境糟糕而人迹罕至的地方，却有着人情味的热闹。孩童在石砾中玩闹，青壮年正在熬煮着异味的树脂，对于那股异味，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莱尔看到了他们戴面具的原因。 　　疤痕，狰狞丑陋的疤痕出现在每一个人身上，孩童的脸上，男性赤裸的上身，老者干瘦的胳膊上。是非常非常严重的烧伤，几乎将他们的皮肤折磨得不成人样，很难想象，他们曾经遭受了怎样的磨难。 　　但是，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忧愁，他们虽然带着面具，但并没有阻碍他们的笑声，女人在盛装树脂的瓦罐旁交流着，男人正在大缸中卖力搅拌那些浑浊物。老人将孩子呼喊道自己面前，将怀中的无酵饼分给了他们。他们开心地笑着，脸上的丑陋伤痕就像一条蜈蚣。 　　贫困之中，才能磨砺人性吗。莱尔看着他们狰狞面容发出的微笑，想起了那些在城中，在街道上行走的人。莱尔最终没有走上前去，用自己一时好奇的无聊问题打扰他们。自己会怜悯他们，但他们不需要怜悯，他们坚韧乐观的意志，比我们更高贵。莱尔走回到阴影里，选择了离开。 　　老人看着自己回来时的道路，停顿了一两秒，一个脸上沾满汗水的男人走了过来。 　　“父亲，你不需要出去工作的，我们给彼此分配好了任务，老人不需要冒着这样的风险。” 　　老人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儿子，用自己的衣布擦拭他脸上的汗珠。 　　“但是你们的计划里，没有孩子们的零食，不是吗？他们需要营养，用最好的姿态来面对接下来的圣光礼典。” 　　“我们会去给孩子们找寻更多的食物，父亲，我们可以接受更多的工作……” 　　“但你已经很累了，我的孩子。而我，也不想像其他那些老家伙一样瘫坐着，看着你们辛勤劳作。” 　　拿到发酵饼的孩子已经分好了自己的食物。 　　“爷爷，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吃了吗？” 　　老人和孩子们围成了一圈，彼此的眼神中带着获得食物的欣喜。 　　“是的，你们准备好了，孩子们，但是，还差一步。” 　　老人佝偻的身躯拼命挺直，他的脑袋高昂着，想要超过建筑的阴影，去感受那笼罩着洛卡罗特的光芒。他的眼睛紧闭，脸上带着安宁的微笑，被树脂漂白的如同圣徒的双手在胸前合握，孩子们拿着食物，学着老人的样子。 　　“赞美圣光。”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使 　　莱尔觉得这个十字架一定有问题。 　　看着手中攥着的楠木十字架，还有面前出现的银骑士盔甲。卡莲在莱尔到达圣城洛卡罗特的一天后就找到了自己。当时莱尔发现了圣城堂皇之下丑陋的真实，逐渐对这座虚假的城市升起了厌倦和失望的感觉，所以一整天呆在旅店房间里没有出门。美杜莎成为了自己的倾诉对象，她像一个温柔的长姐聆听莱尔心里的抱怨，关于自己心里的美好和残酷现实的落差，渐渐莱尔已经习惯了她缠绕在自己脖颈上的感觉，还有她在耳边的轻语。至于妮娅，妮娅对莱尔的抱怨不感兴趣，她趴在窗户上，整日整夜看着教堂上那个巨大的圣十字架，就像看着一个巨大的发光玩具。 　　卡莲来到自己的房间敲打房门，这是自己没有想到的，当她准确喊出自己的名字，莱尔就对这个十字架有了极大的疑惑。原来卡莲之前说的追杀真的不是开玩笑，是可以做到的。 　　“这是个追踪器吧。” 　　卡莲将莱尔手中的十字架抢了回去。 　　“莱尔大人，你在说什么？卡莲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莱尔大人能来参加圣光礼典，卡莲真的很高兴！” 　　好吧，能在这座城市遇见卡莲也是自己的幸运，因为莱尔此时已经与这座城市产生了强大的距离感，遇到一个熟人，莱尔感觉不那么孤寂了。尤其是卡莲像小鸭子一样在自己耳边念叨的时候。 　　“莱尔大人，我们出去看看吧？” 　　“莱尔大人，要不要去教堂祈祷？” 　　“莱尔大人，我父亲也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父亲也是一位圣骑士，就是他和我讲的那些关于十字军领袖的故事，他一定也想看看书本之外的纯洁者，我们满足他的心愿吧。”事实上，卡莲是想躲避多朗科的无情爪击，尤其是最近多朗科总是会莫名奇妙地生气，还是不是盯着卡莲还在泛红的小耳朵，卡莲最近都不敢回家了。不如让纯洁者来转移注意力。 　　就在卡莲努力说服莱尔见家长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号角声让洛卡罗特陷入了沉静。那是悠扬洪亮的声音，特殊的音色让所有人都不由一震。 　　“那是什么，卡莲？” 　　卡莲的身躯在颤抖，她的盔甲随着颤抖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她牵住莱尔的手掌，将她拉了出去。“护卫者军团，回来了。” 　　莱尔走下楼，旅店内已经没有人影，就连老板都离开了，只剩下喝到一半的杯子丢弃在酒馆各处。他们走出门外，跟着人流来到了教堂前的广场上。广阔的广场已经人满为患，跟随着人潮，你看不到大理石地面，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头。卡莲仗着圣骑士的身份和力气和莱尔挤出一条道路，穿过人潮，站在了靠近道路的第一排。 　　修女组成的唱诗班开始颂唱圣歌，教堂的光辉洒落在人群中，让所有看上去都纯洁如新生。莱尔在人群中看到了真正的圣徒。那些带着面具的人，也汇聚在了一起，迎接十字军的战士。他们和周围的人明显地分成了两部分，但他们并不在意，孩子和老人，男人和女人都看着到来的路，期待着圣光的降临。 　　最先到来的，是人潮的欢呼声。在护卫者军团出现在莱尔的视线前，欢呼和尖叫已经来到了莱尔的身边。就像浪潮一样，洛卡罗特的每一个人都在表达自己的喜悦，欢迎这些圣光的战士。 　　就像从地面升起的又一颗骄阳，十字军的第一个人，走了过来。 　　用英俊和美丽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容貌，他的容貌正是上天的恩赐，沉默，无言。这是每一个目睹他荣光的人的反应。赤金二色长发在空中披散，和他暗金色铠甲一起，带来洒脱之感。他是那种，你见上一面就想要得到的人，一个会让所有人一见钟情的男人，男性的阳刚夹带女性的阴柔，如同天使一般的美好。哪怕是他毫不掩饰的阴郁表情，也只是让这个神一般的男人更有人情味。 　　看到他的第一眼，莱尔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 　　身后的卡莲已经激动地快要哭出来。 　　“地之天使，拉法尔·拜德蒙冕下。”一位十字军领袖。给莱尔带来的压迫感，不亚于安德瑞学员的那些大佬们，甚至犹有过之。就像一座向你缓缓靠近的山峰，你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拉法尔最特别的地方，就是悬浮在他身后，带着奇异光芒的四把大剑，上面自然流动的力量，甚至能打好几个莱尔。 　　拉法尔的模样与威势实在太过耀眼，以致于之后看到的整齐划一的护卫者军队，都让人显得理所当然。拉法尔吸走了所有的目光。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出现了，那是一个身披白色礼服的男人，一个身体微微发福的带着小胡子的油光的男人。他冲上了早先搭建的讲台，一个莱尔之前完全没有明白用途的地方。尖利如同小鬼的尖叫开始在圣光之下传递。 　　“洛卡罗特的市民们！这位是十字军的领袖，拉法尔·拜德蒙冕下！欢呼吧！雀跃吧！天使降临在了我们身边！一个由我们伟大的领主特勒西公爵大人邀请来的大人物！你们还在等什么！赞美圣光！和我们的领主大人！” 　　周围的人，在带动下发出超乎想象的欢呼。莱尔暗中咋舌，一个小丑，他把神圣变成了一场闹剧，一场演出，一场可笑的政治戏剧。看看，不自量力的人，已经被拉法尔盯上了。拉法尔的眼睛看着那个穿着白色礼服的人，眼神一动不动。 　　那个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开始了他的下一轮介绍。 　　“你们根本无法理解圣光的胸怀是多么宽广，我告诉你们，圣光会接受所有人！即使是最低贱的人，也会得到圣光的怀抱！”男人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视，最后注意到了那个面具人的集体。 　　“喂！就是你们！难道你们这些人，不该对圣光表示你们的感激吗！” 　　所有的视线集中在了茫然无措的面具人身上，一如既往的冷漠空洞。 　　莱尔气得发抖，那个该死的人渣，他将拉法尔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些人身上。哪怕面具人的心灵再高贵，他们的外表也足够称得上亵渎。对于已经有意见的拉法尔，这种冒犯已经足以激怒他了，他在用面具人给自己的冒犯买单。 　　那些面具人显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安排，不明真相的他们是慌乱但又惊喜的。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要虔诚，比任何人都要热爱圣光。最后的最后，一个身上沾染着白色树脂，穿着破碎衣裙的小女孩被她的家人推了出来，在他们鼓励的眼神中，拿着手中那一串用树枝和白色颜料手工制作的假花，一步步朝着拉法尔走去。 　　不要去！不要去！莱尔在心里呐喊，但那个小女孩依旧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专心认真地朝着高大的拉法尔走去。拉法尔的眼神依旧阴郁，眼睛看着慢慢走近的女孩，眼神中像是隐藏着一只怒狮。 　　“天使大人，我和我的家人，非常感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小女孩将手中的假花高高举起，遮住了她的脸和面具，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拉法尔的脸。 　　在众人的耳边，传来了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 　　天使，拉法尔·拜德蒙单膝跪地，朝着这个身上带着树浆的女孩。 　　他接过了假花，阴郁的眼睛看着女孩。声音就像冰雪消融的柔顺流水，极致温柔。 　　“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艾莉。” 　　“艾莉，我能看看你的脸吗？”拉法尔看着艾莉脸上的面具，语气中带着询问。但依旧吓着了艾莉，她慌忙捂着自己的面具，转身躲避拉法尔的视线。 　　“不可以的，天使大人看到艾莉的脸，会被吓到的。” 　　拉法尔的声音依旧柔和，像是无形的水，流进了艾莉的心里。“艾莉，我对你们很熟悉，洛卡罗特也是我的家，家人是不会害怕艾莉的。” 　　“……真的吗？” 　　“真的，艾莉的天使，不会骗人的。” 　　“那艾莉真的拿下面具了哦。” 　　“嗯。” 　　小女孩将面具摘了下来，面具之下，一张皮肉完全烂掉的脸，就像腐尸的内部，让人作呕。群众一片哗然，当场就传来了叱骂声，他们高呼着亵渎和恶魔的鬼话，将小女孩唯一一次的勇气给践踏。 　　天使牵住了她下沉的心。 　　拉法尔伸出了手，悬浮在他背后的一柄巨剑发出了光芒。出鞘的利剑剑身如镜，镶嵌在剑柄的宝石绽放着神光。 　　“诺格伯恩。” 　　天使的武器绽放出光芒，拉法尔手中的圣光光芒暗淡，如同流水。 　　拉法尔将艾莉瘦弱的身躯抱在了怀里，轻抚她的面颊。随着圣光铸就的奇迹，艾莉闭上了眼睛，在神器的力量下，她伤痕累累的身躯结痂愈合，她的脸，比婴儿还要稚嫩，还要柔和。 　　她的外貌，如同她的内心一样完美。 　　在拉法尔的轻声呼唤里，艾莉睁开了眼睛，透过诺格伯恩如镜的剑身，她看到了她本来的样子。眼泪，欣喜地流下。 　　拉法尔擦拭着她的眼角，他阴郁的表情从未变过。 　　“艾莉，我的阴郁并非是对你们的不满，我的身上，存在着阻挡我微笑的伤痛。如今我已抚平了你的伤痛……” 　　“艾莉，你能替我微笑吗？” 第二百四十二章 拉法尔的花瓶 　　微笑出现在了艾莉的脸上，也出现在了每一张面具之后。不是对他人展示友好，也没有其他额外的缘由，仅仅是心中欣喜所展现出来的表象。在艾莉的笑容中，所有的目击者双手合握，赞叹着圣光的奇迹，他们欣喜地流泪，在光芒中跪拜。 　　拉法尔轻推艾莉的后背，将她送回自己的家人面前。 　　“天使大人！”随着艾莉的呼唤，阴郁的拉法尔再次转回脑袋，小女孩双手在胸前合握，动作如同她的家人教导她的那么标准，“从今以后，我会日夜向圣光祈祷，祈祷圣光能够抚平您的伤痛。” 　　“……”拉法尔伸手，抚摸着艾莉泛黄的头发。“圣光，以拥有你为荣，艾莉。” 　　在经久不息的欢呼陪伴下，拉法尔和他的士兵进入了教堂。在如火焰升腾的氛围中，轻柔如风的声音终究敌不过喧哗。 　　“我的悲伤，圣光也无法抚平……” 　　护卫者军团在教会的安排下加入洛卡罗特的城防和治安区域，这些都有着小队长去协调。拉法尔走在厅堂里，回应着圣光同僚的问候，他的身后仅有一人跟随。 　　一个健壮的身披金红铠甲的圣骑士，白色的骑士头盔因为造型独特，和其他部分相比显得有些不协调，一些像是火焰升腾的尖角杂乱排列在头盔的后脑部位，看上去，就像颗火龙果。 　　拉法尔走进了最上层属于自己的房间，四把大剑分别降落在自己的武器架上，他将手中的假花交给自己的火龙果骑士，来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妈的，装圣人累死我了。”拉法尔将两只脚搭在书桌上，那些推下去的经卷没有人在乎，一副流里流气的无赖样子，和在外面的圣洁天差地别。 　　盔甲中传出温和的笑声，“不能让他们失望啊，领袖，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对了，拉法尔大人，这花需要我封印保存吗？” 　　拉法尔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骑士手中的白色树枝束，“弗雷，我的花瓶呢？” 　　“要什么花瓶，您连棵草都养不活。”弗雷毫不避讳地挖苦自己的上司。 　　拉法尔眉毛抽动了一下，他伸手指着弗雷。“弗雷，你！就是我的花瓶！现在我命令你必须给我拿着那朵花，否则军法处置！” 　　“我……我真是服了您了。圣骑士弗雷，遵从您的命令。”简单行礼后，弗雷真就拿着那假花在房间一动不动。 　　“哼哼哼哼。”带着长官的尊严，拉法尔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先生，这里并不是招待信徒的地方，请您不要打扰里面的大人。”门外传来了修女忧虑的声音，在拉法尔的房间前，脚步声静止。 　　“珍妮，打开门，让那位先生进来。”让我看看是哪个煞笔敢在我的场子闹事。 　　“是，好的，拉法尔大人。” 　　看见来人，拉法尔眯了眯眼睛。是那个在外面的喧哗的小丑，一个身材臃肿成球形的有着鹰钩鼻子的男人。他朝着修女做了一个嘲笑的眼神，带着自鸣得意的微笑踏进了拉法尔的房间。 　　“赞美圣光！拉法尔大人。”他挺起浑圆的肚腩，等待着拉法尔礼貌的回应。 　　拉法尔的回应是…… 　　“你谁啊？” 　　“……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毕竟我公务缠身，有点健忘。我的名字是……” 　　“停！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直接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 　　男人的油腻脸上带着一抹羞辱的红色，但他有着足够的涵养，对一个有价值的圣人。 　　“我是洛卡罗特城主特洛西公爵大人的管家，我的主人需要您……” 　　“你的主人怎么不自己过来？派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管家深吸一口气，“公爵大人事务繁忙，他派遣他最信任的我前来商议……” 　　“我也忙，我决定也派出我的管家和你交流。” 　　弗雷挪了过来。“大人，你哪来的管家？” 　　“你现在就是我的管家，弗雷。” 　　弗雷看了看手中的花束，看了看面前油头满面的丑陋男人。 　　“我是花瓶，不是管家。” 　　拉法尔重新将视线转移到管家身上，做出一个浮夸的耸肩。“好吧，不受待见的先生，你刚刚害死了我的管家，所以我不得不亲自上场。说吧，你求我干什么？” 　　虽然拉法尔的态度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但为了任务，管家还是露出了温和的伪装笑容。“拉法尔先生，你之前在广场上的表演足够惊艳，但是，我希望您以后还是尽量减少这种奇迹的展现，毕竟稀有才珍贵，这也是为了您自身着想，尤其是对于那些面具人，用圣光的力量治愈他们，实在是暴殄天物。” 　　拉法尔阴沉的眼睛盯着那个正在夸夸其谈的男人，眼中的寒光像是要把他的生命冻结。 　　“你在教我做事？” 　　“没有，我……我……只是……只是建议，毕竟您之后还要给那些真正高贵的人赐福，我很担心您的身体状态。” 　　“赐福？什么东西？”拉法尔听着从未接触过的字眼，思索着圣光礼典的流程中出现了那些自己没有注意的变化。 　　“是多佛主教和特雷西公爵大人达成的协议，可能他还没有通知您。在之后的庆典中，您会在广场中对包括特雷西公爵在内的十名高贵人士传播圣光的福音，这是好事，拉法尔大人，你在散播主的光辉。” 　　“多佛主教，和你的主人，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决定了我的工作？” 　　管家感觉到有钢刀插在了自己的背上，他的身躯在威压下颤抖。那个站在一旁的圣骑士，被称为弗雷的男人，他沉默着，周围的空间在不规则的扭曲，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从他弗雷的身边，裂纹正在扩张。那个仿佛燃烧着的头盔瞪视着管家，就像地狱的恶鬼睁开了眼睛。 　　拉法尔的声音如同救赎一般响起。 　　“弗雷，我的地板要坏了。” 　　“您的意志，我的领袖。”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让那些不可见的危险意象重新隐藏进虚假里，只有管家背上的细汗在提醒他，自己一贯的言语和头脑武器，并不管用。 　　管家颤抖着，继续自己的使命，“拉法尔大人，这些事是公爵和主教大人安排好的，我也只是一个传声筒而已。” 　　拉法尔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也没必要让多佛主教难堪，同是圣光的寻道者，彼此扶持也是我该做的。” 　　“你答应了？！伟大慈悲的拉法尔大人！” 　　拉法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答应了……让弗雷代替我给他们去开光。弗雷，到时候用花样多一点，让那些‘高贵’的人感觉物有所值。” 　　管家尖叫着，痛斥拉法尔的安排，他的声音歇斯底里。 　　“不！你不能这么做！这是多佛主教的安排！你不能辜负那些大人！” 　　拉法尔看着跳脚的有些疯癫的管家。 　　“你说的对，我改变主意了。” 　　“弗雷！我们一个月前招募的那个新手十字军叫什么，那个红头发的小子！” 　　“内尔森·卡诺，大人。” 　　“让内尔森穿着你的铠甲去给那些贵人做做样子，赐福这东西，那些浮华的表象没什么用，心诚则灵，祝福他们的高贵！” 　　听着拉法尔更加糟糕的安排，管家联想到之后自己可能经历的遭遇，他已经陷入了疯狂。他拼命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沓镶着金线的赎罪券，展示给拉法尔看。 　　“你不能这么对我们！我们为圣光付出了很多财富！很多很多！你能随手祝福那些贱民，为什么不能给我们赐福！” 　　管家的手中突然感受到了刺疼，他惊讶地松开了手，那些赎罪券落在了地上，全都燃烧了起来。“这些是我们花大价钱赎买原罪的，你不能无理由地摧毁它们，这不符合规定。” 　　“不，这符合规定。”拉法尔重新倚靠在自己的座椅上。“弗雷，冒犯十字军领袖的惩罚是什么？” 　　“火刑，大人。” 　　拉法尔摊开了双手，“你看，你的金钱发挥了作用。我原谅你了，你没有被烧死，多亏了这些赎罪券。现在，请离开，除了丑陋一无是处的先生。弗雷，送客。” 　　嘭！一只铁手套在管家眼中急速放大，亲吻着他的脸，带着他飞离门的束缚。 　　拉法尔扬了扬眉毛。 　　“动静太大了。” 　　“我控制了力道，除了他的脸会肿得和河豚一样之外，不会有任何危险。” 　　“带他去治疗，弗雷，圣光是仁慈的。” 　　“赞美圣光，我可以去找我们的新兵蛋子练习圣光治疗吗？” 　　“这种简单的事情，你自己可以做决定。” 　　“您的意志。”弗雷走出了拉法尔的房间。 　　拉法尔还能听到弗雷和修女的谈话。 　　“弗雷大人，这位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他不小心被拉法尔冕下的花瓶砸到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圣光的现状 　　三十分钟后，弗雷重新回到了拉法尔的房间，门在刚才已经被拆了，所以弗雷在门外就能看到自己领袖的样子。拉法尔操纵四把神器在空中阶梯式悬浮，他自己则趴在剑组成的空中躺椅上，头朝下，两条手臂从剑与剑的缝隙里垂下，像一条心灰意冷的咸鱼。为了舒服，拉法尔把坐垫拆了下来，枕在身上。你有这功夫不知道躺长椅吗！ 　　“大人，请注意你的形象。” 　　拉法尔随意摆了摆手，从垫子里传出被遮挡的变形声音。 　　“无所谓了，都是熟人。” 　　弗雷将随手带来的花瓶放在桌子上，将假花放了进去。 　　“还有那些新来的修女，大人，她们现在对你还带着内心的憧憬。” 　　拉法尔把脸从垫子里转了出来。 　　“那就让她们断了念头，对自己爷爷辈的长辈产生情愫不利于他们的成长。” 　　弗雷摇了摇脑袋，不出所料。他坐在没有坐垫的长椅上，如同拉法尔一样休息。 　　“大人，我有个疑问，当初您在洛卡罗特的时候，为什么会提拔多佛成为主教？他不是一个诚心的神职者，这是我们都看的出来的。但是当初，您依旧选择了他，可以告诉我您的用意吗？” 　　拉法尔翻了个身，伸手打开玻璃花窗，看着光芒中的洛卡罗特。 　　“当时的洛卡罗特，太脆弱了，人员短缺，行政机关完全瘫痪。当时的洛卡罗特，需要的不是信仰，而是强大的执政能力带来的生命力。这种能力，要在护卫者军团里面找适合的，简直是异想天开，所以我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有能力的多佛。现在的洛卡罗特也证明，我当时的决定并没有错。” 　　“但真正的洛卡罗特子民却在遭受歧视。” 　　“是的，这就是多佛要下台的原因，和那个什么公爵一起给我滚出洛卡罗特。执政系统有了，城市也趋近稳定了，现在把碍眼的人剔除掉安插自己人吧。大概是太安逸了，他们忘记了护卫者是一支武装军队，而不是随叫随到的保安。” 　　“任命多佛成为主教，让他建造一座圣城，再等一切稳妥之后，把他一脚踢开，所以您这是，空手套白狼。” 　　“弗雷，不要说的我好像亏待了他们，他们已经在洛卡罗特安逸许久了，你怎么不想想他们在这座城市剥削得到的财富？” 　　“难道您会让他们把洛卡罗特的财富带走一样，说白了，他们不就是白打工。” 　　“拥有财富会让人身心愉悦，他们已经得到快乐了。护卫者会清除针对人类的威胁，包括自身的腐化也是。长时间的辉煌已经让圣光中出现了一些啃食荣耀的蛀虫，我们的内部需要一场大清洗。” 　　弗雷看着进入正经状态的拉法尔，露出微笑。 　　“护卫者军团，永远追随您的脚步。” 　　拉法尔对于弗雷献上的忠诚摆了摆手，“护卫者我从来没担心过，你们是我的臂膀，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干点实事。对了，圣光礼典的工作，你们做得怎么样。” 　　“除了正常的维护治安和城防的人员，新的护卫者已经跟随老兵开始了我们的活动，相信过不了多久，新兵就会和我们成为一体。” 　　拉法尔点了点头，“现在的圣光，需要沉淀。我们的力量太分散了，自从……，”拉法尔的脸色阴沉，过了两三秒才接着说话，“净化者军团和审判者军团，如今还在各自为战？” 　　“是的，失去领袖的他们，已经迷失了。净化者不知所踪，审判者倒是上个月有向教廷报备过，他们在申请教廷的战争协议。” 　　“战争协议？他们想打谁？” 　　“不知道，圣光的敌人，这是肯定的事，审判者失去领袖后并没有慌张，他们正在积极提升自己，打算晋升出新的领袖，通过发动战争惩戒异端。” 　　拉法尔皱着眉头，“有上进心是好事，但发动战争不是好的晋升手段，争勇好斗不利于传教。而且，十字军领袖哪是那么好晋升的，要不然也不会只有我们四个了。不管怎么样，自家兄弟，能帮就帮。在圣光礼典结束之后，弗雷，你带一支护卫者军团去协助审判者的军团长。” 　　“您的意志，我将遵从。” 　　拉法尔又回到了吊儿郎当的状态，他在空中翘着腿，右手杵着下巴看着弗雷。 　　“我说，我的军团长，人家审判者那么有上进心，你们怎么不争口气，让我们护卫者诞生第二位领袖呢？难道变强的事你们还讲究谦让？” 　　“护卫者，大概是不会出现第二位领袖了。” 　　“为什么？” 　　“因为您。” 　　“我？” 　　“您是我们公认的领袖，每一个护卫者都向您表示绝对的忠诚和敬仰，将自身认定为您的追随者的我们，无法升起僭越之心，自然也就无法达到您的高度。” 　　“所以你们这帮家伙不上进还怪到我头上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拉法尔冕下。在我们眼中，您是一位完美的领袖，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过您。” 　　“……就是因为你们这团结一致的想法，所以其他人才会认为护卫者只会打群架，单体实力薄弱啊。” 　　“会打群架就够了，我们是军队，不是一味追求武力的莽夫。” 　　“随便你们吧。” 　　“如果拉法尔大人想要追求强大的话，完全可以提升自身，据我所知，十字军领袖的八阶层次之上，还有更高的层次，拉法尔大人，你完全可以更进一步，就像那位冕下一样。” 　　弗雷的声音停息之后，久久得不到回应，他奇怪地看了看拉法尔的方向。 　　那位一直随心所欲的冕下，此时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两只眼睛无神的注视着面前的虚空。那双柔美不输女子的眼眸中没有色彩，直到弗雷感到担忧的时候，自己的领袖才有了动作。 　　拉法尔闭上了自己的眸子，再睁开，轻轻叹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但似乎也夹杂些别的什么。 　　“所以我才会是你们护卫者的领袖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适合的礼物 　　当圣城洛卡罗特的巡逻队伍中出现那些穿着金红色铠甲的护卫者的时候，这座城市的居民已经将自己沉浸在了狂欢之中。之前斋戒带来的口感上的折磨，可能不单单出现在像莱尔一样的旅行者身上。那些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微笑居民手捧酒杯，沉浸在一种欢乐到病态的欢喜中，莱尔认为那还包括一种长期压抑自身的释放。无论方法如何，洛卡罗特已经进入了圣光礼典的狂欢之中。 　　每当他们遇到巡逻的护卫者时，每一个狂欢者如同皈依圣光一样，献上美酒和食物。护卫者们摘下头盔，用自己的头盔盛满美酒和食物，暴露的面容露出和所有人一样的笑容。 　　“我所想象的圣洁，和现实区别很大。”莱尔喜欢护卫者的温和，但当他们被赞美和珍馐覆盖的时候，心中对于圣光的纯洁也升起了一丝动摇。这座城市里，还有人正在被厌弃着，那些悬挂在满溢头盔边角即将掉落的肉排，简直就是讽刺的利刃刺入莱尔的眼睛。 　　“是的，莱尔大人，在我第一次目睹这一行为的时候，也曾对护卫者保持怀疑。他们好像没有遵从圣光的节俭。为此，我询问了父亲大人，”卡莲将头盔的面甲掀起，嘴巴凑到莱尔的耳朵边上。“圣光礼典的感谢活动，并不是单向的。这也是我最尊敬拉法尔·拜德蒙冕下的原因。莱尔大人，请跟紧我。” 　　说是跟紧，但卡莲像是铁钳一样的手掌根本没给莱尔选择的权利，他被拖拽着来到一家餐馆，像是积木镶嵌在偏僻小巷里，周围白茫茫的墙壁组成了视野的死角，如果不是卡莲带路，莱尔甚至不会来到这样一个餐馆。虽然这家店现在很热闹，人数众多，但是圣骑士护卫者的密度太高了。 　　“一个专门服务圣骑士的餐馆？”莱尔看着那些捧着头盔的护卫者一个个走进餐馆，再没有出来，也许是在享用美食？ 　　“我们快点进去吧，莱尔大人。” 　　莱尔被拖拽着从护卫者的队伍中挤了进去，被小小卡莲推开的护卫者并没有任何不满，在莱尔的抱歉下，朝他露出了谦和的微笑。 　　卡莲带着莱尔了解护卫者。 　　有些护卫者新人也需要了解自己。 　　内尔森·卡诺五个月前才加入护卫者军团，在此之前他一直是杜文郡的预备圣骑士，成为十字军战士一直都是他的梦想。所以，这趟圣城之旅，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内尔森跟随着自己的队长站在路中间，向着那些给予食物的居民表示真挚的感谢。他的肌肉在抽动，脸都笑麻了。 　　他的队长皮耶雷是个直爽粗糙的男人，他对身为新人的内尔森非常照顾，物理上的指导也不少。内尔森并不怪他，想学会打人就得先学挨揍，尤其是他发现自己伴随着压力越来越结实的时候，成长的喜悦让他越发尊敬这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前辈。 　　“保持微笑，小子！我们可是在接受别人的食物。” 　　内尔森看着头盔里塞满的肉排，滴落油脂的香味从头盔里蔓延出来，被装的满满的。“皮耶雷长官，我的脸已经快麻木了，而且我们得到的太多了，我们不需要如此多的食物。”内尔森心里还有话没有说出来。 　　“身为圣骑士，居然无度接受自己保护对象的恩惠，违背了圣骑士的谦逊？你是这么觉得的吧。”皮耶雷的笑容未减，“服从命令，士兵，这是我们的义务。” 　　“是，长官。” 　　抱着满满的食物，内尔森跟在皮耶雷的身后，就和其他圣骑士一样，他们穿梭在深巷里，远离那些赞美和喧嚣。也许是找个没人关注的地方享受，内尔森自嘲地一笑。 　　他们来到了一家餐馆，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一个个和自己一样满载食物的圣骑士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座位都被圣骑士坐满，他们的面前放着一张餐盘，头盔中取出一块块肉排堆叠在餐盘上。还有一些护卫者捧着手中的食物，正在一个个排队，内尔森注意了一下，拥挤的长龙通向了后厨。感到莫名奇妙的内尔森顺着大流排进了队伍里。 　　然后被皮耶雷提溜着抓了出来，他把内尔森塞到座位上，自己挤进了通向后厨的队伍里。“后厨对你来说太早了，新人，先从基础的做起。” 　　内尔森看着一张长桌上满满当当的圣骑士同伴，一时间没法开口。 　　“别担心，新人，很简单的，”坐在旁侧的热心前辈开始手把手教导内尔森……如何用圣光加热食物……“是的，用神圣之焰的神术，这个神术的温度刚好适合烤肉，啊啊！手腕倾斜一下，你的姿势不太对……火力变低了，圣光出力再大一点。很好，维持这个温度十二分钟。好了，新人，你的任务完成了，不过你对圣光的掌控还需要精细一点。” 　　内尔森看着自己碗碟里热气腾腾滋滋冒油的肉排，脑袋里的弦像是绷断了一样。 　　圣光烹饪课程？内尔森看着排着队走向后厨的护卫者，脑袋里浮现了自己糟糕而又真实的想法，那里面，该不会也是…… 　　一道火柱从厨房的窗口喷射而出，圣骑士纷纷释放了自己的保护神术，还在一旁啧啧称奇。“是圣焰爆炒，我的老天，是哪个大师的美食要出现了吗？” 　　崩坏了，内尔森的世界观。所以当一个长相可爱性格温和的漂亮女孩带着一些简单小时蔬上前的时候，他也只是机械的传递那些绿色蔬菜。 　　“装盘和点缀也很重要，漂亮的设计会影响人的食欲，这是一门艺术。” 　　邻座护卫者前辈的话，只是让自己觉得烦躁，内尔森陷入到了一种屈辱和不耐的情绪里，他对护卫者的看法转变了，一群十字军战士用圣光来进行这些无意义的消遣行为，内尔森的心里后悔了。烦躁的他抓起一些生菜叶，随意撕碎丢进了自己的餐盘里。 　　附近的护卫者看到他的行为并没有阻止，只是将自己的食物做得尽善尽美。 　　下一步是什么？终于开始愚蠢的饕餮盛宴？就在内尔森认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更糟的时候，一个个护卫者端着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站了起来，他们排队走向餐馆的后门。在那里，那个带着温暖微笑的少女正愉快地和其他圣骑士聊着天。她的身后，是一大堆白色面具。 　　轮到内尔森了，少女的眼睛里蕴藏着一种纯洁的光点，那如同莲花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将一块面具递给了内尔森，漂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 　　“赞美圣光，护卫者大人。这是您的面具。” 　　“面具？” 　　少女露出了笑容，“当然您也可以不佩戴面具，这是我的同胞的物品，一个简单的象征，但我相信孩子们一定会喜欢英俊的您。” 　　内尔森的身后，其他护卫者已经戴好了面具，“新人，你最好带上，这是对受难者的尊重。” 　　内尔森并不是一个刺头，他向少女表示了感谢，戴上面具，穿过了后门。 　　门后，是另一个世界。 　　光辉照不到的世界，四周都是阴影覆盖的墙壁，碎石和瓦砾堆砌在一旁，墙壁上带着并不均匀的树脂保护。内尔森和其他护卫者站在一边，另一边，是一群带着面具，穿着破旧衣物带着好奇目光的孩子。他们躲在大人身后，好奇地看着这些穿着漂亮铠甲的大人们。 　　护卫者端着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走了过去。 　　一位位圣骑士弯曲自己的膝盖，将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食物递给他们。 　　“孩子，圣光祝福你。” 　　两张一样的面具一高一低，对视着彼此。 　　“赞美圣光，谢谢你，护卫者大人。” 　　护卫者用微笑换来了食物，用圣光的祝福烹饪它们，最后，用食物换取一个微笑，一个拥抱，一份小礼物，还有一份对于圣光的赞美。这就是护卫者在圣光礼典的活动，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内尔森感谢着自己的面具，羞愧的脸色就要公知于众。我的圣光啊，我居然质疑我的信仰。他看着手中被自己随意敷衍的食物，终于明白了同伴们当时的眼神。他们知道，自己迟早会后悔的。 　　这份羞辱，就是自己的惩罚。 　　但是，我还有责任。内尔森拖着重若千钧的步伐，跪立在一个孩子面前，看着他踌躇的模样，递上了自己的食物。 　　“我很抱歉，孩子，我的食物并没有被我认真对待，但我对你的祝福，正如我的其他同伴一样真挚而热烈，圣光祝福你，孩子，我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拙劣。” 　　那个孩子在犹豫，他从自己的背后拿出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护卫者先生，这……这是我准备给你的礼物，这是我捡到的一块普通的石头，但是……但是我并没有做好它，我原本想把它磨成一款光滑的圆石，我没有做到。赞美圣光，您能接受我的感谢吗？” 　　内尔森握住了他的手。 　　“谢谢你，孩子，没有什么比它更适合我的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魔笛演奏者 　　莱尔将手中的餐盘交给瑞秋，那个在饭店里带着灿烂笑容的女孩。此时她和自己一样，带着面具，在面具人的集体中回收那些已经被使用的餐盘。卡莲因为独特的气质和一身亮丽的铠甲已经成为了孩子们的焦点，她和一些大胆的孩子已经打成了一片。除了护卫者的集体活动之外，这里也会有一些像莱尔一样热心帮忙的局外人，虽然数量相当稀少。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先生，你的善良就像圣光一样闪耀。”瑞秋将莱尔递过来的餐盘放入自己的推车里，那些餐盘还算干净，只有表面薄薄一层油脂。 　　莱尔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同伴夸耀自己收到礼物的圣骑士，那些拿在手中的小玩意儿，被鼓吹的如同珍宝一样。“我只是提供了我力所能及的援助，在他们黄金一般的灵魂对比下，没有什么是闪耀的。” 　　瑞秋的工作依旧在继续。 　　“善良没有高下之分，在我的眼里，在我同胞的眼里，你们都是伟大的人。” 　　莱尔发出两声轻笑，算是回应了她的过度赞美。莱尔看着她的面具，仿佛透过面具看到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瑞秋，你也是这些受难者的一员吗，无意冒犯，因为，你的面容……很漂亮。” 　　“美丽的灵魂比皮囊更有价值。是的，莱尔先生，我是受难者的一员，在几年前，我就和他们一样。我和他们的唯一区别，仅仅是拉法尔·拜德蒙冕下的祝福而已。” 　　“你是说，几年前，你也被拉法尔·拜德蒙治愈过？” 　　“是的，我和艾莉一样，接受过圣剑诺格伯恩的治愈。但和她不一样，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接受仪式的地方就在这里，在这片生我养我的阴影中。每当圣光礼典到来，当护卫者来到这座城市，拉法尔冕下都会偷偷治愈我们中的一部分。” 　　“为什么要偷偷地？” 　　“为了保持洛卡罗特基本的平衡。洛卡罗特的其他居民和我们已经衍生出了不同的阶级。阶级的对立很轻松，但消除比建立困难百倍。现在的秩序很脆弱，任何展现出来的不公正都会影响那些狂热追求光明的人。我是被大家挑选出来照顾孩子的人，这座餐馆在其他时候会成为一座孤儿院，在洛卡洛特，一座孤儿院足以支撑孩子的成长。也许过不了几年，当拉法尔冕下将我们全部治愈的时候，受难者和他们的面具会消失在历史之中，我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在此之前，我会感谢圣光赐予我们的一切善意。” 　　餐盘的收集在受难者积极的配合之下很快结束，瑞秋伸了伸腰，“非常感谢，莱尔先生，现在请好好休息，圣光礼典还有不短的时间，请好好享受。” 　　瑞秋和一些女人推着装满餐盘和护卫者头盔的推车消失在小巷里，她们会完成接下来的清洗工作，用一个瑞秋开玩笑说的远超男人的细致内心来清洁每一道油渍。 　　此时，饭后的闲暇和精神上的温饱让受难者和护卫者都轻松地找一块石子休息，虽然他们不分彼此，但话题还是将彼此拆分开来。几个护卫者在讲述他们在外征战的故事，也有几位受难者老者在讲述历史遗留下来的传说故事。 　　莱尔原本对传说怪诞和变成历史的记忆更感兴趣，但是卡莲认为他需要圣光的熏陶，在认为影响不大的情况下，莱尔妥协了。在加入那些围坐的圣骑士之前，莱尔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围绕着那位老者的人群。在最边缘的地方，一个瘦弱的身影，带着面具，蹲坐在那里，在人群中享受一个人的孤独。 　　那是一个穿着单薄礼服的不体面的男性，沾染灰尘的礼服显示出几分没落，脸上的面具遮挡住纱巾包裹脑袋剩下的唯一一个缺口。这种打扮在这里显得并不奇怪，有一些想要帮助受难者又想隐藏身份的人，都是如此严实的伪装。那个男人靠着墙角，倾听着老人的话，魂不守舍地听着面具后面发出的低沉迟缓的声音。 　　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空悬的手掌，他起初被吓了一跳，但看到那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小女孩之后，身体被控制着恢复平静。他的声音带着被压抑的颤抖，看着那个牵着自己的小小身影。 　　“有什么事吗？孩子。” 　　面具后面发出小鸟鸣叫一样的声音。“我叫艾莉，先生。” 　　“哦，你好，艾莉，我……我看了你在礼典上的表现，你表现得……很棒！祝贺你！孩子。” 　　艾莉的面具看着他，在一声感谢后，艾莉的凝视并没有停止。 　　“您还没有告诉我您的名字，先生。” 　　“我……我叫艾文。”艾莉牵着瑞文的手，很开心地甩了甩。 　　“很高兴认识你，艾文先生，你好瘦。” 　　艾文抓住自己的胳膊，尝试性地从艾莉的手掌中躲开，并没有用。 　　“呼～，还有什么事吗？艾莉。” 　　“我刚才看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艾文先生，我想你需要我……需要我牵着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艾文先生。” 　　艾文的身体暂停了一秒，他紧绷的手臂开始松弛，他被艾莉牵着的手掌不再僵硬，他伸手摸了一下小可爱柔顺的泛黄头发。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艾莉。” 　　艾莉开心地蹦了一下，她牵着艾文向讲故事的老者走去。 　　“安哥拉爷爷的故事非常有趣，但他的声音很小，我们应该走近一点。” 　　一长一短的脚步声出现在地板上。 　　艾文的声音打破了这种节奏。 　　“我很抱歉，艾莉，对于我曾经做的一切。” 　　突兀的抱歉让艾莉弯了下脑袋。“虽然不知道艾文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是圣光会宽恕你的，艾文，谢谢你告诉我。”艾莉转身保住艾文的腰部，嘴上倒计时了三声，松开了艾文。“我原谅你了，艾文，我们是朋友！” 　　安哥拉长者的声音很轻微，正如艾莉说的那样，他们凑得很近才听到了他的故事。 　　“洛卡罗特，在几十年前，还没有圣光的时候，它和其他的城市并没有区别。哦～有一点区别，洛卡罗特有一种东西，特别多，那就是老鼠。在人们的衣橱里，餐盘里，酒杯里，厕所里，到处都是这种丑陋的黑东西，洛卡罗特的居民深受其害，它甚至得到了一个名字，鼠城。” 　　“洛卡罗特的领主深受老鼠的危害，他开出了高达十万金币的悬赏，要奖励那个能够根除鼠害的人。所有居民因为巨额的赏金沸腾了，各种治鼠方法层出不穷，但最后，都失败了。” 　　“这时，出现了一个特别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姓名，只知道他穿着一身灰白色礼服。他有一根笛子，一根魔笛。他接受了领主的悬赏，答应在三天之内清楚鼠患。” 　　“事实上，他第一天就做到了。他吹奏那根魔笛，那些为非作歹的老鼠都被他的笛声吸引。老鼠像是一个个士兵，成群结队地跟随在魔笛吹奏者身后，他们踏过台阶，走过石桥，穿过田野。在魔笛的音乐中，一只只老鼠跳进了洛伦河里，它们淹死了自己，那一天，死亡的老鼠将罗伦河的水面填满，它们丑陋的死相让洛卡罗特进入一场狂欢。” 　　“魔笛演奏者整理好自己的打扮，他彬彬有礼地推开了领主府邸的大门，索要约定好的报酬。但领主拒绝了，贪婪的领主出尔反尔，将魔笛演奏者赶了出去。但演奏者并不是一个任他欺凌的普通人，他愤怒领主的失信，也厌恶那些在一旁漠视的洛卡罗特居民，他叫嚣着，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是第三个夜晚，约定好收取报酬的时候，洛卡罗特城里，魔笛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不再悦耳，带着演奏者的愤怒，诡异的音乐奏响了黑暗的夜晚。有些还未沉睡的人，看到了城市里张牙舞爪的魔影，畏畏缩缩地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洛卡罗特所有的孩子都消失了。当心急如焚的大人们呼喊他们挚爱的名字的时候，终于有一两个人站了出来，他们说，昨晚出现在他们墙壁上的魔影，真是那些孩子走动的影子。魔笛演奏者带走了他们的孩子，就像他带走那些老鼠一样。当所有人追悔莫及的时候，他带着所有的孩子消失了，再也没有再出现。” 　　“这就是‘魔笛演奏者’的故事。” 　　安哥拉老者的声音停止了，激动的孩子开始了讨论。 　　“魔笛演奏者是一个坏蛋，他不应该让孩子离开父母。” 　　“但是是领主有错在先的，他只是方法不对。” 　　艾莉并没有参加同伴的争论，她举起自己的手掌，询问着老人。 　　“安哥拉爷爷，你知道魔笛演奏者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艾莉。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像故事里的一样，他就突然跳了出来，也许，在曾经还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们老去了。” 　　“也或许，他们忘记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纯洁者·伪 　　洛卡罗特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它的外墙是一块块大理石砖石，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浮雕，缟玛瑙镶嵌的黄金大门，通向那个被金银填充的主厅。这里的华丽能够满足任何一个人的虚荣心，本来也该是那些市民羡慕瞻仰的地方。如果没有教堂上灿烂的光辉，本来身处圣城中心的领主府应该是极尽华美赞颂之地。 　　“增添的金杯玉瓦毫无意义，你所谓的升华只是让这座房子离庸俗更近一步。哼，被圣光洗脑的傻子。”特雷西公爵拉上帘子，将光芒挡在了自己的府邸之外。管家带回来的坏消息让他的心情坏了不少，那块被烹制的牛肉在他的口中味同嚼蜡。也许是自己的心情导致，也许是那个愚蠢的厨师导致，他还在遵循所谓圣光礼典那愚蠢的斋戒。圣光，让这些泥腿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卑贱的厨师居然对我露出质疑的眼神。那群王族也是白痴，嘴上说着要限制神权，但对护卫者入侵我的城市却充耳不闻。管家带来的警告，特雷西自然记在心里，一场变局正在降临，但自己却无力阻止。自己的私兵太弱了，里面甚至还有被圣光洗脑的蠢蛋。 　　特雷西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大了一圈，充血的眼球在黑暗中变得殷红。他拿着小刀，将一本曾经好友赠送的宗教典籍划得粉碎。黑暗中一直存在这种宣泄不甘的怨念发出的声音，直到特雷西公爵的护卫来到了他的身边。 　　“大人，城门处的守卫拦截下了几个没有来历的可疑人类，经过护卫者圣骑士的确认，那些人体内有着一股异常的力量，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将关卡的限制检查延长了一倍，她们暂时安全。” 　　特雷西的眼光流转，通红的眼睛在黑暗里带着光芒。“是吗？那些圣骑士居然还要请示我？可疑人物他们不是会以安全的名义直接先斩后奏的吗？怎么，转性了？”特雷西的话语中带着讥讽。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眼睛里带着怪异的光线，嘴角裂开了笑容。 　　“我明白了，那些圣骑士，以为那些异常人是我仰仗的资本，一些贵族隐藏的神秘力量。他们不想损伤贵族的颜面。”特雷西看着自己视线中不断低头的守卫，他的羞愧表现证明他所料不差。“他们之所以如此从容的原因，是因为，这力量太弱了，暴露的毒牙没有威胁。”特雷西的脸色变得通红，显然在护卫者眼里，他就只是一个没什么力量的贵族老爷而已。 　　“公爵大人，我们要将那些异常处死吗？为了洛卡罗特的安宁。” 　　特雷西自然清楚，在圣光礼典上来到洛卡罗特的神秘者所求为何，她们在与圣光为敌。但现在，把局势搅乱不是正和他的心意吗？ 　　“不，让她们入城，她们是我的贵客。” 　　守卫愣了愣神，储存在肌肉里的习惯让他回复了公爵。“是的，大人，我会将客人们带到您的府邸来……” 　　“不，将我的贵客带到她们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我忠诚的侍卫，你应该知道几条隐秘的小路吧，通向面具人居住地的小路，将我的客人带过去。”无论她们是谁，注定是洛卡洛特的破坏者，在洛卡罗特治理多年的特雷西当然知道这里脆弱的阶级平衡。现在只需要加上一个多余的砝码，这座城市就会爆发冲突，将洁身自好的护卫者拖进来。流言和舆论并不是孱弱的，是时候给那些光鲜的蠢货上一课了。多亏了万能的圣光，无论这座城市发生多大的动乱，那些贱民也只会看到头顶的圣光。是的，赞美属于圣光，责难自然也属于圣光。 　　“当你离开我的府邸，你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对吗？我‘忠诚’的侍卫。” 　　“您的意志，我的公爵大人。” 　　“不，你的礼仪错了，”就在侍卫不解时，特雷西的笑声回荡在黑暗的府邸里。“是，赞美圣光。” 　　“……赞美圣光，公爵大人。” 　　当你的视线被金色污染，大概就和莱尔眼前的景象一样。护卫者，是一支高尚的圣骑士队伍，但他们吹牛打屁的时候，也一样出色。尤其是说到激动处，就从身上绽放光芒，就像一片电灯泡的海洋，简直就是一群小雷蒙，低功率的。他们之前表现的圣洁简直就像是伪装一样，彼此间谈天吐槽的垃圾话，也算是惊艳了莱尔一把。几个带着面具的受难者将正全身贯注看着护卫者的小孩子悄悄地拉走，莱尔脸上牵起古怪的微笑，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把某个小丫头带走。 　　卡莲站在一众健壮的圣骑士中间，逐渐被他们同化。她在讲述自己经历的打败吸血鬼和击溃邪神的故事，虽然她的参与程度有限，跛脚的言语描述引起了周围圣骑士的嘲笑。 　　“彭拜家族的小卡莲，你可比你父亲有趣多了。但是，吹嘘的胜利可不是胜利，你怎么证明一切都是真的，在你的冒险里，一到关键时刻，你就昏迷了，之后怪物就被解决了。这是什么故事？沉睡的圣骑士卡莲·彭拜（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太假了，小卡莲。” 　　卡莲在围坐圣骑士的欢笑声中，气愤的跺脚。就在莱尔因为她会举起圣光战锤开始暴捶一众圣骑士的时候，卡莲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也许是她知道自己和十字军战士的力量差距，卡莲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正置身事外蹲坐在一边的莱尔。 　　“我说的都是真的！纯洁者莱尔阁下能够为我作证，因为他也是我们冒险的同行者！” 　　不要把我扯进来啊！莱尔在心底咆哮，但周围圣骑士的视线已经聚集在了自己身上。感谢受难者的面具，让自己不至于被看到面容，但是，我是降灵法师啊！ 　　“纯洁者？”“是那个传说中的纯洁者？”圣骑士对卡莲冒险的真伪已经失去了兴趣，他们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莱尔的身上。卡莲的声音高亢，带着一股强烈的骄傲。“没有错，莱尔大人正是传说中的纯洁者！在我第一次遇见莱尔大人，对他使用侦察邪恶的时候，就发现了他隐藏的身份，当时他是一个治安官……” 　　圣骑士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了卡莲的身上，“那个……小卡莲，你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直接使用侦察邪恶的神术？” 　　“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一种冒犯的行为，事实上，如果你是一个十字军战士，对身边的人使用这个神术，他们会感觉你在侮辱他们对信仰的虔诚，是会打人的。” 　　“可是，传说故事里明明是先使用侦察邪恶打招呼的。” 　　“那只是传说故事啊，而且仅限于自身不败的情况，是很好的挑衅手段。” 　　就在卡莲陷入深深的纠结的时候，莱尔悄悄问了问旁边的圣骑士，“侦察邪恶真的是挑衅手段？” 　　“是的，你如果想找人决斗，建议对他释放侦察邪恶，最后只会有一个人站着。” 　　“那卡莲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我是说，她在教会难免会遇到其他圣骑士吧，但至今她的习惯还没有被纠正。” 　　那个带着面具的圣骑士凑到莱尔的耳边。 　　“我们发誓不伤害妇孺。” 　　明白其中道理的莱尔看着卡莲，果然是熊孩子欠教育。 　　“莱尔阁下，你能让我们看看您作为纯洁者的标志吗？如果您真的是一位纯洁者，我们会将您引荐给我们的领袖，拉法尔·拜德蒙冕下，那将是我们圣光使徒共同的幸运。所以，莱尔阁下，您能允许我向您释放一次侦察邪恶吗？” 　　周围的圣骑士全都转头看向这边，莱尔看着面具上一双双热切的目光，那是无法拒绝的眼神。莱尔当然记得自己是一个降灵法师，不能过分接触圣光。但他还记得，离开安德瑞之前，雷蒙先生曾在他身上留下过祝福，在力量的对抗上，雷蒙先生是非常靠谱的。 　　如果雷蒙先生你是欺骗我，让我上了圣光的战车的话，我一定会报仇的。莱尔带着这样的觉悟，朝他们点了点头。 　　侦察邪恶。 　　二十几道光芒几乎是同时降临在了自己身上，圣能的冲击作用在自己身上，莱尔只是感觉自己轻微的震了一下，这和雷蒙先生侦察邪恶陨石术没法比。自己的身体好像收到了挑衅，莱尔感觉得到一股力量正打算从体内喷薄而出，接着，这股力量就被扼住了喉咙，像是被抓住后颈的小猫重新变得温顺。 　　莱尔的身体带着微弱的光芒，那些只是侦察邪恶的余光。 　　护卫者圣骑士眼神中的光亮暗淡了一点点。 　　“弄错了吗？”“果然在圣光礼典上正好遇到新诞生的纯洁者简直就是做梦一样，这是现实啊，怎么可能一帆风顺。” 　　圣骑士一个个说着可惜的话，其中一个勉励着莱尔。 　　“没有关系的，莱尔阁下，虽然你不是纯洁者，但你的身体还是非常适合修行圣光的，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我可以把您引荐给我们的军团长。” 　　莱尔微笑着拒绝了他，他看着卡莲，眼神里带着歉意，卡莲也目睹了这一幕，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击，呆立在原地。那大概就是失去五百万彩票的失落吧。 　　就在这时，一个孩子抓住了莱尔的衣角。她的面具下传出一个声音。 　　“大哥哥，那边有一个瑞秋姐姐带过来的小姐姐有事情找你。” 　　瑞秋？是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吗？带着疑惑，莱尔走进了那条阴暗的小巷。 　　卡莲本来打算跟在后面，但是被一个圣骑士制止了。 　　“小卡莲，别去打扰莱尔阁下。” 　　“为什么？” 　　“大哥哥和小姐姐的故事，和你解释不清楚，反正别去就对了，为了莱尔的未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光与影 　　受难者的据点是阴森黑暗的，所以他们如光辉一般的品格才显得愈加珍贵。这样一条阴暗幽深的街巷，足以让正常的人类感受到幽静。莱尔踏入其中的阴暗里，两侧的高墙顶端带着照耀城市的光辉，小巷里微弱的光线，勉强可以视物，莱尔发现了那个可能是在等待他的人。 　　黑暗中一个凹凸有致的影子，一个苗条的女性，穿着和受难者一样残破不堪，但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如同猫眼一样，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带着狡黠。她倚靠在墙上，展现着自己动人的曲线，当莱尔出现后，她慢慢走了出来，用一种优雅到怪异的步伐。 　　那双眼睛中带着的不能言说的视线让莱尔感到古怪，“你好，女士，我们认识吗？” 　　回应莱尔的，是女人不明缘由的笑声。她凑到莱尔德面前，她比莱尔要高半个脑袋，前倾脸颊贴近莱尔的面具，那视线，像是要钻进莱尔的面具里一样。“你是圣光的纯洁者，是吗？我刚才听到你们的谈话了。” 　　她的明黄色眼瞳里带着一股野兽一样的侵略性，莱尔只想着赶紧远离。 　　“不，你弄错了，我不是什么纯洁者。” 　　“是吗？”女人传出了微弱的叹息，就像是失去了一件心爱的玩具，“但是，无所谓啦，不管你是不是，你和那些该死的圣骑士，关系好像不错。所以，男孩，把你的一切，交出来吧。” 　　“妮娅！”来者不善，莱尔呼唤着妮娅，黑色的触须化作尖刺，从面具的眼洞喷涌而出。带着足以杀戮生命的寒芒，靠近女人那双已经缩成竖眸的眼睛里。 　　那诱惑的笑声像是在嘲笑莱尔的天真一样。暗影在女人的身上涌动，黑影化作触须，从面具后喷涌而出，像一朵盛开的巨大花朵，将莱尔整个吞噬而下。 　　莱尔在感知消逝的前一秒，只能发出一声。 　　“MD，四阶。” 　　盛开在洛卡罗特的暗影之花不止一朵，当暗影的涌动还在继续，圣光就已经再一次亮起。 　　“敌人！”“护卫者！保护人民！”神圣的光辉降临世间，护卫者就像一台全力运转的机器，他们冲进每一条小巷，和升腾的暗影战斗。 　　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敌人，在神圣的光芒下，那是一个个被暗影包裹的，有猫耳和尾巴，带着利爪的女人。她们看到圣光的那一刻，就已经尖叫着冲了过来。 　　原本安逸的圣城被顷刻扰乱。 　　拉法尔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四把圣剑如同天使的羽翼悬浮在他的身后。他看着正在街道上集群移动的护卫者，看着正在发号施令的弗雷。 　　“需要我吗，弗雷。” 　　“洛卡罗特的人民更需要你，领袖。”费雷迈开了步伐，融入圣光之中，“我会将一切处理好的，请您安抚好那些躁动的人民。特雷西出手了，骚动里有着怂恿者。请平息他们的慌乱，领袖，在恐惧变成真正的伤害之前。” 　　“我明白了。”拉法尔的衣袍无风自动，他携带着四把圣剑飞到教堂广场上空，这里挤满了担忧的民众。拉法尔绽放着自己柔和的光芒，那些带着安定气息的光粒洒落，正如同纷纷掉落的天使羽毛。 　　“是拉法尔冕下！我们会没事的！天使保佑着我们！” 　　“发生了什么？大家为什么在逃窜？” 　　“是怪物！那些面具人中有怪物！我亲眼看见了！她变成怪物把一个人吃了下去！” 　　“面具人是怪物！我们当初就不应该保留他们！他们有罪！他们应该被驱逐！” 　　“不！他们应该被审判！被烧死！” 　　原本已经在圣光中安定的人群再次骚乱。拉法尔在天空中，远远地看着那些老鼠在进行自己的小动作。 　　我原本不想多说话的。 　　拉法尔的手中凝聚成一颗光球，在急速旋转的光球爆发开后，内部保存的嗡鸣声变成一道覆盖整个洛卡罗特的气浪，所有的声音都被覆盖，在嗡鸣消散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柔和如流水的声音。 　　“洛卡罗特的所有市民，请不要惊慌，护卫者军团，与你们同在。以护卫者领袖之名，我拉法尔·拜德蒙，会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 　　那声音就像一柄重锤，将所有人的心情完全敲定，一种安心的充实感。 　　直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尊敬的拉法尔大人，我并没有质疑您的意思。但是我们每个人都处于惊慌之中，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些吃人的怪物是什么，难道您和您的军队还没有抓住怪物吗？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万能的圣光，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吧。难道，圣光也无法摆平？” 　　拉法尔看着那个在跪伏人群中站起来的身影，是特雷西公爵。他的一身紧致衣袍在人群中绝对显眼，他跪伏的时候像一只花衣王八，现在，王八开始咬人了。 　　一个还算简单的问题，只需要一点拖延的手段就可以了。可是还没等拉法尔的两片嘴唇分离，那个熟悉的火龙果头盔就出现了。 　　“多谢特雷西公爵的赞美，万能的圣光做到了，我们抓到了她们。”弗雷的身后，圣骑士挟持着九个被绑在虚影十字架上的女巫，来到了广场中心。“她们是女巫，圣光的敌人，她们并没有吃人，她们要做的，是绑架。所有被暗影吞噬的市民，我们也将他们完好无损的救了出来，这场混乱，零伤亡。” 　　“赞美圣光！！！”在特雷西公爵眼角抽动时，民众中爆发出了一系列欢呼声。 　　在护卫者的队伍中，卡莲被两个圣骑士包围着。小巧的她在小声嘀咕着。 　　“才不是零伤亡，莱尔大人失踪了！他是唯一一个失踪的人。你们应该做的是快点去救他，而不是来到这里参加什么狗屎的集合。” 　　两边的圣骑士连忙安抚她。“我们的兄弟已经对洛卡罗特做了全城封锁，那个女巫逃不出去的，莱尔是安全的。弗雷大人说的零伤亡也是为了消除民众的恐慌，这不代表我们会放弃他。卡莲，我们都在努力。” 　　“但是你们的努力还不够，莱尔大人可是纯洁者！” 　　“卡莲，我们在做力所能及的事，兼顾，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个人放弃其他人，而且，莱尔并不是纯洁者。你也看到了，他的光辉，并不是纯洁者。” 　　“不，我相信莱尔大人！他一定是纯洁者！” 　　民众的纠纷还在有心人的干涉下继续，九名女巫有气无力地悬挂在十字架上，气息微弱，身上还有着或多或少的烫伤，看上去就像被滥用私刑的无辜少女。 　　“洛卡罗特的子民们！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那些少女真的是女巫吗？”特雷西试图引领所有人的同情心，他大胆地靠近了那些女巫，就像一个慈善之人。“看看这些可怜的女孩，她们也许只是替罪羊，真正的怪物还在逍遥法外。我的姑娘们，不要怕，在圣光的见证下，请说出你们压抑在心里的负担。你们是无辜的人类，对吗？只要你们勇敢地正视自己的身份，我保证你们会活下去，用一个纯洁洛卡罗特居民的身份。”特雷西明目张胆地提出了一项肮脏的交易。只要女巫按照他的说法承认，那谎言就可以换取女巫的生命。 　　但是特雷西并不了解女巫。 　　一口唾沫被吐在了特雷西的脸上，伴随着女巫不屑眼神的，是从她的身躯中狂涌而出的黑暗触须，像钢枪一样想把特雷西扎穿。如果不是弗雷将那些暗影触须全部点燃的话，特雷西就真的死了。女巫发出非人的尖利嘶吼声，“你这头蠢猪，肮脏的男人！你休想让我屈服你们这些谋杀者！在你们侵害了我的姊妹后，在我们被疯狂折磨之后，我们宁死也不会妥协！我们是复仇女巫！是女巫世界的拯救者！” 　　“你！你们和你们的圣光！终究会被我们的暗影吞噬，你们这座可悲的虚伪的圣城，终将倾塌！未来属于我们！我们的利爪和尖牙会将你们撕碎！” 　　声嘶力竭的疯狂尖啸震慑着洛卡罗特的每一个人，他们从女巫的眼神中看到了让人心悸的疯狂，他们害怕了。 　　但圣光不会。 　　“弗雷，意图伤害人类的其他种族，圣光会怎么做？” 　　“火刑，大人。” 　　“执行吧。” 　　随着弗雷轻微的招手，九个女巫被烈焰点燃，她们尖叫着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我们的主母会替我们报仇的！我们所遭受的一切困难，终将在你们身上重现！” 　　对于这样的诅咒，拉法尔面无表情。弗雷看着面前逐渐化为焦炭的躯体，随意的说了一句。 　　“护卫者等着你的复仇，正义必将得到伸张。” 　　那个像是燃尽蜡烛的躯体居然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等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待结束了，圣骑士。” 　　“此时正是……复仇之时。” 　　就像是呼应她的话，在洛卡罗特北边的群山之上，传出一声巨响，一道冲天的暗影之柱撕开了天幕，就像一道苍穹之上睁开的眼睛，注视着暗影中渺小的洛卡罗特。暗影将天空覆盖，将天空点燃。正如同洛卡罗特的光辉长夜不灭，那座山脉，也在暗影中进入永夜。 彩蛋章 超越之剑 　　尘世所无法涉及的幻梦之地。 　　枝干自由伸展自己，婀娜多姿，婆娑树影指引着从她的宠爱下逃脱的微光，点亮那个在林间盘坐的人的衣袍。微风轻抚，拂袖和长发在绿意中并舞。 　　那是一个一脸平静的男人，翘起的嘴角带着好似窥破天机的骄傲。肆意狂傲的身姿，不识人间烟火。那双尖长的耳朵，表明了他的身份，一个精灵。屏息凝气，似仙似侠。他的双眼紧闭，修长的手指在抚摸放在膝上的宝剑。 　　风，变了。一片落叶被病风裹挟，像蝴蝶在空中华舞。 　　在乱发的缝隙中，被隐藏的眼睛动了动。 　　铮！ 　　那是指甲碰触宝剑的嗡鸣。就像是拨弄琴弦，一道流光在剑身舞动，化作一道锐利的风刃，将落叶斩断。 　　男人睁开了眼睛，心中的自鸣得意从心灵的窗口倾泻而出。他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 　　“我心似剑，无物不斩。” 　　该死的，被自己帅到了。男人发出沉重喘息声，他头顶的标记已经静静在虚空中悬浮，就像是人物标牌一样。 　　上面写着【梦想日更万字】。 　　是的，这是一个虚拟现实的游戏世界。当翡翠龙祭司伊阿宋恩重新为梦精灵带来巨龙的加护时，一项新的结合梦精灵的入梦能力的技术诞生了，那就是虚拟现实技术。在幻梦之地，你可以体验新的人生，新的一切。 　　这个名称是梦想日更万字的男人，正是一位职业者，职业浪人，他的专精，是风剑者。 　　就在男人陶醉在自己的气场中时，一个和他一样衣袂飘飘的男子缓缓走近。样貌比梦姓男子要年轻不少，他头顶的大字是。【尊尼获加】 　　梦姓男子转头瞟了一眼，继续做着那一副高人的姿态。 　　“尊尼。” 　　男子站立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双手抱拳，但脸色却一片阴沉。 　　“梦师。” 　　梦姓男子微微一笑。 　　“尊尼，你的心乱了。心乱的人，是握不住剑的。你的修行，还有得练啊。” 　　尊尼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郁结全部呼出来。 　　“梦师，您说得对。”还没等梦姓男子继续说，尊尼又接着说，“梦师，我以后不拿剑了，我现在就把自己的风剑者装备交易给你，回报您对我的悉心指导。我打算转职骑士，世事无常，我们江湖再见。” 　　梦师还没回过神来，他的嘴巴大张着。“啊？……啊？！！……啊？？！！！”高手气场维持不下去了，他那件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看着正在操纵着背包面板卸装备的尊尼。 　　“不是，有话好好说，尊尼，你受啥刺激了？被别人追杀了？那不是风剑者的家常便饭吗？还是说引怪坑人已经无法满足你了？别冲动，我们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把你的困难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尊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感动地看着梦师。 　　“梦师。” 　　“嗯。” 　　“我被女生表白了。” 　　“……” 　　“那个女生恰好是我的暗恋对象，所以，我打算和她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我们谈过了，她说，玩风剑者，男德有缺。我想要满足我女朋友这个小小的请求。所以，我打算转职成骑士。今天的御剑比赛我打算弃权，花时间陪女朋友。她真的……真的是一个好女孩，她的职业是德鲁伊，她和我说，为了弥补我，愿意变形和我训练骑乘技能。我好感动，我们是真爱！！！” 　　“梦师，你会祝福我们的吧。”尊尼的脸上带着花开一般灿烂的笑容。 　　“……”梦师的脸被隐藏在乱发中，看不出表情。只有微风扬起的发丝能表达他的心思。 　　梦师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尊尼，你身处业障，还不自知。”梦师的表情严肃，脸色阴沉，看着尊尼就像看着一个绝症患者。 　　“什……什么？”被自己尊敬的梦师突然这么一吓，尊尼也开始神色慌张。 　　“我说你入魔了！那个女孩，就是你的天魔！阻挡你前行道路的天魔！” 　　“天魔，仙侠劫难中摧毁道心的天魔？不！不会的！夏亚她是个好女孩。” 　　“痴人！你深陷情劫，自不自知！就让我来点醒你！”梦师表情严肃，他围着尊尼旋转几圈，最后开口。 　　“爱情，其实只是生命生育繁殖在脑海中形成的化学反应，任其操纵你的大脑只会让你像一头本能驱使的野兽。那个女孩其实在你心中，占的比例并不大。” 　　“不，我喜欢她。” 　　“真的吗？女朋友和游戏，你选哪个？” 　　“我都要！” 　　“……你和女孩见面的时候，会想到风剑者的快乐时光吗？” 　　“当然，我们见面的时候就是我拉怪去坑她的时候，她和我表白的时候，正好是用跑尸的灵魂形态和我说话的。” 　　MD，这小子怎么回事？这都行？ 　　“那你在作为风剑者驰骋幻梦之地的时候，你有想过她没有？” 　　尊尼低头沉思，但从他不断困惑最后怀疑自己的样子，梦师知道了答案。 　　当然，打游戏的时候，爹妈都忘了，还会记得女朋友？ 　　梦师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尊尼，你，更喜欢游戏啊！！！” 　　无法反驳，尊尼深深低下了头颅。 　　“你再好好想想，尊尼，你当风剑者的时候，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寻。你拥有的是整个世界。但是，当你成为一名骑士，你得到的是什么？是恋人的陪伴？错！是束缚！你被局限在一平米不到的马鞍上，之后的你还是你吗？主导你们方向的，是她！你只是被她放在身边操纵掌控的傀儡而已！你放弃了无限精彩的世界，把自己锁在了名为爱情的鸟笼里。” 　　“你，入魔了！” 　　尊尼跪倒在地上，一身冷汗，口中还在不断低语着。 　　“我，入魔了？夏亚是我的天魔？身陷业障，还不自知……”梦师似乎很有道理的话在自己的心里想起，尊尼渐渐迷失了方向，沉溺在迷茫中。在这种感受自身渺小无为的情况下，他想起了自己的导师。梦师，在自己刚刚接触风剑者这个职业时，自己的引领者。他传授给自己风剑者的技巧，如果拉怪物群不死，甚至不让怪物摸到自己的衣角。如何转移仇恨，哪怕是是一个路过的奶妈，风剑者都能把仇恨转移到治疗职业的身上。最后，是如何他们尸体的墓碑上刻字，用最简短的语言把他们气得掉线。这是属于风剑者最基本的乐子。回想着过去的种种美好时光，这一次，尊尼依旧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梦师。 　　“梦师，我该怎么做？” 　　“剑斩心魔。” 　　“可是，梦师，还没有开始，我的心，已经开始疼了。”尊尼的脸上带着落寞，他再也找不回曾经的快乐了。 　　梦师拍着他的后背，就像曾经鼓励他一样。 　　“长痛不如短痛，尊尼，我们得到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去参加御剑比赛吧，你需要激励，来真正地拔除你的天魔。现在的你，说不定能做到破而后立，大放异彩。” 　　“我……明白了。”尊尼从草地上站了起来，他装备上自己的宝剑，这个大男孩变成了一个带着忧郁气息的成熟男人，虽然紧皱的眉头足以让人心碎。 　　“长路漫漫，唯剑作伴。吾道孤寂，唯义可鉴。梦师，我去了。我和夏亚约定好了，会在繁星映湖幽会，请您去……帮我诀别吧。”尊尼化作一道虹光，切碎树影，直冲云霄，不见踪影，只能听到他在森林中回荡的似鸟兽哀鸣的怒吼。 　　梦师看着那个被切割的诗意破碎的缺口。 　　“我是不是，过分了？” 　　御剑比赛的场地被设定在天冠森林，这里的巨大树木向上笔直生长，直插云霄，设定上，这些天冠树的顶端，是没有尽头的。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够对天下任我行的风剑者起到一定限制。在巨大如球场的叶片上，一个个渺小如蚂蚁的人影正在活动，他们是风剑者，御剑比赛的参赛者。 　　从背包里确认准备的道具，确定武器耐久度，或者找就近的铁匠强化一下。在这样一个对于风剑者来说重要的节日，每个人都会全力以赴，因为御剑比赛的优胜者，会得到一个独有称号，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称号。 　　一道剑光落下，锐利的锋芒好像出现在周围人的眼球里。 　　“是尊尼获加！又一位种子选手！该死的，今年的御剑比赛居然没有人缺席。果然风剑者在今天都会没事做吗！” 　　在剑痴长老的裁判监督下，没过多久，比赛就在他斩落飞舞的三片落叶时开始。 　　风剑者化为一道道冲刷天幕的流光，直冲霄汉。 　　投掷暗器，毒气释放，震撼手雷，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限制道具。爬升不到百米，风剑者就像下饺子一样落下。御剑比赛没有任何规则，正如同风剑者奉行的万事皆允，他们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不择手段就是最大的手段。 　　当然，他们比拼的内容，主要还是技能的熟练程度，游戏世界，技巧称王。尊尼在一群人工和非人工障碍物中闪转挪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梦师的教导下，自己的飞剑技术绝对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很快，尊尼就超越了像是弹幕一样挡路的人群，冲进了第一梯队。 　　在技巧都差不多，没有那种神仙高玩的前提下，武器装备会起到很大的作用。尊尼清楚地了解自己的武器。风剑，龙蛇二型。比寻常风剑要细长的剑身让自己总能先手攻击，出色的飞行灵活性，有着在御剑姿态完美躲避远程攻击的变态被动。想要在御剑比赛击败自己，只能贴身近战。 　　周围的人，都是自己的熟人，对彼此都知根知底。高阶的搏杀很快就开始了。 　　首先发动武器技能的是头顶【小白船】的人，小白船的风剑技能是御风。想要让尊尼这群风剑老司机飞剑出事当然是不可能的，小白船也没有那么蠢。他操控中前方的清风，勉强干扰了所有人的飞行轨迹，所有人都不出所料地身边靠近了另一个人。这就是小白船的目的，让他们彼此厮杀完成减员。就像上帝之手掌管着比赛。 　　这是阳谋。虽然风剑者都有点不爽，但也并不排斥将身边的竞争者干掉。尊尼的对手是一个比他稍弱的人，显然他也了解尊尼的能力。结果，了解并没什么卵用。远程全部躲闪，连爆破手雷的余波都躲了，是要闹那样啊。忍无可忍，准备近战，结果被尊尼发动了先手攻击直接一剑捅死。 　　这样的擂台赛持续了三轮左右，一道剑光将小白船斩落马下。那是另一个隐藏技能，类似于冲锋技能，但是对异常状态的豁免权相当高，无法打断。那个风剑者遭遇到不可力敌的敌手，最终使用了隐藏技能，干掉了操盘手小白船。 　　局势再次混乱，乱战在剩下的十几人中继续。 　　最后，只剩下的尊尼，和他的老对手【西卡留斯】。 　　西卡留斯的风剑带着绚烂的光芒，就像一把光剑一样。 　　尊尼的表情凝重，那是风剑剪翼者的技能，十风，剪翼者会随着自己的飞行时间逐步叠加攻击力和攻速，这个数值能累加到恐怖的百分之二百。光芒，正是他的状态叠加到满层的标志。 　　西卡留斯发出了狂傲的笑声。 　　“尊尼获加，你本来该阻止我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接招吧，十风撕裂！成为我胜利的垫脚石吧！”剪影者恐怖的攻速，让它比龙蛇二型更快，耀眼的剑光在尊尼的眼中放大，很快，他的头颅就将落下。 　　噗。 　　是砍空的声音。 　　西卡留斯茫然地看着原本尊尼存在的位置，完全想不明白他怎么凭空消失了。 　　花瓣，从空中轻飘飘地落下，高空撒下了一阵花瓣雨。浅粉色的色彩编织甜美的梦，在这样一场美丽的场景里，西卡留斯被美景震撼。 　　“好美。” 　　“拥抱之花，一个情侣道具。在确定情侣关系之后，系统会直接发送到你的背包里。当你对一个对象使用时，她的视线会被美丽的花瓣充满，而你本人，也会闪现到使用对象的背后。这本来是用来给予惊喜拥抱的道具，它相当适合背刺。我知道，你对这个好用的道具一无所知。那是因为，你们都是一群没有对象的傻吊啊！！！！！风剑者不需要女朋友啊！！！！！！！！” 　　噗呲。龙蛇二型的剑身捅进了西卡留斯的身体里。不可逆转的巨大创伤，西卡留斯，落败。 　　拥抱之花的道具在尊尼手中消失，他轻拍西卡留斯的后背，就像安慰情人一样。 　　“我的花，很美吧。”尊尼看着自己的风剑，在西卡留斯股间的毁灭性伤口像是火山爆发一样朝外喷着血。“你的花，残了。” 　　尊尼将龙蛇二型从西卡留斯的身躯里抽出来。看着他抽搐的身躯朝下方坠落。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罢百花杀。” 　　尊尼闭上眼睛，沐浴在自己的花瓣雨中。 　　“天魔已斩，我即天剑。” 　　天冠树不知名的顶端降下璀璨霞光，将尊尼完全包裹，他的名称前端，一个新的称号正在生成。 　　花杀剑，尊尼获加。 　　沐浴在对于风剑者来说无上光荣的光芒中，尊尼感觉自己正慢慢空虚。 　　不自觉地打开私聊窗口，看着那一纸空白，尊尼的眼光变得暗淡。 　　“我心，即剑。”关掉了聊天窗口。尊尼脚踏飞剑，在青天之上似疯似傻地咆哮。 　　“我是自由的！！！” 　　翌日。 　　尊尼如同往常一样，来到梦师常待的树林。他的表情就像一张空洞的玩偶，仅仅被内在的动心驾驭，就像一台机器。 　　“梦师不在吗？那我冥想好了。” 　　学着记忆中梦师的坐姿，尊尼放空心神，想要沉浸在自然的气息之中。然而内心的杂念却在不断变大，在尊尼的脑海里，那张面孔却在不断清晰。 　　“夏亚。”心中的悸动死灰复燃，那个女孩的音容就像铭刻在自己的心里一样。尊尼感觉自己的修行还是太弱了，心魔没有斩除干净。 　　就在尊尼获加以为自己又入魔的时候。 　　被绿叶阻挡的视界里，居然下起了粉色的花瓣雨，充满了自己的面颊。 　　“好美。” 　　修长的手臂从身后遮挡住他的眼睛，记忆中的声音与现实重合。 　　“尊尼，我很想你。” 　　清泉流水泼洒在洁净石板上。 　　梦师侧卧在溪水旁，听着从幽静山谷传来的水流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下。他抬起眼睛，看着在远处树枝上紧靠在一起的一对黄鹂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既然这幻梦之地本就是过眼云烟，我所记述，尽善尽美又有何妨。” 　　梦师掂量着自己携带的酒壶，终是没了。遂伸展身姿，于天地间小憩。姿态慵懒，却又夹带一丝文人风骨。沉入山水，终隐其形。 第二百四十八章 暗影升腾 　　暗影兽。 　　这是我种族的称谓。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月兽。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我们的能力和月亮的相似之处。在我们出生的时候，都只是一团没有形态的暗影。随着我们逐渐成长，我们会变形成一种动物的形态，并具备对应生物的一定习性。就像月亮一样，我们只能反射太阳的光辉。暗影兽本身是魔兽的一种，一种危险的怪物。但是，我们有一个特殊能力。我们能够依附其他种族，实现共生。因为本身体质和现实世界的极大差异，在成年的时候，我们必须要给自己寻找一个凭依物，来存储现世的身躯。族群的年长者，会在我们成年的时候，设立一根根黑色柱石，那是我们用来储存力量的凭依，借此，暗影兽一族，不需要宿主也能独立存在。 　　我们就像阴影一样，生存在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中。这里没有光明，但我们也不需要光明。我还记得小时候，那些高大的族人的柱石组成的石林，那是我曾经最喜欢的玩乐场地。我会和自己的同伴在其间嬉戏玩闹，那些沉稳的柱石就是我们的保护伞。它们正如同我的族群一样，坚不可摧。 　　在我成年的那天，艾文瑞特和年长者一起树立了我的柱石。艾文瑞特是我的兄长，我们几乎是在一片暗影中苏醒的，但他不像我，他不喜欢玩耍，阴沉艾文瑞特总是在阴影里低语，就像一只老鼠一样。成年那天，我看着自己的柱石，阴影之手在抚摸着这块象征着我的石头。我对着艾文瑞特露出微笑。 　　“我要变成一只猫！抓老鼠的猫！” 　　艾文瑞特只是毫不在意地发出嗤笑。“随你的便，薇拉丽兹。” 　　成年之后，我获得了参加族群会议的资格，尽管是蹲守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我对长者讨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一心想着如何在柱石林玩闹，和那些年轻的孩子一起。但是灵敏的耳朵还是听清了它们的谈话。 　　“在龙翼伸展不到的西方，有一群新的生物出现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巨龙正在发展它们的下级奴仆，也许只是新的玩具，怎么说的，巨龙的指甲刀？” 　　“不，那些生物并没有对巨龙诚服，我感觉得到，他们脆弱的躯体里，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和他们那诡异的力量一样怪异。” 　　“那是什么种族，长者，他们的力量是什么？” 　　“人类，掌握圣光的人类。” 　　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圣光和人类，这两个名词被反复提及，次数还在不断增加。人类是一种好斗的生物，传到孩子们耳边的，都是他们在扩张自己领地的行为。在我们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异常，弱肉强食，这是世界的规则。 　　直到那一天，刺耳的尖啸声像是狂风席卷天空。天空被血水染成红色，悲壮的哀嚎震撼着每一个存在于世界的种族。 　　不关心世事的我也知道，天变了，巨龙倒下了。 　　这个世界变了，它变得光明而又温暖。作为代价，黑暗正在散去，包括我们这些正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物种。我加入了狩猎队，因为现在食物已经岌岌可危，我们不得不和邻近领地的其他魔兽抢食。凭借着强大的力量，我们淘汰了他们。 　　我再也没有在石柱林玩耍过，每一次也只是匆匆离开。我需要训练，需要休息，否则族人就会饿肚子。黑色柱石，就是我的支柱，是我努力生存的动力。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我已经熟悉这个步调，成长成一位出色的猎手。 　　我来到了那片柱石林，现在我的力量，已经成为了族群中的强者。我欣慰地看着那些柱石，就像看着那些远在异地，寻求新的生存领地的同伴。时代变革的动荡已经停止了，人类引领时代，我们成为了强者，存活下来。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那些我年幼时就已经伫立在那的石柱，那些坚实无比的柱石，突然开始了震动。裂纹从底下产生，像该死的虫子一样爬上了柱石。我的内心已经被恐惧钻空，我冲了过去，暗影触须抽取自己的力量填补那些裂隙。黑色柱石作为我们成年的基石，它的姿态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我们的状态却可以影响到它。我明明知道我的挣扎无济于事。 　　黑色柱石破碎了，在我的面前。它的碎片击打在我的身上，下起了一场黑色的雨。一场黑色的灾难，一夜之间，我的族群，减少了一半。 　　艾文瑞特安抚着受到惊吓的我，一起参加了长者会议，最后的会议。 　　“人类，发动了一场战争。我们，恰好在他们的前进路线上。” 　　何等的可笑，一半暗影兽的逝去，仅仅是因为，我们挡路了。 　　艾文瑞特咬着牙齿，“长者，我们该怎么做？” 　　“逃，艾文瑞特，带着薇拉丽兹逃吧。” 　　“好的，那我们要赶紧组织族人撤离才行，我现在就去。长者。” 　　两枚脱落的柱石被投掷到我的面前。 　　“长者？” 　　“你们，逃吧，太晚了，圣光已经来了。你们是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幼体，带着我们的意志生存下去。我们会为你们争取时间。” 　　吼！会议上的所有月兽暴露他们本来的样子，庞大的身躯撕裂树枝，翻滚的暗影撕扯阴云。我的族人们，在月光下吼叫。他们在肆意咆哮，释放着野性的暴怒。 　　一道剑光，切开了阴影领域的壁障。我的族人们怒吼着，用巨大的身躯冲向那一缕光亮。 　　艾文瑞特带着尖叫的我，朝向反方向的暗影中逃去。 　　暗影兽，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疯狂地咒骂着艾文瑞特，咒骂这个逃跑的懦夫，我不知道自己的还能做什么，族人在光芒下的惨叫声变成噩梦日夜陪伴着我。 　　我们的柱石，就躺倒在不远处，就像已经倒下的暗影兽族群一样。 　　“懦夫！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为了你的生命！” 　　“长者的命令，你必须活下去。” 　　“现在我们安全了！一切如你所愿！” 　　“是的，你已经安全了，薇拉丽兹，请好好生存下去。” 　　艾文瑞特的话让我产生了不好的感觉，我抓住了他，带着啜泣的声音在他怀里焦急地道歉。 　　“我不是有意骂你的，艾文瑞特，你不是一个懦夫。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心痛的决定。我很抱歉我的失言干扰到了你，请不要生气。我很抱歉。” 　　艾文瑞特带着一如以往的阴冷，这股以往让我讨厌的阴森现在居然带给我一丝安心。 　　“薇拉丽兹，我们的族群，不能灭亡，这是我们的责任。但是，长者的仇，族人的仇，都需要有人执行，这也是我们的责任。我要回去，让人类付出代价。你要留下，完成族群延续的义务。” 　　我很害怕，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让我去，艾文瑞特，复仇的事，我也可以完成！” 　　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比你强，薇拉丽兹。族群的王冠，我会夺回来。” 　　王冠，一种世界规则赋予的权力，一种独属于领袖的力量，一个象征。当一个族群强大到一定程度，他们的领袖就会得到力量的王冠，他是权力，也是传承。当一个族群的力量接近枯竭，曾经铸造的王冠，足以开启失落族群的新辉煌。王冠作为一种神秘学力量，继承的方式有两种。上一位领袖的给予。以及，新王的诞生，这意味着，艾文瑞特的实力，必须要超越死去的长者。这虽然困难，但只有得到王冠，族群才能够生存的希望。 　　自己阻止不了他。 　　“艾文瑞特，你，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会很生气。” 　　“当然，我会成为暗影兽的王。” 　　艾文瑞特离开了，我只能带着我和他的柱石，蜷缩在阴影的角落里。 　　我竖立起他的柱石，整日整夜倚靠在柱石上。 　　这，是我仅剩的全部了。 　　没过多久，我惊喜地发现，艾文瑞德的柱石在变强，这块石头上喷涂出的暗影，正在改变它周围的环境。我的心中只留下欣喜，我知道，他成功了，只要他的力量再进一步，我们会在这边新的领地，建立新的暗影兽群，一个新生的，更强大的族群。 　　这个美好的愿景，伴随着那一日突如其来的破碎，戛然而止。 　　他的破碎，是那么突然，突然到，我连最后一次触碰，都做不到。 　　“骗子，该死的老鼠。” 　　我融入了阴影，将柱石的残渣埋葬在阴影中，我背上了自己的石头，踏上了离开深林的路。在直入云霄的高山之上，圣光的黎明伴随着烈日徐徐升起。正如我心底的怒火一样，熊熊燃烧。 　　薇拉丽兹轻轻敲打古旧诡异的黑色石柱，它的苍凉，给暗影涌动的祭坛增添了新的力量。将耳鬓的乱发梳拢，薇拉丽兹摆动自己的长腿，看着束缚在暗影中，被自己的猫之女巫送上来的男孩。 　　“圣光竖起了自己的柱石，在洛卡罗特的顶端。所以，我也要竖立属于我的柱石。光与影，这一次，必须要有一个得到解脱。不知道哪来的小鬼，很不幸，你就是第一个祭品。” 　　薇拉丽兹的手指点在莱尔的面具上，暗影涌动，冲天而起。 　　“圣光，我的毁灭者，我的复仇，从此刻开始！”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朋友 　　暗影在祭坛上翻滚，黑色云层和柱石连接，就像从天穹倾倒而下的黑雨。 　　薇拉丽兹看着被暗影吞没大半的莱尔，漂亮的眉毛挑动一下，锐利的兽瞳注视着莱尔暴露在暗影之外的面具，口吻带着惊讶。 　　“居然是个暗影的适格者，暗影很喜欢咱的祭品，咱的运气果然很好。”仪式的顺利完成让薇拉丽兹心情好了不少，她让缠绕住莱尔口鼻的暗影褪下，看着他的白色面具。“不幸的小子，在你被吞噬之前，有什么遗言吗？” 　　莱尔看着眼前这个像是穿着胶皮黑衣的女人，眼睛里的寒光和嘴角的恶意，让他明白没有挽回的可能，她，是铁了心想把自己当祭品。 　　“能给我稍稍松绑吗？美丽的女士，我的身体，快被挤压地喘不过气了。请您发发慈悲，哪怕让我动一动手指，也好。” 　　莱尔的低头和谄媚，似乎正和她的心意，她发出娇笑声。 　　“真是一个嘴甜的小男孩，如果不是必须的的话，我都有点不想伤害你了。仅仅是给你松绑这种小事……”还眨巴着大眼睛，表情同情的薇拉丽兹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她的黑色眼瞳里，一片阴冷。“当然是不行的。” 　　莱尔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勒的更紧，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薇拉丽兹靠近他的脸，带着尖利指甲的手指在莱尔的面具上缓慢留下划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鬼。当你被暗影吞噬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身上的魔法道具，想要求救？暗影会吞噬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呼救声。至于你的感受，亲爱的，我并不介意你死得惨一点。你看，献祭你的回报，已经来了。” 　　随着薇拉丽兹发出的尖啸，从黑影中，走出了一只只巨大的四足猛兽。他们是纯黑的，似虎似狼。一人高的身躯肢体修长，就像被拉长的影子，一条长度达到身体高度的尾巴悬浮在空中，尖端在摆动中切割着风，如同一条毒蛇。这样的生物很快就占聚了祭坛所有的土地，它们和那些蹲守在一旁的女巫融为一体，变成一种暗影化的怪物，融合后的半猫人发出喜悦的吼叫，它们感受着体内的力量，野兽的气息将她们身为女巫的一点知性碾碎在复仇的洪流中。 　　那些黑色怪物仿佛无穷无尽，它们从暗影里走出来，和女巫融合，渐渐地组成了一支兽群，一支足以摧毁军队的兽群。 　　文莉看着逐渐变成怪物的复仇女巫族群，其他的女巫族群也开始接纳那些怪物。所有的女巫都是一样的，她们缺少的不是复仇的意愿，而是复仇的力量。现在她们看到了，野心如同猛兽在心里滋生。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就连死之女巫也是如此，她们也曾想过向那些高高在上的圣骑士复仇，但终究，死亡唤醒了她们。 　　“瑟塞拉，你们疯了吗？你们想攻击圣城？一座有着十字军驻守的圣城！” 　　文莉的尖叫混杂在此起彼伏的野兽吼叫中，传递到了瑟塞拉的耳边。瑟塞拉已经褪去了她的一身乌鸦装扮，变得如同薇拉丽兹一样。她微笑着，看着面前如同末日降临的光景。“不，我们会让圣光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 　　“你们根本不明白，十字军军团意味着什么！他们可不是你们平时狩猎的那种软柿子，也不是形影单只，依靠狼群战术就能拖死的人。你们不知道他们有多么强大？” 　　瑟塞拉轻蔑地看着文莉，“你们当然会怕，因为你们已经死了。你们是一群不敢面对强大的懦夫。” 　　文莉抓着瑟塞拉的手臂，“我们已经死了！我们当然会怕！我们怕你们会和我们一样！瑟塞拉，你们还活着！你们拥有着我们所没有的美好！我的姐妹，我求求你，请停止这可怕的行为。”文莉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在轻蔑看着自己的姐妹眼前，在被华美衣物包裹的躯体上，是狰狞可怖的伤痕。 　　“文莉……” 　　“我曾经和你一样，瑟塞拉。在仙度瑞拉建立的时候，我曾经不可一世，我认为我们无比强大，是世界的主人。直到我珍爱的一切化作火海，姐妹的眼中只剩苍白，我才明白，我们，只是井底之蛙。瑟塞拉，我不希望，你们和我们一样。” 　　瑟塞拉凝视着文理，看着她碰触自己肌肤的如同幽影一样的手臂，她还记得那双手曾经的触感。 　　“我们不一样，文莉。”瑟塞拉将文莉的手掌甩开。“复仇是我们的生存的动力。” 　　被拒绝了。 　　“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的计划并没有实现！凭借女巫和暗影兽的融合，继承女巫和魔兽族群双王冠的力量……这两顶王冠，都没有出现！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瑟塞拉。” 　　瑟塞拉并没有回头。 　　“还有机会，暗影祭礼的开始，会逐渐提升薇拉丽兹的力量，她终究会得到双王冠。我们只需要在这场仪式上展开进攻，让圣光的折损转化成我们的食粮，我们最终会胜利的。” 　　瑟塞拉的声音轻微，不知道她是在说服文莉，还是在说服自己。 　　很快，暗影的兽群自山顶涌下，如同从天而降的雷霆，冲击着圣光的世界。 　　死之女巫看着自己的巫母。 　　“文莉女士，我们该这么做？” 　　“追上她们！现在我们不得不参战了，为了女巫一族的延续。保留更多的火种。” 　　山顶，黑暗祭坛中。 　　薇拉丽兹随着自己掀起的黑色洪流面露欢喜，她看着远在洛卡罗特顶端散发光芒的十字架。 　　“真是可惜，我需要留在这里主持仪式，我缺少了很多乐子。” 　　薇拉丽兹的视线，转移到黑色石柱上，看着上面如同藤蔓一样黏着的暗影。 　　“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这个仪式完成，这个……” 　　“暗影献祭仪式。” 　　艾莉站在受难者居所的角落，在刚才那声巨大的轰隆声之后。那些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圣骑士全都一脸严肃。他们在各自队长的呼喊下集结成队。开始穿着整理自己的战甲，带上头盔，哪怕那里面的油脂还没有清洗干净。 　　艾莉牵着自己同伴的手，站在道路旁，给尊敬的护卫者大人让出道路。 　　自己结交的好友艾文，刚刚念叨了一个自己没有听说过的名词。他的视线看向远方，看着那片被黑色污染的天空深处。 　　“艾文，你刚才在说什么？” 　　高瘦的艾文回头看着艾莉。 　　“没什么，艾莉。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里了。” 　　朋友的离开让小姑娘心里有点不舍，“艾文有什么事需要忙吗？” 　　“是的，我的朋友，需要我的帮助。艾莉，我必须要去救他。” 　　“艾文的朋友是谁？” 　　“是纯洁者大人哦。没有他的话，我大概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第二百五十章 鼠王 　　我并不喜欢洛卡罗特，哪怕它是我的故乡。 　　我生活在洛卡罗特的一个贵族家庭。父母和一个姐姐，因为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如何学习做一个贵族子弟。我的礼仪课程表现不错，但马术等等体能训练就差强人意。我喜欢艺术，停歇在屋檐的小鸟鸣叫声，和微风吹动门槛的声音，我都很喜欢。 　　但洛卡罗特没有音乐，它就像一个古板的老头，严肃而执拗。这里的人也是如此，他们比起那些深入灵魂的感动更在乎手上的利益和舌尖的味道。洛卡罗特不存在艺术家。 　　但我却生来另类。我从家里的书籍和旅行商人的口中了解关于艺术的一切，仅仅是听到他们浅白的描述我就被音乐吸引。我觉得我天生就是一个艺术家。 　　我开始在家庭教师的课程上逃跑，用纸张描绘那些自己想象中的音乐，当时我连有多少个音符都不知道，手中创作的仅是一些荒诞滑稽的幻想。 　　洛卡罗特对我来说就像一片灵魂的沙漠，我在忍受着干渴和逐渐壮大的渴望。 　　有一天，现状有了改变。 　　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样站在洛卡罗特城外的草垛上，眺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从帘后走出的，会是怎样的旅者，他们又会带来怎样的故事？想到这里，我的兴致又增添了几分。我在草垛上用自己编造的舞步跳动了几下，因为重心不稳摔了下来。身上夹着稻草，我的视线离开了青翠点缀的远方，看着面前。 　　一个异乡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穿着破旧褪色的花衣，看着有些残破的布料显得他更加瘦小。他的头发和胡子乱糟糟的，看上去就像故事中的在农地里刨食土豆的精怪。那双明亮的眼睛镶嵌在脏乱的脸上，就和我一样，他也被我的突然出现吓到了。 　　虽然他的面貌怪异，但人不能只看表象。他摘下头顶滑稽的花朵一样的帽子，用超越其形象的绅士风度，朝我行了一礼。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在我回礼的同时，心里产生了如此的想法。 　　因雷特先生是一位吹笛人。在之后的闲聊中，我了解了他的职业，一个带着音乐旅行的人。当他从破旧的口袋里拿出那根漂亮的长笛时，我高兴地几乎要晕眩过去。我曾经想要一件乐器想得疯狂，但当我自己尝试制作时，却因为不了解它的原理，产生了一些树棍。我恳求因雷特先生成为我的老师，教导我如何演奏以及真正的艺术。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复，而是在我面前，将长笛放在了嘴边，演奏一支简单的曲子。 　　那是我听到的真正能称得上音乐的东西，我陶醉在美妙的旋律里，就像一个得到了滋养的婴孩。因雷特成为了我的老师，就如同他说的，一个对音乐如此喜爱的孩子，阿波罗的光辉也会眷顾他。 　　因雷特拒绝了我的邀请，他选择了洛卡罗特的一件旅店作为他的居住地，他想要吹走他的长笛，看到更多人喜爱音乐的表情，想要更多的赞美。 　　对音乐的赞美，显然不会出现在洛卡罗特。这也是为什么不久之后，我会在旅店马厩拜访他的原因，但现实的受挫并没有因雷特对于梦想的执念。他没有接受我的邀请，而是继续固执地向洛卡罗特人展现音乐，哪怕是自己需要居住在臭烘烘的马厩里。 　　他是一个艺术家，也是一个好老师。同样对艺术的追求让我们成为了挚友，在他的教导下，我成了第一个洛卡罗特出生的吹笛人。 　　我和因雷特对于音乐的探寻，让我们度过了愉快的时光。两年，因雷特固执地呆在这座城市最阴暗的角落，用手中的乐器演奏他的音乐。人心的冷漠会摧毁所有的执着，我们渺小的追寻对于残酷的现实，如同荒漠中的沙砾。 　　因雷特放弃了，用两年的时间，他没有在洛卡罗特找到一个除我以外的赞美者。两年的穷困潦倒，他在我的接济下才能生存。 　　“我失败了，但这绝不是艺术的缺陷，这是我的缺陷，仅凭我的技艺无法打动他们。”因雷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颓丧，随后他看着我，眼中再次涌现光点。“我的朋友，我有东西要给你。” 　　因雷特站在我们初次见面的草垛上，朝着夕阳余晖中洛卡罗特吹奏了又一首曲子，一首特别的曲子。 　　明明耳边响起的是熟悉的旋律，同样的乐器，同样的人，却展现了不同的声音。 　　那是一种我无法描述的感受，我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战栗，那旋律，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那一夜，洛卡罗特的居民跳着不知名的舞蹈，成群结队的来到草垛旁，他们张开双手，欢笑着赞美因雷特。向他们曾经戏言的“马粪人”表现谦逊。 　　那场演出就像一场梦，因雷特将一本隐秘的书册给了我，像是乐谱的书籍上，【魔笛】的标题已经被摩擦地发白。 　　因雷特不仅是一个吹笛人，他还是一个神秘者，魔笛吹奏者。他吹奏的音乐，能够操控人的心神。 　　“为什么？因雷特，你明明有这种力量，却依旧忍受着他们的讥讽？” 　　“我想要的是发自于心的称赞，不是傀儡机械的鼓掌。我的朋友，你是特别的，从你吹奏音乐时的真挚，我感觉得到，你会改变你的洛卡罗特，你会改变这个灵感贫瘠的地方。” 　　“这是我的礼物，请带着你的热枕，完善你的音乐吧。” 　　在那个夜晚，所有洛卡罗特居民都在讨论同样的怪诞梦境的时候，我送别了我的老师。 　　我对洛卡罗特没有多余的感触。这座城市里，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我们变成不想成为的样子。 　　我们的家族，没落了。境况的急转直下让我的父母的身躯出现了一些问题。他们常年卧床不起，本该成为顶梁柱的我，却还沉浸在因雷特遗留的幻梦中。我如他一样，整日奔波在人群中，期待自己的音乐能够改变我的同胞。我的姐姐不得不承担家庭的责任，她照顾着父母，做些女佣的工作来维持家庭的开支，苦口婆心地规劝我面对现实。然而现实是，入不熬出，姐姐变卖了家族的财富，但最终，我的父母并没有挺过去。 　　在洛卡罗特，有一项特殊的交易。这里可以交易贵族的姓氏以及地位，一些没落的贵族会通过和富商交易姓氏苟活。为了父母的殡葬费用，姐姐卖掉了我们的姓氏，我们成了洛卡罗特的幽魂。在哪一晚，我们在父母的面前久久站立，姐姐在我的怀里哭泣，她从来没有责备我，一遍遍地对着父母哭诉自己没有守住家族的荣耀。 　　我意识到，梦该醒了。 　　我找了一份工作，和姐姐相依为命，那根我自己制作的长笛放在柜子的最角落，再也没有被我拿出来过。我也曾想过在劳累的时候吹奏一曲，但我怕自己被压抑的灵魂会让我如同曾经一样忘我地吹奏。 　　在经历磨难的五年后，一切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姐姐被求婚了，是一个商人，在他登门拜访的时候，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不好的感情。在我成为一名吹笛人之后，我的眼睛有了一些奇怪的能力。 　　我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姐姐，希望她能够拒绝。 　　姐姐看着我，她曾经亮丽的金发已经枯黄，泪水像是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两道刻痕，她的肌肤不再白皙，掌心有着和农妇一般无二的老茧。 　　“不，我不能拒绝他。弟弟，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让我们过得更好。”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这样绝对不会变得更好的！为了你自己，我的姐姐，请拒绝他！” 　　姐姐露出了一个将我的心灵撕碎的微笑，她粗糙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脸。“你要成家，弟弟。” 　　姐姐没有追求一个女孩的梦想，因为她的梦想，已经在很久之前，就被我和现实撕得粉碎。 　　我麻木地走在大街上，走在老鼠横行的街道上。 　　一张告示吸引了我。 　　洛卡罗特的领主悬赏十万金币，给清理鼠害的人。 　　十万金币，一份赎回我们过去的礼物。我的身体被再次滚动的热血点燃，我连滚带爬地跑回家，从柜子里拿出了我的长笛。 　　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这一切都是我的救赎。这样的念头让我握紧了手中长笛，我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也需要做的事。 　　我讨厌洛卡罗特，讨厌他赐予我姐姐的一切苦难。哪怕利刃被拔出，伤痕也依旧会留下。 　　我穿上了如同因雷特一样用针线缝补的花衣，带着滑稽可笑的帽子。像是一个高傲的艺术家，走上了自己的救赎之路，我坚信因雷特老师曾经的话，我会改变洛卡罗特，这样的想法支撑着我，来到了洛卡罗特的中心。 　　在空旷的广场上，我吹响了原创的属于洛卡罗特的歌曲。带着魔力的歌声进入了洛卡罗特的每一道缝隙。这座城市的居民一脸惊奇地看着我，看着在我身后成群结队的鼠群。我是它们的国王，它们则是士兵。 　　这场表演完美无瑕，我跳着欢快的舞步，引领着鼠群走过洛卡罗特的每一个角落。我带着浩荡的大军来到了城外，它们跟随着我魔性的音乐，一个个跳进河水里，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河水上漂浮着黑色的毛皮，将我心中的郁结也全部扫净。 　　我路过一片野生花丛，带着内心的喜悦，我看到了那一朵盛开的玫瑰，它在荆棘丛的最中心，无人采摘。 　　“姐姐的礼物。”体表的刺疼没有改变我的微笑，我成功摘下了它，在我的手心盛放，鲜艳如血。 　　在姐姐惊慌的责备声里，衣服破破烂烂的我拥抱了她，那朵美丽的玫瑰被我插进了她的头发里。 　　“我爱你，姐姐。” 　　“我也爱你，弟弟。但是，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你还笑！” 　　我发出了这些年来最畅快的大笑，紧紧地将我的亲人搂在怀里。 　　第二天，我来到了领主的府邸。带着我的长笛，和我对未来无尽的遐想。 　　“大人，我来领取我的赏金。” 　　领主的脸色并不好，而他说出来的话，也带来了我的不安。 　　“赏金？我没有什么赏金给一个恶魔！” 　　“恶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这个吹奏魔笛的魔鬼，你居然趁我筹集赏金的时候，用你那可怕的魔笛偷走了我的市民的孩子！滚出我的府邸去！” 　　我被守卫拳脚相加地赶了出去，还有站在府邸外暴怒的市民。 　　我惊慌地躲避人群，就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我如果停下，一定会被打死。 　　我狼狈地逃到城外，在其中曾经听到姐姐阻止他们的声音。最后，我逃窜到了河边，那个被老鼠填满的曾经澄澈的地方。 　　我的脸颊沾着血污和淤青，指甲划破皮肉的疼痛像火烧一样。 　　这到底怎么了？ 　　一个诡异的声音出现了，在那些浮动的老鼠尸体上，一个声音正在说话。我无法听清那是不是真实的，因为失血已经让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你不是那个吹笛人吗？现在怎么这个样子了？我还挺喜欢你的音乐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冰寒的恶意，就像死神的镰刀紧贴脖颈的肌肤。 　　“你是谁？” 　　回应自己的是奸笑声，我面前的老鼠浮尸被剥开，露出了下面像是墨水一样漆黑的水面，以及那一团蠕动的暗影。 　　一只从未见过的怪物。 　　“你是，恶。”带着奇艺色彩的眼睛很快就帮我辨别出了他的内在，一个被仇恨和阴毒充斥的生物。 　　他在水下，发出阴森的笑声。“真是漂亮的眼睛，就和你的笛声一样漂亮，你看，这些可爱的孩子，听到你的笛声，都睡着了。” 　　暗影拨动着老鼠的尸体，将可怕的死亡呈现在我的面前。 　　“你想要做什么？”我原本打算逃离，但虚弱的躯体已经失去了它的动力，我跪倒在水边，看着暗影逐渐缠绕我的身躯。 　　“我要做什么？呵呵，是你要做什么？”在升腾的阴影中，一只黑色的体型硕大的老鼠站了起来，红色的小眼睛看着我。 　　“你很奇怪，对吗？为什么你没有报酬，为什么孩子会丢失？我都知道。贪婪和欺骗，是人类最原始的技能。领主反悔了，实际上，他在以前就在暗地里做着贩卖儿童的买卖，他或是拖延，或是威胁，让那些家长的怒火持续到了今天，终于烧到了替罪羊的身上。老鼠，知道所有肮脏龌龊的事。他不用支付高额的赏金，也摆脱了诱拐儿童的罪责，一举两得。等你的尸体成为市民泄愤的工具，他自然可以重新开始。呵呵，哪怕你不死，这些仇恨也会转移到一个虚构的魔鬼身上，是的，你的姓氏都已经没了，对吧。” 　　我不属于洛卡罗特，哪怕它是我的故乡。 　　今天遭遇的一切彻底压垮了我，我抱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姐姐怎么办？我该如何面对她？ 　　那个恶魔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像看透我内心一样。 　　“你不用考虑怎么面对你的姐姐了，因为……” 　　黑色填满的水流缓缓流动，漆黑如墨的液体渐渐染成了红褐色。 　　我僵硬地转动脑袋，就像搬动一块锈蚀的螺栓，在河流的上游，我看到了姐姐。 　　“她被暴怒疯狂的市民杀死，尸体丢在了河里……就和你对待这些老鼠一样。” 　　我尖叫着朝着那道水中的白色影子游去，黑色的浊流缠绕住我的身躯，让我一点点下沉。 　　我抱住了她已经冻得冰凉的身体，那朵玫瑰花沾染着血色，在她头顶怒放。 　　黑影爬上了我的后背，诡异的声音站在我的肩膀上。 　　“低头，你看到了什么？” 　　在姐姐的血流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恶。” 　　“是的，我们都是。我们是朋友，我们志趣相投，艾文瑞特会帮助自己的朋友，帮助他想做的一切……” 　　我回到了岸边，原本的花衣变成了灰白的礼服，我将姐姐安葬。那朵玫瑰花已经在异变后的我们的力量下枯萎，我将它放在了我的胸前。 　　最后一次，就和因雷特一样，朝着洛卡罗特，我吹响了我的笛声。 　　魔性的音符让我的士兵站了起来，在我的指挥下，它们冲向了洛卡罗特，带着我的恶毒和死亡的瘟疫。 　　因雷特，我的确改变了洛卡罗特，这座城市再也不会对笛声无动于衷了。 　　洛卡罗特，我所挣扎的，我所付出的，就让我全部还给你吧。 　　我知道我在做错的事，所以当圣光毁灭我的时候，我坦然面对。 　　“但我没想到，死亡并不是解脱。” 　　看着已经变得骨感的自己，艾文瑞特的声音消失了。面前站着这个自称是学院接待员的家伙。 　　“考虑的怎么样了，我的同伴。安德瑞学院欢迎一切巫妖的加入，你可以在这里完成生前的遗憾，一展所学。你想好要做什么没有？” 　　我点了点头。 　　“我曾经做的错事太多了，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接待员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想做好人的巫妖。 　　“您的意思是，那种举止得体，大方体贴的绅士？” 　　“……是的，我想成为绅士。” 第二百五十一章 整军 　　洛卡洛特的所有的道路都被金色的洪流填满，护卫者就像河流中的水滴一样凝聚到城门外，黑暗的最前方。他们从高墙跳下，几百斤的铁罐头砸在地上和没事人一样。像下饺子一样，但是这种行为却带着一种神奇的秩序，一个梯队落下，在落地没多久，下一个队伍就继续跳下，而之前的梯队此时正好走到了前方，空出了正在下落同伴的落脚点。所以整体看上去，护卫者的部队就像一台完美运转的机器。 　　最前端抵御的先锋是护卫者的老人，他们是抵御冲击的盾和剑。那些还需要适应的新人，则混杂在中军里，就像内尔森一样，跟在他的带头大哥皮耶雷之后。对于第一次进入战争模式的他来说，心中带着一丝激动和不安。作为他的好大哥，队长皮耶雷对着他来了一拳。 　　“感觉好点了吗？”皮耶雷的铁盔后面，内尔森只能看到那双熟悉的带着坏笑的眼睛。 　　“有点疼，但是好吧，现在感觉就和训练一样。” 　　“等到开始战斗也和训练没什么区别，你如果受伤了，我的急救神术会照顾你，你感受到的刺疼不会超过刚才那一拳，毕竟是低强度的小打小闹，你平时挨得揍会帮你挺过来的。” 　　内尔森的心平静了一点点，“低强度，为什么是低强度的，那个被烧死的女巫，明明战斗力和我不相上下。” 　　“装备和精神状态。你觉得护卫者会让你不穿装甲地上战场做斥候吗？战斗力，可笑。小子，护卫者的最低标准，大概在这，”皮耶雷伸手在自己的腰部比划了一下，“而你的水平，大概在这。”皮耶雷的手掌下移，到自己的膝盖位置。 　　自己现在的水平还没有到护卫者的门槛？ 　　皮耶雷看着不服气的内尔森，做了一个就是如此的耸肩。“严格来说，你还只是个预备役。按照正常流程，在圣光礼典正式结束之后，你才会合格。向受难者展现善意，理解真正的护卫者，以及见证我们的领袖拉法尔冕下的赐福。理解我们的军团，以往的流程通常是给你讲一个故事，但是，在战斗中去领悟，也未尝不可。打完这一仗，你就是真正的护卫者了。” 　　内尔森皱着眉头，“也就是说，我们的战斗其实会相当轻松？” 　　“碾压或者说一边倒的屠杀，战斗的结束时间取决于指挥者的心态，对了，他有可能为了训练新兵把你送到第一线。别担心，我们会守护好你的，他做事一向周到。从她们派出一个四阶斥候的行为，我判断，女巫的表面实力应该和我们一致。然而，和我们等级一致的敌人，都会死。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天使级的领袖，哪怕他被削弱了，也是能够颠覆全局的王牌。” 　　内尔森听着队长的解释，心中的不安如云消散，但个人的善意开始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长官，我们一定要把女巫赶尽杀绝吗？我知道我们一直有女巫狩猎的传统，但是，她们曾经也是人啊，和我们一样的人。” 　　又是一拳，这一拳击打在内尔森的铁盔上，力道之重，让他感觉头盔被打扁了。“放下你的仁慈，小子。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也许她们的前世可悲，但她们现在的存在已经变成了一种不可见的瘟疫。你要看着你未来的女儿和她们一样，在你的注视下在火刑架上燃烧吗？女巫会让你的妻女变成如她们一样的怪物，这不是善良能够改变的事情。正义，是苍白而又片面的，记住这一点。” 　　内尔森谨记皮耶雷大哥的教诲，同一片辉光中，真正的高层，也在光芒下闲谈。 　　拉法尔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从广场有序通过的护卫者。自己的护卫，弗雷已经整理好了行装。 　　“我准备好出发了，拉法尔大人。” 　　拉法尔看着远处山顶竖立的黑色石柱，眼神轻蔑。“有必要让你亲自上场吗，弗雷。这种小打小闹，你本不需要参与的，对手，只是一群女巫和一头野兽而已。” 　　“我是指挥的军团长，军团需要我。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我的眼光远没有大人长远，但我会关注眼下。当真正意外的发生，我会坚持到大人前来救援。” 　　“随你便吧，我随时会到，有需要的时候。” 　　行了一礼，弗雷走出了拉法尔的房间。昂首挺胸，那些经过的护卫者骑士看着弗雷像火龙果一样的头盔，都在前行之余向其表示敬意。 　　弗雷融入了部队，但在走后没多久，又被叫住了。随着他的驻足，奔流的护卫者士兵在他的身边分流，完全不受干扰，他就像海流中的孤岛一样。 　　另一个孤岛朝他走了过来，在分离的人流后，弗雷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躯，和自己一样别致的火焰头盔，还有他手上拎着的小姑娘。 　　“奥斯纳克。” 　　“弗雷，这个小家伙，想要上战场，躲在队伍里被我揪出来了，怎么办？”弗雷看着那个被高大的奥斯纳克提溜着在半空中拳打脚踢的小姑娘，她穿着一套新手附赠的银骑士盔甲，可怜的实力才刚到二阶，那种在战场上翻不出水花的存在。 　　“随便找个柱子捆起来……” 　　“不可以！我还要去救纯洁者莱尔大人！你们不能阻止我，彭拜家族的子嗣愿意为了圣光献身！” 　　奥斯纳克抓住卡莲挥舞的圣光之锤，那柄小锤子在他的大手里像是玩具一样。“我有点喜欢这个小家伙了，但是，小丫头，我们还在，还轮不到你献身。我们会帮你救下你的纯洁者的。” 　　“不可以！我一定要亲自去！” 　　“我们怎么可能让你这样的小丫头上战场。” 　　看着争辩的卡莲和奥斯纳克，弗雷下达了指令。 　　“带上她，奥斯纳克。” 　　“好耶！”“嗯？弗雷，你怎么变了。” 　　“呵呵，服从你长官的命令！傻大个！” 　　“我和弗雷是平级，死丫头！弗雷，让她上战场，没人照顾会很危险的……” 　　“你照顾不就好了？奥斯纳克，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不是，那我的部队怎么办？” 　　“我会帮你指挥的，奥斯纳克，”看着自己的同伴还有些不情愿，弗雷接着说，“照顾好多朗科·彭拜的千金。” 　　“这……好吧。” 　　卡莲看着突然就顺从自己的本意的两人，眼珠子在小脑袋瓜子上转了转。 　　“喂！奥什么克！我父亲该不会是什么隐藏的大人物吧。” 　　弗雷平淡的声音一如既往。 　　“他现在不是，但很快就是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时代的王冠 　　弗雷随着涌现的部队来到了城墙之外，在一片闪耀的护卫者队伍前方，黑色的暗影组成的兽群如同浪潮，企图冲击洛卡洛特的圣洁。 　　最前方的是在疾奔的黑色兽群，在一大片黑色的兽群里，你很难分辨怪物和女巫的区别。但事实上，这样的兽群就像牧群一样，每一片都会有一个躲藏在其中的牧人。与密集如水的野兽相比，数量有限的护卫者只有薄薄的一层，似乎和他们身后的城墙一样可笑。 　　但装水的玻璃杯壁，也只有薄薄的一层。 　　弗雷环视自己身边的人，他采用的是老人和新人混编的部队，他是来组织军训的，但第一波冲击，还是得让老人来做。老人们眼睛里毫不在意之下隐藏的沉稳，新人们心中的激动和忐忑，弗雷都看在眼里。 　　他看着身边的传令官。 　　“牧师们准备得如何？” 　　“已经在城墙上设立的圣光壁垒，在保护洛卡洛特得同时，能给我们提供治愈。” 　　弗雷点了点头，他看着前方，闪耀的圣光让他的大吼传递到军队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是圣光的追寻者，是人类的护卫者！正义，与我们同在！” 　　“赞美圣光！”激昂的回应如同沸腾的海潮，让所有圣骑士的鲜血如同燃烧。 　　弗雷下达了他的第一条指令。 　　“强化自身！护卫者！” 　　坚定意志、神圣化身、王者祝福、不竭源泉、武器祝福、坚硬壁垒…… 　　一道道光华出现在一种圣骑士身上，让这个人均五阶的地表最大族群变得更加可怕，各种强化的光彩笼罩在护卫者身上，他们变得如同闪耀的氪金战士一样。然而，兽群还未到来，在女巫的凝重注视下，她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敌人变得更加强大，强得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 　　弗雷伸出手掌，天赋中的力量开始作用与军团。 　　四阶天赋，集群意识。这是一个辅助性质的天赋，它会让使用者在集团中更加团结，灵活充当集体的每一个部分，还会借助集体强化自己，虽然加成的幅度非常小。正常情况下，这是一个相当积累的天赋。尤其是加入族群后的四阶层次，这个天赋显得不那么强力。 　　跟随着弗雷的动作，所有的护卫者也展现了自己的天赋。 　　四阶天赋，集群意识。所有的天赋重叠在一起，同出一源。这份集体力量的加成变得非常恐怖，并且在集体的作用下。护卫者的内心听到了彼此的声音，内尔森惊奇地感知着自己内心的声音，他看着皮耶雷，感受着从自己心里产生的，他的得意。 　　我说过，护卫者是一个整体，一个整体得不能再整体的整体。 　　护卫者军团诞生了蜂巢意识，彼此之间的联系胜过言语，超越血亲。这是非常可怕的，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不，命令的下达还需要传播的渠道，而他们的行为就像控制手脚一样。 　　感受着从内心涌出的属于其他人的战意，内尔森从来没有这么愉快过。他的圣光发出欢快的斗志昂扬的嘶鸣，闪耀的圣光和众人的圣光融为一体，组成一片黄金的天空，将头顶的暗影撕碎。 　　内尔森狂喜的大吼，在一种吼叫中，他听到了皮耶雷的吼叫声，从自己的脑海。 　　欢迎加入护卫者，内尔森，欢迎加入我们的整体。 　　“所有新人，三阶神术，圣光长枪，投射！” 　　内尔森的动作比弗雷的指令更快一步，因为他早已知道要做什么。燃烧的圣焰在掌心拉出光铸的长枪，跟随自己脑海中老兵记忆的动作，他娴熟地摆动身姿，标准的动作如同雕塑。 　　他射歪了。圣光长枪的光雨洒在影兽的头上，自己的长枪偏离了原定的目标，在偏移二十米的位置，将两只影兽扎成串烧，被圣焰吞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可能就是蜂巢意识不好的地方。内尔森能清楚的感受到前辈对自己的嘲笑。就在刚才，五百二十一个护卫者同伴毫不掩饰地对内尔森发出了大笑声，内尔森能轻松知道他们每一个人，毫不掩饰，这种行为不予以公开处刑。好在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出错的新人。趁着更多人来笑自己的时候，内尔森赶紧去嘲笑别人，哈哈哈哈。 　　“新人，还需要适应，可以理解。”弗雷嘴上说着可以理解的话。但他心里的想法却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MD，怎么操作都教了，手把手地教了，结果你们这帮臭小子还能失误，小脑发育不全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在弗雷重新下达了新的命令，护卫者才没有因为自己的大笑而溃不成军。 　　三次圣光长枪的洗礼，让前端的兽群已经几近于无，也让护卫者的新人完全适应了大佬教学的状态。护卫者中间，所有新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实践却有着实践经验的伪装老人。 　　影兽的数量太多了，正从山上源源不断地涌下，仿佛没有尽头。三次远程投枪如同毛毛雨，她们逼近了护卫者的位置。 　　最前方，护卫者举起了光芒闪耀，璀灿如钻石的盾。 　　咆哮的怪物，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带着利爪的手臂高高举起，随同张开的大嘴一起狠狠落下。 　　在此刻，弗雷下达了新的指令。 　　“护卫者，全军，冲锋！” 　　在本该抵御冲锋的时候，护卫者全军居然发起了反冲锋。讲道理的话，这本来是非常愚蠢的行为。敌人已经经过长时间的加速，自身已经具备了强大的动力势能，而你们在零加速的状态下开始冲锋，在别人的面前开始。这种行为，不异于和飞驰的火车硬碰硬。 　　好在圣光并不真实。护卫者的盾牌和飞扑的影兽撞在了一起，结果是，影兽的身躯在圣光的闪耀下，犹如纸糊，破碎崩塌。护卫者奔跑的速度甚至没有被削弱。就像逆流而上的鲑鱼，硬生生将兽潮撕成两半。 　　护卫者需要防备的地方，成了四面，他们自己看似深陷危险境地。然而，影兽的攻击被集群的护卫者轻松抵挡，而护卫者回敬的反击却像扎气球一样，一锤子一个影兽破碎。在影兽延绵不绝的攻击下，没有一个护卫者掉队，转眼间，护卫者军团已经冲到了山脚。 　　“他们打算冲击祭坛！”瑟塞拉看着被兽群包围，已经到达山脚的圣光军团。他们距离山顶还有一段绝望的路程，但瑟塞拉有预感，他们会把绝望变成女巫的绝望。 　　“为什么，那些兽群可是四锁实力！为什么无法划开他们的铠甲！为什么承受不住他们的攻击！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强大！” 　　文莉焦急地来到她的身边。“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瑟塞拉。” 　　“通过我们的死亡，我们证实了一个传言。” 　　“在族群之上，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个特殊的王冠，时代的王冠。它会眷顾那些时代的引领者，让所有那种力量的拥有者变得更强。他们能轻易碾压同等层次的神秘者，瑟塞拉，现在是圣光的时代，我们只是蜷缩在角落躲避光辉的可怜人。” 　　文莉看着一脸惊恐的瑟塞拉，心中苦涩。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你也不会相信的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浴火者 　　瑟塞拉再没有质疑文莉的话，她咬牙命令复仇女巫继续冲击护卫者。 　　“绝不能让他们到达山顶，薇拉丽兹是女巫的主母，我们的希望！”更多的影兽开始冲击这些圣骑士，但收效甚微。护卫者有条不紊地缓慢推进，女巫陷入了被动，她们似乎对这种情况无可奈何。 　　护卫者组成的战团缓慢推进，他们的速度下降了许多。这里离祭坛更近，影兽的攻击也更加频繁，全覆式盔甲不是他们自身，上面密集的抓痕不会愈合。女巫确实在拨开护卫者那层盔甲上取得了缓慢的进展，作为代价，在护卫者外放的神圣冲击中，已经有两位数的女巫被烧成了灰烬。而且女巫消亡的速度还在变快，护卫者正在学习，学习怎么在兽群中分辨那些伪装的女巫，失去指挥的野兽就只是野兽。 　　瑟塞拉看着那些在烈焰中嚎叫的姐妹，心里正在滴血。她看着站在身侧的文莉女士，已经被自己咬破的嘴唇张开。 　　“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现在谁都无法置身事外，主母不能有事。” 　　文莉看着一脸阴沉的瑟塞拉，表情柔和。 　　“我们已经在做了，瑟塞拉。” 　　当护卫者的部队前进了大约百米左右，他们的周围发生了某种变化。草皮翻卷，藤蔓绊住他们的铁靴，一个个披着草皮的森林女巫跳了出来。她们尖叫着念着咒语，让护卫者脚下的土地变成柔软的泥沼。尽管护卫者立刻迸发出金光，在身下生成坚实的圣光之路，但他们的速度依旧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个躲藏在角落的女巫跳了出来，她们使用着自己的巫术，将一层层咒语叠加在高大的圣骑士身上，将那一层层增益的神术抵消。她们的实力没法让圣骑士遭受更多的减益，但扒下那层精神坚毅的外壳也就足够了。 　　一个个幽灵虚影凭空出现，她们围绕着中心陷入停滞的护卫者，做出了她们最擅长的事，让巫妖都会感到烦躁的女妖之嚎。 　　刺耳的尖叫声冲击着每一个护卫者的大脑，并在蜂巢意识下被放大无数倍，一个个护卫者的鼻腔流出鲜血，他们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但并不致命，时代的王冠让圣光之力对于所有异常力量都处于压制的状态，强健的体魄让他们很快恢复，这个过程遭受的攻击顶多划破了皮肉。 　　但是，护卫者的阵型被打乱了，圣骑士和影兽和女巫混杂在一起，集团意识被打破，数量较少的护卫者在局势上陷入被动。 　　“这还不够。”瑟塞拉看着那些纠缠的光影，她这才明白十字军到底是怎样的力量。 　　单打独斗，最差的四阶圣骑士也能同时面对三只同等级影兽和一名女巫的干扰，不落下风。而现在女巫的平均实力正和最弱的圣骑士一样。更何况还有那些五阶实力的护卫者，他们是军团的中坚力量，也是占比最大的，失去集团意识的他们凭借远超女巫的素质在乱战中横行，他们在救援那些弱小的新手护卫者。并且，随着他们的回合，集团意识正在逐渐整合，他们又在变回一个整体。 　　“必须阻止他们，他们不会被同样的计谋击倒两次。”瑟塞拉深吸一口气，她的表情恢复宁静，看着文莉，瑟塞拉伸出了手掌。“我需要你，文莉。” 　　面对瑟塞拉的示好，文莉欣然接受，“为了女巫的未来，我的姐妹。”两只手臂交叠在一起，手背上，银亮的加护发出光芒。 　　文莉手上的属于复仇女巫的镰刀徽记，瑟塞拉手上的属于死之女巫，也就是曾经的月影女巫的双月徽记，融为一体。 　　暗影和死亡的力量将她们包裹。 　　冰冷的世界里，我们只有彼此，超越血脉的亲近，赐予我等新生。 　　新生的巫母冲了出来，她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滑过夜空，俯冲进圣骑士的队伍中。带着重音的嘶吼传进了所有女巫的脑海里。 　　“姐妹们，联合起来！”原本被汇合的圣骑士碾压的复仇女巫和死之女巫开始了合作。她们了解彼此的力量，开始了协同作战，就好像这两个势不两立的女巫族群，也有了集体意识一样。 　　巫母冲进了战场，她像一只狩猎的母豹，朝着她的目标冲去。黑灰色的暗影尖刺被圣光的烈焰焚烧，她看着眼前带着火焰形状头盔的弗雷，这就是自己的目标，失去指挥官，会严重打击军团的士气。 　　弗雷周围被影兽和复仇女巫的身影隔开，她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被孤立的弗雷，阴森的目光仿佛能把肉挂下来。 　　“圣骑士，你必须要死去，我很抱歉。”巫母缓慢走进，她的身后像是暗影又像是幽灵的尖刺如花朵一样盛放，直指弗雷。 　　面对如此的威胁，弗雷拍了拍手掌，火焰，在他的手心出现。 　　“五阶实力，不错。自己的军团拥有集群意识，但不允许别的军团用。喜欢斩首战术，擒贼先擒王，我们的共同点如此多。” 　　“但是，我们还有一个区别。” 　　“你没见过六阶神秘者使用能力吧。” 　　“！！！” 　　内尔森已经和其他圣骑士汇合，他们在和协作的女巫艰难作战，女巫有着无穷的影兽仆从，他们的力量更胜一筹，但是，持续高强度的作战，开始在护卫者心中积攒疲惫，零星的集群意识也让内尔森感受到意识的疲惫。 　　“个体的实力还是太弱小了，好想再次连接集团意识啊。” 　　上天并没有听到他的抱怨，但是护卫者的军团长听到了。随着一声洪亮的爆炸声，燃烧的烈焰吞噬了身边所有的人。 　　土地在燃烧，空气在燃烧，敌人在燃烧，自己也在燃烧。那些带着圣光色彩的火焰爬上自己的身体，伤口愈合的刺疼，体内不断涌现的体力，以及重新广阔的蜂巢意识。 　　在护卫者的集体意识中，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军团长。 　　十二个军团长，他们的身躯被烈焰包裹，身上的铁皮铠甲融化，露出如同灰烬一样的身躯，细密的蛛网纹路里流淌着如同岩浆一样的血液。他们的眼睛闪耀如星辰，就像头颅下隐藏着一颗太阳。 　　他们不像是人类，更像一种瘦小的人形的熔岩巨人。 　　燃烧的弗雷抓住了一个女巫，燃烧的火舌将她的惨叫变成了一种灼烧的嘶嘶声。弗雷看着从爆燃中逃脱的巫母，干裂的嘴唇发出可惜的声音。 　　“我很抱歉，局势逆转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护卫者 　　内尔森并没有恐惧弗雷等十二位军团中的新形态，因为集团意识里，向他们这些新手圣骑士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护卫者的故事。 　　在洛卡洛特被黑死病肆虐的时候，恐惧和死亡淹没了这座城市，河流中的尸体甚至能堵塞水源，街道上的弃尸到处都是。洛卡洛特的执政机关早在疫情爆发的最初已经死绝，在教堂停摆之前，牧师像教会申请了援助。 　　负责拯救洛卡洛特的，是刚刚成立的护卫者军团。 　　四位十字军领袖之一的拉法尔·拜德蒙冕下会来拯救这座城市，早已听闻他大名的市民开始在内心祈祷，有些人蹲守在城门处，日夜期盼着圣骑士的到来。 　　圣骑士的确来了，但是来的队伍中却没有拉法尔的人影。不仅如此，这一批粗鲁的圣骑士并没有对他们有过多的接触。他们用圣光侦察每一个洛卡洛特的市民，检测出瘟疫的人，会被押送到一个占地巨大的角斗场，曾经的奴隶战斗的地方。 　　洛卡洛特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更糟糕的是，和其他感染瘟疫的人呆在一起。那些体格健康，认为自己没事的人，拼命挣扎。 　　“你们不能把我和那些注定要死的人关在一起！你们是在谋杀！天杀的圣骑士！” 　　市民开始恐慌，他们躲避着那些圣骑士，深怕自己也会被检查出瘟疫，和那些人关押在一起，一起病死。 　　护卫者还在角斗场外用圣光制作了一道光壁，阻止里面的人跑出来，圣骑士和牧师在光壁外围坐一圈，无视内部正在敲打光壁正在咒骂他们的感染者，虔诚的念诵着经文。金色的光粒洒在感染者身上，但他们并不知情。 　　在拉法尔不在的时候，是一位老牧师在主持全局。他叫维提姆，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也是很多圣骑士的导师，他在年轻的时候，曾经阅读过医疗相关的书籍，这一切的行为都是他的授意。这些，感染者都看在眼里。 　　维提姆是第一个号召护卫者在光壁外吟诵经文的人，他还在自己休息的时候，带着护卫亲自去给感染者做着检查，仔细检测他们身躯中的异常。 　　最开始，这些并没有用，隔离区依旧有人死亡，这导致了其他感染者的暴动，他们惊恐地尖叫，状若疯魔。他们趴伏在光壁上，看着那些在虔诚颂经的老者，嘴里发出恶毒阴森的咒骂，如同地狱的恶鬼一样。 　　“恶鬼？你们才是恶魔！我唾弃你们的圣光，你们的正义！正义不会让我们哀嚎着悲惨死去，你们这些虚伪的魔鬼！你们想净化这座城市！你们要牺牲我们！” 　　自以为看清真相的感染者变得歇斯底里，他的表现让新手护卫者心生疑虑，也在洛卡洛特城诞生了很多异常的声音。那些感染者中有他们的家人，而现在这些护卫者却要看着他们死去。多疑和争议让洛卡洛特对护卫者更加冷漠。 　　护卫者在维提姆的带领下，将市民冷漠对待自己的不满隐藏在心里。 　　“老师，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念诵经文对于拯救他们并没有帮助。” 　　看着急躁的弟子，维提姆露出了微笑。“方法就隐藏在经文里，我们的脑海里。圣经承载着这个世界的一切，我们只需要找到它，用你的虔诚和感知，皮耶雷。” 　　在某一个时刻，洛卡洛特的城外，天使降临了。 　　拉法尔·拜德蒙的到来让护卫者和市民都很振奋。维提姆也露出了微笑。 　　“皮耶雷，当拉法尔大人到来的时候，请告诉他，治愈瘟疫的方法在福音书的第三卷里，具体位置还需要大家寻找。”维提姆起身，向着那道光幕走去，光幕之后，是死死盯着他的人群。 　　“老师！你在做什么！” 　　维提姆露出一个谦和的笑容。“皮耶雷，我也被感染了，里面才是我该呆的地方。” 　　“不！老师，你看这些人的眼睛，他们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不要进去，你会……” 　　“我应该进去，孩子，为了我们大家，为了终结瘟疫。请你继续我的工作。” 　　城外，拉法尔在一个圣骑士面前落下，那名护卫者有着不逊色于拉法尔的英俊外表，棱角分明的轮廓甚至比拉法尔更受人欢迎，因为更爷们儿。 　　“你来迟了，拉法尔冕下，很迟很迟。” 　　“我去消灭瘟疫的源头了，弗雷，有你和维提姆先生在，应该能处理好这里的一切。” 　　弗雷点了点头。“这座城市的市民陷入了高度紧张，他们需要您的安抚，关于疫情的那边，由维提姆导师在处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就在拉法尔和弗雷闲聊的时候，皮耶雷已经跑了过来，将维提姆被感染，自己走进光壁的事，告诉了领袖。 　　当拉法尔靠近光壁时，内部已经出现了对立的局面，十几个护卫者将维提姆保护在一角，维提姆的脸上有着几处淤青和伤痕。在这位负责拯救感染者的老人进入的一瞬间，就已经被疯狂的人们扑倒，看不下去的护卫者一起之下冲了进去，将这位老者保护好，并把那些动武的人揍了一顿。被打的满地找牙的男人露出了微笑。 　　“你们也进来了，肮脏的圣光，你们会和我们一样，被黑色死神折磨致死！” 　　维提姆歉意地看着这些孩子，“你们不该进来的。” 　　“看着您受苦而无动于衷，不如让我们去死！而且，拉法尔冕下来了，我相信他和护卫者的大家，一定会救治我们。” 　　拉法尔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向光壁内的群众和自己的护卫者做出了保证，一定会拯救他们。 　　“让维持光壁的牧师撤下，让身为圣骑士的护卫者同胞接手他们的工作。我们比他们更加坚韧。” 　　接下里的几天，护卫者在全心全力诵念着经文，而拉法尔则在整座城市巡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需要天使的降临，需要让自己能够安心的力量。 　　而在光壁中，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有一天，伤害维提姆的其中一个殴打者，跪倒在了老牧师的面前。他的父亲也染上了瘟疫，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老人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他对孩子的最后一个请求是。 　　“我需要一个牧师，我的孩子。” 　　“导师，我们不需要帮助他，他这是罪有应得！”当日的恶行在男人的脑海重现，被亲情支撑的自己，终于意识到了曾经的丑恶。他没有辩驳，只是低垂着头颅，带着眼泪默默乞求。 　　“我明白了，孩子，请让我给你的父亲，做最后的祷告吧。” 　　“维提姆老师，这个人不值得你这么做！” 　　“但是他的父亲值得，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只是去见见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老人，一位从未见面的朋友。” 　　在男人的带领下，他们看到了那个即将走到最后时刻的老人，他瘦得只身皮包骨头，躺在好几层揉皱的布匹中，无神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光点，他的嘴唇像是鱼一样张合着。 　　“我的孩子，是你回来了吗？” 　　“是的，父亲，我带回来了一位牧师。” 　　“圣光祝福你，先生。” 　　躺在床上的老人居然露出的微笑，“谢谢你，牧师大人，圣光的祝福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弥足珍贵。”老头随着声音渐渐偏转脑袋，他从被褥中抬起他竹竿一样的手臂，伸向面前的空气，“牧师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恳求您。” 　　维提姆抓住了老人的手掌。“如果我做得到的话，我会实现你的请求。” 　　“牧师大人，我恳求你，原谅我的孩子。”进入弥留之际的老人，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了他。“我看不见你的样子，但我能听到人们的话，你的脸上，一定还残留着我孩子对您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我的孩子，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对我很好，但是这场可怕的感冒在摧残这里的每一个人，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知道孩子心中的负担。牧师大人，我们不像你们，我们只是凡人，带着原罪的凡人。”老人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呼唤着已经泪流满面的男人。 　　“我的孩子，罪恶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底，但这不是你伤害他人的借口。我知道你在承受很多苦难，但是，这是每一个男人都要经历的事情。你是一个坚强的男人，我的孩子。最后一次答应我，好吗？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给牧师大人道歉吧。” 　　“是！！！父亲……”随着老人的手腕无力地落下，男人声嘶力竭地哀嚎着。“我答应您！父亲！您听到了吗！我会给牧师大人道歉，恳请他原谅我的罪过！您听到了吗！父亲！” 　　子女痛苦地哭喊没有唤醒那位父亲，他没有听到孩子的承诺，但心中的信任已经让他闭上了眼睛。 　　在老人尸体被火化燃烧的余晖中，男人跪倒在了维提姆牧师面前。 　　“我很抱歉我曾经对您做的一切，尤其是您的不计前嫌，让我更加感受到自己的丑恶。牧师大人，请您宽恕我的罪过，并允许我承担罪责的惩罚。” 　　维提姆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他的手掌比自己父亲的手掌更厚实，却在自己心上产生了相同的重量。 　　“我原谅你，孩子，作为你的义务，请好好活下去，活到圣光拯救我们的那一天。” 　　男人的眼中流淌着热泪，他虔诚地跪下，亲吻着地面的土壤。 　　“赞美圣光。” 　　维提姆身边有了第一位洛卡洛特的追随者，这个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当死亡与你同行，人们的很多伪装都会被戳破，他们起初会疯狂，但最终会因为毫无回应而麻木，其中有些则在引导下，追求内心的声音。 　　“赞美圣光。”“赞美圣光。”“赞美圣光。”众人在维提姆的带领下，在光壁之内虔诚祈祷，他们有些在诵念经文，有些在无言祝福，遵循着老牧师的教导，做着正确的事。 　　光壁内的祥和景象让护卫者更加具有动力，他们拯救的，是真正值得拯救的人，圣光的追随者，自己的同胞。 　　“我们找到了！拉法尔冕下，我们找到了圣光的提示！”几天后，狂喜的护卫者在中心广场找到了正在当众赐福的拉法尔。 　　“提示是什么？” 　　“是一个圣经中的故事。” 　　拉法尔仔细审阅被标记的部分。 　　“盐城？”那是一个故事，曾经有一座城市极度罪恶，圣光决定彻底毁灭这座恶之城。并且派下天使去引领城中唯一善良的一家人离开这座城市，在逃跑的同时，不论如何，一定不能回头看。一切都在如期进行，但在最后，他的妻子因为好奇心，回头望了一眼，她变成了一根盐柱。 　　拉法尔仔细思索圣光的启示，最后他知道了救治的方法。 　　在相同的下一秒，拉法尔像一阵清风一样，来到了护卫者中。 　　“净世之火，这是能够消灭瘟疫的神术，我能够施展，但是……净世之火只会拯救善良的人，也就是圣光的拥有者。对于其他人，会在烈焰下化成灰烬。我明白现在里面的人都是圣光潜在的追随者，但是要把他们强化到能够承受圣焰的程度，我们需要花费多久，很多人已经无法坚持下去了。” 　　“到头来，还是选择题吗？” 　　“不管怎么样，能救多少，是多少！”护卫者立刻把圣光能够拯救众人的消息带到了光罩内，起先是欢喜，但很快，人们发现这并不轻松。洛卡洛特市民是一种十分冷漠势利的人群，而这在圣光的眼中，被定义为罪，哪怕他们现在已经改变，但改变不了他们的曾经。 　　光壁之内，变成了圣光的狂欢，每一个人都在恳求着圣光的眷顾，有些得到了，但是有些没有。得到希望再失去希望的绝望本来应该让那些人疯狂，然而，他们经历过类似的遭遇了。那些虚弱的老者看着已经能够点亮圣光的孩子，流出欢喜的泪水。 　　“赞美圣光。” 　　每一个人都在和时间赛跑，而在光壁外的圣骑士则在承受着煎熬。 　　在这时，新的噩耗出现了。维提姆被黑色病折磨得时日无多，在他逝去那个晚上，所有感染者都围绕在他的周围，看着那张慈祥的脸潸然泪下。 　　维提姆露出了微笑，看着众人。“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常态。不要过度悲伤，我的同胞们。请相信，圣光一定会拯救我们。赞美圣光。”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维提姆施展了最后的神术，牺牲祝福。他的生命之火闪烁的余辉，如同刹那绽放的礼花，在他的光辉下，五个感染者继承了他的圣光，他的意志。维提姆，这位圣光的先导者，用自己的逝去，换取了五个光辉生命的新生。 　　“三天之后，我会用净世之焰，让这一切结束。”拉法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在临走前，下达了最终判决。没有人能说这条命令的不是。所有护卫者都在抓取最后的时间，拯救更多的人。 　　弗雷来到了守卫屏障的皮耶雷身边。 　　“皮耶雷。” 　　“是！弗雷长官。” 　　“……是私事。” 　　“哦，啥事，老哥？” 　　“你什么时候成家，我们的家族需要有人来延续。” 　　“哈？你是大哥，你先成家再说吧。毕竟你那么俊，想延续家族就找对象，找我干嘛。” 　　“……” 　　三天后，拉法尔悬停在天空，如同审判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悬挂在感染者的头顶。 　　“等一下！”包括弗雷在内的十二位护卫者走了出来。 　　“怎么了？弗雷。” 　　“我想到了拯救剩余那些人的方法，拉法尔冕下。我们十二人是护卫者中最强的圣骑士，我们可以建立壁障，保护他们的生机。” 　　拉法尔皱了皱眉头，“不，你们的方法是徒劳的。” 　　“拉法尔冕下，无论如何，请让我们试试。”弗雷一反常态的一再坚持。 　　拉法尔虽然心中疑惑，但是是作为自己的左右手的弗雷的请求，他还是答应了，毕竟瘟疫已经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伤害了。 　　十二个圣骑士走进光壁，他们站在等待烈焰洗礼的人群中。“还没有感悟到圣光的人，请聚集到我们的周围，我们会做最后的尝试。”十二个护卫者就像保护伞一样，身边坐满了等待拯救的人。 　　拉法尔抬起了手中的剑，圣光之力转换为炙热的火焰，随着一次猛烈的斩击，轰然落下。 　　这时，十二个圣骑士立刻暴露了自己真正的想法。他们怎么可能比身为领袖的拉法尔更了解神术，那只是个幌子。 　　十二根圣光长枪在手中凝聚，燃烧着烈焰的枪尖，刺入了彼此的心脏。金色的血液在空中飞洒。弗雷终于满足了发动牺牲祝福的濒死条件，他的鲜血化为光雨，滴落在周围人的身上。十二个年轻强大的生命，应该能够换回这些人的救赎吧。 　　“弗雷！你们这些王八蛋！！”天穹上，拉法尔的怒吼犹如天威。 　　弗雷看着近在眼前的净世烈火，发出了自己的咆哮。 　　“局部的救赎算个屁的救赎！” 　　“如果圣光不能拯救他们，那我就代替圣光拯救他们！” 　　“如果连自己身后的人都保护不了，那我还坚持什么正义！！！” 　　“老子可是护卫者啊啊啊啊啊啊！！！！” 　　火焰，吞噬了一切。洗涤了瘟疫和罪恶，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可憎的烧伤，他们是受难者。在火焰中站立着的十二个人形火炬，已经被炙烤的面目全非，勉强有一个人形。 　　辉光，洒在了十二个浴火者身上，那是属于神国的辉光。 　　折翼的天使打开了神国的大门，将牺牲者的灵魂保留在自己的麾下。 　　自断一翼的拉法尔勉强飞在天上，金黄的羽毛和鲜血滴落在神国辉光照耀的土地上。十二个浴火者的火焰永不熄灭，他们看着头顶的天使，自己的领袖。 　　拉法尔露出圣洁的微笑。 　　“你们的生命由我掌控，我的混蛋军团长们。” 第二百五十五章 圣光BOSS下场 　　即使在圣光盛放的光芒中，火焰的赤红依旧醒目。燃烧着烈焰的弗雷踏出了一步，原本已经在第一次爆燃中化为焦炭的土地，再一次展现出红色的火星。 　　“我们，是最后的牺牲者。”呼出的声音带着热风，嗓音干哑低沉。 　　两名巫母的融合体看着眼前的怪物，身为神秘者，居然是圣光向她们展示了更高层次的奇异力量。抿着嘴唇，感受着唇角干裂的皮肤，高温在影响我们所有人。 　　护卫者重新组成一个整体，他们没有受到火焰的伤害，还在火焰中治愈了自己的伤势，恢复了精力。那些他们战锤铠甲上燃烧的烈焰，已经让交战的女巫体会到了火刑。 　　四阶，神秘者可以借用族群的力量。 　　五阶，神秘者会成为强大的个体，具备成为领袖的资质。 　　六阶，将自身的力量铺展开，成为一片“区域”，一个利于自己族群战斗的有利战场。成为自己领域的统御者。 　　最初的烈焰轰击，瞬间完成集群意识网络，治愈伤势，武装燃烧以及高温干扰，这还不是浴火者的全部力量。 　　“净化之地。” 　　随着十二个浴火者彻底释放自己天赋，空气扭曲，土壤空气发出了燃烧的嘶嘶声，但是完全没有火焰的影子。 　　几个离得近的女巫突然发出了哀嚎，在周围姐妹的惊恐注视下，她们的肌肤开始破裂，火焰从身体内部喷射而出，她们被点燃，变成一个个哀嚎的火炬。 　　“是火焰，无形的火焰，我们需要防护。”机灵的女巫对自己施加咒语抵抗烈焰的灼烧。弗雷看着她们，摇了摇头。圣光的火焰如同附骨之疽，火焰趁着巫术力量使用的间隙，倾入能量内部，将巫术力量引燃。所以众人看到的是，那些在净化之地范围内使用力量的女巫，身躯慢慢膨胀，最后在光焰下爆炸，什么都没剩下。 　　她们被圣光变成了炸弹。 　　“净化之地，在我的领域内使用其他力量，就是对圣光的亵渎。引颈受戮，女巫！这样你们还能留下全……一抔灰烬。” 　　在领域内使用其他力量的施法者会变成活炸弹，浴火者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了封魔的效果，不过作用对更高层次的能力者并不明显，更高层次的施法者大多可以抑制这个力量，问题是，外界又会有多少超过六阶的存在呢。 　　“你们已经失败了，女巫。以护卫者的规则，我宣判你们，火刑。” 　　就像弗雷说的，所有的反抗似乎都是徒劳。巫母的手臂自然下垂，仿佛已经绝望地等待毁灭。 　　“你的天赋，并不是无敌的……”巫母身上的暗影正在攀升，“你的领域所针对的，只是异常的能量，术法，咒语，甚至是作用在我们体内的药剂。但是，这不包括我们自身的天赋，因为，这不是异常。” 　　暴露了吗。 　　“那又如何，你们想凭借有限的天赋击败完全形态的我们？” 　　“不能，但是逃跑足够了。复仇女巫，使用影兽的天赋。”女巫们变成了飞驰的影子，携带着正在女巫同伴作鸟兽散尽。速度迅捷，小短腿的护卫者还没跑十步，就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煮熟的鸭子飞了。”弗雷烦躁地将正在蔓延的火焰收回自己的躯体，“为什么领域没有空间禁锢的能力，现在她们跑了，我们追都追不上。” 　　身旁的浴火者安慰他，“我们本身的职能就没有追猎，我们是护卫者，不是审判者。狩猎女巫，本来是异端审判者的工作。洛卡罗特已经安全了。” 　　“弗雷军团长，我们还上去吗？最大的威胁还没有消除。”护卫者手指山顶的黑色光柱。 　　“不去了，我们回防洛卡罗特。”弗雷看着天空，一道耀眼的光线拖拽着星点滑过，“拉法尔冕下过去了，危机解除。” 　　弗雷重新被盔甲覆盖，当脑袋上的火焰凝结成火龙果形状的头盔时，他转头看着整队完成的护卫者。 　　“你们如果想组织登山活动的话，可以来我这边请假，毕竟应该圣城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了。顺便去山顶提醒一下拉法尔大人晚上的礼典活动别迟到了。” 　　莱尔的处境陷入了一种平衡。当薇拉丽兹开始在祭坛上低语的时候，莱尔感觉暗影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拖拽自己，最开始还有一种刺疼。暗影在消化自己，妮娅立刻覆盖在身体表面，抵御暗影侵蚀。无法挣脱，妮娅也无法启动安德瑞徽记。也许是被那些像小虫一样的暗影咬疼了，从不吃亏的妮娅大人决定咬回去。结果发现，暗影的味道，意外的不错。 　　就这样，莱尔无助地躺在暗影之中，心里正在接受妮娅传递的咀嚼音，这丫头已经吃上了。身体无法移动，其他力量会立刻被暗影吞噬，只能呆在妮娅的保护下，完全无法自救。 　　“什么人！”薇拉丽兹突然发出了怒吼，她中断了施法，看着突然出现在暗影屏障内的人影，暗影的探知完全没有发现他的踪迹，直到他走入自己的领地触碰到了野兽感知。 　　薇拉丽兹的愤怒变成了疑惑，最后变成了惊喜。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穿着灰白礼服的男人。“艾文瑞特，是艾文瑞特，对吗？”薇拉丽兹满怀喜悦，看着这个失散许久的同类，他和自己一样选择了凭依他人获得力量。 　　“是我，薇拉丽兹。” 　　然而震惊的不只女巫主母一人。莱尔使出全身力气大声喊着自己的救星。 　　“绅士先生！” 　　绅士先生转动手腕，他轻松接管了暗影的控制权，滚动的暗影将莱尔和依依不舍的妮娅吐了出来。“是我，疫医，我来救你了，这是一个误会。” 　　“误会？！”薇拉丽兹看着突然解救自己祭品的同伴，“你居然为了一个人类，中断我的复仇仪式。”被背叛的气愤将重逢的欢喜冲击得七零八落。 　　绅士做出一份抱歉的姿态，躲过了薇拉丽兹扇过来的爪子，虽然她的样子像是在闹小脾气，但是绝对能一巴掌把绅士的骨架子打散。“我可以解释！疫医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安德瑞学院的同伴。” 　　“你的意思是，你让我一个人承受失去你的痛苦！自己跑到什么鬼学院和别人一起玩了！直到现在你的疫医遇到了危险，你才出现在我的面前？！艾文瑞特，我要杀了你！” 　　“冷静，薇拉丽兹，我来这里，是为了你。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挑战什么力量，他太……”绅士先生突然僵住，随后立刻操纵暗影将薇拉丽兹和莱尔包裹成一个茧。 　　“他来了。” 　　就像打碎一层鸡蛋壳，神圣的光辉将通天的黑色光柱打得粉碎，张开羽翼的拉法尔从云层落下，破碎的云层将光明带到了这个山头。 　　拉法尔脸色冷漠，瞳孔中的光焰燃烧，威严的神祇和曾经的罪恶打了声招呼。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我就过来了。原来是你在作怪吗。” 　　“老鼠。” 第二百五十六章 黑暗四天王 　　“老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几十年前，我应该已经把你的完全杀死了啊。”拉法尔并没有立刻下杀手，他飞在空中，就像猫咪玩弄老鼠一样，和绅士聊着天。 　　威压随着拉法尔的皱眉增强，绅士先生的身躯颤抖，他的面具破碎，哪怕是身躯之下的骸骨，也在裂纹的出现中岌岌可危。 　　虚空中，一顶黑色的破碎王冠出现在绅士的头顶，暗影在其中涌现，艰难地抵抗着拉法尔的力量。 　　“哦～魔兽族群的王冠，借用王者的力量重新复苏了？变成如今的巫妖。”拉法尔扫视着绅士头顶的破碎王冠。“魔兽已经绝迹的现在，也只有曾经对我的同胞施加惨痛折磨的你，才有资格佩戴这顶罪恶之冠。我早该想到的，老鼠。” 　　拉法尔握住名为文迪特冈的圣剑，剑尖直指绅士。 　　山丘破碎，大地在战栗。恐怖的压力让绅士跪倒在地，拉法尔踩着悬浮在空中的破碎土地，一步步靠近无法动弹的绅士。 　　“我会再一次将你撕碎，老鼠，这一次，我会连同你们族群的王冠一起碾碎，完成那家伙未做完的事。”拉法尔站在跪坐的绅士面前，文迪特冈的剑身敲打着绅士的头颅，“老鼠，你已经忘记怎么反抗了吗？” 　　拉法尔的话就像是命令一样，绅士大吼一声，暗影在身上狂涌。和艾文瑞特完全融合之后的鼠王展开了自己的领域。暗影鼠群从祭坛中涌出，带着名为黑色死神的瘟疫和支配人类的恐惧。它们遵循命令冲了过来，携带着两个黑色大茧，逃遁到阴影之中。 　　拉法尔目视着绅士做完这一切。 　　“你把什么送出去了？” 　　“……我珍视的东西。” 　　“呵，我已经在他们身上做了标记，在我毁了你之后，我会去找他们的。你的愚蠢行为，只是让他们多活十几分钟。” 　　绅士先生的灵魂火焰的焰心是深黑色的，眼洞注视着拉法尔冷漠的面容，“足够了，他们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一片被暗影侵蚀殆尽的森林，黑色鼠群打开的裂隙将两个黑色大茧丢了出来，随后，这些暗影鼠群和黑茧一起破碎，莱尔和薇拉丽兹就这样站了出来。 　　在黑茧中的时间里，莱尔对外界保持着感知，与拉法尔敌对的可怕压力让自己的身体到现在还在打颤。莱尔将疫医的服饰换上，对于绅士先生，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用安德瑞的身份更加合适。现在就是寻求外援的问题。 　　学者先生和雷蒙先生，应该选谁？ 　　直觉告诉莱尔，让雷蒙先生和拉法尔见面，情况会很糟糕。但是，学者先生真的打得过拉法尔吗？想起学者先生平时文邹邹的样子，和战斗姿态中如同神明一样的拉法尔对比，总感觉是在坑学者先生。 　　就在莱尔纠结的时候，薇拉丽兹已经打开了一个暗影裂隙。 　　“薇拉丽兹女士，你也要去救绅士先生？” 　　薇拉丽兹狠狠地瞪了他一样，“不是你的绅士先生，是我的艾文瑞特。我要去把他带回来。虽然那个鸟人的力量让我毛骨悚然，但我这一次不能再看着他独自离开。” 　　莱尔看着薇拉猫娘正在颤抖的手指，咬了咬牙。“我和你一起去，绅士先生也是我的同伴，我不能放着他不管，他才救过我。”呼唤援兵的事，到那边去再进行也不急，确认绅士先生的安全是第一事项。“请允许我和你一起去救他。” 　　薇拉丽兹看着朝着暗影通道挤进来的莱尔，手指上的利爪回缩，“你太弱了，你过去，只是当炮灰而已，疫医。” 　　“恕我直言，薇拉丽兹，在拉法尔眼中，我们都是炮灰。但是炮灰也有炮灰的价值。” 　　在暗影祭坛前，绅士先生正在圣光中燃烧，头顶的王冠的光芒在不断减弱，原本就破碎的王冠上不断飘落如同粉末的碎片，过不了多久，这顶王冠就会完全消失。 　　黑色柱石的祭坛中，残留的暗影正在鼓泡。拉法尔看着动静，露出不屑的眼神。就在此时，薇拉丽兹化作的暗影兽出现在拉法尔背后，暗影利爪像是镰刀在拉法尔的视野死角落下。 　　散发着光芒的羽翼挡住利爪的攻势，拉法尔转过脑袋，看着薇拉丽兹。 　　“拙劣的战术。” 　　鼓动的阴影中，巨大的脊骨之轮已经在暗影中完成加速带着恐怖的速度冲了出来，从拉法尔身前冲过，弹射的触须吞下了绅士的身躯，抓住薇拉丽兹早先就准备好的尾巴，在拉法尔愣神的功夫，消失在山林中。 　　拉法尔带着惊讶，看着自己的手掌。 　　“不惧怕圣光的邪秽？”没有再多细想，巨大的羽翼在空中伸展，拉法尔化作一道流光，追了出去。 　　脊骨之轮在幽静的密林中发出噪音。 　　“疫医，薇拉丽兹，你们不应该回来的，我们逃不走的。” 　　“我们是朋友，绅士先生。朋友不能见死不救。” 　　“闭嘴，艾文瑞特，你是我的家人。” 　　绅士看着在身后逐渐逼近的光芒，“好吧，我们要为生存做出最后的努力了。” 　　“我们需要外援，绅士先生。拉法尔太强大了。” 　　“是的，疫医，我正好有一群应该帮助我的‘朋友’。” 　　绅士先生按动了自己的徽记。 　　“记者，快点过来帮我！我在被天使追杀！”洪亮的尖叫声甚至超越了脊骨之轮制造的噪音。 　　几乎是在下一秒，一张会说话的桌布就出现在了绅士身边，记者被绅士一把抓住，跟随着脊骨之轮逃跑。 　　记者先生发出哈哈的笑声。“你知道的，绅士。虽然窥探友人的隐私，有点违背道德。但是，我对自己友人的八卦非常感兴趣。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进入桃花劫的？”记者先生转移视线，看见了薇拉丽兹，“啊，美丽的女士，想必你就是绅士口中的‘天使’是吗？所以，你们是小两口闹别扭了。虽然我在处理情感纠纷方面没有经验，但是，请允许我对你们指指点点，为了安德瑞新闻报的新素材。” 　　记者先生似乎误会了什么。 　　“记者，这是薇拉丽兹，你要的天使，在我们后面。” 　　记者先生爆发出有东西的欢呼声，“啊哈，修罗场！最经典的题材，让我看看第三者是……”记者先生终于看到了身后的圣光。 　　惊喜也变成了惊吓。 　　“草！！！！是真的天使啊！！！！长着鸟翅膀会布林布林发光的天使！！！！我TM绅士你坑我！！什么仇！！！！你要拉我一起死！！”记者先生感觉受到了巨大的欺骗，生活就是一个骗局。 　　“我说了，天使追杀我，每一个字都是真话。” 　　“鬼能猜到是真的天使啊，我们平时不都是玩的文字游戏吗？你突然这么直白，我很受伤的！” 　　“别废话了，记者，快点把妄想先生拉过来，晚一点，就不只是受伤了。” 　　“啊，懂了，你要用‘那个’。”绅士先生按动自己的戒指，似乎想把之前受到的惊吓全都喊出来。 　　“妄想快来！有好东西给你看！我和绅士和天使的惨烈修罗场！” 第二百五十七章 黑暗大召唤术 　　密布电流的传送门几乎是在记者先生说话的下一秒出现，就好像妄想先生已经提前知晓在对面等待一样。一只全金属义肢带着蓝白色电流从扭曲的空间中出现，那颗立方体盒子如花朵一样绽放，内部的虚拟影像展现出那双深邃的眼睛。妄想先生的磁性声音里带着电流，真正意义上的电音。 　　“事先说明，我此次前来，纯粹是作为你们最要好的友人，带着善意来制止你们两人为爱情争斗的错误行为，绝对不是因为想看你们三角恋给小说寻找灵感。”方盒子里，那个脑仁模样的光影模型转了个圈，连带着那双眼睛的影像转移到了薇拉丽兹身上，还眨了眨。 　　“想必你就是被争夺的天使吧，他们让你见笑了。如果是你的魅力的话，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我差点也被你的野性美俘虏了，影子女王大人。” 　　薇拉丽兹一脸嫌弃地看着妄想，随后看着绅士，一脸“这就是你这些年结交的友人，这就是你不回来见我的理由，你的审美观是不是越来越垃圾”的表情。 　　“我是薇拉丽兹，是艾文瑞特的家人，但不是他们的天使，天使在后面。” 　　妄想的铁盒子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后方的光辉。 　　“原来还有第四者吗，这耀眼的光辉，我需要把我的滤镜调节成微光状态，好了，终于可以看清了，天使……”妄想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会变成沉默。 　　作为回应的，是在妄想先生背后组装变形的飞行器，喷射的涡轮带着火光和嗡嗡声，深怕自己落后，进入天使的怀抱。 　　记者先生看着沉默的妄想。 　　“怎么样，够惨烈吧。” 　　“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不过你们惹的事超过我的预估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连概率论和数据运算都能违背的家伙们，这才是你们的样子。坑我也不是一两回了。”妄想先生就像一台进入状态的机器，丝毫没有一点责怪友人的想法。“不过，如此强大的对手，你们又把我召唤过来，是想使用‘那个’吧。” 　　莱尔对于三人反复提及的【那个】感到不解，“‘那个’是哪个？” 　　记者先生把他的声音变得低沉，阴恻恻的，“‘那个’就是最恐怖的、最可怕的、最邪恶的、最阴森的，让圣光闻风丧胆，让世界因其颤抖的灭世级法术！” 　　“黑暗先生大召唤术！” 　　……原来是要召唤黑暗先生作为援军吗，不得不说，这也许是一个好的选择，常年被雷蒙先生殴打的黑暗先生，想必对圣光的抗击打能力是最强的，而且文学社三人都信誓旦旦的样子。 　　黑暗先生应该打得过拉法尔吧？ 　　“众所周知，召唤黑暗大魔王需要非常繁琐的仪式准备，但是我们现在的时间有限，如果勉强应付，可能因为用心不诚召唤不了黑暗的本体。所以，我们要在我们被天使杀死之前，用最短的时间召唤黑暗的本体。这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因为黑暗先生的中二程度是和战斗力成正比的，所以想要召唤黑暗，通常需要繁琐古怪的仪式，中二的台词和人数会影响黑暗先生的心情，从而影响他的实力。 　　“还好，这一次我们文学社黑暗四天王到齐了，黑暗先生一定是全盛时期。” 　　“文学社四天王？你们不是只有三个人吗？”莱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三个人，全都看着他。 　　“怎……怎么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第四天王，堕落之光。” 　　“？？？我也要参加召唤仪式？我不要，上一次配合行动已经成为我的黑历史了！”莱尔做出最后的挣扎。 　　“疫医！以大局为重！我们的生命……我们的骨头全都在黑暗先生的手中，得到黑暗先生认可的你，是我们生存下去的关键！你以为我们乐意这么做吗！我们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记者先生挠着脑袋，“而且……黑历史这种东西，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拦不住的。” 　　莱尔提出了新的建议，“我们可以召唤其他的外援，比如雷蒙先生？” 　　“让雷蒙先生和天使一起打我们？”记者的桌布抖了抖，他的称号里可没有纯洁者，作为替代，身上还背着一百七十多项侮辱圣光的罪责，堕天使雷蒙托斯系列杂志每一期都撰写着他的罪孽。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我们召唤雷蒙先生，他和天使握手言和，让我们承受更多的痛苦。”妄想先生的虚拟屏幕变成了跳动的数字流，就像真的在做未来分析一样。 　　“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 　　“雷蒙先生看我们不顺眼，赶在天使出手之前把我们灭了。” 　　“……你们最近又干了什么？” 　　“艾利安女士，最近迷上了彷徨之城的系列杂志。不是我们写给魔族的小说，但是也有一部分我们的偏见，关于圣光的。最近雷蒙先生来文学社串门的次数变多了。” 　　“……你们真能啊。”莱尔深吸一口气，“我答应你们，参与你们的表演。但是，”莱尔盯着记者先生，“以后的任何刊物不能出现关于这场行动的报道！” 　　记者先生不假思索举起了大拇指，“以我不存在的良心发誓，我不会报道的！” 　　“你报道了我就把雷蒙托斯的事告诉雷蒙先生。” 　　记者先生倒吸凉气，“嘶，好毒啊，不愧是疫医先生。我知道了。” 　　就在四人开始敲定细节的时候，被派出在外的薇拉丽兹感觉受到了冷落。 　　“等等，我的任务呢？” 　　记者先生和妄想先生转过脑袋，“你谁啊？” 　　沉默。 　　薇拉丽兹咬着牙齿，“该死的死男人，刚才还叫人家天使。”她转动脑袋，眯成细线的眸子盯着缩着脑袋的绅士，“艾文瑞特，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任务！” 　　“要不，作为召唤黑暗的附赠品？”绅士看着自己的同伴，可惜是骷髅，否则一定给那两人眨眼示意。 　　“祭品怎么样，作为黑暗先生出场的召唤媒介？” 　　“凭什么！疫医能够成为四天王，我只能当祭品。明明他才二阶实力！你们这是性别歧视！” 　　“是性别歧视、种族歧视加上裙带关系。我们男孩子的游戏不想带女孩子玩，而且你的时髦值也没疫医高，猫娘什么的，果然还是堕落圣光更酷！” 　　看着记者先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其他人则感觉有道理地点头，薇拉丽兹捂着自己的脸。心里的怒火居然不自觉消散了，自己没必要和一群笨蛋生气。 　　“你们没救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入戏的反派角色 　　飞驰的脊骨之轮在林地猛冲，身后的拉法尔沐浴在光芒中，不徐不急地跟在后面。从刚才开始，那个奇怪轮子上面悬挂的生物就在不断增多，是在呼叫援军吧。拉法尔把手中蓄力的文迪特冈放下，再多叫些人来吧，灭一个是灭，灭一群也是灭，一次能净化许多邪恶，真是一件轻松的事。 　　拉法尔从来没有考虑过打不过的事，因为在外界，他已经无敌有一阵子。 　　脊骨之轮上，疫医和文学社三人和薇拉丽兹已经商议好了计划。 　　“很好，我们的计划严谨细致，加油，同伴们，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薇拉丽兹和绅士凝聚暗影，妄想先生背后组装出更多的机械臂，记者先生两眼无神，一副正在纠结抉择的样子。 　　“行动！” 　　脊骨之轮，内环脱离！ 　　莱尔和妮娅一起操纵血肉，将静止的血肉内环脱离，众人落在地面，高速旋转的外骨轮被妮娅的触手卷起，像呼啦圈一样在空中甩动一个回环，朝拉法尔投掷过去。锋利的骨刺高速旋转如同电锯，带着厉啸声，被拉法尔的圣剑击碎。崩飞的骨骼碎片就像爆炸的手雷裂片，带着冲击力攻击拉法尔的身体。羽翼收拢，金黄的天使之翼屏蔽了伤害，毫发无损。 　　但和他们计划的一样，并拢的羽毛遮挡了拉法尔的视线，在这个阶段，他不会攻击。 　　暗影纠缠！ 　　涌动的暗影将拉法尔的光明吞没，再争取了一丝喘息之机。 　　妄想已经开始在地上勾画法阵，拥有多条手臂的他就像一只蜘蛛，或者超高速运转的打印机。绘制法阵，完成仪式，召唤黑暗。 　　记者先生也使用了他的能力。黄铜齿轮在其身后凭空出现，连接云层和记者的锈蚀链条开始滑动。记者先生是秘契者，是隐秘的守护者，他的能力和保守的秘密有关。 　　“隐秘埋葬。” 　　他发出威严的不像他的声音，话音落下，黄铜齿轮开始逆向旋转，从记者的身躯中，更多锁链钻出，它们在空中纠缠，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将所有人重重包围。 　　记者先生松了口气，“一切顺利，我献祭了一百个自己知晓的强者秘密制造的隐秘结界，它的强度应该足够我们完成仪式了，时间足够，我们还可以坚持十几……” 　　话没说完，刺目的光辉将重重交叠的铁链打得粉碎，拉法尔一脸轻松地站在光芒中，看着一脸懵逼的众人。 　　“可以坚持多久？” 　　“可以坚持……十几分钟。” 　　“这不是连十秒都没到就被突破了吗！” 　　记者看着眼前的拉法尔，无奈地耸耸肩，“计划失败，我们完了，还好，天使没给我们时间，我们不用考虑遗书怎么写。” 　　这就是绝望吗，逐渐崩碎的锁链碎片，被圣光完全吞没，所有人都直接感受到了圣光的压迫。与莱尔和薇拉丽兹不同，文学社三人在圣光的威压下一脸轻松的样子，毕竟挨揍多的人就是抗性不一样啊。 　　就在莱尔以为自己的生命会迎来终点的时候。 　　“继续啊，怎么不画了？你们不叫人的话？那我就直接宰了你们了哦。”天空中，拉法尔发出了声音。 　　记者歪了歪脑袋，“天使你不打算消灭我们？我们可是在执行黑暗的召唤仪式啊。” 　　拉法尔对着眼前的桌布露出微笑。 　　“那个黑暗就是你们最后的底牌了吗？那就快点完成仪式吧。等你们完成了，我送你们全家一起上路。” 　　记者转头看着绅士，毫不掩饰地说。 　　“这个天使好狂啊。” 　　绅士极不情愿地在拉法尔的注视下回复了记者。“他能把你的十几分钟变成几秒，能不狂吗？我现在都不确定黑暗老大能不能打得过他。” 　　妄想先生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指，斜指拉法尔。 　　“呔！鸟人，你欺人太甚！等我等将黑暗之主召唤出来，定叫你生不如死。” 　　“妄想！你疯了吗？这个时候挑衅他。” 　　“我没疯，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个天使让我们全力召唤黑暗先生，我们的性命就由黑暗先生的战力决定了。我们要全力一搏！挑衅他是为了入戏，我们要让黑暗先生认为他可以击败天使，从而击败天使。首先，我们就得自己中二起来，我们得先欺骗自己！” 　　“明白了吗！瘟疫之影，隐秘之索，堕落之光，黑暗祭品！” 　　“明白了，机械之殇！”绅士和记者立刻进入了状态，他们甚至兴奋地嗷嗷叫。 　　趁着莱尔和薇拉丽兹扶额的功夫，已经画好了一个诡异神秘的黑魔法祭坛。文学社三人各自找好角落。 　　“堕落之光，去那个角落，我们要集结四天王之力，毁灭世界了！” 　　“……好吧。” 　　“祭品，到中间去。” 　　“……艾文瑞特，我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仪式开始！”莱尔看着自己所处的圆形法阵里，妄想先生还周到的把台词填上了。 　　超越古代的邪恶，起源堕落的阴影； 　　吾等仆从念诵您的名字； 　　吾等的渴求将穿越满是尸骸的恐惧之城，到达您的宫殿； 　　您是正义的翻转，是世间一切罪恶的淤积； 　　最致命的毒药对您如同甘泉； 　　最丑恶的罪孽对您如同新衣； 　　在此时此刻，吾等将无知的少女与暗影的野兽献祭给您； 　　还有名为圣光的可悲之人在等待您的蹂躏； 　　降临吧，终焉之罪恶，吾堕落之光／机械之殇／隐秘之索／瘟疫之影的主人； 　　无上魔神，黑暗先生！ 　　随着三人放下按动安德瑞徽记的手指，祭坛的中心，薇拉丽兹的正上方，空间裂开了一道缝隙，暗影的魔力刮起了狂风，连圣光的光辉都在闪烁。 　　桀桀桀桀桀桀桀…… 　　裂隙中传出黑暗先生阴森的笑声，那个笑声之奇特，黑暗先生背地里肯定练了好久。 　　人未出，声先制。 　　“我感觉到了！所有的力量都在我体内汇聚！我终于解除了封印！沉眠在我体内的远古暗影之火啊，给这个可笑的世界带来寂灭吧！哈哈哈哈哈哈！” 　　仪式已经完成了，现在只需要黑暗先生和拉法尔打一架就行了。 　　“且慢，我给天使加一个DEBUFF，”妄想先生走了出来，再次指着拉法尔，“呔，鸟人！现在知道吾等君主的力量的吧，是不是感觉全身都在颤抖！很快，你就不会担心这个了，因为你会被黑暗吞噬，哈哈哈哈！” 　　“妄想，你这是怎么上DEBUFF？” 　　“小说常用套路，大人物出场，得有一个人来衬托他的厉害，你看天使，不已经紧张起来了吗？” 　　正如妄想所言，拉法尔表情凝重，似乎意识到这个对手不好对付。 　　黑暗先生，一步步从暗影中走了出来，飞散的绷带中，他的身躯犹如绝望的死寂具现化。 　　拉法尔呆住了。 　　“哈哈哈，你看，绅士，天使被我们老大吓傻了。” 　　黑暗先生看着面前的天使，发出了声音。 　　“哎哟，这不是弟之天使拉法尔吗？” 　　拉法尔低垂着头，再抬起时，眼中的圣焰完全燃烧，他的身侧被圣焰包裹，四柄圣剑高举。 　　神圣降临。圣光如匹练轰击在拉法尔身上，他穿上一套带着恐怖光焰的铠甲，汇聚的圣光之力在头顶形成一个圆环。 　　拉法尔·拜德蒙，天使姿态。 　　“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猛烈的圣光如同洪流爆发，将莱尔等人吹飞。 　　“今天，我必杀你！乔治！！你TM给老子在圣光中化为灰烬！！！！！”暴走的拉法尔疯狂地攻击着黑暗先生。 　　“妄想，这就是你说的DEBUFF？这个天使现在和嗑药了一样。” 　　“那是主角小宇宙爆发，我才想起来，我们才是反派，刚才的恐吓，其实是杂鱼发言。” 　　“巫妖居然不是主角！现实真是个垃圾小说！” 第二百五十九章 黑暗的计谋 　　莱尔一群人躲在角落，看着暴怒的拉法尔疯狂攻击着黑暗先生，炙热的圣剑和黑暗先生变化的影爪碰撞，他们就像两团不相容的火焰，在彼此侵蚀，争斗的气浪将周围轰得粉碎。 　　莱尔看到像子弹一样飞溅到身侧的石块，还有一些要命的被妮娅的柔软身体阻挡。 　　“我们不退远一点吗？既然黑暗先生已经被召唤了，我们这些废柴，已经没用了吧，躲远一点，免得被余波带走，不是很好吗？” 　　“太天真了！堕落之光！我们四天王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记者先生煞有介事地看着战场，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肯定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桌布已经被石子打成洞洞衣了。“黑暗大魔神还需要我们的呐喊助威，单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敌得过我们的团结，快把我们的元气借给他！” 　　不是已经说好当反派的吗，这么正能量。不过说得也有道理，毕竟中二病在别人围观的时候，往往会更起劲啊。 　　“黑暗大人！我的神明！吞噬光明吧！！！” 　　得到记者先生没皮没脸的欢呼，黑暗先生做出了积极的回应。 　　“啊啊啊啊啊啊！”就像赛亚人变身一样，他周围的虚空波动变得更加强烈。 　　“看招！超·地狱崩坠炽焰拳！！！！” 　　黑暗先生打出一记直拳。 　　被拉法尔阻挡然后反握圣剑像门板一样扇在了他的脸上。 　　“嗯，力量涌上来了！”涌上来的是圣光的刺疼啊，黑暗先生的脸被圣焰点着了！记者先生你是圣光派来的救兵吗！ 　　与记者不同，妄想先生采取了干扰战术。 　　“鸟人！大白天放什么闪光弹，你不知道光污染扰民吗，有没有公德心！长得那么娘，挥什么剑，给你把扇子穿裙子跳舞去吧！家财万贯，国民女神不是梦啊！有没有考虑过转职当修女，我有门路哦！你画个艳妆，肯定舔狗信徒一大把的！” 　　正好和记者先生呼应，随着妄想先生的每一句话，拉法尔身上的圣光和额头上的青筋就会粗壮几分，然后拉法尔就会更加凶狠地劈砍黑暗先生。 　　拉法尔将黑暗先生避逼开，冲着这边大吼。 　　“闭嘴！不过是乔治养的狗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放阙词，你们给我等着，等我干掉乔治，就拿你们的骨头修一个厕所，给护卫者军团用！” 　　护卫者有被冒犯到。 　　莱尔刚想争取一下自己的人身权利，黑暗先生冲了回来。 　　“闭嘴！你不过就是一个弟弟天使而已，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居然妄想伤害我的狗！还想拿他们修厕所！我都没用过！” 　　“……” 　　拉法尔光芒万丈，将黑暗压了下去。 　　“该闭嘴的是你！背叛者！我不仅要杀你的狗，我还要把你宰了，用你的骨头当衣架。” 　　黑暗先生哈哈大笑，“傻了吧，我是虚空，没有骨头！” 　　“……”拉法尔没有回复，握剑的手用力几分。 　　莱尔这边，随着对话也进入了小小的纠纷。 　　记者先生的人性突然觉醒了。 　　“我说啊，黑暗老大说我们是狗啊，我觉得好委屈。” 　　记者先生终于成为正常人了吗？ 　　“我们背刺黑暗，投靠圣光吧。” 　　彻底坏了啊。 　　绅士先生原本打算发言加入队伍，但是他的身体已经被薇拉丽兹的暗影触须绑得死死的。她的利爪搭在绅士的下颚骨上，就像是爱抚一样。“你如果敢和他们胡闹，说一个字，我就拆下你的一块骨头。无所谓了，一块块的艾文瑞特，也是我的家人。” 　　妄想先生发出了奇怪的电子音，影像上的波纹抖动了一下。 　　“我觉得说我们是狗，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就是在‘狗’活。” 　　妄想先生，虽然苟且偷生不是个好词，但也不至于那么坏。 　　“你说的对，妄想，我居然产生了不好的念头。一定圣光诱惑了我，果然一直编造雷蒙托斯和魔族的艳遇让我的脑子出问题了啊，得找个时间休假了。” 　　记者先生发出大吼。 　　“黑暗先生，一定要胜利啊，不然爱狗人士和动物保护协会来找你麻烦的！” 　　“？？？” 　　正在抵挡黑暗先生听着最喜爱部下的话，愣了一下。 　　这一下，拉法尔用文迪特冈从黑暗的胸口捅了进去，将黑暗先生捅了个对穿。 　　“糟糕了！黑暗老大在和天使拉法尔激情打斗的时候，被对方的大宝剑狠狠贯穿了！黑暗老大陷入了弱势！” 　　妄想先生给了记者一个巴掌。 　　“白痴吗你，中二病战斗，旁白很重要的！你这么描述风向就变了，要是黑暗先生信了就真打不过了！” 　　妄想先生组织了语言。 　　“难道黑暗先生真的因为一时失神被天使拉法尔打成重伤了吗？错！虽然看上去是如此。但是实际上！黑暗先生是使用了他的隐藏绝学！百分百肉身夺白刃！多么可怕的黑暗先生，心思缜密！他假装大意，实际上是以自身受伤为代价，发动法术，物理除你武器！” 　　“现在天使拉法尔的武器已经捅得太深彻底拔不出来了！好狡诈的黑暗先生！这样就废了对面的武器！” 　　在妄想先生的解说下，黑暗先生发出了桀桀桀的笑声。 　　“没有错！拉法尔，作为最弱的天使，你的力量，全都是依托圣剑！失去圣剑的你，什么也不是！这场胜利！是我黑暗的！” 　　拉法尔看着身上插着一把剑，还在哈哈大笑的黑暗，面无表情。 　　伸手一招，悬浮在身后的诺格伯恩被他我在手中。 　　“白痴，我现在有四把剑。”拉法尔举剑朝着黑暗摆了摆，“再来一次你所谓的除你武器呀，做不到？我帮你啊。” 　　“诺格伯恩？呵，那个垃圾的剑……” 　　“你该对死去的兄弟保持尊重，乔治，尤其是被你杀死的那一个！”拉法尔怒喝着，将诺格伯恩捅进了黑暗的身体里，在黑暗先生的痛苦尖叫中，再次卡住。 　　“达克奈特。”第三把，暗红色的长剑被拉法尔握住，斜指身中两剑的黑暗先生。 　　“黯光剑？你居然用我的力量来对付我？” 　　“用掠夺者的力量来对付掠夺者，相当有趣，不是吗？乔治，你玷污了达克奈特的圣剑之名，感受它的屈辱吧。”第三把剑，捅进了黑暗先生的躯体里。 　　莱尔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指缝里看着被三把圣剑捅穿的黑暗先生。太惨了，不过黑暗先生的生存能力，也是强得离谱，这都还能站着。 　　妄想先生还在一旁认真地解说。 　　“计谋！都是计谋！老谋深算的黑暗先生成功夺取了天使的三把圣剑，直接削弱了天使四分之三的力量！” 　　“真是太可怕了！” 　　“真是太黑暗了！” 第二百六十章 黑暗的胜利 　　“战斗还在继续！黑暗先生已经占据了优势，现在天使拉法尔只剩下最后的一把武器了，终于，他要败北了吗？” 　　妄想先生的解说还在继续，虽然莱尔看不出来身上插着三把剑的黑暗先生是怎么占据优势的，不管怎么说，胜负是要决定了。 　　最后的那把圣剑，漂浮在拉法尔身后，剑身修长，用黄金和宝石点缀，闪闪发光。它不像是剑，更像是一件艺术品。前面的三把圣剑，虽然造型都带着美感，但还是能感受到剑刃的锋锐，那些，是见过血的剑。而这一把，完全不同，带着光明和温暖的气息，就像是一枚漂浮在空中的精美护身符。如果把其他三把圣剑比喻成驰骋战场的高大骑士，那么这把，就是在城墙上弹奏鲁特琴的俊美少年。 　　哪怕它的光辉，已经炽热如火。 　　拉法尔并没有立刻开始进攻，他的眼睛注视着圣剑的光明，和黑暗战斗的暴怒和喘息都已经消失了。 　　“知道吗，乔治。这些年，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想法，当年的事情，也许不是我看到的那样。我不敢相信，神圣的光辉，我们的未来就那么暗淡了。回答我，乔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你要杀了加拉隆，你真的被黑暗侵蚀了吗。” 　　黑暗先生脸上的狂热消失了，虚空化的躯体看不到表情，圣光的烈焰在他身上扩张。 　　“拉法尔，你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蠢货啊。正义只是我们用来束缚低级同类设定的规则，我们是领导者，那种口号性质的东西，随意就好了。你始终都遵守着那个男人的话，你们这群被圣光洗脑的蠢货。黑暗，才是永恒存在的真理！你们，只是一群在这个愚蠢世界挣扎的可怜虫而已。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清除阻挡我道路的白痴。而你，就是下一个！”黑暗咆哮着，抽出自己身上的黯光剑达克奈特，剑身猩红阴森，朝着拉法尔冲去。 　　“光之护封剑！”插在黑暗身上的圣剑开始绽放光芒，三把圣剑上的光辉彼此纠缠，变成光芒的牢笼将黑暗笼罩。黑暗先生被固定在了半空中。 　　“你没有见过这个神术吧，乔治，毕竟你只见过我持有文迪特冈的时候。过了这么久，白痴也会进步的啊。如果你只是因为这样愚蠢的理由导致了圣光的黯淡。乔治，死在你口中的蠢货手里，大概就是我能给你最大的侮辱了。” 　　“图尔蒙德。”最后的圣剑爆发出炙热的光和热。 　　那感觉，就像是雷蒙亲临。 　　拉法尔双手高举那把精美的圣剑，光粒伴随着咏唱，化作通天的光柱，就像联通着不可见的天堂。光芒中，拉法尔被染成金色。他的脸颊极致柔和，如同初醒的天使。通天的光柱凝聚恐怖的力量。 　　“乔治，这个世界，值得圣光去宣扬正义。” 　　“图尔蒙德，破军一击。” 　　眼看着，巨大的光炮就要轰在完全不能动弹的黑暗先生身上。 　　黑暗先生发出了声音。 　　“拉法尔，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糟糕得多。就比如，你知道我在洛卡洛特的圣城掩埋了覆盖全城的瘟疫炸弹吗？” 　　拉法尔的眼瞳大睁，“不可能！你绝对做不到，你从降临到此地开始，就一直在我的视线里，你根本没有机会去做这种事！” 　　黑暗先生揶揄地看着他。 　　“你怎么确定我不是先去了洛卡洛特一趟，要知道，我的手下可是进行了相当繁琐的召唤仪式，明明可以一瞬间降临的召唤仪式，为什么要这么久。你应该还记得，我的部下之一，就是曾经的瘟疫死神，对吧？想想看，我这个层次的瘟疫法术在洛卡洛特爆发，哦，还有你的护卫者军团。没有遭遇过真正的灾难，怎么可能称得上真正的圣城呢。” 　　“不，你不会那么做的，我了解你！你绝对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乔治！” 　　“桀桀桀，你了解的，只是乔治而已，我可不只是乔治。我是黑暗，是狡诈的恶。多棒的选择啊，击败一个叛徒，让一座城市的人陪葬，顺便减少一个圣光的节日，三天的斋戒，哦，那可真恶心。哦，我愚蠢的弟弟天使拉法尔，他肯定不会抛弃那些拥戴他的部下和市民，对吧，因为，他是正义之人啊。” 　　拉法尔咬紧牙齿。 　　“卑鄙。” 　　“谢谢你的赞美，我决定把瘟疫爆发的时间缩短十分钟，现在还剩一分钟，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拉法尔发出了大叫，他化作一道流光飞去，束缚黑暗先生的圣剑也与其一同飞走。 　　“啊啊啊啊啊啊，乔治，我下一次必杀你！！！！” 　　天使的光点最终在远方消失。 　　“胜利，是我老谋深算的黑暗的！哈哈哈哈哈！” 　　看着靠着阴谋诡计成功的黑暗先生，莱尔等人走了出来。 　　“太牛了！老大！” 　　“哈哈哈哈哈，我可是黑暗大魔王啊！胜利当然是顺手拈来！” 　　妄想先生没有像记者先生那么跳脱，就像演员结束了工作模式，他回到了原本冷淡的样子。 　　“老大，你真的在那个叫做洛卡洛特的圣城放置了瘟疫炸弹？” 　　“没有，麻烦死了。拉法尔那个白痴不敢拿这种事冒险，像他这种人，我下次能变本加利地整他。”黑暗看着站在绅士先生身边的薇拉丽兹，“你们最好把我和拉法尔的对话憋在心里，当作一个秘密，不然，我会很难办的。我很难办，你们就会很难看。明白了吗？祭品。” 　　薇拉丽兹寒毛乍起，“我明白了。” 　　绅士先生在安抚躲在他身后的薇拉丽兹，妄想先生制止了记者先生上前打扰的行为。 　　“老大，你其实，没出全力吧。我们这次完成了最完整的召唤仪式，而你，发挥的战斗力还没有和雷蒙先生对拼的最低水平。法师玩近战什么的，亏你也想得出来，肉身接大剑。” 　　“妄想，那明明是你说的，我只是按你的说法在做！不要污蔑我！” 　　“虚灵也会有痛觉吗？你被大剑插的时候，尖叫声真是要吓死身为机械的我了。” 　　黑暗先生耸耸肩，用绷带将身体绑好，“至少圣光烧的时候，我会有感觉。” 　　“拉法尔不是我的敌人。他不配成为我的敌人。” 　　“雷蒙先生才是？” 　　“我的敌人是这个错误的世界，炽天使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表象。一个愚蠢的，非黑即白的世界。我会成为世界的主人，吞噬一切之恶。” 第二百六十一章 残酷的过去 　　黑暗先生说了一段看上去帅气但是莫名其妙的话，周围也当作他日常中二没有在意。无所事事的黑暗先生对于这个地方也失去了兴致，用暗影打开了一扇回到安德瑞学院的传送门，自顾自地回去了。 　　好歹还算一个有良心的老大，黑暗传送门还是好好存在着。 　　记者先生看了传送门的方向一眼，旋转的脑袋让他的破碎桌布在空中飘动。“妄想，我有了新的点子，你觉得黑暗先生和天使的爱恨情仇小说，会畅销吗？” 　　“会的，你的骨头也会很畅销。黑暗老大和雷蒙先生不一样，他是我们杂志的忠实读者。你发布，你也就死定了，各种意义上的。” 　　记者先生将拿到手中的笔纸放下，无聊地走进传送门。妄想先生紧随其后，在离开之前，朝着绅士先生和薇拉丽兹打了个招呼。 　　“很高兴认识你，薇拉丽兹女士。对于我们来说，每一个还存在的家人都弥足珍贵，希望你和绅士交流愉快。”妄想先生消失在了门后。 　　薇拉丽兹看着那一扇黝黑的传送门。回头看着一脸不知如何开口的绅士先生。 　　“你的朋友都是喜欢耍酷的笨蛋吗？”薇拉丽兹右手抱着自己的左臂，脑袋瞥向一边，“虽然我不讨厌笨蛋……但是，你这么久都没回去找我，我很讨厌。” 　　“我很抱歉，薇拉丽兹，在我死后，我浑浑噩噩有段时间了。当我清醒之后，我就一直呆在安德瑞学院和一些安全的地方。我不能去看你，拉法尔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记，在我使用鼠群的力量时，他就会看到我，我不能让你面对一个天使。” 　　薇拉丽兹低着脑袋，“那现在，你也没有办法离开那座巫妖学院，是吗？那个天使依旧存在，你终究没法和我一起生活……” 　　没有等绅士先生做出回复，薇拉丽兹就开始了自我安慰。“哈哈，开玩笑的，现在我们也没法回到过去了，我成了女巫的领袖了，艾文瑞特，我有了新的族群，新的家人，我需要对她们负责。她们受到的打击肯定也很大，她们现在需要我。”薇拉丽兹慢慢后退，黑影在她身后扩散，“不过，我会去安德瑞看看的，不是去看你，安德瑞有着死之女巫，那也是我的姐妹。嗯，那就下次再见吧，艾文瑞……绅士先生。” 　　薇拉丽兹潜入了暗影，留下了沉默的绅士先生呆立在原地。 　　莱尔很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实力太弱而被忽视了。作为一个在角落默默发光发热的电灯泡，哪怕当事人双方都没有在意，但是他自己都觉得很不自在。尤其是像这种分手现场一样的气氛。莱尔慢慢挪动脚步，毛毛虫一样向着黑暗传送门挪去。 　　“莱尔，你先别走。” 　　啊，绅士先生，原来你知道我在啊。 　　“有什么事吗？绅士先生。” 　　“我需要你的帮助，莱尔。”绅士先生打开了一道暗影的传送门。“虽然薇拉丽兹对自己的暗影柱石一脸不在意，但那颗柱石实际上对暗影兽的成长是有价值的。我的朋友，我恳求你把矗立在山顶的柱石取回来，让它免受圣光的怒火。莱尔，你是一个人类，当你卸下伪装之后，那些巡逻的圣骑士不会把你如何，你是现在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莱尔仔细思索了一下。拉法尔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长相，再加上自己能够经受侦察邪恶的检查，遭遇圣骑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自己本身就是被复仇女巫俘虏来的。 　　“我答应了，绅士先生，不过，我该怎么取出那个柱石？” 　　“物理拔出来就可以了，凭借妮娅的力量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很轻松的事。不过，你要小心柱石下涌动的残余暗影，薇拉丽兹之前用它连接了一片被暗影浓郁的土地，小心别被吞噬了。” 　　“就是之前绅士先生将我和薇拉丽兹传送的那片区域吗？看上去不是很危险的地方。” 　　“别大意，当我接管仪式的时候，感觉到那片暗影之地就在这片森林的深处。我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薇拉丽兹是怎么找到那地方的。但是，能够诞生那么多被薇拉丽兹驱使的影兽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纯洁之地。啊，不过，你有安德瑞之戒，那些危险就当我没说。” 　　莱尔挂上了微笑，将疫医伪装脱了下来。“绅士先生，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绅士点了点头，“我会在奢靡之杯等待，这个地方对我来说，距离圣光太近了。” 　　莱尔走进了通向山顶祭坛的暗影传送门。 　　绅士先生刚打算返回，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扭动，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老鼠，一只和绅士紧紧相连的老鼠。老鼠的影子和绅士发出了一样的声音，像是在沟通，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没有告诉薇拉丽兹……” 　　“我没有告诉她我们族群的毁灭者是谁……” 　　“我成为了毁灭者的仆从，身为暗影末裔。” 　　“我不能告诉薇拉丽兹，她有着更好的未来，她不应该被过去纠缠，被残酷的过去……” 　　“我要保护她，这是保护吗……” 　　绅士先生和他的影子陷入了沉默。曾经看到的景象就像梦魇一样，纠缠着他。 　　在他和薇拉丽兹逃脱的那一夜，他看到了。 　　暗影兽长者化身的巨兽冲向了那个人影，那个拿着暗红色长剑的天使。 　　天使的羽翼下，一群身穿黑色铠甲的骑士沉默不语。 　　天使打了个哈欠，随意地甩动那把圣剑，“又是一个魔兽窝点，希望它们的力量有点乐子吧。” 　　天使朝着暗影兽领袖伸出了手掌。 　　“力量征召。”天使身上的火焰，变成和暗影兽一样的阴影，他就像是一只暗影兽，一只恐怖到绝望的巨兽。 　　“暗影猛袭。”天使的身后，一只比领袖大得多的暗影兽冲了出来，撕咬着兽群。 　　“六阶啊，好弱。”天使看了看麾下的骑士。“上吧，审判者们，失去领袖的野兽，你们应该能打得过吧？别给圣光丢脸了，我去睡一觉，好了叫醒我。” 　　“如您所愿，圣乔治冕下。” 　　“审判者，遵从火之天使的命令，消灭邪恶！” 　　“力量征召！” 　　身披黑甲的审判者骑士变成一只只暗影兽，和兽群厮杀在了一起。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两个幼稚鬼 　　当护卫者军团毫发无损的回到洛卡洛特时，市民的欢呼声响彻整座城市，远处的黑色光柱正在消散，一切就像一场紧张的话剧一样，他们都是兴奋的观赏者。女士们站在自己的窗台后，将早已准备好的纯白花瓣撒在护卫者的头上，就像排练好的一样。 　　一切是那么和谐。 　　弗雷正在和浴火者军团长统计这场战斗的伤亡数目。 　　“三个新兵……” 　　“怎么回事！守护新兵的老兵干什么去了！” 　　“那时候集团意识被暂时割裂了，那三个新兵冲在了最前面……” 　　弗雷深吸一口气，“把他们带过来，我会恳求拉法尔冕下亲自给他们祝福的。” 　　那个军团长挠了挠后脑勺，“这就能得到拉法尔冕下的赐福？好吧，等他们醒了，我会让他们来报道的。” 　　“嗯？等他们醒了？他们不是牺牲了吗？” 　　“弗雷军团长，你在想什么呢，他们冲在最前面，受了致命伤，但是我们的浴火者烈焰把他们救回来了，就是忍受不住痛苦，当场晕过去了。” 　　“你！我TM！你这个混蛋怎么不把话说完？” 　　“我本来打算说完的，结果你听到三个新兵就打岔了！” 　　“谁会把昏迷算在伤亡里面！你是白痴吗？怎么当上军团长的！” 　　“你MD，我们护卫者军团遇到过在战场痛昏迷的事情吗？这种事在我的军团里还是头一回，你问异常情况，我照实答了！” 　　眼看着急眼的两人要打起来，周围的军团长纷纷劝架。在弗雷恢复冷静后，军团长奥斯纳克走了过来，弗雷看了他一眼，“你的新兵也昏迷了？” 　　奥斯纳克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 　　“弗雷大哥，我丢了一个人。” 　　“又是新兵？” 　　“她应该算新兵吧。” 　　“她？”弗雷想到了什么，火龙果头盔就像要再次被点燃一样。 　　“当时我急着重新连接军团成员，爆发火焰之后，就忘记看着小卡莲了。” 　　弗雷头顶燃烧着火焰，眼看着浴火者形态就要再次降临。 　　“老哥消消气，消消气，对皮肤不好。” 　　“我TM要削你！奥斯纳克，卡莲是我亲自叮嘱你看管的！我相信你的人品才将她交给你的！结果你给我忘了？去你大爷的皮肤不好，我们是浴火者！你给我找一个皮肤好的！” 　　“我错了，老大。” 　　“道歉有用。还要军纪干嘛！我们的军纪是什么！” 　　“违令者火刑，老大，我是浴火者。” 　　“那你还不给我滚回去把卡莲找回来！找不回来，我就拿你给多朗科交差！” 　　“我这就去。” 　　奥斯纳克立刻转身，离开队伍，向着城门冲去。 　　还没等他离开大部队，一道流光就从护卫者的上方飞驰而过。 　　是拉法尔。他一脸焦急地飞到教堂顶端的礼拜堂圣十字旁边，四柄圣剑被他投掷到洛卡洛特城池的四角。 　　“光佑壁垒！” 　　四把圣剑组成支点，将洛卡洛特笼罩在光幕之中。 　　拉法尔在天空大吼，那声音能让整座城市都听到。 　　“护卫者军团，全体成员！执行我的命令，放下你们手中的一切工作！地毯式搜索洛卡洛特的每一个角落！绝不能放下任何一点邪恶气息！立刻！马上！” 　　“以您的意志！”所有护卫者立刻开始挨家挨户搜集洛卡洛特圣城中的可疑气息，任何地方都没有放过。哪怕是私闯民宅，但是洛卡洛特的市民并没有反感护卫者闯进自己的家里，反而相当欢迎他们。 　　至于找寻卡莲的事，自然是延后了。 　　在黑暗石柱所在的山顶上，莱尔正在搬动石柱。这原本是个轻松的活，前提是妮娅参与的话。原本设想的很美好，莱尔到山顶上，莱尔呼唤妮娅，妮娅搬动石柱，莱尔打包收工。 　　现实是，莱尔到山顶上，莱尔呼唤妮娅，妮娅一头扎进暗影池里，妮娅吞吃暗影能量，莱尔怎么都叫不动，莱尔自己搬动石柱，莱尔快被累死了。 　　大概在原地持续了一个小时，在美杜莎幸灾乐祸地呐喊助威里，莱尔终于一点一点将石柱塞进了皮袋里。倒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喘着粗气。 　　这女儿白养了。 　　莱尔翻身看着妮娅那边，她倒栽葱地完全栽在暗影里，看不到她的上肢，格栅触须网在空中惬意摆动，像是恐怖版本的海葵。 　　“妮娅，我们要走了哦！” 　　妮娅做出了积极的回应，带着咕噜咕噜的吞咽声。“马上就好，再等一下。” 　　十分钟后。 　　“妮娅？” 　　“马上！” 　　二十分钟后。 　　“贪吃鬼？” 　　“还有一点点，我再吃两三……十口。” 　　三十分钟后。 　　“死丫头！” 　　“咕噜咕噜咕噜……” 　　“我不管你了，我自己走了！”莱尔刚想按动戒指，妮娅的触手缠住了他，将他拖了过去。 　　“我不要！莱尔要留下来等着妮娅，等妮娅吃完了一起走！” 　　“你这家伙贪得无厌啊，怎么可能吃得完！话说你吃啥暗影能量，我们又不需要这东西。凭借味道乱吃东西，会吃坏肚子的！” 　　“妮娅才不会吃坏肚子！妮娅是邪神！是吞噬万物之主！妮娅要继续吃！莱尔你要陪我。” 　　“那你说，你还要吃多久，给个具体的时间，这次不可以再改了哦！” 　　妮娅的脑袋从暗影里钻了出来，她掰着双手的指头，最后算出了想要的答案。 　　“妮娅要吃一年！” 　　“不可以！你想得美！我要生气了！后果很严重！”莱尔做出了很严肃的表情，并开始挣脱妮娅的触手。 　　“莱尔不要生气，妮娅抱抱，不生气的莱尔，等我吃一年好不好？妮娅求求你了。”更多的触手缠绕着莱尔身上。 　　“不好！求我也没用，你的要求太离谱了！”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第三个声音出现了。 　　“邪魔！放开纯洁者大人！”是卡莲，一心拯救纯洁者的卡莲如她所料的那样看到了自己的公主和绑架公主的恶龙。 　　“啊这。”卡莲看到妮娅了，虽然在她看来，是一个触手怪物要把莱尔拖进暗影中。 　　妮娅灵机一动。 　　“吼吼吼！邪神大人要吃掉细皮嫩肉的纯洁者！笨蛋卡莲再见！” 　　莱尔没有反抗，妮娅带着他一起沉入暗影中。 　　“啊啊啊啊啊！莱尔大人！圣骑士卡莲，来救你了！” 　　卡莲也一起落入暗影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暗影之中 　　就像在海洋中慢慢下沉，莱尔包裹在妮娅变成的软体躯壳里，和暗影只有一层薄薄的间隔。暗影中不断传出类似碳酸饮料气泡的嘶嘶声，莱尔一开始还以为无主的暗影也具有腐蚀性，结果通过妮娅的心灵感应，才知道是她在进食，用那一层薄膜在侵蚀暗影。 　　不远处，光亮和下沉的莱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追逐莱尔。 　　这样奇妙的胶囊旅行时间短暂到只有十几秒，在莱尔从暗隐池中爬出来的时候，妮娅已经完全缩回到莱尔的衣袖里，她显然知道自己闯祸了。 　　莱尔没有时间责怪她，因为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小麻烦。 　　闪耀着圣光的卡莲从暗影的池水里炸了出来，圣光对其他力量都有着一定的神秘反应，当卡莲踏在坚实的土地上的时候，暗影池已经被圣光烧没了。回去的路断了。 　　“莱尔大人！”提着战锤的卡莲一脸惊喜，她迅速冲到莱尔面前，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挡住莱尔的前方。“那个怪物去哪了？跑了吗？” 　　莱尔开始四处打量。 　　这里也是一片密林，看来也在山林之中。扭曲畸形的怪树像是在彼此厮打的恶兽，它们把丑陋狰狞的爪子树枝伸向别的树木，在空中编织一张看不到天空的网，一张蜘蛛看到都会迷失的网。 　　这片密林是纯黑色的，偶尔飘过的深黑色浓雾让本就阴暗的视野更加狭窄。两人的身后是一面山壁，高处延伸到看不见的阴云里，这里似乎是一处类似盆地的位置，眼下只有面前的路。在树与树之间留存的几天小路，像是野兽张开的大口，正常人一眼看到就不愿意深入的地方。 　　“莱尔大人！我们出发吧！讨伐那个挟持你的邪恶，这里面一定是它的老巢！”卡莲已经来到了一条通向漆黑深渊的小路前，她的锤子发出圣光，成了一个照明的探照灯，自己则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莱尔。 　　老巢？莱尔看了看从自己袖头露出的一小节妮娅的触须，邪神之巢在这里。虽然卡莲的行动大胆了一点，但眼下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自己不可能把卡莲一个人丢在这，莱尔试探性地触碰了安德瑞徽记，再三确认可以使用后，莱尔稍微大胆了点。 　　“出发吧，卡莲，赞美圣光！” 　　在密林中前行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光线就已经暗了许多，圣光将两人的影子照在那些怪树上，随着移动，就像有东西在活动。 　　太安静了，这种感觉，就像是重回到了安德瑞的白骨林地，虽然莱尔已经偷偷确认过了，现在脚踏的土壤里没有尸骨。也许是在巫妖学院呆了许久的原因，在这种人迹罕至、杳无声息的阴暗地带，莱尔感觉很自在。卡莲就正好相反，逞强的她自发的走在了道路前面，但面子给不了她勇气，她走几步，就会回过头看着莱尔。 　　“莱尔大人，不要害怕！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谢谢你，卡莲。”莱尔其实很想要趁着她转头的时候偷偷藏在角落里，看她没看到自己会怎么做，再三考虑后，还是放弃了，锤子还在呢。 　　一开始，卡莲执意要自己带路，但是随着她的脚步不断减慢，走着走着，莱尔就走到了前方。莱尔适应了黑暗，他的眼睛在漆黑之中渐渐能分辨树木和阴影，不需要光照，自己就能看到那些带刺的荆棘和坍陷的凹坑。 　　他们现在走的路，有着被破坏踏足的痕迹，这也许是薇拉丽兹留下来的，因为她曾经在这一片区域招募了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影兽。那么这条路可能通向两个位置，不知名的影兽据点，或者另一个出口。 　　绅士先生给那些影兽的评价可不太好。 　　“一些没有神智的傀儡，天生残缺的畸形，或者干脆就是残片，还在活动的残片。” 　　走到一段距离，莱尔停下了脚步。 　　“卡莲。” 　　“怎么了？莱尔大人。” 　　莱尔压低了自己声音，还不自觉伏低了身体。“关灯，卡莲，不要放圣光了。” 　　卡莲遵从指示停止了释放耀眼的圣光。 　　当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卡莲看到了，那些徘徊在不远处的活动阴影，和那些被女巫驱使的影兽一模一样。一大群。 　　这些影兽没有主人的操控，僵硬无神地在原地徘徊，只有当两只影兽要撞上的时候，它们才会稍稍转动自己的身躯，改变路线。就像一只只幽魂，幽魂可能比它们更人性化一点。 　　“怎么办，莱尔大人，它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莱尔从旁边拿起一小块石子，注视着一只最近的影兽，趁着它周围其他影兽都转身的时候，丢在了它的不远处。 　　本以为它会听到响动转移位置，然而，它并没有变化，像个聋子。 　　莱尔不信邪地又丢了一次，又一次，又一次，越丢越近。最后，石子丢在了它的脑袋上，发出了啪地一声。莱尔已经做好准备，不惜暴露妮娅带着卡莲躲避激怒兽群的打算。 　　但是，依旧没有动静，哪怕石子打在了它的身上，就像个泥人可以任意拿捏。 　　似乎一切危险都是我们自己设下的心防？ 　　莱尔呼出了一口气，做了最后的试探。他独自一人，走进了影兽的视线范围。 　　一息之后，一刻钟之后。 　　没有动静，这些徘徊的影兽没有在乎莱尔的出现，就好似他不存在。 　　“一群活动的尸体，真的是连丧尸都不如啊。” 　　莱尔捏紧安德瑞徽记，在卡莲的惊呼声中，走进了兽群。 　　看着身边不断移动的影兽，就像在篝火边乱舞的影子，在身边游荡，自己就像一团空气。 　　莱尔回到了卡莲身边。 　　“没有威胁，我们可以直接穿过去，但为了安全起见，不要触碰他们，不要使用圣光。” 　　卡莲点点头，忐忑地握着自己的双手锤，跟在莱尔身后。 　　这群影兽就好像另一片树林，至少除了会动之外，它们和那些扭曲的树木没有多少区别，甚至那些树木还更可怕一点。 　　顺利的道路总是会让人放松警惕，至少当莱尔被妮娅的触须拉扯后背之前，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面对从暗影之中突刺的刀锋。 第二百六十四章 英灵召唤 　　那一定是某种类似于刀锋一样尖锐的东西，莱尔和卡莲听见了疾驰的利刃切割空气的尖啸声，在寂静的阴影中格外刺耳。就在两人惊慌地提防着看不见的攻击时，不远处的一颗怪树发生了响动。一瞬间，一道一米宽的刻痕出现在了它的树干上。速度迅捷，即使在刀痕产生之后，树木也没有出现一丝晃动。 　　“它”是隐形的，带着足以切下我们头颅的利刃，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刽子手。无形的压力降临在两人身上，卡莲和莱尔背靠着背环顾周围的阴影，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莱尔将手伸进袖子里，和妮娅的触须触碰，通过妮娅的心灵感应，隐晦地交流。 　　他在哪？ 　　妮娅在莱尔的脑海中构造了一团幻象，一段回放。就在那棵即将被划伤的树的旁侧，出刀时，一个被暗影笼罩的模糊身影突然从虚空中出现，又在完成刻痕的下一秒消失。 　　“是暗影哦，妮娅吃了那么多暗影才能够感知到的。” 　　妮娅在找借口为自己之前的贪食行为开脱。 　　但是，有什么用呢，只有在出刀时才会发现他的影子，但是等他出刀，我的脑袋已经离开脖子了吧。 　　“只是掉脑袋而已，以伤换伤抓住他吧！”又是一段幻象在莱尔脑中呈现。那是自己的脑袋被切下的样子，暴露的人影被妮娅的触须抓住，而莱尔脖子的断裂口涌出无数血红触须，直接将空中飞离的脑袋抓了回去，强行安回脖子上。 　　突然感觉脖子疼了。 　　“不会有事的，妮娅可以把莱尔的伤口修补好，无论是断裂的神经还是飞溅到笨蛋卡莲的脸上的血液，妮娅都会用自己好好转化的。” 　　怀着即将舍身取义的神奇体验的忐忑心理，莱尔再次面对现状。 　　然而，那个隐形的身影好像没有要再次进攻的样子，莱尔看着那道树木上的刻痕，心里思索。 　　这似乎，只是一个警告。他原本第一次攻击就可以切下我们的脑袋，而他选择了破坏树木作为警告。似乎不是一个坏人。 　　莱尔举起双手，拇指紧贴着食指末端的安德瑞之戒，站在原地，有着勉强称得上提高音量的声音小声说话。 　　“我们没有恶意，并不是有意想要冒犯你的领地，只是想借道通过。” 　　没有答复，周围是如同石沉大海的寂静。 　　没有回复就是默认。莱尔试探着，朝前走出一步。 　　铮地一声，又是一道刻痕，出现在了莱尔面前，那是又一棵树木，离莱尔更近了。 　　莱尔咽了口唾沫，看着那道离自己脖颈越来越近的刻痕，仿佛下一道就会出现在该在的地方。在心里和妮娅沟通好，莱尔再次声明。 　　“我们没有别的方法，回去的路已经被封死了，我们只有继续前进，否则就会被饿死在这片暗影之中。我们，必须前进。” 　　深吸一口气，莱尔踏出了又一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可能是不想到时候看到自己的后背。 　　没有刀光，也没有任何警示，在莱尔努力做好声明之后，警告的划痕消失了，就像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但是两人都知道，此时在自己身侧，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他们。 　　在这样的监视下，没有言语，两人沉默地前进。除了稀松的树木和寥寥几个徘徊的暗影，一切和之前的林地没有区别。 　　莱尔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四足着地的影兽减少了，现在更多的是，像是猿猴一样佝偻移动的影兽。这些影兽开始高大，像是绒毛一样在表面扭动的暗影也在减少，内敛在黑暗的形体中。莱尔不太明白这种变化的原因，不知时不时因为隐形生物一直在监视自己的原因，被人窥视的感觉，凝重了不少，气氛开始变得压抑，哪怕是已经习惯安德瑞的自己也感受到了变化。 　　面前是一个高大直立的影兽，背对着莱尔两人，就像经历过无数次的那样，莱尔决定从他的身侧穿过。 　　“趴下！”一道深沉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了莱尔的脑海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妮娅的预警中，那团黑影再次出现，不是刀锋，是一只有着奇怪触感的手掌，四只有力的手掌抓住了莱尔的后脑勺，没有在意指缝间妮娅变化的尖刺，直接将莱尔和卡莲按倒在地。 　　一闪而逝的感知，让莱尔确定，那个隐形人有着实体。很快，莱尔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那个高大的影兽转身了，模糊的五官也无法掩饰它的笑容，以及停留在眼中的恶意和仇视，这个影兽，是有感知的。趴伏的两人躲过了它的视线，听着它发出的毛骨悚然的微笑和在身上毛躁蠕动的暗影。 　　四阶层次，或者更高。一个带着危险性的大敌。 　　带着怪异的笑声，大敌低下了脑袋，视线的中心和莱尔对视。 　　莱尔感觉这一刻自己的身体在疯狂报警，面对危机的恐慌在大脑激素的刺激下疯狂酝酿。它的笑容消失了，嘴角下撇，整个嘴部变成了一个圆形孔洞，就像要尖叫之前的深呼吸。 　　铮！那颗像是呐喊一样的暗影脑袋脱离了它的脖子，掉在了莱尔眼前，哪怕在整个脑袋沙化之前，它眼中的污浊和混沌也一直没变。 　　隐形生物切下了它的脑袋。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那个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它们已经被惊扰了，你们必须尽快离开。” 　　明明是它主动的。 　　“跟着我。”隐形生物再次开口，正当莱尔打算抱怨怎么跟随一个看不到的人的时候，不远处，一个影兽的脑袋离开了它的脖子。 　　“……这就是特殊的带路方式吗？”莱尔和卡莲跟随而上。 　　这是一条头颅引领的道路。一瞬间的刀光，一个掉落的头颅，两个跟随头颅跑动的身影。莱尔和卡莲不得不加快脚步，正如他说的，它们被惊动了，那些呆立影兽身上的暗影触须开始活跃，正在牵扯周围的物质。有一次，莱尔差点被抓住了，但是依附在他体表的妮娅咬断了那些触须，偷偷地吃掉了。 　　在跟随了四十往上个活动的头颅，隐形生物把两人带到了一个蜿蜒向上的山丘，在最顶端，莱尔看到了熟悉的祭坛，薇拉丽兹使用的那种祭坛。 　　“那是你们的人留下的装置，也许你们能通过那个离开这里，快点走吧。” 　　“谢谢。” 　　没有得到回复，就像是在告别一阵清风。 　　两人赶忙跑到了祭坛上，这个祭坛的模样和莱尔被献祭的如出一辙，地面上也还存留着那个暗影池，似乎薇拉丽兹也曾在这个地方进行过类似的献祭。 　　没有多想，莱尔直接将手伸到了影池内部。 　　摸到了坚硬的石板，这不是传送用的影池。 　　暗影随着石板的纹路开始流动，一场暗影之雨被洒在了整片阴影森林。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影兽嗥叫声，莱尔知道了祭坛的作用。 　　那个献祭自己的祭坛是控制，而这个，是唤醒，招募那些影兽。莱尔仿佛看到了，树影中，一双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这座林地活了过来，徘徊的兽群找到了目标，它们汇成了洪流，冲向两人所在的山丘。 　　这是怎样的末日景象，这里的影兽数不胜数，如同一条从深渊喷涌的潮流，会将所有暗影之外的事物吞噬，黑色的雨和地面涌动的兽潮组成一张大嘴，将两个单薄的年轻人吞噬。 　　卡莲彻底慌了手脚，但她还是燃烧着圣焰，握着圣锤站在莱尔的前方，尽管表情忐忑不安甚至是绝望。 　　“莱尔大人，能够为您战斗是我的荣幸。” 　　莱尔没有在意卡莲慷慨赴死一般的宣言，他摆弄着自己手中的戒指，松了口气，忍不住说了句俏皮话。 　　“接下来，你会更荣幸。” 　　“？” 　　面对卡莲的疑惑，莱尔按动了手中的戒指，镶嵌其上的金色丝线变得滚烫。 　　面对汹涌而来的阴暗，莱尔大吼着。 　　“赞美圣光！” 　　十条锁链撕裂暗影，拉开了虚空中的圣光之门。 　　光与热，光明和烈火，撕碎了一切的阴暗。天使的虚影在空中歌唱，它们洒下光点，就像打开了天堂的大门。 　　一个发光发热的人影走了出来，暗金的铠甲再次光亮，哪怕只是和光亮轻微接触，那些影兽就在惨叫中化为灰烬，冲击停止了，兽群停留在原地，恐惧地看着那个在光芒中走出的大灯泡铠甲人。 　　雷蒙先生将自己的光亮调低。 　　“差点忘了这里是洛卡罗特，要是把那家伙引来就麻烦了。” 　　说到这里，雷蒙先生又将光和热收回了一点，天使虚影也消散了。 　　看着完好无损的莱尔，雷蒙先生发出了爽快的笑声，正打算开口说话。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我……见过这套盔甲……”卡莲满脸惊讶，她放下了战锤，像是魔怔一样朝着站在莱尔身边的雷蒙先生靠近，“在十字军故事的插画中，每一张都会保留着这样的盔甲样式，作为对那个人的尊敬，十字军绝对不会有人胆敢冒犯他。” 　　“雷蒙冕下，真的是你吗？你不是已经死去了吗？为什么你在这里出现？莱尔大人，到底是谁？”卡莲看着两个男人，眼神里带着怀疑。 　　雷蒙先生！你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换过盔甲的吗！ 　　一向谨慎的莱尔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眼前的一切，他求助地看向雷蒙先生。 　　雷蒙先生敲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莱尔在心中脑补他的想法，“我想到好主意了。” 　　碰，雷蒙先生朝着莱尔单膝跪下。 　　“英灵圣骑士梅洛克·雷蒙，遵从召唤而来，我会宣扬你的正义，为你带来胜利！” 　　“试问，你就是我的master？” 第二百六十五章 星灵洛夫迪 　　“英灵召唤？纯洁者因为自身圣光的力量，能够召唤已故的十字军战士作为英灵协助战斗？” 　　在被雷蒙先生撕开的暗影中，莱尔和雷蒙试图让卡莲将这种行为理解为纯洁者的特殊性。经过自己信任的纯洁者大人和自己从小就阅读故事中的英雄人物的双重洗脑，卡莲总算是勉强相信了这个设定。 　　“如果纯洁者能够召唤雷蒙冕下，那真是太强大了！”卡莲的眼睛里闪着金光，看着莱尔就像看着故事里的救世主。 　　“是的，卡莲，纯洁者是很强大，正如你所想的那样。”莱尔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欺骗卡莲了，这一次还是雷蒙先生带的头。 　　“那么，雷蒙冕下一定能很轻松解决那些怪物吧！”卡莲指着离众人不远处的影兽群。它们被自身的本能压迫在三十米外不敢前进，大概雷蒙先生的威势在它们眼中是一堵实体的高墙。 　　解决这些怪物，原本应该是雷蒙先生弹指一挥的小事。 　　“很抱歉，卡莲，现在的我做不到。莱尔现在的圣光之力还是太弱了，他无法召唤我的全部力量，所以我的实际战斗力可能无法达到你的预期。”雷蒙先生是想尽可能减少自己存在的印记，现在还不是他重新面对圣光之人的时刻。 　　“可是，雷蒙冕下刚出来的时候，不是已经随意灭杀了一些影兽了吗？” 　　“那是出场特效！” 　　“……”卡莲被这个扯淡一样的理由震惊地说不出话，雷蒙先生则是扯开了她的注意力。 　　“我虽然无法亲自动手，但我现在掌握的力量，足以作为一个支持者，一个支援的牧师。卡莲，你想和传说中的十字军战士一样惩戒邪恶吗？” 　　卡莲摇晃着后退半步，一个虚弱十字军领袖的祝福，哪怕只是一部分，也足以把自己强化到很强大的层次。这是一次恩赐，一次接触更强大圣光之力的机会，被天降大饼砸中的时候，卡莲保持了难能可贵的谦逊。 　　“雷蒙冕下，你可以帮莱尔阁下强化吗？他是纯洁者，发挥的作用一定比我大得多。”虽然眼睛里还带着兴奋，但卡莲还是低着头表示了自己的期望，就像将自己的玩具分给他人的可爱孩子。 　　“纯洁者莱尔不适合冲锋陷阵，卡莲，他更适合做一个牧师，一个净化羔羊心灵的主教。他不是战斗人员，但是你是！” 　　“是这样吗？那就没办法了，莱尔阁下安全就好。”卡莲已经穿着几十斤盔甲蹦跳着来到了雷蒙面前。 　　“光明祝福！” 　　随着雷蒙先生带着闪光的臂铠落在卡莲的头上，卡莲身上爆发出了更加强烈的光和热，就像颗小太阳。 　　她高兴地大叫，“赞美圣光！赞美雷蒙大人！我的身体里充满着光明的正义。” 　　雷蒙先生发出了笑声，他抬手斜指就山坡下的兽群，声音慷慨激昂。 　　“十字军战士卡莲！那个邪恶值得一战！” 　　“喔喔喔！为了正义！为了雷蒙冕下！十字军卡莲！战斗！”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卡莲独自一人冲下了山坡，像是一台战车一样在影兽群横冲直撞。 　　看着在空中被圣光点燃的飞舞的尸骸，影兽痛苦的尖叫，莱尔看了看雷蒙先生。 　　“被支走了啊。”莱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而又理所当然。 　　“是啊，轻松地让我都感到不可思议，这个丫头，果然很适合当圣骑士啊。明明她姑姑精明地像个女妖，但是这丫头，不愧是圣光的子民吗……” 　　莱尔细品雷蒙的感慨，“雷蒙先生是不是对圣骑士有什么客观的成见，明明您自己就是一位圣骑士……” 　　“我原本以为那些都是偏见，但是事实好像确实如此。”雷蒙摆动了手臂，“你看，‘进化’出趋光性了。”一道光柱出现在了卡莲战斗位置的不远处，就像飞蛾一样，她一遍用战锤打碎周围的影兽，一边朝着光柱移动，丝毫没有注意到雷蒙这边的情况。 　　这样的光柱一共出现了五次，每一次都让卡莲移动了一小段距离，而且她还没发现，杀敌忘我中。 　　虽然感觉雷蒙先生像是逗蛾子一样对待卡莲不太妥当，但是卡莲顺从的本能也让他有点无语。 　　“是不是让她绕的有点远了，话说卡莲不要紧吧，周围都是四阶怪物啊。” 　　“没关系的，莱尔，我给她的祝福足够她碾压这些垃圾几小时了，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感觉像是把碍事的小孩寄养到托儿所一样。 　　“雷蒙冕下，我们现在要去寻找可以把卡莲安全转移的方法吗？”毕竟雷蒙先生随时能把莱尔带回安德瑞。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先去把这些活动暗影的幕后老大干掉，这样你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找出口了。”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直接解决危机源头，确实是雷蒙先生的风格。 　　“这一次，雷蒙先生，你不会也给我整些职介不对，无法战斗的理由吧？” 　　“当然不，你能独自击败对手吗？还是说你指望我的圣光能加持你的死灵术？” 　　“可以吗？” 　　“……圣光是唯心的东西。我觉得它不行。” 　　雷蒙打断了莱尔的提问，带着莱尔朝着他所感知的黑暗源头走去，卡莲已经被带偏到了不远处，完全没注意走开的两人。 　　“我们会解决源头……” 　　“但首先，我们先解决躲在阴暗角落偷窥的虫子。”雷蒙话音刚落，光翼展开，缠绕在翅膀上的黄金锁链像捕食的毒蛇露出了尖牙。 　　莱尔看着它们缠绕住一片虚空，闷哼声在自己脑海里出现。 　　“不，雷蒙先生！他不是坏人！他帮助过我们！” 　　在雷蒙力量的压制下，那个一直隐身的身影，终于露出了他的样子。 　　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的佝偻身躯，皮肤是灰白色的，一种夹杂着几丁质和贝壳质感的表皮。脑袋是狭长的带弧状椭球体，就像是某种大型昆虫的躯体，后脑位置带着显眼的沟壑，天生自带的皱皮。五官和人类相似，但是没有嘴唇，那双浅灰色的眼瞳中带着蓝色光辉，那光辉代表着一个睿智的灵魂。 　　身上有着金属的带着精细花纹的装饰盔甲，和贫瘠消瘦的体型形成了鲜明对比，宽大的臂膀，反关节的腿足，带着异域风格的金属饰品。 　　还有直接连通大脑的心灵通话。 　　莱尔看到了他刀锋的来源，那是被固定在双臂上的特殊装置，暗影之力在装置上喷吐出黑紫色光刃，就像袖剑一样。 　　它是一个未知的生物，一个智慧生命体。 　　雷蒙质问着这个未知的生物，圣光长枪在他的手中汇聚。 　　“你是谁？你是什么？” 　　被禁锢的刺客并没有生气，他看着雷蒙手中紧握的光辉，居然露出了期待、喜爱和怀念的神情。这种感受你看不到，但是会直接展现在你的脑海里。 　　“我自天外而来，我是一个星灵。” 　　“不知名的主教大人，我的名字是洛夫迪，星灵洛夫迪。” 第二百六十六章 星光的末路 　　面对眼前这个异常种族所表现的奇怪的顺从，雷蒙收回了束缚他的锁链，在自己面前，没有人能够筹划阴谋和偷袭。 　　雷蒙的放松让洛夫迪感激的道谢，他单膝跪地，狭长的脑袋低下，将脆弱的储存力量的凸起后脑勺展现在雷蒙面前，这是星灵表示屈服的礼仪。这意味着自己毫无防备，面对着可以毫不犹疑使用光刃切下自己的脑袋。 　　雷蒙并没有对面前生物的服从表示任何好感，他的声音依旧冷漠威严。 　　“为什么对我如此恭敬，我们从未见过。” 　　“星灵会对所有灵能强大者表示尊敬，何况是您这样强大的人，你的光芒，你的力量，在我的种族中成为一名主教绰绰有余。” 　　“灵能？” 　　“灵魂的力量，所有智慧生物潜藏在内心的力量，您身上如同烈日一般璀璨的光辉。” 　　“你是说圣光？” 　　“圣光？这是你们对灵能的称呼方式吗？我明白了，不知名的主教大人。” 　　也许是意识到洛夫迪可能也是圣光的同胞，雷蒙的神态稍微柔和了一点。 　　“我是雷蒙，你可以称呼我为雷蒙先生，洛夫迪。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种族，除你之外的其他人，也曾使用过和我类似的力量？” 　　洛夫迪将头颅低得更深，回荡在脑海中的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 　　“雷蒙大人，我的种族，星灵，所有人都是使用和圣光类似的灵能。包括我在内，我曾经，也拥有过那金色的荣誉的光辉。” 　　“但是你现在……” 　　洛夫迪活动着他在暗影中贫瘠的躯干，缓慢地退后。“我被污染了，雷蒙大人，在星空穿越的时候，虚空中的暗影污染了我们。” 　　“在我们的头顶，在天外，是一片永暗的虚空，那里会吞噬一切光明，我们被迫在那片虚空中流浪，长时间的颠沛流离，不仅让暗影浸染了我们的身躯，还有我们的心灵。大多数人已经在疯狂中死去，少数和我一样，以如今毫无尊严的形态苟活着。” 　　洛夫迪的声音里带着早已麻木的悲伤和仇恨，他仇视着如今自己的丑陋模样，这种在他看来不光彩的样子。 　　莱尔不想看见一个曾经救过自己的生物作贱自身。 　　“洛夫迪先生，你没有什么需要自卑的，即使暗影污染了你，但它无法消磨你的意志，你在混沌之中，依旧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那在我眼中，是能将黑暗刺穿的光明。” 　　洛夫迪从对自身的不满中睁开了那双蓝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莱尔看到了，那双眼睛如同星空一样，星光在其中闪烁，但又在下一瞬间，湮灭了。 　　“莱尔，你知道外面那些影子是什么吗？那些你称之为影兽的东西。” 　　“那不就是暗影兽……”莱尔的瞳孔突然放大，他看着同样被暗隐沾染的洛夫迪，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 　　洛夫迪像是哭泣一样的笑声，出现在脑海中。 　　“那些像是活动尸体一样的东西，是我的族人，也是未来的我。暗影会逐渐蚕食我的心智，让我麻木，最后，连麻木都做不到，变成如他们一样被人随意摆弄的傀儡。我曾经想要帮助他们解脱，但太多了，每一声悲鸣从我耳边消逝，就意味着一个曾经高傲的灵魂走向寂灭。就像从指缝流出的细沙，我什么，都没有抓住。” 　　面对洛夫迪的自怨自艾，雷蒙先生发出了怒吼。 　　“圣光行者绝不能轻言放弃！洛夫迪，你的荣耀已经被丢弃了吗！暗影能夺走你的圣光，但它不能击溃现在的你的意志，你选择像一个懦夫一样死去，还是选择像一个英雄一样被铭记！圣光不是我们的全部，你这个蠢货！我所知晓，我所了解的兄弟，有一个，也曾失去了圣光。他和你一样沾染了暗影，但是他活出了自己的风格，尽管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异端，但是，不得不说，他活得很快乐！我理解你的心情，洛夫迪，圣光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就是全部。但是事实上，世界上还有更多值得我们追求的东西，而且比圣光分毫不差。洛夫迪，你值得更多！” 　　雷蒙先生的怒吼直接让洛夫迪所在的土地沉了下去，看来不只是精神上的压迫。 　　洛夫迪先是呆滞了一阵子，随后对着雷蒙行了一个礼节，轻松地从深坑中跳了出来。 　　“雷蒙大人，您的说教是我见过最粗野的，没有任何一个主教和您一样，他们文邹邹的，说辞也没有您的有效。我感觉再不醒悟，下一刻就会有很糟糕的事情。谢谢您，大人。如果是要净化这一切的源头，请和我来吧。” 　　“我很擅长说服别人。”雷蒙先生将捏紧的铁拳松开，跟着洛夫迪走了出去。 　　莱尔紧随其后。 　　“雷蒙先生，你似乎有很多感受。” 　　“是的，莱尔。我这可是第一次拿乔治做圣骑士正面教材，心里五味杂陈，真没想到我有一天居然会拿一个该死的异端来鼓舞另一个异端。” 　　莱尔露出微笑。 　　“你变了，雷蒙先生，圣光不再是你的唯一标准。” 　　“不，”雷蒙踏出了一步，将周围的影兽打成齑粉，“圣光依旧是我的唯一标准，只是我对它的见解深刻了许多。灵能，心灵的力量吗。” 　　洛夫迪带着两人来到了暗影浓郁的深处，多亏雷蒙先生自带物理邪秽退散的能力，这一趟路程很轻松。只是随着深入，妮娅渐渐变得活跃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洛夫迪带着两人走进了一座破败的庙宇，虽然破损严重，但莱尔还是认出了这不是那种奇异的星灵风格。这种色泽和气氛，是地球本土的建筑，一座原始古老的神庙。 　　“我们被迫降临在这个星球，自身被暗影侵蚀，迷茫之中，我们的首领，坎浮瑟主教带领我们来到这座神庙，他是我们中对圣光感悟最高的人。他告诉我们，这里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一个可以帮我们族人摆脱痛苦的声音。当时我作为暗影武士在外面守卫，也幸运地躲过了恐惧诞生的第一波。我的族人变成了如今的怪物，我的首领也是。” 　　洛夫迪带着两人来到了神庙的中心。在巨大的扭曲五芒星中，一个巨大的影子正在发出他的声音。他是一个巨大的人形剪影，站立在中心，头部区域带着微弱的光辉，无论从那个角度都像是在背对着你。这个空间不大，看着那个人形剪影，你却感觉它遥远得如同在天边，注视它的辉光或者深渊一般的身躯，你会感到精神恍惚和大脑的刺疼。 　　“这是坎浮瑟主教，现在的模样。” 　　那个巨大剪影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它抱着一个巨大的肉块，正在啃食。食物残渣随着咀嚼从跳动的肉块上落下，落在地上，变成一个个蠕动的影子，最后变成僵硬的影兽。那团肉块仿佛永远都吃不完，所以那些影兽也就源源不断的产生。 　　看着妮娅兴奋摆动的触须，听着洛夫迪的介绍，莱尔的惊讶凝固在眼瞳中。 　　“那个东西是原本就在这里存在的，当怪异的坎浮瑟主教打开拘束它的封印的时候，他的僵硬思维中传达了一个词汇。” 　　“神明。”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光的永恒 　　“坎浮瑟主教不会攻击我们，他只是一天又一天，不眠不休地啃食着那个肉块，但是这样的行为没有终点，至少我在这存在的五年，一切都没有改变。那团肉块，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莱尔安抚住在自己的身后展现的妮娅，她的触须紧贴着莱尔的脑袋，用心灵感应传达着靠近那边虎口夺食的想法。 　　雷蒙看着那个高大边缘轮廓带着光辉的人形剪影，他的身躯是那么高大，伟岸。好吧，雷蒙是在评估物理消除他会不会暴露自己，到底要出多少力。 　　“洛夫迪，你没有想过结束这一切吗？结束坎浮瑟这种像是诅咒一样的境地，有无休止的折磨。” 　　洛夫迪低下头颅，看向别处。“我做不到，坎浮瑟主教，是我的导师。我能够结束族人的痛苦，但我无法对他出手。我也不确定我的攻击能不能给他解脱，他的力量在我之上。”像是在安慰雷蒙，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那个肉球没有变化，但坎浮瑟主教已经变了，他的光芒在削弱，暗影也在消散。其实不需要雷蒙大人出手，他也会在某一天引来终结。” 　　“我的想法，要做的事，就是在他毁灭的那一刻，看着他，让他活在我的记忆中。” 　　雷蒙先生看着那个正在啃食肉块的人影，斩钉截铁地说。 　　“不，这不是圣光的归宿。” 　　“在耀眼的光芒，也会有熄灭的一天。在宇宙中，唯黑暗永生。”洛夫迪闭上了眼睛，“雷蒙大人，我们星灵是宇宙的流浪者，我们去过很多星球，目睹过很多的瑰丽的生命，但他们最终都会走向消亡。灿烂和美，在时间和黑暗面前，一无是处。不管是您，还是我，或者这颗星球，这个世界，在黑暗面前，都太渺小了。我们的荣耀微不足道，我们的意志也是如同荒漠中的沙砾一样。黑暗，是所有圣光的归宿。终有一天，雷蒙大人，您的光芒也会暗淡。” 　　洛夫迪看着坎浮瑟主教轮廓中夹带的微弱光辉。 　　“就像我的导师一样，越是圣洁的光辉越值得我们追随，因为它的圣洁，会因为短暂而提升。” 　　洛夫迪看着沉默的雷蒙闭上了眼睛，他朝着导师的遗骸祭拜。很抱歉，雷蒙大人，我做了贬斥圣光的罪恶，但是，现实就是如此的罪恶。 　　就在他以为雷蒙妥协的下一刻，雷蒙迈开了脚步。 　　“洛夫迪，我虽然没有去过你所见过的星域，没有观赏过生命的瑰丽。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圣光，就是为了给别人带来光明而存在的。我的视线里，有一个需要光明的人，我就会将光明带给他。” 　　雷蒙先生朝着高大的坎浮瑟走去。 　　“圣光之徒，不应该在暗影中迷失，我说的。” 　　洛夫迪看着雷蒙身上绽放的摧残光辉，照耀的他睁不开眼睛。他恼怒地看着看不清真相的雷蒙，恼怒地看着他无谓的努力。 　　“你还不明白吗！雷蒙大人！圣光终会有熄灭的那一天，我们彼此都是一样的，圣光是刹那，黑暗才是永恒。你做不到，让圣光成为宇宙的永恒！星尘也会寂灭，神明也会陨落！你！你能做些什么！” 　　面对洛夫迪突然的怒吼，雷蒙看着面前的巨大剪影。 　　“我能赐予他解脱。” 　　光明，从光明之人的身体中迸发，温暖、炽烈。朝着巨大的剪影，雷蒙伸出了手掌。那些涌动的暗影自发地和圣光接触，它们相互侵蚀，彼此消亡。 　　“这就是你的方法吗！消耗自己的圣光熄灭别人的暗影，这能带来什么！你的圣光会枯竭！而别人则会死去！你是白痴吗！为什么不会好好地保留现状！为什么不会珍惜自己的圣光！你认为你很伟大吗！消耗自身的伟大，只是在浪费别人的牺牲！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洛夫迪情绪激动，他看着雷蒙将那自己视若珍宝的圣光用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那是自己的导师，一种悲愤的情绪笼罩在自己的心头。 　　雷蒙的圣光很强大，但那股力量，很快就贫弱了，就像洛夫迪所想的那样。但雷蒙的状态并没有什么变化，巨大剪影已经被自己的圣光浸透了大半，它的动作停止了，一双空洞的眼睛无神地看着脚下的人，看着他改变自己的躯体。 　　光芒，超出洛夫迪预料的光芒在雷蒙体内诞生，光芒之中，雷蒙就如同光明的天使。他被光芒染成金色，居高临下地看着洛夫迪。 　　“我不需要成为宇宙的永恒，我只需要成为你们的永恒。圣光，会为需要圣光者绽放，我，也会聆听你们的求助，给予我的援助。宇宙也许确实浩瀚，我们也许确实渺小，但我只需要成为渺小的伟大，成为渺小的永恒就可以了。按照你的说法，这很轻松，不是吗？” 　　天使张开了羽翼，巨大剪影也完全被圣光笼罩，如同圣灵一般。 　　他放下了手中的肉块，化作了洛夫迪熟悉的模样。在坎浮瑟的身躯化作光粒消散之前，他的眼神中带着祥和，看着面前的天使。 　　一枚闪烁着光明的徽记传递到雷蒙的手中。 　　“拜托你了，光芒之海的眷顾者。” 　　洛夫迪跪倒在地，他就像被人抽出了脊椎，瘫软地看着光点在视线中消散。坎浮瑟依旧保持着自我，哪怕他已经走向毁灭。而自己，作为他的弟子，却没有理解他的意志。洛夫迪之前的愤怒，真的是在嘲讽雷蒙的愚蠢吗？是潜意识在嘲笑无能的自己吧，被现实的阴影束缚手脚的无能的自己。 　　看着在雷蒙手中悬浮的徽记，它被传承了下去，从一个绝望的长者，交给了一个满怀希望的长者。 　　或许自己真的不配得到圣光的垂怜，洛夫迪用手臂撑起像是被抽走气力的身躯，挣扎地跪倒在雷蒙的脚边。 　　“黑暗武士，洛夫迪，向您表达我的忏悔，雷蒙主教。” 　　“……你没有过错，洛夫迪，你所坚守的一切准则，帮助你来到了我的面前。”雷蒙摇了摇头，死死地压制手掌中的徽记，它一门心思想往自己脑门上跑，似乎想要把自己刻上去。 　　“你践行了你的准则，我也履行了我的誓言。” 　　“我宣誓向不幸者伸出援手。” 　　雷蒙抬起了手掌，光芒降临在了洛夫迪头上，和他体内的暗影交融。 　　“你也是，我的朋友。” 　　“赞美圣光。” 第二百六十八章 欲望的肉 　　光芒消散之后，洛夫迪变了样子，他的皮肤变成了匀称的银灰色，缠绕在手足的暗影已经不见踪影，孱弱的紧贴骨骼的肌肉并没有被再次填充，但干瘪身躯中起伏的胸腔就像再次轰鸣的发动机，支撑起他的一切。 　　洛夫迪的眼睛是纯粹的蔚蓝色，就像镶嵌在深邃轮廓中的海蓝宝石。 　　“你完全没必要如此，雷蒙主教，我已经向你宣誓我的忠诚。”洛夫迪看着身上重新散发金属光泽的甲胄，那是灵能的贮存装置，如今已经被圣光填满。他抚摸着自己胸前的骨骼包容物，一小团暗影正在其中产生。“我已经属于虚空，雷蒙主教。” 　　雷蒙随手将他手中的暗影抹去。“我乐意，得到奖赏就给我老实道谢。既然暗影吞噬了你的光荣，那我就会赐予你新的光荣。从此以后，为我的光荣而战，星灵洛夫迪。” 　　洛夫迪看着那个光芒身影伸出自己的手掌，本打算接受他的任命。 　　然而，雷蒙把手收回去了。 　　“对了，还是用安德瑞的任命形式吧，好歹这张废纸还带有法律效力。”雷蒙熟练地从光翼中抽出了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洛夫迪从没有接触过的文字。 　　“签吧，安德瑞入社申请书。” 　　“……”洛夫迪心里诞生了一种小小的落差，他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杂念抹去。任何任命形式都无法表达我跟随雷蒙的决心。 　　洛夫迪重新遁入暗影，他的声音在渐渐远去。 　　“雷蒙主教，我还有一件必须要亲自完成的事，为了我的同胞。请允许我暂时告退，我需要短暂的时间学习了解你们的语言和文字，到时候，我一定会亲自去找您，前往安德瑞，完美执行这一场光荣的仪式。” 　　雷蒙将手中的安德瑞之戒摘了下来，投向面前的阴影，看着戒指被阴影中的洛夫迪抓住。“把这个带上，如果遇到了无法处理的麻烦，我会倾听你的呼唤。” 　　“为您而战，雷蒙主教。”洛夫迪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雷蒙看着自己的手掌，他让一个暗影之人重回光明。圣光，不只有净化。 　　“雷蒙先生。”莱尔的声音出现在雷蒙身边，他目睹了刚才的一幕。“感触如何，雷蒙先生。” 　　“感觉自己差点就被白票了……下意识地想把洛夫迪点燃……还好止住了。”雷蒙将没动的入社申请单收好，转身回到庙宇中心，“还要源头需要解决，那个邪恶的肉块应该被处理掉。” 　　莱尔的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他揉着手掌，赔笑着。“关于那个肉块，还请你三思……因为，妮娅刚才偷跑过去了。” 　　带着角质的触须像一张大网抓住庙宇的天花板，端坐在其中的妮娅将肉块抱在怀里，在血肉壁垒组建的密封巢穴中，雷蒙和莱尔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只能提到密集嘈杂的啃啮声。 　　妮娅在进食。 　　雷蒙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皱了皱眉头，但事关纯洁者的天赋，他没有随意动手。而且，莱尔的天赋，也就是那个名为妮娅的个体，给了雷蒙很强的既视感。 　　在莱尔第一次来到圣光礼拜堂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潜伏在他身上的天赋。借助雷蒙自身特殊的能力，他感受得到这个天赋个体的潜力。 　　掠夺者。 　　这是圣光给予雷蒙关于妮娅的启示。 　　“莱尔，那个东西很危险。” 　　莱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原本是打算制止她的。但是，雷蒙先生，我心中有一个模糊的感觉，那个肉块，对于妮娅是有利的。妮娅不会受到损伤，这是我的直觉。” 　　雷蒙没有再过多言语，直觉对于神秘者是很可靠的东西。 　　只是，坎浮瑟主教被那个肉块捕获，开始大快朵颐，造就了如此多的影兽傀儡。妮娅会创造什么？ 　　现实就是佐证观点的最佳形式。那个悬吊在空中的巢穴鼓胀出一个凸起，像是血液一样的秽物，那团浑浊物滴落在地上，开始翻滚，蠕动。最后定形成了一个带着血色的幽影，一个特殊的影兽。影兽外形是一团带着繁多触手的肉球，就像向日葵一样，触须将中心的球体撑了起来，球体的表膜撑开，露出了中心血红的眸子。 　　诡异怪诞的怪物并没有引起莱尔的恐慌，他甚至有些怀念的露出了微笑。影兽的样子，正是以前大眼珠子形态的妮娅，那个已经成为自己记忆的样子。 　　影子妮娅摆动触须，慢慢地朝着莱尔移动，很快就来到了莱尔面前。巨大的血肉球体还在半空中，那是妮娅。大眼球影兽在自己面前，这也是妮娅。带着恍惚的记忆，没有在乎雷蒙的劝阻，莱尔朝着影子妮娅伸出了手臂。就像经历过千千万万次那样，影子妮娅化作液体顺着莱尔的手臂爬上了他的肩膀，呆在记忆中熟悉的位置。 　　幽影发出了稚嫩的声音。 　　“妮娅饿了。”意识到这个可能只是妮娅咀嚼肉块诞生的残影，但是莱尔还是将皮袋里的乳酪交给了影子妮娅。咀嚼声在莱尔身边响起，很快就吃够了妮娅正常的分量。 　　“饱了，要睡觉。” 　　莱尔拉开了衣领，打算让影子妮娅钻进自己的衣领中。她没有照做，而是用触须搂着莱尔的脑袋，像是在拥抱一样。在拥抱中，影子妮娅消散了。 　　“莱尔，那个肉块的力量削弱了，削弱了很小的一部分。” 　　为什么它会被削弱，自己只是喂食了一只妮娅的投影而已。 　　“恐怕这就是那个肉块的能力，莱尔。那个肉块会诱惑别人啃食它，抽取他的欲望制作这些渴望的阴影，只有欲望被满足，那个被俘获的人才能得到解脱，或者像我刚做的那样被外力解脱。那块肉无法被消耗，是因为啃食者欲望没有得到满足。而你刚才，满足了妮娅的食欲，所以，肉块被啃食了一部分。” 　　“似乎，不是什么很可怕的力量？”靠着喂食就能解除的危机，应该不怎么危险吧。 　　“那是因为妮娅的欲望很单纯，你可曾想过，如果啃食的是那些贪婪的人，他们的阴影根本无法被满足，那么他们就会永久被禁锢，并且源源不断诞生那些贪婪的影子。不说别人，如果是我啃食那个肉块，我的影子大军应该能够毁灭世界了。” 　　“那就是说，我们阴差阳错找到了解决肉块的办法，一个不算大的危机？” 　　“哪怕是单纯的欲望，拥有足够的数量，也是很难满足的，莱尔。” 　　开头的那个影子妮娅只是一个侦察兵，空中的肉球在两人的交谈声中破裂，黑色的秽物喷射到地上，她们蠕动扭曲，组成一支影子妮娅大军。 　　像向日葵花群睁开了血红的眼睛，集体注视着莱尔。 　　“妮娅饿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圣光礼餐 　　被一个触手怪缠上的感觉并不好受，这是莱尔日常总结的经验，因为你会感觉身体上的潮湿，还有触须在肢体上滑动的不适感觉。那是一种无论是物理还是心理都遭受磨难的感觉。比这更难受的是什么，是被一群触手怪缠上的感觉，尤其是她们还像熊孩子一样在你的耳边尖叫，如同饿死鬼投胎一样翻检你的皮包。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这群饿坏的影子妮娅已经开始就地捕食了。除了少数几个得到奶酪的，在不远处的妮娅正在啃咬地板和石砖，那些青苔和泥巴已经被舔了个干净。更近一点的，在啊吧啊吧地咬着自己的触须，舔舐着黏液。就在自己附近的影子妮娅，则是用血红的大眼睛瞪着莱尔，虽然自己已经反复和妮娅强调过自己的不可食用，但莱尔不确定，饿疯的妮娅会不会忘记规矩把自己当成应急食品。 　　雷蒙先生那边倒是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警戒区，这些小疯子还是知道什么不能惹的。莱尔踉跄地穿过触手群爬到雷蒙先生的领域内，那些妮娅在无形的界限外尖叫着，盯着莱尔的口袋和他的脸。 　　“没有足够的食物满足孩子的食欲？” 　　莱尔将已经被粘液泡湿的外套脱了下来，像是蛋清一样的粘液在地板上堆积成一大块。“单独一只妮娅我还是能喂饱她的，但是，这太多了……” 　　“你如果没有及时阻止，以后还会更多，一群想要啃食世界的妮娅……” 　　寻常的食物补给，已经不能满足现状了，莱尔思考还有什么样的替代品，一种取之不竭能够让妮娅进食的资源。 　　妮娅不久之前在进食暗影，她似乎很喜欢那种能量…… 　　这里没有暗影的使用者，甚至这些影子妮娅本身就是一种暗影。那么有没有什么可以来替代暗影的呢？ 　　莱尔看着沉静地看着影子妮娅在外面打滚的雷蒙，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圣光可以中和暗影…… 　　在曾经的接触中，妮娅并没有受到圣光的伤害…… 　　雷蒙，最强大的圣骑士就在自己眼前…… 　　“雷蒙先生，你可以给妮娅进食圣光吗？” 　　雷蒙听到莱尔提出的这个请求，第一个感觉就是荒诞。圣光是这个世界最为纯粹霸道的力量，它无法和任何力量交融，独立于一切他物。 　　“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莱尔，圣光会伤害你的天赋。” 　　“不，雷蒙先生，妮娅不会受到圣光的灼烧，在以前她还拿着十字架在学院迫害巫妖来着。” 　　雷蒙半信半疑，他原本可以用粗暴的办法让那个肉块直接被摧毁，但是会伤害到莱尔的天赋。不过现在，先试试莱尔的奇妙办法，至少这样，之后的净化莱尔也会无奈地接受。 　　在一双双血红眼睛的注视下，雷蒙的手中搓起了圣光，闪耀的光芒吸引了影子妮娅的主意，她们看着这个铠甲人在发光发热。 　　最后，在雷蒙手中呈现的是。 　　发光料理！圣光奶酪！ 　　亮晶晶的食物，直接霸占了妮娅的所有好感，她的大眼睛带着亮闪闪的星点，用两根触手捧起了雷蒙递过来的纯粹圣光打造的奶酪。 　　妮娅吃了下去，光辉在她阴暗的躯体中绽放。 　　“发光的食物超级好吃！！！！”满足后的影子妮娅变成光点消失了。 　　妮娅群被震撼了，因为那个影子妮娅吞吃圣光奶酪的意象，看着雷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是粘液早就流了出来。 　　雷蒙也被震撼了，为什么这个怪物不会被圣光伤害？难道说，纯洁者的天赋也是纯洁者？我只是被她非人的外在所欺骗了？我得到的不是一个纯洁者，而是两个？想到圣光给予自己的启示，看着潜力无穷的妮娅群体，雷蒙甚至感受到了内心的狂喜。 　　接下来，是发光料理的狂欢。 　　圣光奶酪，圣光面包，圣光饼干，圣光牛排，其实都是纯粹的圣光，但是雷蒙非常乐意满足这些孩子的愿望。 　　“多吃点，宝贝们！圣光的未来就靠你们了，我的纯洁者们！不不不！你们超越了纯洁者，能够容纳一切力量的圣光之子，我的圣光啊！妮娅！信仰圣光吧！” 　　影子妮娅热情地回应着雷蒙先生。“好吃的食物！！！！好吃的圣光！！！！” 　　在雷蒙先生的热情喂食下，圣光不要钱一般落在每一个影子妮娅的手中，她们得到满足消散在空中，在最后搂抱莱尔的同时，会热情地和雷蒙先生打招呼。 　　“再见，特级厨子雷蒙！你的圣光是最棒的！！！” 　　每一个人都很满意。 　　在庙宇中一片欢腾的时候，阴影之中也点亮着希望。 　　一些影兽在林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它们的目光不像那些无脑影兽那么呆滞，它们还留有感情。 　　虚空中，暗影的光刃一闪而逝，切下了它们的头颅。 　　洛夫迪搂着这些无头的阴影，看着它们在自己的怀抱中消散。 　　这些由坎浮瑟主教制造的影兽，在被消灭的最后时光，在洛夫迪的灵能干涉下，终于找到了属于主教的欲望。 　　“我们要活下去……” 　　“导师……”没有在畏惧接触这些暗影，洛夫迪给这些主教的残渣做着最后的道别。“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星灵的意志会得到延续。” 　　看着朝自己的扑来的影兽，双臂的暗影光刃绽放了致命的华彩，洛夫迪挥舞着暗影之力，有点肆无忌惮。 　　“我不再逃避，我不再恐惧，暗影改变不了我的意志，圣光在指引着我。” 　　“正义化作利刃，由我来书写新的篇章。” 　　弯腰，俯身，我将献上杀戮之舞。 　　暗影在剑刃上流转，光芒在身躯中闪烁。 　　“热身运动，好久没有做过了。” 　　洛夫迪来到了被树木挤压的奇怪建筑上，在飞船的废墟中摸索着。 　　终于，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水晶，原本纯蓝的光泽已经被暗影腐化，但不要紧。 　　洛夫迪抽取了自己身上的圣光之力，被雷蒙施舍的圣光之力。是的，在他看来，没有功劳的奖赏就是施舍。“这不是我的荣耀，这是雷蒙主教的救赎。”纯净金色的光辉让水晶再次炽热，它悬浮在空中，悬浮在洛夫迪面前，照亮他坚毅的脸。 　　一道光束从水晶中直入天际，带着洛夫迪铿锵有力的声音。 　　“在虚空中的挣扎的同胞们，我是黑暗武士洛夫迪。” 　　“我们的家园破灭了，我们被污染了，虚空和屈辱压迫着我们。” 　　“但是我们不会屈服，星灵，我还在承受苦难的兄弟们。” 　　“我在此呼唤你们，我找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一个容得下我们的世界，一个值得为之而战的新家园。” 　　“为了雷蒙主教而战，为了圣光而战！” 　　“我需要你们，黑暗流放者。” 第二百七十章 忠诚仪式 　　圣光的辉光消散在庙宇中，雷蒙先生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所有的影子妮娅都消散了，空旷的庙宇中心，那团巨大的血肉正在生机勃勃的跳动。悬挂的触须将震动传递到天花板上，震落一些微尘。雷蒙期待地看着那一团血肉，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圣光之种。 　　莱尔没有这种闲工夫，他的身体像是在火烧一样。妮娅吞噬消化邪神血肉的饱腹感，传达到了他的身上。诡异的力量就像小虫在身躯里爬行，莱尔感受着皮肤下的暴动，每一根血管都像在沸腾，自己身体里似乎诞生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它在破坏自己的身体保护，它在狂欢，在尖叫，它想逃出来。莱尔脸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在颤抖，他狂躁地举起双臂锤击地面，就好像这样能让大地分担自己的痛苦。 　　美杜莎爬到了莱尔的脸上，前爪抓住他的碎发，闪着幽蓝微光的眼光在和他对视。 　　“他在晋升……” 　　雷蒙的光辉落在莱尔身上，就像烙铁落在他的皮肤上，莱尔发出了惨叫。 　　“但是他承受不住。”光芒落下的位置，一条黄金锁链正在其中生成，锁链将莱尔束缚，潜伏在躯体中的异变就此被压制。“没有经过锤炼的人类肉体，这样的晋升速度已经超过了承受的极限。更何况，他的晋升还是特殊的那一种。”雷蒙看了看中心的悬挂球体。 　　妮娅的晋升也被雷蒙压制了。编织的肉囊破裂，沾染血色的妮娅从里面走了出来。没有变化的妮娅在地上移动的时候软趴趴的。 　　“妮娅……妮娅好像吃坏肚子了，好难受。”妮娅的触须搭在莱尔的肩膀上，把自己挤进陷入昏迷莱尔的衣领中。 　　莱尔苏醒是在一小时后的事。 　　雷蒙先生守护在自己身边，哪怕自己现在躺在一片废墟的石板中，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吧。 　　“在那团邪神血肉被消化不久，这片庙宇就坍塌了。虽然受了点苦，但是你的收获应该不错。” 　　哪怕是回想之前的痛苦，莱尔的脑袋也好似针扎一样，最后好像是雷蒙先生出手了。 　　“雷蒙先生，你救了我？” 　　“你如果认为打断你的晋升，把你的力量封印起来算作救你的话，我想我确实这么做过。但其实，你的晋升从某种程度上，不会给你带来多大的损坏。” 　　“什么意思？” 　　“即使没有我的干涉，你也会安全的晋升，只是，会失去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人类的身份，那团被吸收的力量试图把你的脆弱身体改进，改进成邪神的形态。”雷蒙耸了耸肩，“在我看来，这未尝不是一种进步。毕竟你依旧是那个纯洁者，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不会改变，莱尔。” 　　不不不，这是很重要的损失，如果有一天雷尔夫发现我变成触手怪，会不会剁了我。 　　“总而言之，我在你身上设下了封印，在你的身体能够承受那股力量之前，你的三锁晋升不会开始。努力锻炼吧，莱尔。” 　　“降灵法师为了晋升也要锻炼身体吗？”真是荒唐。 　　面对莱尔带着强烈困惑语气的提问，雷蒙歪了歪脑袋。 　　“这不是白骨降灵学的必修课吗？你不知道你的导师巨龙是黑渊角斗场的械斗王？” 　　“械斗王？”莱尔的脑筋好像绷断了一根。 　　“黑渊角斗场特殊赛事，角斗士只能使用规定的武器肉搏，他们的武器就是自己强大的躯体。我记得巨龙的骨骼能够媲美附魔材料来着，他因此蝉联过几次械斗赛冠军。白骨降灵学有着锻炼骨骼强度的方法。” 　　莱尔心里咯噔一声。 　　“白骨降灵学……是体育课？” 　　影兽的源头被解决了，坎浮瑟变成了光粒，邪神血肉被吞噬，当莱尔和雷蒙走出废墟，密林中人影憧憧的影兽群已经消失了。 　　“雷蒙冕下！莱尔大人！”闪着金光像是小号雷蒙的卡莲几个冲锋来到了两人的面前。“乱跑很危险的，雷蒙先生现在没有力量，莱尔阁下又不擅长战斗，我刚才担心死了！”卡莲生气地跺着脚，大地碎裂成蛛网的图案，发出痛苦的悲鸣。 　　“辛苦你了，卡莲骑士！”雷蒙先生发出了很有精神的声音。 　　“我的荣幸！雷蒙冕下！”卡莲也很有精神的大声回应，“不过，这些影兽好像突然就消散了，是不是其他人做了什么？” 　　“噢噢噢，那一定是卡莲你在乱军中击杀了影兽的头领，卡莲骑士！你摆平了这场危机！你拯救了洛卡罗特！” 　　卡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勉强接受了自己击败了影兽的功劳，毕竟自己可是接受了十字军领袖的祝福，这么厉害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看着危机已经解决，雷蒙打算撤退了。 　　“莱尔的圣光之力快要耗尽了，我的英灵降临时间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请等一下，雷蒙冕下！”发现雷蒙似乎要离去，卡莲急忙走了过来，她捏着自己的手指，神情忸怩。 　　卡莲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金色的碎发和那张带着稚嫩气息的脸，她单膝跪下，朝着雷蒙低下自己的脑袋。 　　“我是读着您和其他十字军领袖的传奇故事长大的，我非常荣幸能与您并肩作战。我渴望追寻前辈的脚步，重温甚至参与传奇的一部分。雷蒙冕下，请允许我像其他十字军战士一样，向你献上我的忠诚！” 　　雷蒙对于热爱圣光的后辈十分宽容，他拍打着臂铠，头盔里振振有词。 　　“小卡莲的话，应该没问题，不过这个距离……快一点应该也影响不大……” 　　最终雷蒙答应了她。 　　带着欣喜，卡莲的神情变得严肃。 　　“以多朗科·彭拜之女的名义，我，卡莲·彭拜向雷蒙冕下献上我的忠诚。他将是我唯一追随的领袖，我圣光之路的引导者，我会执行雷蒙冕下的正义，让圣光的恩惠在我脚下的土地上伸张。赞美圣光！” 　　卡莲的誓词带着一股庄重古老的气息，也许她真的是将传说中的誓词牢记在心，当场复述了下来。 　　相比之下，雷蒙的回应就要简短的多。 　　雷蒙的臂铠接触卡莲瘦小的肩膀，声音沉稳清淡。 　　“我认可你的忠诚，我将与你分享我的荣耀。” 　　“纯洁者，卡莲。” 　　话音刚落，一道炽烈的光柱轰碎云层，从天穹落下，神圣的光辉降临在卡莲身上，她的气势也在圣光的赐福下节节攀升。圣光的潮汐随着光柱涌动，将这片原本阴暗之地彻底照亮。不只是照亮，这里的一草一木，重新焕发生机，莱尔能在这些植被上感受到鲜活的圣光之力。 　　卡莲晕倒在地上，从高空落下的圣光之力就像瀑布一样，那股力量的强大和耀眼，洛卡罗特的圣十字也在它的衬托下黯然失色。 　　“雷蒙先生！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一个简单的圣骑士忠诚仪式会如此离谱！”天降异象，层次晋升，这不是我认识的忠诚仪式！ 　　“离谱的是莱尔你才对，向我献上忠诚还能当死灵法师的你，才是真的离谱！换做别的纯洁者现在都当军团长了！别废话了！快撤！他来了！”雷蒙打开了一个传送门，抓着莱尔跑了进去。 　　传送门关闭的一瞬间，天使的羽翼降临在他们之前所处的位置。 　　拉法尔的神情凝重，他看着沐浴在圣光中的卡莲，心里带着一丝悸动。 　　“领袖……” 第二百七十一章 纯洁者雷蒙 　　多朗科在教堂的等待室坐立不安。他来到圣城洛卡罗特可不是什么自愿行为，不过确实拿这个借口敷衍了那个精力旺盛的女儿。 　　单枪匹马将那个将自己妹妹放进铁处女的领主掐死，用一把火把他的领地烧成白地，多朗科以为自己和圣光的缘分已经断了。剥夺十字军的力量以及地位，成为普通的贵族老爷，虽然当时想着惩罚绝对不止如此，但没想到审判来得这么快。 　　多朗科居然在内心深处有点害怕审判。这多半还是和艾利安的到来有关，自己的妹妹还是曾经那样俏皮精怪，至于她现在的身份，多朗科才不在乎那些。让卡莲转修圣骑士，哪怕自己被审判，以前的战友也多半会替我照顾好她，多朗科本来带着这种无所谓的心态，毕竟自己已经报仇了。虽然复仇是罪恶，但是真的爽，那是自己唯一的姊妹。而现在，艾利安还在，多朗科不想死了，我家人还好好的，我为啥要交待。 　　收到护卫者军团的邀请，自己内心是拒绝的，但是没法拒绝。 　　多朗科不明白弗雷军团长把自己叫到教堂是有什么事，是执行最后的审判？还是艾利安不小心暴露了？他的内心怀揣忐忑。真是讽刺，曾经的十字军战士居然害怕圣光的审判。 　　弗雷走了出来，来到了心情复杂的多朗科身边。 　　“好久不见，多朗科。” 　　“好久不见，弗雷军团长。” 　　“洛卡罗特的食宿还习惯吗？这里的饮食和卡珊戴尔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军团长，有事就直说吧。我曾经是一位护卫者，我拥有过集团意识，我了解你绝对不是导游或者餐厅服务员。无论是拷问还是审判，都来吧。” 　　看着一脸骄傲的多朗科，弗雷的火龙果头盔歪了一下。 　　“只是一个通知。” 　　“什么通知？” 　　“你的女儿，卡莲……” 　　“弗雷！你们把我的卡莲怎么了！”多朗科已经握住了手中的宝剑，随时准备不自量力的正面偷袭。 　　“你的卡莲偷溜到战场上去了，虽然我叮嘱属下照顾好她，但是她自己跑了。” 　　“她自愿的？” 　　弗雷瞪着多朗科这个蠢货，没好气地说，“你连接过集体意识，你知道我们护卫者不会让孩子承担战争的苦果，那丫头自己要去救她的纯洁者大人。” 　　“那个纯洁者，男孩？” 　　“据说是……有护卫者见过他的样子。” 　　多朗科现在恨不得掐死自己的女儿，自己的粗心小棉袄已经背叛了她的老父亲了吗？强忍着内心的别扭，多朗科还是担心着卡莲的安危。 　　“卡莲现在找到了吗？” 　　“拉法尔大人找到了她，多朗科，这真是我们让你来的原因。卡莲有了一些变化。” 　　弗雷带着多朗科来到了拉法尔的办公室。 　　“详情拉法尔冕下会和你沟通，多朗科，很高兴你能重新加入我们。” 　　即将面对自己曾经宣誓效忠的领袖，多朗科的内心五味杂陈。 　　推开房门，那个男人不像是往日记忆中那样随意的样子，正经地端坐着，这让多朗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拉法尔冕下。” 　　“卡莲没事，她变得更好了，但是现在还需要修养。” 　　“我的卡莲……经历了什么？” 　　“多朗科，你之前看到远方通天的光柱了吗？” 　　“除了瞎子，所有人应该都看到了。”虽然多朗科想象不到那恢弘的光柱和自己弱小的女儿有啥关联。 　　拉法尔看着房间墙上绘制的壁画，那是一个闪着光芒的天使用圣剑刺穿黑袍死神的图画，画中的天使，脸庞和他相似。 　　“你了解十字军领袖吗？多朗科，了解我们四个。” 　　“书籍记载了多少，我就了解多少，拉法尔冕下。地之天使拉法尔、水之天使加拉隆、火之天使乔治、光之天使雷蒙。四个十字军领袖统帅着十字军军团，他们用圣光开辟了人类的未来，让这个世界来到圣光的时代。” 　　“天使只是一个称谓，多朗科，我们只是更强大的你们……强大得多的你们。” 　　“每一位十字军领袖拥有自己统御的十字军军团。拉法尔的护卫者军团、加拉隆的苦修者军团、乔治的审判者军团、以及雷蒙……” 　　“雷蒙没有军团？” 　　“传说中，光之天使十分强大。有的传言中，雷蒙冕下没有军团，他自己就是一只军团。还有传言，他的军团是那些牧师主教，因为他是绝对的引导者。” 　　“……那你知道忠诚仪式吗？多朗科。” 　　“十字军战士加入领袖军团的仪式，我们向领袖献上忠诚，作为奖赏，我们会得到对应的力量。我正是通过对您的忠诚仪式进入四阶层次。” 　　“多朗科，其实光之天使也有着自己的军团，护卫者、审判者、苦修者，最后一支军团，也是最强大的一支军团，是雷蒙的纯洁者军团。” 　　多朗科听闻这些秘辛，内心感到激动，“可是，我从未听闻过有关纯洁者军团的传闻。我只知道关于纯洁者的传说。” 　　“纯洁者。天生无罪的存在，圣光之子，天使的血脉……所有高洁的词汇都用来诠释纯洁者的定义。但实际上，纯净者仅仅是对圣光领悟最强大的人，当然这个仅仅也超越了你的想象。” 　　“纯洁者军团很特殊，因为包括军团长雷蒙本人在内，纯洁者军团，一共也只有四个人。” 　　“四个人！！！” 　　拉法尔伸了个懒腰，翘着二郎腿，伸手杵着下巴。金色的羽翼在他的身后展开，带着从玻璃花窗外涌进来的光线，照射在拉法尔俊美的脸庞上，高贵、而纯洁。 　　“纯洁者军团，也被叫做天使军团，这是那些年老主教对我们十字军领袖的称呼，不过因为太过老土而被驳回了。” 　　“四个十字军领袖，四天使，从来都不是平等的存在。只是因为雷蒙领袖习惯性的兄弟称呼，让你们以为我们是平齐的关系。但是实际上，我、加拉隆、乔治都是宣誓效忠雷蒙的部下。” 　　“我们通过对雷蒙这个天然纯洁者的忠诚仪式，成为了人工纯洁者，也就是现在的天使，十字军领袖。” 　　多朗科被震撼地无法言语。“但是为什么拉法尔冕下要把这些告诉我……”多朗科的眼瞳突然收缩成针。 　　拉法尔的脸上挂着微笑。 　　“不出意外，多朗科，你的女儿，卡莲·彭拜。以后会成长为我的妹妹，第五位天使。”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天使过敏症 　　“你在开玩笑，对吗？拉法尔冕下。”多朗科发现自己的舌头在紧要关头正如自己妹妹描述的那样，像肥大不便的福娘叶片。“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像您一样成为纯洁者，雷蒙大人已经故去了，不是吗？这个世界上应该已经不存在天生纯洁者了。” 　　拉法尔操纵黯光剑达克奈特的剑鞘挠着自己的头皮，这完全能做到，因为黯光剑是一柄细长的直剑。拉法尔的金色长发就像被孩童摆弄反射着阳光的水波，多朗科看着被拉法尔自己搅乱的美丽金发，心中生出了所托非人的惋惜。 　　“天生纯洁者确实稀少，但总有万一。卡莲的玩伴，姑且这么定位吧，有一个名为莱尔的少年。” 　　多朗科没好气地哼了哼，“那个拐走我女儿的王八蛋就是一个天生纯洁者？” 　　拉法尔停止的动作，他的身体前倾，面容像一片阴影一样，压迫着多朗科。 　　“不仅如此，根据卡莲之后的描述，莱尔可能并没有纯洁者这么简单……” 　　“我知道天生纯洁者的力量很特别……”多朗科死要面子，但是心里实在想不出什么肮脏的词汇来贬低莱尔。 　　“纯洁者莱尔能够召唤死去的纯洁者雷蒙。” 　　“卧槽！！！！！”多朗科发现用力过猛，下巴好像要脱臼了。“怎么回事？传说中的复活术？光之天使复活了？？” 　　“不是复活，是英灵召唤。” 　　“那是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天生纯洁者独有的能力。但是根据卡莲的描述，她就是在莱尔英灵召唤的雷蒙领袖见证下得到的晋升。一个特殊的神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多朗科。”拉法尔低着脑袋，两种手掌紧紧合握。“纯洁者莱尔，可能就是下一个雷蒙。” 　　多朗科瘫倒在沙发里，嘴边吸吐着凉气。紧闭双眼，那双带着某种怨念的眸子再度回复清明。“我明白了，拉法尔冕下，我不会和纯洁者一般见识的。” 　　“还需要你一般见识？和纯洁者作对，我现在就会收拾你。这次让你来是有其他事情，正巧赶上卡莲成为了纯洁者，想必教会反对的声音也会衰减很多。” 　　“多朗科，我要你成为圣城洛卡罗特的领主，就是你脚下这座城市的管理者。” 　　“可是，我还有家族领地……” 　　“分一个家族支脉去管理，身为纯洁者的父亲，你现在的位置一定要坐稳。”拉法尔斩钉截铁地通知了多朗科，“圣光被腐蚀了，我需要一些依旧光明的同胞协助我净化内部。你被驱逐出了教会，有着管理经验，心系圣光。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察觉到自己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多朗科只能任由天使引领自己的人生。 　　“您的意志，拉法尔冕下。”可恶啊，艾利安现在是巫妖，看来得减少私底下的家庭聚会了，妹妹当了巫妖，女儿成了天使，该死的圣光还不放我走。隐藏秘密的多朗科感觉自己身上的负担变多了。 　　告退之前，拉法尔最后一次叫住了多朗科。“如果看到纯洁者莱尔在洛卡罗特出没，不要惊扰他。” 　　“纯洁者还没有皈依圣光？” 　　“他还没有皈依教会。他的行为自然有他的想法，大概是也感觉到了我们内部的风雨了。不用担心纯洁者的成长，能够随时呼唤雷蒙的人，就和带着一个移动教会一样。卡莲在礼拜堂由修女照顾，清醒后的她现在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抓紧时间完成一个父亲的责任吧，多朗科。卡莲接下来将跟随我和护卫者一起修行，你们相处的时间不会太长。” 　　多朗科离开后，拉法尔携带上四柄圣剑，顺着教堂侧室的螺旋楼梯走到一处特殊的房间。整座建筑是被大理石雕刻的，单独占据教堂邻近的位置。没有窗户，四周都只是布满禁制神印的浮雕。十二个浴火者军团长早已围绕中心的突起祭坛组成一个圆形。 　　“拉法尔大人！” 　　简单回应了浴火者，拉法尔走到祭坛中心。 　　中心祭坛突起的雕塑是持瓶的圣母像，金黄色的圣水已经溢满祭坛，汇聚成池。 　　拉法尔赤足踏入水中，水面上，随着他展开的羽翼浮现出光点，神圣的光辉正在庭室中汇聚。十二个浴火者已经解放了燃烧的姿态，圣焰在天花板上凝结成火云，四周的浮雕亮起，将这恢弘的力量拘束在祭坛上。 　　拉法尔大声咏唱圣歌，最后念出了自己的祷词。 　　“英灵召唤，光之天使，梅洛克·雷蒙！” 　　圣泉中开始喷涌出光柱，圣水如雨一样喷洒到天花板上，在火云中凝聚一道模糊的影子。 　　光芒消散，一个身影出现在拉法尔面前。暗金盔甲，涌动的光芒，正是记忆中熟悉的雷蒙。 　　“光之天使，梅洛克·雷蒙，听从你的召唤。” 　　拉法尔挥剑，将名为雷蒙的英灵打碎。 　　“太弱了，不是本体，这只是依照我记忆形态制造的分身。英灵召唤的神术，对对应灵体的连接太弱了，需要媒介吗？” 　　拉法尔将图尔蒙德插在祭坛中央，再次执行召唤。 　　这一次，一道金色的阶梯从云层中探出，许久之后，降临的，依旧是那个投影。 　　拉法尔皱了皱眉头，“还以为是方法不对，结果真的是天生纯洁者之间的联系吗？果然我还是差了一点。” 　　远在万里，安德瑞学院，圣光礼拜堂。 　　莱尔看着在雷蒙先生面前出现的金色阶梯。 　　“雷蒙先生，这是什么？” 　　“没什么，我不是雷蒙，雷蒙不在。”雷蒙先生用双手捂着自己头盔的两侧，扭身背对金色阶梯。 　　莱尔尴尬地笑了笑。 　　圣光这边，拉法尔又进行了新的尝试。 　　达克奈特被放在中心。 　　“英灵召唤，火之天使，埃德蒙特·乔治！” 　　从阶梯上潇洒走下的男性投影被暴怒的拉法尔瞬间干掉。 　　“明知道没什么用，但是真的爽啊。”拉法尔带着扭曲的微笑，又召唤了乔治的投影十几次。 　　浴火者听着一反常态的护卫者领袖拉法尔的狂笑声，默默堵住了耳朵。 　　同样，在文学社的泡泡里，记者看着那个在黑暗先生面前闪烁很多次的金色阶梯。 　　“老大，这是什么？” 　　“征服之路。” 　　“我可以上去吗？” 　　“可以，这条路会带你去天堂看天使，和他手拉手唱圣歌。” 　　记者先生抖了抖身体，感觉自己新换的衣裳上又冒出了许多窟窿眼。 　　“那还是算了，我最近对天使过敏。” 第二百七十三章 巫妖日记 　　莱尔发现自己有一群非常优秀的伙伴，那些可靠的气质即使是他们成为骨架的时刻，也在源源不断地展现出来，和他们某些不需要存在的特质一起。莱尔坐在死灵手办社的办公桌上，读着操纵留下的这些天的课堂笔记。说是笔记，倒更像是一些随笔日记，比起字里行间偶尔提到的降灵学知识，那些夹杂在书页中的其他东西显得更加突兀。 　　这些日记是用莱尔离开的时间来记录的，但并不是兄弟们有多想念他，而是巫妖浅薄的时间观念让他们根本想不起来今天的日期。 　　【老大离开后的第二天，是巨龙先生的白骨降灵学。 　　疫医老大的请假肯定对巨龙先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请告诉我事实的确如此，巨龙先生的课程安排只是因为他思恋爱徒的反常。我的骨头啊，我们进行了一下午的挨打训练，字面意思，在骷髅海堆积的角斗场里，巨龙先生对我们这些学生进行了惨无尸道的屠杀。 　　没有一个巫妖在下课后是完整出去的，我的肋骨断了，所有的肋骨。虽然巨龙先生事先提醒过我们可以反击，但是我们从没有想过，当他拿上那个骨杖的时候，会像一台绞肉机一样在狭窄的空间舞出一片白骨风暴。所有学生的骨头都在空中飞，团结什么的都是狗屁，把自己身边的学员推到那台巨龙绞肉机里，这样你就有更多的空间闪躲了。 　　这样的方法一段时间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直到巨龙先生关注到我们的所作所为。 　　“身为疫医的同伴，你们怎么能够偷奸耍滑！” 　　我的胸骨，闪亮的腿骨，变通的上半身，在一瞬间就破碎了。当我的头骨成为白骨风暴的一部分，我突然意识到疫医老大设定在脊骨之轮中的陀螺仪内环是多么明智的决定。第一次蹂躏，我的头骨侥幸活了下来。 　　休整的时间，骷髅海中的巨龙分身将一种白色药膏涂抹在我的断口上，我的骨头在抽枝发芽，像树木一样生长，不到一刻钟，我就重新恢复完整，甚至感觉自己坚硬了一点。但这并不是好事，完整是为了下一次破碎。 　　当我已经习惯成为巨龙白骨风暴的一部分，我对自己的麻木感到悲伤，真的有一点悲伤吧。最后一次蹂躏，巨龙先生把我们的碎渣丢在了原地，说是要锻炼我们修复自身的主观能力。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恐怕也没有学生知道。因为他们就维持碎骨的样子呆在原地，这种糟糕的现状也许持续了一夜。 　　我们稍微聪明一点，死灵手办社的三人天才地想到了对自己进行造物改造，我们仨把自己拼成了骸骨融合怪，一瘸一拐地回到了部室。此时此刻，我正是操纵着闪亮的指骨书写着这篇笔记。 　　据说，这样的训练还会存在好几天。 　　疫医老大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莱尔抚摸着在书页中留下的亮晶晶的白色粉末，面带同情地将它们收进了自己的手袋里。 　　“巫妖之尘，收集完成。” 　　这一页上面，有着很多划痕，不知道是不是三个意识对唯一躯体的控制不协调。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刚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三个人都离彼此远远的，大概是因为负距离接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段时间了。 　　这本笔记很薄，当莱尔想翻开下一页，手套却在书页的缝隙里感觉到异常。仔细观望，下一页的缝隙里，一种鲜红的黏糊物质正从边角渗出，难怪这一页厚重许多，在有的部分还留有阴影。就像是下一页里面涂满了蜂蜜，但是谁都知道莱尔手套上的东西肯定比蜂蜜糟糕得多。 　　“该死的，那些家伙不会爱惜书本吗？还是说在调试脊骨之轮的时候出故障大出血了？” 　　莱尔勉强翻开下一页，看着那粘嗒嗒的两张被血污染黑的纸张随着翻开拉出血丝。那场景就像掏粪一样。 　　“这要怎么看到写的字，把脏东西清理干净？” 　　那些涂抹的血肉居然开始发生了变化，就像被挤死的蛞蝓使用了死亡回放。那些血肉在书页中心汇合，变成一个人头大小的肉团，带着一股浓烈血腥味，肉块下面张开了一张大嘴。大嘴对准莱尔，像是准备说着什么。 　　“饿……” 　　啪地一声，妮娅的触须像青蛙捕食的舌头弹射了出去，将那个肉团抓进了莱尔背后的阴影里，顺便把书本舔舐了干净。 　　莱尔还没反应过来，妮娅已经把肉块消化了。 　　“那是什么？妮娅？” 　　妮娅的上身趴在了莱尔的背后，带着鲨鱼齿痕裂纹缺口的嘴部发出了声音。 　　“快要饿死的肉，难吃。” 　　“那明显不是用来吃的啊……” 　　妮娅没有理会莱尔的抱怨，缩进了他的衣领里。“已经吃掉了，妮娅吐不出来了！” 　　“我也没说要你还回来，被他们夹在书里，大概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莱尔将目光移动到笔记上。 　　【惊喜！有没有被吓到！疫医老大！ 　　从操纵那接手写课堂笔记的任务，我，闪亮，一定要不走寻常路！ 　　今天是猩红先生的血肉降灵学。除了要面对猩红那个老变态，一切都很愉悦，终于不用挨打了！今天我们学习了简单的血肉造物，在血肉组织中组成魔力操纵神经元，完成基本的血肉控制。好吧，我觉得这堂课，疫医老大你大概不需要学习什么知识，毕竟你已经能够操纵血肉了，这大概算是你得到学识的最基础课程，血肉大树真是个偏心的造物。 　　简单来说，这节课我们都在捏血泥巴。不像制造脊骨之轮那样有着固定的模板，给一块肉自由发挥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困难得多。我隔壁的那个哥们儿不知道接错了哪根魔力神经，他的肉炸了，当场被血肉大树的意识体诺拉扒光身上的一切外物丢了出去。但那剩下的惨烈场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我准备了一个惊喜。 　　惊吓肉块，不知道疫医老大知不知道惊吓盒子，我的灵感正是由它而来。我把肉块塞进了留下的笔记里，当你翻开这一页的时候，这些血肉就会收到反射变成一个整体，扑到你的脸上！哈哈哈哈，当这团肉扑到你的鸟嘴上的时候，一定是非常有趣的事！ 　　我十分期待着那一刻啊！】 　　莱尔明白了闪亮准备的惊喜，但现实恐怕不是他的想像。肉块并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弹射，弹射的反而是妮娅的触须。 　　“也许闪亮忘记了给肉喂食了，毕竟这玩意儿可不是巫妖，它在喊饿。” 　　莱尔抚摸着妮娅探出的触须，“闪亮也忘记了，还有妮娅在我身边。” 　　妮娅发出了可爱的呼呼声，触须缠绕着莱尔的手指翻滚着。 　　“妮娅去给你报仇，妮娅要把闪亮的鳞片全都扒下来！” 　　“没有必要，妮娅，闪亮失败了。” 　　莱尔看着书页上残留的血肉印痕。 　　“今晚，还有血肉学派首席教授阿诺因的教学课程……” 第二百七十四章 凝视 　　莱尔其实并不想去拜访阿诺因教授，在经历了人鱼维娜的事件之后，他自我感觉和这位教授的关系并不融洽。尤其是之后听到的有关阿诺因新变化的传闻，就像一根扎在胸口的刺。莱尔对阿诺因抱有一种不详的观感，甚至是恐惧。思虑再三，莱尔还是没有逃避今晚的课程。心中存在的关于噩兆巨人的恐惧也好，对阿诺因的不详直觉也好，莱尔都要去看看。这样，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能落地。 　　死灵手办社接收了个一些降灵学的新成员，变通给了他们脊骨之轮详细的制造资料，并热情地提供了制作这一造物的所有材料。那些好学的新人在宽敞的侧室整日整夜地练习改造造物的法术，而他们制造的脊骨之轮，在经过莱尔等人的调试后会在魔族卖出一笔好价钱。安德瑞的巫妖醉心学术已经是一种常态，他们非常热衷于进行这种能够提高技能的练习，尽管多是重复的机械动作。变通并没有死命令他们的制造目标，所以这个被莱尔戏称为装配中心的地方时不时会产生新的惊喜，但本身匮乏的能力还是让多数人选择了制造脊骨之轮。 　　一路上，变通都在鼓吹他的资本家理论，虽然结果是好的，但这种把巫妖研究者当做工具人的看法，莱尔不敢恭维。顺带一提，变通自己也是这样的巫妖，所以这是同类相残？ 　　根据闪亮的回馈，脊骨之轮已经在黑渊魔族中形成了一股热潮，每天的订单都在不断增加，这让死灵手办社的劳动力显得捉襟见肘，不得已只能抬高售价打消魔族的采购热情。然而，订单更多了！ 　　“更高的价格让那些魔族以为物有所值。”闪亮在路上抱怨着，拿着笔直盘算着资金，“该死的，我到底亏损了多少。” 　　操纵看着自己沉默不语的社长，他敲了敲脸上的冷淡面具，侧头看着安德瑞走道外的红月，开始自言自语。 　　“到那个水库里，就看不到月亮了吧。其实我怀疑阿诺因教授是个冒牌降灵大师，因为他根本没有认真上过什么课。我们一共参加了他的三次授课，压着学院规定的最低标准。他只是派我们前往那个地下水库清理一些水中的淤泥或者其他废物，除此之外，二个小时的课程没有任何教学。要么，他就是不学无术的欺骗者，要么他就是个敝帚自珍的小人。如果不是猩红先生的强烈建议，以及每一个导师都有着怪脾气的常态，我绝对会和大多数人一样，放弃这门课程。” 　　操纵转动脑袋，将心不在焉的朋友的心思拉回来。 　　“我说，你们对阿诺因印象如何？” 　　闪亮歪了歪脑袋，“那个微笑人？” 　　变通先生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降灵学资本家，让我们白打工还不给任何形式和意义的报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个降灵学大师，把我们巫妖当无脑僵尸使，这还不降灵学？！” 　　莱尔感受到了同伴的安慰，虽然并不管用。他烦心的不是对于新教授新课程的不适应，而是阿诺因这个人，虽然同伴绝对不会像自己一样感同身受。 　　继续担忧也无济于事，莱尔决定加入话题。 　　“阿诺因先生也会微笑吗，我可想像不出他微笑的样子。”确实想象不出，那个污浊眼神中流淌恶意的水猴子微笑的样子。 　　“不是他微笑，疫医。”闪亮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着，反光的鳞片像活物一样转动。 　　“阿诺因先生带着一个白骨面具，一个微笑的白骨面具，虽然那个诡异的微笑很难形容，我一时间想不起那个词了……” 　　在他们看不到的面具后，莱尔的瞳孔正在放大，他轻声喃喃道。 　　“戏谑……” 　　“是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戏谑的微笑。” 　　似乎还是那个熟悉的水库，莱尔等人走下通往幽寒水库的螺旋阶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附近的温度在不断降低，这条螺旋阶梯也好似没有尽头。 　　当来到最底下的下面的时候，石砖铺上了一层白霜，妮娅在莱尔的皮肤表面形成了一层隔温的薄膜。 　　这个位置是曾经熟悉的水库，但也不是一切都那么熟悉。 　　原本贝壳一样的封闭大门不见了，作为替代的遮挡物，是一种黑色的上下衔接门槛的竖条状胶体，有点类似肌腱肌肉的结合物。 　　也许是时间还没到，站在水库外等待的学员并没有多少。但是通过沟通才知道，这里站着的十几个人，就是阿诺因的学员全部。三番五次没有意义的水下清理工作，已经耗光了那些巫妖学员的耐性，留下的这些，大多是像莱尔一样有额外消息渠道或者真正感兴趣的闲人。 　　“门开了。” 　　就在莱尔等人站在队伍中不久，像门帘一样的遮挡物就打开了一道缝隙。莱尔猜测这些是类似于肌肉的物质，毕竟阿诺因本质上是一个血肉派系的教授，像学生展示教学内容是其中的根本。 　　但是，这些形似肌肉的东西，却都着和肌肉截然不同的行为模式。 　　肌肉只能拉伸和收缩，就像弹簧一样，而这些，黑色的东西，却是向着两边弯曲，从屏障中心裂开一个梭子形的缺口。即使拉到最大，这个缺口也只能让两人并排通过。 　　“我猜阿诺因教授这样设计，是想表示自己的能力超越了平常的血肉，表现出自己的奇诡。但是这并不效率，你们看，这么大个门，只能开这么点。” 　　指手画脚的闪亮招呼着自己的同伴向前走去，走过门槛，才发现自己的疫医社长没有跟过来。 　　“老大，你还愣着干什么？” 　　门打开的时候，莱尔直愣愣地立在原地，看着那样的奇景，就像被人勾走了魂魄，直到闪亮的呼喊才让他回神。 　　莱尔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沉默地迈步走进水库。 　　并不是闪亮想的那样。那些弯曲的血肉不是为了展现阿诺因的不同寻常。 　　这扇展开的大门，其实模拟的也是一种寻常可见的东西，它是一只眼睛。那些黑色的东西是眼睑，中心裂开的梭子形空洞，就好像睁开的眼瞳。 　　随着大门缓慢打开，莱尔眼中，正如同一只巨兽睁开了他的竖眸。 　　莱尔明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荒诞，但脑壳中的东西还是把他的思想扭曲成了某种更加糟糕的设想。 　　阿诺因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 　　我在注视着你。 第二百七十五章 血肉超越 　　走今眼眸大门之后，温度更低了，莱尔不得不让妮娅将自己的头颅也覆盖，否则每一次呼吸都会在空中吹出雪花，这在一群巫妖中太显眼了。 　　借助妮娅变形的体表薄膜，莱尔的呼吸方式发生了轻微的改变。鸟嘴内部，一团软体覆盖了莱尔的口鼻，连接着遍布全身的薄膜，通过薄膜进行呼吸，一个变相的氧气瓶。这是莱尔想到的应对水下作业的方法。 　　巨大的圆形平台，原本摆放在角落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件消失了，实验台和货架倒是好好保留着，但上面整齐和谐的陈列，可不像一个衣着邋遢的人做的出来的。 　　即使是教授身份的阿诺因也没有给学员准备一把桌椅，虽然他们也不太在乎这些东西。 　　莱尔捏着手指上的戒指，搜寻阿诺因的身影，稍有不妙，随时准备召唤安德瑞专业的恐怖分子。至于其他学员收到的波及，管他呢，反正他们习惯破碎了。 　　阿诺因没有在莱尔的视线中，莱尔看着脚下平滑如镜的水面，纯净的表象隐藏着内部的波涛。 　　一团阴影从水下出现，带动了水面的涟漪。观望的学生后退几步，在距离阴影最近的岸边腾出空间。 　　阿诺因从水中走了出来。 　　如果他是阿诺因的话。 　　带着一对螺旋弯角的骨质面具，眼部的孔洞看不到阴影中的眼睛，嘴唇是特意雕刻的诡异月牙笑容。黑色的三角形鳞片披改全身，从鳞片缝隙，冰冻死尸一样的干瘪四肢并没有吸水肿大，就好像表皮肌肤还在发挥作用一样。 　　名为阿诺因的男人就这么来到了莱尔面前，焕然一新的他，带着诡异的笑容，注视着莱尔所在的人群。 　　和噩兆巨人极其相似的外表，勾起了莱尔脑海中的无力和恐惧。然而莱尔的回应却相当平淡，他将捏着戒指的手，放了下来。 　　那个的确是记忆中戏谑的微笑，也的确让莱尔拥有了产生了无法抗拒的恐惧。即使自己的内心开始颤抖，莱尔反而放松了下来。 　　太轻微了。 　　阿诺因给自己带来的恐惧、诡谲，轻微到拙劣，拙劣到像是模仿。 　　阿诺因是在模仿那个莱尔内心的恐惧，尽管他展现的一切都非常相似，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却不及万一，就像舔舐了蜂蜜后再品尝糖果。莱尔觉得不够味，这种不过如此的感触让他安心了不少。 　　阿诺因的身躯不再是曾经佝偻扭曲的样子，他拿着一根扭曲的瘤节树木枝干，朝着学生群体行了一礼。 　　“很高兴再见到你，疫医先生。我非常感谢你为我带来的这些改变，是的，我从你交给我的那个改造生物上，有了新的人生，新的追求。我前几日无理地搪塞敷衍就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对你表示感谢，作为谢礼，我会和你分享我的全部学识，所以，疫医先生，你不会拉下任何一课。” 　　阿诺因的行为和举动在学生群体中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但巫妖们在几声低语和几道注视之后就恢复了平静。 　　他们对于这种情况表现了一定的适应性。 　　闪亮和变通闲聊了几句。 　　“没有疫医老大搞定不了的降灵导师，如果阿诺因不对老大表示亲近我才会感到奇怪。毕竟，他可是征服了降灵学教师群体的男人。” 　　“虽然这样理所当然，但是我还是期待着更多意外。但是，现实就是这么不堪想象。” 　　虽然对于阿诺因的变化表示怀疑，毕竟他原先就是一个疯癫的形象，现在变回正常人，莱尔当然需要做到正常人应该维持的礼仪。 　　“受宠若惊，阿诺因教授，您的一切改变都是您自己争取的结果。如果我的行为起到了一些作用，我相信那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变化。” 　　阿诺因发出了阴森的笑容。 　　“蝴蝶扇动的翅膀，也会引起一场风暴，疫医先生。” 　　结束了闲谈，阿诺因开始了他的教学课程。也学正像他说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待莱尔。 　　“我的教学内容，仅关于我们失去的东西，血肉。也许有人告诉你们，降灵学分为三大学派。那只是肤浅的白痴愚弄自己的想法。血肉，既是生命存在的根本。这个世界的活物，甚至是你们本身，用所谓灵魂和骸骨堆砌的活动傀儡，实际上也只是进化的失败者。” 　　“那个白痴猩红，一定是这么教导你们的。血肉是衔接骨骼孕育灵魂的支撑者。” 　　“血肉即是一切！血肉是生命的基石，如今生命百态、森罗万象的孕育者。血肉不需要骨头支撑，也不需要灵魂引导。只需要遵循组织中刻录的本能不断进化，血肉终究会进入更高的层次，超越你们这些脆弱渺小的空壳。” 　　神情激愤的阿诺因突然又冷静了下来。 　　“但这终究是一个难以完成的目标，连我现在都被名为灵魂的东西支配着，想让你们理解又要从何说起。” 　　“血肉的独立和异变。这是你们需要掌握的相应学识。我不奢望你们能了解内在含义，但是有些东西是会随着改变而萌生的。终有一天，你们会体会超越的真谛，如果你们还没消亡的话。” 　　阿诺因从旁侧的货架上拿出了一个棕褐色的罐子，他的手臂探入内部，从中传出了尖利的叽叽声，如同啮齿鼠类的尖叫声。被阿诺因抓在手里的，是一团在蠕动着挥舞三条触须的不定形肉体团块，从它表面零星分布的深灰色皮毛，你能看到一些老鼠的痕迹。 　　“想要达成超越的第一步，那就是转变。活着的血肉具有极强的塑造性，每一次生长都是一次变化，而我，掌握着成长的钥匙。” 　　“血肉转换，这是你们今天需要了解的知识。其他肤浅的家伙会把这局限在血骨转化或着生命收取。但实际上，血肉可以转变成任何生命的形式。” 　　“骨骼、皮毛、角质、鳞甲甚至是木质、孢子。” 　　那个可悲的生物，随着阿诺因的每一个词汇，他的躯体都在随着力量变化扭曲着，那个时而沙哑时而尖利的惨叫声就这样回荡在一种冷漠巫妖的耳中。 　　“最开始的转化充满着未知和不确定性，这种随机性正是血肉的恩赐，不确定的道路也就代表着无限的可能。但大多数生命都不是无限的，它们脆弱的身体只能承受有限次数的转化。” 　　“超过这个次数之后，就面临着……” 　　“淘汰。” 　　阿诺因手中的生物鼓胀成囊，在体积变大的同时，叫声也在减小。 　　它在阿诺因的手中破碎，一块恶心的碎末飞溅到了莱尔的脚边。 第二百七十六章 暗潮探知 　　“莱尔？”妮娅的触须在莱尔的脸颊上擦拭，心底的声音传递着她的关切。 　　“我没事，妮娅。”强压下鼓动到喉咙的呕吐感，莱尔摆动脑袋贴着妮娅的触须。 　　让一个生命以这种扭曲病态的形式在自己眼中流逝，简直就是对医生的侮辱。他是阿诺因，依旧是那个是生命为草芥的可憎的家伙。 　　“如果莱尔不喜欢，我们可以逃跑哦！妮娅可以让莱尔跑得超级快！” 　　看着脚边的深黑色血肉慢慢凝固，莱尔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我们必须要学习，妮娅，为了让我们变强，为了让我们有主宰他物的权力。” 　　妮娅躁动的触须活动声静止了一瞬间，她紧紧贴着莱尔的脑袋，想要听到他的想法。 　　“主宰别人，会觉得开心吗？” 　　“我不知道，妮娅，我不知道主宰是什么感觉，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但我们可以先想象一下。” 　　“妮娅是邪神哦，总有一天，会实现莱尔的愿望的！” 　　莱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抚摸着作为粘膜的妮娅。 　　“那我们现在都要努力了。” 　　阿诺因的教学在继续，血肉转换的咒文和魔力调动形式都和曾经接触的降灵学不同。倒不如说严格意义上这已经不算降灵学了，身为活人的莱尔能够清晰地认知这一点。这不是改造尸骸，这是在扭曲生命，亵渎生命的原始形态。已经失去生命的巫妖显然没有这种负罪感，虽然他们没有莱尔的生物学知识，但本身优秀的资质还是让他们学会了这个法术。 　　“阿诺因教授，我们的实验体在哪？我们练习法术的对象。”一个掌握了新能力的巫妖学员有些跃跃欲试。 　　阿诺因看着大家，面具上的笑容和面具后的笑容融为一体。他侧转身体，指着身后的水库。 　　“水里，先生们，你们的实验体在水面下。你们可以用任何活物做实验，任何你们看到的。” 　　莱尔清楚水下是什么，那是一片海域中的鱼群，曾经和人鱼在水底的奇妙探险，让莱尔看到了那些黑暗水域中的生物。 　　“阿诺因导师，但是水下的不是正常的鱼群海兽吗？让我们这些新生直接上手这些活物，这样真的好吗？” 　　“你们做的，不是什么毁灭性的物种破坏。先生们，进化伴随着自然选择，你们也是其中的不确定因素。用一些没有价值的鱼群来创造更多像疫医先生一样的降灵学天才，在我看来，物超所值。这不过，是一次进化的物种选择而已。” 　　巫妖学院接受了阿诺因的建议，就像一群拿着斧头的婴孩上了刑场，他们走下水面，开始了自己的实验。 　　“疫医先生，请开始你的实验。我非常期待，你的成果。”阿诺因看着依旧停留在岸边的莱尔，做出了善意的提醒。 　　莱尔潜入水下。 　　水下是幽深阴暗的，离开空气的那一刻，就像有人关了灯，光线只在表面留下了薄薄的一层。 　　还要下潜，表面并没有多少生物，甚至是曾经在浅层肆虐的巡回鲨鱼也消失了。 　　莱尔感知到了巫妖同学的身影，他们的灵魂之火在水下也带着火光。也许我应该把几个学员的头骨拆下来照明，这样也就能减少鱼群的损失了。 　　这可不是说干就能干的事。 　　下潜到了光明已经找不到的地方，已经有巫妖和鱼群接触了，他们捕鱼的样子娴熟地好似水鬼，也许上几次水面清理工作也不像是做无用功。 　　他们将鱼群抓在手掌，滑腻的粘液和鳞片并没有使鱼摆脱魔掌。 　　随着一道道法术的光芒，那些活物改变了样子。一些长出了多余的骨头，有些的鳞片变成了刺猬般的尖刺，有些骨头软化，形似章鱼，有一些，变成了一团蠕动的肉块。 　　但大多数，破碎了，爆炸的血肉吹起了水泡，那些染红的气泡像上方漂浮，也许当它们接触空气破裂时，里面还能传出生命的哀嚎。 　　“我们要抓谁？莱尔。”妮娅的触须从湿润的衣袖中弹出，延伸的触手在水中拍动，莱尔就象只大鱿鱼。 　　莱尔看着周围惊慌逃窜的鱼群，它们也许冥冥中感受到了什么，面对那些披着布袍的人骨都会远远躲避。 　　也许是妮娅的伪装，有一条带着青蓝色条纹的小鱼居然逃到了莱尔这边，被触须抓住。 　　莱尔看着这条鱼，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张开双手，血色咒文缓缓逼近那条小鱼。 　　“所有人都在这么做，所以，我也可以这么做……” 　　和血色咒文接触的，是妮娅的黑色触须。漂亮坚韧的触须在咒文中化成血沫，失去束缚的小鱼游回了深海。 　　“妮娅，你没事吧，疼不疼？”看着妮娅触须上因为自己产生的断层，莱尔心里不是滋味。 　　“不疼哦，很快就好了！”妮娅的话音未落，那条触须上涌动的血肉已经重新弥合，仿佛莱尔什么都没做过。 　　“妮娅可以成为莱尔的实验对象，因为妮娅也是活的！妮娅会自我愈合，超厉害的！莱尔大笨蛋伤不了妮娅！”那条触须末端变化出一条鱼的样子，活灵活现的体型鳞片就和真的鱼一样。 　　“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莱尔，妮娅会帮你。” 　　黑色的触须从莱尔的身躯中扩张，在水中编织成巢，巨大的肉球探出触须捕获水中的鱼群，又在一段时间后，把它们丢出来。 　　有着妮娅作为施法对象，莱尔对于血肉转化中的变化明察秋毫，他的学识以极快的速度增长。 　　“如此……可以编织骨骼；如此……昆虫外壳；如此……胶质触须……” 　　莱尔在忘我地实验中，学会了新的能力。 　　一条海蛇在他的手中缠绕，那双野性澎湃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毒牙已经被血肉包裹。 　　这条蛇，原本是一条沙丁鱼。 　　生物转化，血骨转化……莱尔已经学会了许多造物，并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规律。 　　“也许可以将这种学习心得写成笔记交给其他人，这样能够减少损失。” 　　这么思考的莱尔，突然转眼盯着自己的身体。 　　“我还不会，人体改造……” 　　明白了莱尔的意图，妮娅伸出触手捕捉莱尔，想要构筑一个人体模型。 　　奇怪的是，一部分触手居然越过了莱尔，伸到了黑巢之外。 　　“奇怪了，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类，或者类人生物。” 　　触须最终伸进了水滴的珊瑚丛里，一条条触须，不断探下，在莱尔面前组成了一片水下森林。黑巢正在破解，生成新的触须捕捉珊瑚丛里的东西。 　　莱尔感受到了。 　　那如同巨大贝类的白色面具，潜藏在河床中的巨大枯枝状手臂，在珊瑚丛缝隙隐匿的触须。就在自己身下。 　　巨人沉眠于此。 　　恐惧骤临。 　　伴随着那白色面具上的戏谑微笑。 第二百七十七章 枯萎的新生 　　“我早该想到的……”冰冷的潮水中，莱尔如同魔怔一样在黑暗中低语。妮娅的触须紧紧缠绕在他的身上，即使是完全吞没他的视线，莱尔的眼睛依旧注视着他的脚下，那双白骨面具中心的空洞。 　　“即使是我，这个降灵学徒在目睹噩兆之后，也能够学会高等改造，制造一个血肉畸变体。阿诺因，这个疯子，这个崇拜血肉的怪胎，又怎么会满足于简简单单的模仿。” 　　黑暗是它的温床，珊瑚是它的王座。它沉眠于水底，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天。它不完整，却终将完整。 　　深海噩兆，这是血肉派系首席教授阿诺因的禁忌造物。 　　阿诺因，想要创造，一个神。 　　尽管它依旧在沉睡，但莱尔已经从启示中看到了未来。它，终将称为祂。 　　仅仅是沉眠，起伏的呼吸声已经产生了漩涡和暗流。何等宏大的生命，才能以这种邪恶污秽的型式存在。就像一扇地狱之门在面前矗立，莱尔只能惊慌地在丧钟来回摆动下，看到噩兆化为现实。 　　不，还可以补救。 　　莱尔扯下了脸上妮娅的触须，他的眼球带上了血丝，思维以一种不正常的状态开始了思考。 　　“你说过的，阿诺因教授，我们可以扭曲残害这片水域的一切。当然，也该包括它……” 　　“是的，本应如此……” 　　“是的，这是正常作业……”莱尔僵硬地活动冰凉的双腿，朝着下方的黑色触须游去。 　　宽大扁平的触须尖端就有正常虎鲨的大小，此时这些危险的东西正和它的主人一起沉眠。几乎不设防的暴露姿态让莱尔心生欢喜，没有在乎妮娅拍打自己的手臂，莱尔的手中展开阿诺因教导的红色咒术。 　　莱尔把它取名为血肉解放。经过自己对血肉的研习以及许久的尝试，结合二锁天赋的能力，莱尔制造出了针对血肉的咒术。它的咒文需要接触才能发动，但作用也可怕得多。 　　水，是生命之源。解放血肉，让它们回到生命的初始形态。 　　最开始，就像脱衣服一样，你的皮肤肌肉会一块块脱落，你并不会感觉痛苦，因为神经感知也没有逃过腐败的命运。 　　接着，就像下雨。红色的雨水在你的骸骨缝隙流淌，雨后，你的洁白骨骼光亮如新。除此之外，哪有什么除此之外，你除了骨头，什么都不会留下。 　　而现在，莱尔将咒文施加到了没有苏醒的深海噩兆上。 　　最开始，这是有效的，溃烂的血肉在海水中飘洒成黑色碎末，就如同莱尔心中逐渐消失的阴霾一样。在已经抹除干净正在溃烂的触须中，在那飘洒碎屑的断层上，就像神明的玩笑，血肉重新生成，血肉在翻卷，在重塑。完整的血肉嘲笑着莱尔，他的偏执和小聪明，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是多么滑稽可笑。 　　阿诺因是降灵学高等教授，是血肉派降灵大师。他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杰作遭一个在他看来下等的学生糟蹋。除非，他的杰作，无法被糟蹋。 　　超速再生，狂暴愈合，正是血肉最擅长的事。 　　计划败露的莱尔，没有受到深海噩兆巨人的任何反击。 　　这不是宽容，而是无视。是现实之上的神明和命运对无力下等存在的讥讽和嘲弄。 　　莱尔恢复了冷静，疯狂无法奏效之后的悲哀的冷静。 　　他终于注意到了妮娅的触须以及美杜莎的缠绕，她们依旧在自己的脑海中呼喊自己的名字。 　　“没事了，妮娅，美杜莎。”带着燃尽之后的疲惫，莱尔轻声念叨着。 　　“妮娅可以做到哦。”妮娅的声音重新将莱尔的心提起，她学着莱尔曾经的样子摸着他的脑袋。“妮娅可以让这个大家伙，死去。” 　　妮娅从莱尔的身后爬到正面，胸膛中心的巨大黄色眼球注视着莱尔的正脸。 　　“莱尔一定要把这个大家伙杀死吗？” 　　感受到了妮娅眼睛里的严肃，莱尔只是凝重地点了点头。这不仅仅是我梦中的噩兆，这是灾难，是恐惧的开端，需要被阻止。 　　“这样啊……”妮娅咬着自己的触须，点了点脑袋，下定了决心。身下的格栅状触手裙，一条作为裙骨的触须脱离了繁密的触须，被妮娅咬断。那个断口，并没有很快愈合，就像人类正常流血的伤口一样。中心的大黄眼睛微眯着，黑色眼睑如同颤抖一样闪烁，就像是在忍受痛苦一样。 　　一段带血的肉块被放在了莱尔手中。 　　“这是妮娅的肉，很重要很重要的肉哦。如果用这个做材料释放法术，会有可怕的效果，邪神也无法忤逆的奇迹之力！” 　　莱尔将妮娅搂在了怀里，“谢谢你，妮娅。” 　　“嘿嘿嘿嘿。”用触须在莱尔脑袋上拍了拍，妮娅的触须在莱尔脖子上旋转一圈，重新钻进了阴影里。 　　深黑色的肉块，边缘带着玫瑰红的血液，断面上是漂亮的肌肉组织，是让医生看着就能感觉幸福的健康身体呢。 　　莱尔轻抚妮娅的触肢，红色的法术在其上闪烁。 　　血肉解放。 　　脱落，破败。妮娅原本的血肉部分就像脱色的花瓣一样飘落，在水中画出属于它的脉络，紧贴在深海噩兆的触须上。 　　腐败在伟大的身上生长，就像攻击大象的蚁群，那种灿烂的血色在表面蔓延，如同火焰一样，点燃了整片珊瑚礁。 　　水底艳丽色彩传播到上层，那些还在钻研的巫妖也好奇地潜入水底，当然包括急速下潜的阿诺因。 　　这一切，都和莱尔没有关系，因为在光亮出现的那一刻，他已经上浮到了巫妖的集体中。装作一脸无辜地和同伴看热闹。 　　最终，这堂课程不了了之，所有人都被阿诺因轰了出去。 　　“真是莫名其妙，好不容易正常学点东西，就这么被轰出来了。” 　　路上，死灵手办社的成员正在交流着这场意外。 　　“阿诺因教授似乎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教育者。我认为他不应该得到教授的职位，也许他应该潜心做研究。” 　　“疫医老大，你的看法呢，血肉转换的收获如何？” 　　莱尔轻松地回答，“还不错，阿诺因先生确实有些真才实学，但愿这次意外不会打击到他。” 　　孤身一人呆在水中，阿诺因被深海巨人表面的色彩照得通红。 　　他并不像之前那么慌乱，虽然身体依旧在水中轻微颤抖。 　　水波吞没了他的声音，没有人听到他的低语。 　　一道激流从水底涌来，就像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阿诺因的身躯，将其拖入深渊的幽暗。 　　激流的表面流动着华彩，就像一支被彻底点燃的火炬。 第二百七十八章 威廉的礼物 　　彷徨之城。 　　暗三区。 　　魅魔安娜甩动着手中的铭牌，刚刚完成了这个月铭牌的登记。 　　手中这个被称为身份牌的证明，是由彷徨之城的管理者秘枢议会发放的，作为彷徨之城合法公民的标志。 　　这个小小的魔法铁片会记录持有者的身份信息，还有他的违法记录，以此来鉴别是否为优秀公民。 　　这种制度在秩序侧推行顺利，在混乱侧，第一个月就有一千多居民被拉黑了。肆意妄为的混乱人士虽然不会触犯那些严重的戒律，但小毛病就没断过。 　　这种常态让执法者头疼之后，那些高智商的法师也想到了新的点子。 　　洗白。 　　混乱侧的居民，可以花费相对应的金钱来取消自己的违法行为。这种符合地方风情的行为受到了多数人的欢迎。恶魔可以继续冒充明面上的好人，管理者也多了一份收入。 　　混乱侧洗白的地方在暗三区的罪业城的邪魂煤矿公司二层角落，一个二十平米不到的小隔间。 　　供整个混乱侧洗白的地方，只有这狭小的位置。足以见得那些人士对于这些好好市民证多么不屑。 　　比如黑渊魔族，有些人在战斗之前，会互亮铭牌，听着铭牌中回放的斗殴破坏违法记录，就像展示战士的伤痕一样。 　　这是两个魔族的第一次战斗，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就不打架了，只是这样之后，胜利会更爽。 　　安娜是洗白区的常客，这个月，她的违法记录有一百二十三项欺诈记录，还好魅惑行为被认定为魅魔种族的本能，否则自己还要多花一笔。 　　每个月，洗白工作都会花费自己大量的酬劳，但是，这很有必要。 　　因为一个优秀的彷徨之城公民，无论种族，都会得到管理者秘枢议会的保护，保护自己的平民免收其他势力的欺压。彷徨之城的法律，会保护着这对魅魔姐弟。 　　以往这种工作都是糖果来做的。 　　安娜无趣地走在罪业城的大街上，周围碍眼的目光就像苍蝇一样在自己身体上扫视。 　　“最近魔族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全都在讨论那个大玩具。” 　　脊骨之轮，最近从魔族口中出现最频繁的字眼，它出现的句式中总是夹带着伤亡，断胳膊断腿的伤亡，就和魔族彼此斗殴的结果一样，但发生频率翻了两倍。 　　“到底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人才会发明这种杀人玩具？” 　　伸了个懒腰，将丰满的曲线展现在大街上，周围的喘息声就像遭遇了狼群。 　　“没有人上钩呢。” 　　安娜对自己的同类魔族不感兴趣，他们要么是精明的老狗，要么是脑子里塞满肌肉的不能沟通的狗。 　　“还是其他种族更有趣一点。” 　　安娜回想起了之前洗白的那条记录，恐吓、欺凌幼年魔族。 　　她的贝齿轻咬，发出咯吱的声音。 　　“该死的扫地的。” 　　血腥玫瑰酒吧，二层。 　　碧翠丝带着酒气，胸口的宝石展现出皎月般洁白的光芒，让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士更显尊贵。 　　碧翠丝眼角的柔顺睫毛眨动一下，看着出现在自己窗台上的人影。 　　“你来干什么？” 　　黑色的触须扒着窗台，莱尔从窗台上落下。 　　“我来见我的魔族客户，顺便来你的酒吧看看威廉过得怎么样了。” 　　碧翠丝看着莱尔，眼神里意外占了大多数。 　　“你和魔族在做交易？” 　　“是的，脊骨之轮，现在正在扩展多种族的生意。” 　　“你放在我家草地上用来逗狗的那个轮子？” 　　“嗯，能够成为柴柴玩具的轮子，也不是一般的轮子。” 　　碧翠丝看见朝自己涌来的黑色触须，将一瓶威士忌丢了进去。 　　“嘿，妮娅还不能喝酒！”莱尔扑进了触手群里。莱尔被触须打翻在地，胜利者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 　　“妮娅可以喝！”妮娅抓着已经见底的酒瓶，在莱尔面前晃了晃。 　　碧翠丝看着毫无形象的趴在自己地板上的人，“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妮娅可是不会喝醉的。”简单的吐槽之后，碧翠丝指出了她关心的重点。 　　“你为什么不走正门，翻窗户？” 　　莱尔盯着妮娅胸膛中的大眼睛，看看有没有不良反应。 　　“我接受阿里安娜的建议，不踏入血腥玫瑰酒吧。” 　　碧翠丝用右手将自己的脑袋撑着，手肘顶着桌面。 　　“所以，你就翻窗户直接来见酒吧老板娘了？” 　　“你是碧翠丝，阿里安娜的妹妹，她不会介意的。” 　　碧翠丝血红的眼睛里，眼瞳微缩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清明。 　　“不需要你提醒，你这个偷走我姐姐的混蛋。”碧翠丝将自己柔软的身体埋进沙发里，随意地摆了摆手臂。 　　“我记得，威廉好像在你这当清洁工……” 　　“我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拜他所赐，血腥玫瑰的声望提升了一大截，三阶法师当清洁工……” 　　“威廉三阶了？”莱尔猜测威廉来这大概有什么不良目的，但是，你带着不良目的，扫地都能晋升的吗！ 　　碧翠丝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依靠在沙发里。 　　“是的，一天晚上，酒吧里出了点事情，他暴露了实力，完全替代了保安的工作。有醉酒的客人对我的女孩进行骚扰，你的朋友展现了他的绅士风度。” 　　这是英雄救美的标准剧情啊，不过，对这些见惯了男性嘴脸的女士们到底受不受用呢。 　　莱尔看着下方的酒吧，想在杂乱的人群中找到威廉熟悉的身影。 　　“他出去了，和糖果一起。” 　　碧翠丝的声音从莱尔身后传来，他睁大眼睛，看着一脸坏笑的碧翠丝。 　　“和谁？” 　　“糖·果。” 　　威廉，你的魔族奴隶契约还没有放弃吗。 　　彷徨之城的街道上，一对身影正在移动，高瘦的身影穿着一身整洁的服务生工作服。 　　娇小一点的，棕褐色的头发在鬓角编出发带，白皙的脸颊透出苹果一样的酡红，细长的睫毛像水帘，遮挡住那双眼睛里的魅惑。 　　带着几个补丁的干净素裙没有覆盖膝盖，穿着白色丝袜的纤细双腿就像是两段藕尖。没有多余的装饰，脸上夹杂着羞怯和开心的笑容足以融化每一个老父亲的心。 　　这就让身边的那个人更加不自在了。 　　“糖果，我记得，你答应我的时候，说的是正常装扮出门。”威利姆感受到充满敌意的视线在自己身体上刮擦，就像磨刀一样。 　　该死的，这是男生啊！自己好委屈。 　　糖果抬起脑袋，抬头望着威廉，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嗔怪。 　　“威廉先生，这就是我的正常装扮，这是姐姐给我打扮的。” 　　“该死的没良心魅魔。” 　　糖果拍了拍威廉的手臂，稚嫩脸庞上严肃的五官让他像一个可爱的小大人。 　　“威廉先生，当时可是你提出的请求，请求我帮你挑选女生喜欢的礼物，我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和我一同出行的心理准备了。” 　　威廉脑海中幻想出了她的笑容，咬了咬牙。 　　“拜托你了，糖果。”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两份礼物 　　糖果带着威廉来到中心区的商店街，这里是秩序最好的商业中心，周边店铺上悬挂的饰品，就像繁星一样，迷乱了威廉的眼睛。 　　糖果在观赏那些闪亮的物件，随意地提起话题。 　　“是那个叫法尼拉的精灵女孩？” 　　“嗯，送什么礼物女生才会开心呢？”威廉没有惊讶糖果知道法尼拉的名字。自己已经在血腥玫瑰呆了一周左右，除了平常的工作和魔法练习，自己都在和酒吧的精灵侍女贝蒂讨论法尼拉的事。彷徨之城的精灵数量不多，精灵天性的温和让他们彼此会保持联系。 　　听到了威廉的话，糖果转动脑袋回头看着他。在羊毛一样柔软的头发里，那双温顺的眼睛带着几分怨念，随后被那双玛瑙石一样的眼睛流露的纯真净化了。糖果舒了口气，继续迈步前进。 　　“威廉，精灵的寿命可是很漫长的，说不定，法尼拉已经有几百岁了，那是你奶奶都到不了的年纪。” 　　“二百四十六岁。两百岁的精灵进入成熟期，所以换算成人类寿命，法尼拉和我差不多大，更何况，和异种族的感情，本来就不能用年龄来衡量。糖果，身为魅魔的你，肯定也很大吧。” 　　面对威廉的猜测，糖果生气了，鼓着腮帮子，伸出一条手臂敲了下威廉的肩膀，表示自己小小的不满。“我才没有很老，我今年十六岁，姐姐也是在前年才成年的，她才二十三岁，人类的寿命哦。” 　　“那女人才二十三岁？我记得魅魔也是长生种啊。” 　　“但是魅魔的成熟期是和实力有关的，一千年的寿命，除了幼年期，其他时间，魅魔都是成熟期，安娜姐姐是不会变老的，但是她可以改变自己身体的年龄阶段，不过那是用来捕猎的技能啦。” 　　新的知识又增加了，魅魔只要进入成熟期就是危险生物。 　　威廉在心里如是说到。 　　“糖果，你称呼你的姐姐为安娜，那你知道安娜的真名吗？” 　　糖果皱了皱眉头，面露纠结。 　　“威廉先生，魔族的真名，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哦。如果你想知道姐姐的真名，那就请你自己去问她。” 　　“我就是问不到啊，安娜那家伙看到我就和一只母豹子一样。” 　　“那一定是威廉先生说话的方式不对，语气和态度，也是很重要的。” 　　威廉挠了挠脑袋。“这么麻烦。” 　　糖果的眼睛里带着小星星。“重要的事情当然很困难，但我相信威廉先生一定会成功的，毕竟是威廉先生。” 　　“那算了，麻烦的事情还是不要沾染的好。”威廉转移视线，看到了挂在旁边货摊上的一个绿叶形状坠饰的项链。 　　“糖果，这个，法尼拉会喜欢吗？” 　　糖果的脸颊又鼓成了皮球的样子，但是善良的他还是走过去，认真拿着吊坠端详。 　　“这个的质地是宝石，不是精灵族喜爱的玉石，而且做工太粗略了，对审美有一定执念的精灵，这个可能很难及格。” 　　威廉听着糖果的解释，感觉挺有道理，放下坠饰继续前进。 　　“糖果对精灵族也很了解啊。” 　　“因为血腥玫瑰有饮品是精灵族供应的，我们和精灵族也有一些节假日的活动合作，和他们接触多了，也算有一点了解吧。” 　　“这真是太好了，本来没有邀请到贝蒂女士陪同，我已经有点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糖果也这么可靠。” 　　“让贝蒂姐姐做礼物参考的话，不是一个好选择哦。因为贝蒂姐姐的习惯，是估价。她会选择更加高价值的东西，而不是心意。贝蒂姐姐是一个比较奇怪的精灵呢。” 　　接下来的挑选不外乎是两人的你问我答，不过也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糖果，这个怎么样？” 　　“不太好，精灵不太喜欢棱角分明的东西，并且佩戴身上也不太方便。不过姐姐倒是很喜欢这个。” 　　“糖果，那这个呢？” 　　“颜色，白色或者绿色最佳，黑色你很难在精灵身上看到。不过姐姐喜欢黑色和金属色。” 　　“这个？” 　　“威廉先生，最好不要选择一些叶片形状的饰品，它会体现你对于精灵族的刻板印象，每一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我建议你选一些特别一点的。这种……嗯……这种姐姐也不会喜欢。” 　　一段时间的问询，威廉知道了怎样选择适合女生的礼物，还诡异地了解了魅魔安娜的个人喜好，对比之后…… 　　“糖果，你姐姐果然是个怪胎女孩啊。” 　　“安娜姐姐是有着特殊气质的值得珍惜的女孩！”非常不满意威廉的评论，但是糖果还是没有拿手中的坠子撒气，而是轻柔地放回原处，因为没付钱。 　　“嘛，不过我找到了心仪的礼物了。” 　　威廉挑中了一个白色的玉石手镯，符合精灵的审美，内圈或者据说是幸运的咒文。骗鬼呢，我三阶法师都不知道人类曾经有过这种咒文。不过，威廉自己倒是可以加工一下铭文，顺便去找某个命运之子开下光。 　　“谢谢你，糖果。” 　　威廉对于此行，感到心满意足。 　　糖果看着他露出微笑。 　　“姐姐还没有礼物。” 　　威廉看着糖果眯眼的笑容，感觉有点奇怪。 　　“你也要给安娜买礼物吗，糖果。” 　　糖果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转移到威廉手中包装好的礼物。 　　“姐姐还没有礼物。” 　　不知怎的，威廉感觉现在的糖果有点危险。 　　“那……那我帮你垫付安娜的礼物钱吧，作为你帮助我挑选的感谢。”威廉掏出自己的皮包。 　　青葱一样的手指出现在了威廉的眼前，指着他的鼻尖。 　　带着危险气息的糖果，声音也变得阴冷。 　　“你来挑选礼物，威廉先生，这是你对于将你安置在血腥玫瑰提供帮助的安娜姐姐的感谢。是你自·发·的的感谢。” 　　威廉感觉自己抓着金币的手指有点潮湿了，打着哈哈。 　　“是的，我自愿的，是应该好好感谢安娜小姐的恩情了。那糖果，礼物我来挑选，安娜小姐不会不高兴吧，如果调错了。” 　　“不会的，姐姐是很温柔的人。” 第二百八十章 女魔头吊坠 　　买好礼物回来的两人，走到血腥玫瑰酒吧的时候，正好看见工作的安娜。 　　一只手拖着一个被扒的只剩下裤衩的醉酒人类壮汉，一脸不满地来到门口，在围观众人的注视下抱怨着。 　　“真是麻烦，长这么大个，还得我亲自处理垃圾。” 　　魅魔安娜伸手掐住壮汉的脖子，丢到站在门口的魔族保安的脚下。 　　“找个最近的垃圾桶塞进去，记得分类到废物里。” 　　颐指气使之后，完成一系列野蛮行径的安娜，对围观的众人露出微笑，做了一个可爱的表情，重新进入接客模式。 　　在魅魔的大范围魅惑下，那些眼冒桃心的路人忘记了刚才的一切。 　　“真是温柔的姐姐，对不对，糖果。”威廉并没有收到魅惑，揶揄着糖果。 　　用魅惑蛊惑人心，掩盖自己的野蛮行径，怎么也算不上温柔吧。 　　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在那个可恶的人身上，魅魔俏脸含煞，原先进入魅惑状态的路人都在这种阴冷的氛围中清醒了过来。 　　魅魔安娜的声音就像夹带着刀子的冷风，脸上带着无视一切的冷漠。 　　“是啊，我真是温柔啊，当初就不应该为了两个奥利乌把你的‘尼禄陛下’还回去，这样，你现在也不会胆敢站立在我的面前。” 　　安娜毫不犹豫地揭开威廉的黑历史，不，她就是威廉的黑历史。 　　威廉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魔法师的精神波动带动了周围的元素，在地面盖上寒霜。 　　就像在魅魔安娜的脖颈上蠕动的黑曜石鳞片一样。 　　“姐姐！现在是工作时间！”糖果抓住了安娜已经被鳞甲覆盖的手臂，那些鳞片在糖果白皙肌肤得碰触下像雪花一样消融。安娜用手指在糖果的脸颊上戳了戳，剑拔弩张地气氛随着她对糖果的捉弄消失了。 　　“不可以打断我的话，糖～果～”将糖果的脸蛋放在手里随意揉搓，安娜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最后轻拍糖果有些红的脸蛋，转身朝酒吧内部走去。 　　“请等一下，姐姐大人。”糖果的声音还带着点口吃，“威廉先生有礼物给你！” 　　咔。 　　安娜的鞋跟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僵硬了一秒，就像展览的雕塑一样慢慢转身。她的漂亮眼睛里带着惊奇和怀疑。 　　“给我的？不是给那个女精灵？这家伙送的？”魅魔怀抱双臂，眼神中的蔑视和某些部位的高傲组合成了一个美艳傲慢的女人。“这个白痴终于疯了吗？” 　　“法尼拉女士有礼物，但姐姐也有礼物，是威廉先生为了报答姐姐的收留。”糖果在胸前攥着拳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试图用一本正经地大眼睛让安娜信服。 　　安娜揉着糖果的脑袋，棕褐色的齐肩发盖住了他的睫毛。 　　“是你指使的吧，不要多管闲事，愚蠢的弟弟。” 　　“唔。” 　　“糖果的话，没有说错。”威廉看着一脸无奈的安娜，看着她的目光重新转移到自己身上。“虽然我们的见面并不愉快，相处也并不愉快。安娜小姐，我非常感谢你能够带我来到血腥玫瑰。虽然是糖果提出的礼物，但好歹也有我的……一点点心意。” 　　无所谓了，不管反应如何，自己无愧于心。就是这样，勇敢面对自己的黑历史，你可以的，威廉！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做好准备的威廉抬头看着安娜，预想中的刻薄刁蛮的词语没有从那张樱桃色的嘴唇吐出，而是威廉想都没有想到的画面。 　　安娜偏移了自己的视线，就像害怕一样，眼睛在威廉脸上停留几秒就会瞬间挪开，一根手指将自己的头发旋转把玩，身体稍微向后退了一小步，有了那种躲在糖果身后的趋势。 　　“反正也是糖果挑选的吧，那就相当于是我弟弟送给姐姐的礼物，快点给我吧。”强装镇定，安娜一脸傲气地伸出右手。 　　只是，她的眼睛是闭着的，面对安娜的威廉能够清楚看到她在颤抖的睫毛。 　　“是威廉先生自己的挑选的哦，我只是给了一点建议。” 　　“啊……他亲自挑选的……哼，他的品味一定不怎么样，我已经不那么期待了。”安娜眼睛半睁，用余光扫了威廉一眼，“快点拿出来吧，属于我的东西。” 　　威廉被这样子的安娜弄得心里怪怪的，母豹子改吃素了？带着别样想法的威廉没有反唇相讥，老实地拿出了自己挑选的礼物。 　　一个吊坠，菱形吊坠边缘伸出四根黑色鳞片，勾勒着红色花纹，中心位置，是一个闭眼的女人头像，一个带着荆棘王冠的魔族美妇，眉宇脸廓，好似花朵与刀枪的结合，美艳中充斥着英气。奇异的是，魔族头像上的韵味，居然和魅魔安娜嗔怒的时候有几分相似。这就是威廉挑选出它的原因，原本用来嘲讽无时无刻不在发脾气的女魔头。但现在，威廉却有点担心她发现自己的本意。 　　威廉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安娜看着那个坠饰，既没有欢喜，也没有不满。平静，就像积雨云出现在她的脸上。 　　“安娜小姐？你……没事吧？” 　　“谢谢，我很喜欢。”魅魔将那个吊坠一把抓在手里，被夺走礼物的威廉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对于那一声面无表情的安娜的感谢，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僵硬气氛将酒吧里传来的欢闹声隔绝到另一个世界，糖果拉住了魅魔的手臂。 　　“姐姐，你认识这个坠子吗？” 　　“不认识，但我认识坠子上面的人。” 　　“她是谁？” 　　“安洁莉娜·战争使者，一个死去的魔族族群女王。很强大的一个女恶魔，是我的偶像。” 　　糖果歪了歪头，“可是我从没有听姐姐说过她的事。” 　　“因为糖果不需要知道啊，她的族群在彷徨之城没有据点，所以糖果不会接触到。” 　　安娜的脸上重新带上笑容，她轻拍糖果的脑袋。 　　“别乱想了，现在是工作时间，快点去干活，服务生。” 　　消失在酒吧门牌的霓虹灯光之前，安娜暂停了一小步。 　　“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你。你还要像呆头鹅一样杵着门口多久？” 　　“威廉。” 　　“好、好的。”带着一副见鬼的表情，威廉走进血腥玫瑰酒吧。 　　酒吧的灯光，一直都是绚烂的淡粉色。 第二百八十一章 威廉的工作 　　血腥玫瑰的夜晚总是定格在欢闹中，舞动的型体，无意义但纯粹的大笑声，酒精和荷尔蒙混杂的空气，想在这里保持清醒可并不容易。 　　糖果去后台换上女仆装开始服务生工作，魅魔安娜带着灿烂远超以往的笑容去掏空客人的钱包。 　　自己也要开始工作了。威廉将鬓发梳到耳后，系紧自己的小马尾，整理工作服上的褶皱，从皮袋里取出自己的魔杖，走到舞厅的中心高台。 　　不远处，竹节虫乐队掐断了之前的演奏，在客人的疑惑中，竹节虫开始由慢到急慢慢敲响鼓点，就像表演开场的前奏。 　　威廉露出微笑，朝乐队领头的青角先生点了点头。 　　是的，这是一场表演，属于威廉的表演。 　　威廉改变了清扫，清扫改变了威廉。 　　在群众或期待或疑惑的注视下，威廉站在了高台上，这个酒吧最显眼的地方。他像一个乐队指挥家一样举起手中的魔杖，开始随着节拍舞动。 　　威廉指挥的不是音乐，而是元素。 　　从水桶中，水流像是活物一样探出脑袋，它们的身体中，清洁剂像是汽水一样冒着泡。一个个微型气旋是舞台上狂欢的舞者，它们在顾客的惊叹中，从他们脚下经过，卷起污物和灰尘。流水组成的蛇群，在彩色灯光下绚烂致命，它们穿梭在酒吧的每个角落。空气中，那些酒精的残留也在移动流水的牵引下，在威廉的的手掌集合。 　　流水蛇身体中的气泡一个个离开水面，从群众中升起，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在魔杖的挥舞下，如同被风玩弄的气球。气泡围绕在威廉身边，在飞升气旋的舞动下连接成一个个圆环。流水汇聚到威廉脚边，它们抬起脑袋，逆流而上，加入空中的涡流。 　　凝固。进入水环的气旋消散，无形的水流变成有形的冰块，寒冷在空中制造白雾。漩涡静止在空中，层叠交叉好似艺术品。 　　咔擦、咔擦，在让人心疼的声音中，那些冰雕破碎，变成飘洒落下的碎片，美好的结局总是不尽人意。 　　魔法，与我同在，就像我天生的肢体，我可以用它塑造美好。 　　怀着信念的威廉脸上露出不可一世的贵族般的傲慢。再次挥舞魔杖，那些跌落的冰块组成一只只飞鸟，冰蓝色的飞鸟在威廉头顶盘旋，鸟雀归巢回到水桶中。 　　灰尘扫清，空气中的刺鼻的气味消失，还带着清凉。竹节虫结束了音乐，观赏者的掌声组成了最后的属于威廉的音乐。 　　威廉微笑着鞠躬，带走了最后一丝赞赏。人们看着那个高台，就像他还在一样，他们被震撼了，原来清洁工也可以这样工作。 　　有些震撼，不会随着次数的增加而失去力量。 　　糖果凑到一脸迷醉的魅魔身旁。 　　“姐姐，施法的威廉先生很帅，是不是？” 　　“是啊……”安娜终于回过了神，看着舞台的眼睛又眨了两三次，脸色在灯光下看不出红晕，她转身看着一脸笑容的糖果，立刻改口，“是……是又怎样！！！” 　　糖果眨着和安娜如出一辙的大眼睛。 　　“姐姐不去追求威廉先生？威廉先生又会去找女精灵的哦。” 　　“不去。”安娜的脑袋耷拉着，两边的弯角都快要抵到糖果的脑袋了，她的微小声音带着心虚，“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又怎样，夺走别人的爱人不是魅魔的正常工作吗？” 　　安娜摇着脑袋，“他不一样。” 　　“姐姐，当作普通人对待就好了。” 　　“不行，我做不到，而且，威廉不会被魅惑。”安娜缩着肩膀，就像一个不合格心虚魅魔。 　　“那姐姐大人去告白啊。” 　　“不要！”安娜的声音突然放大，已经惊扰到了周围重新进入狂欢的客人。她在糖果的耳边，像做贼一样说着。“魅惑失败还能哈哈地说是本能，被拒绝了的话，太丢人了，我是魅魔啊。” 　　“你这种纯情魅魔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姐姐你不是摆平了很多客人了吗？请拿出平时的工作状态！” 　　“怎么可能做得到，魅魔谈恋爱什么的，从来没有听说过。果然这种让我难受的感觉就应该放弃掉！” 　　糖果抓着安娜的手臂，焦急地看着她的眼睛。 　　“妈妈，姐姐，你说过的，妈妈是有爱的魅魔。妈妈有说过什么话没有？” 　　“妈妈……”安娜看着焦急的弟弟，念着这个词，脸上的烦躁也在这一刻消失了，她捧着糖果的脸，看着他光亮的眼睛。“糖果，妈妈说，我有你就够了。”安娜将糖果搂在怀里，学着记忆中那个女人抱她的样子。 　　威廉从后台走了出来，和沿途几个客人微笑着打着招呼。血腥玫瑰的员工非常轻松，在完成每日规定的任务之后，他们也能成为酒吧欢闹的一员。因为自己出色到成为演出的清扫能力，自己现在已经下班了。 　　贝蒂女士还呆在那个熟悉的角落，那是威廉往常和她聊天的位置，谈论关于法尼拉的事。 　　贝蒂女士是一个有着浅灰色短发的精灵，她五官端正，脸上最多出现的是一种不耐烦，不过对威廉，倒是玩味居多。在血腥玫瑰上上星期发生的那次意外之后，这些员工已经接纳了威廉。 　　贝蒂女士的胸前依旧带着那个巨大的被她称为梦精灵装饰品的东西。那像是一条巨大的项链，从脖颈开始，黄金的项链如同蛛网铺盖她的肌肤，黄金的网格将她的胸脯遮挡，在胸口位置，一个巨大的碧玉翡翠在黄金网中。那颗奇异翡翠表面洋溢着流光，威廉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翡翠的表面逸散出魔力。 　　那个东西肯定相当不方便，至少工作状态的贝蒂女士不会穿戴上这么麻烦的东西，不明白她为何要费心戴上，除了最初的那次，威廉每次和她交谈，都会看到那个像是能摄人心魄的翡翠。 　　“晚安，贝蒂女士。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 　　贝蒂脸上带着微笑，“威廉先生的表演一如既往的优秀，相信你的表演一定能够打动法尼拉的心。” 　　“谢谢你的祝福，但愿如此。” 第二百八十二章 英雄救美？ 　　在威廉打算打开话匣子的时候，贝蒂眯着眼睛，看着威廉身侧。或者说，通过观察威廉来做伪装，注视着酒吧中的某一个位置。 　　“他们还在，还在盯着你，威廉。” 　　“我知道，贝蒂女士。” 　　那是坐在客座上的两个身披深紫色长袍的男人，宽大的兜帽上绣有秘法之眼的标志，魔法的阴影将面容完全伪装。伪装自身在光影区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在胆大的无法者也不会把自己伪装成这座移动城邦的主人的样子。他们来自秘枢议会，是这座城市的执法者。在光暗区这种灰色地带，秘法师通常不会长期停留，这一片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方，他们清楚这里的居民有多么不待见自己。更何况他们酒杯中的液面没有一点改变，如人群中醒目的异类。 　　“他们好像盯上我了？我的偷渡身份暴露了？”威廉想起来上一次自己曾经拿过魔族伪装的证件给他们检测。 　　“那不是什么大事，威廉，一个偷渡的罪名和那些舞动的人身上背负的罪名相比，就像尘埃一样。”贝蒂转动着眼睛。“如果你身上没有其他得罪他们的地方，那大概，就只有你的魔法了。” 　　威廉松了口气，“管他呢，坏事好事，日子照常度过，我曾经在马戏团学到的。” 　　贝蒂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就像从树叶间透过的晨光。“追求法尼拉也是你的生活吗？” 　　“是的，我生活重要的一部分。”也可能变成我的未来，威廉本想说出下一句话，但脑海中回闪出一脸怒容的安娜，声音停留在唇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贝蒂听到威廉的回复，身体不自然地抖了抖，她的两手交叠在腿上，一只稳健的手掌压着颤抖的另一只手掌。 　　“贝蒂小姐，你没事吧？”威廉察觉到了贝蒂的异常，伸出一条手臂示意没事。但是，她的另一条手臂却趁此机会飞速上移，捂住了她自己的脸。 　　这是贝蒂女士时常出现的坏习惯，交谈的时候，身体偶尔会不协调，说是小时候留下的毛病。威廉心想，贝蒂小姐一定很辛苦吧，平时还要伪装成正常的样子，没有一点迹象，一定暗地里练习了很久。 　　“我没事，请继续，威廉先生，你今天又想知道哪些法尼拉的信息，我是她的族人，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的。” 　　威廉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个白玉手镯。 　　“我给法尼拉准备了礼物，还没有做好，我打算用铭文在手镯内壁雕刻意为幸运的咒文，将这个送给她，你帮我看看，贝蒂，她会喜欢这个吗？” 　　贝蒂接过了那个手镯，在她羞涩和揶揄的眼神切换中，她的声音带着欢喜，还有不容易察觉的颤音。 　　“你调查过精灵的喜好了吗？威廉。” 　　“是的，我邀请了糖果与我同行，他是一个可靠的朋友。” 　　“很真诚的礼物，威廉。每一个精灵都会喜欢这样的礼物，法尼拉也会如此。” 　　“那真是太好了，我会在下一次见面时当面送给她。” 　　威廉脸上露出由衷的欣喜，贝蒂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威廉，我不是很明白，据你所说，你和法尼拉只是同行过一段短暂的旅途，你为什么，会喜欢……会喜欢这个有着一面之缘的精灵？” 　　“确切来说，是见过两次。第一次见面，只是一种惊艳的感觉，就像黑暗中看到月光一样。她给了我相当深刻的印象，虽然因为特殊原因，我对她抱有一种担忧和恐慌的感觉。” 　　“也许那种异于常人的羞耻也是我心里感情发酵的基础。” 　　“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哈姆雷特，一起经历一场冒险。” 　　“说是冒险，其实我的参与程度并不高，也只是朦胧一觉后醒来。” 　　“所以，那个夜晚也许是我的旅途的唯一收获。” 　　“我和法尼拉在这次旅途中曾经住宿过同一家旅店。那是在深夜，我因为担心之后即将遭遇的东西失眠，在旅店的走廊上遇到了她。当时她弹奏一把竖琴，在窗台上，月光下。她和我说，她在悼念那些苦难的灵魂。” 　　“我和法尼拉，这个我眼中特殊的精灵女孩谈论了一阵子，她身上，有些东西能和我形成共鸣，一些奇怪的部分。”回忆着一些美好，威廉眼神放空，嘴角挂上了笑容。“你可能不知道，法尼拉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虽然是在长辈隐藏许可下，独身一人来到了彷徨之城。而我，我是一个叛逆的家伙。” 　　威廉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秀美的眉毛变成了八字。 　　“法尼拉，也是一个叛逆的家伙，至少，正常精灵也不会因为仙人跳被抓。”贝蒂吐槽着。 　　“哈哈哈，是的，这也是她的闪光点，至少在我的眼中。” 　　贝蒂看着威廉。 　　“那你为什么不去告白？” 　　“我会去的。” 　　“什么时候？” 　　“在我认为合适的时候。” 　　“……”贝蒂一脸无语地看着威廉，“你喜欢她，对吗？威廉。” 　　“我想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因为我太喜欢她，不希望被她拒绝，所以不敢说。” 　　贝蒂抚摸着胸口的翡翠。 　　“就是你们这些有心没胆的人啊，让周围这些关注你们的人，看着很着急。而且，我也会很困扰的。” 　　“什么？” 　　“没什么。”贝蒂像是命令一样提出建议。“威廉，如果法尼拉接受了你的礼物，那你就接着机会告白吧，一定会被接受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聊天告一段落。 　　“我还要说几次！你认错人了！” 　　安娜的声音将威廉的美梦拉了回来，实际上她的尖叫声已经吸引了在场人的视线。 　　一个头上披改着破碎兜帽的健壮身影抓住了她纤弱的手臂，从黑布缝隙露出的，是两根凸起的尖角，是魔族。 　　这种酒后骚扰的现象，在血腥玫瑰也时有发生，就像上上周骚扰糖果的醉酒顾客，威廉把他冻成了冰雕。 　　威廉掏出了魔杖，这一次，他会更狠。 　　贝蒂看着威廉稳定但又快速的步伐，眼神中流淌着明亮的翡翠色。 　　“人类的感情就像花丛下纠缠的根茎一样，法尼拉。” 第二百八十三章 特供饮品 　　面对酒吧中的骚动，骚动的引发者完全无动于衷，结实的臂膀牢牢抓住魅魔的手臂，任凭安娜做出疼痛的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位先生，你真的找错人了，我只是一只魅魔而已。”完全没有往日娇蛮的样子，此时的安娜简直和糖果一模一样。 　　周围的人群蠢蠢欲动，但并没有哪个人走上前来劝阻。 　　黑色兜帽里，低沉的嗓音正如他健壮的身躯一样厚重。 　　“我只是在执行命令，殿下，你该回家了。”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殿下！”魅魔安娜徒劳地挥动手臂，但那只手就如同铁箍一样。 　　魔族指着佩戴在安娜胸口的吊坠。 　　“安洁莉娜·战争使者女王的徽记，战争魔族王族的身份象征。” 　　“你误会了，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而已，我不知道这是那么珍贵的东西，我还给你，总行了吧。” 　　“多说无益，殿下，你该回家了，王在等着你。” 　　魔族渐渐发力，就像一座开始挪动的山岳，朝着门外走去，拖动着挣扎的安娜。 　　“她正在困扰，能请你松手吗？混蛋。” 　　威廉的手掌抓住了魔族，那感觉就像抓住了一只铁棍。 　　魔族俯视威廉，对他瘦小的身体摇了摇头。 　　“多管闲事。” 　　威廉被打飞了，甩进了吧台中，玻璃清脆的破碎和液体飞溅，场面一下子陷入混乱。 　　威廉原本做好了准备，他预料到了会承受攻击。但是，他猜错了一个东西。带着烦躁的斥骂也好，击中自己脸颊的拳头也好，全都来自魅魔安娜。从未设想这一步的威廉，在愣神中被击飞了过去。 　　魔族原本被威廉抓握的手腕位置，利刃般竖起的倒刺鳞片重新抚平，他看着威廉的位置。 　　“就像殿下说的那样，不要插手魔族的事，人类。”没有在意这个插曲，魔族继续朝门外走去。 　　委屈和困惑扭曲成屈辱和暴怒，服装被鲜红酒液沾染的威廉从吧台后站了起来。他不明白安娜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现在不需要理由，那个指责的声音已经像针插在了自己的心上。 　　魔法、元素，就是我的怒火。 　　“多管闲事……呵呵……这闲事……我管定了！” 　　三阶能力，混乱创造。 　　岩石如同软泥一样流动，寒冰和火焰在威廉掌心一同燃烧，紊乱的元素气息搅动着所有魔法生物心中的不安，狂躁的元素在宣泄威廉心中的怒火。 　　两个巨大的元素生物站立在威廉身前，在飞沙走石头的风暴元素的聒噪中，威廉的声音带着戾气。“每一个血腥玫瑰员工，都有着维护酒吧秩序的责任，我当然可以这么做。” 　　熔岩猎犬口吐雷霆，朝着魔族发出怒吼。 　　威廉忘记了彷徨之城的规则，他现在只想给那个倨傲的魔族一拳。 　　魔族松开了抓着安娜的手臂。 　　“虫子，总是叫声最大的那个。”魔族的全身，黑色鳞甲如同活动的钢铁慢慢将浅灰色皮肤包裹。“面对不可对抗的敌人，你要学会低下你的脑袋，幼犬。” 　　“如果你的父母没有教导你，我会顺便代劳一下。” 　　已经变成一个钢铁怪物的魔族活动手腕，每一声步伐就像一声战鼓。他慢慢走向威廉，身上的气势也骤然间变得阴森可怖。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突兀，清亮的声音出现在酒吧里。威廉的元素造物在一瞬间破碎成沙，回到自己该在的位置。战争魔族的气息也消失了，砰的一声，已经化身钢铁的恶魔跪倒在地。 　　身着紫色的长袍，兜帽上的秘法之眼熠熠生辉。执法者软躺在客座的沙发上，隐藏的面容阴沉，随意的话语随着他展现的力量在众人耳畔变得凝重。 　　“我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魔族。所以，我让你身体力行。毕竟，实践有助于教学，这是我们法师的习惯。希望你不要介意，你说过的，看到比自己强的，请下跪，对吧，温特。”那个大剌剌的施法者看着身边的同伴。 　　“我记得他说的好像没有这么过分，长官。” 　　战争魔族艰难地抬起脑袋，他看着施法者。 　　“你在挑衅战争魔族……” 　　“哈？？彷徨之城你家开的？我们秘枢议会就不要面子了？你们战争魔族这么双标的吗？还好在这里定居的黑渊魔族和罪业魔族……”施法者挺起身板，看着跪倒在地的魔族，“我最近研究失败，心情不好，所以接下来的话，不会说第二遍。” 　　“彷徨之城，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尤其是对你们这些混乱还不登记的混蛋，我们不欢迎，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施法者打了一个响指，一个火红的传送门在魔族身边打开，“你看我多好，传送门都给你打开了，对面是你的地狱老家，废话说完就给我滚。” 　　魔族站了起来，沉默之后，他看着安娜。 　　“王，会来找你的，殿下。”魔族走进了传送门。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无论在任何种族，力量总是绝对的王者。那些臣民，面对王者，需要小心谨慎，在伟大的脸色下行事，就像现在这样。 　　“嘿，金发小子。”施法者看着威廉。“你是这里的工作者吧。” 　　惩罚要来了吗？威廉小心地保持着自己，尽力低微。 　　“我是这里的清洁工，施法者大人。” 　　“好，那你给我调杯酒出来。” 　　“？？？？”你是不是有病？清洁工调酒？威廉在心里MMP，表面笑眯眯，“先生，我是清洁工，我不会调酒。” 　　“你们酒吧员工不是会多管闲事吗？执法的事都干了，调酒这点小事都做不多，给我调杯酒出来，随便哪一杯。” 　　稳重的调酒师伸出了援手。“施法者大人，威廉真的不会调酒。我来吧，我保证让您满意。” 　　“不，就让这小子来。”王者下达了他的指令，所有人都要执行。 　　不得已，威廉只能在幸存的吧台中翻找酒水。 　　尽量找瓶好喝的吧。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威廉根本对调酒一窍不通，这个找好酒的目标最后变成了找好看的。很快，威廉就在橱柜里找到了一瓶彩色的美丽液体。越好看越美味，大概是这样吧。 　　“威廉，那是……” 　　“让他自己来！”施法者再次打断了酒保的提示，他命令着威廉，“就用你手中的那一瓶。” 　　不得已，威廉开始了调酒，元素的魔力影响着晃荡的调酒瓶，那种彩色的液体在魔力作用下出现了分层，倒在酒杯中，就像彩虹一样。卖相居然还不错。 　　威廉端着酒杯，递到了施法者面前。 　　施法者看着威廉的脸。 　　“小子，你的名字是什么，真名。” 　　“威廉·道尔吉特。” 　　“……不错的名字。”没多言语，施法者端起了酒杯，“看上去味道不错，干得不错，威廉。”一饮而下。 　　咔擦，空置的酒杯被施法者捏碎，他的身躯开始颤抖，他揪住自己的胃，强忍着颤音。威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施法者现在肯定是龇牙咧嘴。 　　施法者看着一脸郁闷的调酒师，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威廉选中的那个酒瓶，里面装的是什么？” 　　调酒师捂着自己的脑袋，不知怎么面对痛苦的施法者。 　　“那是彩虹软泥怪的粘液，大人，是软泥怪的呕吐物。是针对少数种族的特供饮品。” 第二百八十四章 坑爹的遗传 　　沉静，真如同滋生的绝望一样。威廉仿切身感觉到了面前这个强大男人身上滋生的绝望。 　　“你小子，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居然拿出这种东西！”身边陪同的施法者不出意外地喝斥着做错事的威廉。 　　不是你丫自己选择的恶果吗，心里如此想。但是形势比人强，威廉刚准备赔笑道歉，那个正在回味恶果的男人居然意外地放下了纠缠，他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没事的，温特，年轻人嘛，冒冒失失也正常，别像一个斤斤计较的老头子。” 　　看着和颜悦色的长官，名为温特的施法者愣了愣神，下意识地答应，但脑海中还停留在惊奇之中。 　　强大施法者看着威廉，接过调酒师赔礼的酒水洗刷口腔的异味。 　　“印象深刻的见面，威廉，我想我记住你了。我就开门见山了，威廉·道尔吉特。我看你挺有天赋的，魔法上面，要不要加入人类最大的法师族群，秘枢议会。我们会培养你的天赋，让你真正看清自己的道路。当然，你脚下的这座城市，彷徨之城，也会成为你的管辖范围。没有人，敢在这里说你多管闲事。” 　　威廉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巴，这不是惩罚，这是机遇吧。虽然威廉总是以自己的魔法天赋自得，但他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小菜鸡而已，现在，雏鹰起飞？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威廉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 　　“你……大人……你想要收我为徒吗？”威廉颤抖着说话，这是自己的人生追求。 　　“不是，我不会收你为徒。你的天赋是元素法术，而我的是传送法术，我不能教导你，但是，我会给你引荐一位老师，一位真正能调教你强大天赋的老师。” 　　“加入吧，威廉，这个世界的隐秘智慧在呼唤着你。” 　　不，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常年在外的摸爬滚打让威廉深刻明白这个道理。他本想说不的，但是自己又忍不下心拒绝这份诱惑，它太诱人了。 　　就在威廉犹豫之际，一个声音做出了回答。 　　“他答应了，大人。” 　　安娜站在威廉身后，抓着威廉的胳膊，“有什么契约需要签订吗？他只是口是心非而已，会很快做好的。” 　　“承诺就好了。”施法者看着站在威廉身边的魅魔，兜帽的阴暗在两者之间流转。 　　随着安娜的靠近，那股时常闻到的少女体香也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但现在，这股享受只是让自己感到烦躁。 　　威廉甩开安娜的手臂，看着魅魔。 　　“你在做什么？安娜？” 　　“做你该做的事，让你抓住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你不会为此抱憾终生。” 　　“你凭什么干涉我的选择，难道我的选择都需要你的认可，你以为你是谁？”威廉一反常态地吼叫着，就像暴怒的野兽。 　　安娜也被威廉的异常状态惹火了，她像一只雌狮，和威廉对吼。 　　“这是为了你好，毕竟你除了魔法一无是处！我什么都不是，但是你应该这么做！为了你自己！” 　　“不！荒谬！不可理喻！为了我好？难道刚才你打在我脸上的拳头也是为了我好！多管闲事也是为了我好！” 　　安娜双手环胸，“确实如此，为了你我都好！” 　　“你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你这个女魔头！” 　　“当然，我是魅魔，我不讲道理，随性而为！但我不像你，白痴！我不会犹豫，我会抓住身边的每一个机会！你不要忘了，成为秘法师，这座城邦就是你的家园，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即使是你的法尼拉所在的光五区，也会对你畅通无阻！” 　　法尼拉，这个在自己念叨出来甜美的名字，从安娜的嘴中念出，只是让威廉怒气更盛。 　　“这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 　　“是吗？你这蠢货就继续在这犹豫好了！后会无期。”说罢，安娜气愤地夺门而出。 　　施法者看着面前像是烈焰炸弹一样的威廉，手臂抬起，又放下。 　　“威廉，你不追出去吗？她走了。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追上去是个好选择……你加入秘枢议会的事，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不急。” 　　“这不关你的事，先生！”关你屁事！暴怒的威廉总算委婉了一回。 　　“小子，你什么态度！”施法者温特再次斥责他对自己长官的无礼。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施法者不出意外地再次安抚了自己的同伴。 　　“放轻松，没事的。年轻人嘛，火气旺盛，尤其是在恋爱的时候，可以理解。” 　　这家伙是泥捏的吗？ 　　调酒师的老人，卡坤先生拍着威廉的肩膀，“威廉，施法者大人的话，确实没错，去追安娜吧，我们会把酒吧打理好的。” 　　“谢谢你，卡坤先生。”道谢之后，威廉也离开了。 　　施法者重新恢复了威严。 　　“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施法者带着温特走出了酒吧。 　　“温特，你去忙你的吧。” 　　“遵命，城主大人。” 　　施法者的名字叫卡洛斯·道尔吉特，彷徨之城的主人。自己的属下走后，他在自己的城池里，像做贼一样躲到阴暗角落里，拿出了怀里的冰蓝宝石。随着魔力的闪烁，一个温和睿智的声音从宝石内传出。 　　“卡洛斯，我的孩子，不要在我研究的时候打扰我。” 　　“父亲！我找到那小子了，在彷徨之城！” 　　宝石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魔法操作产生的嗡鸣声再次响起，显然那一边并没有按他的说法停下研究。 　　“卡洛斯，你每一次都说找到了威廉，只要你一遇见天赋优秀的容貌英俊的孩子，就说那是你的种，我啊，差不多也厌倦你的一惊一乍了。” 　　“这个应该是真的！是那个小崽子！”为了证明，卡洛斯甚至将自己刚刚的囧事说了出来，“那个坑爹的小子刚刚让我干下了一杯软泥怪呕吐物！” 　　“……”沉默，流转魔力产生的嗡鸣声变得不稳定，随着一声爆响，卡洛斯估计是那边的实验炸了。 　　那个柔和的声音并没有变化，他此时还显得有些苍白的冰冷。“卡洛斯，我的孩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教过你，软泥怪类似于腔肠动物，只有一个摄入部位。它们的呕吐物，说直白一点，也就是排泄物。你的意思是，威廉这一次见到你，就给你喂了米田共。我想我的孩子应该还没有愚笨到忘记这么基础的东西。” 　　卡洛斯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父亲，我也希望自己是一个会忘记的蠢蛋啊。不过，那小子应该就是我儿子了，毕竟是那个坑爹玩意儿。” 　　“所以，你和威廉相认了？” 　　“没有，我有点不敢，十年啊，因为我的一个疏忽，让他漂泊了十年，我有时候还在怀疑他还能不能活过来。我对他亏欠太多，我不敢想像他和我见面的样子，至少现在不能相认。”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给威廉提供帮助，尽到父亲该做的义务，直到我认为他能接受我的那一天。” 　　“……很谨慎的做法，卡洛斯，但是，你果然是个多愁善感的犹豫的废物。” 　　“……你是我爹，你说啥都行。”卡洛斯感觉自己口里还有粘液的味道，“父亲，你说威廉会不会受到什么魔法生物的诅咒了，不然他怎么这么坑爹？” 　　“诅咒算不上，但类似的东西绝对存在。” 　　“什么东西？” 　　“遗传，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爹，你曾经对爷爷做过什么坏事？” 　　“卡洛斯，威廉遗传的你。”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阴森冰冷，“在我死后，你直接将摩罗克伊解散了，带着我交给你的法师塔跑路。我的卡洛斯，让摩罗克伊亡国，从一个国君变成了一个城主，你可真是个好儿子啊。要不是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我真想掐死你。” 　　“哈哈哈哈，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父亲。我不会管理国家，我不是统治者的料。我也没那么强烈的责任心，再说了，我走的时候，已经诏告过臣民了，带上了所有的追随者。彷徨之城不也挺好的吗？我这个城主也干的不赖。” 　　宝石中，传来了叹息声。“我也有其中的责任，我的卡洛斯，生前的我，太固执己见了。我看不到你们的想法和需求，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真正想要什么，这是我的过错，哪怕在我死后，这种错误还顽固地停留在我的脑海里。” 　　“父亲，是我们烂泥扶不上墙。你只是望子成龙急切了一点，你知道的，我崇拜你的成就，我曾经也试图达到你的层次，但我，终究无法变成你。不过，父亲，你作为一个老师的时候，确实可怕。” 　　“……我听到过类似的言论。话说回来，你想好威廉的老师吗？他不可能靠我留在坟墓的研究笔记成为一名大师的。” 　　“但是威廉现在的成就已经很强了，二十出头的三阶施法者！元素系的，不愧是我的种！” 　　对于卡洛斯的满意，宝石对面的声音十分残念。“才三阶啊，还是元素系，你们父子，怎么就不能完全遗传我的天赋呢，一个时空法术精通，一个元素法术精通，只能指望下一代了吗？” 　　“别太急着下一代，父亲，我希望你能成为威廉的导师，狠狠地操练他！为了他好！” 　　“你不是说，我教学很可怕吗？” 　　“因为可怕，所以也要对威廉来一遍啊！不能受伤的只有我！” 　　“……”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古雷利亚 　　离去的安娜，就像逃入大海的水滴，在人群中，威廉找不到她的背影。 　　即使是问询路人，周围的人也不一定会对匆匆而过的魅魔少女留下印象。这里是彷徨之城，奇异、精怪如常人一样存在。在这里，意外总是比常态多。 　　威廉无法知道安娜的踪迹，但他能猜到她会停留的地方，魅魔少女在彷徨之城能被称为家的地方，只有两个。 　　一个是血腥玫瑰酒吧，另一个，正是威廉现在要前往的地方。 　　暗三区，罪业区。 　　罪业魔族管理者这片是非之地，这里大概是混乱侧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 　　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一切奇遇的开端，也从这里开始。 　　罐头叠加一样的违章建筑，有些高层罐头房子和下层脱节，需要邻近的房屋挤压挟持才不会落下。尽管摇摇欲坠，但这种不知道哪天就会倒坍的状态诡异地坚持了很久。 　　魅魔安娜和糖果的家，就在这里，一个罐头区摇摇欲坠的小房间。 　　上一次，威廉帮助糖果摆脱麻烦之后，糖果曾邀请他来过一次，这种让客人惴惴不安的建筑，威廉印象深刻。 　　那个棱角已经被磨出圆弧的空中楼阁，伸出几十根木板延伸到周围的建筑上，牢牢把自己固定住。 　　房子正面的木门上，一条歪歪扭扭的绳梯落下。 　　这里就是她们的家，因为魔族都会飞行，这梯子，是给半魅魔的糖果用的。 　　破旧绳梯的底端离地不到半米，几经修理也好像要完蛋一样，不同色泽的木板表示出它修理过的次数，两侧的杂色绳结也带着时间差异的创痕。就像让一个已经该退休的老头子重新上岗上线，重新换新的绝对比这修理花费小吧。 　　“是妈妈留下来，她亲手做的梯子。” 　　这就是姐弟俩分外珍惜的的理由，不出所料的话，威廉应该是碰触这绳梯顶端的第三个人。 　　当威廉的手掌碰触到绳梯的木板，一种奇妙的呢喃声就在自己的脑海里浮现。你无法仔细辨别，就像是你的错觉，但是，那种扰乱心绪的诱惑力却在心里产生了。 　　你会下意识地拾级而上，那种诱惑也会越来越强烈，当到达绳梯一半位置的时候，你的脑海终于被那绮丽占据。 　　你会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摔落下去。 　　那是魅魔安娜的声音，那是她保护自己家的法术。这个法术对同源的糖果无效，也对免疫她魅惑的威廉无效。 　　不过，听着安娜柔声细语在自己耳边厮磨，这感觉倒是值得回味。 　　拾级而上，就像在攀登公主的城堡，骑士在风中漂泊，探寻着他渴望的美好。 　　威廉很快就来到了梯子顶端，门的正下方。 　　接下来，就是整个过程中最困难的部分了。 　　威廉抬起手臂，敲了敲木门的底部。 　　两种情况。 　　第一种，安娜不在。 　　第二种，安娜气愤地开门，生气地用脚踹自己的脸，要把自己踢下去。 　　这种情况，威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绝对会死皮赖脸地贴上去，抓住她的脚，说服她。 　　至于之后，威廉想不到了。 　　敲击木板的沉闷声响和绳索受力摆动的吱呀声混在一起，威廉的心有点沉默了。 　　哒、哒、哒。鞋跟接触地板的振动传递到威廉这边。他心生欣喜地同时，剔透的冰霜面具覆盖在了脸上，五层。 　　不能再多了，再多就会露馅。威廉对魅魔的力道一直没个底，但从一些蛛丝马迹上看，这个魅魔确实有着母暴龙的所有潜质。 　　应该不至于铁心踩死我吧，威廉现在对这个应该也不那么肯定了。 　　忐忑没有在威廉心中持续多久，因为木门已经在他的头顶打开了。 　　也许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迟早会有一束光明照射在那个位置。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城区，在自己的头顶。威廉看到了光亮。 　　那是在楼阁缝隙透出的点点微光，如同朦胧的纱巾披挂在安娜脸上。恬静、温和，她那双能悬挂眼泪的弯曲睫毛，像花蕾一样展开，宝石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威廉，纯净没有杂色。 　　看着这样的安娜，威廉所有的计划都被震撼抛却在脑后。一个魅魔身上，居然有了一丝圣洁的感觉，尽管她依旧美艳诱人，妖娆多姿。那双眼睛仿佛和这具诱人堕落的身躯脱节了一样，牵扯威廉的魂魄。 　　至于威廉重新正常的原因……因为威廉的这个角度，安娜挺拔的胸部，稍微呼吸的起伏就会遮挡两人的对视。没有一丝赘余的腰肢，丰腴的大腿，还有那双高跟鞋。 　　五层冰好像不够用啊。 　　“安……安娜，我很抱歉……”磕磕绊绊说出预先想好的台词，威廉已经伸出右手做好防御，虽然旁人看到就像是自己想要抚摸她的大腿一样。 　　威廉的手掌，和一只柔软的手掌握在一起。 　　“安娜？” 　　“你这样不累吗？”那感觉就像自己握着起重机悬臂，一只手，安娜一只手将威廉整个人拎了上来。“上来再说吧。”没有肉体上的痛苦，也没有言语上的斥骂，温柔的安娜将威廉抱了上来。 　　没错，是拥抱。因为自身体重被完全摆弄的不安全感，出于生物本能，威廉下意识就抓住了周围的依靠物，也就是安娜。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臂弯里，柔软的身体和自己微微出汗的身体贴合，面前就是那双美丽的眼睛，少女的体香已经融入了自己的呼吸里，只要稍微低头，威廉就能体会到……被恶魔角扎的感觉。 　　一男一女拥抱在一起，威廉知道安娜一定听到了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就像自己能感受到她在自己背后交叠的手臂。 　　“抱……抱歉，我马上退后。” 　　“退后你就掉下去了。”安娜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臂，这样的姿态持续了几秒，直到冷风被关闭的木门拒之门外，威廉才回过神来。 　　两人坐在一张木桌旁，彼此对视。安娜就像换了一个人。 　　“该道歉的是我，威廉，我不该干涉你的事。” 　　“不是的，安娜，我……”我一时间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反驳你。 　　安娜的脸上带着微笑，她用手肘撑着自己的脸颊，注视着威廉的窘迫，但没有调侃他。 　　“威廉，你是一个优秀的人。我相信这不是我的个人感受，血腥玫瑰的大家，通过一个月不到的相处，已经喜欢上了你。你的魔法，让你成为一个独特的、有魅力的人。我……也许是太急切了一点，秘枢议会，确实是你最好的归宿。我不想看到你放弃那个机会，威廉，否则我会为你惋惜。我……我很感谢你对糖果的帮助，糖果最近开朗了不少。” 　　“糖果帮了我很多，我们是互惠互利。” 　　“是啊，看你和糖果相处的时候，我都有一点嫉妒了。” 　　威廉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安娜就像变了一个人，两人像朋友一样交流，就像初次见面。 　　“安娜，你……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安娜的脸上带着笑容。 　　“我觉得我也差不多该要接受生活中多出一个帅气男孩的事实了，所以，我也想改变一下自己。” 　　“是、是吗？”听到安娜的客套，威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威廉，”安娜伸手握住威廉的手掌，“以后糖果也要拜托你照顾了。” 　　“你呢？” 　　安娜的瞳仁骤缩，她眯起了眼睛，“我也相当期待呢。” 　　威廉带着笑容离开了安娜的家，和安娜解除了冤家关系，他开始期待未来。 　　安娜站在门前，注视着那个欢快离去的背影，嘴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这个微笑，就像面具一样。 　　安娜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翻找到放在床底最下层的小盒子。吹散积灰，撕开标示着“姐姐嫁妆”的封条。 　　盒子里，是一支手镯，在内环有着一行小字。 　　“赠我的女儿，古雷利亚。” 　　安娜拿起那枚手镯，张开蝠翼，飞了出去。 　　阳光下，她脖颈上的那枚威廉赠送的礼物，那个女魔头吊坠熠熠生辉。 　　在不易察觉的侧面，女人头像的侧脸缝隙里，有着一小行魔文。 　　那是一个名字。 　　古雷利亚·战争使者。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期待的会面 　　血腥玫瑰酒吧。 　　碧翠丝正在指挥员工整理乱成一团的店面，自己只是稍微离开了一阵子，似乎发生了不得了的事。索性并没有人员伤亡，听到是自家员工胡闹造成的损失，碧翠丝这才罢休。 　　揉着太阳穴，碧翠丝缓步回到自己的二层房间。 　　与绚烂的一层酒吧相比，二楼只剩下装饰用的昏暗灯光，在垂帘罗帐上留下晚霞一样的红色。 　　碧翠丝是吸血鬼，她不需要光明，她具有夜视能力。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上，伸展手脚，从身后的柜台取下一个酒瓶。 　　“这是你第二次走窗户进来，安娜，上一次，已经是在几年前了。” 　　魅魔安娜从阴暗中走了出来，来到碧翠丝面前。 　　“碧翠丝大人，我想要休假一段时间。” 　　碧翠丝抬起脑袋，看到那枚漂亮的吊坠，看到那张魅惑中带着忧愁的面容。 　　“你的坠子回来了，安娜，以前，还是你拜托我把它卖掉的。” 　　“是的，碧翠丝大人，这是我的……命运。” 　　“命运吗，”碧翠丝的嘴唇凑近酒杯，尖牙贴在杯沿。“命运可不应该让我的员工露出如此神态。” 　　“古雷利亚，这次休假该不会是永别吧。” 　　古雷利亚低垂着脑袋，两只白皙的手臂叠在身前。 　　“我想请碧翠丝大人替我照看糖果。” 　　“我的员工我自然会照看，古雷利亚，你也是我的员工。” 　　古雷利亚深深鞠躬，“碧翠丝大人感谢您这些年的照顾，但我不想再让您承担风险。” 　　“这样吗，”碧翠丝的脸上稍显落寞，“你要回到你的族群去了吗，古雷利亚，回到战争魔族的族群……” 　　“不，”古雷利亚的眼神坚定，“我不是什么战争魔族，我是魅魔，是莎拉·夜愿的女儿。我要躲藏起来，躲过那个男人对我的追捕。” 　　“你要就这样躲一辈子吗，安娜，只要把自己交给我，我会妥善处理好一切的。我做不到，我身后还有纳斯兰，还有我的姐姐们，我的族群。” 　　古雷利亚走到碧翠丝身边，牵起她的手掌，紧贴自己的肌肤。 　　“我没有资格让给予我们姐弟恩惠的您，再遭受损失。” 　　“安娜，我早就将你看做了我的姐妹。” 　　“那就请您照看好糖果，碧翠丝姐姐。” 　　没有再理会碧翠丝的挽留，古雷利亚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威廉在血腥玫瑰酒吧得知了安娜请假的消息。 　　在碧翠丝的解释下，似乎是正常的作息休息，尽管糖果对安娜的安排保持疑问，但是在强势的老板劝说下，也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糖果被碧翠丝带上了二楼，这让原本打算和糖果了解详情的威廉放弃了打算。 　　今天，威廉还有一个约会。 　　和安娜和好之后，威廉仔细考虑过关于秘法者的邀请。这是一次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在威廉担忧怎么寻找秘法者的时候，那个穿着紫色袍子的男人及时雨一般从虚空中出现，时空的魔力从空中逸散，钻进脚下的地面。 　　就像这个男人一直在监视自己，错了，看护自己。 　　给予自己一块表示秘法者的徽记，他又像一阵风一样离开了。 　　这个用来展示秘法者身份的徽记，结果，被威廉自己第一次使用，却是用来通过光五区的传送门。 　　是的，威廉今天有一个约会，和法尼拉，约好的约会。 　　“安娜那边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毕竟她平时就是神出鬼没的。” 　　光五区威廉也曾经去过几次。但都是在糖果的陪同下，借着生意的原因。所以，威廉熟悉这边的风景。那些碧玉琉璃一般的古树，那些不知从何而来，在树叶间透下的光影。 　　柔和，是这片区域的主旋律。那些精灵居住的居所，就镶嵌在这些如同书画一样的植物中，和那些盘横的树根融合在一起。 　　即使是那些从身旁走过的精灵，看到像是威廉这样的陌生的人类。也只是驻足原地，朝着他微笑一下。 　　光五区的风景很漂亮，但对那些精灵来说，真正漂亮美丽的存在，也依旧是他们描绘中那不可超越的故乡。坠姆伍德。 　　海因斯的居所就在这片茂密植被的偏僻角落。哪怕是在凋零者的群体中，他也是那个个性比较孤僻的。 　　威廉并没有和海因斯再见面，虽然那个高挑的男性精灵确实发出过邀请。但是，图谋不轨的威廉总是想不到该如何面对他，这是第一次登门拜访。威廉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那个精灵长辈的古怪眼神。 　　忐忑的拿着礼物，威廉站在门外，轻轻扣动。坚实的木门发出的敲击声，在屋内引发新的声响。但是，紧张的威廉并没有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 　　“啊！！！他来了！他来了！快！海因斯，快和我藏起来。” 　　一个情绪听上去有些别扭的声音回复着。“尊敬的伊拉宋恩，我是法尼拉的舅舅。我是她的长辈。我不需要躲藏。” 　　“不，老东西。给年轻人留下空间，孤僻的海因斯，别打扰这样的美好。” 　　“从年龄上来说，尊敬的伊拉宋恩，我没有哪个部分可以和老东西挂钩，我是一个壮年精灵。” 　　“原来老东西就只有我一个吗？”那个柔和的声音发出了哭腔。 　　一声叹息。 　　“我明白了，我会和你一起藏起来。尊敬的、永远年轻貌美的、伊拉颂恩大人。” 　　房间内传出了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两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指手划脚。 　　当声音重归平静。轻快的脚步声来到了门前。木门被慢慢打开。迎接门外第一缕阳光的。正是法尼拉那张微笑的脸。 　　她的诱人脸庞上，带着苹果一样娇嫩的红晕。一个甜美的笑容，像是微风将威廉躁动的心绪抚平。 　　“法尼拉……”威廉喊出了那个在自己心中重复过几百次的名字。 　　精灵少女也如同他梦中所想的那样，回应了他。 　　青葱般的手指牵住威廉的手臂。 　　“快点进来吧，威廉。欢迎你来到我舅舅的家。” 　　在法尼拉的牵引下。威廉走进这间简单的房间。树屋被隔板分为上下两层。牵牛花的藤蔓，就像一个入室小偷。从每一个房间的窗口中，从窗外，探出头来。 　　空气中，带着点点花香和湿气。有些冰凉，但抵挡不了威廉内心的火热。 　　“海因斯先生不在吗？” 　　法尼拉的微笑，好像扭曲了一下。她偏着脑袋，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一瞬间，随后转回脑袋，一本正经的回复。 　　“不在哦，海因斯舅舅今天恰巧有些事情。所以，今天是我一个人守家。” 　　法尼拉的眼睛中透露着精怪。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威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威廉强压下越来越剧烈的心跳，但还是没忍住自己那张嘴巴。 　　“那真是太好了。” 　　“嗯？”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威廉原本打算道歉。但是，他发现那个声音，并不是法尼拉发出的。而是来自自己身后，一个白色的衣柜。 第二百八十七章 告白 　　“怎么了，威廉。”法尼拉的眼睛眨动着，将威廉的视线吸引回来。 　　“那是什么？一个衣柜？” 　　“那是海因斯先生的衣柜。” 　　“我刚才好像听到衣柜发出了声音。” 　　面对威廉困惑的疑问，法尼拉露出了微笑。 　　“那是你的错觉，威廉。”就像是要证明什么，法尼拉从座位上站起，牵着威廉就要靠近那一个衣柜。“里面只有我舅舅的衣服，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打开看看。” 　　“算了算了，只是我的错觉而已。”虽然威廉的心里感觉有古怪，但一个年轻男性对另一个年长男人的衣柜感兴趣，怎么想都是怪怪的，自己绝对不要再沾上别的古怪标签了。 　　威廉将法尼拉拉回座位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虽然威廉只是觉得她很开心。 　　今天，也许是一个好机会。 　　如此想着，威廉拿出了放在身上的礼盒。 　　悬吊在房顶藤蔓的水晶，散发着宝石的光芒，如同晨光的色调将法尼拉的白皙肌肤渲染泛红。两人仿若心有灵犀，彼此微笑着沉默着。法尼拉的手掌并拢，紧贴在桌面，那双眼睛中倒映出威廉的倒影，眼瞳中像是由水波荡漾。 　　威廉的手指开始颤抖，自己的礼物真的配得上她？她的笑容、她的灵动眼睛，她的光洁手腕。威廉有些畏缩，就在这时。 　　啪地一声，一阵诡异的风把盒子吹到了桌上，木盒在桌面叩击发出轻响，将所有的视线吸引。 　　威廉心中一声卧槽，这是，不得不上了啊。 　　法尼拉的眼睛已经完全停留在了盒子上，那双眼睛就像会说话，要求威廉解释。 　　豁出去了。 　　威廉深吸一口气，将木盒打开。 　　“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法尼拉，一枚手镯，希望你能喜欢。” 　　冰凉的玉石触感冻结了威廉手中的细汗，它被放进了法尼拉手中，威廉的颤抖手指，也和她温暖柔软的肌肤，一触即分。 　　从法尼拉脸上可见的甜美笑容，威廉看到了她的快乐。心中有一股暖流延伸到四肢，能够送出去，真是太好了。 　　“我很喜欢，威廉，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法尼拉将手镯戴在了手腕上，炫耀一样在威廉的面前摆动着。 　　“哎呀，忘记看铭文了。抱歉，威廉。”法尼拉吐着舌头，将手镯摘下来，看到那一串在内壁的浅色魔纹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威廉感觉更加奇怪了，他还没有开始介绍关于幸运的铭文，可是，法尼拉的动作，就好像已经提前见过这个从未拆封的礼物一样。 　　“这是‘幸运’的铭文，法尼拉，你是怎么发现它的，我还没告诉过……” 　　法尼拉的眼睛睁大，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她支支吾吾的，嘴巴里蹦出几个单词，“我……我凑巧……看到的，是的……凑巧看到的，精灵的视力很好的！” 　　法尼拉的脸颊变得通红，“至于铭文，我家里有可靠的长者，凑巧教过这些。” 　　“那真是巧啊。” 　　“嗯，是呢。” 　　在两人没关注的角落，两个声音正在交谈。 　　纤细的指骨拉着海因斯宽大的衣摆，伊拉松恩的灵魂火焰在黑暗中抖动。 　　“海因斯，法尼拉在说我，说我是可靠的长者！” 　　黑暗中，海因斯的眉脚抖动了一下。魔法师的铭文，那不是我教给法尼拉的吗，那是我平时和秘法者的同事了解的，你一个摸鱼长老怎么可能会教导这些。 　　心里话是这么想的。 　　“是的，尊敬的伊拉松恩，真是可靠呢。” 　　“嘿嘿。” 　　房间里，法尼拉终于受不了威廉的眼睛，她羞红着脸，看着威廉，声音犹如蚊喃。 　　“威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想说的话？”威廉回想着之前在精灵贝蒂女士面前的排练。 　　【你就是我的幸运，法尼拉。】 　　说出这一句，就相当于告白了吧。我和法尼拉，眼前这个已经完全羞涩的女孩，也会迎来我们的结局。 　　迎来自己想要的美好。 　　威廉想要去抓取，可气息停留在唇齿，脑海中恍惚间浮现出了安娜的样子。威廉的声音也变了样子。 　　“确实，我还有想要说的话，法尼拉。” 　　在法尼拉期待的眼神中，威廉抿了抿嘴唇，他低下头颅，脑门紧贴在桌面上。 　　“在哈姆雷特，我和你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法尼拉。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彷徨之城，我，就是那个窥视你的小丑，那个惊喜先生。” 　　精灵可是很记仇的，不断有人告诉自己这个事实。这样，大概，现在的好感也都会变形的吧。但，这才是对的选择，如果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还需要隐藏和掩饰，那人生正是一种悲哀。 　　安娜，是如此告诉我的。 　　在这样的自我认罪中，威廉明白了安娜在他心中的位置。 　　威廉，喜欢着安娜，就像喜欢法尼拉一样。 　　没有冷意的视线，只有两只柔软的手掌，捧住自己的额头。 　　威廉并没有磕在木桌上，而是紧贴法尼拉伸出的手心。 　　那双柔软的带着花朵一样香甜气息的手掌，将威廉的脑袋捧起，让他注视那一双没有任何变化的羞涩眼睛。 　　“我觉得，威廉很棒呢，敢于面对自己错误的男孩，就像在闪光一样。我原谅你，威廉。”威廉能感觉到法尼拉手指轻微的抖动，还有她几乎要被烤熟一样的脸。 　　“而且，威廉是那个小丑的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毕竟，疫医先生，也就是莱尔的装束，没有丝毫改变啊。我，就是在知道威廉先生是小丑的前提下，每次看到你的眼睛，还是会心跳加速啊。” 　　“法尼拉，你……” 　　“感觉威廉先生好像也不会说出我想听的那一句，果然贝蒂对我的嘲讽是对的呢。”法尼拉从身后，将一样威廉熟悉的东西取了出来，“其实，对威廉你，我也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一件中心镶嵌巨大翡翠的黄金坠饰，贝蒂曾经携带的那一件一模一样。 　　“这是我的长辈制作的梦境之心，是一件法术道具。这是一对，另一件，威廉先生已经见过了。它会把两个不同的灵魂融合在一具身体里。贝蒂，其实很早之前就是我的同伴了，她是我加入的罪人团伙的女盗贼，是我的闺蜜。威廉先生和贝蒂的每一次见面，每一次谈论我的事，其实，我都在场，我都感同身受。” 　　“贝蒂的那一次嘲讽，【有心没胆的人，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的】，其实，也有在说我哦。” 　　“威廉先生在血腥玫瑰的工作，那耀眼的魔法，还有和人们相处融洽的威廉你展现的种种闪光点。我都历历在目。” 　　“胆小如我，也有不得不说的事呢。” 　　“威廉，能够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法尼拉的脸上，露出春天百花绽放一样幸福的笑容。 第二百八十八章 谁才是主角 　　威廉懵了。 　　这是怎样美好的体验，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告白了？ 　　一股冲动就像浪潮，从脚掌直冲到脑海，在眼眶中打转。威廉此刻很想抱着微笑的法尼拉，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他也正打算这么做，威廉从座椅上起身，在法尼拉的期待中，伸出自己触碰她肩膀的手指。 　　嘭，衣柜的门彻底打开了。 　　“太好了！小法尼拉，你终于勇敢地说出来了！”一个带着古怪青绿色金属面具，身上覆盖地衣装束的人影从衣柜里挤了出来。 　　海因斯把高大的自己蜷缩在衣柜的隔间里，一只手掌朝前伸展，像是要抓住那个钻出衣柜的人，最终却没有做到。 　　海因斯将另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脸上，轻声叹息。 　　“尊敬的伊拉松恩，现在不是我们现身的时候啊。” 　　威廉看着那个只剩骸骨的活动人体，伸手将法尼拉挡在身后，“巫妖……” 　　他的视线停留在像乌龟一样把自己关进自己衣柜的海因斯身上，面色古怪。 　　“海因斯先生？” 　　海因斯僵硬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威廉。”真是尴尬啊，被后辈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伊拉松恩是我们梦精灵的长者，不是坏人，放轻松，威廉。” 　　得到海因斯的承诺和伊拉松恩在身旁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威廉将手中的魔杖收回。 　　伊拉松恩迈着小碎步和法尼拉搂抱在一起，发出和法尼拉一样喜悦的笑声。 　　“你们，能够接受先祖巫妖化的存在吗？”生者和死者一起欢愉，这挺难想象的，哪怕是知道了莱尔是一名死灵法师，威廉也想象不到那个场面。 　　海因斯很高兴话题被转移到别的地方。 　　“当然，她是死者，也是我们的家人。你们人类中，不是也有一位龙祭司吗？” 　　“龙祭司？” 　　“曾经侍奉巨龙之人，带领族群伟大之人，如今化为残渣之人。” 　　威廉的眼睛渐渐柔和，他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看着两个嬉笑打闹的女性。 　　“很抱歉瞒着您，海因斯先生，我喜欢法尼拉。” 　　“感情是生灵的本能，没有什么需要羞愧的。倒不如说，你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我偶尔会担忧法尼拉的未来，她从属于自己的故乡偷跑出来，和一些下三滥的人做朋友。至少，她喜欢的人是你，而你，威廉先生，对法尼拉来说是一个合格的配偶。” 　　海因斯僵硬地表达了对于自己外甥女男朋友的认可。 　　“不过接下来，威廉先生，你要为活下去而努力了。”海因斯拿起手中的提灯，展示在威廉面前，火光中，两个小人正在搂抱着跳舞，一个在不久后消散，另一个也停止了舞蹈，跪在原地啜泣。“精灵族的寿命很漫长，这使得其他种族望而却步。我不希望，在你老死后，法尼拉会在她漫长的人生中品味孤独，精灵是专心的人。我们记仇，也珍惜彼此的感情。威廉，你要变得强大，魔法能够延长你的寿命。否则，我会把你的尸骨从坟墓里挖出来，转变成巫妖。”海因斯的眼神变得阴冷，虽然只是警告，但，威廉总感觉他想现在就动手。大概，这就是老父亲失去小棉袄的心态吧。 　　“我会的，海因斯先生，我会珍惜和法尼拉的每一段时光。” 　　“对了，魅魔也是寿命极为悠长的存在，所以，威廉你需要付出双倍努力才行。” 　　“？”魅魔，看着海因斯冰冷的眼睛，威廉感觉寒冷爬上了自己的脊椎。他颤抖着嘴唇，僵硬地挤出几个字。 　　“海因斯先生，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海因斯微眯着眼睛，眼角的流光就像刀片，将威廉的侥幸撕得粉碎。 　　“听错了，那我一字一句说清楚。魅·魔·安·娜，你的同事，你心里的另一个人，威廉先生，你的胆量，比我想象中要大呢。” 　　“我们既然能够让法尼拉看到你在血腥玫瑰的一切，自然也就能看到你所在意的另一个人。威廉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威廉感觉自己的血液凝固了，自己在海因斯面前变得无限渺小，汗水像冰雪一样带走身上的温度。 　　一双柔软的手臂将威廉拉到一个温暖的臂弯里，法尼拉身上的香味紧贴着威廉的鼻子。 　　“不要说的那么吓人，海因斯舅舅。”法尼拉抚摸着威廉僵硬的手掌，对着海因斯不满地抱怨。 　　在法尼拉的抚慰下，威廉就像回魂的将死之人。他看着法尼拉的光洁脸庞，眼神闪躲。 　　“你也知道了安娜的事了吗？法尼拉。” 　　法尼拉拿出一片鸡蛋形状的树叶，擦拭威廉头上的细汗，“当然知道，因为安娜看着你的眼睛，脸上的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就像我在照镜子一样。可是你这个木头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不生气吗？” 　　“生气？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法尼拉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一部分，她的手指在威廉的脸颊抚摸着，“但是，当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你们经历的一切，哪怕心里酸楚，也很难不去给安娜加油。你们之间的矛盾、欢喜冤家一样的纠纷，其中包含的情愫，就像不断成熟的月光果一样，如果和威廉相恋，一定是很美好的事情，我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看到安娜幸福的样子。” 　　这是……同意了？ 　　“可是，精灵不是专情的种族吗？” 　　“是哦，基本上，精灵只会喜欢一个人的，”法尼拉的手指在威廉的掌心轻轻滑动，“但是精灵还是喜欢和谐的种族，我不愿意看到你和安娜不开心的样子。而且，人类种族并不是一夫一妻制的吧，秘法者里的很多贵族都有许多配偶。” 　　“威廉以后一定会比他们优秀，所以配偶没道理只能选择一个吧。还是说，威廉不喜欢安娜。威廉，你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的吧？” 　　看着法尼拉带着不确定的眼睛，威廉紧紧地抱住了她。 　　“谢谢你，法尼拉。” 　　法尼拉的身体在威廉的搂抱下软化，就像支撑不稳一样依靠着他的胸膛。 　　“这不是纵容你哦，只是我也喜欢安娜。而且，不可以减少对我的喜欢哦，你要加倍加倍地投入！否则我就带着安娜逃走！” 　　威廉将法尼拉抱得更紧，就想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 　　“我会的，法尼拉，我会加倍地喜欢你们，不会给你们逃跑的机会的。” 　　法尼拉的手掌抚摸着威廉的脑袋，鲜艳的嘴唇在威廉的耳边吐息。 　　“去把安娜找回来，威廉，这一次，你一定要努力告白才可以。” 　　“……我会的，法尼拉。” 　　“安娜还没有离开彷徨之城，而且她现在正遭遇着麻烦。伊拉松恩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占卜师，她会告诉你安娜的位置。去抓住你想要的，威廉。” 　　法尼拉松开了手臂，在威廉的脸颊轻吻后，走上了楼梯。 　　威廉向伊拉松恩询问安娜的位置，然后迅速离开了海因斯的小屋。 　　海因斯踱步到二楼，记忆中的小丫头，正在窗台的树荫中弹奏她的竖琴。海因斯看到了她脸上的光亮，随着悠扬的琴声荡漾。 　　“你从来就不是一个懂得谦让的丫头，法尼拉，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姐姐让你把果实分给玩伴的时候，你在我面前哭了好久……” 　　在琴弦上跳跃的手指停止了。 　　“母亲的要求是对的，就像现在一样，我知道，那是对的事。”法尼拉抬头看着自己的舅舅，水珠像宝石一样落下，“但是，为什么明明是对的事情，还是让我好疼……舅舅。” 　　就像曾经一样，海因斯抚摸着她的脑袋，那双阴沉的眼睛里也有着流光闪烁。 　　“我们的小丫头长大了呢，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的美人了。你的父母，多路多和法兰奈尔，会祝福你们的，法尼拉，我们的美梦。” 　　法尼拉就像小时候一样在海因斯的肩膀上撒着娇，“才不会，他们对我根本不闻不问，我都来到这边这么久了，他们都没管我。” 　　“那是因为我和他们每天都有书信往来，他们养的树猴子到我这边来了，当然要写观察日记啊。”海因斯成功让法尼拉破涕为笑。 　　“而且，我很快就有新的好消息要告诉他们了。” 　　“他们的宝贝恋爱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公主的呼救 　　这里看不到天空，周围满是镶嵌发光宝石的粗糙岩石，有些混杂的泥土随着步伐的活动飞溅到裙甲上。 　　矫健的人影在洞穴中飞奔，漆黑的坚韧鳞片组成的活体甲胄，在暴走的过程中分割气流，辅助躯体加速的同时，撕碎空气的尖啸声在巨大洞窟中回响。 　　每一步都是泥浆四溅，就连边缘的岩石也不能幸免。 　　古雷利亚原本能做得更优雅，她的身体轻若灵猫，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但是，那样太慢了，身后的猎手可不会允许她悠闲。 　　暴露位置已经无所谓了，古雷利亚的魔化手爪插进岩石，肌肉鼓动的力气将她的身躯弹射进洞窟的阴暗里。 　　猎手和猎物同为一体，古雷利亚未尝没有反击的本能。然而，正是那些追捕她的猎手教导她这一切。 　　战争魔族，也被称为装甲恶魔，他们的鳞片就是一层活体装甲。不像黑渊魔族喜欢决斗，也不像罪业魔族一样喜欢欺诈，战争使者，喜欢猎杀。将猎物置于死地的娱乐行为。 　　作为曾经的王族，古雷利亚非常了解这些同族的恶劣本质，甚至在莎拉·夜愿来找她之前，她曾经因为认知障碍沉醉其中。 　　在她逃窜后没多久，黑色的洪流将她经过的区域撕得粉碎，洞窟在震颤，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放出不详的光亮，此起彼伏连成恐惧，刽子手在期待鲜血绽放。 　　“殿下变弱小了……没有关系，我们会重新训练她，她依旧会是那位合格的王嗣。” 　　这里是彷徨之城的石怪区，蜿蜒的洞窟占据彷徨之城的地底，一片被时空魔法放大的地宫。 　　石怪区是地宫的最表层，至于直通底部那些蜿蜒的隧道，没有人知道通向哪里，未知的时空，神灵的庙宇，另一个世界，众说纷纭。再加上彷徨之城各种族结合自身的添油加醋，地宫成为了彷徨之城最大的神秘，尽管从外围观测，只是一圈彷徨之城携带的泥土而已。 　　未知的神秘，正是古雷利亚寄予逃脱的希望的关键。也许，地宫中的东西，能够恐吓甚至击溃那些战争使者。 　　自己只需要跑得更快，在他们拦下自己之前…… 　　“古雷利亚……” 　　那个声音，就像从自己的噩梦中钻了出来，无数个夜晚让自己提心吊胆的噩梦。 　　黑色的盔甲表面附着向上的尖刺，像是包裹住他的王冠，血红的眼角下流淌着两道血痕，那双和自己的相似的眼球里，像是有一千个被困在其中的亡灵在里面哀嚎。明明是毫无感情的话语，古雷利亚已经被里面的威慑压倒，像一只受伤的幼兽一样趴在地上。 　　挡住她去路的，是战争使者魔族的王。 　　雷利塞特·战争使者。自己的父亲，自己的饲主。 　　绝对没法战胜的，留存在脑海中的恐惧支配着她的身体，散乱的头发里，古雷利亚的眼睛落下了泪滴。她颤抖着，将自己的头颅埋进肮脏的泥水里，对王者表示忠诚。 　　雷利塞特的每一次迈步，古雷利亚就感觉恐惧跑进了自己的血液里，离心脏又进了一步。 　　“父……父亲。” 　　那只摆弄自己命运的手，抓住了古雷利亚的恶魔角，将她从泥泞中拽了起来。 　　那双嗜血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情绪。 　　失落。 　　“你变弱了，古雷利亚，你连挣扎反抗都没有就屈服了。” 　　魔鬼的声音彻底击碎了她的心理防线，她的眼泪和脸颊上的泥水糅合在一起，弄花了她的脸。 　　“我……怕疼……”古雷利亚说完之后就后悔了，但那个男人并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 　　“你真的脆弱了，脆弱得让我失望。痛苦，是我们需要忘记的东西，一个合格的战争使者，会在痛苦中更加强大。来，古雷利亚，我重新教你一次。” 　　在古雷利亚绝望求饶的哀求中，雷利塞特轻柔地搂住了她的腰肢，拍打着她颤抖的后背。 　　接着，他的利爪切开了古雷利亚的盔甲，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血肉中搅动。 　　古雷利亚发出痛苦的哀嚎，她的指甲在父亲的盔甲刮擦出火花，但没有留下任何划痕来表达她的痛苦。 　　咔哒。 　　雷利塞特的手，抽了出来，还带出来了一段被折断的肋骨。 　　惨叫，哀嚎回荡在洞窟之中。古雷利亚像虾一样在泥浆中翻滚。 　　雷利塞特站在她的身旁，将那节带着血肉的肋骨放在手中抚摸。 　　“你的意志很脆弱，但战争使者的躯体还是那样强大。”古雷利亚的后背，那个碗口大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哪怕是身体中缺失的这块肋骨，也会在不久后生长修复。“你的身体，依旧继承着我的骄傲。我的孩子，很快，你就会展现一位魔族女王该有的样子。” 　　“不过，孩子，这个玩具是什么？”雷利塞特的手上，那个母亲留下手镯正在黑暗中散发着夜光。 　　“还给我……那是妈妈留下的……” 　　“哦，是那个魅魔吗？”雷利塞特随意地将那枚手镯捏碎，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我就奇怪，我的孩子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看来作为母体的她干了些多余的事情……” 　　“找个机会杀掉她好了……” 　　古雷利亚的眼泪停止了，她的眼睛看着那些陷入泥泞中的碎片。 　　“妈妈……已经死了，这是她留给我的……” 　　雷利塞特随意地拍了拍手掌，“好消息，她并不是一个带来荣誉的猎物，看来我不需要弄脏自己的手了，”雷利塞特的眼神再次冰冷，“你现在的眼神，很好，古雷利亚，但是，这仇恨，你是在为那个魅魔感到愤恨？我教过你。情感，是生灵最大的弱点，战争使者，不需要这些缺陷。” 　　“你需要更多的‘教导’。” 　　古雷利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暴怒，她和曾经的自己已经完全不同了，彷徨之城的生活，已经让这个躯壳中的灵魂添加了新的活力。 　　“闭嘴！你这个冷血无情的畜牲，你知道什么，妈妈在你眼里只是一个繁衍后代的工具而已，你这个该死的野兽有什么资格侮辱她！教导？你和你那些狗屎东西都给我去舔巫妖的屁股好了！我是古雷利亚·夜愿，我是魅魔。不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杀人机器！” 　　“这里是彷徨之城，不开化的乡巴佬，感受秘法者的恐怖吧！” 　　古雷利亚掏出了那个刻有安娜的铭牌，那块小铁片已经在长时间的魔力灌注下变得滚烫。 　　“我以彷徨之城好好市民的身份呼救，救我，执法者！” 　　铁片上的光芒炙热耀眼，在一众战争使者的警惕注视下，一扇巨大传送门在黑暗中打开，耀眼的光芒就像希望一样照亮安娜的心灵。 　　一个人影从中跳了出来。 　　但这个人影确让古雷利亚陷入了恐慌。 　　“威廉！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第二百九十章 骑士……和他家的骑士团 　　“为什么，因为我一直在找你啊。”威廉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身上的泥泞，露出心疼的神态。看着周围那些铠甲恶魔的脸色也变得冷淡。 　　“我说了不要多管闲事，你这个笨蛋！”安娜大声嘶吼着，不详的预兆已经在她的眼前浮现。“你根本不知道你现在要面对的是什么！” 　　古雷利亚不安地看着她的父亲，那双腥红的眼睛已经注视威廉许久了。她不敢去想，威廉在自己面前被撕碎的样子。 　　“我的确不知道，”威廉将古雷利亚搂抱起来，她身上的盔甲坚硬如铁石，却又好像羽毛一样轻盈，从褪去鳞片下裸露的肌肤，就像封存的美酒重新打开后逃逸出的味道，“但是哪怕我不知道，我也会来找你的，安娜，因为，你是我喜欢的女孩。” 　　威廉已经尽可能说的动人了，他在期待安娜热情的回应。 　　安娜的回应也确实很热情，铁钳一样的手爪抓住威廉的脑袋，像是要把他的头拧下来。“白痴，快跑，用法师的技俩，隐藏也好，传送也好，快跑！” 　　安娜此时的想法，就是找个缝把威廉塞进去，这样，他就不会被父亲伤害了。 　　“新的弱点。”血色的气息如同有实体一样，让周围的空间震颤，像岩石一样挤压在威廉身上，威廉被迫搂抱着安娜跪下。雷利塞特看着这个年轻的人类，“古雷利亚，一个人类？你的弱点真是堕落且致命。我的孩子，我会亲手让你重回完美。” 　　如同一个死神，雷利塞特缓步走进等待宰割的猎物。 　　血色气息在回应它的主人，它们在威廉的脸颊上绘制出线，就像在商讨拆解他的方法。 　　在这样的压迫下，威廉的任何力量都施展不出来。 　　看着怀里的安娜，威廉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安娜，你的答复呢，生死关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 　　看着那双真挚的眼睛，安娜心中的哭笑不得冲淡了自己的恐惧，手爪变回纤细白皙的手指，触碰珍爱之物般抚摸威廉的脸颊。 　　“我的真名是古雷利亚·夜愿，威廉，哪怕到了地狱，也不要忘记这个名字，我会去地狱找你。” 　　“我就当你答应了，虽然方式比较恶魔化。”威廉眨巴着眼睛，他对着虚空大吼。 　　“前辈，快来救我！！！！” 　　洞窟的墙壁上，一个个传送门散发着光晕，就像暴雨击打窗户一样密集。一个个紫袍身影鱼跃而出，庞大的魔力交织成网，和战争使者的血色威势彼此对抗。身着盔甲、头戴兜帽的秘法者拿着长矛一样的矛杖，将威廉和古雷利亚保护在中心。 　　城区中心，巨大的秘法之眼人性化的眯起眼睛，注视着石怪区的位置。在威廉等人的头顶，一个个秘法之眼在穹顶浮现。 　　卡洛斯穿上了他的御法者盔甲，吐出的话语带着空灵的气息。 　　“没有人，有能耐在我的城市，伤害我的崽……崽种部下！魔族，你们要与秘法者为敌？”一个个法师身上迸发出魔力的滚滚洪流，在自己的法师塔，在彷徨之城，他们没有理由畏惧。 　　威廉没有像一个愣头青一样直接闯进来，事实上，他叫人了。 　　那个很好说话的强大法师，这一次也很给力地保护了他，而且还人性化地给了威廉耍酷的时间，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啊。 　　雷利塞特看着突然挡住自己的这群人类法师，看着被层层保护的自己的女儿，他的头颅低沉着，所有守卫的战争使者被首领的气息牵引，做出了和他一样的举动。 　　他们的铠甲上，鳞片在狂乱摆动，在欢呼，他们的脸上带着狰狞的微笑。 　　“与你们为敌，又有何妨？”人数不敌，力量不敌，环境不敌，但是，战斗。每一个战争使者脸上都露出狂喜的笑容，他们在期待着厮杀，像疯子一样。 　　“MD，真是一群没脑子的杂碎魔族。”卡洛斯不禁骂出了声，现在打起来，自己这边绝对会胜利，但也是惨胜。这次给儿子撑场面，自己几乎是诱骗了所有能够动用的高阶执法者，然而，他们可不是战斗疯子，这也注定了随着战斗的持续，这边的伤亡会不断增加。自己的秘法师可不是为了死磕魔族存在的，彷徨之城还需要他们的管理。而且，乱战中那小子受伤了怎么办？ 　　该死的狗杂碎，我下次一定要把罪业区的王八羔子整一顿狠的，什么恐怖分子都往城里塞。 　　现在的情势已经由不得卡洛斯再思考了，战争魔族陷入了狂喜的战斗氛围中，而自己这边，却因为等待自己的命令和目睹魔族的疯狂行为，士气正在降低，再这样下去，一切优势都会荡然无存，不管了，要打就打！混蛋野兽，喜欢让正常人和他们一样野蛮战斗吗？那老子就如你所愿！ 　　卡洛斯刚下定决心，让这座城市再次见血。 　　新的异变产生了，不来自战争使者，不来自秘枢议会，而是来自洞窟深处，这座城市本身。 　　不是攻击，不含敌意，就像是简单的呼吸。但就是这简单的呼吸，将双方的士气和积蓄都挤压得粉碎。阴寒和死寂，就像从地狱钻出的啃啮蠕虫，爬上了每一个生灵的脊背。纯粹到极致的威势，如同神明从你身上扫过的淡漠视线，从生灵内心滋生出的恐怖恶意，将勇气吞噬。 　　秘法者的身躯打着寒战，他们茫然地观望着周围，这里是地宫，是彷徨之城的禁地。战争使者比他们更加不堪，野兽擅长争斗，也更擅长趋利避害。面对大一点的猎物，它们有勇气展示獠牙，但遭遇大得多的，只会服从生存的本能。 　　所有秘法者看着唯一可能知情的卡洛斯，在情况变得更糟糕之前，他们迫切想知道答案。战争使者也竖起了耳朵，看着那个一脸不详的人类。 　　卡洛斯阴沉着脸，脸上有汗珠在落下。 　　“地宫的底层，封印着一尊魔神，那是我们的城市能够与众不同的原因。一个被巧合封印的异界魔神，现在，他好像因为我们的冲突，封印有点破解了。” 　　卡洛斯看着那些已经在颤抖的魔族，一脸颤抖地安抚部下。 　　“别担心，大伙。有这群魔族挡在我们前面，在魔神吞噬他们之前，我们一定有机会逃跑的。” 　　轰隆一声，战争使者的求生本能被催发到极致，他们组成一支钢铁洪流，冲向秘法者，准备冲散他们逃脱出去。在生命面前，一个有缺陷的未来女王，不值一提。 　　卡洛斯早有预料地分散了护卫，放任他们离去。 　　“城主大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做？魔族跑了，但是魔神还在啊！” 　　卡洛斯一脸大义凌然的模样。 　　“我会独自前往深处，封印魔神，此行，只需要我一人即可，你们带着威廉和这个女孩离开，照顾好他们。如果顺利，我随后就会出来，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你们就可以选拔新的大法师了。” 　　“城主大人！！！！” 　　没有在理会部下的挽留，卡洛斯决然冲进了深渊，他还在不断朝身后大喊。 　　“快跑！傻孩子！快跑！”一众秘法者骤然加速，冲向出口。 　　很快，卡洛斯就遭遇了那个“魔神”。 　　“魔神”拿起手杖敲了敲地面，阴冷柔和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卡洛斯，我的孩子，刚才我研究室门外的动静，是你们弄出来的。” 　　“是的，父亲，打扰到你了吗？” 　　“废话，没打扰到你会看到我？不要再有下次了，否则教训就不是恐吓这么简单了。” 　　“是，是，不会有下次了。”卡洛斯带着微笑，点头哈腰。 　　两团灵魂火焰在黑暗中闪烁。 　　“你们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和亲家吵了一架。”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夜愿 　　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幕。 　　在离开血腥玫瑰的那个夜晚，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永别了。 　　糖果交给碧翠丝大人，威廉有了法尼拉。 　　应该……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了，哪怕消失，也不会有人受伤了。 　　那个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她曾经在自己的枕边呢喃一样。 　　“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位置，古雷利亚。但是，魅魔不会有她的位置，因为，我们都是夺取偷盗的恶魔……” 　　那双和月光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勾走了她的魂魄，即使身为同性，即使身为母女，古雷利亚也依旧挡不住莎拉·夜愿的魅力。 　　那双至美的眼睛，给自己的心灵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心灵的沙漠迎来了风雪。 　　古雷利亚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威廉的怀抱里，再次回到彷徨之城桂丽混乱的天空下。 　　在卡洛斯舍身取义的“牺牲”下，威廉等一众秘法者已经完好无损地从石怪区跑了出来。 　　每一个秘法者脸上都带着怒火，彷徨之城曾经是一座首都，这里的秘法者还奉行着曾经的君主制，虽然卡洛斯本人确实搞了个议会制度来减轻自己的工作压力用来溜号。但人类的思想是很顽固的，骑士思想流传深广的现在，这些秘法者都感觉到深深的屈辱。 　　自己的首领在自己面前牺牲了，这不就是对自己无能最大的写照吗！ 　　“该死的战争使者，秘法者，搜索我们的城市！城主大人的鲜血不能白流！收起你们贵族法师的吊儿郎当，去找到那些渣滓，我们才是彷徨之城的真正主人！” 　　被怒火填充的秘法者用百分之两百的精力投入到了对战争使者的追查。 　　临走之前，他们嘱咐了威廉几句。 　　“威廉先生，你是城主大人看好的人，从现在开始，秘枢议会就是你的家。我们会像对待城主大人的遗孤一样照顾你……为了魔法的繁荣。” 　　简短地交流几句，身着紫袍的秘法者群体离开了。 　　威廉和古雷利亚已经安全，现在彷徨之城被秘法者的怒火整得鸡飞狗跳，阴暗无所遁形。哪怕真的有不长眼的人冲上来，威廉一个呼救，秘法者的支援速度绝对会让他们知道人类的团结能力。 　　疲惫和直面高等存在的恐惧随着松弛的精神重新回归两人的大脑。 　　这里是中心区的花园，属于秘法者的私有领地。仰躺在青葱草地上的两人，在寂静中看着彼此。 　　当心里的冲动散去，曾经的互诉衷肠就像一场突兀的戏剧，而两位主角显然怯场了。 　　最终，威廉打破了僵局，他抬起身子，用力将上身撑了起来。古雷利亚的视线中，除了混沌的天空，还有他的样子。 　　“纯净之泉。” 　　干净的水流在威廉双手形成一张包裹的水膜。他慢慢展示着他的手掌、慢慢地、试探地碰触古雷利亚的脸颊。清洁她的脸颊上、发丝上的泥泞，一丝不苟，轻柔精细。 　　没有言语。 　　古雷利亚看着那个男孩的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他的呼吸喷涂在自己的肌肤上，他的手掌在梳理自己的头发，他的视线，干净如水，专注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每一个角落。随着鳞片装甲慢慢褪去，已经不断升温的红霞浮现在古雷利亚的脸上。她偏过视线，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威廉的声音直接钻进了自己的耳朵，尽管轻柔，但太近了，古雷利亚的耳朵也变得通红。 　　“古雷利亚，之前说的话，我是真心的。我可不允许你把它当作一场梦忘记。” 　　“嗯……”古雷利亚用剩余的全部力气发出了微小的回复。 　　“嗯？‘嗯’是什么意思？你不会现在就忘了吧？”威廉不满地凑近，两人的鼻尖距离一尺不到。 　　“我是说我记得……”古雷利亚用手掌挡住了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已经烧起来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记得什么啊。”威廉已经看出了古雷利亚的害羞，他的脸上带着笑容，这样的安娜可不多见，所以，他不介意她展现更多可爱的一面。 　　威廉随即就被伸出的手爪抓住了脑袋，带着身体一起被怼在地上，攻守互换，现在威廉被羞怒的魅魔压在地上。古雷利亚的秀发沾着水滴，滴在他的脸上。魅魔怒吼着，但在威廉眼中更像是撒娇，“我记得，我喜欢你这个混蛋，我答应成为你的伴侣。你满意了吗！坏东西！” 　　“我满意。”威廉的声音给一切画上了休止符，他抚摸着古雷利亚的脸颊，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不能再满意了，我的，古雷利亚。” 　　“得寸进尺的家伙。”小声的嘀咕并没有掩盖魅魔嘴角的笑容。 　　两人很快整理好了彼此，一起倚靠在草地上。 　　“古雷利亚，追赶你的那些魔族……” 　　“是我父亲的族群。我是战争魔族和魅魔的混血。是我父亲蓄意制造的生产工具。” 　　“魅魔的生育能力有着特殊的地方，魅魔只会生下女孩，并且继承父辈的一切优良能力。这就是我的父亲，雷利塞特的计划。我的出生，只是为了成为一个我兄长的优良配偶，让族群更加强大。他和散漫成性的魅魔莎拉·夜愿一拍即合，生下了我。” 　　“在我活着的幼年时期，是在战争炼狱里度过的，接受训练，培养野性，过着茹毛饮血的野兽生活，而我本身并没有什么排斥，因为我的价值已经被决定了。” 　　“但妈妈变了，她改变了自身，也改变了我。” 　　“糖果……” 　　“糖果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他的父亲是一个人类，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家伙。” 　　“当时，怀有身孕的母亲在战争炼狱找到了我，她带着我来到了这座城市。她教导我外面的世界，战斗之外的东西，如何作为一只魅魔生存，温暖、感情还有家人。” 　　“这一切，是糖果的父亲改变了她。” 　　“她带走我，是因为她想要弥补抛弃我的罪恶。她成了一位称职的母亲。她不断在我身边讲着弟弟的故事，幻想弟弟出生的样子。” 　　【我的孩子要取名叫糖果，因为那是世界上最甜美的东西。】 　　【古雷利亚，糖果会非常可爱的，他会跟在你身后，姐姐姐姐地叫着，迈着小短腿，朝你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糖果一定是最可爱的孩子。】 　　【如果糖果能像他爸爸多一点就好了，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可是这些美好的幻想，她根本没看到……” 　　威廉在这里听到了疑窦。 　　“糖果不是男生吗？难道，糖果其实是女孩？” 　　古雷利亚依靠在威廉的肩膀上，她的声音也变得低沉。“魅魔有着特殊的魔力，这会改造体内的胎儿，让孩子一定是女孩，保证魅魔的延续。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一个濒死的魅魔，不会有多余的魔力改造她的孩子。每一天晚上，妈妈在我熟睡之后，都会把自己的魔力灌输给我。为了弥补我，为了糖果。” 　　“妈妈在生下糖果的时候，难产死了。她把自己的力量交给了我，把希望和爱交给了糖果。” 　　“那个和母亲极为相似的婴孩，我的弟弟，我的家人，我的糖果。” 　　“我带着糖果在这座城市继续生存，碧翠丝大人收留了我们。接着，我就遇到了你……”古雷利亚的眼睛里像是战争魔族一样变得通红。 　　“所以，如果你敢对我的糖果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威廉，我一定会杀了你！” 　　卧槽！威廉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他赶紧轻拍古雷利亚的后背，安抚她。 　　“怎么可能，古雷利亚，我怎么可能对自己小舅子出手？” 　　古雷利亚一脸怀疑，“为什么不可能，糖果那么可爱！每一个看到我弟弟的男人，一定会喜欢上他的！他可是夜愿魅魔家族的骄傲！” 　　“啊这……”威廉不得不花更多时间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安德瑞执行委员会 　　“所以……是我赢了吧，”古雷利亚背靠背依靠着威廉，杂乱的米黄色卷发和威廉的金发揉在一起。古雷利亚拨弄着威廉的金色马尾，脸上的红霞如同晚霞，“你拒绝了法尼拉，选择了我……” 　　胃疼，威廉的脸上扭曲了。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对自己喜欢的女孩要坦诚相待啊。 　　“不是哦，是‘双赢’。” 　　“？”古雷利亚坐直身体，一下子充满了力气，她走到威廉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纠结的他。那双眼睛沾染争斗的血色。 　　“什么意思？” 　　威廉仰视面前这尊玉面罗刹，不得不将自己和法尼拉的话娓娓道来。 　　三十分钟后。 　　“是吗，是这样吗？”古雷利亚就像再次被抽走了力气，败犬一样蹲坐在威廉面前。 　　贝齿咬着已经变成利刃的指甲，咔擦咔擦地瞪着安分守己的威廉。 　　“这完全就是被同情了嘛，本来我还打算用魔族的方式争夺感情来着……” 　　威廉打断了她的碎碎念。 　　“不是同情！就像我在法尼拉面前表达对你的喜欢一样，你们两个，对于我而言都是不可以割舍的！”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威廉带着满身的冷汗说出了这样的话，换来的也只是古雷利亚妩媚的白眼。 　　她慢慢凑近，黑色的刀片指甲就像精美的机械，在威廉的脸颊表面舞动，切割着皮肤上竖起的微小汗毛。古雷利亚的眼睛占据了威廉的视野，脑海中回荡着她的声音。 　　“我真的非常不舍得啊，这么喜欢的东西，居然要和别人分享……亲爱的，一想到还会有另一支手像我一样在你的脸上抚摸，我好想……好想将你的皮肤撕碎。” 　　就在威廉以为自己真的要死的时候，自己的脸颊已经被古雷利亚在怀里。 　　“法尼拉愿意分享你，我不愿意，你应该只属于我……你的全部，都应该只是我的……”古雷利亚的手掌渐渐用力，威廉的皮下出现挤压的红晕。 　　“但是，这样不就显得我是个小气鬼了吗？那个精灵能做到的事情，我凭什么做不到？” 　　古雷利亚松开了抓住威廉的手掌，她把脑袋埋在威廉的怀里，将面容掩盖在头发中。 　　“妈妈曾经说过……” 　　【古雷利亚，我的女儿。如果……你不是魅魔就好了。】 　　【玩弄感情的人，终究也会被感情玩弄。】 　　“妈妈说的是对的，我已经得到了我奢望的东西。第一次恋爱，我的威廉，我不应该奢求更多的。” 　　“但是！” 　　就在威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张樱桃色的嘴唇已经贴了上来，将酒精和鲜血混合的甜美塞进了自己的口腔。 　　古雷利亚的脸上带着坏笑，之前的一切仿佛是演技。 　　“有些第一次，我还是要抢的，让那个精灵吃剩下的吧。” 　　古雷利亚抓住威廉的衣领，她的皮肤再次覆盖铠甲，阴冷的身影从盔甲下传来。 　　“我的配偶，你要承受我的全部，不论是魅魔的安娜，还是战争使者的古雷利亚。” 　　“你最好做好准备，亲～爱～的～” 　　生活总是充满情调，有甜美温馨的时候，也就会有阴冷恐怖的时候。 　　但是安德瑞是恐怖和更恐怖拼凑的。 　　因为巫妖没有“生”“活”。 　　莱尔最近很忙碌，补课、研究还有雷蒙先生和文学社等等组织的混合骚扰，奢靡之杯自己最近都很少去了，和阿里安娜的幽会大多是在纳斯兰城堡进行的，在超过二十个幽魂仆从的围观下。 　　死灵手办社的发展很不错，除脊骨之轮外的大型血肉器械也制造了不少，都还在试验阶段。 　　妮娅的胃口又大了，有时候在研究阶段还会因为要吃甜点闹别扭。 　　日子一天天过着，今天，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终于来了吗？” 　　在死灵手办社的部室，桌面上，一个黑蓝色的信封被莱尔打开。 　　一封执行委员会司法部的律师函，给死灵手办社的社长，也就是自己。 　　“我们社团终于因为非法改装脊骨之轮被抓了吗？我提醒过那些混蛋不要加那些多余的东西的……” 　　莱尔本来以为死灵手办社会在自己的带领下成为一个正经社团的，直到他看到闪亮负责的那条生产线生产的脊骨之轮兔子版弹跳到离地五十米的高空爆炸成鳞粉礼花，虽然当时的乘客在拼好自己之后给了好评。 　　“终于执行委员会坐不住了吗？”莱尔拿着信封走出部室。“和律法学长妥协，让他把那些混蛋全带走吧，我可是良民。” 　　莱尔对于执行委员会的位置还是很熟悉的，当时交接脊骨之轮的订单的时候，曾经来过这个在安德瑞四楼正中间的委员会大门。 　　“依旧人满为患啊……” 　　尽管特质大门有二十米宽度，顶端也依旧被塞得满满的。就像食人族部落里恐怖阴森的装饰，委员会大门上，挂满了示众的骨架。那是一个个被逮住的违法者，他们的眼洞中熊熊燃烧着灵魂火焰，彼此正常交流。看到莱尔还会毫不羞耻地行礼。虽然委员会是想杀鸡儆猴，但这些惯犯一点都没有罪恶的愧疚感，有的甚至摘下自己的肋骨继续着斗殴。 　　他们的身上挂着一块黑色木板，上面显示着犯下的罪行。莱尔定睛一看，忍不住捂住了鸟嘴面具的镜片，那些骨骼最破碎的、挂着“超速”木牌的巫妖占了百分之四十左右。 　　他们也是对莱尔最热情的一批人，显然都是脊骨之轮的客户。 　　莱尔躲过了掉下来的骨头，穿过了大门。 　　正对面的是委员会的前台，这里和卡珊戴尔治安处的前台造型类似，但功能完全不同，这里叫保管区，类似进入超市前保管自己私人物品的区域。 　　你问为什么要保管自己的私人物品？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要被挂在门外啊。当你的惩罚时间结束，你会从大门上脱落下来，然后进来取走你的私人物品走人。 　　保管区之后，有十条分离的通路，通向不同的小房间。 　　第一个的挂牌是办公，那边是安德瑞执法者的办公区。 　　第二个的挂牌是狡辩，那边是安德瑞的狡辩……不对，是安德瑞的法庭。 　　后面的挂牌，是惩罚、惩罚、惩罚、惩罚、惩罚、惩罚、惩罚。是惩罚区。 　　看了看手中的信函，莱尔咽了口唾沫，朝着“狡辩”后的房间走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光蝠毒伞 　　说是法庭，但内部更像是一个会客室的地方，没有陪审团，没有铁栏杆，除了单独标识出来的代表法官的讲坛，其他位置都是随意用魔法染料标出来的区域。 　　不过被告居然有座椅！全场唯一一把座椅是被告的。后来莱尔才了解，那是为了让被告低人一等，从而体现他的权利低下。 　　其他位置没有人影，讲台上已经有了法官。 　　“初次见面，疫医先生，我是这次案件的法官，我是审判。我和律法是知己好友，对于你的事也有所耳闻，欢迎来到我的法庭。” 　　“很荣幸见到你，审判先生。”但不是类似于这样的警匪见面！虽然莱尔不知道手办社的社团成员干了什么，但还是不自然地心里发虚。 　　审判先生的面具很有特色。 　　他带着一个苍白的面具，除了露出两天灵魂火焰的孔洞，面具其他位置，全都是镜像对称的排气孔。 　　这！这不就是黑色星期五杰森戴的曲棍球面具吗！让这张面具来审判真的好吗！ 　　审判先生似乎很喜欢他的面具。 　　“每当同僚们看到我的面具的时候，都会噤声，这张我苦心打造的面具似乎很有效。” 　　这就是莱尔颤抖的来源吧。 　　安德瑞执行委员会法庭，像恐怖片主角一样的法官，莱尔好像听到了邻近八个刑罚区的惨叫。 　　审判先生继续着介绍。 　　“通常，我们委员会都是会依照现有法律对违法者直接进行裁决，将其押解到审判区。” 　　是的，安德瑞的法律执法机构都是委员会的一言堂，如果不是因为巫妖都有自己的执念，恐怕这里会变成滥用私刑的人间炼狱。 　　当然，首先你得能把人抓进来，像某光的使者已经逍遥法外很长很长的时间了。雷先生所触犯的法律，按照这里的话说，律法先生编纂的法典，里面所有的记载的惩罚，对他从头到尾来一遍都算轻判。 　　“这个法庭平时很难用到，只有像现在这样在我们认知范围模棱两可的案例，才会有辩解的价值。” 　　“疫医先生，这次邀请你过来，就是想请你做我们的顾问，了解一些关于贵社团脊骨之轮的事情。” 　　莱尔挠了挠自己的皮革面具，“那手办社的那些混蛋就这么算了？！他们可是非法改装车辆造成了交通事故频发啊！” 　　审判先生抬手示意莱尔放松。“疫医先生，脊骨之轮确实是一项伟大的发明，我们已经感受到了它的便利，毋庸置疑，它让我们的交通方式发生了一系列变革，当制度的变化阶段，一些小毛刺是一定存在的。对于这样的案例，我们委员会保持宽容的心态，我们已经严格惩罚了驾驶者。有人用刀杀人，也不至于把刀匠杀死。” 　　啧，那些混蛋没有惩罚吗…… 　　“审判先生，那还是回到您所说的案件吧。” 　　审判点了点头，他的双手在讲台上交叠，指骨交叉在一起就像剑龙的脊背。 　　“这次案件是在贵社团发生的，但我们对于它本身却很难定义。” 　　“按照原告的说法，这是一起商业性质的损毁自身利益的不道德的私人财产侵犯。” 　　“按照被告的说法，这是一场跨越种族的超越伦理的，关于压迫与剥削引发的反抗的爱情故事。” 　　莱尔懵了。这什么？是同一个案件吗？还和手办社有关？专业名词太多，简直就是对平民老百姓的智商侮辱。 　　“审判先生，你能直白一点，通俗一点的描述案件吗？” 　　审判先生怂了怂他的骨架。 　　“简单来说，有人想和你家的脊骨之轮发生不纯洁的恋爱关系，然后被抓了。” 　　？？？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卧槽，莱尔万万没想到。 　　巫妖没有道德底线，玩得很野，这是他了解的，但没想到居然这么野！ 　　骑车？日轮？恋物癖？对手办产生奇妙的感情……这么想好像挺合理的。 　　“我可以看看被告吗？” 　　“当然，我们要当面审判他的罪责。把被告带进来！” 　　被标记为被告的地界发出光亮，一只红色的虚影大手从地标中探出，伸出门外，将几个人影抓了进来。 　　莱尔看着那三个熟悉的身影。 　　操纵、变通和闪亮。 　　沉默了。 　　莱尔捂着脸，指着那三个家伙。 　　“我低估你们了……原本以为你们只是安德瑞的传统，没想到，你们是安德瑞的特色。” 　　“不用说了，审判先生，重罚！请对这三个家伙从严处理！你们对我的造物做了什么？！你们以为是在玩美少女养成吗！” 　　操纵先生、变通先生、闪亮先生看了看彼此。 　　“老大，你在说什么？” 　　“还给我装傻！你们都被人告了，难怪你们会对改装脊骨之轮那么感兴趣，原来不是研究，是在玩少女换装游戏！恶心……恶心！” 　　闪亮从身后取出一个篮球大小的黑色盒子，放在了被告的座椅上。 　　“老大，我们仨是原告，这个盒子里的是被告，因为坐在一起，所以被一起带过来了。” 　　“啊？是这样吗？”莱尔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认知错误。说的也是，这三也不像情犊初开的样子，多半没有这种恋物的想法吧，巫妖嘛。 　　“真是的，老大，如果我们真想玩，肯定会带你一起的，咱们手办社有福同享嘛。你要是感兴趣，我们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德犀利先生那体验一下。” 　　“……” 　　让妮娅屏蔽了闪亮的骚话，莱尔看着那个小盒子，被告在里面？ 　　“那是什么？” 　　耳朵里传来妮娅触须挠动的触感，妮娅欣喜地回答。 　　“妮娅知道！妮娅感受到了！里面是光蝠！是光蝠的心跳！” 　　一只光蝠？和脊骨之轮发生了恋爱关系，安德瑞年终魔幻喜剧？ 　　在审判先生的示意下，铁盒子被闪亮打开了。一道小巧的影子立刻窜上高空，接着又被座椅上弹射的红色虚幻手臂给拽了下来。 　　那是一只通体红色的光蝠，有精神地振动翅膀，在不安分地尖叫。 　　“坏人！我和伊丽莎白的爱是不可阻挡的！” 　　听着像是一个公蝠，但莱尔也不能就这么下定论，毕竟恋爱自由了。 　　按照传统，光蝠的姓名来自于父母品尝的食物，雄性叫蔬菜名，雌性叫水果名。 　　“光蝠先生，你的名字是？” 　　“毒伞，先生。”光蝠的良好礼仪，这只光蝠依旧保留着。 　　“……你爹是个狠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被告了？ 　　毒伞先生一定是一只特立独行的光蝠，这个观点，从他的每一个角度都能展示出来。 　　如此特别的他肯定在光蝠的群体也是奇怪的存在，找不多正常朋友。如此想，莱尔对于他看上自家轮子的事，倒是勉强接受了一点。 　　莱尔本身就对光蝠这个有礼貌的小巧群体有着一定的好感，他也能猜到闪亮他们告他的原因，多半是打扰了工作。 　　光蝠而已，处罚能轻则轻吧。 　　莱尔在心里已经把自己当做了被告律师。 　　审判先生敲击了他的法槌，一节握拳的人型手臂，当骨骼碰触到桌面，骨骼之间还会发出铜锣一样的回响。 　　据说是曾经一个违法者处罚时掉落的身体部件，但那家伙显然也没把这当做一回事，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审判先生拿来做法槌。 　　“原告，说出你的诉词。” 　　闪亮脸上的鳞片像两只小眼睛一样动了动，他拍了拍毒伞的脑袋。 　　“我想听听被告的发言，老实说，我很感兴趣。” 　　“这……”审判先生看了看同行的操纵和变通，他们也一起点头。 　　莱尔彻底明白了，这三个人，把毒伞抓来，不是想申请委员会的公正裁决，毕竟对一个光蝠，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处于弱势。 　　他们是来法庭找乐子的。 　　毒伞听到了闪亮的话，眨了眨眼，显然也没意识到这一出。他用自己小巧的身体朝着闪亮鞠躬，正如一位绅士。 　　“先生，非常感谢您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想说的是……” 　　“法官大人！我要举报！” 　　小小的嘴巴吼出了最大的声音，毒伞就像在喷吐他的愤怒。 　　审判先生再次敲打他的骨槌，“既然原告没有意见，你当然可以说你想说的，被告毒伞，但不要指望你能逃脱审判。” 　　毒伞点了点头，开始了自己的诉词。 　　“我是在一周之前开始接手死灵手办社的照明工作，当时能够从同伴手中接手这份工作，我是非常兴奋的。” 　　“因为光蝠群里都传言，死灵手办社是降灵学之光，是未来，我当然乐意能在这样的社团绽放自己的光芒。” 　　“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居然看到了那样的苦难。” 　　“脊骨之轮，漂亮的造物。” 　　“伊莎贝拉也是其中的一员，我看着她在我的面前诞生……” 　　等等，你上次说的是伊丽莎白吧。 　　“最开始，伊莉丝在我的眼中，和其他的脊骨之轮并没有区别，我趴在自己的灯架上，看着下面忙碌的巫妖工作。” 　　“我真恨我自己，居然那么晚才发觉。伊格尼斯已经在我的面前忍受了那么多折磨！” 　　“直到那一天，空荡的房间里只有我和伊文洁琳两个生物。我有些困，在昏黄的灯光下，我终于看到了，看到了她的挣扎。” 　　“那个我一直以为只是工具的伊拉丽斯，向我伸出了求助之手。脊骨之轮和我们光蝠一样，它们也是有意识的改造生物，只是它们没有和光蝠一样的嘴唇，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 　　“蒙蔽我双眼的阴云散去，我终于看轻了那丑恶的真相。” 　　“这群巫妖，在虐待它们的造物！” 　　“我可怜的伊莉雅，身无寸缕，像一个玩偶一样被这些坏骨头摆在冰冷的实验台上。他们肆意地玩弄她的身体，破坏、蹂躏，过家家一样地撕裂缝合，完全没有在意她的哭泣和鲜血。这些我都看到了！” 　　毒伞用翅膀捂着自己的小眼睛哭泣。 　　“我可怜的伊莎，每晚都会朝我伸出她的肢体，她在请求我救她，但是我做不到，我太弱了，我没有资格带走她，我给了她一些食物，给她安慰。” 　　“她是一个好姑娘，她接受了我的安慰并表示了感谢……” 　　“她的乐观和我心里的罪恶一天天折磨着我，终于，我爱上了她，爱上了她的宽广脊梁，爱上了她粉嫩的躯体，爱上了她对我的依赖，每晚无止境的请求。” 　　“我们这对苦命鸳鸯苦中作乐，看着伊拉每日遭受的折磨，我的心都在滴血。” 　　“但还有一个最丧心病狂、最丑恶变态的巫妖在折磨她。” 　　“他居然！他居然！” 　　“每日每夜用那些触手亵渎我的女神！” 　　“触手？”“触手？”“触手？”“触手？” 　　手办社的四人发出了同样的声音，视线也聚集到一处。 　　妮娅从莱尔身后的阴影里钻了出来，用触手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大大的不解。 　　“触手？” 　　莱尔心里咯噔一声，正对着毒伞那充血的憎恨小眼神。 　　“没错，法官大人！我要告的，就是死灵手办社的社长！也就是疫医先生，他……他真是坏到骨头里了！他……他玩弄我的爱人！” 　　噔噔噔！ 　　卧槽，被告把被告律师告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莱尔懵了。 　　闪亮啪的一下，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奥利乌丢在地上，装作惊讶地钱都掉了的样子。 　　“老大！你……你……你……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不知羞耻的巫妖！你，你简直安德瑞之耻啊！” 　　变通先生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肋骨，一脸痛苦的样子，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我看错你了，疫医先生，你居然玩弄别人的女人，我的心好痛啊，痛的要活过来了！你简直就是安德瑞最坏的巫妖，呜呜呜，我怎么会追随你这样的丧心病狂的禽兽不如的巫妖啊！” 　　毒伞立刻附和，“没错，疫医这个安德瑞最恶毒的人，和安德瑞最好的巫妖巨龙先生一比，简直就是天使和恶魔的区别！” 　　讲道理，巨龙先生在光蝠眼里是天使也不为过。 　　操纵拍了拍光蝠，两只手朝着莱尔展示。 　　“疫医先生，是巨龙导师的学生，最宠爱的那一个。” 　　毒伞一脸惊愕。 　　“这……为什么那么优秀的巨龙先生会……会教出你这样的学生！你简直就是巨龙先生的污点啊！” 　　莱尔当时就想把那三个玩嗨的家伙嫩死。 　　怎么就把我卷进去了？这就是众叛亲离吗？我冤枉啊！ 　　不对，我还有妮娅。 　　还没等莱尔开口，妮娅自动离开了莱尔的后背，滑行到闪亮他们那边，用触手遮住自己的脸。 　　“不是妮娅的错，都是疫医逼我做的，妮娅是好孩子。” 　　“疫医是坏蛋，大坏蛋！” 　　“……”莱尔的面具下，脸色一会青一会红。 　　等我含冤昭雪，我就把你们杀了，全杀了，骨灰都不留。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木秀于林 　　审判先生敲响他的骨槌。 　　“毒伞先生，你的诉状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且夸张的修饰用词太多了，看来你不太理解客观的意思。至于我新的被告，疫医先生，你可以陈述事实提供证据反驳毒伞的观点，当然，你也需要了解一下，关于毒伞先生控告你的法理依据。” 　　“审判先生，我违反了什么规定吗？” 　　“改造生物保护法。”审判将一卷羊皮纸递给了莱尔。随着丝带被解开，一米多长的皮革滚落到地上，最上面写着“改造生物保护法”，这些字体在纸张上散发着白色的阴冷光芒，带着一股死亡的魔力。 　　“降灵学？” 　　说的也是，改造生物大多是都是降灵学的作品，编写相对应的法律，自然要征求相应的专家。相应的专家？ 　　带着不好的预感，莱尔开始阅读其中的条目。 　　“对于具备自我意识的改造造物，进行任何形式、任何意图的主观欺骗和诱导，死刑。” 　　“对于具备自我意识的改造造物，在未征得‘他／她／它’本人的许可下，对造物进行任何物理上、灵魂上的有益或者无益的改造，死刑。” 　　“对于具备自我意识的改造造物，即使不具备表达交流能力，以上规则依然生效。” 　　“……” 　　接下来的林林种种，都是相似的字眼，相似的规则，以及……相同的……死刑。 　　哪怕改造生物的身体组织不正常脱落，你发觉这一现状，没有汇报给相关的修理／医护人员，都是死刑。 　　终于，莱尔看到了最后一条。 　　“如果触犯以上法律的人员是安德瑞学员降灵系学生，可以申请进行处罚修改……” 　　莱尔终于发现一条对自己有利的线索了，这就是我们降灵学学生的优势吗！ 　　“可以申请将死刑修改为……永久转化为改造生物。这项处罚实施，由本人亲自执行。” 　　“安德瑞学院，白骨降灵学教授，巨龙著。” 　　莱尔的眼前一片灰暗，老师，你这是要我死啊。 　　面对莱尔的呆滞，审判先生做出了回答。 　　“让降灵教授来编写一本法律法规，对我们执行委员会来说，确实是一次新奇的尝试。不过，巨龙先生没有进行法律相关的学习，他编制的那些法则的确有一些不妥……” 　　莱尔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审判先生。 　　“死刑作为处罚，实在太轻了。” 　　太轻了？这还太轻了？ 　　听到审判的结论，闪亮他们反而点了点头。 　　“审判先生说的没错，惩罚是死刑什么的，这也太轻松了吧，这不是鼓励违法吗？虽然变成巨龙先生操刀改造，就挺可怕的，难道这是针对我们？” 　　“死刑实在太轻松了，我们降灵法师要抗议这种歧视存在，建议一起被改造。” 　　不是，那可是死刑啊！ 　　莱尔回过了神。对于巫妖来说，死刑可能真的不太严重。对于巫妖来说，斩首、绞刑、火烧等等致死行为，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所以，死刑真的不算什么……才怪！现在要被处罚的可是我啊，到时候我就真死了！对于闪亮他们轻如鸿毛的处罚对我重如泰山。简直就是触及我的生命底线了！ 　　莱尔开始寻找避免自己成为巨龙杰作的可能，通过仔细研读，他确实找到了一些关键。 　　“审判先生，这些规则能被实施的前提条件，【具备自我意识的改造生物】……” 　　审判排起自己的手掌表示赞同。 　　“是的，疫医先生，这就是这次事件的关键。你的脊骨之轮，是否具备自我意识，这也是我邀请你前来的原因。如果没有意识，只是你们所制造的‘工具’，那我就会判决毒伞先生破坏你们死灵手办社的财产。如果，它被判断为具备意识，非常抱歉，我会通知你们的导师……” 　　这是机会，只要莱尔一口咬定脊骨之轮的性质，自己就可以继续活着。 　　“因为现在，疫医先生你也成为了局中人，为了公平，我会邀请和你有着同样学识的公证人作为监督，保证你的调查结果绝对真实。”审判先生指着一直在边上比划的闪亮等人，“闪亮先生他们好像很乐于提供这项帮助。” 　　闪亮、操纵和变通发出了欢喜的笑声。 　　“放心，疫医老大。我们一定会维护真实的。另外，作为安德瑞的巫妖，自己没有被改造过，还算降灵法师吗？希望你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弥补自己的遗憾。” 　　这三个混蛋，巴不得弄死自己。 　　审判先生开始了他的询问。 　　“那么，同样参与了疫医先生的脊骨之轮制造的操纵先生，我希望你如是回答我的问题，脊骨之轮，真的具备意识吗？” 　　操纵很快做出了回答。 　　“按照降灵学的基本原理。白骨构造躯干，血肉构造链接，这两种可以相互切换甚至独立存在，然而，灵魂掌管意识。灵魂是不可缺少的东西。我可以明确地回答，脊骨之轮的建造中，不存在灵魂物质地投入，我们只是制造了一个可以被驱使的‘装置’。” 　　好样的，操纵，这样，我的嫌疑就被…… 　　“但是，这仅仅是我们，我、闪亮和变通的理解。作为脊骨之轮的创造者、降灵学的天才疫医先生，我们对于他现在正在进行的研究进度并不了解。如果有一个和我同级的降灵学生说他现在就会灵魂造物，我会用白骨节杖把他的头骨敲碎。但是，如果这个人是疫医先生……我会保留自己的观点。一个得到所有教授青睐，并且总是完美完成学业的降灵法师，如果他的脊骨之轮具有独立灵魂，我会信……” 　　这……莱尔的优秀造就了莱尔的灭亡？太优秀也是一种错误？ 　　“原来如此，已经超越常规了吗。”审判先生思索了几秒，“那我们就不得不去邀请受害者当场对质了。你们谁去把那个疫医先生的特殊脊骨之轮带回来，要绅士地、温柔地带回来，对了，她有名字吗？” 　　“伊卡洛斯！”毒伞大叫着。 　　“脊骨之轮357号，这是疫医先生设定的编号。” 　　“好，那操纵先生，请把357号带过来。” 　　莱尔在脑海里回想关于那个脊骨之轮的异常。思来想去……没有异常，自己已经制造了近百个脊骨之轮，根本就没有异常的特殊的脊骨之轮出现，没有在脑海中留下印象。自己记得的，只有几次制造过程中妮娅要求喂食的抱怨。 　　应该不会有问题啊，难道在这之后，发生了我不知晓的异变，那我也太冤枉了吧！ 　　莱尔看着报案的闪亮。 　　“毒伞到底怎么伤害了脊骨之轮？” 　　毒伞大叫着，“那不是伤害，我只是给了伊莲娜一些我们的定情之物。” 　　闪亮抓着毒伞的翅膀在空中甩动，平息了他的尖叫。 　　“维护357的成员在脊骨之轮里面发现了一些异物，几百个核桃。” 　　“那是我们光蝠的传统，我不允许你用异物描述它！” 　　莱尔叹了口气。 　　核桃，干果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诞生的食欲 　　被操纵着从收纳容器里取出，在现实维度膨胀到原本大小的脊骨之轮，正是357号。正如莱尔所预料的一样，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它是怎么产生反应的。 　　操纵当着审判先生的面，进行了简单的检查，“没有异常，法官大人，我认为不存在灵智的可能……” 　　“撒谎！他在包庇疫医先生的罪恶，伊莱亚不可能没有思维，她明明接受了我的礼物，我亲手放在她的触手上，看着她放进自己的身体里。她不可能没有灵智的。”毒伞在闪亮的手中咆哮着，这个观点对于这只已经进入病态爱恋的光蝠是不小的打击。 　　审判先生没有因为毒伞的咆哮朝堂而生气，他只是轻轻敲打着法槌，用着巫妖特有的冷淡，直白地回复着。 　　“改造生物保护法，本身就是由降灵巫妖编写用来约束自身的法规。作为编纂者的他们，本身就对这些规则具有绝对的解释权。毒伞先生，降灵巫妖绝对是解释这些原有的权威……” 　　审判先生的话语变得冰冷，他看着在威压之下瑟瑟发抖的光蝠。“我们尊重事实，毒伞先生，我们会维护你的权利，但不会任你滥用你的权利，你该消停一会了。” 　　毒伞没有继续吼叫，就像是接受了残酷的现实，自己经历的只是一场幻梦。 　　莱尔被当场释放，并且毒伞先生必须要为他的破坏付出赔偿，这由这只光蝠和死灵手办社沟通协调。 　　审判先生离开了，莱尔看着颓唐坐在被告座位上的毒伞先生，心里有一个想法。 　　“老大，我们该回去……欸？你要……” 　　莱尔靠近了停留在正中央的脊骨之轮357号，妮娅在他的手臂上展现出攀附的触须。 　　“我在做我该做的，我在追求真相。这是我的造物，我需要了解她的隐秘，了解……真实。” 　　毒伞抬起了他的小脑袋，看着那个带着鸟嘴面具，周围涌动盘结触须的人影。 　　妮娅的血肉和357号融为一体，她们本身就同处一源。借助妮娅的联系，莱尔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吗……”妮娅的触须回到原位，莱尔回头，鸟嘴面具镜片带着反光照射到毒伞先生的身上。 　　“想再试一次吗？毒伞先生，关于357号对你的追求，现场再重现一次，让我们一起见证真相。” 　　毒伞再次发出了欢喜的叫声，“可以吗？我还可以再次触碰她吗？” 　　莱尔退后一步，将空间留给他。 　　“当然可以，我的朋友们想必也对这一现象充满着好奇，没有灵智的自发行为。” 　　闪亮等人看着突然热情的疫医，有点纳闷。 　　“怎么感觉，老大突然兴奋起来了？” 　　光蝠毒伞很快就飞到了脊骨之轮的面前，他郑重地看着疫医，“疫医先生，虽然很感谢你的赎罪行为，但是，真相面前，一切都将大白于日。” 　　莱尔并没有生气，他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 　　“请做你想做的，毒伞先生。” 　　“莫名其妙。来吧，伊尼特，让这些自大的巫妖看看我们的羁绊吧。” 　　毒伞再次呼唤着他爱恋的名字，就像在期待奇迹的发生。 　　在手办社三人组的惊愕中，奇迹真的发生了。 　　脊骨之轮357号，从她底部脊骨附着组织的内侧，伸出了三根纤细的血肉触手，就像蜗牛的触角一样，慢慢地、慢慢地伸向毒伞，随着光蝠的移动改变着方向，就像少女试探着伸出的手指。 　　毒伞发出了惊喜的欢呼声。 　　“看到了没有，巫妖们！她是有灵魂的，她是我的爱人。” 　　洋洋自得的毒伞在空中飞舞，向惊愕的巫妖骄傲地展示着他的真实。 　　闪亮等人陷入沉默，呆滞地注视着超出他们理解的现实。 　　莱尔依旧是那种事不关己的样子，这让变通想忍不住提醒他，如果毒伞现在再将审判先生拉回来，那这场案件的结局可能就要改变了。 　　“毒伞先生，让一位‘淑女’等待，可不是绅士的行为。”莱尔“友善”地提醒着在空中飞舞的光蝠，指着357号伸出的触手，“你该回应她了。” 　　“当然！吾爱！感受我炽热的爱意吧！”毒伞在空中潇洒地旋转身体，向轰炸机俯冲一样，冲向了触手。 　　在他柔软的皮毛和触手接触的一瞬间。 　　夜叉卸下了她的伪装，在柔软娇嫩的触手之后，病态脓肿的扭曲触须涌动着扑向了瘦小的毒伞。他就像一只落入陷坑的蚂蚁，等待蚁狮的青睐，那双恐慌的眼睛，即将被血肉覆盖的时候。 　　“妮娅，让她吐出来！” 　　妮娅的黑红色触须立刻掌控了脊骨之轮357的行动，在暴乱的层层血肉中，毒伞被活动的肌肉给吐了出来。此时，他身上原本完整的毛发已经变成了斑秃，表面还带着腐蚀的嘶嘶声。毒伞面容呆滞，内心的恐慌已经超越了外表的疼痛。 　　莱尔轻轻拍打他的脑袋，“毒伞先生，冲动的爱恋，就是居于深渊窥伺的魔鬼啊。” 　　虽然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莱尔的脸上带着微笑。 　　这并不是嘲笑毒伞的遭遇，而是他明白了脊骨之轮的需求。 　　她在狩猎，她在捕食。没有灵魂以及大脑的掌控，凭借本能渴求着进食的血肉。 　　她，承受着饥饿。 　　自己的造物，脊骨之轮，感受到了饥饿。 　　惊喜，狂喜正在支配莱尔的大脑。 　　妮娅一定发生了什么改变，也许在洛卡罗特的旅程，在那座腐化星灵的神庙，她吃下的那团血肉，让她再次成长了，这一次，是萌生的食欲。 　　妮娅拥有了旺盛的食欲，而这种异常，也传递到了莱尔最近制造的所有造物上。 　　饥饿的感触，摄食的本能。 　　莱尔实在是太高兴了。 　　巫妖是吗？无欲无求是吗？安德瑞的朋友们，你们，想过体会饥饿吗？ 　　我，莱尔·布勒，奢靡之杯的成员，欲望的追随者。 　　我会如同圣光影响这个时代一样，改变你们的行动方式，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对我感恩戴德。想想真是件快乐的事情。 　　巫妖们，该开饭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饥饿肉体的研究申请 　　让这群不惧死亡，疯狂作死的巫妖感受饥饿，固然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当然，这个研究工程并不轻松，目前还有许多需要攻克的难点。 　　妮娅是怎样将饥饿传递下去的，在制作357号的时候，到底有什么异常，为什么只有这么一个特例？如何控制这个变量。 　　还有血肉感官的塑造，消化系统，当然，最主要的是唇舌。如果只是让巫妖为吃而吃，他们顶多会把这项欲望当作累赘。他们需要味蕾，需要体会品尝食物的喜悦，这才能驱动他们继续摄食。巫妖总是喜欢新奇。 　　正在思索的莱尔无视了周围的声音，直到妮娅的触须戳了戳他的肩膀。 　　“妮娅饿了。” 　　莱尔随手掏出了储备的风干肉，妮娅现在不再满足于单一的奶酪，她想吃更多。妮娅趴在莱尔的头上，鲨鱼牙齿一样的裂隙牙齿将肉感撕碎。 　　莱尔将鸟嘴面具上的碎屑掸去，和妮娅说着心里话。 　　“如果357号是在渴望血肉，那为什么，她不直接来捕食我？我也是……血肉啊。” 　　妮娅伸出触须将莱尔肩膀上的碎末舔干净，“因为莱尔就是妮娅啊，我们是她的同类，她的主人。” 　　“原来如此。” 　　闪亮他们也从之前的对话中意识到了什么东西，但巫妖本身的局限性并没有把思路转移到食物上，他们恭喜莱尔在研究上的新发现，直到莱尔讲解明白才意识到严重性。 　　他们一脸激动，恨不得停下所有工作，立刻参与莱尔的研究。 　　闪亮垫了垫手中颓废的光蝠毒伞，“老大，这家伙怎么办？看样子好像已经被打击得完全无法交流了。” 　　自己臆想的恋人实际上只是想吃了自己，希望越大，绝望越大。 　　“不需要毒伞先生的赔偿，实际上，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发现这种微小不可视的食欲产生。” 　　就这样，安德瑞又多了一个伤心的蝠。 　　研究几乎在一开始就卡壳了，他们现有的知识完全无法做到这些，对于这些兴奋的新人，自然是不小的打击。但是不要紧，我们做不到，可以叫人啊，安德瑞最不缺的是什么？知识和死人。 　　就这样，莱尔出现在了学者先生的实验室里。带着妮娅、带着脊骨之轮357号，等待着巨龙先生的到来。闪亮等人并没有跟来，因为妮娅的身份和能力，已经涉及到了莱尔的底线。 　　妮娅的觉醒是在学者先生的默许下一手促成的，作为曾经封印邪神的龙祭司，他自然能够了解妮娅的变化，这也是巨龙先生特意被隔开一段时间的原因。 　　妮娅从莱尔的身上完全脱离，在魔力控制下漂浮在空中。尽管她很讨厌这种无依无靠的状态，但莱尔的安抚和本身对学者先生的敬畏，还是让她静静地完成了检查。 　　就在学者和莱尔交流的时候，妮娅和学者蜕下的白银锁链玩了起来。 　　“她在成长。你是对的，疫医，妮娅在成长到另一个阶段。” 　　邪神生命学？“什么阶段？” 　　学者先生话语平淡，就像在讨论自己新写的一篇论文一样。 　　“幼体走向成熟的阶段，邪神开始污染现实的阶段。” 　　“什……什么？污染现实？”莱尔惊呆了，他还是没有学会巫妖的冷静。 　　“擅长腐化的邪神都是超出常规的，我的学生，你接下来将会经历更多离奇到怪诞的事情。只要你想得到，妮娅就做得到。你要培养自己的心态了。”学者将手中的书卷放回书架上，“就像现在这样，你在计划让巫妖感受食欲，就像……就像他们还活着一样。” 　　“莱尔，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的确是怪物级别的。我很期待，超出常规的思考，和超出常规的力量，会创造怎样的奇迹。你会给我们、这座学院、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带来多少改变。” 　　学者的一番话让莱尔热血沸腾，回到莱尔背上的妮娅也高兴地手舞足蹈。 　　“学者老师，那份饥饿感，是可以掌控操纵的吗？” 　　“当然，莱尔，那是你和妮娅接下来要研究的东西，我已经确定了，那确实存在。你们需要了解彼此，哪怕你们已经共生，你们也需要了解你们自己。” 　　掌控饥饿、传递饥饿的腐化知识，学者先生答应传授给莱尔。 　　而创造具有味蕾的血肉伪装的事，巨龙先生也有了眉目。 　　“猩红先生，疫医。猩红先生的血咒大树。”巨龙先生的骨骼都在颤抖着，身为巫妖和降灵学大师的他，自然知道这意味什么。 　　巫妖，会和降灵学紧密联系在一起。降灵学创造了巫妖，也将再次赋予他们新生，这项学术将会超越以往，成为巫妖重要的一部分。 　　“猩红先生的禁忌造物，具备建造血肉的所有知识，那里是血肉的图书馆、血肉的实验室和血肉的产房。疫医，你已经有了血咒大树蜂巢房间的使用权，你知道那是多么方便的东西。有了那些知识，你一定能完美塑造肉体的。” 　　莱尔看着一脸兴奋的巨龙先生，“可是，老师，猩红先生真的会乐意将那么重要的知识交给我吗？” 　　“不会……他会亲自替你整理好全部，再亲自教导你学习。疫医，你的研究成果可能会将降灵学发扬光大，这是每一位导师都乐见其成的事。而且，这对猩红先生也是很大的好处。血咒大树协助你完成血肉的制作，它也自然会学会完整成熟的技术。” 　　血咒大树本身除了知识的传递还有兵工厂的作用，它可以用来制造炮灰，恐怕在这次实验之后，还要诞生新的职能。 　　创造安德瑞学院巫妖出行所需的血肉躯体，帮助他们品味食物，毕竟所有工作让莱尔一人完成，可怕的工作量基本不现实。 　　敲定了这次大型的需要多位教授协助的研究细节，莱尔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巨龙先生，我立刻就去和猩红先生沟通……” 　　“和猩红的交流不急，那种事我都可以帮你去说，在这之前，你这个发起人还要去见一个人。” 　　“谁？” 　　“院长先生。安德瑞学院院长。” 　　“院长先生？”莱尔不明白，完全和院长先生没有关系的研究为什么要去请示院长。 　　一旁的学者先生发出了笑声，“虽然猜到这是迟早的事，但我没想到疫医居然三锁都不到就需要申请院长了。最小的记录还是天启那家伙四锁申请的吧。” 　　巨龙先生也跟着笑了，他拍着学者的肩膀，梆的一声几乎要把学者的肩胛骨打碎，还好学者扛住了。 　　“这不意味着我们的学生天赋异禀吗？” 　　巨龙给一脸困惑的莱尔解答。 　　“安德瑞学院的规定，当面临重大项目的研究申请，必须请示院长先生，必须得到救世会的监督。” 　　“疫医，”巨龙先生微笑着将那枚黑龙徽记拿了出来，“这次研究成功，你大概也能成为救世会一员了。” 　　救世会，安德瑞最大危险分子的聚集地。 　　我这么快就进去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院长办公室 　　院长先生的办公室，是在安德瑞城堡一座孤立的塔楼里。说不定还是安德瑞最安静的地方之一，因为这里没多少巫妖经过。 　　塔楼是中空的，圆柱的边缘内壁镶嵌着石质的螺旋楼梯，但对于中心的空洞来说，就像巨龙身上点缀的鳞片一样小，顶多让两人并排通过。 　　还好有侧栏，否则莱尔可不敢踩在看上去危险的阶梯上。 　　整座塔楼的建筑风格是，易拆风格。正如其名，非常容易拆解。甚至莱尔对它现在居然不倒都发出了疑问。 　　脚下的阶梯一端插在墙里，另一端就暴露在空中，用一条纤细的工艺品一样的护栏连接。 　　刚踏出一步，莱尔就发现自己的脚下传来了石阶梯倾斜的感觉。 　　除了外墙本身，没有任何意思支撑物的结构，就像个烟囱一样，最顶端就是院长办公室。 　　危楼啊。 　　莱尔用妮娅把自己粘在墙壁上，像螃蟹一样一步一步地向上横行。 　　虽然发出了吱呀咯吱的石头的哀鸣，本身产生了一定的倾斜，但是并没有倒坍。 　　“魔力，附着在了石头表面，还深入了内部。”这是莱尔和妮娅发现的真相。 　　院长先生是附魔学大师，他擅长改进物质本身的性能，别说中空的塔楼，他就是在金字塔上建一个倒金字塔，它也得给我倒立着，风雨不倾，日月不倒。 　　虽然心里想明白了一切，但真实还是管不住莱尔战栗的双腿啊，得了，我还是继续横行吧。 　　在缓慢的前进中，莱尔也逐渐发现了一些细节。这些组成墙壁的石块，虽然看上去和安德瑞城堡的其他部分，一样都是深黑色石块。 　　但凭借着抚摸和触碰，莱尔发现，这些石头是没有棱角的，光滑如镜，每一块之间都严丝合缝，不仔细看，你甚至会以为是一个整体。 　　在这个奇幻的塔楼里，唯一凹凸的，就是那些没过十几个台阶就会在墙面上出现的凹槽，神龛一样的区域，或者说展览柜？里面放着一些半身人雕塑。 　　好吧，半身骷髅雕塑。还好他们的眼洞中没有灵魂火焰，否则莱尔会以为自己又到了执行委员会。 　　虽然这些石头骨头架子的嘴巴在咔哒咔哒地张合，但并没有说话。 　　莱尔看到了一行小字。 　　“亚历山大·克鲁克，一个巫妖，和我发生口角，被敲碎脑袋。” 　　好家伙！ 　　莱尔特意看了看，这个骷髅石像的脑袋上确实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你真惨，亚历山大先生。 　　莱尔终于理解了一切，这是院长先生的战绩墙啊，这里面一个个，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莱尔抬头看着，那些像密集蚂蚁窝一样的墙洞，心里对院长先生的实力，上升了一个等级。 　　“西里尔·库萨克，嘲笑我新建的安德瑞学院，我打碎了他的腿。” 　　这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因为字迹颜色很明显能看出那是新刻的。 　　“可怜的老家伙，被圣光灭了，但愿他没逃脱的原因不是因为那一条独腿。” 　　“不然……不然我会很高兴。” 　　“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自己的脑海，尤其是被击打的理由，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嘲笑院长，和院长吵架之类的。 　　啊，嘲笑院长的胡子，这个可能不算小事。 　　“亨利·塞尔，伊思·克斯……埃德蒙特·乔治，梅洛克·雷蒙……” 　　莱尔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刻有熟悉名字的凹坑。 　　里面并没有雕塑，没有雷蒙先生的头骨雕塑，但院长先生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地方。 　　雷蒙先生的位置，密密麻麻的刻字就像是在抒发院长先生的怨念一样，整个凹槽全部刻满了雷蒙先生的违法乱纪。 　　下面是一行小字。 　　“梅洛克是我唤醒的，我对每一个我唤醒的灵魂都视若己出，但梅洛克，就是那个爸妈都想掐死他的小子。但愿这能让他忘记那些往事。” 　　雷蒙先生的位置前面，就是埃德蒙特·乔治的雕像，和雷蒙一样，里面空无一物。 　　“追光者居于黑暗……但这家伙进入学院之后真的变得超级欠揍了。” 　　离头顶的房间更近，石壁上空置的凹槽也更多了，大多数刻着安德瑞现在的人的代号。看来这个院长先生的黑名单已经变成了回忆录，记录那些他经历的点点滴滴。 　　阶梯进入了石壁中的一个入口，内部反射着光亮。莱尔走进去，里面是一个摆放着一些收藏品的前厅，是环状的，围绕着中心的房间，照明装置不是光蝠，而是一种宝石和黄金构成的晶灯。数量繁多到看上去不值钱的那种。 　　莱尔在前厅外环旋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校长办公室的入口，看来有什么机关。 　　这么想着，莱尔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座贴墙的石像上。 　　那是一个有着两撇夸张胡子的短发男人，穿着贵族礼服，带着马具，手上举着一把细长的礼仪剑，别相信你的常识，礼仪剑不能战斗的常识，天知道一把石头剑为什么会发光。 　　他站在明显比他大一圈的不合适凹槽里，摆着夸张的动作，只有那双石头眼珠子在打转。 　　他就这么瞪着莱尔，莱尔也这么瞪着他，直到妮娅开始打哈欠，这种对峙才结束。 　　石像开口说话了。 　　“你为什么不过来？” 　　“我怕你砍我。” 　　“我是拜希恩骑士，是院长办公室的守护者，你必须答对口令才能通过！答错了，你就要和我决斗！” 　　果然有问题，虽然莱尔很想吐槽，但还是憋在了心里。 　　骑士的马呢，这不是个步兵吗。 　　莱尔悄悄后退一步，妮娅在身后铺展开，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口令什么的，自己当然不知道。看来是一次院长的考验，随便答个什么开始战斗吧。 　　“胡子。” 　　拜希恩听到了答复，将出鞘的剑收了回去，并且自己走出了凹槽。 　　随着石像的离开，后面的阶梯在魔法的消散后显露出来。 　　“我答对了？” 　　“进去吧。”拜希恩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让莱尔顺利进入到了内部。 　　院长先生正坐的座位上，看着新来的客人，他依旧带着那顶巨大的巫师帽，厚实的身体让座位显得袖珍，就像一个巨人挤进儿童乐园。 　　一团金黄色的植物根茎放在他手骨的不远处，那是假胡子。 　　“欢迎你，疫医先生，但愿那个白痴石像没有妨碍你。” 　　莱尔摇了摇头，“没有，院长先生，我似乎蒙对了口令。” 　　“没有什么该死的口令，疫医。那是那个白痴石像的文字游戏，我从没下过任何口令。如果不是因为拜希恩是我老友的馈赠，我一定扔了他。” 　　院长先生得意地摸了摸胡子，“不过他能把你放进来，说明我的教训还是有用的。” 　　“什么教训？” 　　“上次他把我挡在我自己的办公室门外。” 　　“我把他的马打碎了。” 彩蛋章 小小心愿 　　在彷徨之城，每到这个时间，就会举行隆重的节日，平安节。 　　传言，在彷徨之城，有一个肆虐的光之恶魔，他会不分种族不分信仰地蹂躏这座城市的居民，连执法者都无法幸免，那些连腚眼都被染成金色的公民收到了物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虽然这种事件的案例极少，但每个受害者都在怀疑人生和品味屈辱。 　　然而就在今天，以及之后的三天内，彷徨之城的恶魔会消失一段时间。没有人承受苦难，没有人被折磨，市民开心地就像过年一样，因此，平安节成为了彷徨之城的法定节假日，成为居民互相告慰祝福的节日。 　　“记住了吗？” 　　面前的可人儿在你的耳边叮嘱着，连那张诱人嘴唇吐出的气息在你眼中都是粉红色的。 　　牛奶一样的肌肤，棕栗色的蓬松卷发，小巧的身材，还有停留在稚嫩脸颊上小大人的严肃可爱以及纯真。 　　糖果敲了敲你的额头，打断了视线正停留在他雪白锁骨的你的呆滞。 　　这是个男孩，所以我这么看没有问题，这种罪恶感是什么？！ 　　你是血腥玫瑰新招收的清洁工，在上一任的威廉先生跳槽成为执法者工作之后，你负责酒吧的清理工作。 　　就在平安节这天，一直照顾你的魅魔糖果先生向你寻求帮助。 　　你摇着脑袋。 　　“没记住。” 　　糖果因为生气变得像松鼠一样的腮帮子在几次鼓动之后，吐出了一口气。他不自觉地带上了楚楚可怜的眼神。 　　“那我再说一次，你一定要记住哦。” 　　“平安节有一个习俗，那就是给自己的家人朋友赠送苹果，表达‘苹安’的祝福。而我们血腥玫瑰酒吧也会利用这个机会来举办活动积累人气。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帮助？”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糖果的笑容就像苹果一样甜美。 　　他原地转了一圈，展示了他的新的装束，你这才注意到，他的服装变化。可爱的灯笼裤下是一双娇嫩青葱一样的双腿，没有一点瑕疵，膝盖位置白里透红。上身是和蕾丝褶皱配套的白净衣物，小巧的V领露出洁白的肌肤。糖果的脖颈上系着一条戴帽斗篷，丝绒兜帽像是一张大嘴咬住了他柔软的头发。 　　小黄帽，这是你得出的总体形象。（参考小红帽） 　　可爱和天真并存，稚嫩与魅惑兼顾的……男孩子。 　　“为了表达这个节日，我们会穿上特定的服装进行角色扮演，我是被光之恶魔欺负的市民……” 　　糖果将一大块轻薄染黄带着金粉的纸片玩具盔甲交给你。 　　“你来当光之恶魔。” 　　追逐战吗，追到了就让嘿嘿嘿的那种？ 　　“我们还穿着这一身戏服同行，一起去采购苹果，分发给那些需要的人，过程会比较繁琐，希望你忍耐一阵子。” 　　你很快就纸片盔甲套在了身上，不算合身。你很快发现了其中的异常。 　　你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两个额外的口袋。 　　“这个是干嘛的？” 　　糖果听到你的话，噗嗤一下，捂住通红的脸。 　　“那个……这个光之恶魔的角色，以前是安娜姐姐扮演的，不过姐姐现在和威廉姐夫约会去了，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你沉默了，两个放多余脂肪块的口袋，被风一吹，在空中凌乱。 　　“那个……”糖果看出了你的无奈，“如果影响到你的行动的话，要不要，塞两个苹果进去维持平衡？” 　　你婉拒了糖果的建议。虽然这个纸片甲有着全覆盖头盔，但是，你也不想一路垫着两个羞耻的苹果走路，所以，你带着一对活跃外挂胸肌和糖果一起踏上了行程。 　　今天的彷徨之城，各处都充斥着恋爱的酸臭味，还有苹果。 　　你逐渐理解了糖果需要人同行的原因，街道上的人都成双成对，一人前行怎么样都会显得突兀。 　　两人在一起，内心的不自在也就少了许多，你甚至感觉有些飘飘然。因为那些被糖果可爱外貌惊艳的人，将嫉妒的视线投射在了你的身上，随后被身边的伴侣收拾了。 　　而有一些幸运儿没有收到惩罚，因为他的伴侣也在用喜爱的目光看着糖果。 　　可爱就是正义。 　　也许是在角色扮演，也许是本性使然，糖果蹦跳着前进，他的蓬蓬裙就像悠哉漂浮的水母。 　　“快点跟上哦。” 　　你立马跑了过去。“糖果，今天的你，好漂亮。” 　　也许是习惯了被当做女性，糖果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除了魔族之外，大家都对我很好呢。”似乎糖果已经成为了一个交际花一样的角色。 　　走过了水晶回廊，你们来到了暗十区的传送阵，糖果将一枚树叶形状的徽章别在了你的纸盔甲上。 　　“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取得苹果，大量的苹果。血腥玫瑰酒吧和光五区的精灵德鲁伊有生意往来，我们现在就要去那边领取我们的苹果。” 　　糖果拍了拍随身携带的小篮子，看上去不大的竹篮被一层粉色布料包裹，实际上是一个收纳的魔法道具。 　　“这个徽章是精灵交给我们的，有了它，我们才能到光五区自由穿行。” 　　你对接下来的一切充满好奇，“精灵是什么样的？” 　　糖果露出了微笑。 　　“是一个英俊美丽的阳光善良的自然杰作的种族……” 　　带着这个念头，你们来到了阳光和绿叶衬托的光五区，就像走在一片温暖的森林。 　　一对对俊美的精灵情侣正依靠在青翠的树木旁，在伴侣的歌声中演奏竖琴。 　　似乎，真的很美好。 　　你接着就看到了你们的目的地。 　　那是一棵巨大的红杉树，虫蛀的部分被修改成了树屋，就像它的体型和周围格格不入，这里的气氛也和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空气是凉飕飕的，冷风像是人的叹息。你看着顶部，黑色的怨念在树顶组成了一片黑云，恍惚之间，你在那片黑色中看到了一个个哀嚎的人脸，他们在痛苦哭喊着。 　　“好想要一个女朋友～” 　　“我不想一个人过节啊～” 　　“……” 　　在红杉树屋内，一群德鲁伊正在自己的座位上进行着工作。 　　每个精灵面前摆放着一抔土壤，还有一个装满种子的篮子。 　　他们把种子一粒粒取出，埋在土壤里，手上开始施展催生植物的法术，一根嫩芽很快就在土壤中出现，并慢慢成长到三十公分的高度，接着，开出了一朵花，结出了一个果实，果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最终压弯了那根嫩枝。其他部分很快枯萎，一个苹果就这么催生成熟。（这个过程违背生物学，苹果是树上结的，强行催熟让一枚种子只能变成一个苹果，还挺符合等价交换。） 　　这个过程足以成为奇迹，但更让人在意的是那些工作的精灵德鲁伊死人一样苍白无神的脸色，就像每一个法术都会抽走他们的魂魄一样。 　　“该死的，为什么节日还要加班，没有伴侣也就算了，连回到家里哭泣的机会都没有……” 　　“别抱怨了，平安节让单身狗加班不是常识吗？我们双十一假期的时候也是别人在完成我们的工作啊。” 　　“好痛苦啊，不想上班～好想谈恋爱～” 　　“我都不知道你是想用休假做借口谈恋爱，还是想用谈恋爱做借口休假。” 　　“都想。” 　　“都想！” 　　“我们都想！” 　　“我们都想！！！” 　　糖果轻轻叩响房门，木质大门响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回想，那些低语和法术的闪光都消失了。 　　幽暗的环境中，大门被缓缓推开，阳光和那个小黄帽反射着彼此的色彩，在糖果的灿烂笑容中，沉静被打破。“节日快乐，精灵朋友们。” 　　“吼吼！！！！！” 　　“是糖果小姐！！！” 　　“是糖果小天使！！！！” 　　“是糖果女神大人！！！！” 　　年轻精灵发出震耳欲聋地欢呼，他们的眼睛都重新充满了活力。“欢迎你！糖果小姐！”一些年长一些的精灵也带着和蔼温柔的笑容，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样。 　　糖果矜持地和那些上肢狂舞但腿脚依旧没有离开座位的精灵打着招呼。他们不是因为敬业，而是他们的腿脚被生长的树枝结结实实的捆住了，催熟苹果的工作，对于他们来说，更接近于义务劳动。精灵族内部之间并没有货币存在，他们有着平衡和协调的习惯，接近于理想大同社会。每一个精灵都会完成自己义务中的工作，长老组成的长者议会会监督他们。 　　糖果走向一个下巴有着山羊胡须的年长精灵，他是监督这些青年的人，或者说生产部门主管。 　　“节日快乐，帕特里克先生。” 　　帕特里克露出了笑容，“节日快乐，糖果。”精灵长者转脸狠狠瞪着那些正襟危坐的精灵，回头对着糖果露出笑容。 　　“预订的苹果已经准备好了，还是像以前一样，麻烦糖果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糖果在一群精灵的注视着，微笑着走近其中一个精灵。 　　那个精灵立刻殷勤地交出了手中的苹果。 　　“糖果小姐，这是我为了你催熟的苹果，一定是最美味的！” 　　糖果双手接过红透的苹果，饱满，漂亮，看上去就十分诱人。 　　“谢谢你，我的朋友。”糖果用手捧住了苹果一会儿，又将苹果放回了精灵的手心，或者说，送。 　　“节日快乐，精灵先生。” 　　收到糖果苹果的精灵陷入了狂喜，他眼角似乎有眼泪流出来了。 　　你看着他紧紧捧着那个苹果，就像握住他的心脏一样，全身写着四个大字：人生值得。 　　你感觉有点无语。 　　那苹果不是你催熟的吗？你交出去，又还给了你，左手倒右手，这个精灵那么兴奋干嘛？ 　　像这样的交换仪式还在继续，每一个精灵都受到了糖果的“礼物”，都陷入一种狂喜的满足中。 　　这帮精灵没救了。 　　你带着这样的心思，走到了一个精灵身边，口吐恶魔之语。 　　“糖果是男孩子。” 　　预想中的惊讶并没有出现，这个精灵就像魔怔一样捧着他的苹果，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小黄帽，他的嘴里还在呢喃着。 　　“糖果女神给了我平安节礼物……” 　　你继续着低语。 　　“你的糖果女神是男孩子。” 　　“糖果女神……” 　　“是男孩子哦。” 　　“我不信，我不听，我没看到！糖果小姐是我的女神！” 　　这批精灵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一圈之后，糖果的篮子被装得满满当当的，除了第一个给他们的回礼。临走之前，糖果元气满满地和他们道别。 　　“请大家，工作一定要努力，大家都在期待你们的苹果。我也是。” 　　“好的！为了糖果小姐！我们会认真工作的！” 　　“我活着就是为了糖果女神！” 　　以前欢笑都被挡在了门后，你看着糖果的笑容，面露疑惑。 　　糖果拉着你继续前进，嘴里也在解释着，“这是我和帕特里克先生的约定。那些精灵似乎对平安节抱有怨念，根本不愿意认真工作。他们的苹果不仅仅提供给血腥玫瑰，还有其他商家以及精灵内部。所以，帕特里克先生请求我进行之前的……表演？给他们提供动力。一开始我还以为性别会穿帮的，不过好像他们都没注意到，精灵族意外有点笨呢。”糖果悄悄吐出了舌头。 　　他们不是笨，是中了名为糖果的可爱病毒，魔怔了。平安节，剥削和欺骗，依旧压迫着单身狗。 　　糖果带着你来到了暗六区，那是一大片浮空堡垒群，扫帚的呼啸声在每一个浮岛上回荡，这里是女巫区，元素女巫的街区。 　　你们传送到一大块石板上，周围没有多少女巫之外的种族，因为女巫本身带着很严重的性别歧视。 　　那么，糖果是怎么得到女巫的认可的呢？ 　　“取得苹果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对这些水果进行加工，用女巫的魔药，让苹果更加诱人，或者加上一些神奇的功效。” 　　糖果走进石板旁边的小棚屋，从里面拿出了一支比他人都高的扫帚。 　　“快点过来，我们要骑扫帚去魔女堡。” 　　你走了过去。“糖果，你会骑扫帚吗？” 　　糖果点了点头，他将一顶浅灰色的女巫帽戴在了头上，“这是元素女巫的巫母亚娜女士给我的许可，只要念咒语，我就可以暂时使用扫帚在女巫区飞行。” 　　“咒语是什么？” 　　“我是魔法少女糖果哦！”弯曲的女巫帽尖顶随着声音在糖果的脑袋上画了个圆，闪亮的金粉从尖顶掉落在糖果的四周，她手中的扫帚颤抖了几下，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几圈，稳稳当当停在了糖果面前。 　　糖果跨坐在扫帚上，你也坐在了他的后面。就像坐在摩托后座一样，手自然地搂在了糖果的柔软细腰上，没有一块赘肉，仿佛一掰就倒。 　　“要抓紧点哦。” 　　“恩？” 　　“其实女巫都很喜欢飙速的。” 　　轰！你的尖叫声就像火箭一样冲上了高空。 　　经过长时间的呕吐，你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位置，这是一个被羽毛堆满地板的房间，头顶上，一双双澄黄色眼睛看着你们，伴随着咕咕声。 　　“这里是女巫的宠物停留区和飞行点，”糖果将扫帚放在了旁边杂乱摆放的扫帚堆里，“也是女巫之外来客的接待点。” 　　糖果看着满头的猫头鹰，“宠物的话，喜欢的话，你可以摸摸看哦，这里好像什么猫头鹰品种都有。” 　　猫头鹰还是算了，这可是猛禽吗，那些尖爪和利看上去还满可怕的。这么想着，你在走廊外发现了另一种宠物。 　　那是一只毛色发亮的漂亮安卡拉黑猫。 　　“那只宠物逃出去了！” 　　你急忙跑了出去，想把逃跑的宠物抓回来。 　　猫咪的话，应该没什么战斗力吧。 　　那只猫咪并不怕生，看到你靠近的身影，反而转身看了过来。 　　你马上就要抓住她了，还差一点……你被抓住了。 　　黑猫的黑影组成一只手爪将你按倒在地，你趴在地上，离猫咪只差0.1米。 　　你懵了，因为猫咪开始说话了。 　　“小鬼，你再叫我一声宠物，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你才是宠物，你全家都是宠物。”黑猫威胁着举起了前爪，肉球中弹出的爪子闪闪发光。 　　糖果急忙跑了出来。 　　“很抱歉，猫咪小姐，他并没有恶意，我们是血腥玫瑰酒吧的员工，我们得到了亚娜女士的许可，是去魔药区加工苹果的。” 　　猫咪人性化地用肉球撑住了下巴，“原来如此啊，亚娜确实和我说过这些。” 　　你身上的束缚被解开了。黑猫一跃，跳到了糖果的怀里。 　　“一起去吧，正好我也要去魔药区。” 　　“好的，猫咪小姐。” 　　黑猫用尾巴拍了拍糖果的肩膀，就当是回应。 　　在路上，两人都对这只会说话的猫咪感到好奇。 　　“猫咪小姐，你……你是一只女巫猫？” 　　看着朝自己提问的怯生生的可爱小女孩，黑猫对这种弱气的可爱生物完全没有抵抗力，愉快地回答了他。 　　“算是吧，我是薇拉丽兹，是女巫的主母，是最终女巫。” 　　“好厉害。” 　　糖果和薇拉丽兹一路谈天，你们来到了魔药区。 　　一个个架起的正在冒泡的坩埚，火光中，一个个女巫正在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材料放在滚沸的坩埚里，一瓶瓶带着异色光彩的魔药被取出。 　　糖果和你去寻找熟悉的女巫加工苹果。 　　薇拉丽兹和糖果挥手告别，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坩埚面前，一个女巫正站在高价台上倒药材，黑猫爬了上去。 　　“伊芙利特。” 　　“薇拉丽兹大人。” 　　“我让你调配的魔药做好了吗？” 　　“做好了，”伊芙利特面瘫的脸上出现一丝古怪，“爱情魔药，只要沾上一点点，就会对就近的东西发情。那个……薇拉丽兹大人，为什么你需要这个……” 　　“……实验，你应该满足了我的要求吧，这个魔药，对死人也有用吧。” 　　伊芙利特晃荡着手中的深黑色魔药。 　　“是的，这个药，对亡灵生物也奏效，我已经拿两个死之女巫实验过了，她们的关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薇拉丽兹立马将魔药夺了过去，“辛苦你了，伊芙利特。” 　　“没什么，这配方不算太难。” 　　“伊芙利特，这件事，是我们的‘秘密’。”薇拉丽兹眯着眼睛，看着面瘫女巫。 　　“这是你的秘密，薇拉丽兹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薇拉丽兹连续几个小跳离开了魔药区。 　　另一边，糖果和你已经将所有加工好的苹果放回了篮子里，只是加了一点点快乐药剂，会让食用苹果的人感觉更美味一点。 　　“很好，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就在你们刚到女巫区的传送阵的时候，你们再次和黑猫薇拉丽兹碰头了，她带着两个小女巫正在谈话。 　　“小女巫们！我们要继续前往安德瑞学院，将死之女巫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我们去送苹果！库洛娜，莫瑞和费格妮去哪里了？” 　　“不知道，伊芙姐姐将她们叫走之后，她们就一直没回来。” 　　“这……不管她们了，我们先去吧！” 　　几经辗转，糖果和你来到了光影区，但是，这好像并不是回酒吧的路。 　　“有一家店，向我提出了采购魔法苹果的委托哦，是我朋友的店。” 　　当糖果念叨朋友这个词的时候，特意咬了重音，你开始好奇，这个朋友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就这样，一家装修淡粉色，带着彩飘类似和炫光霓虹的小店出现在了你的面前。桃色什么的，在这家店面前，就是弟弟一样的存在，它简直就是堆积的荷尔蒙。周围都是一些贼眉鼠眼的男性客人，在离开店门之后，他们还在不正常的喘息着。 　　纯粹女仆体验馆。下面还有用爱心符号修饰的一行小字，【需要纯粹女仆的贴身服务吗？主人！】 　　你对这家店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你缅腆着，看着一脸天真的糖果。 　　“那个……糖果，你的朋友，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就是……就是和我一样的人啊……啊！她们比我要成熟妖娆很多？” 　　和糖果一样？成熟妖娆？这不就是魅魔大姐姐的店吗！原来如此，这才是纯粹女仆吗！ 　　糖果看着你的样子，露出了笑容，“想进去看看吗？她们是我的好朋友，说不定能让你免费体验一下！” 　　“这怎么好意思？”你扭捏着，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但是我也不想辜负糖果的好意，那就……那就体验一下吧。” 　　就这样，你和糖果走进了纯粹女仆体验馆。 　　“欢迎光临，主人！”女仆们穿着洁白的女仆装，整齐的鞠躬，元气满满的声音冲击着你的脑海。 　　是不是，太元气了。 　　你，一定弄错了什么。 　　那些纯粹女仆，挺直了身体，人均身高两米以上。确实成熟妖娆，他们脸上都抹着浓妆。确实和糖果一样，他们不是和他一样可爱，而是一样是女装大佬。 　　这些“女仆”身高两米往上，女仆装裸露的部分，健壮的肌肉爆炸一样地挤了出来，他们……都是一群魔鬼筋肉人。 　　你刚才……打开的……是地狱之门吗？ 　　为首的男人，两块结实的胸大肌几乎要把女仆装挤碎，他涂着绿色眼影，嘴唇是中毒一样的黑色口红，声音是装腔的嗲嗲声，你仿佛听到了地狱的呼唤。 　　“哦呀，这不是可爱的糖果大人吗？今天……哦……是平安节，节日快乐，糖果大人。” 　　“节日快乐，Miss布兰迪。我带来了你们的苹果哦。” 　　Miss布兰迪发出了女王一样的尖笑声，“太感谢您了，糖果大人，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我们店里有了最新的红茶哦。” 　　糖果摇了摇脑袋，他看着你，就像一个玩弄人心的魅魔一样露出了微笑，“我不用了，不过，我的朋友对你们的服务很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请带他体验一遍，我会付款的。” 　　你急忙解释，“不，糖果，其实我已经好了，还是先完成我们的任务……” 　　Miss布兰迪的大嗓门就像震雷一样。“什么！糖果大人居然向我们提出了请求！我真是太感动了！我们怎么会收好朋友的钱呢！”Miss布兰迪抓住了你的手腕，就像抓着一只小鸡仔一样。 　　你看着那个恶魔的嘴，对着你一开一合。 　　“别担心，主人，你是糖果大人的朋友，我们一定会给你提供最高档的一条龙服务。纯粹女仆！最顶级侍奉！” 　　嘭！ 　　店里就像刮起了一阵飓风，眨眼间，你身边的恶鬼，变成了四个。 　　四个恐怖肌肉人将你包围在中心。 　　第一个穿着蓝色女仆装，他有一身洁白如雪的皮毛，还有一个狗熊脑袋。他扭捏着身子，做了一个少女羞涩的姿态。 　　“纯粹女仆，熊人女仆，沃利兰，给主人请安。” 　　第二个是淡黄色女仆装，一身浅绿色的鳞片，他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自己的黄色竖眸子，就像是在炫耀灵活的舌头一样，看着你。 　　“纯粹女仆，亚龙人女仆，桑德拉，给主人请安。” 　　第三个是……没穿衣服，因为他是一团带着腱子肉的史莱姆，浅紫色，流淌的粘液落在你的鞋面。 　　“纯粹女仆，史莱姆女仆，格利巴托斯，给主人请安。” 　　Miss布兰迪做了一个肌肉舒展的动作，对你抛了个媚眼。 　　“纯粹女仆，人类女仆，布兰迪，给主人请安，我们是这店里的头牌，主人，我们一定会让你体会终极的快乐。” 　　地狱啊，你已经来到了地狱。 　　Miss布兰迪和他的纯粹巨凶女仆看了看彼此。 　　“姐妹们，你们知道什么是顶级服务吧。” 　　三人点了点脑袋。 　　“将心身全部用来服务主人。” 　　“筋肉解放！” 　　轰！随着一声恐怖的爆响，他们身上的女仆装纷纷爆裂，露出如同岩石一样的肌肉，本来就体格恐怖的四人又大了一圈，此时居然达到了四米的体格，简直就是肌肉的魔神一样。 　　他们硕大的胸大肌，将你紧紧的夹在中间，光滑的、带毛的、带鳞的、带粘液的胸大肌包裹了你的四周。 　　你又错了，这不是地狱，你的地狱之旅才刚开始。 　　Miss布兰迪发出了声音。 　　“我曾经是一个四处漂泊的流浪武者，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直到有一天，我饿倒在街道上，一个天使，拯救了我，他给了我食物，给了我温暖。那种感动，我至今难忘。他就是糖果大人，他的笑容，他的体态。我明白，那就是我此生的追求，我渴望将我的感动，分享给更多的人。我不断锻炼，不断练习，可是！可是！老子不是糖果大人那样的美少女啊！我的蛮腰丰臀，我的婀娜多姿，怎么全变成肌肉了！我怎么还在长高啊！这样要怎么给人感动啊！” 　　Miss布兰迪的声音带着一股愤怒，“我没有糖果大人的优势，但是，我可以加倍努力，努力将那种感动传导给客人！我悟了！天赋不够，努力锻炼！资质不够，全心投入！这就是我们！为主人奉献自己全部的身心，为了那一份感动！这就是我们，纯粹女仆（心）！这就是最顶级的侍奉之道！纯·粹·女·仆·道！” 　　四个纯粹女仆（魔神）动作整齐划一，你被他们的胸大肌夹在中间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恐惧降临。 　　他们四人一人拿了一颗平安节苹果放在掌心，高举过头顶，“平安节快乐，主人。” 　　卡卡卡卡卡。 　　一只手掌，手中的苹果被捏得粉碎，带着魔药的汁液顺着他们的手臂，流淌到他们的脖颈、锁骨、胸大肌、你的脸上。就在这个过程中，你还要被迫接收他们的搔首弄姿抛媚眼。 　　这就是末日吗？ 　　不！不是！ 　　“主人，平安节，听说果汁和按摩更配哦！” 　　四人的手臂在自己脑后交叠，就像傲立的花朵，那些硕大的手掌遮住了阳光，将阴影投在了你的脸上。 　　你感受到了挤压，他们正在提气。 　　你知道，末日降临了。 　　“秘技·爱之波动！”那些胸大肌，开始活动了！就像岩浆中翻滚的气泡一样剧烈！它们在你的身上，沾着果汁推磨着，就像八只拳头在殴打你的全身。 　　这是地狱！这是末日！这是永劫的深渊！ 　　你幸福地晕过去了。 　　但是，那些胸大肌的肆虐还在继续。即使你在昏迷，也要把纯粹女仆揉进你的身体里，你的记忆里，你的灵魂里。 　　你永远也忘不掉。每当你听到纯粹女仆的字眼，你就会回想起曾经被胸大肌支配的恐惧，深入骨髓。 　　昏迷的你被抱到了糖果面前。 　　“糖果大人，他舒服地晕过去了，似乎我们好像有点做过头了，如果他以后上瘾了怎么办？他可能会离不开我们的按摩，这是之前的客人都有的副作用。”Miss布兰迪对着纯粹女仆有着谜之自信呢。 　　糖果露出了微笑，“没关系的，以后让他多来你们这里慢慢适应吧，不过下次不要这么强烈了，我带他去中心公园休息一下。” 　　Miss布兰迪摇了摇头，“糖果大人，现在中心公园被执法者戒严了，还是我抱着主人和你回血腥玫瑰酒吧。” 　　糖果点了点头，“不过，中心公园发生了什么吗？好像每一个平安节都会戒严。” 　　“听说，是一棵巨大的常青树被偷了。” 　　中心公园，警戒区内。 　　威廉看着自己的长官卡洛斯，“大人，一棵树被偷了，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真是的，自己和法尼拉、古雷尼亚的约会都被搅黄了。 　　卡洛斯看着那小子，“你自己去看看。” 　　威廉走向那个发光的坑洞，那是一行字。 　　“这棵树，被圣光感召了，它去履行自己的使命了，如果想要追究之后的损失和赔偿的问题，欢迎来安德瑞找我。——雷蒙先生。” 　　威廉皱了皱眉头，“大人，我们要去安德瑞吗？” 　　“你想成为彷徨之城的闪光点吗？” 　　“什么？什么闪光点？” 　　卡洛斯冷冰冰说了一句。 　　“字面意思，闪光点。升上天，和太阳肩并肩。记住雷蒙这个名字，又叫光之恶魔，金色天灾，你知道平安节怎么来的吗？因为他。” 　　“我……我擦，这就是光之恶魔！” 　　“小子，你还有的学。” 　　血腥玫瑰，当你苏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血腥玫瑰酒吧已经被狂欢的酒客沾满，你立刻开始了清扫工作。 　　“只是，怎么感觉今天的客人多了好多？” 　　吧台上，一只黑猫一个劲地喝着闷酒。一个带着鸟嘴面具的人出现在了黑猫身边，他背上的黑色触手直接探进了黑猫的酒杯里。 　　“薇拉丽兹？你怎么在这里？” 　　“疫医？你也来了？不对，你来酒吧做什么？” 　　莱尔露出微笑，他指着身后那群正在肆意灌酒的人。 　　“他们是安德瑞巫妖，我最近有了些新的研究，他们已经能够喝酒了，但是我需要监督，免得他们惹出什么大乱子？” 　　薇拉丽兹立刻大吼了出来。 　　“所以艾文瑞特那个王八蛋躲着我跑到这来喝酒了？！” 　　看着马上要暴走的薇拉丽兹，莱尔急忙拉住了她，“你错怪绅士先生了，他真的有事，这几天一直走不开？” 　　“什么事？他现在在哪？” 　　“在树上。” 　　“？？？” 　　“雷蒙先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棵圣诞树，他摆在了圣光礼拜堂里。他告诉我，这几天，是圣光化身降临的日子，他全天在礼拜堂虔心祈祷，期待圣光化身降临。” 　　“为此，他准备了几个献祭给圣光的祭品，几个罪大恶极的人。” 　　“这……绅士？” 　　“是的，包括绅士在内的文学社三人组今年被雷蒙先生评为了最混蛋，这几天会一直挂在圣诞树上，被雷蒙先生看守着。” 　　“可是，艾文瑞特的老大黑暗不是很护短的吗？” 　　“是啊，所以黑暗先生是圣诞树顶端最闪亮的那颗星。” 　　“……” 　　今天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有些酒客还像疯子一样往嘴里灌酒，哪怕他的肚子已经肿得像个皮球。 　　你疲惫地来到后台，这里是员工休息的地方。 　　糖果正坐在那边，看到你之后，激动地把你拉了过去。 　　他伸出手掌，呼喊着调酒师。 　　“沃伯伦先生，请给他一杯小小心愿。” 　　一杯淡粉色的鸡尾酒被放在了你的面前，它的顶端，有一颗点缀的连体樱桃。 　　沃伯伦先生解释着酒的含义。 　　“那是特殊的连接樱桃，果肉酸甜，它们两两成对，果肉连在一起，只有一个果核，酒水是荔枝果酒。这杯酒的意思，就是一直（荔枝）在一起哦。” 　　糖果的脸色变得通红，他在焦急解释着，“不是这样的，我……我忘了平安节小小心愿会变成特供饮料，它平时不是这个意思的。” 　　你看着慌乱的糖果露出了微笑，将小小心愿一饮而下。对着糖果露出开心的笑容。 　　“糖果，这酒，很好喝哦，谢谢你，糖果。今天的我，过得比之前加起来都要精彩。” 　　在你的笑容中，糖果也渐渐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只是脸颊上的晕红迟迟没有消退。 　　糖果从自己的小篮子里，拿出了一个系着黄色蝴蝶结的漂亮苹果。鲜艳的色泽，魔药的芳香，还有属于小黄帽，也就是糖果自身的点缀。他将这枚饱含祝福的苹果推到了你的面前。 　　糖果露出了就像今天早晨请求你陪伴他时一样的笑容。 　　“节日快乐，阿青。” 第二百九十九章 高居穹顶之光 　　莱尔露出牵强的微笑，僵硬附和着院长先生的碎马行为。 　　“学者先生和巨龙先生已经和我说明了，所以长话短说，疫医先生。”院长先生，挺直了他的躯体，两只手骨在桌面交叉，“告诉我，疫医先生，你想要申请的研究项目的具体细节。” 　　莱尔将饥饿伪装的实验项目如实报告给了院长。 　　他的眼眶中，幽蓝色的灵魂火焰并没有多少波动。这让本来信心满满的莱尔有了一些压力，忐忑地介绍完自己的项目，莱尔等待着院长的决定。 　　他呼出了一口气。 　　“你的研究，意义非凡，疫医先生。”院长先生对莱尔表示了肯定，随后视野从他的身上移开，就像一个长者一样开始回忆。 　　“我还记得，我的当初……在我生前，我是一个醉心于学术的附魔师。让物品升华，当真是一件充满艺术感的行为。我赋予它们新的价值，改变物质本身的地位和规则。那种感觉，真的相当有趣，就像是在神明的眼皮底下出老千一样。” 　　院长先生的笑声停止了，冰蓝的火光带着巫妖天生的忧伤。“也许我是一个轻蔑规则的暴徒，或者我是一个自娱自乐的小丑。我的态度预示着我的结局。带着我的附魔学，我成了一个活动的空壳，一个巫妖。除了我引以为傲的附魔学，我什么都没有。” 　　“死亡的空虚很快侵占了我的全身，失去了情绪，附魔的光华再也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满足感。那真的是一段相当煎熬的时光。” 　　“我的家族，安德瑞，是世代继承降灵学术的贵族世家，虽然在我做主的时候非常看不起那些挑拣生命残渣为生的知识。我在生前抛弃了他们，在我死后，他们在荒野上找到了迷茫的我。” 　　“我爱附魔学的奇迹，但我的家族，才是真正爱我的东西，虽然在我曾经的胡乱作为下他们早已没落。” 　　“于是，我做了第二件正确的事。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很多曾经和我一样迷茫的灵魂，安德瑞，会成为他们的家。” 　　院长先生的目光从旌旗上的安德瑞徽记转移到莱尔身上。 　　“我的执念、我的欲望是所有的安德瑞巫妖。疫医先生，我希望他们能在学院找到自己想要的，享受死亡后的第二次生命。” 　　“对我们来说，情绪和欲望，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奢靡之杯会存在的原因。” 　　在莱尔的惊讶中，院长先生一脸正经地看着他。 　　“奢靡之杯是我建立的，我一直在关注它。” 　　“所以，我很乐意批准你的实验申请，疫医先生。”院长先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老不死的确实比较喜欢浪费时间，看我都扯到哪里去了。现在，我会立刻开始签订你的项目单。” 　　“请给我一段时间，虽然都是些骨板老旧的条款契约，但老东西也有他存在的价值。” 　　“在我书写的期间，疫医先生，你可以四处参观一下我的展品。” 　　“请不要触碰它们，它们有一些很危险。该死的，我又忘记挂上警告牌了。” 　　说完之后，院长先生就开始了莎莎地书写，完全无视了莱尔的存在。无所事事的莱尔自然接受了他的建议，带着一脸兴奋的妮娅参观院长先生这边的展品。 　　展示的大多是院长先生自己的附魔学作品，一些外貌上金光闪闪的东西，院长先生曾经在外游历过，所以他的作品夹带着多个种族的混合风格。 　　一把剑身是呼啸旋风的长剑，缠绕着的雷电在空气中击打出火花。但它并没有放肆多久，风剑的身边，几件闪着流光的盔甲将逃逸的雷霆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些在外面可能被捧为天工的物件，在这里就像大白菜一样。莱尔无法判断好坏，只能任由光华吸引自己的视线。 　　他自然被那炫彩的光芒吸引住了眼球。 　　那是在展品区边缘偏僻的展柜，但那物件本身的光芒，让它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为焦点，甚至莱尔碰巧就能猜到他的名字。 　　“七彩……空间撕裂神光杖。” 　　莱尔还记得那个故事，关于那个绅士先生的友人被送到外太空的故事，这个想必就是故事的主人公了。因为它实在太耀眼了，即使隔着一层黑布，也在绽放光华。 　　“那是一个失败品，至少我认为是个失败品。”院长先生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好像还在分神关注着这边，“被这根棍子敲打的东西，会被随机传送到这个世界不知名的角落。” 　　“听上去，还是有点用的，它能解决纷争。”当然，你的敌人消失到了你的视野范围之外，而且穷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回来。 　　“但是我制造它的目的可不是这个。这个原·雷蒙灭杀者……” 　　“雷蒙灭杀者？” 　　“是的，这根手杖创造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转移走雷蒙防御的那层光壳。好让我的棍子结结实实敲在他的脑袋上，那个小子早该被教训一顿了。” 　　“难道，这把武器做不到吗？”它可是让一个安德瑞人成为了环球卫星啊。 　　“我在制造出这件武器的第一时刻就去找了雷蒙，当七彩的光芒和圣光接触时，它们居然消失了，因为圣光。圣光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圣光具有一定的排斥性，或者说统御性。强烈的圣光能够驱散靠近的其他力量，这个秘密是我发现的，还没有告诉雷蒙那小子。圣光会让弱于自己的其他力量无效化，越是强大的圣光，这种力量也就越明显。” 　　“然而雷蒙先生是十锁……这就意味着……他能压制所有低于他层次的力量……他，他能压制安德瑞全员。” 　　院长先生冷哼一声，“他本来就能。如果我再将这个能力告诉他，他一定会在安德瑞更加肆无忌惮！” 　　雷蒙先生就是因为担忧安德瑞的其他力量才努力提升自己的啊，结果，那些其他社团匪夷所思的力量，对他来说，其实可能……不堪一击？ 第三百章 安德瑞·巫妖之冠 　　得知这么震撼的消息，莱尔感觉……好吧，其实莱尔并没有什么感觉，无非就是安德瑞天花板是天花板中的天花板，自己背后大佬是真大佬的充实感。 　　从侧面来说，文学社那些在死神面前蹦哒的家伙，也很强。 　　文学社，用生命作死，我们，是专业的。 　　将脑海中好笑的念头刨除，莱尔继续着自己的博物馆旅程。 　　院长先生生前一定是一个非常严谨的贵族，这里的环境和布局透露出一个老贵族的讲究。莱尔甚至在展览区发现过一瓶提炼的玫瑰香油，让这里有着一股淡淡的芳香，尽管巫妖可能感受不到。 　　香油块是一个椭球形的固体，就像一个金黄的鸡蛋。说不定妮娅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她对香香的食物完全没有抵抗力。 　　“那可不能吃哦，妮娅……妮娅？” 　　妮娅又跑哪里去了！ 　　“美杜莎，你看到妮娅没有？”粉色的小爪从莱尔的脖颈钻了出来，指向一个地方。 　　莱尔看到了，现在的妮娅可不小，排除和人类近似的上肢，下面细长的格栅触手群完全延展已经达到了四米左右，铺在地上就像一层厚厚的菌毯。这就是她从莱尔身上完全跑出来的样子。 　　转过那个展柜，莱尔看到了妮娅。她把自己完全趴在了一个展柜上，那些活跃的触须已经在周围扎了根，仿佛要在这里筑巢一样。伸出的触须就像小狗一样在舔舐中心的那个院长的展品。 　　“妮娅，你在干什么！” 　　“妮娅喜欢这个！”她让出一小点空隙，露出了身后那个镶嵌着宝石散发光芒的王冠。 　　这家伙，得了巨龙综合征了吗！莱尔生气地走了上去，准备把妮娅拽下来，这可是在别人办公室，也是巫妖的宝库。在别人家里当着面说要这个，你丫是强盗邪神吗！ 　　美杜莎的声音在莱尔的耳边轻鸣，“莱尔，那是……” 　　“那是？” 　　“没什么……” 　　莱尔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对了，院长先生说过展品不能碰，有危险。” 　　“丫头，你快给我松手！” 　　莱尔抓住妮娅的触须，想要把她拽下来。原本以为会是场拉锯战，结果妮娅很简单的配合了他。 　　流动的血肉化为阴影，重回自己的躯体，最后，那个王冠落到了自己手里。 　　擦，妮娅把王冠拽下来了！ 　　“该死的，这样不就成我拿王冠了吗？” 　　手中的王冠由秘银和不知名的宝石组合而成，是一件魔法道具，上面流淌的魔力对莱尔有着一股奇怪的吸引力。 　　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赶紧放回去，这不是我能碰的东西！” 　　“不用，别的也许不行，但这个，你能碰哦，疫医先生。” 　　院长先生冷不丁的从背后传来，莱尔回头，他已经拿着写好的文件站在了自己身后，就像一个晚自习突击检查的班主任，而自己，已经玩手机被抓了。 　　“欸？我……我能碰这个吗？”莱尔下意识地在王冠精致的表面摸了摸，感受着那股涌动的冰冷魔力。 　　“当然，倒不如说，让你触碰这顶王冠正是迟早的事，你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 　　“院长爷爷，这个王冠可以给妮娅吗？”妮娅挥舞着触手在莱尔身后叫嚣着。 　　喂，得寸进尺了啊！ 　　院长平静地看着莱尔，“可以哦，可以借给你们，用来辅助刚申请的实验项目。” 　　莱尔这才反应过来，“院长先生，你是说，这个王冠正好是我实验的申请道具？” 　　“是的，疫医先生。” 　　“这个王冠，有名字吗？” 　　“有的，”院长先生摸着自己的假胡子，惬意地说，“这是安德瑞·巫妖之冠，是安德瑞巫妖的族群王冠。” 　　族群？王冠？莱尔的眼睛已经瞪圆了，他的手掌正感受巫妖之冠沉甸甸的重量，“我记得，族群王冠，好像只是一种力量的权柄，无形的能量形式。” 　　安德瑞这个超大型巫妖群体有着自己的王冠，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安德瑞的王冠是一个实体？还是说只是同名而已？ 　　院长先生似乎非常满意莱尔的惊讶。 　　“疫医先生，我是一位附魔师。我能给予事物超出想象的价值，那为什么不能将无形的力量权能实体化，做成一件道具呢？” 　　院长先生，将族群王冠变成了一件道具。 　　莱尔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王冠，在自己眼中，它一下子就极具吸引力，成为安德瑞的王…… 　　“院长先生，王冠的力量是什么？” 　　“你觉得，王·冠的力量是什么？什么是王？王是统治者，是超过一切的主宰者。戴上它，就能操控安德瑞的一切。你还在犹豫什么，疫医先生，戴上它，你就能成为安德瑞之主，所有巫妖，所有学识的主人。安德瑞的巫妖王……” 　　院长低沉的声音在莱尔耳边回响。 　　成为主人？统治巨龙先生、学者先生、雷蒙先生那样的大佬……莱尔感觉王冠离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近，是的，也许自己很适合。 　　还有绅士先生、记者先生、妄想先生、奇迹先生、灵感先生、黑暗先生等等人都会成为自己的部下，自己需要管理他们……为他们的行为买单。 　　莱尔放下了，当个废物挺好的。 　　“果然这顶王冠还是由院长先生保管为好。” 　　院长对于莱尔的表现很不满意。“你真是个怂蛋，疫医先生。”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院长先生。而且我相信安德瑞巫妖不是一个区区实体化的王权象征能够掌控的。”怎么可能，那些混蛋像是听话的主吗？如果这王冠真有这能力，学院还会有这么多乱子？ 　　院长很失望，自己的戏弄失败了。原本打算好好嘲笑一番的，他继续讲解王冠的真实能力。 　　“安德瑞是一座学院，学院不需要国王，只需要老师和校长。这顶王冠对于力量，顶多会给你一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我相信这是王冠的副作用，至于他真正的作用。” 　　“疫医先生，你记得你实验失败过多少次吗？” 　　“无数次，先生，成功是由失败堆积的。” 　　“安德瑞在大型实验项目的进程中，失败数目，为零。” 　　“……因为王冠。” 　　“是的，安德瑞·巫妖之冠是一顶由我铸造的知识之冠。族群王冠的权能是赋予王者一定的奇迹之力，我将这个不定向过程转化成了对学术知识的累加。这顶王冠能让研究进展事半功倍，所以安德瑞的技术发展才会如此突飞猛进。每一个大型项目的发起者会在申请之后得到巫妖之冠的加持，以一个知识王者的身份进行研究。” 　　“王冠的力量可能失去，但王冠的知识和经验会塑造出一个个强者。” 　　院长先生骄傲地看着莱尔。 　　“这就是我的杰作，我制造了安德瑞的强者如云。” 　　“所以，雷蒙先生……” 　　院长先生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 　　“那倒没有，梅洛克没有戴过王冠，你还指望他提出什么学术研究申请吗？他唯一一次申请是在十几年前，他想在安德瑞做一次大规模的圣光布道。好家伙，他上一次布道让安德瑞一半的人差点爬不起来。” 　　“就是这些，接下来的时间，你会得到安德瑞·巫妖之冠的使用权，在下一个大项目实验申请被我批准之前。实验完成后把王冠还给我，它需要被好好封存。” 　　“封存？” 　　“是的，巫妖之冠虽然是个实物，也携带着族群王冠权能的一些特性。这个王冠会偷跑，会转移到更有资格成为王者的人身边。” 　　“我个人是很乐意看见更优秀的人继承王冠的。” 　　“直到我发现这个巫妖之冠不加管束，经常会出现在圣光礼拜堂的门把手上。” 第三百零一章 圣光的“舔狗” 　　巫妖之冠选择了雷蒙先生？在莱尔心中，这倒是合情合理。那可是雷蒙先生啊。 　　“所以，院长先生，巫妖之冠和雷蒙先生发生了什么吗？” 　　莱尔看到院长先生的灵魂火焰很明显不安分地跳动了一下，就像在模仿人类脸上抽搐的表情。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我正在我的办公室保养我的胡子，那天的月色十分迷人，让人忍不住就会臆想月亮上面有哪些新奇的事物……” 　　“然后我的办公室门就飞向月亮一探究竟了。” 　　“？？？？”莱尔对于安德瑞巫妖的交流能力表现出了极大的赞赏。 　　“一身金光的梅洛克站在办公室门外，看上去十分不满。所以他用力打开了我的大门，那块门板撞碎了我的塔顶飞向了月亮。” 　　“我当时非常生气，但巫妖本身的冷漠决定了我的态度。我是一个长者，我决定给这个混小子挨揍前解释的机会。” 　　“结果他恶人先告状了……” 　　【太没公德心了！老不死的，你居然在我的社团门口丢垃圾！】 　　“莫名其妙的指责让我感觉荒诞，也让我心中的怒气停滞了一瞬间。所有预先想好的辱骂词汇变成了简单的单词。” 　　【What？】 　　“他一脸不满地看着我，随后将手中哪一团碎片展示给我看，带着绚烂色泽的金属碎片，还有一些发光的宝石碎。” 　　【你往我社团门口丢这些玻璃渣子什么意思！我都用圣光感知过了！这玩意儿的制造者就是你！老不死的！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当然记得那是什么，那是安德瑞·巫妖之冠的碎片，我亲手打造的神器，变成了碎片。我引以为傲的道具作品，被这小子弄碎了！” 　　【狡辩？我辩你大爷的！小王八羔子！你给我死！】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老东西！你别倚老卖老欺人太甚！我的忍让是有限度的！】 　　【闭嘴，兔崽子，我当初就应该掐死你丫的！】 　　“最后，雷蒙丢下那一地残渣跑了。” 　　“王冠碎了？” 　　“巫妖之冠碎了，其内部保留的权能并没有损伤，想要重新制作一个载体，对我来说很简单。我很快发现了巫妖之冠会自我择主的规律，虽然雷蒙并不是一个好选项。” 　　“但是，在当时，我更好奇，是什么情况让它破碎的。要知道它可是我的作品，按理来说应该相当结实才对。但梅洛克对此事并不知情，看上去不是他做的，他是个不屑撒谎的圣骑士。” 　　“所以，我做了跟踪调查。我修复了巫妖之冠，像往常一样随意把它放置在展厅里。而我自己，则躲在暗处，悄悄观察它。” 　　“安德瑞·巫妖之冠，是有着自身意识的神器。再没有人看管拘束的前提下，它会通过自身能力进行漂浮移动。” 　　“我一路跟着，看着这顶王冠，又一次来到了圣光礼拜堂的门把手上。梅洛克用圣光笼罩了整座礼拜堂，使得作为异常力量的巫妖之冠没有一点缝隙进入内部。” 　　“它在门前没头苍蝇一样地打转，在旋转三次之后，巫妖之冠上闪烁点点光华，点落在它的身上，让它看上去更高贵强大了一点点。我诡异地看着巫妖之冠，感觉就像看着一个和心上人约会之前好好打扮的少女。” 　　“巫妖之冠用它的魔力光华轻叩大门，然后乖巧地把自己挂在门把手上。我从没见过它这么温和的时候，要知道每一个借用巫妖之冠的人都会抱怨它时灵时不灵。我心中浮现了一点期待，并随着从礼拜堂内走近的沉重脚步声而逐渐兴奋。” 　　“轰得一声，那扇门被打开了。” 　　【哪个欠收拾的死人胆敢在我雷蒙面前放肆！】 　　“我看着那个精美的王冠，随着梅洛克掀门的轰然巨力，狠狠地和墙壁亲吻在一起，它的温柔被坚硬地石头击打得粉碎。落下一地碎片。” 　　【老不死的！你又跑到我这丢垃圾！现在还被我逮了个正着！你太过分了！】 　　“我沉默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杖，附魔的光芒随着我心中的暴怒一起升腾。” 　　“我明白了两件事。第一，雷蒙这小子绝对不是安德瑞学院值得托付的对象。第二，这顶安德瑞·巫妖之冠真的贱啊！它上一次肯定也是这么碎的，结果它还来找死！” 　　【小兔崽子！你给我去死！】 　　【你是不是有病啊，老不死的！我又招你惹你了！】 　　【没错，你的存在！就是对我的侮辱！】 　　【你这家伙怎么不讲道理！】 　　【和你这个该下地狱的死人，不需要讲道理！】 　　【你错了，我百分之百会上天堂的，老子可是正义的圣骑士。】 　　【那你大爷我现在就送你上天堂！】 　　“之后，我就把巫妖之冠封锁了起来，自己的造物是这么个玩意儿，真的是一种侮辱。” 　　莱尔胃疼地看着被妮娅抱着的闪闪放光的漂亮王冠。 　　“这是个圣光的舔狗王冠啊……”莱尔将巫妖之冠拿在手上，“突然不想要它了。” 　　咔擦，就像是听到了莱尔的轻声抱怨，巫妖之冠上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细密裂痕。 　　“院长先生！巫妖之冠！它，它裂开了！”莱尔感觉手足无措。 　　院长倒是很淡定。 　　“又裂开了吗？别担心，这是正常现象。”院长先生俯身观察着王冠上的裂纹，“这家伙又长大了一点点，最近长得很快啊，又要换新的身体了。” 　　“别担心，疫医先生，你拿去用吧，消耗掉一点族群之力，它又会重新愈合的。” 　　“它，它会长大？” 　　“是的，虽然具备了实体，但它本质上还是安德瑞巫妖的力量象征。它连接着安德瑞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巫妖的力量给予了它知识的力量。我们的族群在不断壮大，疫医先生，和安德瑞一起成长吧。” 　　神器啊，还在不断变强的神器，虽然某方面还是很糟糕。 　　莱尔捧着到手的王冠，和院长先生行礼告别。 　　“对了，疫医先生。” 　　“还有什么事吗？院长先生。” 　　“安德瑞·巫妖之冠是很精密的道具，它会调节适应使用者的魔力，绝对会百分百适合你……即使是人类，也是能够完美驾驭安德瑞·巫妖之冠。” 　　人类？ 　　身体的僵硬和灵魂的颤抖让莱尔重新回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院长先生。” 　　看着那一双涌动的灵魂火焰，在巨大的巫师帽阴影中，一团火焰瞬间熄灭又重新点燃。 　　就像一个人类在眨眼。 　　“没什么多余的意思，疫医先生。” 　　“我只是在炫耀我的作品而已。” 第三百零二章 巨龙号角 　　来访者的步伐刮动阴冷的空气，在黑暗的寂静祭坛中带来新的声音。那阵呜呜声就像一个开关，将阴暗中的活跃全部展现。一个个吐息声在黑暗中出现，如同巨兽发出吼叫。 　　但旁人看来恐怖的威吓，实际上只是打招呼而已。被黑烟缠绕的巨大头颅从同色的黑暗中出现，那双路灯一样的金黄色瞳孔看着来者。 　　“你的气息，浑浊得如同一个垂死之人，摩罗克伊。” 　　学者先生的面具在黑暗中流动着青蓝色光彩，和黑暗中的四张相似面具彼此呼应。 　　“我本来就是一个已死之人，奥姆海德兄长。” 　　黑龙的虚影散去，露出那个握着长杖的干瘦老者，他的声音浑厚低沉，一点也不似外表那般无力。 　　“你知道我的意思，摩罗克伊。发生了什么？让你失去了平时的风度。又是什么？让你紧急召开了这次集会。” 　　黑龙祭司奥姆海德，红龙祭司弗雷海默，绿龙祭司伊拉松恩，白龙祭司普林西丝同时看着他们的兄弟，感受着他身上躁动的不加掩饰的力量，就像感受钻石闪耀的光彩一样。摩罗克伊的澎湃魔力就像太阳一样，只是学者习惯了将太阳藏在云层之后。这种“漏光”的情况，很少见。 　　“乔德妮娅，产生了新的变化，她开始‘改造现实’了。” 　　火龙祭司的喉咙里就像有岩浆在滚沸，他看着身边的姐妹。“那是什么？新的邪神？我们当初清理的东西，又开始生长了？就像没完没了的铁锈那样？” 　　“那是摩罗克伊兄长观望下变异的天赋，只是邪神化了。”绿龙祭司给不问世事的兄弟介绍。 　　“现在那个天赋已经可以像邪神一样侵蚀现实了？也就是说，她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敌人。胡闹！为什么不扼杀她？摩罗克伊，你瞒着我们！”红龙祭司发出了愤怒的咆哮，空气的温度都提升了几分。 　　破碎的冰屑被普林西丝拍在了他的脸上。“我们都知道，如果你每次集会长点心，你也不会被瞒着。摩罗克伊放纵乔德妮娅是被默许的，被奥姆海德兄长默许的。” 　　原本快要被怒火引爆的红龙祭司熄火了，他看着那个佝偻的身影，表达他的不解。 　　“我相信摩罗克伊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弗雷海默。他总是最理智的那一个，我能默许你之前的行为，但是，也到了给我们一个交代的时候了，我的兄弟。” 　　学者先生躬身一礼，“我的学生，邪神幼体乔德妮娅的宿主，发现了她的变化，他在安德瑞学院，正在开展一项新的研究。让巫妖能够品尝食物，拥有食欲。” 　　红龙祭司感觉荒唐，心直口快的他也如是说了，“无聊，荒唐。这有什么用？难道你想表示用邪神的力量干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掩盖污染的危险性吗？” 　　“对于巫妖来说，欲望可不是小事。”学者纠正了他的话，“疫医是一个有着超凡见解的人类，我有预感，他对巫妖世界的改变不止于此。” 　　一直唱反调的弗雷海默终于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邪神能够影响巫妖……” 　　“那也就能够改变巨龙。”黑龙祭司的声音将一切盖棺定论，他看着正在颤抖的学者。“你比我想象的要疯狂得多，摩罗克伊。” 　　“疯狂，但是可行。我的兄弟们，难道你们愿意一辈子停留在悔恨之中吗，永远沉静在黑暗的角落，如同旁观者一样守望着这个世界。这个我们的引导者用生命守护的世界。只需要一点引导，我有把握让我的学生对巨龙产生兴趣。” 　　“你在用邪神玷污巨龙的神圣，你渎职了，龙祭司！”黑龙祭司奥姆海德的眼神变得冷酷，恐怖的气势在他的身后咆哮，看着学者先生，就像看着自己的敌人。 　　学者将体表自动生成的魔力护盾散去，任由威压化作刀锋切割自己的袍子。 　　“巨龙和神圣没有半点关系，奥姆海德，这，你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要弥补我的过失。你们一定和我一样！与其停留在痛苦中什么都不做，为什么不将挣扎的权利交给我！至少，我看到了我想要的未来，乔德妮娅是我们的希望！我不想与你们为敌，我的兄弟们！” 　　剩下的龙祭司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正在对峙两人。 　　最终，一切在黑龙祭司的手杖敲击后，归于宁静。 　　“老规矩，投票表决吧。” 　　“反对。”红龙祭司弗雷海默就像一块烙铁一样顽固。 　　“弃权。”绿龙祭司伊拉松恩……擅长……举棋不定。 　　“支持。”白龙祭司普林西丝总是给人带来意外，通常情况下，她厌恶很多东西，包括摩罗克伊。“看在莱尔的面子上。” 　　最终，决定权还是回到了黑龙祭司奥姆海德的手里。 　　他抬起已经和手臂平齐的脑袋，注视着学者先生。 　　“我是最后的屏障，摩罗克伊。如果你的希望辜负了你，我会粉碎你的希望。尽情去做吧。” 　　学者先生再次深深一礼。 　　“既然计划已经被许可，我希望每一位龙祭司都能够按照计划执行。” 　　“你在浪费时间，摩罗克伊，我们就像龙爪上的五指，只要得到了指令，我们能轻易捏碎巨石。” 　　“我需要你们回到各自的族群，重新占据领导地位，巨龙眷族需要回归。” 　　摩罗克伊的视线略过了剩下的三个龙祭司，落在了佝偻身影上。 　　“奥姆海德兄长，远古人族的流放，应该结束了。” 　　黑龙祭司叹了口气，“摩罗克伊，如果你失败了，我会让你承受，错误给予希望的代价。” 　　“我会尽我所能。” 　　龙祭司的集会很快结束。 　　在传送门边，红龙祭司放慢脚步，等待着习惯最后离开的白龙祭司普林西丝。 　　“姐妹，我有疑惑需要你的解答。” 　　普林西丝看着面前这个糙汉子，即使成为了龙巫妖，也没有给他增添丝毫儒雅的文学气质。 　　“弗雷海默，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要问就赶快。” 　　“奥姆海德在纵容摩罗克伊。哪怕他伪装地很好，但他实际上是站在那一边的。” 　　普林西丝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他不像自己看上去那么愚钝。当然了，能够成为巨龙祭司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奥姆海德和摩罗克伊有很多相似处。” 　　“我以为对巨龙的亏欠，是所有龙祭司的共同情感。” 　　“是的，但是他们的更加强烈。” 　　“为什么？” 　　“我们无法理解。” 　　“？？？” 　　难得弗雷海默聊了打铁以外的正事，普林西丝不想让他扫兴而归，因此，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被埋藏在自己心底的疯狂的想法。 　　“白龙和绿龙用自己的身躯铸造了囚禁邪神的囚笼，红龙将自己化为了地心熔炉，那么，黑龙和蓝龙，又是为何而死？” 　　“黑龙用龙血滋润了远古人族，让他们的血肉力量远超其他种族。蓝龙用骨架构造了魔网节点，成为了彷徨之城的魔力源泉。” 　　“那么，为什么这两个族群的首领，奥姆海德和摩罗克伊会选择用相同形势对待自己的族群。一个流放自己的族群，让野蛮和退化掌控他的子民。一个漠视王国崩塌，主城成为无根之城？” 　　“是罪恶感。” 　　“我的巨龙啊，我的兄弟们到底干了什么？” 　　“很简单。”普林西丝的话就像冷风吹熄了弗雷海默的火焰。 　　“他们不仅把神明放在了心里。” 　　“还把神明捏在了手里。” 第三百零三章 填鸭式教育 　　院长先生的话在莱尔的心中产生了一定的作用，当他回到死灵手办社时，毛骨悚然的感触还没有消散，寒毛就像在脊背上安了窝。 　　“院长先生，难道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越来越深入的想法只会让自己踌躇不前，莱尔看着手中的巫妖之冠……在妮娅手中的王冠，在螺旋回廊结束之后，王冠持有者就已经轻松转变了。 　　莱尔看着王冠这个可怜的家伙，它现在正在妮娅的口水黏液里。 　　“看上去真没有一个神器该有的样子。”但莱尔还记得那短暂的感觉，当王冠来到自己的手中的时候，体内魔力在一瞬间的规律流动。比自己干涉下更加有序，就像……士兵见到了他宣誓效忠的君主。 　　“我的魔力来自于巨龙先生教导的降灵学，巫妖之冠能起作用，倒是不出意外。” 　　但是，太少了，就像从满载谷仓遗漏的几粒粟米，那种感觉，连老鼠都满足不了。 　　莱尔捏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沾满口水的巫妖之冠紧缩眉头。 　　“得想办法把里面的力量榨出来……” 　　莱尔将“项圈”从暴怒的“小狗”嘴边抢了回来，摆在自己的桌上。 　　自己站在一边，妮娅盯着另一边，还有美杜莎，也蹲伏在另一边，成三角之势。 　　“安德瑞·巫妖之冠，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安德瑞学院的东西大部分是可以交涉的，这也许那些胡作非为的巫妖喜欢到处塞灵魂力量有关。 　　没有回应，璀璨的王冠就像一个凡物。 　　得出杀手锏啊。 　　“其实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亲爱的王冠，毕竟，我们都是圣光的朋友……” 　　圣光……王冠上面亮出一些闪光。 　　真是贱啊，你个巫妖之冠追什么圣光啊！不过这倒是方便了莱尔。 　　“不瞒你说，其实我是圣光的纯洁者，雷蒙先生是我的前辈。”莱尔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安德瑞之戒，戒指上那条亮丽的金线，就像是王冠的开关一样。随着摩擦，王冠的光点开始强烈。 　　该放大招了。 　　“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该互相帮助，对不对？” 　　“你帮我完成实验，我带你去见雷蒙先生，在保持你身体完好的情况下。” 　　轰隆，透体的魔力光华倾斜而出，安德瑞·巫妖之冠漂浮在空中，像是点头一样上下起伏。 　　这王冠没救了。 　　所以，当莱尔重新离开死灵手办社，为了实验项目奔波的时候。闪亮先生等社员看着他们的社长头上镶着一顶璀璨的王冠，哪怕是妮娅拼命用力也没有让它的位置移动分毫，耀眼的光芒就像不要钱一样四处播撒，还有那让巫妖感觉奇怪的臣服感。 　　哦，原来疫医先生已经拿到巫妖之冠了。 　　那些围观的巫妖看着安德瑞的闪光点，都对那顶王冠的卖力感到惊讶。说不定，安德瑞会有又一份了不得的实验成果了。 　　我大概……也许是安德瑞前几名驯服巫妖之冠的人吧。 　　这样感叹着，莱尔前往了血巢大树的位置。 　　因为巨龙先生已经事先通知了猩红先生，所以那团血流几乎是莱尔一起出现在了他的蜂巢房间。 　　“安乐，猩红先生。” 　　“安乐，疫医先生。”猩红先生用血液组成的披风包裹着他的身体，看上去风度翩翩，其实里面啥也没有。他是一个暴露狂，甚至本体也是全裸的状态。但是，疯子也有过人的学识。 　　“从你参加我的第一堂课的时候，我就在猜测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永远不要在安德瑞养成习惯，因为你习惯不了。你再次证明了这个观点的正确。” 　　猩红先生打了个响指，骨骼的房间支架上，一根根血肉导管蠕动着爬行到这个房间，繁多得就像在海底伸手的珊瑚群。 　　“血巢会将血肉知识传递给你，这本来是到你们毕业也不会了解的能力，所以，巨龙对这也是一知半解。”猩红先生化成血液消失在房间里，不过他的声音还在房间里回荡。“灵肉继承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好在我是一个合格的老师，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我向灵魂高塔提交了申请，他们的回应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血肉传递会导向灵魂，而过量的知识会导致灵魂的撕裂，那有可能让你疯狂或者更糟。” 　　“所以一定的辅助是必要的，就比如一些帮助、一位老师、一个保护者。” 　　一个东西被丢到了莱尔面前，哪怕巫妖之冠的光辉也没有遮盖住它。 　　一个红色枕头？ 　　还有里面的东西。 　　浑圆的映照出小孩面容的灵魂石。 　　特洛伊。 　　“好久不见！我的学生！在你旷了很多节灵魂降灵学课程之后，再见到你也依旧让我高兴。” 　　是灵魂高塔的神秘灵魂石，特洛伊，也是死灵手办社私人的对应导师，第一堂课对于莱尔来说依旧那么深刻。但愿长时间的旷课不会让特洛伊把自己关进恐惧小黑屋里。 　　“特洛伊老师……” 　　“现在，让我们先忙我们该做的！” 　　灵魂石中飘散出灰白色雾气，将猩红先生的血色房间染上了一层颜色，就像给周围的环境加上了一层滤镜，正在不断扩张的滤镜。 　　还没等莱尔反应过来，当那层颜色沾染到莱尔时，他已经和妮娅美杜莎一样漂浮了起来。 　　灵体化，总是能带给人新奇的感触。 　　“舍弃你的血肉凡胎，全心投入接下来的知识。疫医。” 　　特洛伊在血巢大树的内部制造了一个灵魂高塔的房间，就像把灵魂高塔搬了过来。 　　零体化之后，特洛伊依旧是那颗灵魂石的样子。 　　“不用担心灵魂上的撕裂，我和她们会保证你灵魂的完整，嗯……这个过程会很疼。”特洛伊看了看漂浮在空中的妮娅和美杜莎。 　　“你可以理解为填鸭式学习的痛苦。” 　　猩红先生站在异色的空间之外，对着漂浮在空间中的莱尔微笑着挥了挥手。 　　那些活动的血肉导管，倾入了这个空间，在灵魂空间逐渐变形成针管大小。慢慢地将知识扎进了莱尔的身体里。 　　吼叫，伴随着灵魂尖啸开始作用在血巢大树，虽然就像清风吹拂一样轻微。 　　巫妖之冠的魔力锁链死死地勾连着莱尔的躯体，将灵体和肉身紧紧连接。 第三百零四章 那玩意儿 　　身体还停留在灵魂溢满的状态，大脑中有着针扎一样的刺疼，手指就像遭受电击一样抽搐。即使是这样，待在血肉四溅的蜂巢房间，莱尔还是在专心致志地操控妮娅进行血肉创造。 　　莱尔的脑袋上，巫妖之冠洒下不详的暗灰色光尘。那是加持的法术，死者心智。拒绝所有负面状态干扰的能力。 　　猩红先生就在身后不远处游荡，对着正中心妮娅手中的血肉造物进行一系列建议。 　　“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疫医先生，这个地方，也许你可以尝试加大器官容量，还有魔力承载量。” 　　莱尔只是麻木地点点头，妮娅的动作却没有任何改变。 　　猩红先生也没有生气，他将视角转移到触手工作的另一个部分。 　　“嘿，亲爱的疫医先生，为什么不试试弹射的肌肉结构，可以增强机动性。” 　　“猩红先生，我们只需要制造出味蕾和一系列消化器官就可以了。” 　　猩红先生讨好地拍了拍莱尔的肩膀，弯着头看着自己的学生。 　　“我最优秀的学生，你很出色，但还有可以强化的地方，我希望你能更加全面。” 　　莱尔转动他的鸟嘴面具，因为身体的抽搐，这个简单地动作就像是恐怖片中坏掉的玩偶一样，充满了不详。 　　虽然他吐出的那一个字也好不到哪去。 　　“滚滚滚滚滚滚滚……”（为什么会是一连串呢，因为肌肉还在抖啊。） 　　为什么好好学生尊师重道的疫医先生会出言不逊，为什么身为血肉降灵学教授的猩红先生会对他带着奉承一般地讨好呢？ 　　难道是莱尔终于崛起了？！ 　　猩红先生看着莱尔头顶那个正在闪烁奇异光泽的王冠，脸上是丝毫不掩饰地贪婪。 　　“完全顺从的巫妖之冠啊，疫医先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规则和秩序不再约束你，你的行为代表着安德瑞集结的力量。这是怎样的奇迹之力啊，为什么不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收集更多数据呢！我们还有很多不可能可以实现。我们已经连‘那玩意儿’都造出来了！” 　　莱尔翻了翻白眼，看着一脸潮红的猩红先生，他本来就很红就是了。 　　“就是因为‘那玩意儿’都造出来了，我才不想要浪费更多的时间，因为老师你的想法和设想根本就是无止境的啊。我们老实完成我们的目标不好吗？” 　　“时间？那东西对我们有意义吗？更多可能才是我们的目标，疫医先生，你太在乎时间了，急切是不能培养一个降灵大师的，我们时间还很长。” 　　抱歉，我的寿命还不长。 　　其实一开始莱尔对于猩红先生的建议并没有这么抵触，甚至说百依百顺也不为过。再加上知识填鸭让思维进入了失神期，等莱尔回过神来，自己全方位接收猩红先生建议之后的造物正站在两人面前。 　　那玩意儿。（ThatThing） 　　香肠一样的身躯，表皮是带着粘膜的角质层，两条发达的后腿上带着钩爪，比起人类更像是迅猛龙的后腿。有一条用来平衡的完全由肌肉灌满的尾部，发达的肌肉甚至能在甩尾的时候给你一个左勾拳。没有前肢，除了那张骇人大嘴，其它五官和作为致命缺点的脖子也不存在。没有牙齿，但是口腔内壁包括整个肠道都有突起的坚硬皱皮，能像搅拌机一样把食物挤碎。长在口前端的触须是它的舌头，上面有丰富的感官细胞，作为那玩意重要的索敌器官。还有一个是尾巴，尾巴能够感知震动。 　　那玩意儿是被刻意设计的战争机器，仅达三锁的实力，但绝对是同层次敌人的噩梦。它的嘴能像翻盖垃圾桶一样扩张到一百八十度，将不超过容积两倍的敌人吞下去。特化的唾液能够急速消化那些食物，并将残渣转化成带着强酸的生化武器喷射出去。 　　它长得太奇怪了，以至于没有什么好的名词能够作为它的学名，所以被命名为“那玩意儿”。（两脚兽已经是人类的专用名词了。） 　　莱尔看到“那玩意儿”的时候，自己也是懵的，他和妮娅大眼瞪小眼，只有猩红先生在一旁欢呼。 　　“这就是安德瑞巫妖以后的伪装？” 　　妮娅用触手敲着那玩意儿的头皮，听到梆梆的响声。 　　太奇怪了！怎么会存在这种生物！ 　　这种反生物设计本身也不应该存在，猩红先生已经兴致勃勃地亲自进行了实验，照瓢画葫芦地制造那玩意儿，结果炸了。 　　“太棒了，疫医先生！你借助巫妖之冠的力量，制造出了本不应该存在的造物，这是！这是一个奇迹！” 　　呕，那玩意儿将偷偷吃掉的血肉呕吐在了实验台上，发出了刺鼻的酸味和嘶嘶声。 　　“太棒了，它是活的！一个新生命！” 　　不，这玩意儿简直就是对生命的亵渎，是对大自然规律最直接的讽刺。 　　“猩红先生，那玩意儿对你有什么用呢？如你所见，你无法复制它，这顶多成为你的一个藏品。” 　　“不，亲爱的疫医先生。我虽然无法制造那玩意儿，但是，血巢大树可以，我的禁忌造物已经记录了你的实验过程，并将这刻录成了技能。” 　　“生物创造：那玩意儿。” 　　“我们虽然无法了解原理，但已经能不知所谓地批量生产了。现在已经有二十只那玩意儿在大树下撒欢了，欢呼吧，疫医先生，我们制造了一个奇迹生命种群！” 　　抱歉啊，我完全兴奋不起来，一想到那么奇葩的东西会是我的造物，就浑身难受。 　　莱尔重新投入了血肉创造，并对猩红先生所有建议打上了叉。 　　在猩红先生的不间断干扰下，一个新的血肉伪装完成了。 　　人类一般的外表，五官健全。最重要的是，口鼻不再是摆设。 　　不过，消化系统和味蕾确实是魔改的。 　　这依旧是魔力和妄想驱动的造物。口舌和鼻子和人类器官只是类似而已，功能要更加出色。舌头碰触后的刺激会传递到隐藏在上部的血肉导管里，会对接触到的灵魂造成直接刺激，也就是类似于之前的知识继承仪式。 　　至于消化道，比正常人类要短小的多。因为这个血肉造物本身就是活物，具有一定的消化能力，现在也只是加强了活体血肉的消化过程增加了效率。 　　至此，饥饿血肉伪装，完成。 　　莱尔告别了猩红先生。 　　在离开血巢大树之前，莱尔注意到了一大块被腐蚀的地面，还有远处森林中一些巫妖突然发出的尖叫。 　　“卧槽，啥玩意儿！” 第三百零五章 王权？研究优先权 　　执行委员会。 　　挂着狡辩牌子的法庭。 　　莱尔一脸残念地看着担任法官的律法先生。 　　“学弟，关于昨晚，有安德瑞成员被不可名状的生物咬下脑袋，根据当事人描述，自己的头骨经历了‘泡菜的八十一道发酵工程’，最后丢弃在白骨林地。关于这起事件，你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莱尔大致猜到了全过程，但是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那玩意儿又不是我控制的。 　　疫医摇了摇脑袋。 　　“与我无关。” 　　“是吗？”律法先生敲着自己的铁手套，就像在给惩罚区传来的惨叫声伴奏一样，“可是，我们逮到的未知生物身上，全是你的灵魂印记啊，那些，都是你的造物吧。” 　　“……”血巢大树复制的改造造物技能会把制造者的印记也复制过去！难怪猩红先生有恃无恐，原来他早就想好让我背锅了！ 　　抗拒从严，牢底坐穿。 　　疫医先生很快就出卖了主犯猩红先生。 　　“那玩意儿身上确实都是我的印记，但是，那是血巢大树制造的复制品而已。真正的纵容那玩意儿胡作非为的人，是猩红先生！”莱尔很快就打上了感情牌，“律法学长，相信我，我可是学者老师的学生，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巫妖啊。我怎么会给我亲爱的学长增加工作负担呢！” 　　“原来如此。”听到学者先生的名字，律法先生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在，才把脑袋伸向了疫医这边，小声说道。 　　“学弟，你确定猩红先生知道那种生物的信息吗？或者说血巢大树的记忆簇里确实存在那个生物的信息。” 　　“确定。”当然有啊，昨晚刚弄上去的。 　　律法松了口气，铁手套在胸口上拍得砰砰作响。 　　“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让猩红先生替你认罪的！” 　　“？？？什么叫替我认罪！我是清白的，猩红先生才是罪魁祸首，我只是说出了真相，伸张正义而已！” 　　“是是是，猩红先生当然是罪犯，你是正义的化身。你放心，等我们走出这个房间，所有的罪恶都会由猩红一人承担。”律法先生冲着莱尔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学弟，演技一流啊，昧着良知以假乱真，真是个邪恶的巫妖呢。不过啊，在你学长我面前还差了一点，都是自己人，你就别装了。就事论事，造物破坏之后的处理还需要你这个制造者来完成。” 　　莱尔此时是真的无语，律法先生一口咬定了莱尔的栽赃嫁祸，哪怕是之后不断地辩解，他也只当是演技。 　　惩罚算是摘走了，罪名却坐实了。 　　“我最近还有研究需要处理，律法学长，你继续吧。”百口难辨，空留一声叹息。 　　“关于正在学院制造骚乱的不下两百只你的造物……” 　　“等等！你说那玩意儿现在有两百多只？！”猩红先生，你真能生啊。 　　“……你造了多少只心里没点数吗！” 　　“……您继续。” 　　“作为这种造物的主人，疫医，你有没有控制它们的对应手段？” 　　“没有，律法学长。那玩意儿是研究饥饿血肉伪装产生的衍生物，我们在血肉的编码阶段，就设定了它的自主性。作为伪装，它们只会接受自己或者宿主的指令，不过，那玩意儿不存在寄生能力。所以，它们不存在顺从的可能性。” 　　“这种造物没有对应的任何抑制措施，所以大量的那玩意儿，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你应该知道一种没有天敌的生物泛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吧。” 　　幻想造物怎么可能会在现实世界存在天敌。 　　“欸？！律法学长，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让创造那玩意儿的我，创造那玩意儿的天敌来限制那玩意儿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先说说你的提议，疫医学弟，你能创造那玩意儿的天敌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那玩意儿是根据猩红导师提供的血肉学识建议制造的，如果想要制造针对性的天敌造物，恐怕还需要猩红导师的建议……”想到这里，莱尔脑海里不由想到了猩红导师脸上的笑容。好家伙，猩红先生该不会就是这么想的吧！ 　　用莱尔的造物制造混乱，然后制造新的天敌来克制造物…… 　　“等一下，律法先生，如果作为那玩意儿天敌的造物也数量泛滥了怎么办？它们也不会存在天敌的啊。” 　　律法先生进入了思考，“要不，你接着制造天敌的天敌？” 　　我的天，你这不是要求制造天敌啊，你这是要重新构筑一条新的食物链，新的生物圈啊。 　　“绝对不行！”莱尔抓狂地叫了出来，真要这么做，自己的实验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确实还有别的办法。”律法先生递上了一张信纸，“其实，所有安德瑞造物都有它的天敌。” 　　“我们，巫妖，是改造生物的造主，也是它们的天敌。” 　　莱尔接过了信纸，“没错啊，按理来说，安德瑞的家伙，绝对不会被一群改造造物给欺负的，更不可能让那玩意儿泛滥啊。”莱尔看着律法先生，等待他的解答。 　　“王冠，安德瑞·巫妖之冠。” 　　“你的造物里有对应的王冠气息，只要是巫妖都能感受得到。那些遭遇的巫妖，并不是害怕那些造物，而是选择了忍让。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其实只是身份互换而已。身为研究者的巫妖，自然知道自由的环境对研究多么重要。他们选择对你忍让，是因为他们知道在以后，其他巫妖也会对他忍让。因为你的实验项目是被认可的安德瑞大型项目，他们担心这些造物的自由活动，也是你实验需要收集的数据之一。在不过分干涉自己活动的情况下，巫妖会漠视那些造物，因为怕干扰你的实验。哪怕是这次对你的邀请，也是来确认相关的实验情况。” 　　“疫医，我交给你的纸上，是相关免责声明的协议书。如果你签字，那么那玩意儿就会被认定为实验研究的多余因素。我们的同胞会停止观望，把这些造物处理掉。当然，你也就没有办法再追究他们的责任。” 　　原来如此，莱尔摸了摸自己脑袋上像是日光灯管一样的王冠。 　　“果然，王冠代表的特权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能让那些家伙规规矩矩的，你本事还不小。” 　　莱尔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代号。 　　安德瑞学院里，正在捣乱的那玩意儿集体停顿了一瞬间。在它们感触的世界里，那些被自己撵着跑的骨头架子，一个个变得冰冷了很多，也危险了很多。 第三百零六章 梦境行者和学者的梦 　　据说安德瑞学院有了新的研究报告，“关于那玩意儿可能存在的五十二种用途设想。”后来因为实验材料不够，这些设想也因无法论证不了了之。 　　但这些都和莱尔先生没有一点关系。饥饿血肉躯体上的研究已经告一段落，现在的实验进展到了另一个阶段。味觉的塑造和对于使用者本身的灵魂反馈。 　　这是学者导师答应协助的项目。 　　所以，在学者先生的邀请下，莱尔再一次来到了位于彷徨之城地下的龙祭司密室，在这里，学者先生和另一个人正在等待莱尔。 　　“这位是翡翠龙祭司，伊拉松恩，梦境精灵的龙祭司，我的姐妹。”学者先生朝着莱尔介绍那个元气满满的龙祭司，她在莱尔到来之后就一直在朝他挥手。 　　“这位是我在安德瑞的学生之一……” 　　“我知道，莱尔·布勒先生。摩罗克伊兄长安排在安德瑞的人类卧底。”伊拉松恩很快就抓住了莱尔伸出的手掌，大幅度地摇晃。 　　什么？我是卧底？ 　　学者先生叹了口气，那神色和凋零德鲁伊海因斯有八分相似。 　　“伊拉松恩，我希望你能在接收情报的同时，不要把你虚构的幻想也加进去，分清事实和假设的区别。” 　　伊拉松恩拿着开花手杖轻敲自己的脑袋，“我又猜错了吗？不好意思。” 　　莱尔看着这个和学者导师截然不同的龙祭司，怎么看起来不靠谱啊。 　　“别看伊拉松恩这样，她实际上是一位梦境行者，操纵梦境，篡改记忆，扭曲精神的大师。” 　　“梦境行者？” 　　“一种灵魂上的特质。梦境行者天生就可以操纵自己的梦境，他们在灵魂和精神上的天赋要超于常人。篡改记忆，操纵幻象，甚至还能够改变别人对于自己的初见态度。所以这些梦境行者觉醒的天赋，也大多和此有关。” 　　一种新的天赋，听上去像是精神控制之类的心理学大师，催眠大概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伊拉松恩确实有着超绝的天赋，但是，”学者先生一脸遗憾地看着正在他的介绍中沾沾自喜的龙祭司姐妹，“她能力觉醒后的第一个精神干涉对象，就是她自己，而且还在她自己的梦境里乱来，即使是现在，她的梦境也是扭曲混乱的。” 　　啊这，我弄疯我自己？ 　　“摩罗克伊兄长！我听得见！”伊拉松恩不满地捶着学者先生的后背。 　　“我就是希望你听见，毕竟你的缺陷，只有你自己能够治愈。也许伊拉松恩你还可以摆脱精神上的废人状态，成为一个兢兢业业的龙祭司。” 　　“那不是缺陷！嘛，被现实约束的你们肯定是无法理解我的。反正，我不改。”伊拉松恩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扭过了头。 　　“好吧，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学者先生转头看着莱尔，莱尔头顶上那顶金光灿灿的王冠，在黑暗中有点晃眼。 　　“关于如何塑造感受食物味道刺激之后产生的兴奋。对于你来说，莱尔，这是一个复杂的生命过程。想要制造这样的过程，很困难。” 　　学者先生看着伊拉松恩，“但是，不局限于本身，制造同效果的替代品却是很轻松的工作，对于梦境行者来说。” 　　“所以，让我们赶快进入梦境吧。”翡翠龙祭司伊拉松恩拿出了一个橄榄绿的巴掌大的圆球，石头表面流动的纹路，光是注视就能让人有晕眩感。 　　“这是沉浸石，是一个深入梦境的道具，我做的哦，厉害吧。”伊拉松恩还在一边炫耀着。 　　“伊拉松恩，把石头给莱尔，接下来收集味觉情绪的工作，是他的事。” 　　“好吧，”绿龙祭司一脸不舍地将石头交给莱尔，“这是影响梦境的装置，可以给你类似于梦境行者一样干扰梦境的能力。” 　　“但是不要企图用它去操控梦境行者的梦，想要喧宾夺主本身就是违背梦境规则的事，如果被发现，你会被收拾的很惨。” 　　伊拉松恩用魔力从沉浸石上捻起一个小光斑，“把这个放在熟睡之人的前额，这样就能潜入他的梦境。” 　　莱尔点了点头，他已经了解了大致的过程。 　　“所以，要进入我的梦境吗？”伊拉松恩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期待。 　　然后被学者先生冰冷的口气打断，“不，进入梦境就相当于窥探他人的秘密，虽然伊拉松恩没什么秘密可言，但是，还记得我说的吗？她的梦境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混乱。” 　　“所以，还是进入我的梦境吧。”学者先生挥动指骨，盘旋的魔力将三人托起，漂浮在空中。 　　莱尔感受失重带来的舒适，看着学者先生的青蓝色面具。 　　“可是，老师，您不是巫妖吗？巫妖还需要睡眠？巫妖还有梦境吗？” 　　“有的，死去之人也有死去的梦境。那是一段过去的回放，没法修改，没法回忆，存在我们空洞的记忆里。” 　　“我的梦境是死的，它很稳定，所以，适合初学者适应。” 　　准备完毕，将光斑点在妮娅、学者先生和绿龙祭司的前额，莱尔逐渐陷入沉睡。 　　阴暗。 　　冰凉。 　　但是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魔力，浓郁到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他穿着深紫色的大巫师袍。兜帽之下，是一张深沉成熟的面容，金色的鬓角在争夺脸颊上的光辉，但一切的一切，都被眉宇间的那一抹稳重击败。一个带着深沉学者气息的男人，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里，还有着君主的高傲。 　　他的每一次前行，魔力形成的风暴都在围绕他呼啸，站在他附近的莱尔，就像被魔力掐住了喉咙，不得不弯腰呼吸。 　　一双冰冷的手掌在莱尔的后背轻拍，学者先生的面具泛着光芒。 　　作用在莱尔身上的魔力消散了。 　　莱尔看着那个如同魔力君主一样的男人站在龙祭司祭坛的中心，将青蓝色的古老面具戴在脸上。 　　“学者导师，那是……曾经的你？” 　　“还不懂得收敛的年轻的自己，现在看来是那么滑稽。”不同于期待的观望着的绿龙祭司，学者先生对于自己的记忆没有一点兴趣。“没什么好看的，我们找个偏僻角落开始实验吧。” 　　“老师，我可以先看完吗？我很好奇，你死去的梦境是什么样的。” 　　“……那就看完再继续吧。” 　　“没什么好看的。” 　　“我记录着，我们和巨龙一起变为时代残渣的那一刻。” 第三百零七章 巨龙之魂 　　人类大法师学者的仪式还在继续，在祭坛中心，他搅动着空中游离的魔力，就如同搅动着闪烁星光的银河。祭坛的表面，被魔力点燃的纹章随着大法师的举动一个个亮起，一头湛蓝的巨龙虚影在法阵中升腾，它停留在学者身后，和人类的身躯重合在一起。 　　随着法师的昂首，巨龙虚影跟着他一起抬升高昂的头颅，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空间被撕裂，裂隙之后的迷乱虚空，带着危险的色彩。 　　从裂缝中，四个人影走了出来。 　　红龙祭司是一个有着茂密棕红胡须的矮人，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树墩，红色毛发就像繁多的根须。矮人祭司一脸凝重，看着中心的人类法师。 　　绿龙祭司是一个身材苗条的貌美精灵，那双灵光流转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人类法师。 　　白龙祭司，乘着冰霜的车架冲出裂隙，哪怕是人类化，人鱼显著的鱼鳍和鳞片也依旧存在，妖艳的人鱼就像冰霜的女王一样。冰冷的目光看着中心的人类。 　　空间崩裂，四米高的巨大人形撞碎了裂隙，披着破碎的祭祀袍，黑龙祭司看着中心的蓝龙祭司，面目嗔怒。 　　黑暗的墙壁上，五条巨龙虚影正在彼此厮杀，咆哮着吼叫着，几乎压过了仪式本身的声音。 　　最终，那道青蓝色虚影展开了它的巨大双翼，四道光彩融入了蓝龙的躯体。 　　四名龙祭司单膝跪地。 　　“吾于此献上弗雷海默的坚毅。” 　　“吾于此献上普林西丝的纯净。” 　　“吾于此献上伊拉松恩的平和。” 　　“吾于此献上奥姆海德的力量。” 　　中心，人类法师开始了咏唱。 　　“摩罗克伊的智慧，将延续巨龙的时代。” 　　五种巨龙的力量，随着人类法师的抬手开始汇聚。彼此汇聚、彼此交融，越来越快，直至融为一体，炙热的光芒开始闪烁。 　　魔力风暴的最中心，一个东西正在产生。 　　那是一顶王冠，钻石铸就的身躯上，尖端的五色宝石正在闪闪发光。 　　时代的王冠。 　　摩罗克伊·人类之冠。 　　人类法师迷醉地感受那光华，他伸出手指，几乎唾手可得。 　　从巨龙那里继承的力量，仪式完成之后，人类，会成为新时代的主人。 　　只差最后一句话。 　　“我的族群从巨龙手中继承王冠，成为新时代的主人。” 　　正在缓缓降落的宝石王冠，距离指尖只差一丝缝隙。 　　莱尔紧张地看着，而学者和伊拉松恩却转移了视线。 　　一声愤怒的咆哮响彻云霄，伴随着从天穹俯冲大地，驱逐一切的光亮。 　　所有邪恶，无所遁形。 　　在那道光芒下，王冠顷刻破碎。 　　“我不允许！有利爪和火焰在我的同胞头上咆哮！” 　　“我不允许！我的同胞为了生命而挣扎哀嚎！” 　　“我不允许！有种族凌驾于人类之上！” 　　“以圣光之名！巨龙，给我去死！” 　　“从此开始，人类的疆域，不允许异族存在。人类所到之处，邪恶必将终结！因为我们是时代的新主人！” 　　“这是，圣光的时代！” 　　伴随着巨龙的响彻天地的哀嚎，五名龙祭司摔倒在了地上。 　　时代变了，他们感受到了，万里之外，巨龙的领袖，龙王，已经被斩杀，死在了掌握圣光力量的人类手中。光芒照耀大地，形成了永恒的白昼。这个世界在庆贺新王的诞生。 　　但是，不是他们，龙祭司，随着巨龙，一起落败。 　　人类法师在祭坛中心痛苦地哀嚎，他的身躯开始破碎，血水在地面流淌。血液染红了他的法袍，将王者的礼仪糟蹋的一无是处。 　　眼角的血水污浊了他的视线，他艰难地站起来，苦涩地看着四个和他一样的同伴。 　　“我们失败了。” 　　感受着体内随着巨龙一起死去的生命力，人类法师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强行运转魔力，将自身与族群的联系切断，以免破败的侵蚀干扰到那些法师。 　　肉体上的撕裂已经让人痛苦，但精神上的不甘更是让人撕心裂肺。 　　正在死去的法师抛弃了他的风度，血液染红了他金色秀发，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们牺牲了那么多！我们放弃了那么多！到头来，我们失去了一切！” 　　人鱼的话语连带着哽咽和啜泣，“我的兄弟们，我们需要接受自己的失败。我们要接受事实，还有族群在等着我们，龙之眷族还没有倒下，我们要保留我们的希望。” 　　“何来的希望！巨龙已经完了！全部！全部！我和摩罗克伊的努力成为了一个笑话！所有的牺牲都毫无意义！” 　　“那你应该好好做你该做的，蓝龙祭司！人鱼和精灵本身就栖息在世界的边缘，矮人生活在地下。只有你的法师族群和黑龙祭司的远古人类需要做好准备。” 　　“面对时代的冲击，圣光的冲击。” 　　说罢，白龙祭司离开了祭坛，消失在裂隙之后。 　　一个个龙祭司就此离去，将来时的期待全都丢弃在此，带着失望和落寞离去。 　　学者先生还停留在原地，感受着自己逐渐干瘦的身躯。他看着缓缓站起的黑龙祭司。 　　“我们，就这么失败了，什么都没剩下。” 　　“我们还有彼此。还有巨龙继承给我们的意志。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灵魂。” 　　黑龙祭司抚摸着他的心脏位置。 　　“巨龙之魂。” 　　“我以为你的感受会和我一样，在我失去了引导者，巨龙摩罗克伊之后。我以为我们背负的职责一样，卡……” 　　黑龙祭司打断了学者的话。 　　“是一样的，我的兄弟。正因为我们背负的罪恶，我们才要好好地保留自己，我们是巨龙的残渣，我们必须存在。” 　　“以后，称呼我为奥姆海德，我是存活的黑龙之魂，我是无可匹敌的力量。” 　　“我明白了，奥姆海德兄长。” 　　“将人类的姓名舍去，保存巨龙的意志。” 　　“我，即是摩罗克伊。” 　　学者先生的记忆在此定格。 　　在一脸震撼的莱尔身后，学者先生拍了拍他的脑袋。 　　“看完了，可以开始实验了吧。” 　　莱尔一脸震惊地看着学者先生。 　　“老师，摩罗克伊是……” 　　“是我继承的巨龙的名字。” 　　“每一个龙祭司都做出了相应的选择，忘却自己的名字，继承巨龙的意志。” 　　“这就是巨龙之魂。” 　　“我们和巨龙的羁绊。” 第三百零八章 品尝味道 　　伊拉宋恩朝着两人挥了挥手。在阴暗的角落里，她早已经创造了一张桌上生长花朵的原木桌，边上放着三个被苔藓包裹的树墩椅子。 　　尽管潮湿的苔藓看上去并不适合沾染布料，但莱尔还是在伊拉宋恩的示意下做了上去。 　　坚硬到破裂的年轮并没有像饥饿小鸟一样啃食臀部上的皮革，那触感更像是棉花，柔软又带着温暖。一种让人绝对想象不到的新奇感受，在现实中绝对不会存在的差异，基本的规则已经被忽视，丢弃在讨人厌的角落里。 　　是了，这里是梦境。 　　伊拉宋恩的身上闪烁青绿色光点，活动的嫩枝爬上了她的指骨。就在莱尔愣神之际，只留下骨头的龙巫妖变成了一个带着笑容的精灵少女。 　　她一脸骄傲地看着莱尔，就像一位热情的女主人。 　　那个带着孩童天真的笑容，像是在无声诉说。 　　“欢迎来到梦境世界。” 　　带着面对俏丽陌生人的窘迫，莱尔下意识地拿下了头上的帽子。 　　“您好，伊拉宋恩女士。” 　　还没等精灵有所动作，学者先生打断了她。 　　“莱尔，你所面对的只是幻象而已，实际上，伊拉宋恩还是那个身上没有一丝皮肉的巫妖。身为施法者，你要学会窥破幻象，掌握真谛。” 　　被打断的精灵鼓起了包子一样的脸颊，看着扫兴的兄长，接下来可能就是一百年内第一次听到的外族称赞。 　　“摩罗克伊兄长居然拥有后裔，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面对姐妹的嘲讽，学者先生难得保持着几分幽默。 　　“是的，我想原因主要是是我的妻子不是一个麻烦的女人。” 　　无视了绿龙祭司的张牙舞爪，学者先生看着莱尔。 　　“在我的学生面前保持长者的风度，我的姐妹，你还有正事要做。” 　　但梦精灵熊孩子长者伊拉宋恩会是吃亏的主？ 　　“好吧，莱尔，让我们开始你的训练吧。”一个响亮的响指，莱尔差点笑出声。 　　带着面具端坐在一旁的学者先生，他身上的衣袍瞬间百花齐放，红的黄的各色都有。浅粉色蕾丝彩带在学者头顶交缠，法杖顶端系了一个巨大的蝴蝶结。 　　虽然这一切都在学者的魔力操纵下瞬间破碎。 　　“伊拉宋恩，不要再进行一些幼稚的举动。” 　　完全没有在乎学者的话，见好就收的绿龙祭司开始了她的教学。 　　“你需要制造因为品尝食物产生的心理情绪，跟随感知味道不同产生的反应机制，我们不如称其为味觉系统。那么，你要塑造味觉系统，从无到有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好在，味觉系统本身就已经存在。” 　　伊拉宋恩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莱尔的鸟嘴面具上，面具就像流沙一样消失，露出他的脸。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青皮果实出现在精灵手中。 　　“人类本身就存在感知味道的能力，这是我记忆中的月光果，是属于梦精灵的食物。吃吧，莱尔。” 　　薄薄的一层果皮下，是汁水清甜的果肉，带着蜜桃的甜蜜和薄荷的清香。就在莱尔咀嚼的时候，伊拉宋恩伸手一抹沉浸石。 　　在莱尔头顶，一团白色的雾气从发丝里飘了出来，落在了三人面前。 　　烟雾中，莱尔看到了一个带着淡淡笑容的模糊自己。 　　“这是？” 　　“你的味觉反馈。关于月光果的。” 　　伊拉宋恩将那团烟雾贴在了莱尔的脸上，即使没有再次咀嚼食物，莱尔的脑海中神奇地出现了月光果的味道，还有一种品尝甜食的快乐。 　　“这就是你要做的，在梦境中品尝各种各样的味道，产生类似的情绪反馈，然后综合起来，构造巫妖的味觉系统。” 　　也就是说，只需要吃就够了！ 　　让莱尔想破头皮的办法就这么解决了，前路无阻的喜悦超过了回荡在喉舌的甜美。 　　“让我们大吃一顿吧，妮娅！” 　　“好耶！” 　　妮娅和莱尔立刻开始了饕餮模式，品尝着不断用梦境构造的食物。 　　伊拉宋恩幻想的各种清淡果蔬，学者先生构造的奢靡大餐，还有莱尔记忆中的各种甜点。一个个甜美的烟雾在空中浮现，上面都是妮娅和莱尔幸福的笑容。 　　美梦啊，真希望自己不用醒来。 　　莱尔顺手又拿起一个食物，放进了嘴里。 　　呕！ 　　苦涩的味道让莱尔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吐出来，一个苍白的烟雾也从他的头顶飘了出来，从中浮现的表情像是只有半条命的莱尔。 　　“怎么回事？” 　　莱尔瞪大眼睛，看着带着怪笑的绿龙祭司，还有她手里那个明显卖相不佳的水果。 　　学者先生的声音刮起了冻裂骨髓的冷风。 　　“这世界上的味道，当然不只有甜美一种。酸甜苦辣咸，都是需要你品尝的味道。” 　　“莱尔，你吃甜太多了。” 　　“该吃点苦头了。” 　　在学者和精灵身侧，那些悬浮的黑暗物质就像魔鬼展现的獠牙一样。 　　为了安德瑞，我莱尔要尝百味？要受苦了。 　　莱尔深吸一口气，心里给自己鼓气。 　　“为了研究，这是必须的，莱尔，你需要吃苦。” 　　“来吧，老师，我准备好了！” 　　学者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指，一团犹如深渊一样的黑暗物质在他的手中汇聚，看着那团鬼东西，莱尔像是看到了惨叫的自己。 　　“我当然心疼我的学生，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莱尔。这是我融合了一百七十三种苦涩制造的食……物质。把它吃下去，你就能完成一大半了。” 　　看着那团仿佛连时空都能扭曲的东西，莱尔瞪大了眼睛。 　　“老师，这……这只算一大半吗？” 　　“是的，”学者先生用另一只手召唤了另一团不下于它的黑暗物质，“这是剩下的部分，只要你吃完这两块，巫妖所需的基本味觉就能被满足了。” 　　“那为什么不把两种汇成一团？” 　　学者的面具上反射着冰冷的光。 　　“过度的糅合会分辨不出其中的味道。” 　　“而且，在我的计算中，你如果一起吃下，大脑神经会崩溃，导致味觉丧失，这是你能够承受的极限了，大概。为了单一实验对自身造成永久性损伤，是不明智的行为。” 　　这是猛毒吗？不，猛毒可做不到这些。 　　面对学者慢慢逼近的高大身影，妮娅已经完全躲在了莱尔的阴影里。 　　“来，莱尔，老师喂你。” 　　不要啊！！！！！ 第三百零九章 替罪羊 　　一道惨白的虚影消失在沉浸石的光晕中，直到虚影破碎的最后一刻，他始终保持着死鱼一样的神态。 　　在地面抽搐的莱尔，就像脱水的咸鱼翻着白眼。口中发出无法克制的喘息声，更像是伴随哀鸣的干呕。莱尔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蒸发了。 　　地狱之门在自己面前打开。 　　自己脑海中定格着刚才的恐惧味道，就像思维已经冻结死亡，但又伴随着痛彻心扉的剧疼。 　　以后再也不说自己能吃苦了。 　　妮娅的触手在莱尔的脸颊上轻轻拍打，想把莱尔朦胧的意识拉回来。 　　“不用唤醒他，妮娅。”学者先生控制着另一团黑暗物质漂浮在他的面前。“莱尔还有一团要吃，趁着他还不会挣扎，赶紧喂了。” 　　“等一下！！！” 　　死鱼一样的莱尔又活了，发出了最大的吼声。 　　绝对不能再吃一次了，再吃真的就生不如死了。即使是现在，口舌还在被那地狱一般的混沌味道残忍蹂躏。莱尔硬扛着大脑中不断产生的酸胀，高速运转思维寻找活路。 　　“老师！只要能够得到味道的反馈就可以了！也就是说，其实吃这个东西的，不一定要是我啊！只要是有着正常的味觉神经，其他人也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你是想找实验品完成你的工作吗？但是，想要入梦诱骗别人，你必须对其足够熟悉了解。” 　　也就是说，可以利用熟人是吧。 　　“可以的！我有值得托付的人类朋友！”抱歉啊，死道友不死贫道。 　　学者先生显然明白了自己学生的意思，他并没有试图阻止。事实上，身为一位老师，如果不是自己作为巫妖，不具备帮忙分担的能力，他很乐意为了学生承受一些痛苦。对于陌生的人类受害，显然比自己学生受苦好得多。 　　“好吧，莱尔，那就按照你的意愿来做吧。” 　　莱尔松了口气，总算躲过了一劫。 　　学者先生操控那团黑暗物质悬浮在莱尔身边，“这团会停留在你的梦境里，你随时可以取用它完成实验。” 　　“不过，你想好了实验品没有？” 　　莱尔开始思索，和自己熟悉到能被蒙骗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凯文和威廉。 　　“威廉怎么样？” 　　“威廉？” 　　“威廉·道尔吉特，一个人类魔法师。他是我的好朋友，肯定很乐意帮助我。” 　　伊拉宋恩眨了眨眼睛，她一脸古怪地看着莱尔，还偷偷摸摸地观察摩罗克伊兄长的表情。 　　学者先生一脸平淡。 　　“那似乎是个很好的实验素材。给他吃吧，莱尔。” 　　“咳咳。”绿龙祭司打断了这对无良师生的交谈，自己是时候站出来了。“莱尔，威廉最近……你可能很难接近他。威廉我也认识，他最近在我们凋零德鲁伊的据点做客。客人，你明白的吧，我不想看到客人死在我的家里。” 　　“那个，伊拉宋恩女士，这个大概不致死的。” 　　“这不重要。”伊拉宋恩一脸严肃地看着莱尔，“我们不想失礼，不要让我难做，莱尔。” 　　“……那好吧，那我换一个人。” 　　除了威廉，那就是凯文了。 　　莱尔捏着下巴，以凯文那个幸运星为目标，真的合适吗？ 　　管他呢，他不下地狱，我就要下地狱了。 　　梦境消散，莱尔告辞离开，前往了许久未回的卡珊戴尔。 　　伊拉宋恩看着一脸平静的学者先生。 　　“兄长，你也真忍心做得出来啊。” 　　“有什么不忍心的，莱尔都已经吃苦了。” 　　“那个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的吗？” 　　学者先生随手打开了回到安德瑞学院的传送门。 　　“对我来说，我的学生莱尔，也很重要。” 　　卡珊戴尔的阴暗从未改变过，当莱尔呼吸潮湿的空气，一股怀念的味道扑鼻而来。 　　正事要紧。 　　现在已经接近午夜，恰好是休息的时刻。 　　莱尔拿着手中的沉浸石，妮娅则带着入梦光斑在阴影中飞奔，寻找那个幸运的凯文先生。 　　博瑞庄园。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狂欢宴会。 　　博瑞庄园的男仆估计着时间，小跑着走到宴会主角身边。 　　“凯文少爷，已经要到午夜了，您该回房休息了。” 　　“好……” 　　这时，妮娅的触须已经出现在了酒宴的餐桌上，距离凯文不到五米的距离。 　　凯文就像被卡住喉咙的兔子，连忙咳嗽几声，刚才居然喝红酒呛住了。 　　“凯文少爷，您没事吧？” 　　凯文取出手帕擦拭着嘴角，朝着男仆摆摆手，“我没事，你先回去换衣服吧，不用担心我。”就在刚才，凯文咳嗽的时候，他的酒杯倒在了男仆的衣服上。 　　妮娅正在偷偷吃着肉排，眼睛一直盯着凯文。 　　“不对劲，伊诺明明已经倒霉了，按理来说，我应该避免了霉运，为什么我还是呛到了？” 　　“难道说，我呛到其实也算好运，这是一个警示？” 　　正在监视的莱尔重重地敲打自家的桌子，凯文的天赋发动了，恐怕想让他老实睡觉还要费一番功夫。 　　不过，这些，莱尔早就想到了。 　　凯文的天赋发动会吸收周围人的幸运，这也是他特意让妮娅在远处观望的原因，等他再闹一阵子，他终究是要睡觉的。 　　莱尔的嘴角挂上了残酷的笑容。 　　我的好兄弟，凯文，品尝这超过一百多种苦涩的痛苦吧。 　　两个小时后。 　　时间已经来到了大多数人安眠的时候，酒客已经散去，仆从早已退散，但是凯文还因为他的幸运在强撑着，哪怕他自己已经睡眼惺忪，好几次差点摔倒，当场昏睡。 　　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博瑞男爵刚刚过来教训了他一顿，凯文他马上就要强制睡眠了。 　　等待，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凯文有了新的动作。 　　他挥手招呼了一个侍卫，大声呼喊着。 　　“大卫！陪我去散步！” 　　“少爷！你疯了吗！现在可是深夜！” 　　“照我说的做！” 　　整理好衣着的凯文带着侍卫，在深夜来到了大街上。 　　莱尔当然明白又是他的幸运在捣鬼，但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深夜的卡珊戴尔大街上，还有什么人能救他？ 　　“凯文，你小子这个点怎么还在这鬼混。” 　　冰冷的低沉嗓音就像从墓穴刚爬出来的死人，冻得人一个激灵。 　　说话的人从阴暗的小巷里走了出来，宽大的风衣在黑暗中拉出长长的影子，加上他冷漠的神情，就像是活跃在鬼怪传记中的梦魇。 　　凯文开心地和“噩梦”打了招呼，拉着自己的侍卫原路折返。 　　“能在这样的夜晚见到您，真是缘分，雷尔夫先生！” 　　卡珊戴尔的恶狼，恐怖的治安官，莱尔·布勒的叔叔，雷尔夫·布勒先生整了整他的帽檐。 　　“在我巡逻的辖区晃悠，跟我提缘分这事，凯文·博瑞先生。你想在我这里安眠吗？” 　　“哈哈啊哈哈，不用了，雷尔夫叔叔，我立马滚回去睡觉！” 　　凯文一溜烟跑了。 　　留下停留原地，带着思索神情的雷尔夫。 　　还有躲在屋檐阴影里，注视着这一切的妮娅。 第三百一十章 叔侄骗局 　　雷尔夫·布勒。 　　这就是命运让凯文做出的选择，凯文决定将自己即将遭遇的一切，转交给雷尔夫承担。 　　天赋，幸运，发动。 　　不得不说，他确实成功了。 　　莱尔的目标已经从凯文的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的亲叔叔身上。和自己足够熟悉，在哄骗雷尔夫的时候，自己的表现，绝对更加得心应手。莱尔心里的不安也减少了很多，他实际上相当忌惮凯文的幸运天赋，如果强行实验，保不准自己要倒霉。相比之下，作为普通人的雷尔夫，无疑要简单得多。 　　有好处，也有坏处。 　　身为卡珊戴尔的一流治安官，雷尔夫的心智无疑比贵族少爷凯文要成熟的多。这使得他并不容易被欺骗，更别提哄骗他进食黑暗物质。 　　而且，作为莱尔记忆中的卡珊戴尔最大恐惧，想要直面雷尔夫的冰冷神情，连作为子侄的莱尔都心里发虚。 　　如果被雷尔夫发现自己打算给他下毒，莱尔绝对会死得很惨。 　　莱尔咬了咬牙，没有风险，没有回报。 　　这次实验关系到安德瑞巫妖接下来的生存状态。拥有食欲，只是一个开始，他会用自己的天赋，自己的才能，给这个世界增添一份乐趣。 　　似乎感受到了莱尔的意志，妮娅探出的触须变得稳重轻巧，就像老练的猎手开始了狩猎，死死盯着雷尔夫消失在黑暗中的影子。 　　守夜治安官显然是一份幸苦的工作，作为深夜唯一的徘徊者，他们要忍受夜的冰冷和困倦。 　　但雷尔夫显然是一个异类。 　　他在深夜，表现出了强大的活力，那双在黑暗中偶尔反射路灯光芒的明亮眼睛，在石砖地板上发出的稳重皮靴声，还有瞬间就在黑暗中隐去的诡异身影。 　　借助妮娅的视角观察自己的叔叔，莱尔渐渐发现了雷尔夫的特别之处。他习惯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就像在跟踪监视什么人一样。他会偶尔停足，向着身后以及周围的偏僻角落张望。这个时候，妮娅会紧张地静止，减小自己动作的细小声音。 　　就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监视的人。 　　提心吊胆的跟踪之旅终于在太阳初升的时候结束，在阳光开始出现时，雷尔夫整理好自己的帽檐，朝着住宅的方向回去。今天的老猎手，似乎没有收获。 　　莱尔松了口气，长时间的集中精力关注，如果不是中途服用过几支精力药剂，自己说不定会先扛不住。好在熬过去了。 　　梦境之中。 　　雷尔夫整理好了自己的制服，虽然依旧是平时的那一身，但此时，他多花了两秒整理衣领，最后关上了房门。 　　布莱顿餐厅是卡珊戴尔数得上名号的高档餐厅，据说老板曾经是一位爵士的退休管家。这件餐厅主经营上档次的贵族食物，虽然在雷尔夫看来，只是借着老爵士的名号，让那些自诩高贵但又并不高贵的蠢货缴纳智商税而已。但是人总是要合群的，群众支持的场所，自然有它存在的价值。 　　而且邀请自己的人，可不是蠢货，而是更加圆滑的聪明人。 　　雷尔夫绕过了朝自己鞠躬的男仆，穿过花哨的大门，加勒特微胖的身躯和隐藏秃顶的油量假发在安静的人群中清晰可见。 　　加勒特先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 　　雷尔夫坐在对面，看着自己上司装腔作势地命令那个服务生，就像一位真正的贵族。 　　面对雷尔夫的沉默注视，加勒特先生大剌剌地瘫坐在椅子上。 　　“我知道你讨厌这些，但我必须要做些什么，哪怕是明面上装装样子，来表达对你的感谢。这些年，你干得不错，雷尔夫。” 　　和加勒特先生轻轻碰杯，雷尔夫的脸上保持平静，加勒特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我以为这是你的升迁宴，即将成为市长的加勒特先生。” 　　“呵，我的正规酒会可不会邀请你这么阴森的人，那就是破坏气氛。今天只是朋友之间的吃饭而已。”加勒特一杯酒下肚，用刀叉切下肉排放进嘴里。 　　“我知道，你这家伙绝对不会跟着我迁移到邻省。雷尔夫，这是你的机会，卡珊戴尔警督的位置还空着。我知道，你有那个实力。” 　　“是的，我确实有那个实力。如果治安处只需要我一个人的话，我很乐意接受这个职务。”让社交深渊雷尔夫成为上司，绝对是治安官全员的噩梦。 　　加勒特挠着自己的脑袋，显然他也在头疼这件事。 　　思索片刻之后，不想了。 　　“我就这么一说，推荐信我是挑明给你了，最后看你自己的想法。我迁走之后，估计是看不到你这张臭脸了，这顿就算是散伙饭了。开动吧，布勒先生。” 　　雷尔夫早就猜到了他的意思，心里不免也有些感慨，伴随着餐厅中演奏的舒缓音乐，居然有了些伤感。 　　也罢，吃完这一顿，这个上司就要走人了。 　　雷尔夫拿起刀叉，开始分割眼前的肉排。 　　周围刀叉接触盘子的声响，人们的轻声闲谈和咀嚼声也消失了，寂静中，只有雷尔夫一个人在动作。 　　缓慢地，举起一块正在滋滋流油的肉块，雷尔夫将其放在了自己的嘴边。 　　加勒特死死盯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该死的，就差几厘米的距离！ 　　这是梦境，这是莱尔操纵的梦境。这是莱尔设好的骗局。 　　加勒特的升迁宴，雷尔夫收到的邀请，还有他们之间熟练的交谈，都是莱尔精心设计的骗局。 　　目的，当然就是让雷尔夫吃下手中的肉排，经过莱尔进行伪装的黑暗物质，完成实验。 　　莱尔伪装成加勒特，能摆脱自己的嫌疑，哪怕雷尔夫吃下食物后暴怒，也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而是认为这是一场奇怪的噩梦。借助沉浸石对朦胧梦境的操控，总算完美地走到了这一步。闲聊，还有往日加勒特先生和雷尔夫叔叔的彼此吐槽，口气神态，自己装了个九成九。 　　莱尔瞪大眼睛，看着那块肉慢慢接近雷尔夫的嘴唇。 　　在莱尔的注视中，时间就像变慢一样，肉块移动的速度也在逐渐变慢。 　　到最后，居然真的静止了。 　　莱尔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他硬着头皮催促雷尔夫。 　　“怎么了，菜不合口味？要不要叫仆从给你换一盘？”换，没用的，换了也是伪装的黑暗物质。 　　雷尔夫抬起了头，直视着莱尔，他的眼睑微微眯起，如同一只狡诈的老狼。 　　“没什么，只是感觉遗憾，这么美味的食物，居然没法和我的家人一起享用。” 　　莱尔愣了愣神，完全不明白雷尔夫为什么说这种话。 　　“什么意思？” 　　雷尔夫带着微笑。 　　“我的意思是……” 　　“你怎么不吃了，莱尔。” 第三百一十一章 恐怖梦魇雷尔夫 　　当雷尔夫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莱尔差点吓得蹦起来。强忍着随时会颤抖的身躯，莱尔控制着冷汗，做出最后的挣扎。 　　“你在说什么，雷尔夫，小布勒先生也在这里吗？别给我打哑谜。” 　　雷尔夫的刀叉彻底放下，肉块放回到餐盘里。修长的十指在餐桌上交叠，雷尔夫微笑着看着加勒特的眼睛。 　　“你装的的确很像，莱尔，但是，加勒特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不会像你这么矫情。我以前是他的副手，我们处理过很多危险案件。他绝对不会为了一次感谢请我吃饭，要不然我能把他吃破产。” 　　莱尔在心里抱怨着自己，该死的，自己实在太怕雷尔夫报复了，伪装成他人，果然是错误的选择。 　　不过，还有机会弥补，只要把雷尔夫盘子里的黑暗物质换掉，这一切，都可以被当作顽皮侄子的一场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偷偷地朝着手中沉浸石传递魔力，开始干涉雷尔夫的梦境。甚至直接将清晰的画面搅成稀泥，让这一切成为雷尔夫的幻象。 　　但是，没有回应。 　　手中的装置就像在这个瞬间突然和它的主人伊拉宋恩一样不靠谱了。 　　雷尔夫依旧微笑着看着自己，甚至莱尔发现自己都无法动弹了。 　　卧槽，什么情况！无法梦境干涉了！ 　　雷尔夫的纠错行为还在继续。 　　“你知道最大的异常在哪里吗，莱尔。” 　　雷尔夫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温和，莱尔做梦一样的温和。 　　“我的梦境中，我通常都会在卡珊戴尔的街道巡逻，或者在治安处整理案件。所以，当我来到布莱顿的餐厅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梦境有古怪。” 　　“至于是不是你造成的？我猜的，毕竟我身边，只有你这个侄子在接触魔法。” 　　“结果你这个臭小子果然被我诈出来了。” 　　一股温和的力量将莱尔的伪装剥下，看着镜面倒映的自己的面容，还有周围像灰尘一样消散的其他人。 　　梦里都在干活，叔叔你是工作狂吗？联想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一系列异常，还有雷尔夫之前的描述，一种惊奇但又合理的观点，出现在了莱尔的脑海。 　　“雷……雷尔夫叔叔，你是说，你‘会’在梦境中工作，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干涉。你……你能操控自己的梦境……” 　　雷尔夫从空中抓出一顶帽子，扣在头上。 　　“如你所见，我确实能够控制自己的梦境，这算是我的一小部分异常吧。毕竟，叔叔我啊，本来就是个怪胎。” 　　【不要侵入梦境行者的梦境，莱尔，不然你会很惨。】 　　【梦境行者是一种特殊的天赋，他们能干涉梦境，对别人进行精神干涉，给别人留下特殊的印象。】 　　莱尔感觉自己的牙齿正在打架。 　　“叔叔，你是……梦境行者。” 　　雷尔夫看着莱尔惊讶的眼神，面露不解。 　　“那是什么，给我解释一下，乖侄子。” 　　莱尔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的身体将梦境行者的相关信息交给了雷尔夫。 　　他在控制自己的行为，在梦境里。 　　雷尔夫捏着自己的下巴，周围的场景飞速变化。 　　两人回到了雷尔夫的住宅里。 　　“看来我真的是你所谓的梦境行者，莱尔。”雷尔夫抬头看着天花板，“那么，我在梦里，应该还能做到更多。” 　　雷尔夫抬起了自己的手掌，随着握拳的五指张开，天花板四分五裂，露出上面的带着彩色极光的夜空。 　　“真是有趣的能力。” 　　“不过，让我猜猜，我亲爱的侄子，在我的梦境里制造一场骗局来欺骗我，是为了什么？” 　　完了，全完了，自己死定了。 　　也许是听到了莱尔心里的哀鸣，妮娅从他的身后探出脑袋，用可爱的阿里安娜幼年姿态，水灵的大眼睛看着一脸微笑的雷尔夫。 　　“雷尔夫。” 　　雷尔夫看到了妮娅，雷尔夫震了一下。他梦境空间很明显停顿了瞬间，然后整个梦境都变成了阳光灿烂的环境，就像百花盛开的纳兰尼亚。 　　“你居然把妮娅带到了我的梦里，真是的，妮娅能适应这个法术吗？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小孩子的感受。” 　　虽然是抱怨的口气，但一脸笑容的雷尔夫已经把小宝贝抱到了自己腿上。 　　干得好！妮娅！ 　　雷尔夫在揉捏妮娅小脸蛋的时候，还在自言自语。 　　“莱尔把妮娅也带来了，那么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雷尔夫瞪大了眼睛，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一切，他看着莱尔的眼神愈发欣慰，微笑也超乎寻常的灿烂。 　　带着温柔长辈的柔声细语，雷尔夫此时温柔的就像一位老爷爷。 　　“果然你小子长大了啊，成家了就是不一样。” 　　“也怪我平时花太多时间处理案件了，你们离开后，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们了。” 　　“就用我的梦境来弥补我们失去的时间吧，莱尔。” 　　“让布勒家族好好聚一聚。” 　　“哥哥，莱尔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了。” 　　梦境之外，一个和雷尔夫容貌相似的男人和一个温柔的女人走进了莱尔的视线。 　　感受着身躯的颤抖，莱尔知道他们是谁。是自己已经亡去的父母。 　　“叔叔……” 　　雷尔夫温和地笑着。 　　“死者无法复生，孩子，但我可以给你一场美梦。妮娅一定也很想见见她的祖父祖母。” 　　那对挂着温和笑容的男女拥抱了莱尔，将妮娅搂在怀里亲吻。 　　多么美好的景象。 　　雷尔夫看着温馨的一幕，得到了强烈的满足。 　　他再次拿起刀叉。 　　“好了，让我来尝尝我亲爱的侄子赠予我的慰问食物是什么味道？” 　　刚刚还在感动的莱尔心里一凉，魂都差点吓出来。 　　那肉排，可是没有更换的苦痛邀请函啊！ 　　“叔叔！请等一下！” 　　“肉排已经凉了！我们还是准备别的食物吧！” 　　雷尔夫微笑着制止了莱尔。 　　“傻小子，这里是梦里，肉排凉了又怎样。而且你叔叔我可是梦境行者，加热食物可是轻轻松松的事。” 　　“别担心，你给我准备的食物，我一丝一毫都不会破坏的。” 　　“这里面装着的，可是你对我赤诚的感情啊！” 　　之前莱尔迫切想要雷尔夫吞食的肉，在莱尔绝望的视线中，进入了雷尔夫口中。 　　正在祖父祖母怀里的妮娅看到了这一幕，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妮娅什么都不知道哦！” 　　梦境世界在剧烈震颤扭曲，最后回复了平静，正如雷尔夫重新伸出桌面的颤抖的手。 　　一大团烟雾从他脑门飘了出来，烟雾中，雷尔夫变成一只巨大恶狼死死地瞪着莱尔。 　　雷尔夫剧烈抽搐的面容，让他脸上的笑容扭曲成莱尔此生见到的最大的梦魇。 　　“我‘亲爱’的……小兔崽子，你对我……强烈的……感情，我……深刻地……感受到了。” 　　“有什么遗言吗。” 　　梦魇，降临！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家人 　　枯萎的花朵就像融化的油脂一样凋败，但是色泽更像是蠕动的淤泥，渗入病态斑白的土地。巨大野兽拱起身躯，竖立的如同惨白月光一样的毛发，发出瘆人的白光。 　　人类标准的身躯破碎，浓密毛发、爆炸增长的身躯，伸出的狰狞利爪将莱尔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雷尔夫，在他的面前，变化成了一只满嘴尖牙的狼人，狼吻之后金黄色的眼睛，迸射野性残忍的光。 　　在雷尔夫的梦境中，这个形象恐怖了很多倍。 　　他的嘴唇还在抽搐着，露出皮下整齐尖利的獠牙。 　　“莱尔……”那张血盆大口喷洒喷涂出带着血腥味的气味，像一小团阴云落在了莱尔战栗的肩膀上。 　　那双竖立的白色耳朵动了动，狼人的嗜血光芒转移到了另一边。 　　妮娅趴在祖母的肩膀上，偷偷地看着这边。 　　那张仿佛只能咆哮的大嘴里发出轻微的叹息。 　　如同泄气的气球，雷尔夫塑造的恐怖场景，一瞬间恢复常态。 　　莱尔再一次坐在了雷尔夫的住宅里，虽然这次是浑身冷汗。 　　雷尔夫一脸冰冷，他朝着妮娅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影抱着妮娅去了卧室。 　　“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小子。”雷尔夫的眼神眯成一条细缝，“不要告诉我，你小子只是单纯欠打。” 　　妮娅太棒了，带着劫后余生的窃喜，莱尔把自己正在进行的实验项目如数告知。 　　当然，隐瞒了巫妖的那一部分，整个实验项目变成了对味觉刺激的研究。 　　“为了数据的完整，所以必须要品尝那么作呕的味道……是正事吗……” 　　莱尔捣蒜一样拼命点头。 　　雷尔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自己忍受不了，就给你叔叔来个狠的，真是我的好侄子。” 　　摆动手指，一团烟雾出现在了雷尔夫手中，“这就是你要的情感反馈。” 　　梦境行者雷尔夫本能地将那团烟雾截留了下来，“一团梦，梦中梦。”出色的侦察能力和天赋结合，让他轻松看透了其中的本质。 　　莱尔感觉自己好像有机会。 　　雷尔夫叔叔生气归生气，他始终是一个成熟的大人，识大体。似乎，可以弄到那些黑暗物质的反馈。 　　莱尔直接将自己隐藏的沉浸石摆在了明面上。 　　“叔叔，这就是收集反馈的装置，它会吸收这些烟雾，我现在只差你手中的最后一块，就能开始我的试验了！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牺牲的！” 　　雷尔夫一巴掌拍在了莱尔脑门上，“这是迫害，臭小子，少给自己贴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莱尔使用了晚辈的终极技能，耍赖。 　　“我知错了，叔叔。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我还有实验要做。” 　　雷尔夫最喜欢硬骨头，他是一个面冷心……心凉快的人。但对于侄子的低姿态恳求，护崽的恶狼很少拒绝。 　　“好吧，那我就给你好了，毕竟正事要紧。” 　　雷尔夫脸上，带着莫名的微笑。 　　“我会把它给‘你’，我亲爱的侄子。” 　　雷尔夫抓着那团烟雾，烟雾中的痛苦雷尔夫虚影居然带着和他一样的冷笑，逐渐靠近莱尔。 　　“放进沉浸石里就够了，叔叔，放到那个圆球里。那个，叔叔，你走过头了，离我太近了，叔叔！不是我！是那个圆球！” 　　“莱尔，吃苦是福。这是难得的机会，叔叔我已经承受一遍了，你也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啊。这是我……对你的爱。” 　　“不要啊！叔叔！我已经吃过苦了！把它拿开，我不要吃苦！！！！！” 　　然而莱尔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只能看着那团狞笑的浓雾离自己越来越近。莱尔知道当他贴在自己脸上会发生什么。 　　会吃苦，感同身受的苦。 　　莱尔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侵入了自己的脑海，那是额外的感触。咬紧牙关，莱尔准备承受苦涩的冲击。 　　光，点亮了自己的世界。 　　一个点满了蜡烛的简陋的房子。 　　“莱尔”推开了大门，看着那一对在木屋里跳舞的男女，他们笑着，和他们手中的小生命一起发出了欢乐的笑声。 　　那个阳光的男人看了过来，那双温和的眼睛，就像黎明的晨曦一样。 　　他的声音在莱尔的记忆伸出涌现。 　　“欢迎你，我的兄弟，小莱尔已经忍不住想要看到自己的亲叔叔了。” 　　在女人的手中，那个幼小的婴孩只有一岁大一点，循着父亲的声音，小莱尔看向了“莱尔”。 　　这是记忆。 　　雷尔夫的记忆。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的侄子。我和我的哥哥关系并不好，我从小就是一个不喜欢与人亲近的怪胎。你的父亲和我，就像是硬币的两面，永远不会有交集。我深深厌恶着他，我想他大概曾经也是。” 　　“直到你的出生，我的哥哥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成长了，他开始不遗余力地修补我们的关系，但是我，还是一个长不大的怪胎。” 　　“我看着他们下葬，看着雨打湿长大的你。我终于明白，我到底是个怎样冷血的怪物。” 　　“那一天，你和我，太像了。像的可怕，像的让我的心在滴血。” 　　“我的侄子。” 　　“我请求你，不要成为我。” 　　“不要成为和我一样冷血的怪物。” 　　“不要像我一样，只能用虚无的梦境，弥补我深爱的人。” 　　莱尔睁开了眼睛，帽檐的阴影中，莱尔看不到他的脸。 　　“雷尔夫叔叔……”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了沉浸石，已经建立完整味觉系统的沉浸石。 　　莱尔接过了沉浸石，狠狠抱住了这个高瘦的身影。 　　“感谢您，雷尔夫叔叔，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 　　“我会将您的教诲铭记在心。” 　　没有回答，雷尔夫坐在自己的座椅上，轻轻摆动手臂。 　　莱尔朝他深深鞠躬，带着妮娅离开了梦境。 　　梦境之中，雷尔夫独自一人坐在其中，周围的环境渐渐模糊，雷尔夫即将醒来。 　　就在梦境重回虚无之前，雷尔夫抬起了头。 　　阴冷的眼眸中闪烁着光亮。 　　他抬起手臂，组成梦境的薄雾在他的手掌凝聚成一颗带着奇幻光华的石球。 　　那是一颗崭新的沉浸石。 　　“用梦境之力制造的道具……” 　　“我还能做到更多……”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无责任 　　得到沉浸石的莱尔，马不停蹄地找到了学者先生，经过学者严格的魔力检测和亲身体验。 　　“你成功了，莱尔。这些情感确实可以对巫妖生效。” 　　学者先生将魔力锁链穿戴在身上，走出了门。 　　“来吧，我的学生，我们将有一场盛大的典礼需要展开。” 　　接近一个星期和各专业大佬的密切合作，莱尔在塑造饥饿伪装的同时，魔力等级也在不断深化。 　　雷蒙先生给自己设定的封印正在一点点被打开。 　　十天之后。 　　带着巫妖之冠气息的邀请函，出现在了安德瑞每一个社团社长的手中。 　　“饥饿肉体伪装实验发表大会。” 　　作为安德瑞学院院长先生认可的大型项目，这种实验在宣布成果的时候，会邀请每一个社团，而每一个社团也至少派出一名成员观摩。 　　魔法研习社。 　　镜先生看着手中的邀请函。 　　“这大概就是疫医学弟最近在忙着的实验，你们谁去捧个场？” 　　“我去！”奇迹先生立刻就举起了他的手，他的身体限制在最近才被律法解除束缚，他现在想换个环境放松一下。 　　镜，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律法，你当天有安排？” 　　“我会作为执行者维持会场秩序，所以这个名额不用给我，我会在现场。” 　　“这样啊，看来必须要我亲自去了。” 　　奇迹先生直接朝自己社长丢了一块海怪碎肉，虽然最后进入了镜像里。 　　“老大你太过分了！我都已经强烈请求了。” 　　“我头一次见到不爽就丢垃圾的请求者，你是不是太理直气壮了，刚刚脱离惩罚的奇迹先生。” 　　镜先生努力打消奇迹的念头，天知道他到时候会惹出什么乱子。 　　“你知道的，奇迹，这是疫医学弟的第一个大型项目，我们绝不能添乱。至于你，拜托，你就是行走的祸乱。” 　　“而且，你看到没有？”镜先生指着邀请函的内容，“学者老师是实验的协助人员之一，你知道老师生气的样子。” 　　奇迹缩了缩骨头，想法没了大半。他拿起那份冗长的协助者名单，发出了惊叹。 　　“好家伙，疫医学弟是动员了安德瑞教授团吗，怎么全是高等教授。哦，还有一个不是，但比教授更离谱。” 　　“学者导师看中的学生，怎么可能没有大的作为。” 　　“老大，我也是老师的学生。” 　　“……如果不是安德瑞，你也确实能整个天翻地覆。我还记得你五年前召唤的暴虐恐魔。如果不是学者导师帮忙，现在安德瑞恐怕要少一层楼。二十几个社团的地狱放逐，虽然那些巫妖最后有说有笑地从地狱回来了。” 　　“还和魔族称兄道弟来着。” 　　奇迹无奈地摊手，“没办法，当时学艺不精，给地狱领主的灵魂假币被发现了，那个王八蛋现在还记着我。” 　　“所以还是我去吧，你别被给我整幺蛾子。” 　　高等魔研社。 　　引力先生从社长天启先生手中接过了邀请函。 　　高等魔研社对于这种学术聚会通常不感兴趣，因为他们还有手头的事需要忙。 　　所以天启很乐意引力要走了邀请函，终于可以给院长先生一个面子了。 　　引力先生漂浮在空中，从高等魔研社的盆地中心走到自己负责的龙卷风洞引力场。 　　那些制造的龙卷，是用来平衡地心重力的，曾经是。 　　现在，龙卷风就像被熊孩子损害的手办玩具一样，完全紊乱的气流在正中心抽出了一片真空区。 　　虽然有了新的研究课题，但引力还是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学生走狗屎运而已，他原本应该是打算捣乱的。 　　引力的目的很简单，给学生找点事做。 　　“我的学生，社团决定让你出席这一次学术聚会，好好表现。” 　　一个人影从真空区走了出来，紊乱的气流总会在他的身边停滞，就像他找到了混乱中隐藏的规律，适时避开了一样。 　　“导师，你确定不是觉得我太闲了，给我找点麻烦。”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们高等魔研的新人，虽然你之前在命运研究社，但是经过这些时间的学习，你不是已经好好掌握我的知识了吗？这个艰巨的任务非你莫属！” 　　那个人影双手平举，手心朝上，脑袋四十五度角抬升，看着天空。 　　“一切都是虚妄，老师，我们只是宇宙中的一粒沙砾，努力什么的毫无意义，我们太渺小了。” 　　引力没好气地说了一声，“你这家伙，又用了命运学社的占星术吧，说了那些虚无的东西毫无意义。” 　　“宇宙的真理就是毫无意义，黑暗，空洞。” 　　“懒得和你聊这些，总之这次你必须给我去。” 　　“我随意，不过事先声明，你选择了我来完成这个任务，是你强迫的。我本身并不认可自己具备完成任务的资质。” 　　“我，无责任。” 　　“是是是，你无责任。”引力先生将邀请函丢在了学生手里，“不过，你应该想一个自己的代号了，你要和其它安德瑞成员接触，没有名字会很麻烦。” 　　“名字这种东西，本身就只是一个称谓，没有意义。我没有名字，因为我自身只是无穷宇宙渺小的尘埃。” 　　引力觉得自己如果是个活人一定会被气死。 　　“你小子必须给我想一个名字！否则我就把你打成我的尘埃！” 　　“你看，老师，你又逼我了。那我之后想出的名字，都是在外在压力的干扰下想出的，到时候你觉得不合适，也不能怪罪我。因为我……” 　　“无责任！我知道，你这个混蛋快点给我想个代号然后滚！” 　　“那就无名怎么样？无责任取名。” 　　“……无话可说，确实挺适合你。那么，你就是高等魔研社的无名了，到学术聚会的时候，就这么介绍自己吧。” 　　“到时候啊，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擅长交际，到时候可能会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顶撞别人，但是，老师你又给我安排了任务，我不会违背。” 　　“所以，我，无责任。” 　　引力累了，捂着自己的面具，疲惫地摆手。 　　“去吧，无名。” 第三百一十四章 圣光厨子 　　安德瑞的夜晚总是死寂阴森的，但今晚，光亮将那些幢幢魔影投影到荒芜的地面，墓碑之下的哀嚎将夜晚的湿气吹成霜雾。 　　就像狂欢的鬼怪回到墓穴里，一个个活动的幽影走到了确定的位置。 　　“麻烦让让，这是我的座位。” 　　“你在说什么蠢话，这座位写你名字了吗。” 　　“没有，我喜欢这块带着花纹的紫色桌布，我一定要坐这。” 　　“巧了，我正好也喜欢，所以我也要坐这！” 　　争吵的两人瞪视着彼此，毫不妥协的态度让人认为这场纠纷永远不会结束。 　　但事实恰恰相反，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彼此认可的方案。 　　他们把自己的盆骨及其下的下半身拆了下来，盆骨贴着盆骨丢在了椅子上。自己的上半身则丢在临时摆设的桌子上，看着盆骨之下坐着的紫色画布发出满足的赞叹。 　　“看哪，我的盆骨放在上面，就像一件艺术品。” 　　“是的，我也有同感。” 　　院长先生将视线从那两个彼此认可的巫妖身上移回来。 　　“我一直在强调安德瑞的纪律问题，自从安德瑞成立以后，我总感觉巫妖的下限变低了。” 　　“是吗？早说啊，和我说一声，我帮你教育他们。”雷蒙先生坐在院长先生的对面，甩了甩自己的胳膊。 　　“你什么都别想做！为什么安德瑞巫妖的底限低，还不是你这个王八蛋把他们的尊严蹂躏碾碎！要是我的头骨像太阳一样永恒闪亮，我也不知道尊严为何物。你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必须呆在我身边！这是学术聚会！我可不容许你乱来！” 　　雷蒙伸出一只手撑着桌面，“这是疫医的学术聚会，我不会乱来的，要不是组织者是我的纯洁者，我才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白骨塑造的路灯上蹲伏着一只只光蝠，一张张桌子就像阴湿的蘑菇分散在林地里，每一个桌子旁都有两个座位，还增加了桌布餐具等装饰。至少这些对于巫妖来说都是无用的装饰。 　　在这些器具的正前方，血巢大树表面的粗大脉络正在蠕动，像心脏一样跳动。 　　“这些都是那孩子的布置，但是，为了什么？”院长拿起一把银餐叉，无聊地在上面附加十几种魔法加成，直到叉子露出不凡的光辉。 　　“那孩子？”雷蒙看着院长，手指敲击着桌面，圣光将其染成金黄。 　　“疫医先生。你有意见？他是安德瑞的一员，那就是我的孩子。” 　　“没意见，”雷蒙将餐盘中两根金属棍拿了起来，随手掂量，“当然是为了吃饭，你不觉得这里很像餐厅的布置。” 　　“我开始期待起来了。” 　　就在众巫妖彼此交流时，血巢大树有了新的变化。 　　包裹在表层的酸蚀血浆，就像破碎石榴挤出的汁液流动开，露出内层的蜂巢结构，正对一众巫妖的房间里，莱尔站在蜂巢实验室里，朝着一众巫妖打招呼。 　　“安乐，先生们。我非常高兴，能够和你们分享我的研究成果，饥饿血肉。” 　　莱尔站在血巢大树的高台上，开始对着众人介绍他的研究思路和研究过程，里面涉及到的一些降灵学知识也得到了简单的解释。让那些巫妖不明觉厉地程度，在几位降灵学大师的全心援助下，莱尔的降灵学识已经达到了新的高度。 　　“……就是这样，我的实验结果，理论上，可以让你们重获饥饿和饮食的权力，让你们重新体会生命的滋味。” 　　“而这，就是我的成果。” 　　莱尔带着自豪的微笑，让出了位置，朝着身后的阴影，伸出了手掌。 　　一只如同幽灵一般剔透的手掌，落在莱尔的皮革手套中，覆盖全身的轻纱，在血色月光下染成绯红，魔性的魅力开始在巫妖的灵魂火焰中作用，从蜂巢实验室中走出，正如同公主走上了城堡的露台，等待诗人赞颂她的美。 　　“那是阿里安娜！” 　　“阿里安娜！” 　　阿里安娜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莱尔很满意他们的惊讶，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阿里安娜，我要开始了。” 　　听到莱尔的声音，面纱后的阿里安娜点了点头。莱尔捧起面纱的边角，站在她的身边，缓慢地抬升手掌，莱尔能看到面纱上轻微的起伏，那是她的呼吸。 　　白纱被完全揭开，台下，出现了一声声吸气声。 　　暴露在月光下的，是一张冰清玉洁的脸。乌黑的秀发盘在脑后，卷曲的鬓角紧贴脸颊。洁白的肌肤，湛蓝的眼睛，浅粉的唇。就如同画作中走出来的人，圣女的圣洁气息和妩媚的眉眼糅合成一体。 　　阿里安娜白了一眼正在一边偷偷窃笑的莱尔，面无表情地提起裙边，朝着一众巫妖行礼。 　　“安乐，诸位，我是奢靡之杯的阿里安娜。非常荣幸能用我的新形象和大家见面。” 　　莱尔带着阿里安娜来到提前准备好的餐桌旁，特意布置的餐桌和奢靡之杯里的位置一般无二。所有的巫妖都将目光对准了阿里安娜，不只是在欣赏她的美貌，还是在惊奇她的人类外表。 　　莱尔将她的座位推向桌面，还差最后一步。 　　食物的实验。 　　莱尔其实很忐忑，因为这个部分是由妮娅提议的。 　　他不确定，是否有冒犯到某人，虽然他的确答应了。 　　带着不确定的口气，莱尔看着那一桌。 　　“雷蒙先生？” 　　雷蒙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随着雷蒙的站起，院长啪的一下站了起来，邻近桌上的巫妖也很同步地扑腾一身，躲到了桌子下面，躲避圣光打击的条件反射。 　　“雷蒙，你要干什么！”院长的手杖发出光芒，随时准备开始打人。 　　雷蒙举起了手臂，一团金色的光芒出现在他的手上。 　　“我要做饭。” 　　院长先生呆愣地立在原地，没有再阻止雷蒙的移动。 　　雷蒙来到莱尔和阿里安娜的桌前，手中的那团圣光一直没有消散。接着，雷蒙的手中冒出炽烈的圣焰，随着雷蒙如同战舞一样的摆动身躯，那团圣光在火中燃烧。 　　最后落在了阿里安娜的盘子里。 　　那是一块散发着光芒的和蜂蜜同色的圣光牛排。 　　雷蒙将胸铠拍得砰砰响。 　　“发光料理，瓦尔基里圣焰牛排，请享用。” 第三百一十五章 民以食为天 　　如同琉璃一样的肉排，在餐叉的挤压下，带着纯净香味的圣光液滴从脉络中挤了出来，一股提神的香气冲入口鼻，莱尔禁不住吞咽了唾沫。 　　被勾动的食欲在提醒莱尔，那块肉排就像它看上去一样诱人。 　　更让莱尔欣慰的是，阿里安娜也有一个吞咽的小动作，当注意到莱尔发现她的失态后，绯红爬上了洁白的脸颊。 　　莱尔识趣地移开了目光。 　　“雷蒙先生，为什么，这叫瓦尔基里圣光牛排？” 　　“因为我在烹饪过程中一直在跳瓦尔基里战舞。” 　　“那是什么？” 　　“一个故事，想听吗？我认为那是一个餐桌上不错的谈资。”雷蒙坐在了餐桌上，在阿里安娜的礼貌微笑后，开始讲述那个故事。 　　“在我刚加入圣骑士的时候，我有一个教导我战斗技巧的老骑士。” 　　【雷蒙！你的战斗步伐太凌乱了，简直就像一个女人在跳舞！你难道想在战场上通过给敌人献媚让他们饶你一命吗！】 　　“我接受了他的意见。在后来经历的战争中，只要和那老头在一个战场，我就会迈着女人的舞步撕碎敌人的阵线。在我还没发现远程投枪更简单之前。” 　　“我坐在战场的废墟上，和老骑士打招呼。” 　　“战友们对于我的特殊战斗方式都很好奇。” 　　【雷蒙大人，那是您的特殊战技吗？】 　　“我是这么回答的。” 　　【是的，瓦尔基里战舞，老骑士教我的。】 　　莱尔禁不住扑哧一下，就连阿里安娜的咀嚼也停顿了瞬间，弯曲的眼角就像月牙。可以想象，那个老骑士会是怎样的表情，被学生打脸的感觉，一定很酸爽。 　　“那后来呢，老骑士接受了你的战舞？” 　　雷蒙耸了耸肩。 　　“并没有，而且他就像是在刻意躲我，转职成了神官，最后还成为红衣主教，寿命将近时，举行圣化仪式变成了光。” 　　原来雷蒙先生在生前就已经肆无忌惮了，圣光势力也不容易啊。 　　莱尔将视线重新转移到阿里安娜的身上，准确地说，她的嘴唇上，就和聚会上的其他巫妖一样。 　　她将切下来的肉排放进了嘴唇里。缓慢的咀嚼，回味着食物的味道。 　　阿里安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莱尔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惊喜，还有将曾经那份空灵气息击碎的幸福感。 　　阿里安娜看着莱尔，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将喜悦埋进莱尔的心里。 　　“非常美味，不，这是我目前为止品尝到的最美味的食物，哪怕是遥远记忆中的美味佳肴，也不比它美味。谢谢你，雷蒙先生。” 　　阿里安娜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屏息凝神的一众巫妖中也足够清晰。 　　“美味？美味！阿里安娜感受到了食物，她能够享用食物！” 　　一众巫妖中掀起了波澜，食欲，欲望，曾经不曾奢望的东西就在自己面前重现。那种冲动，重新将生命的乐观和期待带给了他们。 　　莱尔站了起来，面对巫妖开始最后的总结。 　　“如你们所见，我的朋友们，我的实验成功了！血巢大树已经刻录了制作饥饿肉体伪装的所有过程，接下来，请耐心等待，猩红先生会一个个给你们装备饥饿血肉。” 　　“请享受今晚的盛宴，至于明天……” 　　“巫妖的生活，将发生一点喜闻乐见的改变。” 　　欢呼和嚎叫充斥着安德瑞的夜空，群魔乱舞几乎要将月光撕碎。 　　在欢闹中，阿里安娜的裙子被拉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到了那张幼年版的自己。 　　“妮娅要抱抱！” 　　阿里安娜露出了微笑。她十分清楚妮娅真正的目的。 　　将小巧的女孩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阿里安娜顺手将装着剩余圣焰牛排的餐盘靠近了妮娅。 　　“妮娅最喜欢安娜了！”妮娅开始了自己的欢乐。阿里安娜带着微笑，抚摸着她的小脑瓜。 　　雷蒙先生坐到了阿里安娜的身边。 　　“但愿我的发光料理得到了你的喜爱，阿里安娜。” 　　“它很美味，雷蒙先生，除了有些热，一点点烫。” 　　“哦，那是圣光的审判作用。你毕竟不是人类，即使我将圣光的威能抑制到最小，身为巫妖的你，还是会有一点刺疼感。” 　　“那已经很完美了，雷蒙先生，你的料理，我甚至有点奢望能每天品尝。” 　　雷蒙的音调很明显提高了几分。 　　“事实上，你确实可以。” 　　“？” 　　雷蒙看着正在维持秩序的莱尔。 　　“莱尔是纯洁者，他对圣光的亲和力是无限的。只要他跟我学习圣光，阿里安娜，你就有口福了。” 　　难怪雷蒙先生会这么热衷于做圣光厨子，不得不说，现在的阿里安娜确实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她有一点点心动。 　　“莱尔现在更青睐降灵术，雷蒙先生，我不希望他为了我改变他自己的喜好。” 　　雷蒙看出了阿里安娜脸上的最后一丝挣扎，有欲望之后，巫妖不再是那么坚定的生物了。只要自己再加一把劲。 　　雷蒙正打算继续劝说。 　　“雷蒙先生！请给我们一份发光料理！”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那是一个刚刚获得饥饿感的巫妖，穿上伪装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人类。 　　该死的，雷蒙在心里暗骂，当初自己答应的，是整个学术聚会的料理工作。虽然极不情愿，但雷蒙还是遵守了自己的诺言。 　　随手一挥，一团圣光的圆球出现在了他盘子里。 　　“发光料理，圣光团子，好了，现在别烦我。” 　　巫妖看了看自己的食物，没有香味，没有纹理，就是一个能亮瞎眼的团子，孤零零地堆在盘子里。和那块最开始的牛排有着天壤之别。 　　他发出了抗议。 　　“我想要吃圣光牛排！” 　　雷蒙先生并没有展现一个厨师的风度。 　　“滚！有多远滚多远，圣光牛排没有，圣光的大嘴巴子你吃不吃！” 　　巫妖这才想起，特级厨师的战斗力也是特级，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算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巫妖抓起团子，丢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在一堆巫妖的注视下，他燃了起来。就像大半夜升起的篝火。 　　雷蒙可没心思给他们精简圣能，即使做了安全保护，那个团子的圣光之力，还是成功地把巫妖点燃，顺便把他染成金色。 　　就在一众巫妖纠结他是死于火刑还是消化不良的时候。他动了动。 　　“卧槽！这团子好好吃！好烫！好热！但是好好吃！” 　　“雷蒙先生！不！雷蒙爸爸！我还要一份！十份！圣光的大嘴巴子我也可以吃！” 　　雷蒙震惊地看着几十个冲天的圣光火炬朝自己冲了过来。 　　安德瑞的巫妖因为食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每当环境开始变化，一开始，主要表现为混乱，巨大的混乱。 　　不过这些和莱尔都没有关系，他已经带着阿里安娜回到了纳斯兰古堡，和纳斯兰的女主人们一起庆祝阿里安娜的新生。 　　哪怕这混乱变成灾难，也与他无关。 第三百一十六章 巫妖之灾：饕餮 　　混乱，笼罩了安德瑞学院。 　　仅仅是一天时间，执行委员会内部发出的咆哮声足以拍成一部呐喊的歌剧。 　　“全体执行者！出动！那些家伙不再是我们的同伴！他们是蝗虫！一群该死的王八蛋！我要看他们鲜血四溅！我要看他们血肉剥离！看到饥饿伪装者，无差别攻击！” 　　一天时间，一部新的法律就诞生了。 　　《饥饿伪装者限制法》，并且，这本法典的条目还在肉眼可见的增长。 　　第一条。 　　禁止食用安德瑞的建筑墙壁和土地，那并不美味！ 　　那些重新获得饥饿感的巫妖，在经过的最初的愉悦之后，那种享用的快感就像毒瘾一样充斥着他们的脑海，支配着他们的躯体。 　　吃，不停的吃，食物！一切！ 　　在雷蒙先生撒手不干之后，这种暴走的欲望变得更加恐怖。他们不再追求味道，土壤，吃！岩石，吃！砖墙，吃！ 　　一小时不到，蝗虫一样的饥饿伪装者，扩散到了安德瑞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披着人类的外衣，但内心依旧是那个冰冷的怪物。 　　每一个区域，只要不被魔力法术保护的区域，都被他们犁地三尺，墙皮都舔掉了一层。 　　哪怕执行委员会已经全学院广播了一些东西并不美味，这些傻逼巫妖还要亲自体验一番。 　　“卧槽，真的好难吃！”“是吗？我舔舔……哇，原来石灰是这种味道，确实没那么好吃。” 　　第二条，禁止食用光蝠！ 　　安德瑞学院进入了字面意思的至暗时刻。光蝠全都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安德瑞城堡建筑高层的角落里，不敢发出一丝光亮，因为那些脑子不正常的伪装者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寻找那些光源。索性光蝠的动物直觉并没有随着它们的礼仪教育消失，暂未出现蝠员伤亡。 　　光蝠是群体生物，他们彼此的联系比巫妖要紧密的多。所以，当那些忙于工作的巫妖还在研究之时，正在照明的光蝠已经怀着紧张的心情看着那具活动的骨架子，深怕下一秒他就会披上人皮，向自己伸处魔爪。 　　这是安德瑞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第三条，禁止食用同类！不准吃自己！！ 　　吃同类，如同蜘蛛螳螂等生物，有着在交配之后吃下配偶的传统，即使在动物中也有着杀死同类，啃食其尸体的先例。 　　从这个角度上来思考，这并不是不可接受的…… 　　接受个屁啊，作为以人类为基础的巫妖，互相啃食什么的，太离谱了！ 　　经过漫长的啃食探索，伪装者终于想起了肉更加美味的记忆。 　　但是，在这个从没有食物存在的安德瑞，哪里有肉呢？ 　　对，在同伴身上，在自己身上，饥饿伪装，就是肉。 　　“哦，我想确认一下，你介意我尝尝你的肋排吗？” 　　伪装者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刚刚两人还在一起吃土来着。随后，他也想到了什么。 　　“我介意，不过，你如果拿自己的大腿和我换的话，我可以接受。” 　　还有一定理智的伪装者，开始分食彼此。已经饿疯的伪装者，已经像丧尸一样拼命啃食着同伴。索性他们暂时没有痛觉神经，哪怕被撕咬得只剩白骨，巫妖也只是从那群饿鬼一样的同伴中站起来。 　　“嘿！这不公平，我现在没法进食了，还不知道下一次饥饿伪装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你们这群混蛋，当初说好只吃一点点的！” 　　这样的行为在巫妖眼中稀松平常，但他们不知道在光蝠眼中是怎样骇人的景象。 　　“水果在上！巫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在乐此不疲地自相残杀。虽然他们平时也在这么做，我是说，但这次比以往更加可怕。” 　　“据逃回来的同伴的消息，安德瑞刚刚结束了一次学术聚会，他们在进行一场狂欢。” 　　“这是狂欢？这种场面……聚会的举办者是谁？” 　　“新来的疫医先生。” 　　“我的蔬菜啊，又一个救世会天灾诞生了吗。” 　　伪装者啃食彼此，有些甚至还在啃食自己。 　　失去理智的伪装者还好，因为当他们的血肉全被吃下之后，那股饥饿的冲动也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对同伴的残念。 　　最可怕的，是那些有节制的伪装者。他们会将自己咬的破破烂烂的，但又不影响正常活动和饥饿欲望。 　　饥饿血肉是一种降灵学血肉造物，它们具有一定的造物反应。当发现自己身体的某些部位总是莫名其妙消失之后，就开始将吞噬吸收的营养和能量转移到维持欲望和身体活动的其他区域。 　　显相表现为，伪装者的四肢躯体变得异常发达，除了保持运动的肌肉，没有一丝多余的血肉存在。就像是进化一样。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遵循物质守恒定律，因为被吞噬被转化的血肉，不会百分百转化，存在魔力的损耗，以及血肉寿命的衰减。 　　到最后，尽管他们刻意维持体态保持彼此，但还是陷入了无肉可食的境地。 　　“饿……饿……饿……” 　　就在食欲挤理智之前，这些巫妖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捕食其他社团，他们……是我们的食物。” 　　身体残缺的伪装者，开始在安德瑞发疯地追赶那些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新转化伪装者。 　　一场生化危机，正在安德瑞中心爆发。 　　哪怕那些窝在社团中的其他人，也终于明白了事态的严重。 　　对此，那些老人巫妖没有多加表态。 　　“新的巫妖之灾啊，又一个救世会成员诞生了。” 　　黑暗中，一个身影打开了魔法通信。 　　“我的孩子，我建议你暂时关闭暗七区的传送门。” 　　“啊，为什么？安德瑞正在举行什么活动吗？” 　　停顿了一瞬间。 　　“是的，盛大的活动，大家正在彼此开心地进食。” 　　“噗哈哈哈，您老真幽默，巫妖怎么能吃饭呢。” 　　“我们在经历新的巫妖之灾。如果你不阻止的话。我的孩子，你的城市会让安德瑞的食谱丰富很多。” 　　卡洛斯立马从自己办公室的座椅上蹦了起来。 　　“卧槽！！！巫妖之灾！！！” 　　“秘法者！！！立刻封锁暗七区！！！彷徨之城进入一级危机状态！！！” 　　“该死的！立刻给我传信给安德瑞区的守卫者！遇到任何可疑的巫妖直接破坏！立刻！马上！！！” 　　在集结部队之后，卡洛斯马不停蹄地带着秘法者大部队赶到了安德瑞区的传送门。 　　他看着驻足在一旁的守卫。 　　“有哪些巫妖跑出来没有？” 　　“没有，长官，巫妖很配合地接受了我们的封禁……” 　　“但是……”守卫一脸困惑地捏着下巴。 　　“有三个人类从巫妖区跑了出来。” 　　“他们朝光影区去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无名的体验报告 　　一场足以称之为灾难的动乱正在安德瑞爆发。 　　然而，并不是所有伪装者都沉醉其中，安德瑞巫妖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怪物，怪物之中，总有几个没有被食欲控制的特例。 　　灾难中，总有一些人会趁火打劫。 　　空洞昏暗的过道上，一个体表覆盖血肉的伪装者，沉默地伫立在一闪门前。 　　那里是占星者社团，一群观测天体的人。高等魔研社的死对头，他们崇拜着自由运转的天体，非常厌恶那一群将宏观宇宙视为万物的人。 　　一群玩弄自己信仰的王八蛋，那大概等同于自己女神被别人亵渎一样的恼怒。 　　伪装者站在占星社团的门前，看着门前庞大的魔法禁制。 　　他在原地微微摇晃身体，就像一个逝去灵魂的僵尸。 　　没过多久，失去理智但又没有食物的无脑伪装者巫妖蹒跚地走了过来。也许是停留在脑海中的本能，他做出了和第一个伪装者一样的行为。停留在他的身边，面对着占星社团的大门静止。 　　就像是一块磁铁，不知不觉，占星社团的门前，已经站了二十几个伪装者。 　　差不多了。 　　第一个伪装者伸出了手臂，指着占星者社团的大门，将一块自己早先掩藏的肉块，甩到了门上。 　　肉团碰撞大门发出啪唧声，吸引了所有伪装者的视线。 　　他们就像一台台重新运转引擎的战争机器，眼球看着肉块变得血红。 　　“食物。” 　　吼！！！ 　　沉默地伪装者群体陷入了暴走状态，疯狂地冲击占星者社团的大门，就在血肉和魔法碰撞产生的激烈火光中，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大门轰然倒下。 　　伪装者像豺狗一样冲进社团。 　　黑暗中，那一个特殊的伪装者，缓慢走在兽群之中。 　　“魔法禁制，老掉牙的东西。果然和高等魔研相比，你们已经过时了。” 　　“啊，我在说什么，都是注定要灭亡的东西。” 　　魔怔一般自言自语，无名先生迈过了占星者门槛。 　　“这可不算我私闯其他社团。我只是恰好一个人在门外徘徊，又恰好地发现了那块食物，没错，因为我现在被食欲支配着，那真是可怕。然后大门被其他疯狂的同伴打碎了，出于安德瑞巫妖道主义的精神，我要确保我的巫妖友人的珍贵材料不被有心之人觊觎，所以我进来了。” 　　“我，无责任。” 　　看着已经被伪装者破坏得面目全非的社团内部，无名艰难地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天体在上，我的朋友到底遭受了怎样的破坏，看看他们的部室，太糟糕了。我记得他们好像保管着一颗珍贵的星石。让我找找，那样的宝物可不能被糟蹋了，我先替他们保管一下。” 　　“我，无责任。” 　　无名先生最终在一只伪装者的喉咙里找到了那块星石，作为代价，他的右手变成了白骨。 　　看着手中那块带着暗淡光尘的石头，抬到空中，那些光点在围绕石头中心缓慢流转，就像一团小星云。 　　无名冷淡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这样漂亮的星石，你的主人居然不在身边，真是悲伤的故事。别担心，在你的拥有者到来之前，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咔，一只白骨手掌抓住了无名的脚踝。 　　无名看着那个在瓦砾下艰难抬起的头骨，那双灵魂之火犹如风中残烛。 　　经过魔法阵地的爆炸，经过伪装者猛兽一样的踩踏破坏，这里还有一个幸存者。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沟通的同类。我请求你，请立刻联系执行委员会，我们的社团遭到了疯狂同伴的袭击，损失惨重。等等，你怎么拿着我们占星社的星石？” 　　无名看着这个幸运儿，他伸出手指，指着自己血肉伪装的脸。 　　“你，认得出我吗？” 　　“不认识，你的脸上有血肉覆盖，我很难看清。” 　　“好的，那我把伪装摘下来。” 　　说着，无名从自己脸上撕扯下脸颊上的肉块，暴露出皮肤下森白的牙齿，密集排列的牙齿，就像一个裂到耳根的恐怖微笑。 　　啪唧。肉块被丢在了占星者成员的头骨上。 　　“食物。” 　　吼！！！！！ 　　几只伪装者冲了过来，在惊恐的尖叫声中，将巫妖拆成了碎片。 　　无名先生走出了大门。 　　“真是可惜，没有找到失主。” 　　“我记得，好像还有几个社团，也需要我无责任的照看……” 　　高等魔研社。 　　引力先生拿着一张体验报告来到了无名的实验桌上，此时距离他回到高等魔研社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无名正在实验台上摆弄一些小玩意儿。 　　“无名，你在干什么？” 　　在导师的询问下，无名停下手头的工作。 　　“如您所见，一些实验器材的准备。” 　　“我的意思是，你桌上的那些东西，我曾经在你提出的器材申请单上看见过。我记得当时被驳回了，因为那些珍贵的材料由一些其他社团掌握。”引力先生看着无名的血肉皮囊，毫无血色的脸上也没有表情。 　　“可以告诉我，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找到的吗？” 　　无名无辜地眨眨眼睛。 　　“我捡到的，在安德瑞的过道上。您知道的，现在安德瑞正在经历巫妖之灾，总是会有一些意外。” 　　引力先生叹了口气，“好吧，这些无关紧要。”他扬了扬手里的报告，“我们来说说你的问题，你的体验报告。” 　　“有什么问题吗？我如实认真完成的。” 　　“我记得，这应该是一份关于饥饿血肉的体验报告。听听，你自己到底写了什么。” 　　【安德瑞巫妖在装备饥饿血肉伪装之后，行为模式发生了一些改变，我姑且把他们称呼为伪装者，以表达他们和巫妖的不同。】 　　【饥饿伪装，是一项非常伟大的研究。】 　　【我们的同伴，伪装者，表现出了无脑僵尸的一些行为模式。我认为饥饿降低了他们的智商，强化了他们的行动能力。】 　　【这非常利于我们的生存环境，众所周知，蠢货很好利用。】 　　【用肉块引诱是最有效的驯化方式，一名巫妖最多可以控制驯化伪装者二十七名，超过这个数量的掌控会降低效率。】 　　【伪装者破坏力中等，因为他们只会像野兽一样进行肉体攻击，通常为啃咬和撕扯。因此，不建议驯化三锁以上的巫妖成为伪装者，那样会减少破坏力，还会威胁自身的生命安全。】 　　讲到这里，引力先生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无名。 　　“我记得你去参加的，是饥饿血肉的体验聚会，而不是某种退化类人猿的观摩聚会。关于进食的体验感触和效果在哪？我的学生，你是去参加变装舞会吗？” 　　“对于饥饿的感触。”无名捏着下巴，仔细挖掘自己的记忆。“好像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完全没什么区别？！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轻描淡写地随口一说！这可是让巫妖如同人类一样进食，你都不屑于写在纸面上！”引力先生看着一脸冷淡的无名，“看看你的神情，重获饥饿的兴奋，你没有一丝一毫！天体在上，你真的是一只巫妖吗？你的欲望在哪里？” 　　无名皱了皱眉，“导师，我个人认为，饥饿感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寻找欲望这种干扰自身的东西，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巫妖已经淡忘了一切，为什么要重回过去，倒退历史。老师，你为什么执着于给我找麻烦？” 　　引力看着自己的学生，叹了口气。 　　“巫妖，只是一种残渣。我的学生，执念，是我们唯一抓取在手中的东西。但是，你对这一切表现得冷漠异常，即使是最冷漠的巫妖，也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拒绝了学术聚会的邀请，是因为我们被隐藏在宇宙的奥秘吸引，那种求知欲就是我们的执念。我们就像火焰下的余烬，只有燃烧，才能抗拒吹散我们的风。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的学生，我不想看着你，如同傀儡一样迷茫地存在，又不知什么时候迷茫的消逝。” 　　“无名，你需要执念，来点燃你对生活的热情。你需要喜欢什么，并为了得到它努力追寻，这就是我想看到的。” 　　在引力先生的肺腑之言下，无名闭上了眼睛。 　　“导师。我生前，是白银贤者教派的圣子，一个崇拜全知全能的白银之神的原始崇拜组织。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我们全体，将自己的生命，献祭给了我们的主。祈求一睹祂在星空之上的尊容。” 　　“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确实真切地看到了祂，和星海连成一体的伟岸身躯，那颗白银铸就的眼眸，像一扇巍峨大门在我面前展开。” 　　“不可名状的主，改变了我。” 　　“我能看到，线。”无名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随一切事物一起诞生，连接时间和子嗣，跨越维度和死亡的命运之线。伸长、纠缠、断裂、弥合。导师，你们想象不到那景象，但现在，它们就缠绕在我的世界中。” 　　“它的源头，我看不到，森罗万象的线组成了超越世界的大网。” 　　“但我看得到它的终点。线的末端，所有的丝线缠绕成一束，走入终结。” 　　“这就是一切的真相，万物的终结。导师，一切都毫无意义，我们的世界终将凋亡，无人可以幸免，无人可以逃脱。” 　　“一切都将死亡，哪怕是死亡本身。” 　　“无论过程如何，结局已经注定。导师，你教教我，这样绝望的局面，我应该喜欢什么。” 　　引力看着自己的学生，白骨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傻小子，过程，就是我们执着的东西。哪怕一切毫无意义，哪怕飞散的丝线终将到头，我们也不甘愿变成那股首尾如一的麻绳。” 　　“这就是安德瑞的选择，无名，我们要编织命运上最美丽的花朵，哪怕最后枯萎，也比一开始就深埋泥土强大百倍、千倍。” 　　引力退后一步，看着陷入沉默的学生。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无名有多少作用，他只是尽到了一个导师、一个朋友的责任，并且期待美好发生。 　　无名，张开了下颚。 　　“导师，你还是比较适合做研究，以后还是别开导别人了。” 　　无名活动胳膊，离开了自己的试验台。 　　“我虽然没发现自己喜欢什么，但我也开始对那种心态有些好奇了。我想回味一下饥饿。” 　　引力的灵魂火焰温和地升腾。 　　“去吧，无名，做自己想做的事。” 　　“好的，老师，那我就去找死星二世先生了，我对品尝黑洞有一点兴趣。” 　　“卧槽！等等！小子！你可以先从爽口一点的东西开始！” 第三百一十八章 黑暗崛起 　　膨胀的食欲引发的骚乱还在继续，就这样，安德瑞在黑暗中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最后的最后，那些不断啃食的肉体停下了脚步，他们都已弹尽粮绝。巫妖之灾，似乎很快就会停息了。 　　然而，那些停滞的伪装者，事实上，只占据学术聚会人数的一小部分。 　　按照常规，大多数巫妖都有着自己的追求，自己的工作，哪怕是学术聚会，他们也只会派出几名甚至只有一名代表参与。这就导致，参与的人数，只占据安德瑞总人口的一小部分。 　　然而，总有一些特例。 　　一些特殊的社团，他们没有埋头研究的兴致，甚至他们的执念，就是找乐子，对于这种社会性集体活动。不说倾巢出动，但也来了大部分。 　　这一次学术聚会也不例外。 　　在莱尔没有注意的角落，有些家伙是自己搬着座椅过来的。 　　那些惟恐天下不乱、作为安德瑞最正统混乱力量的家伙。 　　来自文学社。 　　就在文学社成员转化成伪装者之后，哪怕有着饥饿感，他们也没有停留自己的脚步。作为雷蒙使用频次最高的沙包，他们还没有胆量嚷嚷着让雷蒙给他们做饭。 　　所以，在其他人品尝食物的美味时。文学社带着新的躯体，新的饥饿，默默离开。 　　他们躲过了巫妖之灾的第一次暴乱。 　　这不是他们的幸运，这是其他人的不幸。 　　哪怕食欲开始支配他们，他们前进的脚步也依旧没有改变。 　　作为安德瑞参与集体活动最活跃的社团，他们很清楚如何最好的喂饱自己。 　　带着猩红眼眶的文学社伪装者回到了他们的部室，穿过了那层梦幻的泡泡，走进了他们童话般的蘑菇房子。 　　是的，文学社有自己独特的食物。 　　因为，文学社有菌主先生，最优秀的蘑菇饲养员，救世会成员之一，社长黑暗先生的监督者。 　　“欢迎回来，朋友们，聚会如何？有趣吗？”菌主先生看着闯入自己房间的同伴，一点也不惊讶，因为文学社都是一些喜欢制造惊喜的家伙。 　　伪装者全身抽搐，连接脑袋的脖颈在不安分地扭动着。 　　“非常有趣，菌主先生，但接下来，会更有趣。”完全抛下了理智，疯狂的伪装者扑向了菌主，将他身上的真菌菌株揪下，塞进自己的口里。 　　暴动，发生在了文学社内部。 　　他们蹲伏在地上，正在大块朵颐，已经被扒秃的菌株先生看着啃食蘑菇的伪装者，并没有生气或者恐惧。实际上，那双灵魂火焰，正带着一种跃跃欲试。 　　“食物……美味……美……味？……” 　　进食得到满足的伪装者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血肉皮肤开始干瘪，从开始生斑的毛孔下，浅绿色的菌丝探出头来。 　　我们最终无法得出结论，是伪装者吃下了蘑菇，还是蘑菇吃下了伪装者。 　　不论如何，重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是身体融合着血肉，长满真菌伞盖，喷发孢子的蘑菇人。 　　像僵尸一样伸出介于动物与真菌之间的手臂，他们苍白的脸颊嵌在笔挺的菌杆上，不断哀嚎着。 　　“食物……食……物……食……殖……繁殖……”致命的孢子和饥饿的血肉融合为一体，将进食、传播和繁殖变成一个整体。 　　一只新的蘑菇军队出现了，他们的数量不会减少，孢子和血肉达成了共生关系，要将孢子散播到安德瑞各处。即使是巫妖，蘑菇血肉也会在他们的骨头上生根发芽，将进食和繁殖的欲望深入他们的灵魂之火中。 　　蘑菇的生化军队，代表着暴食的第二波灾难。 　　浩浩荡荡的蘑菇人军队，比零散的自身伪装者更加强大，他们走向那层泡泡，即将离开束缚他们的牢笼。 　　安德瑞的天平已经岌岌可危，就在这时，裁定一切的砝码出手了。 　　黑暗和虚空，组成了一张包裹他们的网。 　　“将我的部下变成这种怪物，菌主，你真的激怒我了。” 　　黑暗站立在泡泡前，如同戏剧中高傲的国王，解除封印，虚空之力将蘑菇军团包裹在深渊之中。 　　黑暗先生的绷带前指，从姿态万千的蘑菇人中，准确地指出了菌主。 　　“在我的审判降临之前，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蘑菇人在黑暗先生的威势下，一个个停留在原地。粉碎一切的虚空可以抑制孢子的活性，而且文学社常年保持的中二表演似乎变成了一种本能，一种超越了欲望的本能。 　　菌主张开了口。 　　“黑暗先生，你误会我了，我并没有对我的朋友做什么，他们仍是你的部下。只是外貌上的小小变化，甚至他们对你更加顺从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也许是孢子对黑暗先生本能的畏惧，也许是文学社那帮家伙的演戏本能依然存在。一个个躯体肥胖的蘑菇人，居然整齐的朝着黑暗先生跪拜，嘴里念叨着。 　　“永夜之主，世界的终焉，我等的黑暗大魔王，请接受我等的崇拜！” 　　黑暗先生愣住了，这些家伙，好像比平时还要听话了。平时他们还会偷奸耍滑、虚与委蛇，最重要的是，当自己和雷蒙遇见的时候，这些家伙，就像耗子碰到猫一样溜的没影了。不是说他们留在那就能给自己帮多少忙，好歹口头支持一下吧。 　　看着那些蘑菇人朝拜自己的样子，黑暗先生陷入了疑惑，他们，真的是自己文学社的人？ 　　“诸君，我现在想去熄灭圣光，你们什么意见？” 　　蘑菇军团轰地一声立起，整齐地跺地。 　　“我们！即是黑暗的先锋！圣光，必将陨落！” 　　黑暗先生差点高兴地哭出来。 　　“菌主！我错怪你了！这些就是我的人啊，如假包换、比真金还真的文学社成员啊！” 　　“黑暗蘑菇军团！！！！！！” 　　“黑暗魔神在上！！！” 　　“尔等随我，出击！进攻圣光礼拜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典狱长叛变了，他带着囚犯越狱了！！！ 　　黑暗的洪流正随这黑夜一起，冲击整个安德瑞，没有一个巫妖幸免。 　　他们众志成城，坚韧不拔。 　　誓要熄灭那一缕光。 第三百一十九章 雷蒙的巫妖追随者 　　艾莉安结束了今日的祷告，在祷告期间，礼拜堂之外出现过几声巨响，她并没有在意。这是安德瑞，安宁是暂时的，混乱是永恒的，自己早已习惯。 　　银骑士盔甲早已脱下，现在的艾莉安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她的家人依旧在支撑着她。祈求慈悲的圣光护佑自己的家人，虽然不知道用已死之躯祈祷算不算亵渎。 　　今天礼拜堂陷入了黑暗，那些名为光蝠的小生物不知道躲到了哪里。艾莉安的手心出现了明亮的圣光，和苍白的灵魂火焰温暖彼此。 　　“今天，又是平淡的一天……”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礼拜堂大理石立柱上的圆球宝珠散发出太阳一样的光芒，眨眼之间，礼拜堂金碧辉煌。给人一种突然来电的错觉。 　　能造成这种景象的，自然是自己跟随的主教大人。 　　雷蒙先生回来了。 　　大门像是被攻城车撞开，身上升腾圣焰的雷蒙先生大阔步迈了进来。 　　“圣光祝福你，我的姐妹。” 　　艾莉安微微颔首，“圣光与您同在，雷蒙冕下。”在铠甲上燃烧的火焰让雷蒙看起来……很燃。“雷蒙冕下，疫医的学术聚会结果如何？” 　　“当然完美结束了，莱尔可是圣光的纯洁者啊！” 　　艾莉安呆滞了一瞬间，您的纯洁者已经在降灵学上发表改造血肉的技术性论文了。 　　“您现在，似乎很生气？” 　　雷蒙先生叹了口气，想起了刚才的一幕。 　　学术聚会的暴动开始之后。 　　安德瑞的光之恶魔让那些不知足的伪装者回想起了什么是恐惧。感觉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雷蒙开始回返圣光礼拜堂。 　　至于之后的混乱，已经司空见惯了，不就是巫妖之灾吗，闹腾吧。正好给疫医刷一点声望。巫妖会崇拜力量，更会疯狂崇拜能惹事生非的力量。制造骚乱是巫妖潜意识追求的本能。 　　对于自己看中的纯洁者茁壮成长，雷蒙满意地点点头。 　　雷蒙很高兴，在安德瑞的黑夜里，他没有注意身后。 　　那是一群伪装者。他们佝偻着身躯，浑身颤抖，忍耐着、坚持着，亦步亦趋地跟随着雷蒙先生，就像虔诚的求道者。 　　雷蒙最终还是看到了他们。 　　“我记得疫医的血肉里面，好像没有给你们胆子这种器官吧。” 　　为首的伪装者，面对雷蒙扫过的冷漠眼神，跪倒在地。 　　他的身体瘦弱，还有汗水在脸颊滑落，面容带着一种不健康的光泽，他在竭力忍耐自己的欲望，但那双眼睛，带着光亮，看着雷蒙。 　　他们的身躯是完整的，嘴唇干净。 　　雷蒙动容了，这些伪装者居然能够忍耐住饥饿，是怎样的大毅力支撑着他们。 　　伪装者说话了。 　　“雷蒙先生，请原谅我们目光短浅。与您共处的无数个日夜，我们像瞎子一样忽视了你的伟岸身姿。直到现在，我们才窥破那阴影。” 　　“雷蒙先生，请您允许我们跟随在您的身后，随您一起，追求那无上之光！” 　　？？？？ 　　这群巫妖要跟随我？雷蒙又一次陷入了惊讶。难道他们开窍了，终于明白了圣光的温暖？可是他们是一群巫妖啊，怎么做到的？ 　　雷蒙拍了拍自己的手掌。 　　我明白了，一定是他们能够抵抗饥饿的强大毅力，让他们摆脱了自己种族的束缚，看到了圣光的美好。 　　我终于传道成功了吗！！！ 　　现在激动还太早了，再确认一次。 　　“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伪装者瞪红了双眼，看着雷蒙面露憧憬。 　　“雷蒙大人，我们恳求您教我们真正的力量，能够让世人幸福的力量，毕竟，您可是这个领域的顶尖之人。不！您就是技巧之神啊！” 　　不会错了！圣光正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圣光能给世人带来幸福！而我，梅洛克·雷蒙可是十字军领袖啊，世界上最强大的圣骑士！我确实是圣光的最强者！！！ 　　雷蒙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一股热流正在胸腔中流动，雷蒙兴奋地差点想再次展开十字军征服战争，带着安德瑞的圣光巫妖征服世界。 　　雷蒙握着伪装者的双臂，扶住他们，话语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的同胞们，你们终于走上了正轨，我很欣慰。” 　　“是的，雷蒙大人，我们迷失了太久了。”其中几个伪装者居然激动地痛哭了出来，是幸福的泪水。 　　雷蒙看着这些可爱的巫妖。 　　“我一定会将我的感悟倾囊相授。但是，这是一项神圣的工作，我们要在圣光下光荣宣誓。” 　　“应该的，雷蒙大人！我们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太好了，雷蒙感觉自己重回到了自己晋升军团长的时候，一样的兴奋，一样的热血沸腾。 　　雷蒙举起了手，天使的光影在头顶飞舞，将这个昏暗的过道变得神圣。 　　雷蒙将自己包裹在圣光和云彩中，带着温和的笑，如同降临于世给予救赎的天使。 　　他的声音宛如最优美的圣光。 　　“求助我，孩子们，我将给予你们你们想要的。” 　　面对如此神迹，伪装者低下了脑袋，亲吻雷蒙站立的地面，宛如最虔诚的神仆。 　　“雷蒙大人！我等的榜样！立于天顶之人！请将您的神技赐予我们！” 　　雷蒙举起的手掌，他的掌心，一大团圣光之海的液滴正在汇聚。只要他们说完，自己就一定要把他们转化成圣光巫妖，哪怕自己要逆天也要做到。 　　“雷蒙大人！请将您的厨艺传给我们！！！” 　　“食神大人！！我们也想学发光料理！！！！” 　　“哈？？”巨大的疑惑将一切神迹击得粉碎。 　　雷蒙陷入懵逼之中。 　　“你们想和我学什么？” 　　“厨艺！雷蒙大人！我们想学您的厨艺。自从吃下您的料理。凡俗之物再也满足不了我们的口腹。我们想学习能让世人幸福的厨艺之道！雷蒙大人！您的厨艺惊为天人！请您一定要教我们做菜！！！” 　　雷蒙将拳头握紧，身体再一次颤抖，这一次，不是兴奋。 　　“你们，想向我，十字军领袖，史上最强大的圣骑士，安德瑞的圣光之灾，正义的化身，学习……厨艺？？？” 　　伪装者站了起来，拍了拍雷蒙颤抖的肩膀。 　　“别担心，雷蒙大人，即使你被圣光污染，我们也一点不会排斥你，你的厨艺实在是太强大了。哪怕你是一个巫憎妖厌的圣骑士，我们也是一样崇拜你！请教导我厨艺，雷蒙导师！” 　　雷蒙一巴掌把伪装者扇到了墙上，血肉直接在墙壁上炸开，变成一滩肉泥。 　　整个过道都回荡着雷蒙德咆哮。 　　“你不配！给我去死，傻逼巫妖！” 第三百二十章 光芒厨艺社 　　艾莉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双臂交叉，吐槽那群无耻巫妖的雷蒙先生。可惜自己现在还没有申请血肉伪装，不然她一定会展示一个无奈的神情。 　　“雷蒙冕下，最后，您将那群试图追随你的巫妖打散了吗？” 　　“我真的很生气！我生气，拿他们出气，很公平！”雷蒙先生说着，又高高举起拳头，对着身前的讲坛，狠狠落下。最后一刻，敲在了雷蒙自己的右手上，雷蒙保住了自己的讲坛。 　　艾莉安听着雷蒙的话，就像看着一个孩子在强词夺理，虽然他自己好像真的感觉理所当然。 　　我相信那些培养雷蒙冕下的主教大人们，一定给圣光之首塑造了勇往直前、永不迷惘的人设。但是，雷蒙冕下是不是正直过头了。 　　“雷蒙冕下，您应该很少遭遇挫折吧。” 　　“艾莉安，面对困难，我们要坚韧不拔，心向胜利。”雷蒙一脸正气地说着大道理，然后语气一松。 　　“挫折，你觉得还有我的武力解决不了的东西吗？”雷蒙自然地说着屈服于力量的现实，“通常情况下，我靠个人魅力就能征服他们。” 　　艾莉安发现，雷蒙冕下和自己相遇是多么幸运，对彼此而言，都是幸运。 　　修女，是圣光中的慈母，最优秀的传道者。她们不像神官活跃在讲坛之上，却将主的福音烙印在每个人的心里，用她们晨光一样的眼睛、用她们花苞一样的微笑，用她们微风一样的声音。 　　艾莉安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要开导自己的主教大人。 　　她将双手在胸前交叉，少女祈祷状。走近雷蒙的身边，微微抬头，仰视他的脸。 　　“雷蒙冕下，对于我们来说，您就像太阳一样。太阳，是不会掩藏自己的光的。太阳会将阳光平等地照耀在每个人身上。” 　　“可是，他们是巫妖，是生灵之敌。” 　　艾莉安伸出手掌，放在雷蒙德胸铠上，轻轻拍打，“是的，雷蒙大人，您说的对。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邪恶。您还记得您曾经的话吗。巫妖，也有他们值得欣赏的一面，如果您能看到他们的优点，为什么您不能接收他们，就像安德瑞接收您一样。” 　　“你用圣光的力量，制作了食物，让他们追随于您。圣光，不再是他们的敌人了。” 　　“可是，那些混蛋比起成为圣骑士更愿意成为一个厨子！他们的眼里哪有圣光！” 　　“圣光是我们的信仰，雷蒙冕下。我们自愿付出，圣光降下恩惠。” 　　“要求别人付出，再给予。这不是信仰，这是商品。圣光之力没有高低贵贱，只是我们将其束之高阁。雷蒙冕下，这种现状应该改变了，在您的手里。” 　　雷蒙，沉默不语。 　　礼拜堂之外，那些渴望学习厨艺的伪装者还在祈祷。他们跪坐在礼拜堂门外，看着从门缝中透过的些许微光。 　　“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我是说，你看，雷蒙大人把我们中的几个人打碎了。也许他今天不打算教我们。” 　　很快就有人反驳了他的话。 　　“一个厨师，最重要的，就是耐心，和锲而不舍的钻研精神。我相信，我们的诚心一定会带来变化。” 　　轰隆隆…… 　　如同地震一样的震动出现在脚下。 　　但伪装者将视线转移到大门时，发现动静并没有来自于门内，而是自己身后。 　　他们没有等来光明。 　　但等来了黑暗。 　　“进食……繁殖……黑暗万岁……” 　　黑暗中，一个个臃肿的大蘑菇出现在了伪装者的视线中。 　　黑暗先生很快下令停止前进，来到了队伍的最顶端。 　　他看着那群跪倒在地上的伪装者，双眼微眯。 　　“啊哈！我明白了。你们是圣光的讨伐者吧！但是被雷蒙打断了双腿丢在外面！” 　　黑暗先生张开双臂。 　　“别担心，我的朋友们！你们的盟军来了！我，黑暗！今天就给你们一个公道！” 　　“来吧，加入我的黑暗蘑菇军团！！！” 　　伪装者躲开了蘑菇人伸出来的手臂，上面的孢子带着不健康的惨绿色。 　　“我知道你是谁，黑暗先生！你是雷蒙大人的敌对者！我们不会与你为伍！” 　　黑暗懵了一下。 　　他挠了挠脑袋。 　　“雷蒙的追随者？巫妖？新品种？我说，跟着那个傻大憨，你们图啥啊？” 　　伪装者暴跳如雷。 　　“我不允许你侮辱我们的食神！厨艺之道，不可亵渎！” 　　黑暗笑得更开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圣光的厨子。你们他娘的真就是巫妖中的极品。” 　　“别说了，要不要加入文学社，我给你们免试！” 　　“你们都是伪装者，被饥饿感折磨得很辛苦吧，加入我的黑蘑菇军团。你们的饥饿感会得到永远的满足。” 　　伪装者仔细看了那些蘑菇人，惨淡的肤色，嘴边混浊的脓液。一个蘑菇人当着他们的面，吃下了一个巫妖，再将他吐了出来，孢子繁殖吞噬了他，最终把巫妖变成了一个呆板的蘑菇人。 　　蘑菇人放弃了对美味的追求，将饥饿和孢子繁殖结合，成为了永远都在进食，永远都在破坏的怪物。 　　这，和伪装者的追求恰好相反，他们拼命忍受饥饿，就是为了全身心的钻研美食，期待美食在口中绽放的幸福。 　　伪装者站了起来，他们挺直脊梁，直指黑暗。 　　“我们，光芒厨艺社，绝对不会和你们黑暗蘑菇团同流合污。恰恰相反，我们两者，必须有一个为了自己的追求破碎！” 　　“美食才是王道！” 　　“雷蒙在上！美食在上！” 　　黑暗发出桀桀地怪笑声。 　　“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了。” 　　“黑暗军团！将这些白痴撕碎！吞噬他们的血肉，扩张我的军团！在圣光礼拜堂之前，再次展现黑暗的力量！” 　　“圣光！必将陨落！！” 　　“吼吼吼吼！！！！” 　　得到命令的蘑菇人像浪潮一样冲击伪装者。 　　胜负几乎在瞬间确定。 　　蘑菇人的孢子只要沾染伪装者的皮肤，伞盖很快就在他的血肉上出现，开始啃食血肉。 　　而伪装者的攻击，魔法也好，元素也罢，破坏的程度和蘑菇再生的程度基本持平。 　　伪装者不得不在自己被完全吞噬之前脱下血肉伪装。虽然他们的巫妖姿态已经能够战斗，但意志上对美食的追求正对着那份消失的饥饿感慢慢流逝。 　　一切，似乎马上要尘埃落定。看着这样的局势，每一个厨艺社成员都感受到了压力。 　　他们在期待着。 　　一位领袖。 　　礼拜堂的大门，缓缓打开。 　　光芒，毫不吝啬地在巫妖身后闪耀。 　　“乔治，你这家伙，在死的时候，脑子也一起死了吧。” 　　“被我揍了那么多次，还没有长记性吗？” 　　雷蒙，光之厨神，和光芒厨艺社同在。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全员内鬼，背刺黑暗 　　雷蒙一脸淡然地站立在伪装者中间，那些蘑菇人因为畏光性开始踌躇不前。 　　黑暗先生看着那个全身沐浴光芒的男人，狂笑声穿过遮挡面颊的五指，出现在每个人耳边。 　　“终于出来了，光之天使！神圣灾厄！我的宿敌！梅洛克·雷蒙！” 　　雷蒙叹了口气，“乔治，你这家伙，黑暗之力让你失去理智的同时，也把智商带走了吗？明明活着的时候，你还有个人样。” 　　面对雷蒙的吐槽，黑暗先生换了个姿势，他用右手抓住左手上的绷带，兴奋地颤抖起来。 　　“我知道，你别想瞒着我，雷蒙！你在怕我，怕我解除封印的力量，因为这会轻易把你和你的圣光一起击溃！” 　　雷蒙看着黑暗先生。 　　“且不说你半路弃明投暗，乔治，你哪来的勇气挑衅我。你忘了吗？自从死后，你唯一一次赢过我，是在安德瑞社团受欢迎程度的排名上。我倒一，你倒二。除此之外，你一直在被我打。” 　　“我呸！那明明是势均力敌，我只是稍显劣势！” 　　“你如果认为我把你搓成一个丸子都算势均力敌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黑暗先生哼了一声，“别得意！这一次，我可是士别三日！你看到我的身后了吗！这些坚韧的战士！这些忠诚的成员！我的文学社成员已经脱胎换骨！虽然我没想到你是从哪招来了一群搞笑巫妖，但是！吾敌雷蒙！就你手下的这群厨子！怎么和我的黑暗军团斗！” 　　雷蒙看了看黑暗所谓的军团，那些肥硕臃肿的蘑菇人，头挨头，屁股挨屁股地挤在一起，就像一个大型腐殖场。 　　“我觉得挺合适的啊，厨子军团大战食材军团，怎么看我都必胜。” 　　黑暗见占不到口头便宜了。 　　“多说无益！黑暗军团，进攻！” 　　在黑暗热血激昂地鞭策下，蘑菇人大吼着迈着步子和伪装者短兵相接。 　　碍于安德瑞学院本身的魔力禁制，争斗烈度很低，更像是推搡打群架。 　　一名呆在雷蒙身边的伪装者充当了军师的作用。 　　“雷蒙大人，虽然我们得到了您的鼓舞，但是，他们并不是蘑菇食材那么简单。他们带着血肉和蘑菇发生的异变，整体实力超过了我们。而且我们的血肉忍受了长时间的饥饿，筋肉力量比不过他们……恐怕……” 　　雷蒙心里默默说着，本来就没指望你们。 　　接受艾莉安的建议，传道工作要一步步来，首先，得到一批追随者，再树立雷蒙的威信。最后，在这种崇拜的环境下不断展现圣光的奥妙，最终把巫妖掰回正道。 　　虽然确实很麻烦。 　　“雷蒙冕下，请一定要记住，圣光的使用没有贵贱之分，只要能吸收信徒，哪怕用来做饭，也是正确的方法。” 　　该死的，自己真要当厨子了。雷蒙在心里抱怨，本来用圣光做料理是打算拉拢莱尔的，结果把自己陷进去了。 　　算了，我是雷蒙，绝对不能辜负圣光的期待。 　　雷蒙重新抬起头，骑士头盔的缝隙里展露神光，故作神秘，看着身边的巫妖。 　　“你知道，什么是料理的奥义吗？” 　　伪装者的心里咯噔一声，他的手掌开始颤抖。“雷……雷蒙大人，我不知道，请……请教教我们……” 　　雷蒙点了点头，面对周围崇拜自己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生前，自己把其他主教干趴下的时候，那些圣骑士、神官、修女惊讶看着自己的样子。 　　“真正的美味，往往只需要简单的处理，保留食材最自然的味道。这个料理方法，对食材本身的品质要求非常高。” 　　“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 　　雷蒙举起双手，一团耀眼的光芒在手中聚集，他的手上覆盖了圣炎，但火苗闪烁几下就熄灭了。 　　“圣光之海的液滴，极致纯净的能量，如水如蜜，满足口感的同时还能给予精神上的满足。只需要用圣焰过火一烫，将它的香味激发出来！” 　　随着扑鼻的香气从雷蒙手中产生，正在互相啃咬的巫妖都停住了动作。 　　“发光料理，圣海大补汤丸！” 　　随着雷蒙指尖轻点，啪的一下，那个发光的水球就淋在了一个蘑菇人的头上。 　　好家伙，往别人脸上倒开水呢。 　　虽然所有巫妖都是一脸羡慕的样子。 　　那个被淋湿的蘑菇人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它的真菌身躯就像气球一样鼓胀，在不断地生长进化、分裂孢子。就像说的那样，大补丸，会促进所有生物的成长，给予过量的营养。 　　这本身是一个好事，然而，蘑菇人并不是自然存在的物种。圣光之力，有着世上最强大的驱邪作用，它对邪秽的冲击力，是毁灭性的。 　　现在，菌主的致命孢子，正是雷蒙先生认为的邪秽。 　　顷刻间，血肉破碎，孢子碎裂。剔透的骨架从中脱落，白骨被染成了黄金之色。饥饿血肉在消散之前，脸上还是一脸迷醉的幸福微笑，显然那一摊汤水给这个巫妖带来了极大的快感。 　　然而，快感是短暂的。 　　失去了蘑菇，失去了血肉，这名文学社成员恢复了正常。 　　我是谁？我在哪？ 　　卧槽！雷蒙在我对面！ 　　卧槽！老大在我身后！ 　　卧槽！他们在干架！我在战场中心！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老大在身后盯着，自己不能得罪！但自己也不能得罪前面这尊瘟神啊！ 　　思来想去，心生一计。 　　巫妖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上。他转过身，朝着黑暗先生伸出了无力的手骨。这一刻，仿佛影帝附体，巫妖发出干哑的声音。 　　“黑暗大人，我失败了。圣光将我的躯体击得粉碎，还破碎了我的灵魂。我即将倒下，但请您带上我的那一份意志，继续粉碎光明。因为……” 　　“黑暗不死！！！！” 　　啪，那个文学社成员开始躺在地上装尸体。 　　黑暗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演技，他已经完全沉醉在了小弟牺牲自己，请求老大传递意志的热血剧情中，再加上那句自己的口头禅。 　　“啊啊啊啊啊！黑暗不死！！” 　　雷蒙听着他的咆哮，又一颗圣光球拍在了另一个蘑菇人脸上。 　　“爽啊！！！”净化血肉，感受美味料理的赞叹。 　　“啊这？”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处境的危机。 　　“啊啊！黑暗不死！”倒地。 　　这一幕一直在重复。 　　雷蒙甚至还抽空问了一句。 　　“乔治，你都嚎那么久了，还不冲上来挨揍吗？” 　　黑暗先生冷冷地看了他一样。 　　“主角总是最后登场。” 　　“……你还活着，真是我的仁慈。” 　　最后，地上已经躺满了文学社的“尸体”。黑暗先生就像癫痫一样在空中颤抖，他捧起了自己的手。 　　“力量，我感觉得到，我的部下们传递给我的意志，他们对圣光的怨念，我真切地感受到了！！！” 　　雷蒙看见，躺在黑暗身后的“尸体”明显地抽了抽，就像在憋笑。 　　黑暗先生化作一道狂风冲了过来。 　　“我今天一定能打败你，雷蒙，圣光！将在此刻熄灭！” 　　雷蒙的手掌爆发出强光。 　　“熄灭的是你的智商，乔治，我愚蠢的臭弟弟！” 第三百二十二章 巫妖之灾，结束 　　争端已经消散，预示着这一次巫妖之灾也即将结束。雷蒙站在礼拜堂门外，看着手中的光球，光亮纯净的液滴表面，反射着他的脸。 　　一阵冷风吹过安德瑞的过道，让发光的液球表面泛起水波。 　　“你回来了，洛夫迪。”立柱之后，干瘦的身躯在黑暗中显形，星灵，洛夫迪。他跪立在地面，没有光泽的身躯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具僵尸。 　　“我回来了，雷蒙主教，很抱歉，耗费了一些时间。” 　　雷蒙看着星灵的身躯，他的皮肤再一次暗淡，那层包裹身躯的金属盔甲也变得漆黑。“虚空对你的侵蚀比我想象中的还大。” 　　洛夫迪低下头颅，将后脑高高翘起。“我用雷蒙大人给予的圣光，做了一些别的事情。没有关系，虚空的侵蚀还很缓慢，这种程度，我还可以承受。” 　　“我无法承受。”雷蒙站在洛夫迪的面前，看着星灵佝偻的身躯，他的身体机能已经被破坏畸形，身体关节弯曲，脊柱成了弓形。他再也无法挺起他的胸膛，尽管如此，他的高度也有一米五左右。“我无法忍受光的战士染上瑕疵。”一团光辉在雷蒙手中凝聚，温和的光芒，让洛夫迪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雷蒙先生是一位慷慨的主教，他的光芒也是洛夫迪所见最炽烈的。洛夫迪愉悦地想着，低下头颅，等待雷蒙的恩惠。 　　“洛夫迪，你想学做菜吗？” 　　“？？？”突兀的提问，让洛夫迪疑惑地看着雷蒙。 　　然而，他的回答，让雷蒙也疑惑了。 　　“主教大人，什么是做菜？” 　　“做菜就是……将食物加工处理方便进食的行为。” 　　洛夫迪恍然大悟，他满脸凝重，认真回答主教的问责。 　　“我不会做菜，主教大人。我们也不需要学习做菜，因为我们的进食方式，可能不是雷蒙大人想的那样。” 　　惊异的同时，雷蒙这才想起来，星灵这个种族，并没有嘴唇。 　　“我们的皮肤可以吸收液态营养物质，分泌身体代谢的废物。皮下的消化细胞可以让我们无时无刻进食。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进食。”洛夫迪伸出了手掌，那只三指手掌居然在雷蒙的视野中变得虚幻。 　　“一团能量？” 　　“是的，大人。星灵是半能量生物。我们可以将躯体部分能量化，融合那些需要的能量，汲取能量是我们最效率的进食方式。哪怕是物质，我们也能汲取它本身携带的能量，只是转化率要低许多。” 　　雷蒙凝聚一团圣光，交给了洛夫迪。 　　“我明白了，圣光不仅是你们的信仰，还是你们生存的根基。” 　　“没有什么能量比圣光更纯净，高阶圣堂武士甚至能够同化体内产生的圣光之力达到自己自足，甚至是永生。”洛夫迪将圣光吞噬，一股明亮的圣能在他的皮肤上流动，将星灵的躯干一一点亮。 　　“这就是你们被驱逐的原因吗……” 　　“黑暗流放者，无法产生圣光，只会变成军队的蛀虫，污染星灵。”洛夫迪一本正经地轻声解答，他话语中的阴暗，早在雷蒙第一次的恩惠中消失无踪。 　　“好吧，至少我明白你是一个合格的追光者。”谢天谢地，圣光厨子少了一个。 　　“为您的荣耀而战。”洛夫迪斩钉截铁地回答，随后叹了口气。“不过，雷蒙主教的实力，大概也不是那么需要我。” 　　雷蒙哈哈一笑，“不，我这正好有给你的任务，我的战士。你认识莱尔吗？或者说疫医。” 　　“那个跟随您的死灵法师。” 　　雷蒙在洛夫迪身上扫了几眼，实力大概在五六锁之间，也就是一个合格的军团长，刺客型的，能够潜入暗影。大概会是优秀的暗杀者和保护者，就是不知道和审判者骑士孰强孰弱。 　　“莱尔是纯洁者，圣光的未来。不用惊讶，你的任务就是暗中保护他。如果可以，尽量不要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需要试炼才会成长。而我又不能一直守着，免得引爆一些人的神经。” 　　“您的意志。” 　　安德瑞的巫妖之灾，随着执行委员会捆绑的一车车文学社成员落下帷幕。 　　始作俑者，莱尔·布勒先生，此刻刚结束纳斯兰的派对。 　　在幽灵女仆卖力的劳作下，食物从厨房一车车送到餐桌上。二小姐重获食欲对于一众仆从可是一件大事，整个纳斯兰进入狂欢之中。 　　虽然一双双冰冷眼神下进食的只有四人（人？）。 　　莱尔最先倒下，他只有着普通人的胃，被欧内斯特先生怀抱着丢到了床上。 　　第二个是碧翠丝，也许是曾经在姐妹面前卖弄了许久，得到机会报复的阿里安娜疯狂地与她拼酒。饥饿血肉的改造伪装和吸血鬼的胃口，高下立判。 　　“别拦着我！我还要去管理酒吧！”在对着海伦娜的雕像干嚎几声之后，一个趔趄，昏睡在幽魂女仆怀里，再也没有醒来。 　　阿里安娜和妮娅开始了大胃王比拼，虽然比拼很快就变了。 　　“妮娅，给你吃好吃的！” 　　“啊～嗷呜。”阿里安娜在不断喂食妮娅的同时，妮娅自己还在往嘴里塞着食物。 　　最终，阿里安娜笑到了最后。 　　伸展筋骨，阿里安娜露出了微笑，她抚摸着收拾残局的幽魂女仆的额头，“今天辛苦你们了，今晚恐怕比得过你们曾经一年的工作量。” 　　“安娜，大家都很高兴，你能重新进食。”主座上，美丽的石雕发出轻语。 　　“姐姐。”阿里安娜抚摸石雕的手臂，额头和冰凉的石面贴在一起。 　　石像发出妩媚的娇笑声，让阿里安娜的眼睛失神了一瞬。 　　“曾经的安娜好像已经回来了。” 　　阿里安娜蹲坐在地面，胳膊枕在石雕的大腿上，眼睛如同湖水中的月光。 　　“你也会回来的，姐姐。我们的诺言，我们会分享一切，我所得到的，你也应该拥有……莱尔一定有办法的，让你和我一样。” 　　“我……我是夺魂者，安娜。” 　　“莱尔也不是普通的降灵法师，姐姐，”阿里安娜的眼睛里住着星星，“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帮你。” 　　石像的声音停止了一会儿，接着俏皮的声音再次出现。 　　“是的，他确实不一般。他可是安德瑞历史上翘课最多的降灵学徒。” 　　“也是最有潜力的。”两姐妹在昏黄的光芒下，发出了悦耳的笑声。 　　被给予厚望的降灵法师躺在自己的床上，脑子昏昏沉沉。 　　莱尔感觉自己的脑浆一定和酒水混在了一起，听到的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 　　咔哒。 　　一个清晰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唯一一个清晰的声音。 　　骨头生长的声音。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三锁，傀儡师 　　漆黑的房间里，躺在丝绒床被上的人形，在诡异抽动，他的肢体就像不受控制一样，开始在胡乱摆动，伴随在宁静房间里响动的咔哒声，奏响恐惧的夜的乐章。 　　目睹这一切的幽魂女仆，急忙飘向门外，准备呼喊自己的女主人。一只半透明的大手挡住了她，欧内斯特先生一面平静。 　　“晋升。” 　　被雷蒙先生封印起来的力量，在学术研究的学习实践中，不断被使用。终于，莱尔的魔力已经足以支持晋升，他的身躯，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三锁。 　　虽然这个动静要诡异很多。 　　暴躁的脚步声在墙壁上拍打，一只像是蜘蛛的黑暗生物在墙壁上攀援，从窗台钻了进来。 　　妮娅此时和莱尔一样，面容还停留在饱腹的满足中，但躯体，却在天花板上攀援。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曾经。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被触手触碰的墙面出现了一个个微小的凹坑，在墙面上留下妮娅的“足迹”。那不是肌肉上的皮层能够留下的东西，更不符合吸盘留下的痕迹。 　　那是指甲，是骨片。妮娅的身体表面，一层白色的鳞片正在血肉中翻涌，那是骨头。随着莱尔的晋升，妮娅正在改变她的生命形态。 　　触须尖端伸出尖利的骨质钩爪，就像野兽的牙齿狠狠啃咬在墙面上，暴走的妮娅，来到了莱尔身躯的正上方，也就是床铺顶端的天花板。 　　两具身躯的动作渐渐重复，摆动的肢体，身体的抽搐，渐渐变成了同一个频率，就像有看不见的细线绑住了他们的手脚。 　　莱尔翻动的身躯里传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伴随着古怪的节奏，天花板上，妮娅的血肉中，外骨骼正在不断生成，集中在她的触须上。沿着脉络，生成白色的细密骨片。 　　在一声清亮的如同骨折一样的巨响中，两者停止了动静。莱尔趴倒在床上，妮娅的触须耷拉在半空，垂直落下。但她还是牢牢地呆在天花板上，因为她的背后，几根粗大的骨刺已经深深刺入墙体。 　　这个过程，还没有结束。莱尔的背骨，肩胛骨，脊椎骨，肋骨，在皮肉之下慢慢凸起，发出咔哒咔哒的怪声。就在让人牙酸的声音里，白骨刺破了血肉。 　　莱尔就像一只刺猬，背上长满骨刺的刺猬。 　　此时，妮娅的触须已经垂落到了莱尔的上方，那些触手触碰那些骨刺，就像两种色素中和在了一次，水乳交融。 　　诡异的活动，再次出现，在触须的牵动下，莱尔悬浮到了空中，触须牵动着那些骨头，影响莱尔的活动。 　　就像看不见的手，在玩弄祂的傀儡。 　　莱尔是傀儡，妮娅是牵引傀儡的线。 　　被操纵着的莱尔在空中进行了一次癫狂的舞蹈，狂乱的动作，搭配他闭目的安稳神情，将晋升仪式变得更加古怪。 　　最后，傀儡莱尔进行一次光荣谢幕，一切恢复平静。莱尔摔在了床上，他的骨刺就像回巢的蚂蚁钻回皮肉下。妮娅啪唧一声，掉在了他的身上，本能驱使她钻进莱尔的阴影里，但沿着她的触须排列的一长条银线骨片，标志着晋升仪式的完成。 　　莱尔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在一个黄昏，落幕的夕阳没有穿透厚厚的云层，只留下淡淡的辉光。天空被日光和夜晚同时占据，但这一切光辉，自己都享受不到。 　　因为莱尔自己，完全笼罩在了两道交叉的巨大阴影里。 　　两尊噩兆巨人。 　　一个正如同自己在阿诺因的水库深处看到的那样，贝壳组成的面具，海床和沙砾组成的躯体，深海生物一样的扭曲触须密布全身，祂看着莱尔，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像是存在涡流，莱尔仿佛看到了溺毙的自己。 　　另一个蹲坐着，就像一只巨大的怪诞的猴子，他的身躯要比深海巨人干净不少，但也还没达到干净的层次，混沌，组成了他的身躯，但身躯上还带着星辰一样细密的光点，不过熹微的光辉只是让黑暗的身躯更加深邃。白骨面具中心的空洞，盯着莱尔。还有那熟悉的戏谑的微笑。 　　祂们在盯着自己，莱尔感觉得到，祂们，在等待。 　　当莱尔苏醒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晨。这时是纳斯兰最安静的时候，幽灵和她们的女主人都进入了倦怠期。 　　也许是莱尔已经适应了噩兆巨人的恐吓，也许是因为这一次的梦境中祂们并没有做什么，莱尔睡了一个好觉。宿醉之后大脑的痛楚完全不存在。 　　几乎是他在苏醒之后，神志上线的第一秒，莱尔明白了自己的能力。 　　三锁，傀儡师。 　　能力，异端生长。瘟疫使者的能力进一步强化。那些被瘟疫感染的生物，可以被引发第三种大症状，他们的骨骼会发生变化。骨骼软化，无法支撑身躯；骨骼脆化。无法承受冲击；骨骼异化，他们的骨骼会在短时间不正常发育，最后，刺破血肉，像开花一样生长出来，将他们的主人从内到外，扎成一个筛子。这个瘟疫症状在高阶生物身上，效果会被削弱。但是，一个传奇法师在施法的时候，突然腰椎间盘突出了，那种刺疼，该有多酸爽。 　　能力，骸骨玩偶。莱尔的白骨降灵学理解得到加深。对于自身的骸骨造物以及异端生长完成的生物，莱尔会通过傀儡的能力达到干扰和控制，将他们变成自己的玩偶。这个能力仅作为物理层面上的强制控制，被控制者可以通过魔力抑制或者物理抵抗解除效果。不论如何，都会受到一定影响。四肢突然不受控制，强行挣脱的肌肉拉伤或者被骨刺破坏脏器。将敌人变成自己操纵的傀儡。你活着，受我驱使，你死后，为我所用。 　　妮娅从莱尔的背后钻了出来，她兴奋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带着骨片的触须。好吧，她更开心的是手上的漂亮指甲和嘴巴里的尖利牙齿。妮娅终于学会挠人了，皮开肉绽的那种。在莱尔的示意下，妮娅可以完全骨骼化，贴合在莱尔的身体表面，变成一层骨骼装甲。 　　莱尔听着敲打妮娅的梆梆声，她是活动的，就像蛇皮一样薄薄的一层，不知道美杜莎在这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但莱尔知道她现在很硬。 　　“我记得，巨龙先生最近好像在抱怨我的缺课，看着闪亮他们缺胳膊断腿下课的惨状……”莱尔看着泛光的骨骼装甲。 　　“这是让我挨打用的吗？” 第三百二十四章 院长的认可 　　莱尔回到了奢靡之杯，因为提前离开了学术聚会，将之后的事情全都交给猩红先生打理，所以，此时他非常期待后续的发展。 　　“安德瑞会因此发生怎样的改变呢？啊，我也太急迫了。怎么想，一晚上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大变化吧。”微微自嘲，莱尔打开了奢靡之杯的大门。 　　笑容僵硬在了他的嘴角。奢靡之杯门前有一个一米深的凹坑。莱尔转动脑袋看着四周，地板墙壁上都是窟窿眼，就像被鼠害摧残了几十年的地方，还是那种超大个头的老鼠。 　　“这是咋了？”妮娅抓住莱尔，带着他爬墙行走。走了不短的距离，终于遇到了活物……死物。几个带着执行委员会徽记的巫妖正在操控土石填补那些缺口，律法先生一脸不忿地看着他们。 　　“学长，安德瑞发生了什么？”莱尔凑了上去。 　　律法看了莱尔一眼。“没什么，爆发了巫妖之灾而已，现在在进行灾后重建工作。” 　　“巫妖之灾，那是什么？” 　　“因为特殊巫妖对安德瑞整体影响造成的灾难，他们最后都会被救世会管理。” 　　“那么，我的饥饿血肉后续结果就被这么中断了？”谁做的好事，按理来说，我的饥饿血肉不应该是现在最优先的大项目吗？ 　　律法先生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这就是你的实验结果！” 　　“啊？”莱尔很明显没弄明白。 　　“我说，这些都是你的饥饿血肉带来的后果，你的实验成果引发了巫妖之灾！没轻没重的小子！没有限制的食欲支配了很多巫妖，他们对学院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律法大声地训斥着，不过很快也就收敛了声音，“不过，这不是你的责任。研发总是会带来很多损耗，相比这些让人头疼的损失，我还是更乐于恭贺你的实验成果。” 　　“疫医学弟，你的饥饿血肉非常成功。事实上，院长先生正在寻找你，他想很快见你一面。关于你之后成为救世会成员归纳的档案。” 　　“好的，我现在就前往院长办公室。” 　　“不，院长现在在执行委员会，你应该去那找他。” 　　执行委员会，院长先生去那干嘛？院长也犯法了？带着疑问，莱尔很快离开了这里。一路上，被破坏的路况有增无减，很明显，莱尔忽略了巫妖的疯狂，一晚上，他们几乎在安德瑞地下挖了一座地下城。 　　莱尔很快就发现了院长先生，他正在忙碌着，站在执行委员会的大门前。 　　“哈？黑暗不死！哈？你怎么不继续牛啊！”院长拿着一根五米长的带着附魔光泽的鞭子，抽打着挂在执行委员会顶端的那个黑团子。“王八羔子！你就是这么当救世会监督者的！带着菌主的蘑菇人征服安德瑞？！你奶奶的，老子的城堡差点给你拆了！” 　　那个被捆绑在球形中的生物，发出了吼声。 　　“老爷子，你完了！要不是我的军队惜败于雷蒙之手，我一定带着我的部队踏平安德瑞！让你们屈服在我的威严之下。第一个被打的就是你！” 　　莱尔无语地看着中心的黑球，那个想必就是黑暗先生，莱尔还看到了吊在了他旁边的菌主先生，莱尔再仔细瞅了瞅其他人。 　　执行委员会的门前，挂满了文学社成员。 　　黑暗先生的叫嚣再次激怒了院长先生，他暴跳如雷，鞭子一个横甩，一门框文学社成员被打陀螺一样在空中旋转起来。 　　“GTMD文学社！老夫当初真的是中了女妖之咒，才会同意你们这群狗东西的建社申请，我应该现在就让雷蒙把你们社团打沉！一群臭小子！” 　　旋转的黑暗先生依旧在大吼，“黑黑黑黑暗暗暗暗不不不不死死死死！！！！！” 　　又是一鞭子，黑暗转得更快了。 　　感觉这场面接下来也许会没完没了，莱尔不得不打断他们“热情”的交流。 　　“院长先生，您是在找我吗？” 　　院长迅速转头，那速度能把他的头骨扭下来，显然此时已经气急。看清来者，莱尔能够很明显感受到他的埋怨。 　　“恭喜你，疫医先生，你的实验在安德瑞引发了一次巫妖之灾。”院长将手里的皮鞭交给守候在一旁的巫妖执行者，“我不想看到他们停下来，三天之内。” 　　“来吧，疫医，欢迎加入救世会。” 　　院长带着莱尔回到了他的塔楼，在宝藏满地的办公室里。院长先生指着一个黄金铸造的宝箱。“坐吧，接下里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院长办公室并没有座椅，除了他自己那一张镶嵌宝石的椅子。妮娅早就钻了出来，此时正在黄金和珍珠的海洋里游泳，她对闪闪发光的东西的喜好，在这次晋升之后增强了不少。 　　“要不要来点‘炎魔之吻’？”院长先生的手中，正拿着几颗红宝石一样的东西逗弄着妮娅。 　　“这是什么？”虽然这么问，但妮娅已经将东西拿在了手里。 　　“在黑渊魔族畅销的糖果，因为口感类似炎魔的亲吻，因此得名。” 　　知道是糖果之后，妮娅直接丢到了口里。 　　莱尔也有些好奇，巫妖的办公室居然有糖果，当然，他对这颗糖果也很好奇。 　　“炎魔之吻，能被院长先生保留，大概很美味吧。”不大不小地吹捧一下。 　　院长发出了笑声，“地狱辣。” 　　“……”莱尔看着嘴巴正在鼓囊的妮娅，担心她会在下一时刻哭出来。 　　但是邪神幼体的承受能力显然强大。 　　妮娅看着紧盯着自己的莱尔，脑袋微微扭动，戴在她脑袋上的王冠掉了下来。 　　“好吃吗？妮娅。” 　　妮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奇怪的味道。但是不讨厌！” 　　那估计没什么食物是你讨厌的了。 　　莱尔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院长先生，看着他将自己的帽子丢起，那顶宽檐巫师帽就像活物一样咬住了伸出了金属棒，还发出猎犬的嘶吼声撕咬了几下。 　　“我曾经可不会保留这些有趣的糖果。” 　　“但是现在，我偶尔也会回味一下它们的味道，尤其是那些超越我认知的味道。每一种新奇，都会给我带来一种幸福感。” 　　“这都要得益于你的饥饿血肉研究。” 　　“疫医先生，你改变了安德瑞。” 第三百二十五章 救世会档案 　　院长先生伸出手指在空中敲打一下，那一瞬间，空气好像变成了实体，一块白色的砖块从空中掉了下来，就像它曾经就嵌在院长办公室的空气里一样。 　　直到院长先生活动手指，刺入厚实的封皮分开书页，莱尔才发现，那是一本书籍。 　　上面用死者之语写着：“救世会，我们是缠绕世界的树藤，也是腐朽根基的毒牙。”一张张书页自动翻倒，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枯叶一般的泛黄纸张上跳动。来到了最后一页。 　　在纸张和封皮的夹缝里，新的一张纸页长了出来，就像石缝里长出的竹笋。属于疫医先生的那一页。 　　“每一个救世会成员的档案都会记录在其中，实际上这是为下一位院长先生准备的。在我因为种种意外再次死亡之后，我的继任者得明白安德瑞真正的‘危险’是什么？” 　　这很合理，虽然莱尔不明白院长先生的任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在雷蒙等人终于把这个暴躁的老骨头气炸的时候？ 　　记录档案的工作似乎非常原始，莱尔看着院长先生拿起了一支金黄色的羽毛笔，耐心地给每一根纤维附加彩色的附魔特效。 　　院长先生将羽毛笔抛在空中，也许这支笔会掉落在纸上自己开始写字。莱尔这样大胆猜测，直到那个漂亮的羽毛笔被一只手臂抓起。 　　就只有一只手臂。 　　在院长身边猛地窜上桌面，像是捕捉蝴蝶一样抓住了那只漂亮的羽毛笔。它用最后地关节断口处将自己撑起，缠绕的破旧绷带中还夹着几枚奥里乌金币，它是从旁边的那堆金币中蹦出来的，一条木乃伊的手臂，至少工艺相似。 　　“贪婪之手，想要劝说它帮我做事总是会让我花一些功夫，只有最美丽的工具才能被它看上，据说它的原主人曾是金字塔的设计者。不管这个传言是否属实，它确实是最好的书记官。” 　　贪婪之手抓住了那根闪亮的羽毛笔，朝着莱尔弯曲鞠躬，紧接着就在院长先生的口诉下飞快地进行了书写。 　　【救世会成员，代号：疫医。 　　危险等级，城邦破碎者。长时间发展，危险等级可以提升至国家毁灭者。 　　以瘟疫医生伪装的安德瑞成员，身上跟随着名为“妮娅”的血肉造物。 　　疫医本身实力并不强大，但他的降灵学技能，能够产生一种名为“饥饿血肉”的造物，该造物可以寄生在巫妖身上，将巫妖转化成“伪装者”。“伪装者”大多不具备正常思维能力，对周围的一切事物具有强烈攻击性，成为伪装者对每一个巫妖有着强大的诱惑性，在客观上使得这种行为具有极强的传染性。 　　目前仅存在一次“伪装者”暴动的活动，在多数不安定因素默许的情况下，对安德瑞的建筑结构造成了可怕的打击。 　　在饥饿血肉与救世会成员菌主的孢子接触之后，会寄生变成新的“蘑菇人”。“蘑菇人”的破环性会显著提升，活动方式遵循两种造物的基本需求。 　　暴乱全程不存在疫医的有意干涉，但不排除疫医能够操纵所有饥饿血肉寄生的“伪装者”的可能，已将“饥饿血肉”列为限制级造物。 　　交流等级：可交流。疫医表现出巫妖种族难得一见的可交流态度，对于自身的学生定位使得对其的指示成为可能，可以通过学院内多名教授的干涉控制其危险性，个人本身对安德瑞表现出配合的态度。 　　特殊注意，“惩戒天使”对“疫医”表现出强大的好感，也许可以通过“疫医”让“惩戒天使”进入“被管理”状态。 　　“疫医”表现出极大的潜力，救世会将对其采取积极的态度。】 　　莱尔看着书页上蚂蚁大小的细密小字，光是注视就让人头疼，几乎不可能阅读，除非放大镜。 　　“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或者你对其中的描述存在一些疑问？” 　　莱尔摇了摇脑袋。只是看着上一页密密麻麻的小字，而自己只有短短的几行，一种强大的心理落差吧。他还能抱怨什么？自己不是一个灭世天灾？ 　　院长先生似乎看出了莱尔的小小失落。在贪婪之手停笔之后，他的指骨在那些空白部分敲打着。 　　“这一页都是你的，疫医。你以后的学术聚会，大概也不会只有这一次，虽然我真心期待你们能平庸一点。但是，安德瑞人的破坏能力……总是会成为一种让我骄傲又让我难受的负担。” 　　莱尔心底小小地开心了一下，随后，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院长先生，您要如何阅读这些繁多的文字，它们看上去需要花费不少功夫。” 　　“不需要阅读，疫医先生。”院长先生掏出几枚宝石丢在贪婪之手手掌中作为报酬。 　　“贪婪之手有着它独特的能力。它书写的文字，会变成一种诅咒。” 　　“木乃伊之咒。这些带着诅咒力量的文字，会在我的许可下变成痛苦钻进阅读者的脑海里，刻在他们的脑海里，钻穿头骨的那种，难以忘却的那种。” 　　用诅咒把文字变成刻在脑海中的痛苦，很好，这很安德瑞。 　　莱尔对于其他救世会成员的档案失去了兴趣。 　　院长先生重新将书写好的档案塞回到空气中，他双手交握，看着莱尔。 　　“接下来，作为救世会的新成员，疫医先生，我们有一些工作需要你完成，就是刚才在档案中书写的，关于‘饥饿血肉’的限制……” 　　莱尔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确定限制条目的条条框框。 　　首先，进食量必须得到限制，饥饿血肉的进食量被确定在正常人类稍微大一点的食量，并且之后会产生明显的饱腹感，也就是抑制食欲的输出。对食物的消化速度也要被限制，莱尔将其尽量压制到人类的消化水平，也就是顶多一日三餐的程度。为什么选择人类作为基准，因为方便莱尔自身测定。如果伪装者违反了以上的限制，过量进食，会导致血肉的呕吐反应，甚至是罢工。你的血肉会离开骨架，选择逃跑。 　　其次，进食物质也要被限制。因为莱尔和雷尔夫的牺牲完成的味觉系统，巫妖可以分辨味道的好坏。肉食和油脂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味道。这需要被抑制，否者会造成安德瑞储备食材的严重不平衡。 　　也就是说，巫妖不能挑食了。否则血肉会膨胀或者干瘪模拟人类的肥胖症或者营养不良，造成口味感官的弱化和身体的不协调。 　　饥饿血肉，让巫妖的表现更接近人类。 第三百二十六章 舔狗一无所有 　　关于饥饿血肉的研究工程，也就在此告一段落了。一切顺利之极，大概之后的暴乱，也代表着某种顺利。这一切和教授的帮助，自身的细致分不开关系。 　　除此之外，莱尔还记得一些额外助力。例如嵌在他头顶的王冠。 　　安德瑞·巫妖之冠。 　　按照惯例，在结束研究的最后，自己应该将王冠归还给院长先生。但莱尔还记得自己的承诺，自己要想办法给巫妖之冠创造和雷蒙邂逅的机会。 　　首先就是院长老父亲这一关。 　　莱尔选择了开门见山，这是目前为止成功率最高的方法。 　　“院长先生，在佩戴巫妖之冠的过程中，我找到了让其发挥全部力量的方法。” 　　“哦～”院长先生拉出了长音，由低到高的音符也让他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他看着莱尔，不知怎的，莱尔身上压力就大了一分。 　　但莱尔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巫妖之冠是可以沟通的神器，我和它做了一笔交易，满足它的一个愿望，作为回报，它会提供我实验所需的全部力量。院长先生，我认为这个窍门可以在接下来的学术聚会中大规模推广。” 　　“那它的愿望是什么呢？”院长先生并没有被莱尔描绘的美好局面诱惑，一针见血地直指话题关键。 　　也许院长早就知道了答案，莱尔无奈地说着。 　　“它想见雷蒙先生。”莱尔还在做最后的请求，“这是我们的约定，院长先生。请让我带它去见雷蒙先生。巫妖之冠有着自己的意志，如果不满足它，恐怕之后的实验也会收到影响。” 　　院长先生靠坐在自己的宝石座椅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实际上莱尔最坏的猜想，大概是暴跳如雷的院长和自己来一次白骨锤击，将自己变成巫妖。 　　并没有，院长先生表现得很平和，就像一个胸有成竹的先知。 　　“鉴于你对安德瑞巫妖所做的，疫医先生，我特许你的请求。”院长先生看着爆发出光彩的王冠，“虽然一切都不会改变，雷蒙不会接收巫妖之冠，它还是要回到我的身边。在此之前，麻烦你走一趟了，疫医先生。” 　　最终，莱尔带着一脸疑惑，捧着巫妖之冠走出了院长办公室。手中的巫妖之冠就像一束魔法喷泉一样喷洒光彩，肉眼可见的兴奋情绪。 　　为什么雷蒙先生不会接受巫妖之冠？虽然巫妖之冠仅仅能做到知识上的加成，好吧，这个加成不只是仅仅。为什么雷蒙先生会放弃这样一件已经忠于他的神器。 　　带着疑问，莱尔来到了圣光礼拜堂门前。 　　礼拜堂门外的过道，是在暴乱之后，莱尔见过最整洁的过道。彼此其他部分热火朝天的魔幻重建工程，这里只有微风吹过的冷清。 　　正当莱尔打算敲响大门，门自动打开了。 　　一个穿着奇怪白色服装的巫妖从内部走了出来。 　　等等？一个巫妖？从圣光礼拜堂内部？完整地走了出来？ 　　莱尔的脑子已经被恍惚充满，麻木地和那位不认识的巫妖行礼道别。 　　礼拜堂内部还是如同时间停止一般的光辉。雷蒙先生站在讲坛上，在看到莱尔之后，一个飞跃轰击到了莱尔面前。 　　雷蒙先生兴致勃勃地举起一团圣光。 　　“莱尔，要不要回归圣光的怀抱！圣光的能力可是又增加了哦！”就像诱拐小学生一样的脑残行为，雷蒙在莱尔面前并不是一个高傲的战斗力顶层形象。这算反差萌吗？ 　　“雷蒙先生，我有一件东西想给你看看。” 　　雷蒙并不在意莱尔的婉拒，他依旧保持着那份阳光一样的热情。“好的，看看有什么疑问需要我给你参谋参谋。你能来找我询问，那估计是比较棘手的东西了，别担心，我会帮你解决的。” 　　“并不是棘手的东西。”莱尔将巫妖之冠从口袋里取了出来，将王冠先掩藏起来的原因，主要是创造惊喜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巫妖之冠表面花哨的光辉消失了，只有隐晦的光华还有淡淡泄露的神器气息。如果只是初见，大概会认为是一件高大上的神器。可惜莱尔早在院长先生的回忆中了解了这顶王冠的舔狗本质。 　　这家伙在雷蒙先生面前装矜持，心机王冠。 　　“这是……” 　　雷蒙先生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莱尔准备好的天花乱坠的介绍。 　　“安德瑞·巫妖之冠。我知道这个。” 　　莱尔和巫妖之冠都愣了一下，巫妖之冠爆发出一小团魔力烟花又被很快隐藏。它现在想必开心极了，原来自己在男神心里还是有印象的。 　　“那就好办多了，雷蒙先生。院长先生让我把王冠交给你。”院长当然没有说过这事，这是为了巫妖之冠的幸福啊。你说什么？王冠怎么办？去找雷蒙要啊。抱歉了院长，抱雷蒙大腿是一件很快乐的事，而且是雷蒙干的，我阻止不了啊。 　　雷蒙一只手将王冠拎了起来，王冠离雷蒙的头盔越来越近。莱尔甚至能够感觉到王冠的蠢蠢欲动，它随时可能忍不住跳到雷蒙的头上去。 　　“请戴在头上，雷蒙先生，巫妖之冠是一件有意识的神器，实际上，很久之前它已经选择了你。” 　　雷蒙看着那个在自己掌心不断发光的王冠，在短暂的注视之后。 　　“也就是说，巫妖之冠会服从我的命令，对吧。” 　　巫妖之冠热情地回应了雷蒙，就像是要证明自己，纤细的魔力丝线在王冠的宝石尖端上编织，王冠表面甚至开始浮现雷蒙的名字，甚至淡蓝色的魔力光辉，也被强行改成了圣光的金黄色。巫妖之冠，真的很努力了。 　　“原来如此，确实是一件好用的神器。” 　　莱尔和巫妖之冠一起露出微笑，约定完成了。 　　“巫妖之冠，那我就以你的主人的名义命令你。”雷蒙将巫妖之冠扣在了莱尔的头上，“以后你就作为莱尔的私人物品，为纯洁者效力吧！” 　　？？？ 　　一脸懵逼的莱尔将巫妖之冠从头顶摘了下来。 　　巫妖之冠悬浮在莱尔手中，慢慢将镶嵌宝石的正面对准莱尔。 　　莱尔甚至可以猜到它想要表达什么。 　　这怎么和剧本不一样？ 第三百二十七章 死灵手办社的新业务 　　在莱尔手中，巫妖之冠开始抖动起来，莱尔甚至怀疑它会在下一个瞬间在自己手中裂开。莱尔看着雷蒙坚硬的头盔，没有丝毫的额外动作，雷蒙先生并没有开玩笑。 　　他居然真的准备将安德瑞·巫妖之冠这件神器送给莱尔！如果莱尔知道雷蒙曾经将属于自己的圣剑图尔蒙德随手送人，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惊愕。 　　“雷蒙先生，为什么你不愿意佩戴巫妖之冠呢，难道它对圣光之力有什么负面作用。” 　　雷蒙摇了摇脑袋，“并不会，莱尔。巫妖之冠是安德瑞的族群王冠，这种不会被任何力量拒绝的族群之力，当然能给我带来一定的好处。” 　　“但是我不能佩戴，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为了安德瑞。” 　　“为了安德瑞。” 　　“巫妖之冠是安德瑞的王者之冠。我当然知道它的顺从意味着什么。”雷蒙敲了敲自己的头盔，“那意味着，我将登基为王。成为安德瑞的巫妖之王。” 　　“成为安德瑞的领袖，有什么不好的吗？”虽然需要管理安德瑞的混乱，但雷蒙先生本身不就是安德瑞最大的混乱吗？至于王者的资格。雷蒙先生，你已经是安德瑞的无冕之王了。 　　雷蒙摇了摇头，“王者是万民挑选的，而安德瑞的人民，是那些巫妖。那些见我就逃的巫妖，你觉得他们内心中，会有几分拥戴我的可能。” 　　“院长先生持有王冠，是因为巫妖们已经默认了他的领袖地位。院长耗费心血建立的学院，每一个巫妖不论好坏，都会尊重他的付出。” 　　“但你指望他们对我俯首称臣？这可不像我拆下他们的骨头那么轻松。不给认可的领袖只会导致族群的衰弱。” 　　“只要我戴上巫妖之冠，安德瑞就会日渐破败。” 　　原来雷蒙先生真的在为安德瑞着想。 　　“雷蒙先生，那么如果你从现在开始善待巫妖，是不是终有一天，他们会拥戴你。” 　　雷蒙环抱自己的手臂。 　　“那不如让我去死，那种一天被打十遍我都嫌少的混蛋们，还是让我亲手一点一点毁灭安德瑞吧。” 　　“……”雷蒙先生拒绝了巫妖之冠，而且他有着充分的理由。 　　莱尔捧着暗淡光泽的巫妖之冠离开了圣光礼拜堂，巫妖之冠也清楚了其中的缘由，知道短时间之内是别想上雷蒙的头了，变得一蹶不振。 　　“巫妖之冠，我还是送你回到院长先生那里吧。”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对。 　　将王冠还给早知如此的院长先生，莱尔告辞离开。 　　执行委员会正在回收那些原始版本饥饿血肉，猩红先生也被要求暂时停止了造物制造。那些回收的血肉被丢回了死灵手办社，等待莱尔的实验和调整。 　　莱尔回到部室，轻轻推开社团大门。 　　没有灯光的房间里，莱尔瞪大了眼睛。 　　海啸。一大团带着突出骨节的紫红色扭动血肉组成了三米高十米宽的滚动血肉海啸，猛地朝自己扑了过来！ 　　“卧槽！妮娅！”妮娅像一条黑蛇从莱尔身后钻了出来，血肉在一瞬间变形成惨白的骨质盾牌，骨刺边缘刺入地面，像是礁石一样阻挡海啸的冲击。 　　“发生了什么？在我的社团里？” 　　好在血肉的扑击只有一瞬间，那些堆积在地上的肉末像受惊蜗牛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壳”，一个被闪亮等人抓握的直径两米的鹦鹉螺巨壳里。 　　“恭喜老大！饥饿血肉研究圆满成功！” 　　也就是说，刚才的血肉海啸，是类似于庆祝礼炮之类的东西？不过看着那些混球抖动下颌发出的咔咔笑声，他们也许未尝没有带走莱尔的想法。 　　“我姑且接收你们的祝贺好了。”死灵手办社并没有受到巫妖之灾的干扰，这和最近收到的黑渊魔族大订单有关，因为学术聚会的举办者本身就是自己社长，他们对于新研究也是兴致缺缺，自己得到饥饿血肉是迟早的事，犯不着去学术聚会巫妖挤巫妖。 　　“早知道最后会变成巫妖之灾，我们应该一起去！”闪亮唯恐天下不乱。 　　莱尔活动着手指，看着操纵传递过来的生产记录。 　　“操纵，这一部分，怎么会有着这么大的实验开销？最离谱的是，为什么这些开销居然还赚了？赚得比脊骨之轮的订单还多！！！”莱尔惊讶地看着社团里的商业鬼才，非常想了解其中的过程。 　　变通先生做出了回答。“安德瑞在发展，我们也要与时俱进。这都要感谢老大的饥饿血肉，让我们找到了新的商机。我们制造了新的商品，贩卖给了那些伪装者。” 　　“你们造了什么？” 　　“假牙。” 　　假牙？你们真是人才啊，给巫妖卖假牙！莱尔仔细一想，巫妖好像确实没有多少牙齿。人类生前的牙齿长在牙槽骨里，有牙龈等物质连接，死后，肌肉被分解，骨质层也逐渐死亡，最终牙齿变得松散脱落。饥饿血肉中，是没有牙齿的。这意味着，那些巫妖只能用自己上下颌骨上过期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牙齿进行咀嚼动作。给巫妖装假牙，说不定真的有很高的利润。 　　“放心，老大，我们在巫妖之灾的期间推出过多种强大功能的假牙。别说进食，凿坑打洞都是轻轻松松的事！还有多种形态可以选择，多层鲨鱼齿、回旋螺纹齿还有能够有打动的锥齿！那销量，几天几夜我们社团外都站满了等待的伪装者！！！” 　　“死灵手办社假牙！助你吞噬万物！！！” 　　莱尔感觉自己的额头出现了冷汗，所以，安德瑞被伪装者啃得面目全非，还真有自己社团的锅。如果现在执行委员会破门而入，将这房间里的人全抓走，绝对没有一个无辜的。 　　不愧是以引领降灵学新时代为目标的死灵手办社，已经开始成为巫妖之灾的幕后黑手了。 　　带着一身的罪恶感，莱尔摸了摸卖假牙换来的成吨奥里乌金币。 　　“我接下来要对饥饿血肉进行限制改造，你们来帮忙。” 　　“顺便把假牙和饥饿血肉的适配程度调高点。” 　　“既然客户付了钱，那我们就要给他最贴心优质的服务。” 第三百二十八章 我们仨 　　巫妖的生活确实得到了一定的改变。比如现在，正好是午餐时间。这个概念还未在巫妖的观念中推行，因为新的饥饿血肉伪装尚未发布。但那些巫妖也改变了躲在实验室里的习惯，他们在安德瑞城堡中勤勉工作……在执行委员会强硬监视下修复那些被自己曾经啃食破坏的建筑。 　　莱尔离开了实验室，朝着奢靡之杯走去。 　　阿里安娜作为奢靡之杯现在的社长，在她身为巫妖的一段时间里，始终在坚持生前的习惯，各种贵族消遣的饮茶时间。在得到饥饿血肉之后，这种活动举办的更加频繁。也许是长期追求了解欲望的缘故，获得饥饿感的阿里安娜表现得更加稳定。仅仅是食量大了一点。她的饥饿血肉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回收，律法先生只是友善地提醒了一下。 　　虽然莱尔自己能够用妮娅粘液变化的营养溶剂维持生存所需，但他也不会拒绝由亲爱的阿里安娜主导的饮茶时间。 　　阿里安娜伯爵红茶，在经过她本人的不断改进之后，确实别有风味。尤其是坐在月之女士身边享用的时候，莱尔感觉自己在饮用阿里安娜身上空灵的美。 　　走近奢靡之杯内部，那个始终保持漠然的美丽女士露出微笑，她摇动汤匙的手指并没有停止，宝石一样闪亮的眼睛看着关上大门的莱尔。 　　“巨龙先生在准备他的降灵学课程，短时间内不会回到奢靡之杯。莱尔，你可以和我一起享用这些美味吗？虽然除了红茶之外，都是我的女仆莫妮娜做的餐点。” 　　“这是我的荣幸，安娜。”莱尔将疫医面具摘了下来，安德瑞独特的阴风挂在脸上，带着一种奇特的触感。 　　“在安德瑞用餐，真是奇妙的感觉。” 　　阿里安娜将一块糕点喂给了妮娅，瞥了一眼正在饮茶的莱尔。“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纳斯兰比安德瑞温暖不了多少，幽灵会夺走空气中的温度。” 　　“心理感受，安娜，幽魂女仆可比移动的骨架养眼不少，而且在纳斯兰我也不用担心生命安全。”莱尔将妮娅嘴巴里被咬弯的餐勺抽了出来。 　　“绅士先生呢？最近都没有见到他。” 　　阿里安娜将正在莱尔头顶生气的妮娅搂到了自己怀里，抚摸着她触须上新出现的光滑骨片。“我不清楚，绅士先生总是神出鬼没。你召开学术聚会的晚上，我看见他兴致勃勃地离开了奢靡之杯，【今晚我们仨要干一笔大的！】，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 　　莱尔拿起手帕将阿里安娜嘴角的碎屑抹去，吹弹可破的肌肤，简直不像自己的作品。也许自己搓揉太久了，阿里安娜手中拿着刀叉，那双冰冷的眼睛简直要生啖自己。 　　“也就是说，绅士先生很可能参加了学术聚会，成为了一名伪装者，搞了一些大动作。” 　　阿里安娜和妮娅开始了互相喂食，“我听说执行委员会抓住了一些兴奋过度的伪装者。” 　　已经见证过那一幕的莱尔点了点头。“文学社成员挂满了整整一面墙，我估计现在文学社部室都是空的，都在当空中陀螺呢。绅士先生可能混在其中，当时文学社社长黑暗先生吸引了我所用的注意力，我并没有看到绅士先生。” 　　阿里安娜嘴里咬着餐匙，似乎想到了什么。 　　“说到黑暗先生，莱尔，你见过雷蒙先生了吗？” 　　莱尔放下了餐具，已经饱了。“是的，才见过雷蒙先生。” 　　“他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没有。我想不到什么东西能让雷蒙先生发生变化。” 　　阿里安娜把椅子轻轻拖动，靠近了莱尔，拉起莱尔的手掌，在自己的双手把玩。莱尔的肤色比她的血肉还要苍白几分，但是很温暖。 　　“莱尔，你知不知道，安德瑞有了一个新社团。” 　　和阿里安娜柔软的肌肤接触，让莱尔有些心猿意马，“新社团，这在安德瑞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社团的名字叫做光芒厨艺社，他们的社长，是雷蒙先生。” 　　“？？？”莱尔看着阿里安娜，想在她的眼睛里找到和自己一样荒谬神采。 　　并没有看到，妮娅已经把自己变成了阿里安娜的头饰，搂着她的脖子轻蹭脸颊，黑色触须遮住了莱尔的视线，还有几条触手在用力把他的椅子挤开。 　　阿里安娜握着莱尔的手，伸出手指在他的手心画圈。 　　“……莱尔，你对这个社团，有没有兴趣？” 　　“……”莱尔看不到安娜的脸色，但从她越来越没有底气的微小建议里，可以听出她的羞怯。 　　在她拥有血肉之后，莱尔越来越喜欢看到她脸上的特殊表情。 　　嘭地一声，奢靡之杯的大门被猛力打开。 　　“阿里安娜”一脸愤怒地站在门外，朝着莱尔发出刺耳的尖叫。 　　“莱尔·布勒！！！！” 　　那不是阿里安娜，只是和她容貌相似的姐妹，碧翠丝。碧翠丝一脸愤怒地站在门外，瞪着莱尔。 　　莱尔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窘迫感。 　　“碧妮，你怎么来了，要来喝下午茶吗？”阿里安娜和自己的妹妹打着招呼。 　　“姐姐。”碧翠丝飞奔到阿里安娜的怀了，顺便把妮娅和莱尔都挤了出去，“你看这混蛋干的好事！” 　　“莱尔做了什么？” 　　碧翠丝冷哼一声，将一只超大的箱子从皮包里取了出来。 　　一只原木做的老木箱，大到能装下一个蜷缩的活人。只是，木箱的缝隙和表面，沾着一些血浆和肉末。“你让他问他们！” 　　“他们？” 　　三个骷髅头骨被碧翠丝丢在了脚边，就在妮娅试探着伸出触手触碰头骨的时候。腾的一下，头骨中冒出了灵魂火焰。 　　“啊呀，是疫医先生。”是妄想先生的声音。 　　“我是无辜的！”记者先生的头骨蹦跶了起来。 　　“安娜，请劝说一下你的妹妹，把我们的身体还给我。”绅士先生选择了最优解。 　　看来犯事的是这仨。 　　“到底怎么了，碧妮，绅士先生他们干了什么？” 　　碧翠丝狠狠地看着那三个骷髅头，“我们在纳斯兰庆祝的那晚，我的服务生说有三个全身肥肿的人走进了我的酒吧。他们从不停歇地索要酒水，每种酒都喝了一遍。” 　　“因为出手大方，我的员工只当是一群酒鬼，这三个家伙越喝越多，身体变成了一个浑圆的球。我的人以为他们是特殊种族，没有在意。” 　　“结果，这仨炸了！” 　　“像人肉爆弹一样，在我的酒吧中心开了花！” 　　“血肉，酒水和脂肪，把我的酒吧喷了一遍，当晚所有的人带着一身血肉碎末逃了出来！” 　　“我所有的客人都被吓跑了！我的酒吧简直比屠宰场还要恶心，血腥玫瑰变成了真的‘血腥’玫瑰！” 　　“都是因为那混蛋的饥饿血肉！！！” 　　“还有这三个家伙！！！” 　　“你们是串通好来整我的吗！！！” 第三百二十九章 友情的力量 　　碧翠丝的逻辑其实不难理解。自己因为陪姐姐喝酒休息了一晚，而就在当晚，正好是自己不在的时候，酒馆炸了。犯人正好是莱尔的熟人，并且是在得到了莱尔的饥饿血肉的情况下。本身就对莱尔不满的碧翠丝，自然是将这一切巧合顺利地连接成一条线。 　　“那个箱子里是他们的骨头，我现在要你给我一个说法！” 　　阿里安娜安抚咄咄逼人的碧翠丝，莱尔则来到文学社三贱这里了解情况。 　　“又是一次意外？”莱尔带着嘲讽的眼色看着这几个出名的惹事精。“妄想先生，原来你也是巫妖吗？”此时的妄想先生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类头骨，和平时的机器人形象毫无关联。 　　“精神传导装置，我将自己的数据灵魂转移到了这具肉体里，我也想品味一下美酒的味道。” 　　绅士先生在一旁附和着，“没错，疫医。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在得到饥饿感之后，比起品尝食物，我们更想要回味美酒的甘醇。在到达血腥玫瑰之前，我们已经光临过很多餐馆了。我们不知道饥饿血肉的食量有限制。” 　　难怪爆炸的秽物会那么难清理吗，原来是多家餐馆联合赞助。 　　“那么，你们为什么选择了血腥玫瑰呢，彷徨之城的酒吧应该不止一家吧。” 　　记者先生呵呵一笑。“碧翠丝不是阿里安娜的妹妹吗？大家都是安德瑞的同事，那我们也就算半个亲友团吧。光顾熟人的店，照顾生意，很正常吧，说不定还能打个折。” 　　听到记者发出的呵呵笑声，靠在阿里安娜臂弯里的碧翠丝差点满眼血红的冲过来。“我才不需要你们该死的‘照顾’！”好吧，碧翠丝也确实给你们仨打折了，骨头打折了。 　　阿里安娜安抚了碧翠丝，一脸无奈地和莱尔对视。说白了，这一次，只是一场意外，但是所有有文学社三人参与的意外，都很糟糕。 　　阿里安娜轻咳两声，温柔地抚摸碧翠丝的头发，“碧妮，这件事姐姐给你一个公道，但是你要将绅士先生他们的身体还回去，可以吗？” 　　碧翠丝在阿里安娜的胸部埋首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她，“好，但是安娜一定要公平才行。” 　　这就对了，由更冷静的阿里安娜来主持公道，双方都不会那么难堪，毕竟安娜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呢。 　　阿里安娜看着绅士先生等人的头骨，她板着一张严肃的脸。 　　“绅士先生、记者先生、妄想先生。我作为碧妮的姐姐，对于你们对碧妮酒吧的破坏，感到很生气！碧翠丝是纳斯兰家族的珍宝，还从没有人这么伤害过我的家人！伤害碧翠丝，就是与纳斯兰为敌！让我可爱的妹妹蒙受心理和财产的损失，你们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莱尔明白了阿里安娜的做法，她在话语上偏袒碧翠丝，让吸血鬼妹妹感受到姐姐的关爱。碧翠丝一开心，对文学社三人的追究也就没那么强硬了。 　　阿里安娜接下来的惩罚，一定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对于双方都是可以接受的，不仅如此，还照顾了双方的面子。 　　真不愧是阿里安娜！ 　　“首先，对于你们爆炸之后，血腥玫瑰蒙受的损失，你们三人要全部承担。”合情合理。 　　三个头骨点了点头。 　　第一个惩罚愉快达成共识，阿里安娜的脸上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如同融化冰雪的暖阳。 　　“接着就是酒馆的修复问题，碧妮，酒馆中的污秽，现在清除了没有？” 　　“没有，姐姐，太多了，天知道他们吃了什么。那种该死的东西在我的柜台和地板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反应，现在就像一大块散发恶臭的岩石！我的员工在清理时都被熏晕了过去！送去治愈者中心急救，诊断结果是三级腐蚀性中毒！” 　　阿里安娜带着微笑，眯着眼睛，看着三颗头骨，“所以，酒馆的善后工作，绅士先生，你们也要协助清理。” 　　应该的，莱尔在心里默默点头，这样一来纠纷就结束了吧，阿里安娜果然是天使啊。 　　“那么，就请三位先生把酒吧的秽物舔干净吧。”阿里安娜温柔地说着。 　　舔？我听错了吧，是打扫干净吧。莱尔看着安娜脸上阳光的微笑，突然想起，乍暖还寒，最难将息。雪停之后，才是最冷的时候。 　　“先生们，用你们的舌头把碧妮的酒吧一丝一毫舔干净吧。因为你们贪婪的食欲惹出的乱子，也该让罪恶之源长点记性，不是吗？” 　　莱尔看着阿里安娜，小声地问，“安娜，那个……你不是也听到了吗？那种东西现在可是和石头一样硬，还是带毒的，腐蚀性。” 　　阿里安娜微笑着抚摸一脸开心的碧翠丝的脑袋，“没错哦，但是不是有莱尔你在吗？给绅士先生更换舌头是很轻松的事吧，只要有莱尔在，舔舐的舌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莱尔想错了，阿里安娜是那个纳斯兰的阿里安娜，为了家族可以抛下一切的疯狂的纳斯兰三姐妹之一。面子是什么？那是在自己可爱妹妹脸上才有的东西。 　　对于阿里安娜的惩罚，三个头骨并没有反驳，而是全部转头，灵魂火焰透过眼洞看着莱尔。 　　“猛士啊～” 　　阿里安娜噩梦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先生们，你们的躯体，我会让我的姐姐海伦娜种下灵魂印记，如果逃跑的话，你们的躯体会在灵魂学上‘死亡’呢，以后就只能作为一颗头骨活下去了。” 　　记者先生和绅士先生连同莱尔做出了相同的反应，莱尔吞了口唾沫。这次，他们仨真的要受苦了。 　　“妄想先生，你要到哪里去？”莱尔看到，妄想先生已经脱离队伍朝着门的方向滚了过去。 　　“我要溜啊。” 　　记者先生和绅士先生立刻跟着滚了过去，但是，他们不是逃跑，而是追击。 　　“抓住妄想，他的灵魂是数据灵魂！他根本不需要躯体，只要连接上金属机械，他就啥事没有！！！”记者尖叫着，加快了头骨转速。 　　绅士先生滚动着，突然颌骨大开，他的头骨弹射起来，准确地磕在了妄想先生的脑门上，逼停了他的头骨！ 　　“太坏了，妄想！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居然偷跑！！！！” 　　“该死的绅士！我还能不清楚你们的想法！你们处境和我一样，肯定也逃跑了！” 　　“那都是你的假设，现在，要死一起死！” 　　最终，三个头骨还是因为真挚的友情凝聚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章 巫妖的新生活 　　最后，文学社三人的惩罚措施发生了一些改变，妮娅的触须上吊着三人的头骨，就像勾着三个茶壶。阿里安娜带着他们回了一趟纳斯兰，当再次出现的时候，跳脱的三人明显安分了不少。 　　莱尔猜测他们被纳斯兰的大姐海伦娜在灵魂上做了一些手脚，当莱尔试图询问的时候，他们首先没有回答，反而一齐盯着莱尔，带着怜悯的声音回答莱尔。 　　“莱尔，你的将来，命途多舛啊。” 　　三个巫妖，被暂时性地变成了类似灵魂石的装置，他们的灵魂被封印在头骨里，就连妄想先生也没法离开。三个头骨可以嫁接在其他造物上，代替劳作，但会永远感受那种身不由己的异常。这种邪恶的把戏，对所有生灵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 　　“身躯变成了囚笼，你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挣脱。”绅士先生描述着他们此刻的感受，惩罚已经开始了。 　　莱尔叹了口气，将三个“残疾”朋友带回了死灵手办社。作为友人，莱尔打算力所能及地帮助三人。新鲜的肉身，需要抗腐蚀，切除嗅觉，而且……舌头要好。 　　我的老天啊，莱尔摇摆脑袋，让面具上的鸟嘴在桌上敲击出声音。“怎么感觉是把你们三的惩罚转移到我的身上了。” 　　就在莱尔尝试构造躯体的时候，闪亮等人走了过来。 　　“老大，这是什么？新的收藏品？”闪亮将记者先生的头骨抓了起来。 　　记者先生的灵魂火焰开始不定摇摆，他发出幽深的声音。 　　“愚蠢的巫妖啊，你惊扰了沉睡五百年的头骨精灵，也就是我，现在你必须满足我三个秘密，否者你就死定了！” 　　闪亮先生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什么东西，精灵是这么麻烦的东西，再说我早就死了啊。老大，我觉得这个头骨精灵非常有潜力，我们把他改造成死灵高达的备件吧。” 　　“……我是记者，放我下来。” 　　闪亮先生咔咔笑了两声，“好久不见，记者先生。你真是越死越‘方便’了。” 　　“……疫医先生，你们这的人说话真好听。” 　　“哪里哪里，文学社才是安德瑞的榜样。” 　　莱尔将三人的情况和同伴简单说了一下，准备集思广益，共度难关。 　　变通先生捏着自己的颌骨，“也就是说，我们要把三个先生改造成清扫工具就行了，对吗？” 　　“不能说清扫工具吧，至少给个人……”莱尔回过了神，“好像……确实不需要让他们当人啊，改造造物很多都不能称之为人。我直接用最效率的方式制造一个畸变体不就好了吗？” 　　莱尔茅塞顿开。 　　“疫医！你的魔力好像变成黑色的了！” 　　死灵手办社四人将三个头骨团团包围，脑海中已经在构思新的方案。 　　“清扫的工具被限定为‘舌头’，但是不只有人才能长舌头吧。做一个血肉特化成舌头的肉山怎么样？” 　　“肉山效率不够啊，舌头触须的多足海怪怎么样？边边角角也能扫到。” 　　“清扫能力，要清理的东西可是坚如岩石的物质，我们可以在舌苔上制造一些肉刺，增加打磨的效率。” 　　“那还是舌头吗？都长刺了。” 　　“有刺怎么不行，猫舌头上就有刺！” 　　手办社成员在激烈争论着最佳方案，记者先生和绅士对视。 　　“你确定求助疫医是个好选择？”“我们还有的选？” 　　莱尔等人最后达成了共识，他们将魔力绘制的示意图展示给文学社三人。 　　“贪吃蛇1.0。” 　　用一连串脊椎骨做成的身体，骨节截面是标准的正三角形，尖角处有着传导魔力的尖刺，每一个外露的骨节侧面，有着一层五厘米厚的畸变舌苔，带着肉眼可见的粗糙倒刺，其说是舔舐，更像是刮痧。脊椎骨的最顶端有着丰富的魔力神经，可以将每个侧面舌苔的味觉刺激传递到神经中枢。也就是文学社三人头骨安放的位置。 　　贪吃蛇的每一次活动，它们想要舔舐的部分就会被表面舌苔挂下厚厚一层。根据推论力道大致能够粉碎金石。为了提高效率，一整套的血肉调节神经被覆盖在厚实的肌肉层里，它们能在感受到外界压迫的一瞬间将舌苔完美贴合其上，做到每一次移动，都能刮下至少一厘米厚的表层物质。作为效率最大的代价，那些活跃的神经也会将舌头舔舐的味道不减丝毫的反馈到神经中枢。 　　作为饥饿血肉的同位体，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舔舐，品尝味道。不过想到接下来它们要舔舐的东西，那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接下里的几天时间里，莱尔一直在进行饥饿血肉的改进工作，最后，限制版本的饥饿血肉终于融入了巫妖的生活。 　　一个美好的早晨，安德瑞城堡随着太阳一起苏醒。 　　幽静的安德瑞城堡已经出现了一片水雾，那是巫妖们茶杯上冒出的水汽。一个个巫妖穿着肥硕的血肉伪装，抿着暖茶，开始新一天的实验。 　　白天，光蝠全都将脑袋躲进了自己的蝠翼里，熄灭光芒开始安睡。 　　哒哒哒哒哒哒。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让那对小耳朵情不自禁地从缝隙里钻出来，随着声源摆动。几只倒霉的光蝠被撞了下来，它们本能地对着那个在墙壁上匆匆跑过的类似蜘蛛的玩意儿发出尖叫，然后一脸晦气地飞回原来的墙壁，尝试再次入睡。 　　咔咔咔咔咔咔咔。 　　又一个声音出现在了它们耳朵里，这一次，光蝠缩紧了身体，再没有探头查看情况。 　　安德瑞的过道上，阳光被古老的石柱撕碎，在地面留下残影。光溜溜的白骨踩着那些光影，伸出手骨，发出羞耻的惨叫声追着那红色蜘蛛跑去。 　　最后，来到了执行委员会。执行委员会的外面，挂满了和它一样光溜溜的白骨。 　　那种红色像是蜘蛛一样爬行的东西，成群结队的躺在执行委员会的荫蔽处休息。律法先生看着又一个白骨，拿起了笔记本。 　　“你又犯了限制法哪一条？” 　　没等白骨开头说话，那团被追赶的红色血肉已经爬到了律法先生脚边，一大团呕吐物被吐在了地上。 　　“油脂摄取过量，上吊五小时。”律法先生给了白骨一根绳子，一个挂牌，“从左数第五个空位，自己上去挂五个小时，满了就可以把你的饥饿血肉领走。” 　　那些像是去骨烧鸡一样的血肉造物，就是新的饥饿血肉。 　　莱尔完成了答应院长的所有要求。 　　不仅限制了巫妖的饮食，当他们违反饥饿血肉限制法的时候，饥饿血肉会脱离他们的宿主，跑到执行委员会来报警。 　　这就是安德瑞巫妖的新生活。 　　和饥饿血肉的斗智斗勇，饥饿与追逐。 第三百三十一章 老朋友 　　挥舞的狰狞白骨一次次碰撞，刮擦的劲风将空中的水汽撕开。月光下，白骨搭建的竞技场上，一个个阴森的骷髅正在观望，惨白的火焰在头骨中燃烧，邪恶的亡灵正在低语，冰冷的音调像是在酝酿什么诡计。 　　“番茄炒蛋。”一个骷髅对着靠近的同伴比了一个大拇指，“我的朋友是厨艺社的，我已经用彷徨之城的珍贵食材换取了他今晚的服务。番茄炒蛋这道菜，我百吃不厌。” 　　竞技场内又一次爆发出白骨碰撞的轰响。 　　一个交头接耳的巫妖哈了口气，“我今晚就只能尝尝番茄了，中午肉类摄取已经超标了，为什么史莱姆球也会被归到肉类？！” 　　“你没看最新的美食周刊吗？史莱姆是浓缩魔物，它的营养成分很高，蛋白质含量是牛肉的五倍，你还不如吃牛头人的肉。” 　　几个巫妖逐渐谈的兴奋，一根骨槌落下，将三个巫妖的骨架打碎。 　　巨龙先生站在他们身后，拿着一根巨大骨杖，呵斥那些离开座位去捡滚落头骨的学生，“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这些死小子不赶紧学习优等生的战斗经验，在这里搞什么小动作？吃吃吃，再让我看到把你们几个炖骨头汤！” 　　被打碎的肋骨拼不回去了，得等下课之后用骨骼粘结胶粘合。 　　一个巫妖无奈地回答。“老师，不是我们不想看，问题是，他们的战斗方式根本学不来啊，您不也说了吗？那是天赋异禀，我们呆在这看也是白看。” 　　像是证明自己的话，降灵学徒拿起自己的肋骨，指着擂台中心。 　　“巨龙导师，你说疫医先生要怎么学嘛！” 　　擂台中心，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闪转挪移，白骨在空中舞出龙蛇之影，狠狠敲击他的敌人。 　　他的敌人，是一只……铁，骨王八。 　　白骨盾牌组成一个半球形的碗，倒扣在地上，在勉强透光的缝隙中，一个身影站在其中。每一次白骨敲打在盾牌上，都能发出猛烈的声响，但也只能发出猛烈的声响。骨盾架设在地面，在遭受冲击时，排列的骨臂还会轻微回收减弱冲击力，整个骨盾的受损程度，接近于没有。而且，盾牌是活的，她在擂台上缓慢推进，挤压攻击者的活动空间。 　　就像……就像骑兵冲击坦克。 　　巨龙先生捂着脸，想起了疫医第一次上白骨降灵学课程的时候。 　　“疫医，作为一名白骨降灵法师，你要先学习使用一种武器。” 　　“好的，老师。”妮娅从他的背后钻出来，变成了一面一米宽两米长的塔盾，就像在说“我已经准备好挨打了”。 　　“老师，我想学盾牌！” 　　巨龙先生，已经逐渐适应了自己喜爱的学生带来的惊喜。 　　“我的学生，盾牌要如何攻击呢。” 　　擂台上，骨王八已经把对手逼到了角落。 　　骨壳里发出一声大吼，妮娅变形的骨盾突然翻转，变成一块五米高的门板狠狠扇了过去。啪的一声，把对手扇出场外。 　　“胜利者，疫医先生。” 　　疫医松了口气，妮娅变回原来的样子，抱拳回礼。 　　“白骨武装·门板装甲流。承让！” 　　看台上的巫妖，憋屈地看着巨龙。 　　巨龙看着疫医，无奈的摇了摇头。白骨降灵学，只允许使用肉体本身的力量，天赋，也是肉体本身的力量。就像自己仗着不死不灭的天赋，可以放弃防御只追求攻击。疫医也只是灵活运用了自己的本身。 　　不过，妮娅的变形能力，还有本身的力量，已经完全可以和高等造物对等了。降灵法师个体单挑高等造物，简直就是送死。能够让自身媲美造物，那也得是白骨降灵学的教授等级。 　　“不过疫医这家伙，一点都没有想过提升自己的抗揍能力啊，明明对自身白骨的强化才是这门课的主旨，用外骨骼完全就是邪道。” 　　不过巨龙先生除了有点抱怨也没什么别的表示，甚至还要给莱尔一个优秀的成绩。学生用自己看不顺眼的方式取得的好成绩，也是好成绩啊。 　　这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可惜了自己在黑渊搏杀的灭魔武艺，没法手把手交给他了。 　　“原本还想和疫医那孩子愉快地互殴的。” 　　很快，有点惋惜的巨龙先生宣布了下课，让同学们把自己的骨渣打扫一下打包带走。 　　腿被打断的闪亮先生爬到了莱尔身边。 　　“老大！老大！对我用用那个！” 　　莱尔完全熟练地抬起手掌，放在闪亮面前。 　　瘟疫使者。 　　异端生长。 　　就像开花一样，闪亮断裂的脊椎骨位置，白骨飞快的增长，很快就生成了新的下肢，只是有点畸形，和原本不匹配。 　　异端生长可以在别人身上制造不规则的扭曲白骨，闪亮这个，还是在莱尔的多次实验调整之后完成的，已经相当接近原本的样子了。 　　闪亮咔哒一声站了起来，然后又咔的一声跪了下去。 　　“啊，老大，我左腿膝盖里有个骨刺增生啊，卡住了。”闪亮眼疾手快把左腿膝盖以下卸了下来，随手一丢。“老大，再来一次吧。” 　　异端生长。 　　闪亮如愿站了起来，看着新的骨头满意地点头。“好了，只需要简单打磨一下，就能用了。谁要去捡那些碎骨，浪费时间。” 　　“你打磨也需要时间的。” 　　“但比玩巫妖拼图游戏快得多。现在魔族那边脊骨之轮的订单又多了，我的时间很值钱。” 　　“随便你了，对我来说也没有坏处。” 　　变通走了过来。“疫医老大，最近魔族那边好像开始流行起了脊骨之轮的竞速比赛，他们想邀请我们作为特邀嘉宾。” 　　“魔族啊，他们邀请我们去哪？” 　　“还有问吗，当然是下地狱啊。” 　　“……地狱是什么样的？” 　　“据说硫磺烟尘布满天空，地面松动，岩层异常活跃，踩一脚就会爆浆。岩浆。” 　　“推了吧，我最近有点事。”莱尔走向安德瑞的传送门。 　　“我得去彷徨之城见一些老朋友。”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复生者 　　彷徨之城的中心城区边侧，一幢古旧的建筑就像油画一样卡在住宅区。 　　黄昏之忆，各个王族的领主，虽然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那些已经死去的王族。说是“老朋友”，相当贴切。 　　莱尔会参加黄昏之忆的日常聚会，通常情况下一月一次，和那些整日呆在房间里吹牛的王族不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妮娅的诞生。 　　复仇之花，剑舞曼陀罗。 　　树上王国利维瑟。 　　游侠领主埃切尔，现任利维瑟女王凯拉。 　　还有自己在藤蔓上当猴的日子。 　　美好的记忆恍如昨日，自己如今也今非昔比。黄昏之忆开始了一次新的成员召集，而这一次，当伊瑞恩先生的信件来到奢靡之杯的时候，表达了对莱尔出席的强烈请求。 　　“也许是找我有什么事吧，现在的我，应该有能力回报埃切尔先生的恩情了。” 　　轻叩那扇棕褐色木门，屋内的欢笑声一如既往，在那个铁罐头迈着沉重脚步打开门之后传到莱尔的耳边。 　　莱尔摘下自己的帽子，和壮硕的开门人问好。 　　“您好，瑞德先生。”开门的，是德瑞亚王国的瑞德先生，游侠领主埃切尔的朋友，损友。 　　穿着盔甲的骑士盯着莱尔，从他的头盔之后传出了像是呼吸一样的闷声，又或者是将出口话语咽回去的声音。 　　瑞德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欢迎你，莱尔，伊瑞恩肯定很高心看到你，那混蛋也是。” 　　也许维持这样的礼仪已经耗尽了骑士领主瑞德的耐心，说完之后，他径直转身朝着大厅走去。他移动时靠近一侧墙壁，留下一条供人并行的小道，这大概是他沉默的善意。 　　与走到角落无声坐下的瑞德不同，当莱尔出现在一众王族视线中时，立刻受到了热情的欢迎和喝彩。 　　这比往常可要热闹的多，甚至超越了社交野人埃切尔。那些王族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但在推搡之间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大概半分钟后，勇往直前的埃切尔站了出来，往日直爽的他此时却好像变成了一个大姑娘。 　　“好久不见，莱尔。最近过的怎样？” 　　“好久不见，埃切尔先生。托您的福，一切顺利。” 　　“……哈哈，莱尔，今天天气不错呢。” 　　背后站立的一众王族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真正做主的人站了出来。 　　带着翎羽毡帽的伊瑞恩先生带着一张别致的微笑面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安心感。 　　“原谅我们的呆板，莱尔，哪怕是死人也是要面子的，这说不定还是我们中某些人头一次请求别人的帮助。” 　　“帮助？”莱尔看了看那些转移视线左顾右盼的众人，心中的惊喜比好笑更甚几分，“如果能够帮助黄昏之忆，那是我的荣幸。” 　　那些贵族好像终于捡起了自己的优雅，对待莱尔更加热情。 　　“那我就直说了，”伊瑞恩轻咳几声，“这么说出来有点奇怪，但我想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其实黄昏之忆的成员，都是一群……死者，特殊的死者。因为身份特殊，我们很难和其他死者一起相处，这就是我们聚集在一起的原因。” 　　莱尔知道，还知道这个特殊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王者身份。 　　“莱尔，最近安德瑞巫妖身上的那层伪装，是你的造物，对吗？我其实也是安德瑞巫妖的一员，我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加入了魔法研究社，所以能够知道最近的事。”伊瑞恩先生顿了顿，“我听说，那层血肉伪装，可以让死者重新活着……” 　　“饥饿伪装能够塑造生前的模样，让巫妖品尝食物，如果这代表活着的话，”莱尔露出一个微笑，内心发出骄傲的声音，“我想是的，我确实可以做到。” 　　“我们也可以从你这里购买，或者是任何形式交易这项服务吗？”伊瑞恩看着其他人，“我们和其他不死者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依旧还在眷恋那些活着的家人。” 　　“你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莱尔，一个我们一直渴望的机会。为此，我们愿意支付任何代价。” 　　伊瑞恩在等待莱尔的答复，每个人都是，诺大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就像盔甲刮擦的声音都听不见。 　　莱尔抬起脑袋，疫医面具上的镜片反射着烛光。 　　“伊瑞恩先生，您来自魔法研究社，那您认识镜先生吗？” 　　伊瑞恩停顿了瞬间，“哦，当然，镜……先生是我们的社长，我当然认识他，只是我平时是一个待在实验室里的人，所以镜……先生应该不会记得我一个无名之辈。” 　　“镜先生是我的前辈，我们有同一个老师教导……” 　　“……能有你这样优秀的学生，你的老师应该感到很幸运，莱尔。” 　　“伊瑞恩先生，我和魔法研习社关系密切，魔研社是我老师的家，也就是我的家。以此类推，我和黄昏之忆也亲如一家。” 　　“家人不需要交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黄昏之忆。” 　　欢呼声几乎要将黄昏之忆掀翻，他们彼此拥抱庆祝，有的甚至当场编写了一首歌颂莱尔高风亮节的诗歌。 　　就这样，趁着死灵手办社应付魔族订单的时候，莱尔开始给黄昏之忆的死者一个个制造专属于他们的血肉伪装。 　　几日之后。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这个触感！我要被自己的美貌帅死了！” 　　不得不说，王族的容貌在这个时代，都是有保证的。一群披上血肉伪装的死者，简直就是焕发了第二春，还有几个当场就发誓要在彷徨之城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俊男美女从黄昏之忆古旧的房子里冲了出去，莱尔看着他们如狼似虎的背影，心里有点担忧，如果彷徨之城也爆发了一次巫妖之灾，应该抓不到我吧。 　　不不不，没可能爆发的，这是限制级饥饿血肉，没有暴乱的资本。 　　黄昏之忆很快就只剩下了几个人，伊瑞恩先生将自己的伪装好好地保留了下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立刻穿戴。埃切尔已经在大厅中间摆了几十个酷炫的射箭动作，就连重获肉身的瑞德先生也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面对莱尔的疑惑目光，伊瑞恩笑了笑。 　　“我打算把我的新面貌当作给我孩子的一个惊喜。” 　　“伊瑞恩先生的子嗣？” 　　“是的，他恰好在这座城里。” 　　一条壮硕的臂膀搭在了莱尔的肩膀上，脸上带着一丝痞气的埃切尔先生发出豪迈的笑声。 　　“走走走！莱尔，我们回利维瑟，给我的宝贝孙女一个惊喜！也好好答谢你小子。”埃切尔看向另一边。“铁罐子，你也一起来吧，反正咱俩离得近。” 　　瑞德先生的躯体僵了一下，随后低沉地说。 　　“我就算了，我们不应该打扰她，只有放下过去，才能更好地……” 　　“你瞧你那熊样，口是心非，恶心！你要是真不想回去，那就把你身上的皮扒下来，苦着个脸给谁看。还骑士，你丫就是个怂包！一句话，敢不敢回去！” 　　瑞德将头盔重新戴上，大步走了过来。 　　“我迟早找机会撕烂你的臭嘴。” 　　“也许是找我有什么事吧，现在的我，应该有能力回报埃切尔先生的恩情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重回利威瑟 　　“该死的草，该死的树，该死的埃切尔！” 　　一路上，齐腰的草丛里，随着茂盛的草叶被踩碎，带着植物苦涩味道的汁液一起泌出的，是瑞德先生喋喋不休的抱怨。 　　埃切尔走在最前面，莱尔跟在其后，瑞德在最后。 　　厚重的盔甲被枝条藤蔓纠缠，让本就负重行走的瑞德更加艰难，而那些躲藏在草丛中不可见的深坑，更是能够逼出全封闭铁盔中那地道的德瑞雅脏话。 　　莱尔欣慰地笑了，原来在利威瑟受苦的不止他一个。 　　三人此时正在前往树上王国利威瑟的路上，莱尔作为被邀请者，瑞德是顺带。 　　“哈！所谓的陆地王者，德瑞雅的骑士就这点能耐？” 　　还没等瑞德回复，咔的一声，金铁撞击的巨响在寂静的密林回荡。 　　瑞德沉默着，蹲下身子，从铁靴上拆下那个东西。 　　“猴子，这是什么？” 　　埃切尔随意地瞟了一眼。 　　“捕兽夹，怎么，很奇怪吗？这是丛林。” 　　瑞德的大吼在铁盔中回荡。 　　“你们这群混蛋在自己的走道上放捕兽夹！疯子！如果不是盔甲，我的腿就没了！该死的混蛋！” 　　埃切尔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这不是没事吗？我们利威瑟人不走路的，用飞的。只有和棕熊一样的蠢货才会被自己布置的夹子夹住。” 　　埃切尔看了眼莱尔，“你看莱尔就没踩到，再说了，断了就断了，腿断了就接上啊。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啊！” 　　莱尔松了口气，面罩下，妮娅将他脸上的冷汗吸收。 　　好险，难怪妮娅刚才拉着我往左多走了一步。 　　“现在是狩猎季，野兽在准备食物过冬，我们自然也是。” 　　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没断绝，莱尔一直充当着中间的和事佬。 　　就这样，来到了一个让人熟悉的地方。 　　利威瑟王国的正下方，仰头看着头顶巨大的车盖一样的平台，蛛网一样的吊桥，和密集的绳索，莱尔心里充满了回忆。 　　至于莱尔是怎么在仅仅经历一次之后就辨别出利威瑟地点的原因，那是因为他找到了一样自己印象深刻的东西。 　　暗色巨木上一米高开始就存在的楔形凹槽，蜈蚣一样爬上顶端。 　　真是怀念呢。 　　“利威瑟儿童通道。” 　　埃切尔一马当先，壁虎一样向上攀爬，没有管莱尔和瑞德独自离去。 　　莱尔看了看瑞德身上厚重的铁铠甲，指着树上的凹槽。 　　“瑞德先生，要不要试试儿童通道，很轻松的，比看上去简单。” 　　“……” 　　在瑞德沉默的注视下，莱尔已经轻车熟路抛弃羞耻心开始攀爬。虽然现在自己完全可以依赖妮娅爬行，但自己就是享受这种感觉。 　　自己动手，一步步攀升的感觉。尤其是爬升十米之后，看着瑞德先生在地面的小黑点，莱尔有一种大佬看待新人的优越感。 　　刷的一声，一连串被编织的树藤贴着莱尔爬行的位置甩到了地面。 　　“莱尔，瑞德，坐到篮子里去！我拉你们上来！” 　　“……” 　　莱尔爬了回去，和瑞德先生对视着，默不作声地坐到结实的吊篮里。 　　面对瑞德先生别有意味的眼神，莱尔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没关系的，莱尔，男儿至死是少年，我们都有孩子气的时候。” 　　终于，两人来到了大平台上。 　　莱尔满心怨念地看着正在回收吊篮的埃切尔。 　　“埃切尔先生，什么时候利威瑟有这么方便的东西了？”明明我上次来还是走儿童通道一步步爬上来的。 　　“在你上次来之后。我意识到爬树对于一些客人可能是一件麻烦的事，加了这个。” 　　“……唉，那你好歹先通知我一声啊。” 　　埃切尔皱了皱眉，“我不是已经提前爬上来了吗？你们在下面等我就可以了，就这么点时间，有啥好说的。” 　　就这么点时间，我的尊严已经没有了啊。 　　可能埃切尔的野兽直觉察觉到了莱尔心里的挫折，那双熊掌一样的大手拍了拍莱尔的后背。 　　“开心点，等下和我的宝贝凯拉一起吃晚餐，同时享受两份美食的快乐，我会和你分享的。” 　　利威瑟的树藤走道比想象中结实不少，也许是早料到瑞德的到访，都被加固了。铁疙瘩踩在上面也只是轻微的摇晃。 　　“好家伙，瑞德你不赖啊，走过来抖都不抖一下，是条汉子！” 　　头盔里发出了一听就很愉快的声音。 　　“哼，我们德瑞雅男儿是肩负国家的支柱，岂是高空和晃悠能击败的！” 　　埃切尔拍了拍巴掌。 　　“说起来啊，莱尔上一次走过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笑死我了，这小子，腿上跟装了弹簧似的，走路都在扭。” 　　莱尔默默叹息。 　　好想把埃切尔丢下去，不行，他大概摔不死。 　　利威瑟王国的顶端，树冠上的殿堂，曙光殿。 　　女王凯拉似乎已经知道了莱尔等人的到来，她坐在一根横吊的藤条上，桌面上摆着用巨大叶片盛装的蔬果，腌肉，对着出现在门前的黑影露出笑容。 　　“游侠队长凯兰德告诉我，您给我带来了一些惊喜，埃切尔爷爷。” 　　凯拉摇摆着藤条，仅有足尖和地板轻触，修长饱满的大腿上，月光照射着纯白的丝袜，萤火虫吊灯的荧光让她的无暇肌肤如同水波一样剔透。 　　柔顺的金色长发被橄榄枝王冠束缚，随身躯摇摆的调皮末梢又给这个成熟的美人一份孩童的天真。 　　她的微笑挂在脸上，反光的眼眸就像月光琥珀。 　　“很高兴再见到你，莱尔。” 　　凯拉从座位上离开，蹦跳着，像一阵风走了过来。 　　“怎么样，我孙女很好看吧！” 　　“好看，但我的莉娜也不会比你的差！” 　　两个孙女控还在小声争执着。 　　凯拉已经凑近了。 　　她的步伐渐渐变慢，距离的缩短，让她在夜色中逐渐看到了埃切尔的脸。 　　带着一份惊讶、两份期待和七分不确定，凯拉怯生生地呼喊着。 　　“埃切尔爷爷，是……是你吗？” 　　容貌上三四十岁的埃切尔露出微笑，张开双臂，那粗犷的表情柔和如水。 　　“哪怕我的容貌千变万化，我的凯拉，我对你的爱，始终不变，就像这林间从未断绝的风。” 　　凯拉捂着自己的嘴唇，惊讶的眼睛角落开始流露出水光。 　　“真的是埃切尔爷爷……这张脸……我在画里见过。” 　　“是的，我的小可爱，想不想捏捏看，上一次还是你很小的时候，我还记得你的小胖手揪我胡子的时候。” 　　“莱尔，你的血肉造物不会伤害到我宝贝孙女娇嫩的手掌，对吧。” 　　莱尔耸了耸肩，这是他的第十二次提问。 　　“不会，就是一巴掌把你的脑袋扇飞，也不会还手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成长 　　凯拉一直在拉扯埃切尔的脸庞，将棱角分明的脸颊拉成饼状，伴随着她开心的笑容，受到孙女的感染，埃切尔也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您复活了吗？埃切尔爷爷，您看上去，比我的父……母亲还要年轻。” 　　“实际上他只是披了一层皮的骨架而已。”瑞德在莱尔身边吃味地哼了几声，“你如果再用力点，甚至能把这贱人的脸皮撕下来。” 　　瑞德的话起到了很明显的作用，凯拉不再触碰他的脸颊，甚至后怕地退了一小步，如果真的发生了，自己把爷爷的脸撕了下来，那真是相当可怕的心理阴影。 　　“该死的铁罐头，一层皮囊也封不住你那张尖酸的嘴！” 　　“是的，甚至吐词更加深刻了，在我可以耍弄嘴皮子之后。” 　　凯拉看着那个和自己爷爷争吵的高大身影，不难判断他们的朋友关系，但是，这不代表自己心里不会感到生气。 　　“埃切尔爷爷，你还没有和我介绍这一位……” 　　“我忘了，虽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埃切尔耸了耸肩，想要拍拍瑞德的臂铠，但被甩开了，“这位是瑞德·德瑞雅，就是我们隔壁的那个德瑞雅。”埃切尔的语气，就像在介绍隔壁村的老瑞一样。 　　“瑞德·德瑞雅？您的意思是……这位是和您同时代的德瑞亚开国先王！！”凯拉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度，已经变成了杜鹃鸟一样刺耳的鸣叫。“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的！”凯拉感觉脑子一片混乱，自己在一位异国王者面前完全丢弃了女王的礼仪，羞辱感瞬间爬上了她的脸颊。 　　强撑着羞红的脸，凯拉故作正经，“很荣幸您能来到利维瑟做客，骑士王瑞德·德瑞雅陛下。” 　　凯拉已经展现了自己的尊重，在瑞德看来，自己也需要给予这个优秀的小姑娘一点回礼。他深吸一口气，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真容。 　　那双苍老的眼睛中像是蕴藏着尸山血海，凯拉甚至感觉到自己听见了战鼓和马蹄声，王者的威势，降临到利维瑟年轻女王的肩膀上。 　　“利维瑟的女王，吾……” 　　啪！在莱尔和凯拉一脸惊恐的注视下，微笑的埃切尔一巴掌抽在了瑞德脸上。瑞德的眼睛带着一丝疑惑和惊讶，看着他。 　　“这次是家庭聚会，没有君主的礼仪，只有两个归家的老头，平常心，亲爱的凯拉。” 　　瑞德显然不这么想的，他将头盔丢在地上，从腰间冲出了一柄长剑，埃切尔的行为，比杀了他还难受。 　　瑞德的怒吼几乎洞穿了整个利维瑟。 　　“老杂碎！老子今天一定要把你切成肉泥！”两个爷爷辈的人物，带着远超年轻人的活力，在利维瑟的夜晚上演一场鸡飞狗跳的追逐战。 　　“不要跑！死猴子！！！” 　　“你要是能在利维瑟追到我，死王八，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当尿壶！” 　　“气死我了！！！” 　　几个腾跃，两人消失在了门外，留下两个人看着彼此。 　　面对凯拉的担忧，莱尔发出了放松的笑声。“别担心，凯拉，埃切尔先生和瑞德先生是很好的朋友，这种行为经常发生在他们身上。” 　　凯拉的面色好了一点，她召集了几名游侠去跟随两个追逃的身影，随后才放下心来，像是朋友一样和莱尔抱怨。 　　“埃切尔爷爷的做法，总是像一个游侠一样大胆，作为他的子嗣，需要有一颗大心脏。” 　　“凯拉，哪怕埃切尔死后，他也一直记挂着你，记挂着利维瑟。埃切尔一定是一位优秀的国王。” 　　“是的，他一直活在我们的心里。”凯拉的脸上重新挂起微笑，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她将明亮的眼睛转移到莱尔身上，看着苍白的鸟嘴面具上的镜片。 　　“那么，莱尔你的伪装呢？你们的伪装，正是你们生前的样子，是吗？” 　　被美少女要求露脸是一件让人脸红心跳的事，不过经过纳斯兰的女儿轮番魅惑轰炸之后的莱尔，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只有单身狗才会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貌。 　　莱尔摘下了面具。 　　“莱尔果然是一个帅气的人呢。” 　　哼，天真，你以为我听到一句简单的赞美就会高兴吗。 　　美杜莎爬到了莱尔的耳边，坏笑着轻声低语，“小男孩，你背上的汗毛都开心地竖起来了。”好在美杜莎的声音很小，凯拉大概听不到。 　　没过几分钟，身上插着长剑的埃切尔和瑞德并肩走了回来。双方都进行了妥协。埃切尔让他捅了一剑泄愤，瑞德也没有在别人家里把他削成肉片。 　　至少晚餐看起来一片和谐。 　　妮娅在餐桌上暴露了，三人对妮娅都没有什么畏惧感，凯拉看着动作少女化的妮娅甚至产生了几分好奇，不过女王的礼仪还是让她保持了克制。只是看着妮娅趴在莱尔的头顶咔咔咔咔地像松鼠一样啃食食物。 　　“埃切尔爷爷能够回来，对于利维瑟的大家一定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凯拉的眼睛里带着美丽的光彩，“利维瑟一定能在爷爷的带领下回到最初的样子，我们的子民如同盛夏的枝叶般繁荣茂密，只要有爷爷的引领。” 　　面对凯拉渴望的眼睛，埃切尔停顿了片刻。 　　“我的孩子，现在，你才是利维瑟的王。” 　　“可是，您比我更加出色，您可是利维瑟的开国者……” 　　“就像我说的，亲爱的，这一次，只是离家已久的亡魂归乡。我们已经死了，也将永远成为过去。凯拉，实际上你做的很好，看看你的子民，他们信赖你，你已经带着利维瑟走上了复兴的道路。” 　　凯拉的声音一瞬间尖锐，“但是还不够！我还不够好……”她看上去和莱尔差不多大，但这个柔弱的少女背负的可是一个国家，谁能想到她承受了多少压力，哪怕人口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一座城邦，这个女孩已经承受了很多。埃切尔的拒绝像是挑动她紧绷的一根神经，凯拉尽情发泄了出来。 　　“我知道曾经的利维瑟是什么样子！我孩童的时代，它就像是秋日的阳光一样温暖，每一个利维瑟人脸上的骄傲和阳光。我们有着丛林王者该有的一切！我们有拒绝圣光的傲慢。但这些……我都没做到！” 　　凯拉看着埃切尔，就像一个哭泣的小姑娘想要回到大人的怀抱。 　　“我感受得到，爷爷，现在的利维瑟还停留在失去您的哀伤中，您是我们的支柱，回来，好吗？” 　　埃切尔有着优秀国王的一切优点，其中，也包括明辨是非的远见……和统治者的残忍。 　　“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亲爱的，看着你成长成为新的支柱，看着你被子民依赖崇拜，抹去我在他们心中的影子。” 　　“这是你必须要经历的成长。” 　　“也是利维瑟的。这个国家，得从开国者埃切尔的美梦中苏醒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夜枭小队，斑鸠 　　埃切尔的话语让气氛有点僵硬，莱尔和瑞德停下了进食的声音，冷风吹动萤火虫灯光的布袋。 　　还有妮娅丝毫不看气氛的说话。“莱尔，如果你不吃的话，我可以拿一点你叶子里的吗？” 　　妮娅长大了，她会在抢食的时候通知自己了，伴随着新的咀嚼声，莱尔心生感慨。 　　这，也是成长吧。 　　妮娅的声音就像推动指针在表盘旋转的嘀嗒声，静止的画面再次活动。 　　凯拉用手指轻轻擦拭眼角，她重新回复到了以往冷静的微笑的样子。 　　“谢谢你，爷爷，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多了。” 　　“……我随时为你准备着我的臂弯，亲爱的。” 　　“虽然知道让爷爷你重新治国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心里总是带着那一丝冲动的想法，那些琐事真的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凯拉露出一个微笑，带着雨后彩虹一样的真诚。 　　埃切尔抚摸着她的脑袋，“你做的很好，凯拉。” 　　凯拉闭上双眼，享受家人的安慰。 　　“爷爷，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埃切尔眯起眼睛。 　　“是回归日。” 　　凯拉随后给莱尔等人解释。 　　“利威瑟人对死亡和殡葬有着自己的理解。我们的人民有着灵魂和肉体回归荒野的传统。” 　　“回归日，我们会将死者的躯体放置在密林深处，让他们成为自然和泥土的养料。” 　　“生命是一个轮回，我们和自然的循环密不可分。” 　　“回归日对利威瑟人是很重要的节日。”凯拉看着三人。“在明天，我会进行一场告慰亡者的演讲。” 　　“你们能来吗？哪怕不能现身，站在角落里，我也希望我的演讲能够被爷爷看到。” 　　“毕竟这本身就是想告诉埃切尔爷爷的话。” 　　埃切尔很快答应了凯拉，夜晚，三人被送到了专门供客人休息的房间。 　　夜深时刻，莱尔早已沉睡，埃切尔从吊床上落下，脚掌踩地的声音，还没微风吹拂树叶的声音大。 　　月光照耀在木板上，照耀在瑞德的铁盔甲上。 　　埃切尔大大咧咧地坐到他的身边。 　　“我似乎给了我的可爱孙女太大压力，我们老一辈的标榜作用，比想象中还要深刻。” 　　“……” 　　“凯拉是个优秀的孩子，哪怕我在死后依旧和她有着密切的联系，但我没有发觉她隐藏起来的压力。” 　　“……” 　　“你看到了她发泄的样子。那是我们死亡之后留给子嗣的负担。” 　　“……”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我们斗了一辈子，瑞德·德瑞雅，哪怕死后，我们也依旧互相看不顺眼。我们是敌人，是朋友，我们清楚彼此的想法。既然我的凯拉会有这么大的压力……” 　　“我的孙女，德瑞雅的女王，莉娜·德瑞雅，一定是一个坚强的人。” 　　“再坚强的人也会有需要家长的时候，尤其是她的死脑筋爷爷因为狗屁生死隔阂从未回到过他曾经的王国。” 　　“……” 　　“铁王八，你还认为这一次归家活动无关紧要吗？” 　　“德瑞雅有着自己的意志。” 　　“切，在回归日结束之后，我会带着夜枭小队去德瑞雅侦查敌情，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好好观察一下我的邻居到底如何。” 　　“……我会监督你的行为，保证德瑞雅的秩序。” 　　“你的脸皮简直和盔甲一样厚。” 　　夜晚的密林是可怕的。 　　它的黑暗不仅仅可怕在它本身，还包括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 　　风之女神的呼吸吹动那些疯长的草叶，经过白天人类的踩踏，病怏怏的它们此时几乎一吹就倒。 　　看上去，倒伏合情合理。 　　一道利箭带着死亡的尖啸，刺穿让草叶倒伏的虚空。 　　隐形的敌人，暴露了出来。 　　金色的金属铠甲上流动着水波一样的光辉，像火花闪烁了一瞬，又隐藏在阴影里。 　　冰冷的声音从四周的密林中传来，让晚风更加冰凉。 　　“你的隐藏无济于事，在我的眼中，你的生命之火，真是碍眼。” 　　一根利箭从隐藏者的身后射出，如同毒蛇一般凶狠。 　　光刃破除了黑暗，将飞驰的箭矢烧成灰烬。深沉的眼睛镶嵌在面罩之后，环视周围的阴影，寻找着袭击者。 　　“圣光……”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树枝上，扭曲畸形的身体，被苔藓覆盖的白骨，让那苍白的灵魂火焰更显恶毒。“原来虚伪的圣光也可以把自己伪装成躲藏的老鼠吗。” 　　被挑动的情绪让灵能在洛夫迪的皮肤上泛起一圈波纹，圣能战刃在手臂绽放，直指冰冷的死者。 　　“不死者，你比你的话语要弱小的多。” 　　乌鸦，死亡猎手格瑞尔发出了瘆人的笑。 　　“呵呵呵呵，人类可不是靠蛮力狩猎的，丑八怪，我会把你埋葬在利维瑟的泥土里，作为你威胁我家园的代价。” 　　弯弓，搭箭。 　　“狩猎，开始了。” 　　箭矢的呼啸，光刃切割飞矢的声音。两个阴影的使用者在黑暗中开始厮杀。 　　格瑞尔的箭矢总能够找到一个隐蔽的角度瞄准星灵的眼睛。而那双闪耀的光刃，总能以反人类的进攻方式，抵挡攻击。 　　洛夫迪的身影不断拉近，双方都知道，胜利的天平在倾斜，只需要一击，战刃就能让死亡猎手重归死亡。 　　格瑞尔被逼入了近身战，用枯朽的长弓招架星灵的攻击，还要躲避致命的光刃。死亡猎手，正在死亡的边缘跳舞。 　　“你原本可以躲藏在暗处，你的隐匿技巧非常高深，我无法发现你的踪迹。和我正面战斗，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弓箭手。”洛夫迪抓住了他的破绽，光刃横扫，下一刻就会把那根脆弱的脊椎拦腰切断。 　　“面对聪明的猎物，猎人总要抛下足够的诱饵。”格瑞尔的脊椎，在光刃的高温碰触的前一刻自动断裂，在洛夫迪惊讶的眼光中，双方脚下的地面传来了绳索绷紧的声音。 　　怎么可能有弓兵会选择近战，除非，他准备了陷阱。 　　一路上的移动，都在死亡猎手的引导下，到达了目标地点。为了防止星灵的警觉，格瑞尔甚至亲自踩下陷阱。 　　“伙计你好，我是亡灵。” 　　机关被触发，暴雨般的箭矢从三面射向两人。 　　格瑞尔是不死者，虽然他很快就被扎成了筛子，但他的嘲笑声还在继续。 　　泛着冷光的箭头出现在洛夫迪眼中，危机感让星灵的光芒更加闪耀。 　　“光，燃烧我的战意。”黑暗武士的光刃在空中乱舞，箭矢被破环点燃的火星，照亮他高昂的斗志。一连串金属碰撞的乒乓声，星灵的战斗之舞，奇迹般地保护了他的要害部位。 　　只留下盔甲上轻微的几道划痕。 　　咔。 　　当星灵结束舞蹈，站立在地上，那是他听到的又一个危险信号。 　　“第二波。” 　　捕兽夹被激活的声音。 　　凭借敏捷的身躯，带着惯性，洛夫迪在铁齿闭紧的前一刻向后飞退。 　　“第三波。” 　　一张从草地中弹射出的机关像球拍一样狠狠抽到在洛夫迪的后背，被绳索捆扎结实的木板上，一个个尖木桩正在期待来客。 　　洛夫迪伴随着巨大的冲击朝前飞去，在空中，一张铺开的绳网将他捆绑在树干上。 　　“第四波，收工！”草地上，一个人影爬了起来，他的衣服上有着草叶的伪装，显然早就蹲守在这里，直到洛夫迪落网。 　　“干的不错，格瑞尔！你是一个好的诱饵，当然，我的陷阱更棒！”十五六岁的男孩凑到了被捆绑的洛夫迪身边，看着这个奇怪的生物。 　　“哦，先生，你可比熊瞎子丑多了。可不可以说说你的主子，我很好奇是谁有着如此强大的毅力能够忍受你的奇怪模样，或者说他的审美本身就有问题？” 　　男孩喋喋不休地说着，还拿出一把匕首在洛夫迪面前晃了晃。“我可能需要在你身上扎一些小洞，伤痛是审问必备的程序，我个人挺喜欢这个过程的，欺负人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不过你可真是个笨蛋呢，利维瑟一直有植被覆盖，你又不像游侠一样能够树上活动，为什么还要隐形？那些草叶完全暴露了你的踪迹？” 　　被束缚的洛夫迪并没有战败的恼怒，他看着站在不远处正在拔身上箭矢的格瑞尔，那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男孩。 　　“面对聪明的猎物，猎人总要抛下足够的诱饵。” 　　一个瞬间，洛夫迪从网中脱落，星灵是半能量生物，物理束缚对他们来说，是无用的。 　　那闪耀的光刃紧贴着自己的脖子，男孩立刻举起了双手，接受了身份的对调。 　　“好能力，先生。格瑞尔，你这家伙害死我了。” 　　“我投降，英俊的先生。我是夜枭小队的斑鸠，擅长制造陷阱，是后勤人员，别伤害我。我嘴巴甜，说话好听！你问啥，我说啥！只要放我一条生路，我立马叛国！”斑鸠的牙齿都在打颤，一副害怕的样子。 　　洛夫迪的神经还没反应过来。 　　一个小东西从斑鸠嘴里吐了出来，敲击在洛夫迪的脖颈皮肤上，发出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枚尖端淬毒的吹箭。 　　沉默。 　　“卧槽！”斑鸠直接骂出了声，自己的吹箭可是连几厘米后的木板都能钉穿，结果这怪物皮肤都没破，真是见鬼了。 　　该死的，自己真的完了，但愿国家能给咱追封一个烈士。 　　洛夫迪看了看地上的小东西。 　　“那是什么？” 　　斑鸠眼珠一转，事情好像还有转机，哈哈一笑。 　　“那是我的‘好朋友’勋章，一份礼物，本来打算亲嘴戴在先生的身上的。哈哈，这是我们这的习俗，别见怪。” 　　“我和您啊，一见如故，就像见到我死去多年的兄长一样。” 　　“大哥，给条活路，好不好？” 第三百三十六章 曾经的宿敌 　　洛夫迪讨厌聒噪，因为星灵本身的身体构造，和星空中孤寂的环境，他们对噪声的抵抗力很差。即使是长时间的独身一人，即使自己长时间品味孤独之后，洛夫迪尝试开始感受这个新奇的世界，但这个名为斑鸠的小子不行。 　　那张似乎永远不会停息的嘴，让洛夫迪在新世界又找到了一件让他厌恶的东西，排在背弃信仰和制造混乱之后。 　　“我对你们没有敌意。” 　　“哦，是吗？真是一个好消息，先生。那么，你能把你的光剑拿远一点吗？你发光的大剑好像很烫，它离我太近了，我的身体在害怕地发抖。” 　　嘴唇上发抖吗。洛夫迪再次意识到星灵没有嘴唇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松开钳住男孩衣领的手臂，斑鸠跌坐在地上。 　　“我奉命保护光之子，他是你们的客人，我想，我们的职责并不冲突。”洛夫迪将视线转移到格瑞尔身上，死亡猎手已经拿起了弓，腐败气息的箭头直指他的身躯。对于敌意，星灵变现得十分坦荡。 　　“光之子，那是谁？” 　　“名为莱尔的男孩，被你们邀请到树冠上的客人。” 　　斑鸠看着放下武器的格瑞尔，“莱尔是谁？我怎么不知道老国王和圣光交了朋友？” 　　“莱尔先生，据我所知，是个操控尸体的死灵法师。” 　　洛夫迪收回了光刃，朝着倒在地上的斑鸠伸出手臂，“我知道，这很离奇，但那个死灵法师，确实是圣光的眷者。” 　　“我收回武器，并不是信任你的言辞，追光者。”格瑞尔看着僵在原地的星灵，“而是因为没有必要。” 　　冰冷的视线集中在洛夫迪身上，树枝上，一个个阴影中的游侠注视着这个奇怪的生物，就像端详猎物的黑豹群。 　　“斑鸠，回来。”手弩的主人呼唤男孩的名字，带着自然魔力的毒箭对准星灵的头颅。 　　“好的，鸩姐。”斑鸠对着星灵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一溜烟跑回到树上。 　　游侠的服装色偏暗，但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特点，除此之外，都佩戴着一把和格瑞尔皮带上一样的翠绿匕首。 　　叶隐之刃。 　　七个身影，加上在地上的格瑞尔和利维瑟最顶端的埃切尔，这就是夜枭小队的全员。 　　自始至终，洛夫迪没有动弹，那些身影，身上流动着魔力，真的具备伤害他的能力。而且，没有必要。 　　当斑鸠安全归队，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 　　为首的男人将身躯隐藏在带有羽毛的兜帽里。 　　“似乎你说的是对的。”夜莺收回武器，足尖轻点，在树枝的轻微晃动中消散。“但是，利维瑟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客人。” 　　“不要踏足利维瑟的密林，你还不是我们的客人。” 　　当冷风再一次吹过，密林回归黑暗。 　　莱尔是被瑞德的铁拳吵醒的。 　　天才蒙蒙亮，湿气组成的浓雾让这个木板房里有些冰凉。但是埃切尔和瑞德新一轮的互殴已经开始了。 　　又是一次关于孙女魅力的物理说服。 　　似乎昨夜还发生了什么，周围的游侠对这一幕已经习惯了。 　　莱尔拨开妮娅的触须，那感觉就像蛞蝓在他的头发里举办派对。 　　凯拉一身劲装走近屋内，埃切尔因为对孙女新打扮的赞美放弃了和瑞德的争执。 　　“我们需要移动一小步，回归节的地点并不在这里。” 　　看着瑞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莱尔很想提醒他。 　　利维瑟人的一小步肯定不是他理解的那样，利维瑟人的移动方式也肯定不是他理解的那样。 　　欢呼声，树藤上摆动的身影组成了一场盛景，像极了动物大迁徙，实际上是利维瑟人的集体出游，荡着走。 　　父母将孩子搂在怀里，倾听他们在风中发出的欢笑声。 　　其中也有一些特殊的身影。 　　比如一个包裹住脑袋的健硕男人，他摆荡的姿态潇洒，甚至在他的藤条下方，还牵着一个不断尖叫的大铁球。 　　“该死的猴子，抓紧点！！！”瑞德的咆哮声几乎能把周围的游侠吼下来。 　　莱尔跟在他们的身后，被凯拉引领着，她的披风像是透明的蝉翼，在风中飘动时会留下漂亮的光影。那是一件利维瑟特色的礼服，出席正式的活动。 　　莱尔跟在她的身后，在妮娅的帮助下勉强能够跟随。 　　“对，就是这样，莱尔，不要看下面。看前方，接过我的藤蔓……不要多想，交给你的直觉。”凯拉是一个温和的老师，她看上去非常热衷于教学。 　　也许莱尔所有的天赋都献祭给了伟大的降灵学，直到旅途终点，他也没找到一丁点凯拉所谓的直觉。也许等我摔死后，大概能找到吧，莱尔如此安慰自己。 　　回归节的现场和自然的林地深处并没有多少区别。 　　树木葱郁，空气湿冷。这是人类尚未留下痕迹的地方，人类文明的辐射区域边缘。 　　回归节的今天，这里有着许多，尸体。 　　这些死去的利维瑟人被一种整体深蓝色的藤条缠绕，凸显的部分有些沾上了苔藓，但没有尸体的恶臭散播出来。他们的亲人在和他做最后道别。 　　几十分钟之后，当回归节的道别结束，他们会被留在这里，用死亡哺育那些躲藏在阴影中的食腐动物。 　　利维瑟人陪伴着她的家人，一起聆听女王的演讲。 　　埃切尔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孙女的背影，瑞德和莱尔就在他的身边。 　　“死亡会带来新的生命，回归节，就和利维瑟人的生日一样重要。对于利维瑟的王族来说，这也是自己王权的证明。” 　　“父母祝福我们的生命，王者祝福我们的死亡。凯拉会是一个好女王。” 　　瑞德看着那个在群众眼中耀眼的女孩，和埃切尔日常不对付的他也发出了感叹。 　　“我的对手，你有一个好孙女。” 　　看着这样的一幕，莱尔露出了微笑。 　　“埃切尔先生和瑞德先生的感情真好。” 　　两个老头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古怪。 　　“是的，现在的确如此，虽然活着的时候，我恨不得掐死他。” 　　“二位在生前，关系并不好吗？”莱尔感到很意外，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心心相惜的冤家关系。 　　瑞德和埃切尔对视一样。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在有生之年，灭掉这个混蛋的国家。” 　　埃切尔也不甘示弱。 　　“要不是没有好处，你的德瑞雅早被我灭八百回了。” 　　两个相邻的国度彼此看不顺眼？居然没有爆发战争，真是个奇迹。 　　“没有打起来是因为我挂了，不过，我复活后的第一个件事，呵呵，就是跑到我的老对手坟头上跳舞。”埃切尔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笑容。 　　“然后呢？” 　　瑞德冷哼一声。 　　“然后我就从坟里爬出来，把他从德瑞亚追杀到利维瑟。”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夜枭小队 　　“利维瑟和德瑞亚人民在生活习惯和认知观感上有着很大的区别，偏差带来矛盾，矛盾带来冲突，冲突带来战争。而那个时候，作为领导者的我们，恰好又都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性格。”埃切尔一脸怀念，想到不爽的地方还会狠狠瞪瑞德一眼。 　　“杀掉家附近的碍眼存在，是王者的本能。”两人的眼神变得冰冷，站在身边的莱尔感觉温度似乎降了几分。 　　“不过，我们都挂了。”话锋一转，“原本筹备的战争立刻下降到斗殴级别，国家也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地。” 　　“直到加入黄昏之忆……” 　　莱尔松了口气，自己对战争只有记忆中糟糕的印象，没有发生真是太好了。 　　“加入黄昏之忆后，两位冰释前嫌了吗。” 　　“最开始没有，我们两个被伊瑞恩打了一顿，不得不摆出和平的表象。”埃切尔看着瑞德，又变回了平时的野人性格。“结果亡者本身的冷漠天性让我们将仇恨看淡了。” 　　“没有办法在武力上竞争，我们开始在别的方面比试。” 　　结果你俩发现对方都是孙女控，企图把对方变成自己的同好。 　　“这大概就是伊瑞恩本来的想法，生前的怨恨就留在身前。死亡即是新的开始。” 　　“能让倨傲的王者处在同一屋檐下，领导者伊瑞恩确实有自己的本事。” 　　谈话间，凯拉的演讲已经结束，利维瑟的居民告别亡者，回到自己的家园。 　　虽然埃切尔根本没有听，但并不妨碍他做出一脸激动的样子夸赞自己的孙女。表扬孙女，需要理由吗？ 　　“回去的时候，跟我去见几个人。然后我们就去德瑞雅看看。” 　　和凯拉做了简单道别，莱尔意识到，他们并没有回到利维瑟的树上国度，而是穿过了下方的丛林，来到了一块被黑荆棘丛包围的区域。 　　这里的植被种类更加繁多复杂，就像是险恶密林的微小缩影，阳光透不过上方的树叶，没有光照的此地，看上去就不受正常人的欢迎。 　　“不要触碰那些带刺的植物，它们大多都有毒性。”埃切尔提醒着，“注意那些枝叶上有着蓝绿色斑点的植物，它们也沾染了毒性。” 　　说到一半，埃切尔停了下来，“我在说什么蠢话，我们又不会中毒。” 　　一路上，瑞德脚下的咔咔声从没停止。 　　“你疯了吗？还是说这是什么野兽坟场，这里的机关，超过之前的总和了！” 　　“我会好好说他几句的，”埃切尔转过了脑袋，“如果他听话的话。虽然我觉得那小子只放一些捕兽夹，算是听话了。” 　　在埃切尔的带领下左转右绕，穿过毒蛇一般的藤蔓，在黑暗林地的中心位置，一座像是丑陋巫婆居所的破败树屋出现在视线中。 　　“我们到了。” 　　“欢迎来到夜枭小队的营地，目前我名义上唯一还能调动的游侠小队。” 　　莱尔看着那扇破败虫蚀的木门，木屋的黑暗简直深不见底。 　　“我们要进去等他们吗？夜枭小队。” 　　“不用，他们已经来了，甚至跟了我们走了一段距离，其他人是到不了这里的，闯入者会面临遣返或者处死。这是怪胎的特权。” 　　草叶倒伏的声音几乎同时出现在三人四周，一个个阴暗的影子在原本空旷的草地上显现。 　　“太对了，老国王，欢迎回到怪胎之家！”一个微笑的男孩出现在莱尔身后，阳光一样温和的笑容，像是要和莱尔打招呼。 　　“你好，莱尔先生，我是斑鸠，是夜枭小队的接待员，很高兴认识你。”斑鸠伸出右手，大概是握手的意思。 　　“你好，我是莱尔。”莱尔还没握住斑鸠的手，他已经被埃切尔提了起来，双脚在空中乱舞。 　　“斑鸠，莱尔是我的客人，所以别玩你的恶作剧，那起不了作用。” 　　斑鸠呵呵一笑，“别担心，老国王，只是一些带刺蓟条。”斑鸠反转手腕，露出根部一小节褐色枝条。“我只加了一点会肌肉抽搐的毒素，而且鸩姐在这，没事的。” 　　“莱尔和我一样，是亡灵。你小子能不能别在这丢人！说了多少遍了，叫我的代号，现在的利维瑟女王是凯拉。” 　　斑鸠眨了眨眼睛，“啊，叫代号啊，不合适吧，老国王。” 　　“你的代号，可是【银隼】啊，阴损，这多损啊。” 　　埃切尔咬牙切齿地拧着斑鸠的耳朵，听着他的惨叫。 　　“夜莺！这是你的小队，你就是这么管教熊孩子的吗！” 　　高瘦的男人看了看老国王。 　　“斑鸠的工作做得非常不错，我不会干涉他的其他行为。” 　　“您说过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夜枭可以不择手段。” 　　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说服，大概是最丢脸的事情。埃切尔一脸不耐烦地扯开话题，开始给诸位介绍。 　　“夜莺，现任小队长，擅长追踪和暗杀。” 　　带着羽毛兜帽的男人点头示意。 　　“代理队长，国王的命令高于一切。” 　　“云雀，副队长，火力压制。” 　　云雀的深色披风内侧是浅色，腰上有多个小箭袋，除了背负的大弓，右手还有一把小手弩。本人并不喜欢交流，交流能力都转化成火力了。 　　“雨燕，侦察兵，跑得最快的那个，偷鸡摸狗的好手。” 　　看上去没啥特点的男人笑了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鸩，药剂师，下毒者。提供简单的医疗和致命的毒药。” 　　那是夜枭小队唯一的女性，像是营养不良的苍白皮肤上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她拉紧自己的披风，往后退了一小步。 　　“鸩有着特殊的天赋，剧毒体肤，她的汗水，唾液还有血液，都是剧毒。不过本身是一个好孩子。” 　　“斑鸠，小王八蛋，负责陷阱安装。脑子很好，坏心眼很多，废话不少。” 　　斑鸠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鹦鹉，易容者，伪装者。负责各种潜入任务。” 　　那是一个让人感觉冰冷的男人，在莱尔眼里，神态有点接近雷尔夫。但比卡珊戴尔恶狼看起来温柔很多。 　　“琴鸟，鸟类驯化大师，养鸽人，同时也是优秀的潜入者。” 　　琴鸟是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男人，哪怕没有使用利维瑟游侠的自然伪装能力，他也很容易被忽略。 　　“乌鸦，想必莱尔你也很熟悉。格瑞尔，死亡猎手。可以被卖的工具人，炮灰。” 　　格瑞尔直接一箭射在了埃切尔脑门……旁边的树干上。 　　“最后，我，银隼，我啥都会，就是这么牛批！”埃切尔介绍了自己。 　　斑鸠立刻一脸揶揄地鼓掌，一副紧跟老国王步伐的忠臣模样。 　　埃切尔又介绍了莱尔。 　　“我的朋友，莱尔先生，前途无量的死灵法师，我现在的脸，就是他的杰作。” 　　对于埃切尔脸上的变化，夜枭小队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还有这一位，我说出来，你们一定就认识了。” 　　“瑞德·德瑞亚。” 　　“德瑞亚的开国者。” 　　杀意，就像夜枭小队嘴角泛起的微笑一样冻人。斑鸠很快接了一句。 　　“利维瑟的死敌。”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切的源头 　　夜枭小队的每一个成员，对瑞德·德瑞亚包含着极大的敌意，那嗜血的眼神，比埃切尔轻描淡写的国家争端要深刻的多。 　　直到埃切尔的再三警告，众人才收回眼神。 　　“服从命令，瑞德不是你们的敌人，德瑞雅也不是。过去的争端已经成为历史，现在，我的朋友，瑞德先生是你们要保护的目标，是你们的任务。” 　　“您的意志。”夜枭小队低下头颅，再次抬起时，他们的目光恢复淡然。他们没有将仇恨忘却，只是将其埋在心底。 　　瑞德对于这一切没什么表示，或者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沉默着，如同一座雕塑。 　　“当月光出现在第三树冠时，我们就出发，前往德瑞雅。” 　　莱尔看着这一切，走到了埃切尔身边。 　　“他们对瑞德先生，有超乎寻常的怨恨。” 　　“并不是瑞德的错，他们也没有错。”埃切尔的眼睛里流露一丝哀愁，随后摆出大剌剌的微笑。 　　“别担心，莱尔。这只是一次探亲行动，虽然偷偷摸摸的，但是危险性不大。” 　　离开利维瑟所在的丛林，是一片荒芜的平原，视线中除了零星几处灌木丛的遮掩物，就没有多余的东西。月光让大地染成浅蓝色，一种冰冷悲伤的颜色。 　　德瑞雅的城墙在离开密林的一刻就出现在了视线中，寸草不生的平原上突兀立起的一座城邦。哪怕只是一个视线中一个小黑点，也无比醒目。 　　月光下，只有三人骑马前行的影子。 　　夜枭小队就像消失在了空气中，但瑞德的沉默表明他们就在自己身边。 　　“利维瑟精锐游侠的自然伪装能力，没有遮挡物也能伪装在环境中。”埃切尔一脸自豪地说着，“至于游侠的机动能力，甚至比骑马的你还快。” 　　骑乘马匹的瑞德在三人的最前面，他是三人骑乘能力最强的，德瑞雅骑士与钢铁和马匹为伴。埃切尔只是觉得好玩，运用游侠的平衡能力将自己死死沾在马背上。 　　尽管如此，莱尔还是落在最后一个，牵扯缰绳，适应颠簸，还有拍打妮娅因为好奇伸向马匹的触须。 　　“小马！” 　　“不要打它的主意，我们要赶路。” 　　“可是，莱尔不是有脊骨之轮吗？” 　　“……”莱尔不想回答妮娅，脊骨之轮当然可以更快赶路，但现在自己是客人，最好接收埃切尔的善意。难道自己会任由妮娅把马干掉，然后对着埃切尔说一句“你这不行”。 　　用雷蒙先生的圣光料理安抚了她的情绪，莱尔继续赶路。 　　突然，莱尔感觉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 　　“是咱，斑鸠。莱尔先生。”斑鸠拍了拍莱尔的后背，“我恰好也对这畜生有点兴趣，莱尔先生，可以把绳子给我玩玩吗？” 　　骑马绝对不是斑鸠靠近自己的理由，因为他非常娴熟地驾驭缰绳，比初学者好多了。 　　“莱尔先生，可以告诉我，老国王带你们前往德瑞雅的理由吗？了解情报有利于我们工作。”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埃切尔先生？” 　　“老国王并不喜欢我们对死人国王的猜忌，多半不会告诉我。死亡让他变得有点淡漠，但我们不会。” 　　“……我们要去拜访德瑞雅的孙女，也就是现在的德瑞雅女王。不过我们大概只会偷偷看一看，瑞德对于死者干涉活人的生活有很大意见。” 　　“原来如此，不过，这趟旅程可能不会像你们想得那么轻松。” 　　“为什么？” 　　“德瑞雅是个邪门的地方。他们保持着表面的武装国家，但内部还隐藏着一些别的东西……” 　　“瑞德先生从来没说过这些。” 　　“谁知道，也许那身铁盔甲里藏着一颗卑鄙的心，也许那身铁盔甲蒙蔽了他的眼睛。他死得够久了，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任何东西改变。德瑞雅的国民对我们抱有敌意，一直如此。”斑鸠挠了挠头，“琴鸟告诉我们，飞禽已经不会停留在德瑞雅了，那片位于荒芜平原上的唯一国度，正在酝酿什么东西。” 　　“一种糟糕的东西。” 　　“埃切尔先生知道你说的这些吗？”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这些只是我根据本能和厌恶，在侦察的时候主观臆想的一些东西。就算我告诉他，他大概也会说是仇恨蒙蔽了夜枭的眼睛。”斑鸠随意地哼了哼，“夜枭小队的大家都说老国王变了，死亡一定带走了他的一些东西。” 　　“带走了他对德瑞雅的恨。” 　　莱尔不太喜欢斑鸠的话，他在黄昏之忆看到过埃切尔先生和瑞德先生的互动，他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为什么埃切尔先生应该恨他？排除文化差异引发的争端，他们没有什么矛盾吧。” 　　斑鸠不屑地啐了一口。 　　“没有矛盾？夜枭死在了德瑞雅！还不够吗！” 　　夜枭死在了德瑞雅？还没等莱尔开口询问，一阵微风吹了过来。 　　风中夹带着一种奇妙的香味，就像有一双手环绕在莱尔的脖颈。 　　“呜哇。”斑鸠被“微风”带走了，而莱尔也收到了警报。他的身体收到了五种植物毒素的混合干扰，妮娅的触须覆盖了莱尔的身躯，瘟疫使者的力量瞬间把毒素吃了下去，融合成瘟疫的一部分。 　　一个柔和的声音出现在了莱尔耳边，莱尔感觉自己身后又多了一个人，他还听到了马匹的惊叫，似乎相当不欢迎那个异香的主人。 　　带着黑色羽毛手套的手臂绕过来莱尔的肩膀，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鸩，将一个小巧玻璃瓶贴在了莱尔胸前。 　　“解药……没用了，那就作为礼物，给你。” 　　莱尔拿着那个有着香味的小瓶，“谢谢。” 　　“忘了斑鸠的话，他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孩子。” 　　感觉那双手臂即将离去，莱尔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夜枭是谁？” 　　那阵异香迟疑了片刻。 　　“利维瑟衰败的原因，我们的前队长。” 　　“卡诺·利维瑟。” 　　“凯拉殿下的父亲。” 　　“埃切尔陛下的儿子。” 第三百三十九章 德瑞雅，骑士之国 　　德瑞雅干掉了利维瑟的国王？！这种仇，埃切尔先生还能和瑞德先生成为朋友！莱尔完全明白了夜枭小队的想法，同时也对埃切尔先生感到……古怪。死亡真的让他改变了那么多吗？ 　　埃切尔依旧表现出了对孙女的喜爱，好像……莱尔想到了曾经听到的只言片语，埃切尔先生，好像对自己的孩子，也就是第二任国王有着极大的意见。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埃切尔和瑞德同居一室相安无事。 　　看着在自己面前不断拔高的德瑞雅城墙，莱尔的心，也跟着那黝黑的城墙一起暗淡。 　　夜晚的德瑞雅灯火通明，夜枭小队先一步进入城墙开始侦察。 　　潜入德瑞雅并不困难，哪怕是夜晚，德瑞雅的城门也是大开，甚至城门处没有盘查的守卫，仅仅城墙上站着士兵。 　　当然在这荒凉的地方也没有多少入城者，旅行商人也少之又少。 　　甚至，德瑞雅的城墙，都是不完整的。 　　靠近东侧的城墙，完全倒坍了，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 　　莱尔等人也正是从这边溜进去。 　　回到自己的家园，瑞德也难得开朗了几分。他指着坍塌的那一面。 　　“那是我建国的时候，被敌国用投石机打塌的。不是利维瑟，德瑞雅的邻国有很多。敌人像虫子一样冲了过来，我带着我的军队，从这个缺口，将这群虫子碾碎。” 　　“德瑞雅不需要城墙，德瑞雅的军队，就是我们的城墙。” 　　三人走在道路两旁，德瑞雅比利维瑟热闹许多，这里没有那么多植物，取而代之的是比肩接踵的人群。商贩店铺即使深夜依旧存在。 　　德瑞雅对外部几乎不设防，但在街道上巡逻的士兵，简直多得离谱。 　　德瑞雅喜欢盔甲更胜过漂亮的衣物，即使是瑞德这样醒目的铁甲人，也能很好融入人群。反而是莱尔这种穿着轻便衣物的人，成了显眼存在。 　　一小队巡逻队刚经过没多久，有一群穿着同样铠甲的骑兵走了过来。 　　德瑞雅人对军人表现出了非常强烈的热情，就像是遇到偶像一样。哪怕是因为妨碍公务被揍了一顿，也只是鼻青脸肿地笑着。 　　“你被揍了，为什么这么开心？”莱尔问着那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家伙。 　　“他们打我这么狠，他们揍敌人的时候就会更狠。我不是在挨揍，我只是在检验保护我子女的士兵！德瑞雅万岁！” 　　“德瑞雅万岁！” 　　“德瑞雅万岁！” 　　欢呼在深夜掀起了浪潮，军民一体，这就是德瑞雅的社会。 　　莱尔并不讨厌这种习俗，他能看到德瑞亚人脸上的高傲，正如同利维瑟人表现的沉静。 　　这是一个很棒的国家，但斑鸠的话，依旧在莱尔心中留下了阴影。 　　埃切尔已经隐藏在了阴暗里，没有暴露他的游侠装扮。他也被德瑞雅的气氛感染了，将瑞德的盔甲拍得梆梆响。 　　“你的国家，现在也很棒，不是吗？” 　　原本以为瑞德先生会表现出一位君主的自豪，然而并没有，他的声音甚至有些低沉，不像之前一样热情。 　　“不穿盔甲的人太多了……” 　　“不穿盔甲，有什么问题吗？也许德瑞雅开始流行了新的风潮。” 　　“德瑞雅人不会自己流行新的风潮，外乡人……”瑞德看着欢闹的人群，一个小孩子正摘下头上的木盔，啃咬一个香喷喷的水果派。 　　“外乡人带来了食物，带来了美酒，带来了新的风潮。” 　　莱尔看着闷闷不乐的瑞德，表示不解。 　　“外乡人的到来，不是很好吗？” 　　“德瑞雅和周围国家的关系并不好，我建国的时候，把他们的国家都揍了一遍。德瑞雅的资源并不丰富，我们是靠劫掠邻国生存的。” 　　好家伙，强盗国家从良了。 　　“利维瑟能够自给自足，但我们不能。”瑞德看着繁闹的街道。“尤其是在我宣布拒绝圣光之后，德瑞雅几乎进入了闭关锁国的阶段。没有旅行者，没有商人。” 　　瑞德指着那个一袭白衣的僧侣，“没有圣光。” 　　显然，瑞德口中亲爱的孙女，并没有继续支持老祖宗的规矩。但莱尔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德瑞雅人生活的显然很好，不再是曾经劫掠四方的生活方式。 　　莱尔甚至想给开明的未曾见面的莉娜女王点赞。 　　“我当初拒绝圣光，不是意气用事，”瑞德捏紧拳头，“身为征服者的我，轻松看穿了他们包容的表象，以及征服和支配的本质。德瑞雅哪怕饿死，也不需要一个主人。” 　　莱尔陷入了纠结，身为黄昏之忆的一员，他显然应该站在瑞德这边，然而，他理智上更喜欢德瑞雅现在的样子。 　　瑞德指了指城邦中心的孤高尖塔，“埃切尔，我们去看看吧，看看我的莉娜现在的样子。” 　　埃切尔扬了扬自己的眉毛，咧嘴一笑。死傲娇，现在主动了吧。 　　“夜枭小队正在这座城市收集情报，别激动，瑞德，他们接触不到你们的军事机密，你知道的，德瑞雅骑士的战斗直觉能够感觉到我们的伪装。” 　　“莱尔，我们现在去见见德瑞雅的现任国王，一睹瑞德心心念念的莉娜的风采。” 　　在距离德瑞雅高塔五十米的城区，瑞德被丢下了。 　　没办法，埃切尔没办法带着一人重的瑞德还有他身上两百多斤的盔甲继续伪装，而且通过底下密密麻麻的德瑞亚雅骑士的封锁，进入德瑞雅的皇家禁区。 　　妮娅带着莱尔吊在塔楼的石墙外，同时还处在埃切尔的自然伪装范围内。 　　“别靠近那些守在窗台上的禁卫骑士，莱尔，那些骑士的战斗力等同于利维瑟的游侠精锐，而且正面战游侠绝对打不过这些铁王八。” 　　“同样作为剑舞曼陀罗的使用者，这些骑士还有一种战斗直觉，瑞德称为战争本能的东西。能发现游侠的伪装，距离越近，越强大。” 　　“如果被发现，他们的手臂能把这堵墙打碎，抓住你。别惊讶，他们对城墙之类的石头建筑的攻击力是粉碎性的。” 　　哦，难道是那种概念性的特攻，对某种事物的破坏力增强。比如拆墙伤害加倍，其他破坏力就一般。 　　埃切尔听着莱尔的奇葩概念，感到好笑。 　　“别人能把石头打碎，为什么不能把你撕碎？你比石头硬吗？” 　　“可是，他们不是对‘墙’特攻吗？” 　　“那把人看作一堵肉墙不照样特攻吗？” 　　莱尔明白了，能把任何事物视作城墙获得特攻。 　　德瑞雅骑士只是简单的猛而已。 第三百四十章 不甘的现实和转折 　　铮亮的铠甲倒映着火炬中跳动的火光，就像铠甲内那颗跳动的心脏。 　　各类武器的陈列架布满了那面墙璧，与之对应的另一面，却只有两张巨大肖像画。 　　房间的女主人容貌稍显稚嫩，但冰冷的眼神却寒若金铁。淡蓝色的礼服勾勒出稍有曲线的年轻躯体，端庄的身姿如同刚成熟的禁果。肌肤和丝绸的摩擦声，勾起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少女露出灿烂的微笑，看着房间中心正在观摩画像的男人。 　　“格伦达堂兄那边还好吗？我十分记挂他的近况，但愿德瑞雅的野蛮气氛不会侵扰他的贵体。” 　　听到少女甜美的声音，身着华美长袍的男人微笑回礼。 　　“老爷的近况还不错，莉娜陛下，他对德瑞雅的一切非常满意。就是……有点想念莉娜陛下，以及约定的婚期，希望您已经做好了婚礼的准备。德文莱拉距离德瑞雅距离遥远，老爷带来的聘礼，恐怕放不了多久了。两国的通商协议也是。” 　　莉娜眯起了眼睛，不好意思地微笑着。 　　“有劳堂兄关心了，最近德瑞雅附近的匪盗有些猖獗，我实在力不从心……” 　　男人走了过来，微笑着，站在德瑞雅女王的面前。 　　“老爷的耐心有限，莉娜·德瑞雅陛下。如果老爷伤心了，德瑞雅的‘匪盗’会更加猖獗。”没有等待莉娜的回复，男人扭身走出了房间。 　　微笑散去，杀意让火炬中的光焰摇摆不定。莉娜伸出手，活动自己的手指，指节发出了响动在空气中产生爆鸣。 　　一个老骑士走了进来。 　　“陛下。” 　　“德文莱拉的狗，等得不耐烦了。” 　　老骑士笔挺的身躯只有头颅低下。 　　“陛下，你不需要在乎那些杂碎。” 　　“我不去在乎，那食物怎么办？物资，金钱，德瑞雅运转的一切，都需要别人施·舍。” 　　“我们可以去掠夺、攻占，我们曾经就是这么做的。” 　　“曾经德瑞亚征服骑士五千，精锐骑士无数，现在呢？面对现实吧，埃普龙，战争国家已经支付不了战争了。” 　　老骑士无奈地他叹了一口气，“那您也不该拿自己的未来做筹码。” 　　莉娜无所谓地活动躯体，将纸片一样的礼服撕碎，重新穿戴自己的盔甲。“我迟早是要嫁人的，只要德瑞雅能存续下去，对象是谁没有什么。别担心，埃普龙，德文莱拉看重的是德瑞雅的独立主权，德瑞雅不会亡国，而是蛰伏在别人的躯壳里。” 　　“我会让德瑞雅重生。” 　　“开国者和您父亲，绝对不会希望看到您这样。” 　　换装的莉娜从武器架上拿下一把大剑，将使者曾经坐过的椅子砍成两截。 　　“他们死了，都死了。德瑞雅是我唯一的家，我会付出一切保卫它。” 　　“那个使者，需要监视吗？” 　　“免了，且不说我们的骑士哪来的监视能力，那只是一个格伦达操纵的好看傀儡。没有力量，我一只手就能捏碎他，真正掌权者安居幕后，德文莱拉最近倒是出了个聪明人。麻烦，如果正面接触就能绑架了。” 　　窗台外，一小团虚空正在飘动，那轮廓，就像一只摆动的触手。 　　躲在窗台边缘的莱尔和埃切尔彼此对视。 　　“我感觉，瑞德先生估计要炸。” 　　“换我现在就开始杀人了。先回去找他吧。” 　　德瑞雅经历了重大的改变，朝着开国者瑞德不愿意面对的方向。 　　莱尔和埃切尔将情报详实地告诉了等待的瑞德，一脸担忧地看着沉默的骑士，深怕他现在就杀到塔楼去。 　　随着情报的不断讲述，莱尔能听到瑞德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直到那一句，“他们都死了。” 　　变成了叹息。 　　瑞德倚靠在墙壁上，看着欢闹的街上腾起的火光。 　　“莉娜成长成了一位出色的王者。”瑞德的声音可不像话语那样欣慰，“这样也好，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尊重她的选择。” 　　埃切尔立马不乐意了，他平时和瑞德整日吹嘘彼此的孙女，虽然没变成兴趣的同好，但早就将瑞德的孙女莉娜和自己的凯拉放在了同等位置。 　　换位思考，如果凯拉因为利维瑟的缘故，要强制嫁给谁谁谁。不说了，拉弓吧，老子把你们射成葫芦串。 　　“你疯了吗！你要把自己的孙女交给不知道哪来的狗屎家族。” 　　“德文莱拉不是什么狗屎家族，那是我离开的地方。”瑞德有气无力地说着。“我曾经也是德文莱拉家族的一员，当时的族长是我的兄长。但是我厌恶那个懦弱的家族，带着我的族人来到了荒野上，建立了一个国家，也就是德瑞雅。” 　　“莉娜的选择，也算是认祖归宗。” 　　“滚他妈的认祖归宗，死亡把你的卵蛋一起带走了吗？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和乌龟一样，外面一层硬壳，里面任人拿捏。一句话，你的孙女，你管不管！你不管！我管！” 　　“我说过很多次了，埃切尔，不要干涉活人的生活，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我的孙女不是任你摆布的玩具。” 　　“妈的，你这家伙简直有病！我是为了她好！” 　　“好与坏！不需要你这个外人的评判！” 　　“你妈的！老子现在就回利维瑟带兵灭了你们，再把莉娜抢回去！”埃切尔气哼哼地准备走人。 　　瑞德立马扑了过去，“我现在就把你灭掉！” 　　看着两人扭打在一起，莱尔赶紧劝架。周围的德瑞雅人并没有觉得奇怪，这本就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国家。 　　“唉哟，老国王加油，把这个老不死的打死，德瑞雅就彻底灭亡了。”斑鸠的声音出现在莱尔耳边，他本人坐在屋檐上，一脸乐呵地看着扭打的两人。 　　“你别起哄，斑鸠，快点帮忙把他们拉开。” 　　“没必要，莱尔先生，德瑞雅马上要完蛋了，让死人国王放肆一把吧。” 　　听着斑鸠的话，两人反而不打了。 　　埃切尔看着自己的部下。 　　“你说什么？德瑞雅要完蛋了？” 　　鹦鹉出现在了埃切尔的侧面，说出了夜枭小队收集的情报。 　　“那个德文莱拉的使者，在离开塔楼之后，并没有回到使馆，而是和另一伙身负铠甲带着黑色兜帽的人集结在了一起，他们在临时修建的圣光教堂地下室隐蔽会面，三十分钟后，使者回到了德文莱拉的使馆。” 　　“如果只是为了对德瑞雅施压，显然不需要这么多动作，德文莱拉在筹划着别的什么。他们不仅仅要夺取德瑞雅那么简单，可是，有什么比夺取德瑞雅还要严重的呢。” 　　斑鸠兴高采烈地欢呼着，“看吧，我说了，德瑞雅要完蛋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埃切尔的痛苦 　　夜枭小队全员最终会和到一起，将收集到的情报进行了总结。 　　“德瑞雅有人在传播利维瑟的不利言论，来源不来自德瑞雅官方。”琴鸟耸耸肩，“利维瑟被描述成茹毛饮血，喜欢吃尸体的野人。” 　　瞄了一眼莱尔。 　　“有着利维瑟具有死灵术的传言。” 　　埃切尔点了点头，“可以理解，我是说他们热衷于胡乱编造可以理解，文化差异摆在那。下一个。” 　　“德瑞雅内部流动物资大部分都来自德文莱拉家族的运输渠道。但是，总体数目有古怪。虽然德瑞雅只是一个小国，但是所需的物资也是惊人数量的，”云雀将抄写的账目递给埃切尔。“如果德文莱拉家族能够负担一个国家的全部开销，那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建立一个国家。” 　　“也许他们真的垃圾得离谱。”斑鸠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实力是能被积累的，德瑞雅和利维瑟的实力也是建立在剑舞曼陀罗的资源上。” 　　“那会不会是他们想要剑舞曼陀罗的资源？” 　　“得到德瑞雅，自然就得到了剑舞曼陀罗。” 　　夜莺拿出一张小地图，指着上面两个标记。 　　“这是德文莱拉使者和蒙面骑士的会面位置，圣光教堂的地下，入口在后面的空地，一个出入口，有暗哨。德瑞雅骑士会避开这个位置，理由是这里是德文莱拉物资的储雪区。同样的储雪区还有一处，是在一个德瑞雅骑士的庄园里，三天前确认死亡，那块地的地契还在处理阶段，后来作为物资储存仓暂时公用。” 　　“躲在圣光教堂的地下，也就是说想要伪装成教会势力吗？” 　　“为什么要伪装成教会势力？也许真的是教会势力呢？” 　　“你会在自己家里偷鸡摸狗吗？见不得人的事还弄在自己家的地下室。”埃切尔敲打着手指，“真有人这么做，无非是这两种，一种真的蠢，一种真的狂。” 　　鸩走了出来，“接下来是对那个使者的跟踪调查。没有威胁的普通人，恐怕是家族培养的一张嘴，傀儡。真正的格伦达·德文莱拉还没有被发现，但他下达的命令，傀儡却很好地在执行。不排除德文莱拉家族有某些隐藏力量。” 　　鹦鹉开了口，“关于那些蒙面骑士，跟踪结果，失败。不知去向，他们是比我们更擅长隐匿的潜行者。”鹦鹉冰冷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波动。 　　“我没有进行后续的尝试，我的脑海中有一种感觉，那些蒙面骑士，很危险。” 　　斑鸠跳了出来，“我去了酒馆。” 　　冰冷的女声出现在了斑鸠耳边，“你，不能喝酒。” 　　斑鸠的身体抖了一下。“是侦察，鸩姐，我没喝，我只是好奇去看看。” 　　“那些醉汉口中都是一些无聊的废话，不过还是有有趣的东西。德瑞雅人说，他们的开国者陵墓，有被人破坏的痕迹，现在陵墓全天都有骑士守卫。” 　　莱尔看着瑞德先生。 　　这是已经知道的事了，说不定还有埃切尔先生的鞋印，毕竟他们的开国者自己跑出来了。 　　“德瑞雅人对此事非常愤怒，死人国王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相当重，甚至还有着王国一代不如一代的传言，唉，女王都想把自己卖了，还有人觉得不行。” 　　“世风日下，世态炎凉啊。” 　　埃切尔拍着胳膊，“嗯……都是些零散的片段信息，果然还是要把蒙面骑士的身份搞清楚，还有他们到底在计划什么？” 　　“间谍工作走不通了吗？比如替换德文莱拉使者，和蒙面骑士套取情报？” 　　“我们不了解那个家族的习俗，利维瑟长期的假想敌就只有德瑞雅，而你知道的，德瑞雅根本不需要间谍工作。” 　　“他们都是大声密谋的。” 　　莱尔捂着自己的嘴，斑鸠已经笑了出来。 　　埃切尔见状给了那小子一拳，才让他消停。 　　“瑞德，德文莱拉家族有什么习惯吗？” 　　瑞德摇了摇头。“我就是受不了那些古板的教条才独立出来的。” 　　“德瑞雅变成这样，怎么想都是开国者的错啊。”埃切尔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振作，“那么，我们现在需要一个间谍大师，并且，鹦鹉的直觉，那些蒙面骑士很危险，我们不能暴露，机会只有一次。我们需要一个非常强大的间谍大师。” 　　埃切尔先是扫了一圈自己的夜枭小队，他们都是依仗自然伪装开始工作的，无法胜任这种依靠个人经验的间谍任务。对游侠能力依赖太大了。 　　瑞德那边，PASS，德瑞亚人不会玩阴谋。 　　“这么说，我们只有想办法找雇佣兵了，间谍专业的。” 　　“彷徨之城那边有没有合适人选？” 　　“有几个种族擅长伪装，但是……他们和人类种族的接触不大，要想模仿生活习惯，估计很困难。” 　　莱尔无奈，说白了，利维瑟也好、德瑞雅也好、彷徨之城也好，都是一群脱离了人类社会的自闭儿。和寻常人类社会的接触接近于无。 　　夜枭小队被派出去继续搜索有利情报，而埃切尔依旧在原地冥思苦想。 　　莱尔看着埃切尔，感到奇怪。 　　为什么，一个敌国的先王，一个失去亲生儿子的国王，会这么在乎这个国家，真的只是对德瑞雅女王莉娜的同情吗？ 　　莱尔没有让疑问沉在心底，而是主动发出了询问。 　　“埃切尔，卡诺·利维瑟，就是死去的夜枭，是吗？” 　　听到那个名字，埃切尔的眼睛里明显出现了一丝挣扎。 　　他叹了口气，“夜枭小队告诉你的，他们大概和你有着一样的困惑。” 　　“也罢，我就告诉你吧，关于我的儿子，到底干了什么。” 　　“夜枭，卡诺·利维瑟，我的儿子，是被德瑞雅骑士杀死的。我并不替他难过，甚至感到愤怒。” 　　“卡诺为什么会死在德瑞雅。” 　　“因为他疯了。” 　　“那时候，我才刚刚将王冠交给他。他告诉我，自己会干出一番大作为。” 　　“几天后，他和德瑞亚的国王，也就是瑞德的儿子达成了协议。” 　　“两个王国会形成联盟，共同面对其他国家的骚扰。我和瑞德斗了一辈子，结果我们的儿子要和好了？好笑的心情出现在我的心里，我开始幻想那时候和那老家伙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我祝福了我的孩子，看着他参加德瑞雅的邀请宴会。” 　　“他死了。” 　　“和平的协议被撕毁，甚至本身就只是德瑞雅编造的骗局，害死了我的卡诺。暴怒的我陷入疯狂，我提着自己的长弓，独自一人前往德瑞雅复仇。”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我参加了莉娜的加冕仪式，还有德瑞雅两代国王的葬礼。” 　　“撕毁协议的是我的卡诺，他在宴会上，毒杀了德瑞雅包括瑞德在内的一众高层。当着他孙女的面，杀死了我的老对手和他的儿子。最终被暴怒的德瑞雅骑士联手杀死。” 　　“他做错了吗？不，身为国王，他没错，他的行为甚至能被利维瑟全民称为英雄。”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的孩子是游侠，游侠可以不择手段！但游侠不能背叛朋友！不会对握手射出弓箭！不会对微笑施以毒药！他的行为简直就是对我的折磨！” 　　“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我都停留在对瑞德以及德瑞雅的悔恨之中。” 　　埃切尔怒吼着，瞪圆的眼睛死盯着莱尔，最后叹了口气。 　　变回了那个被折磨的老人。 第三百四十二章 治安官？治安官！ 　　自己的儿子做出了选择，埃切尔不仅失去了自己的爱子，还失去了自己的尊严。他不得不接受这一切，因为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埃切尔和瑞德很像，他们的子嗣都违背了他们的想法，他们都选择了接受，哪怕心如刀割。莱尔不能理解，他们心底无比渴望却伫立在远处观望的行为。 　　他们的灵魂中，意志和现实的摩擦在支配他们，让他们忍痛接受这一切。 　　生活就是一个个妥协。 　　他们是国王，掌管子民一切的君主，他们当然也深谙此道。 　　生与死，执念和妥协，在他们的世界筑起荆棘的高墙。 　　瑞德在墙内观望着他的孩子，默默祈福。 　　埃切尔不一样，因为他心中还有着对德瑞雅的愧疚，这种愧疚让他的执念更为强大，他要摧毁瑞德的高墙，让阳光透进来。为了心灵的解脱。 　　“他本不用如此。” 　　铁盔之中，瑞德的话语坚硬有力。 　　“我也曾憎恶，也曾暴怒。但那不是这个老家伙的错。德瑞雅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复仇，用卡诺·利维瑟的死亡。” 　　“他不欠我什么。”瑞德沉默了片刻，两人就像调换了角色。 　　埃切尔变成了瑞德的沉默，而瑞德拥有了埃切尔的洒脱。 　　“虽然这个死猴子狂妄自大，像个地痞无赖。但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我的朋友。虽然我们争斗了一生，但死后成为友人，是我的幸运。” 　　瑞德站了起来，看着德瑞雅的中心高塔，攥紧拳头。 　　“德瑞雅对利维瑟的仇恨，应该被放下了。我的莉娜，我很抱歉。” 　　“德瑞雅需要改变，爷爷不得不干涉你的统治。” 　　瑞德将拍了拍埃切尔的肩膀，“我要去见一些老部下，按照你的想法来吧，吾友。” 　　莱尔看着两个老人解开自己的心结，互相勉励，心里也很高兴。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助的，就好了。可是，我也只能够提供降灵学生物改造之类的支援，我哪认识什么间谍大师，哪怕在卡珊戴尔干了几个月的治安官，我也没法接触那些隐藏在暗影的人才吧。 　　等等？ 　　莱尔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阴影，那个噩梦一样的男人。 　　他总是无处不在，在自己有难的时候，总会出现，成为整个矛盾冲突中最可怕的存在。 　　雷尔夫·布勒。 　　在自己的记忆中，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冲突，那些人的下场，让莱尔都同情。 　　“雷尔夫说不定有办法？也许他认识一些奇人异事搞不好能帮上忙。” 　　莱尔不担心雇佣这些人的难易程度，因为雷尔夫是拉人入伙的大师。敲诈、威胁、利诱、折服都是卡珊戴尔恶狼擅长的。 　　“不知道雷尔夫认不认识什么间谍大师啊。” 　　莱尔已经下定决心请“无所不能”的恶狼先生帮忙，不过这样也就相当于让雷尔夫接触到了神秘侧，毕竟利维瑟和德瑞雅肯定超越了正常人类。 　　莱尔回想起当初潜入雷尔夫梦境反被教做人的事，梦境行者，说不定雷尔夫会给自己一个惊喜。 　　莱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埃切尔和瑞德。 　　“哦哦，是莱尔你的叔叔对吗？那个你在黄昏之忆引以为傲的家人，”埃切尔一脸正经地点点头，“如果是莱尔的家人，那就值得信任，肯定比那些收钱办事的人要好得多。至于德瑞雅的潜入工作……” 　　“我没有意见，我信任莱尔的一切安排。”瑞德很快做出了答复。 　　莱尔感觉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重了不少。 　　“那请二位稍等，我现在就用传送门回去找他。” 　　卡珊戴尔。 　　阴雨笼罩了这座高TC市，大自然的力量让人们不得不蜷缩在屋檐下。 　　被雨滴敲打的破碎影子淤积在水洼里，冰冷凝结在那栋简陋的房子里。 　　这里距离卡珊戴尔的贫民窟不到二十米，那些颠沛流离的贫苦之人被饥荒支配，成为罪恶的源头。这样的雨天，他们会躲藏在挡雨的角落，将淤泥作为不情愿房屋主人的赠礼。 　　然而，这座房子却被雨水冲刷的纤尘不染，没有人敢蜷缩在那座房屋下的阴影里。 　　因为房子的主人，是雷尔夫·布勒，将卡珊戴尔变成罪恶猎场的野兽。 　　雷尔夫难得没有展开巡逻工作，伴随着雨水敲打房顶的哗啦声，治安官先生正在烛光下阅读一封信件，远方到来的信件。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雷尔夫的思绪，从未被人拜访过的门，此时却突兀地响起。 　　雷尔夫离开了座位，将信件夹在书本里。 　　“是莱尔吧。”雷尔夫这边不存在无聊的扰民者，加勒特先生有着绝对不登门拜访的原则，哪怕再紧急的案件，也会留在治安处处理。 　　只有莱尔这小子会敲响自己的房门。 　　这么急促的敲门声，多半有急事。 　　离门口不到五米，雷尔夫皱了皱眉，门板肉眼可见地在震动。 　　“这小子，打算把门拆了吗？先揍一顿吧。” 　　带着打算重新教育无礼侄子的想法，雷尔夫一脸阴森的打开门。 　　“雷尔夫！！” 　　雷尔夫想错了。 　　脸上的愤怒表情变成让人头皮发麻的油腻微笑，雷尔夫将敲门者抱在怀里，说的话都带着歌曲一样的腔调。 　　“欢迎你，妮娅小宝贝！！” 　　幼女形态的妮娅在雷尔夫脸上蹭了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转头，对着站在侧面的莱尔眨着水灵灵的眼睛。 　　恶狼驯服，搞定！ 　　莱尔和一脸幸福的雷尔夫打着招呼。 　　“我一直在要求妮娅敲门小点声，怕惊扰到您。” 　　“妮娅一定是担心我听不见，真是个体贴的小可爱。”雷尔夫抱着妮娅走近房间，“那谁，你也进来吧。碍着我关门了。” 　　“好～叔叔。” 　　雷尔夫将妮娅放在了自己的座椅上，自己来到壁炉边生火取暖。 　　雷尔夫面对漆黑的壁炉，发出声音。 　　“所以，你小子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别说什么来看我的蠢话浪费时间。” 　　啧，妮娅离体智商就上线了吗。 　　莱尔将现在的困境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雷尔夫。 　　雷尔夫搂着妮娅，一边拿出信件逗弄她，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莱尔。 　　“几个月前你还是一个跑腿的治安官，现在……你小子就给我干涉国家内政去了？” 　　“出息了啊，我的侄子。” 　　“我加入的魔法师组织里，有几个退休的国王，他们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莱尔挠着脑袋，“我们需要一位非常出色的间谍大师开展潜入工作，不知道叔叔你有没有熟人，因为工作有很高的风险，所以酬劳也很丰厚。” 　　雷尔夫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片刻。 　　“莱尔，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不要说那些国王朋友的感受。” 　　“我要知道你自己的感受，你，一定要竭力促成这事吗？” 　　莱尔闭上眼睛，脑海里立刻浮现了瑞德对着德瑞雅塔楼观望的脸色，那种接受，那种妥协，那种难受的情感，点燃了莱尔心中的怒火。 　　莱尔睁开眼睛，直视雷尔夫冰冷的眸子，没有躲闪，没有犹豫。 　　“我一定要帮助他们，否则，这会成为我灵魂的污点。” 　　雷尔夫歪着脑袋，贴着妮娅的头发，似笑非笑地看着莱尔。 　　“那好吧，带路吧，我的侄子，我也不能看着宝贝侄孙女的父亲产生什么灵魂的污点，不是吗？” 　　雷尔夫答应了。 　　事情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顺利。 　　“那叔叔，我们去找谁呢？” 　　“不找谁？带路吧，莱尔。” 　　“……”莱尔看着微笑的雷尔夫，心中有了一个猜想，“那个，叔叔你认识的间谍大师呢？” 　　“在你面前。” 　　“叔，你在开玩笑吗？这可是非常正经的潜入任务，我要专业人士，你不是一直都从事治安官工作吗？” 　　“没错啊。”雷尔夫揉了揉妮娅的脑袋。 　　“我一直是治安官。在委派到卡珊戴尔之前，我也是治安官。” 　　“治理敌国安全的治安官。”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扭曲现实之人 　　“卡珊戴尔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清晰的职责划分。” 　　“我们是卡珊戴尔的第一批治安官。” 　　“治安官，其实就是某些‘特殊人员’的处理方式。” 　　“战争时期培养出来的敌后工作人员，在敌国灭亡之后。我们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大部分人伪装成流亡民众渗透别国，继续持续一生的潜伏工作。” 　　“但是还有一个隐藏的选择，那就是加入新建的政体管理机构。这个选择有一定难度，你需要在审核部门那伪造自己无法继续任务的证据，也就是所谓淘汰的残次品。得到多少就要放弃多少，所以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治安官。” 　　“加勒特先生也是和我一起从那个地方来的，大概是我们合作多年难得的默契。” 　　莱尔已经被惊讶填满了，虽然自己一直以为雷尔夫是一个很有本事的治安官，但是没想到这么有本事。 　　“可是，叔叔，你为什么不继续你的‘那份工作’，你完全可以站在更高的层次。” 　　“什么是更高的层次？达官贵族？国王骑士？” 　　“不，他们和我们一样脆弱。接触这份工作，你很难对某个阶级保持内心的尊敬，一把恰到好处的匕首足以撕碎他们所谓的高贵。你知道卡珊戴尔的领导者曾经是怎么称呼像我这样的人的吗？” 　　“弑君者。” 　　“我曾经的同事，现在很多都成了罪犯，或者别的无法无天的东西。” 　　传奇的一生，这个男人，拒绝了一些让人热血沸腾的东西。 　　“为什么，雷尔夫叔叔。”这个男人选择了平凡。 　　恶狼变回了那张冰冷的脸，一脸嫌弃地看着傻子一样的侄子。“你出生了，布勒家族有了新的传承。” 　　将妮娅搂在了怀里，雷尔夫抓着有些受宠若惊的莱尔，朝着门外的大雨走去。 　　“好了，该干正事了，久别重逢的工作，真是一件开心的事。” 　　莱尔转过头去，看着雷尔夫一脸无敌的样子。 　　“妮娅，你手里拿的什么？”莱尔看到妮娅手中抓着的那个信封，漂亮的浅蓝色纸页和周围格格不入。 　　雷尔夫的眉毛抖了抖，微缩的瞳孔里，有着别的情绪。 　　“是纸，香香的！”话音未落，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死丫头，快吐出来。” 　　莱尔最后从妮娅的口水里抢救出了雷尔夫的信纸，沾着口水的信纸上还淡淡的花香。 　　这种和雷尔夫搭不上边的色调，谁寄的？ 　　“莱尔，把纸还给我吧。”雷尔夫伸出了他的手。 　　但是莱尔躲过去了，因为他看到了最后的落款。 　　莎兰·本尼特，或者说，薇尔莉特。 　　这是，情书吗！ 　　不可抗力支配着莱尔的身体，在雷尔夫的发怒之前，扫完了整份信。 　　莱尔懵了，因为信的内容。 　　“这是……婚礼邀请函？” 　　薇尔莉特要结婚了？对象不是雷尔夫，而是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年轻男爵。 　　说是婚礼邀请函，但其中的字眼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男爵的个人信息，家族背景，婚礼时间，还有……理想的避难所。 　　怎么回事，德瑞雅女王被逼婚，薇尔莉特被逼婚，最近是什么黄道吉日吗？莱尔在重新雷尔夫的信息之后，已经变成了我叔叔天下第一的态度。而且，怎么想，雷尔夫才是那个适合的人吧。 　　就是不清楚雷尔夫的个人想法。 　　“叔叔，这封信，薇尔莉特的婚礼邀请函，我没看懂。” 　　妮娅的手掌在雷尔夫的额头轻轻拍打，想要把那眉心的褶皱按下去。 　　“薇尔莉特那家伙，她在要求我破坏婚礼，直白一点，她要我暗杀她的未婚夫，她会负责后续的工作，还准备了一个脱罪的避难所。” 　　为什么会要求雷尔夫破坏婚礼，薇尔莉特的想法呼之欲出。 　　那个始终微笑着的纳兰尼亚警督，在等待某个阴沉男人的抢婚。也许那是本尼特家族给她的安排，而她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雷尔夫。 　　这份婚礼邀请函，不仅是一份刺客委托，还是一封非常直白的情书！ 　　薇尔莉特已经表达了她的全部，现在，她正在期待着。 　　“叔叔，我觉得薇尔莉特姐……阿姨非常合适！” 　　雷尔夫看着自己的侄子。 　　“莱尔，阿里安娜会很生气的。” 　　阿里安娜？莱尔心里变得更加烦躁。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叔叔！聪明如你一定知道我的意思！也知道薇尔莉特的心意！我非常希望能看到她成为我的叔母！你的意思呢！你难道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值得更好的。” 　　就这？！！莱尔感觉自己要气炸了，自己现在一定正对着雷尔夫龇牙咧嘴。他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那种埃切尔和瑞德妥协的感受，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我不知道有什么那个人能比我的叔叔更好！你……英俊、潇洒……而且和芸芸众生不同！您……您很有特点……最重要的是，薇尔莉特喜欢你！” 　　“弑君者只是过去，现在我只是一个贫贱的治安官。本尼特家族是商人家族，和贵族联姻是他们晋升自己的好机会。我不在乎阶级，但那东西确实能够给人带来幸福。” 　　雷尔夫的眼神变得冰冷。 　　“莱尔，不要用自己的思想给别人做决定，世界不是围绕你旋转的。” 　　“好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忙，快点开始你的‘正事’吧。” 　　莱尔咬着牙齿，将信封捏在手里。 　　“那薇尔莉特的婚礼怎么办？” 　　“等我们回来再说，还有时间。” 　　逃避，妥协。不可一世的雷尔夫表现出了自己的软弱，自己的英雄倒在了现实面前，我倒宁愿他继续狂妄。 　　“我明白了，雷尔夫。” 　　莱尔偷偷将信封塞进怀里，看着雷尔夫的背影眼神阴森。 　　如果您做不到，我会替您做。 　　见鬼去吧，垃圾现实。 　　老子是安德瑞名誉巫妖，降灵学最强新星，救世会天灾疫医先生，还有我击碎不了的现实？！如果连自己的心意都顺从不了，我不如弃暗投明跟着雷蒙当厨子！ 　　雷尔夫看不到的位置，妮娅的身躯化为了触须，和莱尔的魔力一起在阴影中舞动。 第三百四十四章 雷尔夫的能力 　　就像莱尔所想的那样，雷尔夫的到来，在和埃切尔等人接触的瞬间，就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中途莱尔带着雷尔夫回了一趟纳斯兰城堡，将“人畜无害”的妮娅带回“安全”的地方。没有妮娅呆在身边的雷尔夫，表现出了莱尔记忆中阴沉模样，以及与那份冰冷相匹配的出色能力。 　　“德文莱拉？西部王国凯达兰的十大贵族之一。据说，有一支德文莱拉家族支脉在百年前叛离国家，并且背弃了圣光。” 　　雷尔夫的冰冷视线在埃切尔和瑞德身上停留片刻。 　　“所以，我的侄子，你现在在和被各大王国除名的野蛮国家做朋友？”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大陆西侧斯堪索尔山脉的位置区域，人类社会的边界？” 　　面对雷尔夫咄咄逼人的气势，埃切尔并没有生气，事实上，他的两眼迸发出赞许的目光。“是的，雷尔夫先生，除了‘野蛮’那一点，你推断的情报没有多少偏差。” 　　“你果然是一位优秀的侦察大师，像莱尔形容的一样出色。” 　　“莱尔的形容？”雷尔夫挑了挑眉毛，“我的蠢侄子居然会在外人面前提起我。” 　　埃切尔哈哈大笑。 　　“恰恰相反，莱尔先生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有涵养的年轻人，他对你的推崇，足以让他面对王权昂首挺胸。雷尔夫先生，我对你充满信心，就像我信任莱尔一样。” 　　“……我还不了解你们的国家名称，国王陛下们。” 　　“利维瑟，游侠之国，树上之国。还有德瑞雅，骑士之国，也就是我们脚下的这个国家。” 　　“有趣的国度，我确信那些王国编造了一套谎言来贬低敌人的形象，我很荣幸，能够为您的王国排忧解难。” 　　这是第一次，莱尔看到雷尔夫的外交模式，之前他还在担忧雷尔夫能把两个老国王呛死。 　　雷尔夫很快就进入了工作模式，还在计划中不声不响地掌握了夜枭小队的指挥权。 　　“我需要两个人协助我跟踪那个德文莱拉使者，判断他的行动周期和规律。此外，安排两个人监视那些蒙面骑士，不需要靠近，我需要了解他们大致的活动范围，以及一些细节，暗号、手势之类的细节。还要有人深入另一个储雪区，我要知道那些物资的具体情况，藏备军械或者存在别的问题。” 　　“大致的安排就是如此，之后会根据变故调整，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在雷尔夫的“温柔”视线下，夜枭小队表现出了本属于精锐部队的气势。 　　斑鸠撇了撇嘴，“我的乖乖，这是请回了什么人？” 　　雷尔夫的耳朵很尖，他看着斑鸠，露出阴森的微笑。 　　“我最喜欢像你这样活泼的小鬼……” 　　斑鸠最终因为心态问题被安排在了备选位置，也就是出现意外的替补队员，莱尔看着他蜷缩在角落，双眼失神，口中像是梦呓一样念叨。 　　“我是一个喜欢废话的小鬼……” 　　莱尔也想出一份力。 　　雷尔夫压紧帽子，留给侄子一个背影。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莱尔先生。” 　　“请保护好两位国王陛下的安全。” 　　你给我原地呆着。 　　雷尔夫带着云雀和鹦鹉开始了跟踪行动。带着云雀是因为他是火力手，鹦鹉，大概是因为鹦鹉的冷淡脸能够引起雷尔夫的好感吧。 　　在暗中观察德文莱拉使者三个小时候后。 　　“这个使者带着伪装，他的脸不是他的真容。” 　　“我看不出来。”夜枭小队成员对专业人士表达了尊敬。 　　“他的脸部边沿有着一层脂粉层，权贵人士确实有打扮自己的习惯，但不会只在边沿进行修饰，那是用来掩盖覆盖痕迹的，还有他的鬓角。以耳朵为界，前后肤色差异明显。正常人做不到这一点。” 　　使者带着假面的观点很快被确认。 　　“你们的推断是，这个使者只是德文莱拉家族推到前台的傀儡？” 　　“是的，我们确定有一个人在不可视的幕后下达指令。” 　　雷尔夫的用右手手指在左手背敲打。 　　“弃子还需要伪装？要么，就是德文莱拉家族并不信任那些蒙面骑士，那样就能把蒙面骑士的归属确定在一个更小的范围。要么，就是他必须要佩戴伪装，有着他本身的理由。” 　　“什么理由？” 　　“不知道，也许他的真容夸张到影响正常交流。” 　　三天后，雷尔夫找到了德文莱拉使者的活动规律。 　　“他的活动具有非常严格的规律性，即使每天的行动路线不同，交谈停留时间的不同，他也会在约定的时间和蒙面骑士会和。两个蒙面骑士围坐在地下室门前，周围还有四个伪装的暗桩，两个坐在对面酒馆四号桌的德瑞雅骑士，教堂门前三十分钟前到来乞求施舍的乞丐，斜对角商铺的灰衣店主。” 　　“当德文莱拉使者做出那个动作之后，暗哨才会移开他们的视线。”雷尔夫模仿那个使者，做了一个翻转硬币的动作。 　　“那是我们的机会。那些蒙面骑士比起辨别伪装的使者更信赖他们规定好的暗号。”雷尔夫的眼睛变得雪亮，就像看到猎物的狼，“我们可以伪装成使者，和蒙面骑士套取情报。” 　　云雀开口。 　　“我们会保证在您接触的时间内，不会有第二个德文莱拉使者。” 　　“不可以杀死他，要保证德瑞雅女王的安全，就不要打草惊蛇。有点麻烦，如果是迷晕之类的事，有着严格活动规律的使者在下一次接触一定会发现我们的疑点。” 　　“鸩可以调制对应的毒素，让那个使者进入迷蒙的异常状态，让他产生经历了一切的错觉。” 　　“非常不错。”雷尔夫意识到这些利维瑟人比他之前的队友有用不少。 　　“和其他们集合之后，我们就开展下一步行动。” 　　雷尔夫走回约定的地点。 　　他停顿了片刻。 　　“还有一个疑问。” 　　“如果一个人能够约束自己的行为，产生对某种行为特定的规律性，那么说明，他本身就是一个具有智慧的谨慎的人。” 　　“一个谨慎的人不可能没有危机意识。” 　　“不会像我们看到的这样，一点反侦察措施都不实施。” 　　“如果是格伦达·德文莱拉严格要求的命令，身为仆人，那倒是情有可原。” 　　雷尔夫将疑惑埋在了心里。 　　他的心中还有一个猜想，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除非幕后之人有着和雷尔夫一样甚至超越雷尔夫的缜密思维。 　　如果他的思维能力已经超越的一个间谍大师。 　　那么他的图谋，就不止一个国家这么简单。 第三百四十五章 圣光之暗 　　计划最终安排在了第五日，看着雷尔夫和夜枭小队如火如荼的准备工作，莱尔感觉有点无聊。 　　“被排除在外的不止你一个，莱尔。”埃切尔笑着坐到了莱尔对面，“我和瑞德都在你叔叔雷尔夫的计划之外，虽然我们也很郁闷。从另一个角度，我们背负的责任反而最大。我们需要保证整个计划不会受到意外干扰，完美地执行。” 　　就在莱尔快要被埃切尔说服的时候，瑞德发出一声闷哼。 　　“你平时在黄昏之忆被排挤出诗歌颂咏队伍的时候，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不存在的那一环支援，漂亮的说辞。” 　　哪怕两个国王已经展现了他们彼此真挚的友谊，互相的讽刺拆台还是损友之间最频繁的社交互动。 　　没有再理会越来越激烈的唇枪舌战，莱尔偷偷摸摸地混在了雷尔夫的会议中。 　　“……在使者进行新一次的拜访女王之后，鸩和鹦鹉，你们协助我放倒使者，云雀和夜莺负责警戒。雨燕和乌鸦监视蒙面骑士的位置，在我和蒙面骑士会和之后，你们可以离去，配合琴鸟和乌鸦潜入另一个储藏点，确认物资的情况。鸩和鹦鹉看守使者，云雀和夜莺在外接应我。” 　　“现在，开始行动。” 　　德瑞雅皇家塔楼，当身着白袍的德文莱拉使者出现在阳光下的时候，几双眼睛已经盯住了他。 　　“鸩。” 　　一个带着香味的女人出现在德瑞雅的街道上，带着异国风情的简约布料钩住了周围人群的眼球，她的周围，开始出现骚乱。 　　使者皱了皱眉头，那个女人和周围躁动的人群挡住了他预定的路线，带着烦躁的心情，他走向了另一条小道。 　　“使者进入三号道，鹦鹉。” 　　荷尔蒙引发的骚乱产生了，就连不远处的使者也被拥挤过来的人群推搡了一下。 　　他拍了拍被陌生人碰触的肩膀，继续前进。 　　一个身影，就在他的身后，随着他亦步亦趋。雷尔夫将帽檐拉低，慢慢跟近。在人群中，和颤颤巍巍的使者勾肩搭背，就像朋友一样。 　　“开始回收。” 　　另一边，夜枭小队蜷缩在阴影里，看着那个背光的地窖入口。 　　乌鸦格瑞尔开了口，“我进去。” 　　“不，你现在是个死人，没有灵敏的感官，也许发现不了里面的问题。”琴鸟取下脖子上的项链，那个吊坠，也是一支鸟笛。“我进去，按照我们平时的暗号，我会用笛声模仿鸟鸣告诉你们情况。帮我干扰那些骑士。” 　　“好。” 　　十分钟之后，“使者”走出了小巷，继续朝着教堂地下室前进。 　　作为暗哨的蒙面骑士看着使者慢慢走近，目光在他的身上扫视。 　　一枚硬币，在他们的视线中翻转。 　　骑士们收回了目光，就像无关人员一样随手打开大门，无视从他们身旁经过的使者，消失在幽深的石头隧道里。 　　教堂下的地下室，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是物资的储备点。 　　推开那扇单薄的木门，使者进入了一个幽暗的小房间，周围的黑暗就像择人而噬的怪物，像是要把每一个走近的无辜者生吞活剥。 　　视线逐渐适应黑暗。不知从哪来的冷风搜刮着房间里的一切。拥挤的并不是房间，而是里面的人群。 　　二十个蒙面的高大骑士，站立在墙壁的阴暗中，如同冰冷的石雕，阴森的视线注视着使者。 　　使者就好像早已适应了这一切，没有在意那些骑士，而是直视着面前的人。 　　瘫坐在高背座椅上，三四十岁的男人微笑着看着德文莱拉的使者，他穿着一件破烂的黑色铠甲，铠甲上密布着像是野兽尖牙利爪破坏的奇怪裂痕。那双带着狂气的眸子在黑暗中散发危险的光芒，如同一只准备捕食的狮子。 　　军人，身经百战的狂傲士兵。傲慢而狂妄，和德文莱拉的平等关系说不定要修改一下。 　　发出的声音像是被压抑的怒吼，狮子发出了吼声。 　　“你来晚了，‘尊敬’的使者。” 　　揶揄并带着讽刺的问候，和德文莱拉还保持着表面的平等，所以…… 　　“我比你更清楚我的时间，‘大人’，但愿你还记得自己的工作。”当咬字重音的“大人”一次发出时，骑士首领脸上的笑容明显“灿烂”了不少。 　　“那个懦弱的家族居然出现了你这样的人，哼，物极必反吗。我对你身后的格伦达·德文莱拉更感兴趣了。”骑士首领挠了挠头发，不耐烦地问着使者。 　　“所以，你的计划，我们还要在这蹲守多久？还是说，你的主子，除了这个国家之外，还想要那个女王？” 　　夺取德瑞雅，德文莱拉的计划。 　　蒙面骑士并不是自己要蹲守在这里，而是德文莱拉的安排。也就是说，使者完全没有必要和骑士暗中会面，这一切早就计划好了。 　　那么，为什么他还要每天都假装来和蒙面骑士会和？ 　　雷尔夫睁大了眼睛，为了欺骗。 　　欺骗上钩的鱼。 　　利维瑟的游侠，就是他们想要的鱼。 　　另一个储藏点，是一个陷阱。 　　在德瑞雅散播利维瑟负面言论的，是这些人。他们在煽动两国的矛盾，只要抓住来自利维瑟的间谍，战争之名也就顺利成章。不，还缺少一个导火索。 　　德瑞雅开国者的陵墓，利维瑟特殊的丧葬习俗，被偷盗的尸体，被亵渎的先王。 　　消灭德瑞雅的死敌利维瑟，获取民心，从而夺取整个王国。 　　这就是德文莱拉的计划。 　　这么说的话，陷阱就不止一个。 　　使者站在原地，看着骑士首领微笑着招手，高大的骑士立刻堵住了大门。 　　这一边，也是陷阱。 　　骑士首领伸出手，指着“使者”，“我个人是相当信赖使者先生的，但是，还是得按照规矩来。先生，你需要证明你的身份。” 　　“对，就是我们事先设置好的问题，回答出来，我会让你完整地回去，先生。” 　　“你的同伴，我们，来自哪里？” 　　高大的骑士，给予游侠的危机感，能够武力镇压利维瑟的游侠，甚至，可能是计划中消灭利维瑟王国的主力。 　　情报还不够，还得想一想。 　　对了，这些骑士的好处是什么？他们提供超越家族水平的物资，帮助德文莱拉取得信任，最终得到王国，还出力消灭利维瑟。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能够供养一个国家的力量，能够摧毁一个国家力量，如此的他们还在交易中需要着什么？ 　　利维瑟，背弃圣光的野蛮国家…… 　　原来如此，这些骑士想要的好处，是利威瑟灭亡本身。 　　使者看着骑士首领，抬起了头。 　　“传闻中，圣光教会在暗中培养了一支军队，一只专门消灭异端的传说军团，知晓其存在的国家，哪怕在国家濒临崩溃之时，也不会忘记对教会的供奉。因为他们恐惧教堂的暗刃会刺向自己。” 　　“我说的对吗？” 　　“圣光的暗刃。” 　　“审判者军团长。”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这很简单 　　这样也就说的通了，这些蒙面骑士，都是圣光的审判者骑士，德文莱拉和审判者合作的原因。一个需要大量物资从而维持和德瑞雅的联系。另一个，恐怕是为了一个名义。 　　审判者需要一场正义的战争，而协助德瑞雅抵抗利维瑟的侵袭，就是正义。 　　必须赶紧离开，确认其他人的情况。 　　“看来又是一次空手而归，使者先生。”审判者军团长无奈的耸耸肩，从侧面印证了雷尔夫推断的准确性。 　　德文莱拉使者也露出和军团长一样的遗憾表情。 　　“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等等。” 　　审判者军团长的话，将雷尔夫的心脏重新提起。 　　“使者先生，我又想到了一个小小的测试方法，希望您配合。”军团长抬起了手，一团圣光正在他的手中汇聚。 　　“圣光的仆人有着自己独特的甄别敌友的方式，希望您别介意。” 　　“这个法术不会对您造成任何伤害，前提是，”审判长的脸上挂起灿烂的微笑，“您不是某种让人作呕的黑暗生物的话。” 　　“这个神术的名字，叫做，侦察邪恶。” 　　雷尔夫暗地里咬着牙齿。 　　狼人，可不是圣光的朋友。 　　“军团长大人，我可以把这当作你对德文莱拉家族的侮辱吗？”使者如同贵族一样表现出了愤怒，“如果圣光如此应对他的盟友，我想你们的圣光，会哭泣的。” 　　审判者军团长的笑容变得更加肆意。 　　“不，圣光并不会哭泣。” 　　“因为圣光，只是一种力量。” 　　另一边，格瑞尔等人正在等待着，随着时间，他们的表情逐渐焦虑，琴鸟下去的时间太久了，久得反常。 　　终于，一声凄婉的鸣叫从鸟笛中响起。 　　夜枭小队全员，包括埃切尔，全都陷入了震惊。 　　杜鹃鸟的鸣叫。杜鹃啼血。 　　“逃！立刻逃！” 　　当格瑞尔等人按照指示行动的一瞬间，破旧的地窖轰得爆裂开来，三名蒙面骑士出现在爆炸的中心，闪耀的圣光化作手中的剑刃。 　　“审判尔等的罪孽！” 　　徘徊在审判者骑士身上的圣光瞬间暗淡，变成如同暗影一样的泥淖。 　　“暗影复制，暗影兽群。” 　　从黑骑士的阴影中，黑影组成的野兽发出绝望的哭嚎，扑向那些飞速撤退的游侠。 　　身着重型铠甲的骑士紧随其后。 　　“暗影复制，轻灵之风。” 　　痛苦的风暴缠绕在审判者骑士的脚下，他们变得如鸟一样轻盈，速度甚至比游侠还要快上几分。 　　追逐的暴动立刻唤醒了德瑞雅整个国家的武装力量，德瑞雅骑士展现了他们的力量，成批的钢铁洪流开始追捕骚动的引发者，夜枭小队和审判者骑士两者都是。 　　比起人均五阶战力的审判者军团，勉强达到四阶层次的夜枭小队显然受到了更多干扰，哪怕是在德瑞雅骑士因为威胁程度不同，自动将主要目标锁定在审判者骑士身上。人肉战车一样审判者依旧展现了他们高人一等的实力。 　　距离在不断逼近。 　　夜枭小队并没有放弃希望，他们相信自己的队友，更相信自己的国王。 　　猎鹰之眼，天空之心，还有他无双的射术。 　　在鸣叫响起的瞬间，埃切尔已经来到了附近最高的建筑上。那张巨大的银隼弓被拉成满月，在空中闪亮，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 　　呼吸，屏息。气流缠绕在埃切尔的弓弦上，来自深林的冷风护佑着游侠之王。 　　“箭，如我所愿。” 　　“坠落银星。” 　　埃切尔射出了一道流光，从德瑞雅的东部，如一枚巡航导弹一样，流光落在格瑞尔身后，阻挡了审判者的斩击，顺便把审判者炸飞了出去。 　　从地上爬起的审判者，没有在乎身上的裂痕，暗影从身体中钻出，填补了那些缝隙。审判者抬起双手，一前一后，做出拉弓的动作，瞄准看不见的远方。 　　“暗影复制，坠落银星。” 　　一样的流光，从审判者的手中，射向埃切尔。然后偏了，在二十米外的城墙上发生了爆炸。“啧，需要技艺辅助的能力。”没有继续尝试射击，审判者重新追了上去。 　　埃切尔在至高点发出狂笑声。“利维瑟十岁小孩都比你射得准。”无人牵制的埃切尔直接开启了炮台模式。 　　德瑞雅人看到了，一场流星雨降临在自己的城市里，还有鞭炮一样连绵不断的轰炸声。 　　审判者最终跟丢了。“回去，还有一个俘虏。”审判者潜入阴影，消失不见。 　　埃切尔也选择了撤退，接应同伴的任务已经完成，自己得在德瑞雅骑士找上来之前撤退。 　　当埃切尔重新和瑞德等人会和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 　　“莱尔去哪了？” 　　莱尔，在审判者第一次使用能力的时候，就有了行动。哪怕形势不同，那个可怕的压制力，和恢弘的力量，和之前遭遇的护卫者军团一般无二。 　　“圣光的力量！”该死的，这是一支圣光军团！ 　　妮娅躲藏在自己的暗影中，带着莱尔在阴影中飞驰。 　　“雷尔夫有危险！” 　　风在切割自己的脸，吸入口鼻的冰冷空气就像在切割自己的心。 　　“这可不只是危险那么简单，现在，我们是圣光之敌！”恐怖的压迫降临在莱尔心头，作为雷蒙先生欣赏的后辈，莱尔完全没有和圣光作对的准备。“但我必须去做，雷尔夫需要我的救援！” 　　莱尔的眼神变得冰冷，他躲藏在墙壁的阴影里，看着不远处的圣光教堂，地下室就在自己的面前，那些审判者骑士听到响动已经卸下了伪装，围堵在门口，夜莺等人就在附近，他们虽然没有暴露，但他们注定不是圣光的对手。 　　只能靠我，只能靠瘟疫。 　　用瘟疫制造一场大骚乱，莱尔的掌心，死亡和腐败的气息正在凝结，越来越腐朽，越来越危险。 　　“还不够，还需要更多，为了雷尔夫，我要使用我的全力，哪怕，制造一座死城。”雷尔夫的危机让他的脸色变得狰狞，狰狞而疯狂。 　　瘟疫使者。 　　莱尔的手臂下挥，这座城市，将会受到折磨。 　　就在不远处的地下室，审判者军团长的神术也在施展，他的手臂同步下挥。 　　侦察邪恶。 　　圣光的光辉降下，而莱尔的手臂却被抓紧。 　　莱尔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他麻木地转过脑袋，看着阻止他的人，绝望的眼神还停留在眼眶里，以及泪水。 　　那个人笔挺地站着，绅士姿态和一脸狼狈的莱尔简直天壤之别，他将莱尔眼角的眼泪用手帕擦干。 　　“你怎么如此狼狈？” 　　“我……我以为你有危险，雷尔夫叔叔。” 　　站在莱尔身后，和他一起观望的人，正是本该被围困在地下室的伪装成使者的雷尔夫。 　　雷尔夫皱了皱眉，轻拍侄子的脑袋，“你可以永远信赖我，还有我的能力。” 　　“可是叔叔，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两人的视线中，使者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来到雷尔夫身边，就像一个正常人，唯一的区别，他的眼睛是紧闭的。 　　“我压根就没有进去。” 　　“有什么伪装，能比真实更真实。” 　　“我只是了控制一个梦游的人。” 　　“我是梦境行者，这很简单。” 第三百四十七章 阴谋的火种 　　“那是圣光的军团，审判者骑士，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之一，我们没有胜算。”雷尔夫带着莱尔回到了埃切尔的隐蔽据点，德瑞雅骑士正在街道上严密排查，用不了多久，这个地方就会被发觉，“他们的目标是利威瑟，德文莱拉和教会结盟，他们的目标是操控德瑞雅用战争消灭利威瑟。” 　　“琴鸟，被抓住了。” 　　雷尔夫叹了口气，冰冷的眼神无法抑制心中的浮躁，“那是陷阱，他们会利用利威瑟游侠作为导火索，把战争之火烧到利威瑟。” 　　“国王陛下，你需要回国了，他们已经达成了他们的阴谋，你们需要通知国民做好战斗准备，迎接战争。” 　　“那琴鸟怎么办？” 　　“他们只需要一个名义，为了达成目的，审判者应该会将他公开处刑，我会组织人手尝试救援，”雷尔夫顿了顿，“但您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雷尔夫先生，我将夜枭小队转交给你，请保护好自己。”埃切尔整理行装，“回去警告凯拉，只需要我一人就够了。” 　　雷尔夫还想再劝阻。“国王陛下，您的安危……” 　　“琴鸟比我更需要夜枭小队。”埃切尔面容严肃，举手投足带着君王的威势，“雷尔夫先生，感谢您将如此重要的情报传达给我。” 　　“利威瑟将铭记您的恩情，无论这最后一次行动成功与否，您都是利威瑟的拯救者，游侠之国的护国公。我期待亲自给你授勋的那天，虽然这份贵族身份大概只在利威瑟适用。” 　　“吾友埃切尔……”瑞德看着离去的老友，自己的王国，自己的遗产将成为卑鄙之人伤害友人的工具。暴怒，化作王者之怒，支撑着开国者继续前进。 　　“雷尔夫先生，我需要在德瑞雅做些布置，不会干扰您的计划，请允许我独自离队。” 　　“瑞德陛下，此时德瑞雅已经陷入了危机之中，如果审判者的计划遭遇阻挠，德瑞雅的子民首当其冲……” 　　“不，我不会阻止他们。”铁盔之中迸射冷光，“如果圣光的渣滓期望德瑞雅奔跑起来，那我就如他们所愿。” 　　“但奔跑的德瑞雅可不会轻易停止。” 　　两位国王都开始了自己的动作，不做他想，雷尔夫开始了自己近乎奢望的营救计划。 　　德文莱拉使者再一次来到了德瑞雅皇家塔楼，但这一次，是被德瑞雅骑士“请”过去的。 　　“德文莱拉好大的胆子！你们居然敢在骑士之国包庇圣光的军团！”莉娜·德瑞雅再也没有换上礼服的闲情雅致，漆黑臂铠单手钳住使者的喉咙，就像吊起一只抽搐的龙虾。杀意，不加掩饰地作用在这个带着恶心微笑的男人身上。“你们辜负了德瑞雅的善意，德文莱拉，在我的骑士还没有驱逐你们之前，圣光的走狗，滚出我的国家！” 　　德文莱拉使者双手拉扯那只掌控自己呼吸的铁手，终于，有了呼吸和说话的机会。 　　但是，并不是莉娜所期待的胆寒或者咒骂。 　　德文莱拉使者脸上挂着一如既往地微笑，“先平息子民的怨恨吧，我的女王。” 　　“德瑞雅开国者的灵魂，可是在哭泣啊。” 　　莉娜瞪大了眼睛，原本强硬的声音开始颤抖，就像是被握住了命脉。 　　“德瑞雅先王，瑞德·德瑞雅的遗体，早已不在他的陵寝里了吧。” 　　“德瑞雅骑士的精神支柱，骑士之王，连国之支柱的遗体都保护不好，女王陛下，你该当何罪？” 　　“混蛋，是你们干的！你们居然敢……！” 　　使者摇了摇头，“不，那可不是我做的，不仅如此，”使者的微笑更加灿烂，“我们还找到了亵渎先王的真正敌人，借用圣光的力量。” 　　“什么？” 　　德文莱拉使者走到塔楼的窗口，看着窗外的美景，他伸出手，邀请女王陛下。 　　“快来看吧，女王陛下，你的国家，正在进行一场‘正义’的审判。” 　　阴影在圣光教堂的地下室聚集，几名审判者骑士押解着腿骨已经被折断的琴鸟，来到军团长的面前。 　　“阿尔杰农军团长，我们带来了圣光的敌人。” 　　阿尔杰农发出狂傲的笑声，看着琴鸟布满血丝的眼睛，为了忍受痛苦咬烂的下唇还在流血，还有杀人一样的目光。 　　“欢迎我们的客人，你给我们带来了机会，一个让德瑞雅和利威瑟狗咬狗的机会。审判者会感激你接下来的付出。” 　　琴鸟跪倒在地，一口血水混着唾沫吐在阿尔杰农脚边。“你别想从我嘴里听到任何一个你想要的字，肮脏的圣光。” 　　审判者军团长抬起手，他的微笑划出一个危险的弧度。手掌中，耀眼的光芒化为无光的暗影。 　　“你会的，没有人可以拒绝圣光。” 　　阴暗的地下室里，惨叫不绝于耳。 　　德瑞雅的子民看着这些盔甲上闪着耀眼光彩的骑士，拖着那个不成人形的躯体，走上临时搭建的法场。 　　阿尔杰农看着那一双双冷漠的视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我知道，你们讨厌我们的存在，德瑞雅的人民。但是，我们圣骑士，不是你们的敌人！不仅如此，我们还带来了你们真正的敌人，圣光与你们同在！” 　　看着那个漆黑的带着污血的所谓敌人，德瑞雅对圣骑士的目光充满了厌恶，德瑞雅喜欢争斗，但不会虐待俘虏，那是相当下作的行为。 　　“哼！愚蠢，要是这个利威瑟游侠亵渎了你们先王的遗骸！你们还会赋予他你们可悲的同情吗！” 　　“什么？！”质疑声，在人群中产生了骚动，在不知所云的人群中，一个个人好像记起了什么。 　　“没错！你们的开国者！瑞德·德瑞雅遗骸，早已被这群丛林的盗贼亵渎，他们夺走了他，让敌人的身躯被那些肮脏的野兽分食！而你们的女王！她什么也没有做！不仅如此，她甚至隐瞒了这一切，为了维护她越来越糟糕的统治！！！” 　　惊讶，不解在人群中散播，德瑞雅的人民忍受怒火，还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智。 　　“不，这些只是圣光的一厢情愿而已！同胞们！我们凭什么放任圣光在我们自己的地盘大放阙词！莉娜女王可是开国者的血脉！难道你们愿意相信虚伪的圣光，而不相信我们自己的君王吗！” 　　阿尔杰农露出了微笑，“那就让他自己来解释吧，来吧，宣泄你的愚蠢和野蛮，夜枭小队的琴鸟。” 　　“夜枭小队？难道是夜枭之乱的那个‘夜枭’，利威瑟该死的疯王？！” 　　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那个漆黑的身影上。 　　呼吸声，在寂静的法场变得粗重。 　　琴鸟抬起了眼睛，他的眼睛嗜血而疯狂，和当年的夜枭疯王一般无二。 　　“我真该听从队长的话，直接刺杀你们那昏庸腐朽的女王，如果我再小心一点，将毒药投进那些物资里。德瑞雅人，你们就和你们可笑的先王一样被野狗分食吧！” 　　“如果没有该死的圣光，我现在就能听到你们悦耳的哀嚎，但是没关系！” 　　“我的国家正在开始一场狂欢的狩猎，我们的弓箭会刺穿你们的眼球，我们的利刃会割裂你们的喉咙！” 　　“利威瑟，会用德瑞雅的尸骨，滋养一片新的森林！” 　　狂笑伴随着流淌的鲜血染红了法场，看着那具正在抽搐的可悲躯体，德瑞雅人再没有悲伤。 　　整个世界只有两个笑声。 　　琴鸟的惨笑。 　　阿尔杰农的狂笑。 第三百四十八章 已成定局 　　铠甲碰撞的声音就像不断加剧的暴雨，在法场上轰鸣。怒火烧尽了德瑞雅人的理智，他们怒吼着，嗤骂着，就连平时热情的酒馆女招待也一脸狰狞的吐了一口唾沫。 　　“处死他！”“处死他！”琴鸟恶毒的诅咒和德瑞雅心底对利威瑟的偏见融合成致命的毒物，这种毒物，叫做战争。 　　“砍下他的头颅！丢到利威瑟的树丛里，我们的骑士会踏平他们的丛林！” 　　盲目的恶意让人类退化成最原始的野兽，这在雷尔夫看来，显得十分丑陋。 　　他看向身后，站在自己身后的凄惨游侠，死亡猎手格瑞尔正在等待他的命令。 　　“格瑞尔，在我们解救琴鸟之后，你要阻挡吸引审判者和德瑞雅骑士所有的视线。我们的计划，必定要有一个牺牲者。而你，是被抛弃的那个。” 　　阴森的骸骨发出咔咔的响动，“哪怕护国公这么说，我也没有理由去抱怨下达命令的您啊。不管怎样，为了朋友牺牲也比死在丛林有价值的多。非常感谢您能给我一个有价值的安眠。” 　　雷尔夫发现了利威瑟人的特点。他们之所以被人类群体称为野蛮的原因。他们还怀揣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美好特质，就像黑暗中举起的火把一样。这在已经被现实限制的普通人眼中，是让人嫉妒的刺眼。 　　他们被永远归为异类。 　　“我会利用好，你创造的价值，游侠。” 　　格瑞尔感觉回到了生前，他在接受棘手任务的时候，嘴角总是会挂上一缕浪荡的微笑，然后说出那句话。 　　“繁花茂叶，会记住我的影子。” 　　“但不是现在……不死者。”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就在雷尔夫以为自己暴露的时候，一道红芒一闪而逝，只留下空灵的低语。 　　“请宽恕我的僭越行为，指挥官，神之长子需要纠正一些错误。” 　　风暴，在愤怒的人群中咆哮，红色的闪电代表着浩荡的天威，雷鸣之声伴随着爆碎的霹雳轰击在法场中央。 　　轰得一声，一道晴天霹雳降临在刑场的中央，红色的闪电将木片击碎，那些审判者也在爆炸的轰击下散开。 　　闪电的嘶鸣如同天神愤怒的吼叫，将暴怒的人群的恐慌重新唤起。 　　人们看着那站立在中心的浓雾，在它的脚边，琴鸟瘫倒的身躯并没有被诡异的闪电伤害一丝一毫。 　　浓雾散去，一个从未见过的畸形身影站立在中心，他的身姿佝偻，像是无毛野狗一样的皮肤带着黑红缠绕的闪电。他佝偻着，但看上去却比任何人都站得高远。 　　用巨大的三指手掌将琴鸟的躯体搂在怀里，洛夫迪的手腕上，随着星灵的愤怒一同燃烧的灵能战刃直指微笑着的审判者军团长阿尔杰农。 　　“你亵渎了圣光的正义！” 　　“不，圣光认可了我的正义。”阿尔杰农的身后，远超星灵暗影闪电的光芒，正在闪耀。那种强烈的光芒，足以刺伤人们的眼球。 　　耀眼的圣光转换成暗影，缠绕在审判者的身躯之上，阿尔杰农紧握手中的黑暗大剑。 　　“至于你，怪物，会因为与正义为敌，被处死。” 　　英俊的圣骑士冲了上去，黑暗大剑与灵能战刃碰撞出火花，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碰撞中，洛夫迪听到了阿尔杰农挑衅一般的声音。 　　“看看，谁才是正义，是身怀圣光的我，还是缠绕暗影的你。” 　　“我感觉得到，你原本可以和我一样，但是，你太脆弱了，你的心灵，就和那苍白的正义一样。” 　　洛夫迪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深深地看了眼微笑的审判者，带着昏厥的琴鸟消失在暗影之中。 　　“那个怪物是利威瑟人的同伙！” 　　“追上去，不能让他们跑了！” 　　愤怒的民众自发开始追击，对于全民皆兵的德瑞雅，这并不困难。 　　只有一众审判者骑士还停留在原地。 　　“军团长，我们不需要追击吗？” 　　“那个游侠的价值已经耗尽了，我们不需要浪费自己的精力，开始做准备吧，在审判降临之前，我们还有一小段休息时间。” 　　德瑞雅的皇家塔楼里，莉娜女王目睹了审判的全程。 　　无法避免了。德瑞雅的怒火已经成功被这些家伙挑起，德瑞雅需要一个发泄点，一场战争。哪怕我们本身会承受剧烈的创伤，但如果不饮鸩止渴，爷爷建立的国家恐怕会在下一刻崩溃。 　　莉娜·德瑞雅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明明曾经千千万万次，自己都挺过来了。 　　瑞德爷爷，莉娜很抱歉，莉娜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德文莱拉的使者带着微笑，他弯腰鞠躬，对德瑞雅女王表达了前所未有的恭敬。 　　“德瑞雅人民的意志化身，女王陛下，请下达命令吧。” 　　少女站在窗前，看着德瑞雅破碎的城墙，声音带着铁石般的力量。 　　“德瑞雅王国，向利威瑟王国，宣战。” 　　德瑞雅的战争机器飞快活动起来，远超以往的效率甚至超越了莉娜执政期最好的状态，但谁又能肯定，这不是回光返照呢。 　　德瑞雅的骑士长团结在女王的身边，接受着她的指挥调动，这些是跟随德瑞雅身经百战的骑士，永远的德瑞雅血脉支持者。 　　他们面色严肃，但也都带着化不开的悲伤，有一些老骑士，甚至是看着莉娜长大的。 　　“女王陛下。” 　　“再三嗟叹已经无济于事，德瑞雅的防卫者们，我们唯有背水一战，只要快速歼灭利威瑟，我们的国家就还有喘息的机会。” 　　“德文莱拉和那群圣骑士，愿意给我们提供援助，陛下，你的意思是……” 　　“征用他们，德文莱拉想要德瑞雅，必定会全心全意协助我们，现在每一分力量都要充分使用，”莉娜停顿片刻，脸上带着思虑，“那些圣光的骑士，一共有多少人？” 　　“百人不到。” 　　莉娜松了口气，“将审判者编入我们的部队，他们的个体力量非常出色，如果利威瑟有类似那天的怪物，就让审判者骑士去抗衡。”虽然战争的人数会极大遏制个体能力的发挥，但莉娜也不想用己方将士的人命去填。 　　还有一点。审判者百人不到，这意味，不存在哗变的可能，成群的德瑞雅骑士，可以轻易碾碎这些桀骜的家伙。 　　德瑞雅已经没有退路了，德瑞雅的未来，必须要自己宣泄武力去争取。 　　莉娜·德瑞雅甚至感到一丝轻松，她曾经的愿望可是当一个像爷爷一样的将军啊，被迫执政真是一件痛苦的事，虽然她硬撑下来了。 　　保佑德瑞雅，爷爷，如果你的灵魂……还存在的话。 第三百四十九章 我什么也不做 　　“洛夫迪，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吗？”莱尔看着熟悉的星灵，不再生气的星灵还是那种苍白消瘦的形态，就像个精致的猎奇工艺品，和当时的暗影怪物气质上有着完全的不同。 　　“是的，光之子，遵循雷蒙大主教的命令，我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洛夫迪朝着莱尔微微一礼，虽然处于隐形状态的他只是让莱尔感受到了一阵轻风，“但是我搞砸了，对于亵渎圣光的行为，我还是无法控制地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你做的很好，洛夫迪，我们救下了琴鸟，而且没有别的损失。”莱尔看着星灵身上的流光，想到了自己的靠山。“我们，可不可以让雷蒙先生插手之后的战争，毕竟雷蒙先生，如此强大。” 　　洛夫迪摇着脑袋，他转过头，朝着视线始终盯着这边的指挥官雷尔夫先生颔首，接着说，“恐怕不行，雷蒙先生……他很大概率不会帮助我们。” 　　“因为审判者在我们的对面？” 　　“因为正义的定义。”洛夫迪看出莱尔眼中的疑惑，做出解释。“雷蒙大主教应该说过，他信奉的正义，是属于人类的正义。但是，对于人类正义的囊括范围，我现在无法确认。” 　　“如我们所知，利威瑟和德瑞雅是背弃了圣光的，这意味着，他们也算得上圣光的敌人。哪怕在您的眼中，我们所做的是正义的事，但在人类教会那边，正义的代表可能就是他们。” 　　“我因为自身的种族特性，完全可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理性看待，但是，雷蒙大主教能吗？圣光背叛者，和圣光的滥用者，他本人会支持哪一边？我们很难确认。” 　　“圣光之子，请不要让雷蒙大主教陷入纠结，你可能带来的不是正义的守护者，而是圣光的毁灭者。” 　　莱尔联想着雷蒙先生如同那群审判者一样，弹指一挥将利威瑟和德瑞雅覆盖在圣焰之下，突然感觉牙疼。 　　不远处，鸩终于将濒死的琴鸟抢救了回来。 　　他苏醒的第一句话。 　　“我很抱歉，关于我说的一切，我没有背叛，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的嘴唇，我的喉咙，都只是他们的工具！”琴鸟清楚地记得曾经发生的事，他记得自己干了什么，自己给利威瑟带来了灾难。 　　“他被操控了，精神控制。”洛夫迪的声音替哭泣的琴鸟做出解释，“那是审判者的阴谋，当圣光转化成暗影，美好也会变成折磨，驾驭暗影之人，可以做出很多疯狂的事。” 　　“我的上一级生命形态，黑暗执政官，也能做到这种事。” 　　夜枭小队出人意外的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能力，因为他们心里还有另一件事。 　　“卡诺·利威瑟陛下，夜枭之王。”疯王的行为一直都是夜枭小队心中的一根刺，而现在，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圣光既然能够控制琴鸟，那十几年前，也有可能为了相同的目的，亲手塑造了两国的仇恨。卡诺·利威瑟是一个出色的游侠，甚至是游侠中的典范。 　　“我对圣光的厌恶更大了一点。”斑鸠朝着同班开了口，“虽然本来就是无限大。” 　　“真是一个好消息。”和众人不合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转头看去，正是德瑞雅的开国者，瑞德·德瑞雅，被曾经那场惨剧伤害最大的人之一。 　　“埃切尔那家伙，应该会很高兴吧。” 　　瑞德先生站在不远处，朝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感谢你们给予德瑞雅的帮助。” 　　“夜枭小队，德瑞雅和利威瑟的误解，是由我和埃切尔引起的，一切的争端，都源于当时我们的倨傲和自负，现在也该由我们亲手终结。回到你们的家园去吧，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准备接下来的战争吧。” 　　“雷尔夫先生，感谢您的付出，请允许我作为德瑞雅的领导者同样将护国公的荣誉赠予您，不过，接下来是我们两国的战争，请您，前往安全的地方避难吧。” 　　瑞德转过身躯，尽管莱尔知道，他此时只是一个有着皮肉的伪装，但在他的眼中，瑞德先生笔挺的身躯和德瑞雅中心的塔楼一样丰满，充实。 　　“莱尔·布勒先生。能够结识你，是我和埃切尔的幸运。在你的帮助下，死亡不再是我们的束缚，而是我们的第二次生命。莱尔，德瑞雅会是你永恒的盟友。现在，请离开吧。” 　　“接下来，是属于我和埃切尔的战争。” 　　“瑞德先生，其实我还可以帮上忙……” 　　“莱尔，你给予我们的帮助，已经够多了，我们是王者，不是摇尾乞怜的可怜虫！我们终有自己要面对的东西。”瑞德声音如同狮子的咆哮，随后他又沉静下来，拍着这个男孩的肩膀。“说实话，你给我的帮助，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报答了，请让我们身上欠下的人情债，少一点吧。” 　　莱尔最终没有坚持，只是看着夜枭小队和瑞德先生分道扬镳。 　　沉默地走到雷尔夫身边，莱尔准备送雷尔夫离开。 　　“所以，我的侄子，可不可以告诉我，你那神奇的魔法，是怎么帮助两位‘先王’的。” 　　雷尔夫也察觉到了吗，也是，叔叔可是老间谍头子了，莱尔现在也没有再掩藏的心情，他的心里，空荡荡的。 　　“叔叔，其实我，是一名降灵术士，也就是俗称的死灵法师。” 　　“嗯，莱尔·布勒先生，叔叔我啊，以前是王国的间谍和暗杀者，现在是卡珊戴尔黑警。欺诈勒索啥的，样样精通。” 　　“哦。”看来雷尔夫不打算追究死灵术的邪恶。 　　“但是如果你胆敢亵渎你父母的遗体，我会很生气的。”雷尔夫看着一蹶不振的莱尔，拉了拉帽檐，“蠢侄子。” 　　“嗯？” 　　“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帅气吗？” 　　“……叔叔你这样的？” 　　“……也算吧，像我这样隐藏在幕后的男人，最帅气。”雷尔夫伸了个懒腰，“委托完成了，我打算领略一下异国风情，给自己放短假，不急着回去。” 　　“哦。” 　　“我打算在德瑞雅度假。” 　　“？” 　　雷尔夫走进阴影里，“卡珊戴尔的俚语，不被知晓的行为就是不存在。”黑暗中，雷尔夫的眼睛变成明黄的竖瞳，那双野性瞳孔里，就像装着愉悦。 　　“暗中帮助，是没有回报的，所以，我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愚蠢行为，蠢侄子。” 第三百五十章 梦中的婚约 　　雷尔夫这是暗示自己偷偷地干活？莱尔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也是，瑞德和埃切尔两个老不死的拉不下脸继续求助自己这个小年轻，但没说自己不能在周围闲逛吧。 　　我找人聊天，不算帮忙吧！我无聊爬塔不算帮忙吧！反正雷尔夫已经去休假了，我也可以活动一下筋骨吧。 　　莉娜·德瑞雅进行了一整天的战斗动员，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自己主动筹备战争的行为，勉强在德瑞雅人面前拿回了一些印象分，起码他们没有弹劾自己这个丢失开国者遗骨的女王。 　　“那些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莉娜抱怨着，想起那些在不久之前还一脸难看的老骑士突然比自己还有信心。时不时还一脸怪异微笑地看着自己，当自己询问时，则一脸神秘地留下一句话。 　　“女王陛下，德瑞雅的血脉会永远保佑这个国家。”废话，我们是王族，我当然要保佑。一群平时铁憨憨的骑士突然集体变成谜语人，让女王头疼地不得不花更多精力在工作上。 　　战争储备上，莉娜·德瑞雅事必躬亲，每一项都认真调查，粮草，武器，还有人员。莉娜想要打胜仗，就必须每一样都做到极致。一直忙到了夜晚，莉娜要好好睡一觉，战争指挥会消耗她更多的精力，她现在必须养精蓄锐。倒在自己朴素的床上，累坏的女王很快进入了梦乡。 　　没有人知道，笔直肃穆的皇家塔楼外，一个单薄的身影正挂在墙外吹着冷风。德瑞雅建立在一片荒芜的平原上，周围根本没有什么遮挡的建筑或者树木，而作为地标建筑的塔楼，又是最高的。这让攀爬的莱尔感觉自己像是个正在承受暴风雨的水手。落水狗也许更适合自己。 　　变形成辅助攀爬义肢的妮娅都在风中打颤，那种摇晃的不安全感，感觉随时都会把莱尔丢下去。 　　死丫头，自己都已经答应给她无限制进食二十四小时了，她还在通过这种方式加价，模仿出摇摇欲坠的样子，从吝啬的监护人手中撬出更多好吃的。 　　莱尔看着脚下黑暗中走过的钢铁洪流，那是值夜的德瑞雅骑士，如果摔下去，甚至不用他们攻击，那密集的笔直朝上的长矛都会把掉落的自己戳成洞洞人。 　　“雷蒙先生的十二道菜，不能再多了！”那可是被雷蒙纠缠十二小时。 　　妮娅满意地拉起莱尔继续上爬。 　　至于莱尔半夜来到这里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瑞德·德瑞雅这个死傲娇。明明非常喜爱自己的孙女莉娜，但死活不肯拉下脸靠近她。埃切尔和凯拉都亲密互动了，他也只是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哪怕是做最后准备，他会见了自己忠诚的老部下，和这些德瑞雅精锐骑士商讨破局，详实地安排计划，但就是不告诉已经焦头烂额的莉娜女王，还要求那些骑士对女王保密。 　　可怜的莉娜女王，被所有亲密的人瞒在鼓里，真正有危机感的，其实就她一个。 　　莱尔作为一个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今晚，他打算给可怜的莉娜女王一点鼓励。 　　最终，他还是找自己的万能叔叔帮忙了。沉浸石，可以进入他人梦境的装置，天知道雷尔夫对梦境行者的能力掌握了多少。 　　偷偷爬进了莉娜女王的闺房，用妮娅轻巧的进入了莉娜女王的梦里。 　　那似乎是一个噩梦。 　　梦中的莉娜女王，穿着暴露的贵族礼服，埋首在桌案上，批改着公文。 　　这……这不就是她平时的工作吗？难道她认为自己平时的行动就是一场噩梦。看着这个强撑着的少女，莱尔很快就在梦境中找到了她的本质。 　　噩梦变了。雷尔夫的能力给了他梦境行者的权限，莱尔轻易改造了梦境。 　　此时的莉娜女王，还是莉娜公主。 　　尽管和现实世界一样的年岁。她有着一头乌黑亮丽如同夜空一样明澈的长发，拖在身后的绒布上。她的唇上涂抹着诱人的色彩，脸上涂抹淡淡的脂粉，身着轻盈的礼服。没有厚重的盔甲，没有厚实的手茧。 　　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那乌黑靓丽的秀发，成了她最好的棉被。 　　德瑞雅的两位先王都没有逝去，他的父亲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老国王瑞德退休了，成为了孙女的私人画家，肖像画从五岁一直延续到二十岁。 　　梦中的莉娜不需要执政，她唯一苦恼的事情就是怎么骑上瑞德送给她的小马，虽然在现实中这对于善战的莉娜女王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莱尔编织了莉娜潜意识里的美梦，但这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自己需要出场了，给女王陛下一些实质的鼓励。 　　莱尔敲了敲门。 　　莉娜的梦境发生了变化，她好像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将身上的礼服扯得粉碎，下面不是光滑的肌肤而是黑亮的甲胄。女王陛下拿着一把巨大的骑枪，直指突然闯进她梦境的陌生人。 　　“你扭曲了我的梦境，怪物！” 　　怪物？莱尔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确实不再是印象中的人类双手，可能是莉娜的排斥反应把自己变成了什么面目可憎的怪物。 　　莱尔做了一个绅士脱帽礼。 　　“很荣幸能够觐见您，莉娜女王陛下，我不是您的敌人。” 　　“不是？不是你会闯入我的梦中，扭曲我的意志？！” 　　“我并没有改变你的想法，莉娜，我只是引导出了你内心深处的渴望。我欣赏你的努力，并决定当面支持你。” 　　“谢谢，得到一个怪物的鼓励，真是让我万分荣幸。” 　　莱尔心里有点委屈，你到底把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还是先做正事吧。 　　“我此次冒昧拜访，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想告诉您一些事情。” 　　莉娜的骑枪并没有放下。 　　“什么事？” 　　莱尔原本打算将瑞德的存在和他的计划合盘说出，但考虑莉娜本身的接受能力和现在环境，她更大概率将这个情况当做一场荒诞的梦。 　　所以，自己最好给予她一些和现实紧密相关的暗示性词语。 　　于是。 　　“女王陛下，德瑞雅的血脉会永远保佑这个国家。” 　　莱尔清晰地看到莉雅女王脑袋上暴起的青筋。 　　“你这个该死的怪物居然也和那群混蛋一起当谜语人！果然是我的执念太深了，才会在梦里想象出这一切吗？” 　　眼看自己的计划可能要失败，莱尔慌了。 　　“不是的，莉娜女王，我是说，接下来您的生活会迎来巨大改变，就像梦一样，你会从严苛繁琐的公务中解脱，过上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够清晰了吧，瑞德先生如果最后出现，很大概率会辅佐莉娜执政，想必那时候会轻松不少。 　　然而，莉娜却有了不同的看法。 　　“你的意思是说，就和梦境一样，你会出现在我的现实世界里，给我的生活带来巨大的变化？” 　　莱尔想了想，自己让瑞德重新有脸见人，所以莉娜的话也不无道理，所以点了点头。 　　“没错，确实如此。” 　　“我们结婚吧。” 　　“？”莱尔懵了。 　　事实上，莉娜常年的执政经验，已经塑造了一个利益主义的人格，在她看来，自己的一切都是可以用来谋利的东西。如果眼前的“魔神”真的能够将自己投影到现实，那身为女王的自己一定要把魔神留在身边，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契约，而身为女性最优秀的契约方式就是婚约。 　　“成为我的人，然后用你的力量帮我管理德瑞雅吧，魔神。” 　　莱尔想到了以后，自己被莉娜霸王硬上弓，变成工具人管理国家的同时，还要受到阿里安娜和雷尔夫的追杀。 　　他怂了，直接开溜，梦境结束。 　　半夜，莉娜女王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的脸上带着微笑，感觉浑身轻松。 　　“那么怂的魔神，绝对不是自己的思维臆想的怪物，也就是说，他的说辞有可能是真的，真是期待呢。明明看上去那么可怕，结果是个胆小鬼的内在，真是有趣。” 　　莉娜记得梦境中魔神的样子。 　　当它出现在窗台上的时候，漆黑的身躯吞噬了所有的光，巨大的脸上，带着螺旋弯角的惨白面具只留下两个虚无的孔洞，他的身躯上蔓延出无数触须，正在污染整个世界。巨大却又畸形，诡谲却又彬彬有礼。 　　“就叫他，噩兆巨人。” 　　“一出现就把我的噩梦吃掉的魔神。” 第三百五十一章 初始的怪异 　　黎明的第一缕光照亮树梢上的枝叶，看似宁静的丛林已经苏醒，这一次，唤醒森林的，不是捕食的走兽或者枝头的飞鸟，而是那些，在树枝上移动的利威瑟游侠。 　　凯拉站在曙光殿，感受着带着太阳温度的晨风，利威瑟的精锐游侠已经让这片密林成为了凶险之地。 　　老幼伤残已经转移到了丛林的更深处，本就沉静的利威瑟王国此刻显得有些冷清。 　　凯拉不喜欢这样的国家，她喜欢热闹，喜欢在子民的歌声中在林间飞舞，穿上游侠的皮甲，拿上自己的弓，利威瑟的女王从高空坠落，在一次身形扭转中，消失在绿影中。 　　“出发吧，利威瑟的勇士们。” 　　在林间飞跃的利威瑟游侠，就像在树枝上跳跃的飞鱼，灵巧的跳跃让杂乱的队伍也有了独特的美感。 　　他们冲向了第一道防线，那是森林的最外层，和荒芜平原的交界处。游侠依赖树木，他们唯一取胜的方式，就是依靠游击战。精锐的游侠可以通过自然伪装隐藏在荒野，但主要的攻击方式还是潜伏在暗处的刺杀。 　　消耗德瑞雅骑士的有生力量，是唯一的方法。 　　“为什么德瑞雅会和我们开战？” 　　凯拉联想起昨夜匆匆回来的埃切尔爷爷，他将德瑞雅宣战的事实带给了惊讶的女王。尽管凯拉的狩猎技巧十分娴熟，但在她的任期中，这还是第一次抵御外敌，一时间，稚嫩的女王有些慌了手脚。 　　好在埃切尔安抚了她。“没事的，亲爱的，我还在。不会有事的，不过，这确实是一次好的锻炼机会，你应该学习统军作战了。” 　　凯拉勉强接受了安排，但她很快又对埃切尔的离去感到惊慌。“爷爷，你要去哪里，我们需要你。” 　　看着凯拉露出和小时候一样胆怯的表情，埃切尔露出了微笑。 　　“还记得我和你的约定吗？当你的女王生涯成长到一定阶段，我会给你准备一份礼物，现在，我要去准备这份‘礼物’，亲爱的。” 　　凯拉站在森林的边缘，猎鹰一样的眼界让她看到了远处那群穿着黑甲的骑兵，深吸一口气。 　　“以这种方式，作为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真是糟糕呢，莉娜小姐。” 　　德瑞雅的荒原上，行军的骑士在跑动中整军。轰鸣的马蹄声就像巨兽在地上翻滚。 　　穿着和德瑞雅精锐骑士一样的铁头盔，但铠甲不是，莉娜·德瑞雅保持着窈窕少女的娇嫩躯体，虽然力量像一头野兽。 　　她嘶吼着，将调整部队的命令通过传令官传达到部队的每个角落。 　　来自德文莱拉的贵族部队和几十名审判者就吊在骑士军团身后，只不过气势完全没法比，一个像是仆从辅兵，另一个……像是旅游团。 　　德文莱拉的贵族部队虽然武器装备精良优秀，但他们的纪律和素质，莉娜归类成了炮灰。 　　审判者的变化不大，但他们人数太少了。 　　消灭利威瑟还是要依赖自己的骑士。 　　德瑞雅的战斗方式，很简单，精锐骑士带着自己的骑士团，撞过去。常年锻炼的体质和负重，加上厚重的装甲。他们很擅长硬碰硬，骑士的冲击力会将这让人绝望的防御力转变成致命的攻击。至于实际效果，十个德瑞雅骑士的集体冲锋，能够撞碎一面石头城墙。 　　“冲锋姿态！”莉娜大吼着，进入范围的德瑞雅的骑士开始加速。 　　接下来，德瑞雅的女王陛下，会成为尖利的锋头，人民的旗帜，身先士卒…… 　　被挡住了，在自己的军阵中，六个和相同装束的精锐骑士将他们的女王围拢。 　　在战场上，具备调动权限的，只有国王和各个部队的军团长，也就是自己最信赖的那些骑士，难道，哗变了？ 　　“本杰明，你们什么意思！”莉娜已经握住了自己的骑士剑。 　　作为第三骑士团的军团长，本杰明·道尔顿和莉娜的年岁相仿，他的父亲是在夜枭之乱中牺牲的高层，他的家族是王室的死忠。从小就作为莉娜·德瑞雅的骑士而存在。那些老骑士将未来的希望放在了本杰明身上，而他也不负众望，王的骑士，本杰明·道尔顿先生，对他的女王陛下有着不正常的情愫。 　　他，对她……有着长辈宠爱子侄的好感！没错！同龄人的本杰明，把莉娜女王看做了自己的子女一样的存在。当初，那群爷爷辈的老骑士确实是将本杰明当做莉娜未来的伴侣培养，所以，他们在训练本杰明的同时，还整天在本杰明面前不断灌输女王的优点。 　　然而，灌歪了，一群只知道打仗的老头子们根本对情感培养一窍不通，只是直白的将自己对年幼女王的好感灌输给本杰明。久而久之，本杰明看待莉娜，也会露出慈祥长辈一般的笑容。等老头子反应过来，本杰明已经长歪了。不过这样的本杰明，对王室的忠诚度反而更高了，大家也就凑合着用了。 　　“莉娜，这场战争不需要你的奋勇，保护好自己，你的存在，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 　　“……”还是本杰明熟悉的古怪微笑，莉娜暂时放下了戒心，还是熟悉的同伴。而且，她注意到，德瑞雅骑士的军阵根本就不是攻坚的锋矢阵，而是防御的六边形，以自己为中心，一层层守护。 　　不是进攻，而是防守。 　　莉娜能接受部下们为了更好的战果修改自己的命令，但这显然不是。 　　“你们到底想……？” 　　“你的血脉会庇护这个国家。” 　　熟悉的话语将狂躁的莉娜拉回到那场幻象中，就在本杰明惊讶的目光中，女王陛下只是哼了一声。 　　“如果失败了，等战败回国，我会亲自绞死你们。” 　　当然会失败，如果只有我们的话。本杰明在心里轻语，他想起那晚站在自己门前的高大身影，惊喜还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但愿你的计划成功，瑞德陛下。 　　在一众老骑士心照不宣的调整中，防御姿态的德瑞雅骑士军队冲进了丛林。 　　德瑞雅骑士和利威瑟游侠，正式交锋。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其实咱家也有 　　树木轰然倒塌，在德瑞雅骑士针对树木本身发动特攻之后，丛林游击战变成了乱战。德瑞雅骑士陷入了劣势。 　　防御阵型的进场，匮乏的力量没有在密林中撕开一块足够的场地，被限制速度的骑士，仅仅是骑马的步兵。而树上的利威瑟游侠的攻击，几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尽管骑士的防御强大。 　　但经历了几轮齐射，已有不少骑士落马。 　　德瑞雅也并非没有反击之力，他们在密林中冲撞制造出一片真空地带，树上的游侠已经没有其他可以转移位置的树木，如同被鲨鱼包围在孤岛上，等待死亡。 　　两国陷入了胶着，彼此撕咬的鲜血淋漓，而这血腥味，引起了豺狗的兴趣。 　　德文莱拉冲了进来，他们加入德瑞雅骑士，开始了捡漏和补刀的行为。 　　平衡，似乎又一次建立。 　　德瑞雅的城墙后，此时国家中也一片死寂，高挑的身影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果然是一个度假圣地啊。” 　　雷尔夫带上帽子，看着卷起烟尘的远方。 　　“德文莱拉带来了两万人的军队，全部吗？看来这个家族真的打算孤注一掷了。” 　　坐在城墙破裂缺口的碎石上，雷尔夫呼出一口气。 　　“圣光的资助，真的是那么好吃下去的吗？” 　　“作为圣光之敌的国家，可不止一个啊。” 　　利威瑟、德瑞雅和德文莱拉，已经纠缠在一起。 　　在笑容满面的阿尔杰农面前，那都是荣耀。 　　远远吊在最后的审判者一字排开，二十几名审判者组成的一横排，看上去就像即将投入大海的水滴，打不出一个水花来。 　　但如果投入的是毒液，那就不一样了。 　　审判者骑士的身上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化作暗影，缠绕在他的身后，随着奔跑，那些暗影逐渐变形。 　　一只二十几人的小队，居然跑出了千人部队的轰鸣。 　　不，那不是虚张声势的假象，因为他们身上恐怖的气息已经压迫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茫然和恐惧，交战的三方，看着这支黑暗的军队越来越危险，危险到连盟友都感到战栗。 　　审判者军团的队伍，变成了万人军团。 　　组成致命的黑潮冲向战场。 　　审判者的目标，从来不只是利威瑟的灭亡。德瑞雅，不也是背弃圣光的敌人吗？ 　　阿尔杰农想要的，是灭亡，两个国家的灭亡。用德瑞雅牵制住利威瑟的机动力，然后一网打尽。为此，他资助了德文莱拉的家族，并许诺他想要的王国。 　　圣光是诚实的，但和邪恶，以及肮脏的邪恶窥伺者，圣光不需要表现一丝一毫的仁慈。 　　阿尔杰农想起那个始终微笑的使者，感到可笑，他和他看似聪明的主子，都忘记了，力量才是王道，聪明，只是王冠上的点缀。 　　他们，和他们所期待一切，在今天，都会成为历史，或者连历史都不存在。 　　“我们，会吞噬所有的罪恶，我们，是审判者军团，干掉他们，全部！” 　　随着阿尔杰农的最后通碟响彻战场，审判者骑士身上亮起一道道辉光，传说军团成为了一众凡人的恐惧。那种致命的压迫，让游侠和骑士险些握不住武器，那道光芒下的黑暗，几乎能将他们的血液冻结。 　　生物本能的恐惧几乎让常人昏厥，德文莱拉的部队已经跪倒了大半，他们双眼紧闭，祈求神袛的宽恕。 　　凯拉看着那梦魇一样疾驰的军队，简直就是噩梦成为了现实，利威瑟，绝对没法挣扎。 　　“拿起弓，森林之子怎能松懈！”怒吼中带着几分清明，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了每一个人耳边。 　　那个凯拉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也是利威瑟老一辈游侠熟悉的声音，惊讶着，期待着，利威瑟的游侠看向不远处的山丘。 　　绵延的山丘几乎和太阳的光亮连成一线，有些刺眼，在光线减弱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山丘之上，俯视众人。 　　他有着苍老的面孔，布满褶皱的皮肤中镶嵌着那双猎鹰一般的眼睛，穿着华美的利威瑟风格羽翼披风，手握一把夸张的白银大弓。橄榄枝王冠束缚了他厚重的头发，也让这狂野的男人有了一丝理智。 　　“是埃切尔·利威瑟陛下！我们的开国者！尊敬的先王！！！！！！” 　　“游侠之王复活了！！！！！” 　　“一定是王察觉到了利威瑟的危险，王来拯救我们了！！！” 　　早已准备好的托一脸狂喜地将先王复活的消息传达给利威瑟全员。 　　利威瑟再次看到了希望！ 　　就像是嫩枝抽芽的声音，每一个利威瑟游侠身上带上了淡绿的微光，包括凯拉自己，她惊讶的看着手中的力量，感受着不再疲乏的躯体。 　　每一个利威瑟游侠感受到了彼此的联系，他们不再迷茫，目光锐利，超越往昔。 　　开国者是不败的，这句话深深烙印在每个游侠的心里。 　　如果莱尔在此处，就会和阿尔杰农发出一样的声音。 　　“族群的力量。” 　　威严的君王发出了自己的谕令。 　　“凯拉，我的继承者！看着，这就是我们的力量！” 　　“王之力，幽魂猎手！” 　　利威瑟游侠，消失了。 　　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哪怕之前还在德瑞雅骑士钳制的游侠，也在一瞬间变成了空气，留下呆愣的骑士。 　　游侠跑了，这是德瑞雅骑士的第一个想法，虽然这想法随后又很快被箭矢的厉啸声撕碎。那些箭矢从虚空中窜出，擦着德瑞雅骑士的盔甲甲胄，将德文莱拉的军团打成粉尘。 　　“弩……弩炮。”被箭矢射中的敌人，因为巨大的冲击力爆炸了，有些德瑞雅骑士仅仅擦中了一点点尾羽，他们的盔甲上也出现了一道深刻的划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利威瑟游侠攻击德瑞雅骑士，这使得德瑞雅人有机会恐惧。 　　还有嫉妒。 　　“王八蛋！凭什么这些猴子的先王复活了，而且强化了他们的军队，凭什么我们要独自承受圣光的冲击！”莉娜·德瑞雅女王气急败坏地在原地咆哮。她没有说完自己的心里话，但在身旁的本杰明已经从她沮丧的脸上知道了意思。 　　凭什么我们没有先祖复活！凭什么我们还在原地恐惧。 　　本杰明架起盾牌，面对审判者，一是为了防御，二是为了挡脸。 　　他实在不好意思告诉自己的女王陛下。 　　其实咱家也有。 第三百五十三章 遗忘诸王 　　咱家也有，而且很快就来了。 　　喏，就现在。 　　天知道为什么，地平线的光闪耀了两次，就在一脸骄傲的利威瑟先王身边，又一个人影出现了。 　　德瑞雅国王盔甲，随着瑞德先王一起下葬的铠甲，其中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在德瑞雅骑士望眼欲穿的注视下，骑士之王发出了他的声音。 　　“我曾经说过，德瑞雅，不需要城墙。” 　　“为什么？我的骑士们。” 　　怒吼引燃了金铁之下的热血，“因为我们，即是德瑞雅的城墙！我们！即是人民的剑盾！” 　　瑞德摘下了他的头盔，苍老的面容，如同发怒的雄狮。 　　“告诉我！德瑞雅如何对待背叛者！如何对待圣光！” 　　德瑞雅骑士竖起盾牌，立起长枪。 　　“遵循王的意志！” 　　雷鸣一样的战鼓，出现在每个德瑞雅骑士的心跳中，除了莉娜女王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的骑士们整齐地排列好最标准的军阵。 　　我的美梦成真了？ 　　莉娜还是那个被隐瞒的最深的人。 　　“很好！”瑞德抬起手掌，在他的铁手套之中，黑色的力量开始闪耀。 　　“王之力，防御者！” 　　“防御者骑士！给我撞死他们！” 　　德瑞雅骑士的铠甲上，生长出如同金石一样覆盖满全身的琉璃体，就像一大块水晶。 　　巨大的塔盾，在正前方生成，就像一座瞬间建立的城墙。 　　城墙开始动了。 　　没有加速过程，在瞬间就违反物理学的达到了最高速度，如同一面三米高的城墙，成群结队地撞了过来。 　　又好似陆地上组成的岩石波涛，誓要把圣光打得粉碎。 　　“幽魂猎手，协助防御者进攻！” 　　没有丝毫犹豫，曾经还像死敌的利威瑟游侠直接出现在了冲锋的防御者马匹上，恐怖的弩炮覆盖了城墙之上的空间，像雨一样轰击下落。 　　正在感受新力量的莉娜女王只感觉身后一沉，好吧，其实也不沉，充其量只是叶片掉落的重量，但防御者形态的骑士对自身的感知非常敏锐。 　　她听到一个活泼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耳边。 　　“你好，莉娜女王陛下，我是凯拉·利威瑟，是利威瑟王国的女王，很高兴认识你。” 　　“瑞德先生和我的爷爷是朋友，所以，我们能交朋友吗？” 　　“你说什么？”没有收到任何情报的莉娜女王，表现出了一个自力更生十几年女王的正常反应。 　　虽然，德瑞雅和利威瑟王国都展现了自己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在现在看来都十分强大。 　　但是，这个世界，叫声不代表战斗力。 　　审判者军团长，阿尔杰农露出了不屑的微笑。 　　“审判者军团，四阶能力。” 　　“暗影复制，烈焰流星。” 　　一大片燃烧着烈焰的流星雨，带着天灾的威势，冲击着两个国家的顶尖部队。 　　俗话说得好。 　　打不过，就摇人。 　　作为可能是这个世界上这句俗话的最佳践行者，莱尔·布勒先生从没忘记群众的力量。 　　“雷蒙先生，指望不上。” 　　“其他学院大佬，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参与积极性，无。” 　　其实最佳盟友已经确定了。 　　莱尔看面前的黑色楠木门，推门走了进去，这一次，并没有内冷心热的傲娇骑士王给自己开门。 　　黄昏之忆，逝去王者的聚点，埃切尔和瑞德，死后也归属于此。虽然他们如今都在为活着的子嗣战斗。 　　死亡，是这里唯一的联系，只有王者放下自己的生前的倨傲，他们才可能共处一室，而现在。莱尔的目标，就是勾起他们彼此的好感，为两个和他们无利益关系的人类国家出力。 　　开门后，热闹的交流声传入莱尔的耳边。 　　还好，他们都还在，也许是正在享受什么集体活动吧。要知道，自从莱尔将饥饿血肉给予他们之后，他们在外风流的时间就越来越多了，王者总是擅长享受的一些人。 　　当莱尔走近时，伊瑞恩先生正在站立在一众亡者面前，他们穿着华丽无比的礼服，带着自己的王冠，就像是要参加什么尊贵的社交活动。 　　依旧带着面具，一副死人打扮的伊瑞恩先生朝着莱尔发出邀请。 　　“莱尔正好，莱尔，我们正打算出席一场盛大的活动，我们打算邀请你一起去围观。” 　　看着王者脸上热情的笑容，莱尔带着赔罪的微笑。 　　“很抱歉，诸位，我不得不谢绝你们的邀请，而且，非常抱歉，我需要打断诸位的活动。” 　　“请帮帮我，帮帮埃切尔先生和瑞德先生。我们需要黄昏之忆的帮助。” 　　“利威瑟王国和埃切尔王国陷入危机，我恳求诸位，伸出援助之手。” 　　面对莱尔一再地鞠躬，一些人的表情冷了下来。 　　伊瑞恩伸手阻止了众人的言语，看着莱尔。 　　“莱尔先生，黄昏之忆的大家都是朋友……” 　　“我明白！伊瑞恩先生，我知道自己以朋友的名义来请求帮助，有点卑鄙，但很抱歉，我不得不这么做，我没有任何能够交换帮助的条件。” 　　“莱尔，其实你可以，你给予了我们饥饿血肉，让我们如果新生……” 　　“那是礼物，不是用来祈求帮助的条件，但是，我还是想死皮赖脸地请求你们的帮助，先生和女士们。” 　　伊瑞恩的声音中带着调笑，“不要把自己放在道义的高处，莱尔，高处不胜寒。” 　　他拍了拍莱尔的肩膀，“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果你答应参与我们的盛大活动，我们，黄昏之忆就满足你的请求，给予帮助如何？” 　　“好的，先生。” 　　“很好，莱尔，让我先把我们传送到活动地点。” 　　经过一连串胃部的翻江倒海，莱尔终于有了踩踏地面的感觉。 　　冰凉的雾，背后温暖的光。 　　还有不远处的咆哮声。 　　“终于来了吗？差点就撑不住了，圣骑士真TM强。”一个暴躁的声音出现在莱尔身边。 　　“闭嘴，死猴子，我们明明快赢了！” 　　“铁王八倔什么，要不是我的部队，你的防御者铁定完蛋！” 　　伊瑞恩带着莱尔和黄昏之忆的成员，来到了两个王者的身边。 　　“莱尔，黄昏之忆的大家是朋友，我们会帮助朋友，不需要请求和催促。不过你心急的样子，真的很有趣，这两个国家，你很喜欢吗？” 　　原来，伊瑞恩所谓的盛大活动，就是帮助两个国家。 　　黄昏之忆的一众王者，露出了微笑。 　　“我们是亡国的君主。” 　　“我们被遗忘在历史之中。或者抹灭成无。” 　　“被遗忘，在记忆中腐烂，大概是我们唯一的归宿。” 　　“我们只剩下了对曾经美好的追忆，来自黄昏的追忆。” 　　“我们，是被遗忘的诸王。” 　　“但如果，有人胆敢将我们的真爱之物，连同我们最后的美好记忆磨灭。” 　　“那我们碾碎自己的残余，将愤怒变成尔等的恐惧。” 　　“感受这被遗忘的最后君王之力。” 　　“感受，遗忘诸王之怒。” 第三百五十四章 弑暗者 　　“勇士们，赐予你们，费都的最后荣光！” 　　“以科阿莫德的黄昏之名，用我的残响换取尔等的希望！” 　　“赠予你们伯尤冥思的轻风，为了未来而战。” 　　一道道破碎的王者之力，如同繁花星雨降临在防御者和幽魂猎手身上。 　　人类逝去王者的力量，残留的王道，强化着双王的军队。一支强大的王者大军。 　　血液在翻滚，战意在升腾。防御者骑士发出怒吼，看着面前的末日。 　　烈焰仿佛从天堂坠落，毁灭人世的炽热中伴随着陨石，带着无可匹敌的冲击，封锁他们的前方。 　　看着那灼热的火球在面前不断放大，哪怕自己的面容早已包裹在层层岩皮之后，但依然能够感受那温度，空气开始燃烧模糊，在防御者骑士的面前形成了绝地，宛若地狱。 　　面对如此景象，作为锋头的骑士团长本杰明发出了怒吼。 　　“炼狱在前！防御者！冲锋！” 　　如同不自量力的飞蛾扑向火焰，在本杰明的身形已经被烈焰吞噬之后，防御者骑士爆发出自己的豪情。 　　“为了德瑞雅！为了我们的家园！” 　　“冲锋！”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奇迹。防御者撞碎了烈焰，朝着脸上开始惊讶的审判者军团发起冲锋。 　　这绝对是审判者军团的全新体验。作为圣光的军队，通常都是在敌军的惊讶之下，自己的军团套上一层层圣光的祝福，展开屠戮。 　　谁想过会情势反转。 　　看着护卫者身上流光溢彩的不弱于己方的祝福，甚至那些力量加成甚至比己方还要强大。那些平时能单挑十个的德瑞雅骑士，已经足以与圣光的战士抗衡。 　　阿尔杰农收回了自己的微笑，局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大意了。 　　“弑暗者，全力以赴。” 　　审判者军团中，十几道圣光在高空连接成网，光芒反转，组成一个漆黑的哭泣天使，发出悲戚的哀嚎。 　　“弑暗者，六阶，黑狱。” 　　黑影笼罩了整个军团，一个个扭曲的魔影从地面浮现，吼叫着扑向王者军团。 　　如同浴火者之于护卫者，弑暗者正是审判者的高阶圣骑士形态。审判者军团不会祈祷，也不会接受圣光子民的祝福，他们游荡在圣光的边界，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毁灭圣光的敌人。他们接触过最深的黑暗，曾经纯粹的力量也被污染。 　　他们接受了力量的堕落，只要能够支撑自己的正义。 　　弑暗者，会吞噬曾经敌人的残影，掌握敌人的能力，以牙还牙。借助审判者领袖，火之天使的力量，弑暗者在自己的影子里打造了囚笼，黑狱。 　　邪恶会成为我们的力量，败亡的残影会为他们的毁灭者效力。 　　曾经被审判者骑士灭杀的魔兽群，成为了两国军队新的敌人，不仅如此，弑暗者放出了这些怪物，也解放了自己。 　　“他们的力量需要技巧辅助，不要尝试复制！” 　　前排的审判者骑士扭曲了自己的躯体，他们长出类似魔兽一样的皮毛，鳞片和坚硬皮肤，并开始在身躯上追加圣光护盾和各种元素附魔。后排审判者已经变成了炮台法师，各种元素法术组成了一片魔法雨。 　　如果说，护卫者的军团长的能力，浴火者的净化之地，是封印敌人的力量，逼着他们和有着集群意识的护卫者军团硬碰硬的话。 　　弑暗者，审判者的军团长的能力，黑狱，并不会封印敌人的力量。他们会剽窃敌人的力量，模仿敌人的能力，用更可怕的威力反馈给敌人。这个复制之后的力量等级，和审判者自身的实力有关。比如现在，在黑狱的加持下，审判者人均五阶。与审判者为敌，意味着和审判者所有的敌人为敌。他们会有几十上百种消灭敌人的方法。 　　不过，他们也有着弱点，无法被优化的弱点。 　　对强于自己的存在，他们会很弱。（我在想什么？这不是废话吗。） 　　莱尔站在山坡上，看着防御者骑士穿过那片炼狱之地。 　　“太震撼了，骑士们冲了过去，他们……看上去完好无损！太强了，王者之力！” 　　伊瑞恩先生保持着冷静。 　　“不是他们强，而是那片流星火雨本就是一场幻术，圣骑士还没有引发天灾的能力，至少目前没有。他们没有那种层次的魔力量，也不是挣脱规则的破格者……” 　　伊瑞恩没有继续解释，露出了微笑，“那些圣骑士制造不可力敌的幻象，想让防御者骑士退却，然而……” 　　“然而德瑞雅人就和我们的瑞德先生一样头铁。” 　　“也就是说，审判者在担心他们的攻击，他们已经有了匹敌圣光的力量。” 　　“不，还没有，审判者还没动真格……” 　　话音刚落，黑狱的哭泣天使出现在莱尔的视线，紧接着就是完全展现的弑暗者骑士，和完全实力的圣光军团。 　　借助妮娅的对魔力的敏锐感知，莱尔能够轻松感觉到，审判者军团明显超出一截的力量，哪怕防御者已经接受了诸王赐福，成为王者军队。 　　“别担心，我们还有后手。” 　　伊瑞恩的温和嗓音带着使人平静的魔力。 　　莱尔想起来了。伊瑞恩先生，还没有给予王者赐福。 　　“我没有王之力。” 　　“但我有魔法。” 　　莱尔心里出现了小小的失落，伊瑞恩先生的魔法，大概也是帮助。但是，一个魔法师能在国战中做到什么？ 　　“高阶魔导学，群体魔力护甲。” 　　“高阶魔导学，群体法力荆棘。” 　　魔力，在莱尔的眼皮底下迸发，组成耀眼的魔力浪潮。 　　好强！ 　　为什么，明明瑞德先生和埃切尔先生的武力范畴还在人类可以接受的阶段。 　　伊瑞恩先生，怎么会这么强！！！！ 　　这个压迫感，压在了所有人的身上，战场BOSS出现了，我们这边的。 　　这个魔力量，好像只比学者老师差一点。不对不对，学者老师根本就没认真战斗过，他的魔力肯定不止这一点。 　　不过这种浓郁到恶心的魔力量，现在天平好像又逆转了。 　　比防御者横推的塔盾更快的，是审判者骑士后发先至的各种魔力攻击。 　　雷霆、火焰、冰锥、石块…… 　　让防御者骑士外面那层蓝色法力薄壳荡起涟漪，接着，一些审判者就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法力荆棘，是法术反制的进阶变体法术，触发式，会将强烈的精神冲击反射给施法者。” 　　“一个让人头疼的法术，各种意义上的头疼。” 　　在伊瑞恩先生带着余裕的讲解中，防御者骑士组成的冲锋城墙，和脑阔疼的审判者骑士撞在了一起。 第三百五十五章 浴火者的援助 　　两只军队撞在一起，防御者骑士的岩石盾牌和前排审判者手中的武器短兵相接，然后爆炸。破碎的岩石尖刺组成的长矛穿过审判者武器的缝隙，和身体接触。 　　这是德瑞雅骑士晋升为防御者之后自发学会的技巧，在冲击的一瞬间，让塔盾边角破碎，冲锋获得的强大冲击力成为猛烈的岩石爆弹。 　　审判者前排在瞬间就被撞倒，然后接受成群的防御者骑士践踏。 　　伊瑞恩先生的魔力协助让两国战士几乎进入了魔法免疫状态，德瑞雅的岩石装甲，神出鬼没的利威瑟炮机箭矢，让审判者骑士陷入劣势。 　　然而，审判者骑士的身体素质，还是太好了。常年征战的经验，让审判者一瞬间就改变了攻击方式，不再使用魔法攻击，而是用神术强化自己的物理打击能力，遁入暗影和治愈神术也能很快挽回颓势。 　　法师炮台不起作用，那些曾经还是后排的审判者骑士，也变成了和前排一样能抗能打的魔兽战士，而且他们还会彼此治疗。 　　防御者猛烈的冲锋撕开了他们的阵型，结果发现，乱战中的单兵实力，己方无法对圣骑士做到大规模有效杀伤。以往毁灭性的冲锋撕裂，只是像钝刀子割肉一样伤害了些皮毛。 　　防御者骑士的速度下降，他们携带的攻击力也下降了。凭借着强大的防御力，确实能承受审判者的打击，但单个本身也奈何不了他们。 　　接触乱战，毫无意义。反而会给阵型撕裂的审判者重新整合的机会。 　　当机立断。留下几十具审判者骑士的尸体，两国军队重新和圣光拉开距离。 　　获胜的唯一机会，冲锋，冲锋，还是冲锋。 　　一次次冲撞撕咬审判者的阵型，一点点蚕食圣光的军队。 　　用来一击定胜负的冲锋，居然成为了唯一有效的攻击方式。德瑞雅和利威瑟战士感叹圣光强大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窃喜。 　　审判者骑士，不够硬。 　　作为教会在外的审判力量，审判者军团是全能军团，全能军团，也就意味着全不能。他们并没有专精特殊的技能。这意味，在有限手段无法奏效的情况下，他们无法挡住防御者的冲击，只能原地看着这群石头王八一次次把己方撕碎。 　　两国军队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审判者骑士也在做着调整，圣光的军团在撤退，朝着德瑞雅王国。 　　“阻止他们！继续冲锋！德瑞雅的勇士们，别让肮脏的圣光靠近我们的家园！”天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防御者的攻击变得愈加猛烈，审判者骑士不断有人掉队，阿尔杰农的表情也在不断扭曲。 　　他们大意了，敌人比想象中要强大的多。他抬起头，看着远处山坡上的那根直插云霄的魔力柱，脸上一片阴霾。如果不是那个军团战略法师，审判者不会陷入如此颓势。 　　而如今，审判者军团甚至要为自己的存亡担忧。他们对于那只王者军队束手无策，只能想办法到达德瑞雅，借助建筑止损，或者援军。 　　又一次，阿尔杰农抬起手臂，架起盾牌，准备面临新的冲击。审判者们面临疲惫，他们坚信圣光必胜，但身体先撑不住了。 　　看着不断逼近的岩石塔盾，阿尔杰农陷入恍惚，这一次，又会有多少同伴倒下。 　　“阿尔杰农！散开！”一个声音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没有来源，如同幻象。 　　审判者骑士，不会相信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脑海的声音，因为那多伴着邪秽堕落的低语。 　　但如今，军团长阿尔杰农却觉得那声音非常美妙，带着蓬勃的活力。 　　“散开！兄弟们！” 　　“我们的援军来了！” 　　“是第四天使的基佬军团！” 　　眨眼之间，防御者骑士面前的敌人换了颜色，在阴森的黑暗骑士缝隙中，出现了烈阳一样灿烂的骑士，他们举着耀眼的光盾，如同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 　　“浴火者！净化之地，展开！” 　　燃烧的烈焰，在战场上爆发开，组成的热浪和岩石大盾碰撞在一起。 　　圣光军团，承受住了攻击。 　　这一次，两边都没沾到便宜。 　　盾牌之后，全身被烈焰点燃的浴火者，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的弑暗者。 　　“阿尔杰农，我的兄弟，十年不见，你狼狈了许多。” 　　啧，阿尔杰农将乱发梳到脑后。 　　“你就只带了这么点人来？弗雷。” 　　护卫者军团，只带来了三个军团，包括弗雷在内的三个浴火者军团长。 　　“我可不知道我们过来是要打架的，而且你们还这么惨，剩下的军团和拉法尔冕下还在路上，我们只是信使。”弗雷看着远处一脸戒备的军团，“人类部队居然还有如此威武之师，让你们这群眼睛长在头顶的人吃瘪，真不容易。” 　　“祝福？这样吗？”弗雷抬起了手掌，浴火者的燃烧火种在护卫者身上点燃。 　　“你封印了他们的能力了？”缺少那些祝福，这圣光的背叛者绝对如同蝼蚁一样脆弱。 　　弗雷身躯上不安分跳动的火焰，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无法封印，那是人族的王者之力，被圣光认可的正义之力。”弗雷转过头，看着阿尔杰农，“我知道审判者很跳，很能惹乱子，但是，NMD，别人身上几十道祝福，全是王者之力！！！！” 　　“你们TMD干了什么！！！” 　　“与世界为敌？！！” 　　“看到山坡上那一坨人没有？”阿尔杰农指着莱尔等人的方向，“那是一群死去的先王。他们是在外爬行的死人，是被亵渎的王者之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死人就应该呆在坟里，现在你来了，我打算付诸实践。” 　　护卫者军团，圣光之盾，硬碰硬的专业户，攻坚战的先锋。 　　面对防御者这样的高防王八，浴火者正好和他们对应。 　　理所当然的，审判者军团毫不犹豫地剽窃了自己兄弟军团的能力。 　　也包括他们的集团意识网络。 　　【该死的，你们这些圣光的耻辱！别用你们污浊的灵魂污染我们神圣的集团网络！要不是教会的命令，我们护卫者军团一定揍扁你们！】 　　【切，谁稀罕你们的基佬网络，MD几百个大男人精神全天候果聊，你们已经不需要老婆了吧。别用你们恶心的精神集合体干扰我们！审判者，来我们自己的附属网络！和这群基佬精神融合，我们最后的净土也会被玷污的。】 　　不同于军队的彼此对立，两位军团长倒是交谈融洽。 　　阿尔杰农看着弗雷。 　　“怎么样，如果想赢，这是唯一的办法。” 　　“方法是不错，但是正面战场怎么办？护卫者的数量还是太少了。” 　　“但防御足够了，我们才是胜负的关键。”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世界构筑者伊瑞恩 　　“组建一支六阶精英小队，消灭那些提供王者祝福的先王。斩首战术确实有效，但是，那群先王需要我们组建一只精英小队吗？” 　　根据阿尔杰农的建议，他要包括他自己和弗雷在内的几名军团长一起去冲击山顶的那个遗忘诸王群体。一名浴火者，五名弑暗者。什么概念？万军斩首如探囊取物。 　　弗雷觉得阿尔杰农大题小做了。军团长最大开始就是统御军团，借助高阶力量单兵作战，就是浪费才能，而且正面战场也会有风险。 　　失去军团长控制的军团水平会大打折扣，正如同十字军领袖的存在，对于普通的十字军战士。不说其他，有拉法尔存在的护卫者军团，一点都不怕审判者军团。 　　“遗忘诸王中有一个法师存在，一个高阶法师……” 　　“超过六阶。” 　　弗雷心头一沉，没有多说什么。“按你说的来。”弗雷不觉得世界上有多少能够超过自身实力的存在，但如果真的存在，那绝对不能大意。 　　五阶，就是人与非人的界限。五阶之上，都是大敌。虽然对于圣光的军团长，这个界限提高了。 　　莱尔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只从战场上脱离的圣光小队，事实上他们也没做丝毫的隐瞒，明目张胆地朝山顶奔来。 　　他们的实力，光是看着就让莱尔头皮发麻。 　　“一支全员六阶的军团长小队！”这该死的素质，安德瑞社团能拿出这配置的都没几个。 　　莱尔咬了咬牙，在遗忘诸王这边，能够作战的恐怕只有伊瑞恩先生。至于莱尔，大概瘟疫能够勉强帮上一点忙。毕竟是有着规则优先权的瘟疫。也许自己能让他们打个喷嚏或者腰扭一下。 　　“伊瑞恩先生，我的瘟疫可以帮一点小忙。”说话的时候，莱尔的牙齿还带着颤音。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小莱尔。不过，我一个人就够了。” 　　哇，伊瑞恩先生真是一位让人靠得住的绅士。莱尔松了口气，为自己不用越级被怪打而庆幸。 　　一道空间裂痕出现在伊瑞恩面前。眨眼间，他传送到了半山腰，拦在了十字军军团长的面前。 　　他抬起了手，抚摸着魔杖的顶端。 　　“六锁，领域，世界构筑。” 　　“山川改造。” 　　“扭曲岩层。” 　　地震，就像在山坡上开启了派对。山体滑坡，翻滚的岩石之蛇在山坡上卷起沙尘，山体滑坡，地块撕裂。 　　原本平坦的道路就此变成绝地，一道巨大的裂口，横亘在伊瑞恩先生之后，如同大地女神露出微笑，看着她的情人。 　　十字军军团长看着面前的唯一敌人。 　　弗雷举起盾，站在最前方。 　　“阿尔杰农，这种程度的地质改造，你做的到吗？” 　　“勉强可以。”弗雷通过临时建立的集团网络，听到了阿尔杰农发出的吸气声。 　　有点悬啊，但愿这个魔法师力量层次只是稍高一点吧。 　　“净化之地。” 　　“黑狱。” 　　一上来，弗雷就是抬手一指伊瑞恩。“燃烧火种。”这种燃烧的烈火具备圣光的压制力，会在敌人身躯上形成痛苦的灼烧，封印他们的能力。对于施法者效果更好，刺疼的神经可不会允许他们使用魔力。 　　阿尔杰农一马当先，几名弑暗者全都复制了伊瑞恩的能力。 　　“烈焰轰击。” 　　“磐岩突刺。” 　　“次元切割。” 　　“凋零一击。” 　　他们使用了不同类别，不同效果的魔法冲击。就是为了针对这位全能法师。因为实力差距，浴火者的封印能力绝对没法做到完全封印，但也能大大降低施法者应对的能力。 　　这些互相独立的能力，一定会让他疲于应对，不幸中招。 　　这感觉，伊瑞恩就像是同时间对他的好几个复制体，而且是在自身被削弱的时候。 　　原本该是这样的。 　　伊瑞恩应该用被削弱的施法能力勉强使用相同法术抵消冲击，最后被来不及抵消的一两道术法伤害。弑暗者不是没有面对过高阶敌人，他们的下场，都很惨。现在是圣光的时代，圣光之力存在着压制力。 　　伊瑞恩并没有施展相应的咒术。 　　他做到了更多。根据四大元素彼此克制的基本原则，他使用了新的元素施法裹挟着弑暗者复制的自己的力量，在元素融合反应作用下，带着更可怕的威力，攻击那些弑暗者。 　　浴火者弗雷靠身体硬抗，挡下了其中大部分，还有一部分被弑暗者联手化解。 　　就像是学生练手解决严格老师布置的超纲作业。伊瑞恩在反击的同时，展现了自己在元素领域精深研究，把浴火者弗雷打个半死。 　　“这个法师没有被你的封印干扰，”看着伊瑞恩身上燃烧的烈焰，阿尔杰农露出了疑惑，伊瑞恩的面具，被高温侵蚀破碎。“原来如此，巫妖……不对，圣焰的炽热，连巫妖都会痛苦。那他是怎么完好无损的？”这可不是王者之力对圣光的赦免效果。 　　燃烧火种确实在伊瑞恩身上点燃了，他现在就像是另一个浴火者一样红通通。只是，那火焰就像是他的装饰一样，没有伤他分毫。 　　弗雷感觉自己举盾的胳膊废了，燃烧圣焰的修复效果正在伤口断骨中持续，虽然速度极慢。 　　“他的天赋是高阶火焰免疫。任何燃烧产生热能的火焰咒法、神术，都不会对他造成伤害。该死的，这不是火焰元素君主才会拥有的天赋吗？” 　　“火焰咒术对他没用，阿尔杰农，封印无法奏效。” 　　弑暗者军团长吸了口气，“好啊，那就只能比拼魔力量了。” 　　“弑暗者！共同咏唱！高阶土系法术！” 　　“陨石天降！” 　　集结五个六阶军团长魔力的复合咒术，变成一颗巨大的陨石坠落。 　　“弗雷，保护好我们，准备迎接爆炸的余波，这个联合法术已经近天灾级了！我们也会受伤！”阿尔杰农疲惫地喊出求助。 　　伊瑞恩看着天空，视线中的陨石正在不断放大，仅对他一人。 　　“你们也喜欢丢石头吗？恰好我也是。” 　　伊瑞恩抬起了手指，湛蓝色魔力光柱爆发一道光环冲击，击碎上方的云层。 　　“天体咒术。” 　　“摘星一击。” 　　天……黑了，一颗硕大的陨石排挤开云层，带着摩擦空气的滚滚烈焰，降临世间。在陨落的过程中，顺便把他的陨石小兄弟击碎。 　　弗雷在天空轰隆隆的响动中怒吼着。 　　“传送！快点把我们传动走！” 　　“天灾级咒术！” 　　“敌人是天使级！” 　　莱尔和遗忘诸王正在逃跑，他们也被笼罩在天球的边缘。莱尔的嘴巴一直没有闭上，那个带着烈焰陨落的天球，如同神明玩的玻璃珠子，嗯，正在打地球。 　　伊瑞恩，所处的位置，已经成为了黑夜，虽然头顶上空是一片坠落的火云，他仍在懊悔着。 　　“忘记抑制输出了。” 　　“斯坎索儿山脉的海拔又要增加了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 莱尔的思考 　　陨石坠落的动静，比莱尔想得要小的多。并不是说那道挤压空气产生的冲击波，那肉眼可见的气浪几乎要把莱尔掀飞。好在妮娅把他固定在了地上。 　　但是冲击波结束之后，就没有了其他动静。那颗燃烧着烈焰的直径三十米左右的陨石，就那么默默地坐在山脉上静静燃烧，没有地震，也没有陨石坑，就像被轻轻放在了地上。 　　站在地面，看不到顶端的巨大陨石，让正午的光芒也变得微弱。争斗，没有了意义，所有人看着这座燃烧的奇迹，如同瞻仰神威。 　　伊瑞恩先生，绝不是仅仅是什么大法师。 　　天灾，这种力量，足以成为救世会的一员。 　　在心里，莱尔也将这位神明一样的施法者，和印象中的某个人划上了等号。 　　如渊似海的魔力，精湛的魔法学识。 　　学者老师？ 　　在未确认之前，这只能成为一个合理的猜测。伊瑞恩先生失去了踪影，不远处激战的双方也回到了对峙状态。带着不安和忐忑的心情看着这边。 　　一分钟过去了，伊瑞恩还是没有现身。莱尔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他看着火焰渐灭的陨石，看着那不可见的底部。 　　刚才，伊瑞恩先生好像没有逃出来。 　　“他该不会……被自己的咒术干掉了吧？！”要知道安德瑞巫妖自我毁灭的例子能占伤亡的百分之八十，剩下的二十是因为作死，被别人干掉。 　　“并没有，我在抑制‘天星’对这个世界的伤害。协助降落，降温，调整内部物质之类的工作……我们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如果不这么做，这里以后就得叫斯坎索儿盆地了。” 　　果然，这个行为方式，妥当的后续安排，果然是…… 　　莱尔正打算求证伊瑞恩的真实身份……不是，是求证伊瑞恩先生的伪装代号是否是学者先生。但被阻止了。 　　“天使来了。” 　　阿尔杰农和弗雷等一众军团长，最终还是从次元裂隙里逃了出来。陨石坠落引起的魔力乱流，让他们的传送法术出了点小问题，他们被次元裂隙的时空乱流擦了一下，几个弑暗者被挖去了手臂上的皮肉，白骨伴随着鲜血，清晰可见。 　　光，无边无际的恢宏之光，将被天星排挤叠加的厚厚云层撕碎。手握圣剑的燃烧天使，从空中落下。 　　地之天使，拉法尔·拜德蒙，悬浮在圣光军团的上方。 　　护卫者军团，那些和防御者打了十几个来回面不改色的十字军战士，在天使的羽翼下，爆发出了六阶的威势。 　　全员六阶。 　　拉法尔没有说话，如水似月的眉眼微蹙，看着那个和普通男孩站立在一起的存在。像一个平凡睿智的老者，但是他能感受到刚才那法术的威力。 　　正是怕自己的部下遭遇不测，自己才会加速赶来。 　　“和乔治一样强大的力量，八阶巫妖。”这不是说笑，身为兄弟的拉法尔，当然清楚同为十字军领袖乔治的真正实力。 　　强于自己。 　　虽然有着直系部队浴火者军团的加持，拉法尔自己说不定能够一战，但没必要。 　　“我们撤退。” 　　“阿尔杰农，不要忤逆我。” 　　圣光军团离开了。 　　莱尔、两国的战士和遗忘诸王都松了口气。面对圣光军团，这个时代的最强者。自己越级打怪的牛皮可以吹一年。压力散去的遗忘诸王差点又回归了老样子，又变成了那个纵情享受的诗人团体。 　　战士们开始打扫战场，遗忘诸王回到了彷徨之城，埃切尔和瑞德摆出了王者的架子，等着正在爬山的自己的子民。 　　莱尔叫住了准备折返的伊瑞恩先生。 　　“伊瑞恩先生！其实……”没有错的，这种实力，绝对是自己见识过的最高水平，这个世界上如此水平的人物应该不多。 　　巫妖，强大的魔力量，施法者，贵族风度。很明显吧，这是学者老师！ 　　“伊瑞恩先生，其实你是……” 　　伊瑞恩先生叹了口气，“没错，莱尔，你脑海中所想的，是对的。” 　　“您果然是……” 　　伊瑞恩挺起胸膛，一股君主的威势，油然而生。 　　“我就是……” 　　就是学者老师。 　　“我就是彷徨之城的老城主！” 　　“啊……啊？？？？”这和我想得不一样啊！伊瑞恩不是学者先生吗？彷徨之城老城主？！好厉害！伊瑞恩先生是彷徨之城，那座多种族的梦幻之城的曾经拥有者？！ 　　不对不对！虽然这也很厉害，但学者老师肯定也不差！ 　　“你大概也猜出来了，黄昏之忆的人，都是死去的王者。我也是，我确实是亡国之君，不过我的血脉确实流传下来了。彷徨之城，就是我原本国家的首都。至于亡国的缘由，来，我和你细说……” 　　莱尔倾听了伊瑞恩爷孙和睦的故事，他的脸在扭曲，憋笑真的很不容易。 　　艹，那个炸祖坟的傻逼是谁啊，等一下，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即视感。 　　莱尔感觉自己的思绪有点被笑点扰乱了。 　　“伊瑞恩先生，难道你真的不是学者老师吗？” 　　伊瑞恩先生愣了愣，他将手掌放在身后。 　　“我……我不确定你说的是谁？” 　　“可是，伊瑞恩先生你明明有那么强大的魔力量，如此浑厚的魔力，我只在老师身上看到过。” 　　伊瑞恩捏着自己的面具下巴，“和我的魔力量一样，难道……你口中的学者老师，也是魔网节点的拥有者？” 　　魔网节点？ 　　“我的魔力，全都来自于我拥有的魔网节点月奈法尔，也就是彷徨之城的地基。我生前将自己国家的首都变成了我个人的法师塔，源源不断地给我供给魔力。这也是彷徨之城成为移动城市的原因，它有一个原始魔网节点供能。” 　　“原始魔网节点？可我老师只告诉我了，四大魔网节点。” 　　“那就是原始魔网节点。不是由施法者人工创造的魔网节点。每一个原始魔网节点的力量，都会让他的魔力量远超常人。”伊瑞恩看着困惑的莱尔，“想必你的老师，也掌握着四大魔网节点之一吧。” 　　“我的老师……是魔网节点摩罗克伊，移动的第四节点。”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神秘的施法者，原来如此，莱尔你是他的学生。果然……” 　　伊瑞恩先生吞吞吐吐地说。 　　“真是……名……名师出高徒啊。” 　　莱尔后来又和伊瑞恩先生聊了一些有关魔网节点的细节。 　　“为什么要建立人工魔网节点。” 　　“为了施法者更好地使用魔力。好像还有一个理由……当时，好像有人要借助魔网，丈量地球……” 　　是天启先生。 　　“我当时作为比较有名的元素法师，正在世界各地旅游，改变地脉方便建立魔网，所以对那些研究者的细节不太清楚。” 　　莱尔在伊瑞恩先生的讲解中，渐渐打消了自己的疑惑。伊瑞恩先生，也许不是学者先生。 　　伊瑞恩先生有着天空节点，月奈法尔，是彷徨之城的城主，秘法者国度的先王。 　　学者先生自身是第四节点，摩罗克伊，是巨龙祭司，安德瑞魔研社前社长，高等魔研启迪者。 　　如果他们是同一人，四大节点，占了一半。 　　这不就太离谱了吗。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互相帮助 　　凯拉和莉雅并肩而行，作为曾经一同作战的战友，两个国家的女王，两个同龄女孩在无论政治目的还是心理需要上都选择了一同觐见“死而复生”的先王。 　　相比于凯拉女王的坦荡，莉娜女王的内心五味杂陈。自己独自一人经历了德瑞雅王国最艰难的时刻，她改变了自己的心态，殚精竭虑，搭理国家，可谓是为了家园牺牲了一切自由。可如今，自己的支柱回来了，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应该出现的支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那种被抛弃但又欢喜的心情，在扭曲这位铁血女王的倔强。 　　她看着不远处那颗巨大陨石，现在已经变了模样，圆润的球体在那个高挑身影的手中不断被拆解，被大地吞噬。 　　神明一般的力量。莉娜·德瑞雅咽了口唾沫，刚才的战斗，几乎是那人用一己之力挣取的，自己的国家也是。 　　“真是可怕的力量。” 　　“是的，吓了我一跳，一想到有这样的法术如果降临到利威瑟，我就紧张得要死，大概晚上会睡不着吧。” 　　莉娜缩了缩脑袋，深怕自己的窥视引起那位强者的不满。 　　“别担心，莉娜小姐，那位大概也是黄昏之忆的异国先王，一定是我们爷爷的朋友。” 　　“黄昏之忆？” 　　“是的，一个由死去王者建立的组织，我们的祖父都是其中的成员。埃切尔爷爷告诉我的。” 　　莉娜有点不爽，尤其是看到凯拉一脸骄傲提起自己爷爷的时候。 　　她转过脑袋，视线又扫到了伊瑞恩那边，然后转移到伊瑞恩身边的那个人。 　　“那个强者身边的人是谁？” 　　凯拉看了看，发出了明显欢快几分的声音。 　　“那是莱尔。莱尔·布勒先生，我的朋友，爷爷的朋友，黄昏之忆的一员。” 　　莱尔……吗，莉娜在脑海里咀嚼这个名字，作为真正认真干活的女王的直觉，莉娜觉得这个莱尔可能有不小的作用。 　　“他和那位强者的关系真好。” 　　“莱尔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他有种……有种牡鹿的气质！就是那种……食草动物的安全感！” 　　莉娜皱着眉，你那么高兴干什么，不愉快的感觉加深了。 　　凯拉眨巴着大眼睛，脸蛋慢慢靠近莉娜。 　　“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我想告诉莉娜小姐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莱尔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大，他的思维很年轻。” 　　那又怎样，“依据呢？”莉娜对于利威瑟女王的独特气质有了深深的体会。 　　凯拉露出一个天真的微笑。 　　“我猜的，女人的直觉。” 　　莉娜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利威瑟这个国家的人果然……从上到下都让人不爽啊。 　　接着凯拉开始分享和莱尔第一次拥抱后的触感体验。 　　太失礼了！第一次见面就拥抱！还一本正经地回顾触感，这个糟糕的女人！ 　　然后讲述了莱尔狩猎巨熊获得剑舞曼陀罗的事。 　　那种东西我们德瑞雅也有啊！只要和骑士对决胜利就能得到！比什么野兽狩猎安全多了吧！ 　　快要到山顶的时候，莉娜已经有点憋不住了。“为什么凯拉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明明我俩的处境相似。 　　凯拉歪着脑袋思考。 　　“因为埃切尔爷爷每天都和我说，关于黄昏之忆有趣的事啊。” 　　“每天？！” 　　“是的哦，我和死后的埃切尔爷爷相处，有……三年了吧。” 　　先王在三年前就复苏了？而自己到现在才知道他们存在！！！被抛弃的愤怒聚集在莉娜女王贫瘠的胸部，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人。莉娜女王还在给自己的瑞德爷爷作解释。 　　“别错怪瑞德爷爷，成熟的自己，开国者瑞德肯定也是爱着这个国家的。一定是，他在最近才苏醒，没错，不是最近才发现遗体失踪了吗，一定是最近的事……” 　　“埃切尔爷爷和瑞德先生是老朋友了哦，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像对头一样彼此打架。我也是在不久前德瑞雅先王来利威瑟做客才知道的。” 　　好啊，把我和国家都在这，自己混了三年，还……还先去利威瑟做客！！！！！ 　　成熟的莉娜女王，气炸了。 　　莱尔在和伊瑞恩先生愉快地攀谈着。伊瑞恩先生不出所料，也是一位魔法上的良师益友，莱尔能在沟通中学到很多施法技巧。他感觉伊瑞恩先生一定能和个性相似的学者老师成为朋友，虽然伊瑞恩先生面对他的提议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是我见过的最失望的祖父！！！！” 　　“还有国王！！！” 　　少女的尖叫，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莱尔看见德瑞雅女王朝着瑞德先生吼叫，然后气愤地离开了。 　　瑞德先生低垂着脑袋，示意面面相觑的防御者骑士跟上他们的女王。 　　莱尔重新和他们会和。 　　“瑞德先生……” 　　“这是对我的惩罚，我无视了莉娜这些年独自承受的苦楚，这是应该的。”瑞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已经安排好了德瑞雅骑士的后续问题，莉娜是个好女王，她会掌管接下来的一切的。我……我先回去了。” 　　德瑞雅先王，一脸落魄地穿过了传送门。 　　埃切尔将莱尔转了过去。 　　“我们的大英雄，拯救两个王国的莱尔先生，现在组织有一个艰难的任务需要你完成。” 　　“拯救一个爷爷和他的孙女。说严重了，主要是开导。怎么样，外交使节，你有没有信心！” 　　莱尔哭笑不得，“我只是一个外人，德瑞雅的家庭矛盾，我不好插手啊。” 　　埃切尔拍了拍莱尔的肩膀。“我们利威瑟才和德瑞雅打了一架，谣言还没散，我们不方便出马，那只能依靠对德瑞雅有恩的你了。你小子点子多，无所不能的，这个你能解决的吧。” 　　“我怎么就无所不能了，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啊。”莱尔实在拗不过埃切尔，只能勉强点头，“我尽力试试。” 　　“我们也会提供援助的，一定稳了。” 　　莱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交给埃切尔。 　　“我这正好也有我解决不了的东西，麻烦埃切尔先生给我想想办法。” 　　“这是什么？” 　　莱尔一脸阴森。 　　“护国公收到的情书。” 第三百五十九章 白送专家 　　“雷尔夫对埃切尔先生的观感似乎不错。对于这件事，也许作为过来人的您能给他一些劝导。” 　　薇尔莉特是莱尔认为的最适合雷尔夫的人选。而且，说不定是唯一解，上哪去找一个能够看到雷尔夫闪光点又没被他本人吓住的女士呢。 　　埃切尔简单看了信纸，将它揣进怀里，拍拍胸脯，打着包票。“这事交给我去办，放心好了，作为我们利威瑟的护国公，我一定会好好报答雷尔夫先生的恩情。” 　　埃切尔转身跟随利威瑟的部队退回森林，“对了，别忘了之后的宴会，”他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微笑，“击退圣光，绝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和伊瑞恩先生商量了一些事宜，莱尔重新走向德瑞雅的荒原之城。 　　随着伊瑞恩先生临走前的环境改造，这片荒原还是保持着之前的样子，那些战火在大地上留下的创痕都被扫平。除了远山上的一块额外的凸起，那是天星坠落的位置。形成了一座新的山峰。 　　随着太阳的移动，山脉的影子就像在大地上行走的脚印，伴随着莱尔缓慢的步子一起前进。 　　没有了战事，圣光军团也没有卷土重来的迹象，莱尔完全不着急。事实上他在思考，他需要时间来准备好如何觐见莉雅女王，如何用手中已有的资源和承诺打动她。 　　经历了莉娜·德瑞雅的梦境，莱尔也算是了解了这位实际的女王，说不定现在的自己真能做到调节德瑞雅的爷孙关系。 　　德瑞雅此时正处于骚乱之中，控制之中的骚乱。女王莉娜带着防御者军团回到自己的城市，对自己的子民宣告了圣光军团的背叛行为，并立刻下令驱逐城内的教会势力和其他相关人员。 　　那些异国人哪里见过骑士拿着长枪威胁神官的场面，带着这个国家已经疯了的念头，逃难一样地跑了出去。 　　理智上来说，这是一种自残行为，德瑞雅失去和邻国的友善外交关系，意味着他们要回到原本朝不保夕的劫掠生活。但这是莉娜必须要做的，给自己军队的交代，给人民的交代。 　　“精神上的自由需要承受物质上的苦难。”看着伫立在中心塔楼底下的骑士，岩石附着的防御者铠甲，比曾经破烂许多，附着元素魔力的攻击在上面留下不可磨灭的裂痕。也让这些骑士们威武许多。 　　“但愿能帮到他们。” 　　出示了开国者瑞德留下的信物，在德瑞雅骑士们的敬意中，莱尔的前行畅通无阻。 　　轻轻叩响那扇大门，内部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是德瑞雅骑士本杰明正在安抚他的女王陛下的小情绪。 　　“小莉娜，你要明白瑞德陛下的苦心，为了保证计划万无一失，我们才会瞒着你。” 　　“我才是你的国王！本杰明，你们居然一起隐瞒！这可是欺君之罪！” 　　“我很抱歉，小莉娜……有客人来了。”本杰明听到门外的响动，庆幸逃过一劫后松了口气。 　　保持一个国王的威严，莉娜平复心情，然后用杀人的目光看着来者。又在下一秒变成惊讶。 　　“莱尔……先生？” 　　自认为初次见面的女王居然准确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莱尔感觉受宠若惊的同时，带着谦卑的笑容，脱帽鞠躬。 　　“很荣幸见到您，莉娜·德瑞雅女王陛下，我是莱尔·布勒，现在作为利威瑟王国和彷徨之城的联合使者，向您问安。” 　　“使者？”莉娜战时的盔甲没有脱下，莱尔能从空气中闻到污浊的血腥味，“不久之前，我的房间里也坐着一个使者，那一个，让我相当不爽。” 　　女王陛下的神态就像一头蓄势的怒龙，也许她发现了自己想要调和爷孙关系的目的，莱尔感觉要糟。 　　“使者先生，让客人一直站在门口可不是德瑞雅的待客之道。快进来吧，到我的面前来。” 　　我可以不去吗。 　　在心里发了牢骚，莱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慢慢走到莉娜面前。 　　此时，他和莉娜的面前，只剩下一张桌子和一个本杰明的距离。 　　“可以了吗，莉娜陛……” 　　巨大的骑枪带着呼啸声，几十斤的铁枪猛烈抽击，在墙壁上打出一个人形缺口。 　　现在只剩一张桌子了。 　　莱尔流着冷汗，听着外面重物坠地的声音，还有巡逻骑士的惊呼。 　　“他不要紧吧。” 　　“防御者的觉醒给了我们新的力量，我有分寸，那只是对他的惩罚。”莉娜女王从座椅上站起，将长枪挂回墙面，朝莱尔慢慢走近。 　　“别提那个蠢货了，我们来说说你，你带来了什么，莱尔先生。” 　　面对莉娜侵略性的眼神，莱尔退了一小步。“我了解到，驱逐圣光之后，德瑞雅可能会面临物资匮乏的窘境，所以，我带来了利威瑟和彷徨之城的友谊。彷徨之城也就是黄昏之忆存在的魔法城市。我得到了许可，如果德瑞雅愿意，这两座城市可以和德瑞雅展开贸易往来。我听瑞德先生说，德瑞雅人的锻造技艺是首屈一指的，也许我们的交易会很顺利，各取所需。” 　　莱尔期待着莉娜的答复，这个提议对于德瑞雅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说不定可以趁势修复瑞德先生的关系。 　　然而莉娜缺表现得很镇定，她并没有立刻询问交易的细节。 　　“你知道吗？曾经有个人跟我说，你像一只温顺的牡鹿。” 　　“啊？” 　　莉娜捂嘴一笑，这个女性化的动作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错了，你不是牡鹿。而是只兔子。”莉娜的脸上浮现包含兴奋的复杂神采，“你知道在我刚才突然惩罚本杰明的时候，你是什么表情吗？你的表情凝固了，随后颤颤巍巍，像只受到惊吓打算躲到洞里的兔子。” 　　“哪怕你在谈判中有着绝对的优势，你的个性还是让你不自觉被动。” 　　“强大的躯壳掩盖不了你内心的柔软和……绅士？” 　　“不管梦里还是现实……” 　　“你依旧相当有趣呢，魔神。” 　　虽然莉娜女王的体型和身高不及莱尔，但她站在莱尔面前，像是要帮忙整理衣领一样地抓住莱尔的领口时，莱尔感觉压力山大。 　　她发现了自己。 第三百六十章 自我认知 　　“我其实非常想说，您认错人了。”但莱尔知道辩解没有作用，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告诉自己女王的意志有多么坚定。 　　“我不会认错。” 　　笃定的话语让莉娜·德瑞雅有了一丝帅气的感觉，但这不是莱尔顺从她的理由。他做过挣扎，然后得出了一个事实。防御者莉娜的武力值远超自己，虽然此时在旁人看来，也许是男女打情骂俏的暧昧场景。 　　实际上，是狮子在拎着只鸡仔。 　　“你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伪装，你在现实和梦境中一般无二。想要将两者联系起来并不困难。” 　　莉娜松开了手掌，经过了最初的兴奋期，她似乎回忆起了女王的矜持，带着赏识的目光，自然地准备将莱尔的衣领整理好。安抚臣民，是女王的必修课。 　　咔擦。 　　现实往往不能如我们所愿，在勇武女王的力量面前，莱尔的衣领变成了空中飞舞的破碎布片。 　　高领变成了V领，莱尔锁骨上苍白的肌肤仿佛带着冰冷的温度，将女王脸上的微笑和气氛凝固。 　　莱尔捂着胸口，大退一步站在角落，站在德瑞雅两代先王的画像中间。看着画像中威严的男人，莱尔心里默念。 　　瑞德先生，我希望你理解，不是我的错。 　　沉默大概持续了十秒，莉娜女王带着颤音继续说着。 　　“当……当然，我认出你的原因，主要是，女性的直觉。” 　　“瑞德爷爷因为你回来了，德瑞雅赢得了胜利，而现在，你又来了，带着德瑞雅的未来。” 　　“我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在那场梦之前。” 　　“所以，魔神，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妮娅变成的细小触须编织成网，将莱尔的领口填满，终于，不那么尴尬了。 　　“修复和瑞德先生的关系，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大概了解了，为了我的国家，我会接受你的谏言。”莉娜再次迈开了她的脚步，出现在地板上的嗒嗒声，对于莱尔来说简直就是洪水猛兽。 　　自己已经退无可退，而这个女王就像一个微笑的恶魔，一步步靠近。 　　“我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他人无私奉献自己。莱尔先生，我认为很有必要，给予你一些‘善意’，为了让德瑞雅获利更多，用成年人的方式。” 　　那张脸上同时存在着少女的稚气和执政者的成熟，一种融合汗水和血腥的体香伴随着呼吸扑打在自己的脸上，莱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那张脸，稍显干燥的唇，正在视野中放大。 　　吧唧。 　　两根黑色触须守卫着最后的五厘米，一左一右将少女的表情捏成嘟嘴。 　　妮娅从莱尔的胸膛中钻了出来，在空中伸展肢体，鼓着包子脸趴在莱尔头上。 　　“妮娅生气了！不可以咬莱尔！” 　　触须在空中抽打，表达主人的烦躁，那声音也将莱尔的思维唤醒，和呆滞的莉娜女王拉开一小段距离。 　　德瑞雅女王并没有看到过妮娅这样的生物，她的眼睛里带着惊讶，看着那只有在怪诞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扭曲生物。 　　“这，是什么？” 　　妮娅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哼哼，“妮娅不告诉你！” 　　莱尔拍了拍妮娅的触须，但丫头闹别扭一样将触须挪动了位置。 　　“这是妮娅，是我的天赋，也是我的……”半身？还是女儿？莱尔正在斟酌用词，妮娅已经给了答复。 　　“妮娅是莱尔的主人！” 　　“嗯？怎么就主人了！”莱尔为自己受到的不公等待遇发声。 　　“哼！本来就是！”妮娅伸出手指，开始数着。 　　“莱尔要给妮娅食物，要陪妮娅玩，还要给妮娅讲睡前故事！” 　　前两项确实做过，但是最后一个是什么时候做的，莱尔和转过身子的妮娅对视，自己的疑惑和她大眼珠子里的理所当然交织在一起。 　　妮娅睡觉的时间，说起来，当她进入自己的阴影里，也就进入了休息状态。这样说的话，这些所谓的睡前故事，其实是自己平时嘀咕的自语，如此说来，似乎真有此事。 　　“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什么故事吗？妮娅。” 　　妮娅的触须纠缠在一起，陷入思考的纠结。 　　“闪亮的一千零一种死法？” 　　“脊骨之轮与四十爆炸？” 　　“饥饿血肉养生指南？” 　　“……” 　　妮娅果然是个好孩子，这都没有长歪。 　　“好吧，你说的都是对的，但是！这怎么就是主仆关系了呢，明明是你的监护人。” 　　“才不是！妮娅是邪神！是莱尔的主人！”触须开始在莱尔脑袋上缠绕，把其包裹成一个黑色大粽子。 　　邪神享用献祭的血食，邪神倾听仆从的祈祷，邪神感受使徒的赞美。 　　好像……还真是主仆关系。 　　经过妮娅孩子气的捣乱，莱尔和某个女王的关系进程也被打断了，在目睹莱尔和不明生物的亲近后，莉娜陛下似乎放下了那古怪的执念，进入了国家领袖状态。 　　在妮娅一脸敌意的全程监视下，莱尔和莉娜达成了一系列协议。包括三个彷徨之城、德瑞雅和利威瑟三个族群之间的贸易交流和政治外交事宜。只是拟订最初的方案，莱尔只是一个使者。 　　“不要忘了瑞德先生，他很爱你，只是，不善于表达。”留下最后一句，莱尔正打算离开。 　　“莱尔，你似乎并不直属于彷徨之城。” 　　“是的，我来自安德瑞学院。” 　　“那么，你背后的势力，是否也能给我们帮助，德瑞雅百废待兴，也许我们可以多一些交流。” 　　莱尔一脸怪异。 　　“你不会想要的，陛下，我们的服务对象不包括你们。” 　　将挂在妮娅嘴边的蛋糕屑擦干净，莱尔回过头。 　　“安德瑞是一所巫妖学院，我们为死者服务，为那些不愿呆在坟墓的死者。” 　　走出德瑞雅塔楼，钻进阴暗的街道里，莱尔才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背叛阿里安娜了。 　　“妮娅。” 　　黑色黏液慢吞吞地从背后延展，变成妮娅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委屈小孩。 　　莱尔捏着她像是橡胶一样的脸颊，感觉她的精神渐渐放松。 　　“你好像很不喜欢莉娜女王。” 　　“妮娅讨厌她。” 　　“为什么？” 　　“因为她不喜欢妮娅。”莱尔回想到了妮娅刚出现的画面，莉娜·德瑞雅最初看到妮娅的样子，惊讶和……抗拒。哪怕现在妮娅已经初具人形，但在常人眼中，她依旧是怪物的样子。 　　长时间在安德瑞的停留，让莱尔忽略了外界的目光。妮娅并不能得到外界的好感，自己也是如此。 　　名为莱尔·布勒的人类个体，已经和【正常】出现了断层。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妮娅在意别人的眼光，她长大了，在乎别人对自己的感觉。 　　“如果和不喜欢妮娅的人呆在一起，莱尔也不喜欢妮娅了。” 　　莱尔将不那么活泼的妮娅搂在怀里，她很大了，体型已经和莱尔差不多大小。 　　“我会永远喜欢妮娅，比喜欢自己还喜欢妮娅。” 　　“你骗人，妮娅就是莱尔，喜欢莱尔就是喜欢妮娅，喜欢妮娅就是喜欢莱尔。” 　　莱尔搂着妮娅，在没有光的黑暗中哈哈大笑。 第三百六十一章 胜者与败者 　　“莱尔，去把雷尔夫先生邀请过来，他快要错过今晚盛宴最热闹的部分了！” 　　埃切尔大吼声在利威瑟的顶端像冷风一样呼啸，但很快又被欢笑声淹没。 　　巨大的树上平台上挂满萤火虫吊袋，几十名利威瑟游侠的舞步将脚下的木板踩的响亮。 　　莱尔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振动。 　　埃切尔最终还是没忍住，跳着欢快的舞步，在众人的欢呼中从另一端移动到莱尔这边。 　　“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埃切尔使了个眼色，将视线放在窗台上望月的雷尔夫身上。 　　在自己将薇尔莉特的情书交给这个狂野国王之后，他终于在今夜表示自己会有所动作。 　　为了保证能够瞒过雷尔夫，计划细节，莱尔并不知晓。按埃切尔的话说，莱尔就是个玻璃瓶，肚子里装的绝对不是秘密。 　　莱尔对埃切尔的现状表示担忧，饥饿血肉经历过抗震测试，但绝对没有如此强烈，真不希望，下一刻利威瑟开国者就把自己跳没了。 　　想要用震动和颠簸让雷尔夫不适、状态下降是一个糟糕的点子，莱尔快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雷尔夫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他是一个天生的游侠。” 　　莱尔翻了翻白眼，“谢谢你的称赞，但他不仅仅是一个游侠。” 　　埃切尔耸耸肩，“我打算让护国公参加酒宴，莱尔，我们得想办法把他灌趴下。” 　　莱尔对这个计划表现出了极大的赞同，“好主意，据我所知，雷尔夫叔叔酒量不行。” 　　“是的，所以困难之处就在于……如何让一个谨慎的人拿起酒杯。” 　　看着埃切尔直溜溜的目光，莱尔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打算让我和我叔叔一换一？” 　　“人类具备盲从心理，当一个人倒下，他也就有了倒下的趋势。我现在是伪装的亡者，我不会醉。” 　　“所以，选项就只剩下一个了。” 　　“可是我明明看见凯拉殿下也……”在埃切尔熊一样的注视下，莱尔闭上了嘴。 　　为了雷尔夫的幸福生活，我就咬牙牺牲一次好了。 　　带着英勇就义的使命感，莱尔握住埃切尔的手，“陛下！一切就拜托你了！” 　　“以埃切尔·利威瑟之名起誓，我会像守护利威瑟一样守护护国公的幸福！” 　　“我，去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莱尔蹦哒着走向了那个男人。 　　妮娅是绝对不会错过宴会的美食的，但又不能让原本形态的她被雷尔夫察觉。 　　好在利威瑟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多半和游侠喜欢狩猎奇怪生物有关。妮娅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四个最专业的厨师用不间断的美食来限制住她的活动范围。 　　她应该很快乐，哪怕和莱尔暂时的道别也只是伸出空闲的触手挥了挥。 　　有了食物就不黏人了。 　　利威瑟进入胜利的狂欢，德瑞雅沉入胜利的安宁，也有人，在品尝战败的滋味。 　　离此地最近的国家教堂里。 　　柔美的男人面带愁苦，看着座下那一批沉默的骑士，伤脑筋的同时光芒也跟着暗淡。 　　“阿尔杰农军团长，看看审判者干的好事！” 　　“拉法尔大人，我们只是在做自己职责内的事。” 　　“你们所谓的职责难道是消灭两个人类国家？！你们难道不清楚你们所作所为的影响吗？！圣光和各王国的关系现在本就如履薄冰，而现在，你们这群王八蛋想把冰面凿开。想想其他国家会怎么想？圣光开始侵害我们了！” 　　“第一，他们是不信仰圣光的异端，和人类诸国有着本质的区别。不被圣光拥有，即为圣光之敌。我们审判者的行为，在教条中并没有错！第二，拉法尔，你太软弱了。你所实行的怀柔政策只会让那些作壁上观的小人不知死活，我们会让他们回想起，他们不得不将圣光定为唯一信仰的原因。” 　　阿尔杰农话音未落，周围的护卫者感受到他对领袖的蔑视，整齐地踏出一步，弗雷呵止了他们的进一步动作。 　　“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 　　阿尔杰农冷哼一声。 　　“消灭潜在的威胁，是我们审判者的责任和义务。还是说，拉法尔大人，你还天真地以为人类诸族一体，所有人都是圣光的子民？” 　　“人类是混乱之子，是歧视，是纷争。我们的任务，是在混乱中建立秩序，我们的秩序。” 　　拉法尔叹了口气。 　　“时代变了，阿尔杰农。现在，圣光需要的，不是征服，而是守卫。四个领袖已去其三，我们的力量正在流逝。” 　　“那我们更应该这么做！”阿尔杰农怒吼着，“不要说你们感受不到，命运之轮开始旋转，时代的旌旗正在更迭，新兴势力层出不穷。我们需要力量！审判者，需要新的领袖！新的天使！” 　　拉法尔眯着眼睛，“难怪，你要提交战争申请……” 　　圣骑士晋升自己的方式，功勋和荣耀，歼灭异端，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审判者打算借助对异端战争的营养哺育军团，借用战争之力诞生新的天使。 　　“阿尔杰农，你要晋升七阶了？” 　　“还差一步。” 　　拉法尔对这名审判者军团长生出一丝佩服，他说不定是圣光军团中最励志的一个，要知道现存的天使基本上是靠雷蒙提携的，而雷蒙自身是开挂的。他们这些过来人非常清楚晋升十字军领袖的困难。 　　一个用努力寻求晋升的军团长。 　　不管怎样，错了就是错了。而且，还输了，如果不是拉法尔救场，审判者的存活人数肯定更少。 　　“审判者骑士全员，守卫德拜梵圣域，没有得到天使或者教皇的允许，不准离开圣域！”拉法尔没有强调违反纪律的后果，圣光之人不存在违反纪律的可能，因为，违反，意味着堕落，他们的信仰自会降下责罚。 　　“您的意志。”阿尔杰农简短地答复，准备离开。 　　“等一下。” 　　一道流光刺穿阿尔杰农面前的地面，黝黑的剑身内部迸射出明亮的光芒。 　　“黯光剑……你是在羞辱我吗？拉法尔。”曾属于审判者领袖火之天使圣乔治的圣剑，只有十字军领袖的力量才能驾驭。 　　“这本就是审判者的圣剑，现在归还给你们。” 　　“你们会有用上的一天。” 第三百六十二章 破格者舍里乌 　　茂盛的草叶在黑夜中如同地母伸展的手指，试图触碰自己创造的万千生灵。日光隐去，温柔的慈母也会有变心的时候。 　　她的孩子们，就在她的手掌中，曾经的温柔变得冷漠，成为死亡眼瞳中最后的景象。 　　流淌的血液已经凝固，残肢断臂隐藏在草叶里，在某个时刻就会变成病菌等微小生命的食粮。 　　冷风展现了它唯一的仁慈，那些在恐惧中徘徊的亡魂，可以在他们的残躯中多待一会儿，与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道别。 　　利威瑟和德瑞雅带走了战友的遗体，只有德文莱拉的贪婪和他们本身被遗弃在此处，不得安宁。 　　他们甚至算不上败者，只是一个消耗品，一个小丑。 　　就在这片绝望之地，冷风送来了夜色中的徘徊者。 　　一辆马车，马蹄声和畜牲不安的嘶鸣在死寂中显得可怕。车体的每一次抖动，都会在死去的肉块上留下轨迹。 　　“车夫”放下了皮鞭，轻巧地走下，白色长袍被旺盛的植物撑起，他的移动，如同幽灵漂浮一样。 　　德文莱拉的使者带着瘆人的微笑，拉开车厢的大门。 　　“我们到了，格瑞达老爷。” 　　一刻钟后，一条短小到滑稽的粗腿踩在了台阶上。 　　脸上的贵族肥肉吞噬了他的脖子，两颗眼睛就像融化蛋糕上唯一的装饰。穿着讲究，身躯被布料勒成球形，格瑞达老爷的眼睛里带着烦躁和傲慢，还有一丝被遮掩的恐惧。 　　“废物！废物！”格瑞达朝着近在咫尺的尸体吼叫着。他赌上了家族的全部，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没有成为国王，还输掉了一切。 　　作为一个生而高贵的贵族，这个世界就像是一记重拳将他打吐了，曾经的妄想，还有贵族的矜持都成了过眼云烟。 　　格瑞达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杖，死亡的惨状和开始出现的腐烂臭味正在折磨他的神经，他的豆大眼珠里带着几分厌恶，看着面前那个淡定的仆人。 　　奴隶，低贱的奴隶，德文莱拉一切的损失都应该由他承担。 　　看着那个高瘦的身影，单薄的像一张纸片，格瑞达脑海中已经听到了这个奴仆被自己抽打的惨叫声。 　　“这个肮脏的、下贱的狗，如果这一次再失败，我一定会让他明白愚弄德文莱拉的下场。” 　　格瑞达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仆人，他搞砸了一切！心里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找到了足够的理由。 　　“我们到了，格瑞达老爷。” 　　两人此时正站在尸骸中心，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暗淡眼球，仿佛在看着他们。 　　这种恐惧，彻底引爆了格瑞达·德文莱拉的暴虐。他挥舞着手杖，朝着使者冲了过去。 　　“你说的最后底牌在哪！让我胜利的底牌！你这个贱骨头！你居然把我带到了如此肮脏、见鬼的地方！” 　　“我按照你说的，隐藏在幕后！大发慈悲赞同了你那该死的计划！你就是这么报答给予你恩惠的主人！愚弄我！你毁了德文莱拉的一切！毁了我的一切！” 　　“我要把你的骨头打断，让你下半辈子像条野狗一样在泥巴里刨食！” 　　使者面对他的谩骂，脸上的微笑并没有停止。 　　“确实，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料，这的确是我的失误，格瑞达老爷。” 　　“我对您遭受的一切深表同情。另外，感谢您，您的献身让我得到了胜利。” 　　“我，的胜利。” 　　寒光闪闪的匕首扎进了格瑞达的身体里，穿透油脂，刺透心脏，那根嚣张的手杖，再也举不起来。 　　格瑞达的脸上浮现出和那些死者一样的绝望，视线完全黑暗之前，他看到了，从脸上脱下伪装的仆人。 　　女人一样柔美的轮廓，最奇特的是那双眼睛，在无月的黑夜，那双眼睛里，仿佛藏匿着星辰。 　　对着已死的尸体，舍里乌微笑鞠躬。 　　“感谢您的付出，你的幕后表演吸引了圣光和德瑞雅所有的视线，能近距离关注他们，真是不错的体验。” 　　“感谢您的愚蠢和贪婪，让我拥有了这个机会。”舍里乌将匕首拔了出来，用白袍将上面的血液擦干。 　　“本来打算用两个国家来完成献祭仪式的，虽然出现了意外，但也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万人的血肉加上德文莱拉的高贵之血，勉强够用吧。呵，世界真是公平，即使像您这样的人也有被使用的价值。” 　　舍里乌撕下衣袖，裸露的臂膀上画满了血色的扭曲符文，他仰望天空，咏唱着诡谲的歌谣，开始了他的献祭仪式。 　　随着身躯不自然的扭动，一种让人心底发凉的不详，在这片压抑的死地上空盘旋。黑暗中出现呓语，沾染血浆的植物开始枯萎腐烂。 　　歌谣变了，从那具扭动的人形躯体中，一种糟糕的、邪恶的声音流了出来。用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传递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蠕动的幼子，诡笑的星辰，翻滚的暗涛，沉眠的遗骸。 　　死地开始群魔乱舞，尸体站了起来，他们的油脂将皮肤变成某种恶心的胶质，无骨的肢体在空中乱舞，病灰色的甲壳从指甲里长出，开始蔓延。 　　从一个个人形，变成了某种类鹦鹉螺的带甲壳巨大生物。 　　演变还在继续，舍里乌的眼角流出了血液。 　　他的感官已经进入了新的世界，他看到了生灵惨叫，听到了精怪的狂舞，嗅到了祭品的拍打，感受到了，寄宿在遥远群星中的恐怖目光。 　　仅仅是产生被注视的冲动，舍里乌就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燃烧，变成某种凝胶一样的东西堵塞在血管里，全身都在胀痛。 　　黑暗，最终支配了他所有的感觉。 　　就在他的灵魂即将沉入地狱，或者某个超越地狱的位置时，一个声音，在心里回荡。 　　“我的孩子，是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辰。” 　　不成人形的舍里乌发出了吼叫，血肉的扭曲已经改变了他的声带，没有人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没有人。 　　“我是舍里乌，自我命定的星辰。” 　　“听说，每一颗闪耀的星辰，都是一名窥视蝼蚁的神明。” 　　“高高在上的冷漠神明，和我做个交易吧。” 　　没有回应，不断被蚕食的刺疼，是对舍里乌愚蠢仪式的最好讽刺。身躯腐烂，意识被抹灭。 　　虚空中，恐怖的异象开始污染现实，那是繁多的扭曲触须。 　　盲目自大，胆大妄为。 　　黑色的触须将那颗头颅从珊瑚礁一样的肉山中摘了出来，触须将那颗头颅高举，如同午夜盛开的怪诞扭曲之花。 　　阴云被诡异地撕开，星星的辉光，出现在那双眼眸里。 第三百六十三章 无法记忆的夜晚 　　莱尔做了一个梦，翠绿和深蓝彼此蚕食的天空下，两个巨大怪物伫立在他渺小如草芥的身影前。 　　海洋里飘荡的水泡和星空中闪烁的光点同时存在，幽邃的环境中，莱尔不知道自己呼吸的是空气还是海水。 　　深海巨人的身上，藤壶一样的表面，触须在其中的空洞里伸展，一步步朝莱尔走近。 　　噩兆巨人蹲坐在虚空里，那双虚空的眼洞中流淌出黑色的恶意，带着诡谲微笑注视着莱尔。 　　不同以往，也许是自己的意志已经足以承受祂们的污秽，莱尔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只带着钩爪的、表面镶嵌像眼睛一样密密麻麻藤壶的触须，占据自己全部的视线。 　　没有畏惧，或者说，莱尔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发展。 　　视线不能涉及的远方，感知朦胧接触的角落，传来了晦涩的歌谣，扭曲的圣歌，开始在整个世界回荡。 　　影响着莱尔，影响着两个巨人。 　　“再见。” 　　深海巨人收回了几乎要吞噬莱尔的触须，那条手臂中出现了像是七鳃鳗一样的狰狞口器，将咸湿的海风喷涂到莱尔脸上。 　　每一次移动，带动着细沙和淤泥，深海巨人朝着圣歌存在的地方远去，消失在莱尔的梦里。 　　一种安心感出现在莱尔心中，他的视线转移到另一个巨人身上。 　　噩兆巨人的触须正在摘取挂在夜空的星辰，就像摘取树上的果子，将被碾碎的光尘洒在漆黑的躯体上。 　　“不离开吗？” 　　远处的圣光逐渐高亢，带着一种魔力，在邀请所有【怪异】。 　　噩兆巨人的身躯开始颤抖，结合他身上的诡笑，感觉上，像是一个狂笑的人。 　　【期待】 　　【莱尔】 　　在莱尔的意识中刻下两个词，噩兆巨人的身体开始扭曲，在天空中形成了一个“洞”，将梦境吞噬。 　　莱尔睁开了眼睛。 　　一种超越想象的刺疼出现在脑海里，尤其是吸入清凉的带着植物苦涩味道的冷风后，那种刺疼变得更加深刻了。 　　莱尔从吊床上慢慢撑起，他现在就像一个在经历暴风雨的甲板上的水手，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这……我怎么了？” 　　一份上面飘着碎叶的刺鼻草汁被放在了莱尔面前。 　　雷尔夫冰冷的视线里带着几分无奈。 　　“你昨晚喝醉了，喝点这个醒酒吧。” 　　莱尔接过了那碗古怪草汁，闻着那味道，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拒绝。 　　“哇，这什么啊，怎么比药还难闻。” 　　“苦草汁，用来解毒的。” 　　毒？ 　　莱尔感受自己刺疼的脑瓜子，惊讶地看着叔叔。 　　“难道昨晚有人在我的酒杯里下毒了！但是我凭着自己过人的体质挺了过来？” 　　雷尔夫翻了个白眼，抢过碗将那恐怖的液体强行灌到莱尔的喉咙里。 　　“所有人都被下毒了。” 　　利威瑟只有果酒，但是为了刺激，他们发展出了自己的特色酒业。 　　鸩酒，也就是毒酒。 　　每一杯酒水里都有着刺激身体的微弱毒素，会加强人的饮酒体验。长期丛林生活的利威瑟人，已经对动植物毒素养成了一定的耐性，所以，一点点掺杂在酒水中的毒液，小毒怡情。 　　然而，莱尔还是正常人。 　　雷尔夫看着面容痛苦扭曲成一团的莱尔，松了口气。 　　“埃切尔国王疏忽了，我们并不是利威瑟人，所以你中招了。我们不得不在利威瑟多呆几天，让他们对你继续解毒疗程。” 　　雷尔夫残念地看着自己的脆弱侄子，似乎把错怪在了他的瘦弱体质身上。 　　莱尔很无语。 　　“那为啥你没事，雷尔夫你也不是利威瑟人啊。” 　　雷尔夫拉低了帽檐，双手抱臂依靠在木桩上，眼睛在阴影中迸射出亮光。 　　“因为我是雷尔夫。” 　　“……” 　　打断了莱尔的追问，雷尔夫朝着门外走去。 　　“总之你好好休息，我会在利威瑟多待几天，把你的身体弄好了再回去。” 　　雷尔夫，消失在了莱尔视线中。 　　莱尔看着放在一旁空荡荡的碗，心里再次浮现想死的冲动。 　　事情，他大概了解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意外，绝对是埃切尔故意的。他骗了雷尔夫，也骗了莱尔。 　　埃切尔根本就不是想把雷尔夫灌倒，而是要给雷尔夫下毒！ 　　他的确成功了，哪怕雷尔夫不知道什么原因抵抗了毒素，但作为陪酒的莱尔也中招了，雷尔夫不得不停留下来照顾莱尔。 　　这就是利威瑟游侠之王想出来的策略，下毒。 　　好阴险的老不死的。 　　莱尔在心里痛斥伤害友军的埃切尔，但也不得不接受，都是为了雷尔夫叔叔的幸福生活，做侄子的就默默承受吧。 　　不择手段的利威瑟国王，有了这段争取的时间，肯定能阻止薇尔莉特的婚礼吧。 　　莱尔所在的房屋依旧在轻轻摇晃，在草药的作用下，晕眩感减轻了不少。 　　莱尔看着身侧的窗户，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见窗外在风中婆娑的树影。 　　然后一只红黑相间的爪子就搭在窗台上，五根修长的白骨指甲像小狗牙一样咬在木头里。 　　“嘿咻。” 　　妮娅的大眼睛出现在窗台上，发出可爱的语气词从窗口挤了进来。 　　身躯化成流体连接在莱尔身上，妮娅先是瞄了瞄周围。 　　“雷尔夫，不在，安全。” 　　妮娅举起双臂，在空中旋转身体，格栅触须组成的怪异裙边在空中划出一道奇异的弧线。 　　“妮娅！登场！” 　　莱尔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他心里也高兴极了，与美食鏖战一夜的妮娅居然还记得自己，莱尔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莱尔，中毒了？妮娅帮你解除吧。”说罢，妮娅就要变成暗影触须潜入莱尔的身体内部吞噬毒素。 　　“不不不，还是算了。”莱尔阻止了妮娅的行为。为了对雷尔夫隐瞒埃切尔的计划，不管解不解毒，接下来几天的苦草汁，莱尔肯定死也要喝，既然如此，那不如保持中毒状态，免得被敏锐的雷尔夫发现异常。 　　妮娅点了点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躯一震，接着就开始用触须拍着莱尔的脸颊。 　　“妮娅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莱尔！” 　　莱尔注意到妮娅一反常态的严肃，她胸口那只眼睑眯着，仅仅留下一道闪光的缝隙，姑且认为是严肃的样子吧。 　　“什么重要的事？” 　　那颗大眼珠子猛地睁开，直直地瞪着莱尔。 　　“妮娅忘了。” 　　“……” 　　“但是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就是妮娅想不起来了！”妮娅的手臂和触须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急的样子。 　　“好，不着急，妮娅慢慢想。”莱尔安抚着她，让暴走的妮娅没有拆下这座树屋。 　　在阳光中，凯拉轻柔的躯体在林间飞荡。 　　她的皮靴落在木板上，没有声响，如同落叶。 　　她敲开那栋小房子，从堆积如山的锅碗瓢盆侧通过，看着那些厨师。 　　“辛苦大家了，照顾莱尔的小怪物一晚上，一定很辛苦吧。” 　　利威瑟御用厨师带着微笑回复了他们的女王。 　　“能够照顾利威瑟拯救者的孩子，是我们的骄傲，凯拉殿下。” 　　“那个黑色小怪兽的食量，一开始确实吓到我们了。” 　　“不过，喂食难度其实比想象中简单呢。” 　　“工作一个前半夜，我们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凯拉眨了眨眼睛。 　　“一个前半夜？” 　　“是啊，您不知道吗，陛下。” 　　“那个叫妮娅的小家伙在后半夜跑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用餐。”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史上最强牵线阵容 　　重新呼吸卡珊戴尔的湿冷空气，让人印象深刻。天已入寒，你能从空气中中感受到冰凉。 　　这也让莱尔的脑袋再次清醒。 　　莱尔和雷尔夫在利威瑟停留了五天，饮酒后的中毒症状也全然消散。知道侄子无恙之后，卡珊戴尔最敬业的治安官就招呼了一声，独自离开，借用刚刚连通的彷徨之城传送门回到卡珊戴尔。 　　莱尔带着妮娅悄悄跟在后面，现在，就是检验埃切尔成果的时候。 　　妮娅丢失的记忆还是没有找回来，这让她的心态有点毛燥。在莱尔和美杜莎的共同安抚之后，她终于不在啃咬自己的骨片指甲，一心一意进食。 　　莱尔并没有和雷尔夫碰面的打算，他心底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那个高挑的男人先是回到了治安处，当他沉默着经过大门的时候，所到之处，寂静无声。那些原本还是在争吵喧哗的绅士们立刻自觉让开道路。 　　莱尔原本以为那是自己叔叔的一些特质，但现在，恐怕是梦境行者赋予自己的心理暗示，雷尔夫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好接触的人。 　　虽然他本人的确不好接触。 　　妮娅变形出的流体在治安处的房梁上延展，顺着肉眼不可见的墙缝，窥测内部。 　　雷尔夫就像一个冰冷气旋呼啸一路，最后在加勒特先生面前停下。 　　加勒特抬头看了一眼，单片眼睛上雷尔夫的影像出现了一瞬间，随后，他又埋首到文案中。 　　“现在可比你申请的‘假期’晚了许多……” 　　雷尔夫脱帽致礼，鞠躬之中，进行了一次秘密交谈。 　　“出了一点小意外，都解决了。” 　　“意外，从你嘴里听到，真是稀罕。”加勒特将印章的书信放到一边，“不需要清洁工？” 　　雷尔夫重新将帽子戴好，脸上露出微笑，“我有洁癖。” 　　雷尔夫原本以为自己的老上司会讽刺自己几句，就像平时的那样。 　　结果，加勒特先生居然在办公室毫无风度地开怀大笑，他站起身，倾斜身体，大手在雷尔夫的肩膀上拍了拍。 　　“这次干的不错！混账东西！” 　　加勒特不同寻常的表现，让雷尔夫一头雾水。 　　“什么？” 　　“哈哈，我明白。”加勒特将一份文件交给雷尔夫，他满脸笑容，“给，你的成果。” 　　“祝福你，我的朋友，雷尔夫警督。” 　　警督？ 　　雷尔夫眯起眼睛，他没有质疑加勒特的话，将文件揣在怀里，沉默着离去。 　　雷尔夫的心中有疑惑不解，但没有说什么，因为封皮上有一个纹章。 　　一朵有三瓣叶片的玫瑰花纹章。 　　那个纹章代表着一个雷尔夫牢记于心的名字。 　　纳兰尼亚。 　　这是一封来自纳兰尼亚的调令，薇尔莉特，正是纳兰尼亚的警督。 　　雷尔夫平静的外表隐藏了他复杂的内心，他的步伐快了几分，笔直地回到家里。 　　雷尔夫的心态一定发生了一些变化，否则，他一定会注意到自己住房周围的安静。 　　还有一个蹑手蹑脚蹲伏在窗外的莱尔。 　　从旁人看来，雷尔夫窗外，只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子。 　　但实际上，还有七个看不见的人。 　　莱尔一脸胃疼，小声低语。 　　“你居然出动了夜枭小队，埃切尔。”用利威瑟王国最精锐的暗杀小队来……干扰两人的感情，这是莱尔没想到的。 　　斑鸠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活跃，从声源判断，他大概站在莱尔头顶上方屋檐上。 　　“用夜枭小队来当媒人，老国王不愧是老国王。” 　　埃切尔闷哼一声，“不择手段是夜枭的准则，任务可没有什么贵贱之分，更何况，对象还是护国公雷尔夫先生。这都做不到你们就给我原地解散吧。” 　　莱尔感觉事情一定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带着忐忑，他接着说：“所以，埃切尔，你让夜枭小队干了什么？” 　　云雀，“我秘密潜入调查了相关人员，莎兰·本尼特的觊觎者，安德里斯·斯宾客先生以及他身后的家族、薇尔莉特女士的家族富商本尼特以及筹备婚礼的主持纳兰尼亚领主泰伦伯爵。还有一些相关人员的资料。” 　　夜莺，“我在纳兰尼亚邻省诱发了一场动乱，一场关于奴隶起义的纷争。这让王室不得不派出官员督察事件后续。” 　　斑鸠，“路上破坏马车的机关是我设计的，那些高贵的先生‘巧合’地决定在纳兰尼亚留宿一夜。” 　　雨燕，“然后又‘巧合’的收集到了斯宾客家族密谋叛乱的证据。” 　　“等等！你们伪造了一个家族叛乱的罪证？污蔑？！” 　　“放轻松，莱尔。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没有多余想法的贵族，我们只是掀开了上面的那一块布。” 　　“然后添油加醋了一点点。” 　　莱尔已经想到了这个可怜家族的结局了，婚礼说不定会变丧礼，被王室发觉的叛乱者。 　　莱尔同情了雷尔夫的情敌三秒，继续期待夜枭小队的工作报告。 　　鸩，“我魅惑了泰伦伯爵，勾起了他对本尼特家族财富的贪婪想法。作为叛乱者的婚约者家族，面对领主的威胁，本尼特家族花重金打消了监督人对他们的兴趣。” 　　“等一下！”莱尔下巴大张，看向有香味的区域。 　　“你们还坑了本尼特家族？！” 　　你们坑了雷尔夫未来的老丈人！ 　　“事实上，本尼特族长还要面对长达一年的软禁生活，为了摆脱嫌疑。” 　　好家伙，丢了钱还要关禁闭。 　　鹦鹉，“薇尔莉特本人也要受到调查，她必须暂时卸下自己的警督工作，直到王室的目光转移。” 　　这？这不是伤害友军了吗？！ 　　“不，莱尔，这是必要的工作。” 　　“想要将雷尔夫先生和薇尔莉特撮合到一起，不仅仅是扫除挡路者，还有本就存在的阶级差距。” 　　“财富，家室，权力，都是阻碍。” 　　“护国公是利威瑟公爵，但……这是得不到你们官方承认的爵位。” 　　“雷尔夫先生表面上只是一个平凡的治安官，他有什么资格追求家财万贯，身居高位的千金大小姐薇尔莉特？” 　　“不要说什么两情相悦，对于这些愚蠢的家伙，婚姻就是政治，就是利益的结合。” 　　所以，你们就把薇尔莉特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砍到了和雷尔夫一样的程度了吗。 　　“我篡改了地方法律。”埃切尔的话语中带着兴奋，“我偷偷改写了纳兰尼亚的法律原本，至于那些能熟背原法典的法官，全都因为连续几天的消化不良卧床不起。” 　　“法律中规定，当地方治安官警督因为任何理由展开调查时，他／她的权利和职务，都会由本人的经验丰富的指导者暂代。” 　　“薇尔莉特唯一的治安官教官，正是雷尔夫先生。” 　　情敌和他的家族被王室处决，本尼特家族财产缩水，族长被软禁，甚至从此以后关于和贵族联姻都会留下心理阴影。 　　薇尔莉特的警督职位由雷尔夫暂代，他们二人接下来会成为最亲密的同事。 　　这就是夜枭小队的成果。 　　早已超过了莱尔的期望，但是怎么想，这都太闹腾了吧！ 　　怎么办！雷尔夫叔叔一定猜到是我多管闲事了！ 　　莱尔原地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 　　不对！还有希望！这一切，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关键是要抹除自己以及夜枭小队的痕迹。 　　莱尔满怀期待地询问埃切尔。 　　“埃切尔先生，你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吧。比如签下自己的大名，和雷尔夫邀功之类的。” 　　埃切尔大喝一声。 　　“怎么可能，我们利威瑟游侠是绿林好汉，做好人好事，绝对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字！” 　　好，那就好，看来还有狡辩的余地。 　　“我们把功劳全归到了莱尔你的名下，并且以你的名义写了一封亲笔信给雷尔夫，想必护国公一定非常欣慰。” 　　“？？？” 第三百六十五章 雷尔夫的答复 　　“我死定了。”莱尔的声音里带着绝望，话语中的冰冷，确实有几分巫妖的死亡气息。 　　屋内，雷尔夫正放下手中的一张纸条，一张……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任命文件中的纸条。 　　莱尔看着自己的叔叔捏着眉心，嘴唇微微活动，口中吐出一个单词，因为距离，莱尔没有听清。 　　也许那是莱尔的名字。 　　也许那是莱尔的死期。 　　莱尔已经规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接下来，自己要投身于安德瑞的研究工作和繁琐的学业中，绝对不能像以前一样，做一个经常逃课的坏学生。 　　埃切尔这一次真是坑死我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也做得太过分了，当事人肯定不会喜欢的。” 　　“是吗？”埃切尔拍了拍莱尔的肩膀，“我看她好像挺开心的。” 　　她…… 　　莱尔从雷尔夫身上移开了视线…… 　　即将上任的新警督放下了纸条，暗黄色的瞳孔，犹如黑暗中的灯火，摇摆不定。 　　复杂的心绪在眼眸中沉淀，变成一些新的感情。释然、欣喜以及坚定。 　　“我还真是有一个‘好’侄子。” 　　迷茫的神彩只在他的轮廓上停滞了瞬间，阴冷重新成为他的面具。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雷尔夫已经变回了那只恶狼。 　　雷尔夫缓慢朝门口走去，他下意识整理自己的服饰，带着一种仪式感。 　　雷尔夫握住了把手，心想着，打开这扇门，我会成为全新的…… 　　来自客人的突然袭击打乱了他的心声，雷尔夫本能地抓住她的手，想要擒拿袭击者。 　　但那股扑鼻而来的花香打断了他的一切行为。 　　两人最终摔倒在地。 　　雷尔夫身下是冰冷的地面，而他的身上，是带着花香的温暖。 　　柔软的重量压在自己胸口，他能感受到喷吐在自己领口的鼻息，还有艳丽的红发带来的香味。 　　鼻子有点痒。 　　心跳声清晰可闻，那活泼的声响将自己的心跳拉到一个相同的节奏。雷尔夫的臂弯里停留着丝绸的光滑，还有稍显粗糙的皮革外套。 　　将自己推倒的人直起了她的上身，负重消失的淡淡失落被那张明媚的笑脸填满。虽然她在自己身体上乱摸的手掌让雷尔夫感受到了一丝无奈。 　　“薇尔莉特。” 　　纳兰尼亚的警督挺起胸脯，这个名称，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赞美。 　　她展示了一种态度，就像是母豹对自己的战利品宣告主权。 　　薇尔莉特身上散发着某种甜腻，身体下压，凑到雷尔夫的耳边。 　　“我来接你了，长官～”她的双手放在雷尔夫胸口，带着世界尽在我手的优越感。“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你会为了我，做这一切。”漂亮的眼眸里流淌出柔情，“还比我想象的更好，我以为你已经很出色了，警督大人。” 　　雷尔夫看着压在自己身体上的女孩，盯着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到她心虚地缩着脖子，“其实我以为你会拒绝我，寄出那张密信后，辗转反侧了几天。” 　　“你是为了我，做这一切，对吗？” 　　沉默，就像冷风，正在吹熄薇尔莉特的热情。 　　“我这是在自讨苦吃吗。”雷尔夫拐弯抹角的回答，像是在回答薇尔莉特，也是在回答自己。 　　他直视着她，眼神如同清澈见底的深潭，将最心底的想念展现。“是我做的，这一切，为了你这个麻烦的女人。” 　　薇尔莉特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还有一种期盼许久的满足和幸福。 　　她俯下身子，柔情媚意糅合成一种肉食性的侵略眼神。 　　“关于是不是自讨‘苦’吃，我想现在就可以答复你，和我雇佣你破坏婚礼的酬劳一起。” 　　“亲爱的，你马上就会知道，我到底是苦，还是甜～” 　　一只冰凉的手封住了薇尔莉特慢慢凑近的嘴唇。 　　雷尔夫把这个特大洋娃娃从自己身上丢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我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性食物。该出发了，薇尔莉特警官，我们还要去纳兰尼亚。” 　　“吼吼吼，这就是你羞涩的样子吗？真是可爱呢。”薇尔莉特发出了痴女一样的笑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抱住了雷尔夫的胳膊，身体像是没骨头的烂泥一样挂在他身上。 　　“你迟早要面对的，长官～” 　　雷尔夫没有阻拦薇尔莉特想当自己身体挂件的行为，“我以为你会生气，关于对你家族的处置，软禁也是，查封也是。” 　　薇尔莉特的回复很有她的风格。 　　“哦，那些，那些无所谓的啊。那些财产，迟早也要归你的，你提前处理我也不在乎。至于父亲的遭遇，只是软禁而已，哼，谁让他总是管教我的。” 　　薇尔莉特抬起头，看着雷尔夫的眼睛里带着崇拜。 　　“雷尔夫，你的行动，已经超出了我的期待，我已经清晰感受到了，自己的命运被你调整。” 　　“我很开心，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现在只要我们再多做一点，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雷尔夫～” 　　又是冰凉的手掌挡住了薇尔莉特不断凑近的脸，她脸上原本楚楚动人的伪装被卸下，变成了气急败坏。 　　“又只差一点点！” 　　得到雷尔夫明确的回应之后，薇尔莉特的某种情感开始变本加厉。 　　薇尔莉特的咬牙切齿和雷尔夫的冷漠在他们的脸上一直存在。 　　如同他们的紧靠的身影一样，始终没有变化。 第三百六十六章 降灵学进展 　　雷尔夫的事情告一段落。 　　莱尔非常高兴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和夜枭小队做了道别。莱尔回到了安德瑞，没有别的意思，接下来，他要在功课上加倍努力了。 　　在巨龙先生的课堂上进行武术训练，研究白骨的骨质解析和畸化锻造。 　　这也是巫妖和人类物种隔离的本质原因。虽然巫妖来自人类已经死去的枯骨。但从结构上来说，人骨和巫妖之骨已经基本不同。 　　死亡改变了平凡的肉身，巫妖的骨骼内在在不断变化。骨骼密度、魔力传导性、韧性，这些都随着死亡逐渐演变。 　　白骨降灵学的作用就是加速这个过程，并且人为主观地引导这个随机过程。 　　畸变是随机的，但巫妖的需求不是。当巨龙先生将一枚引爆的白骨飞弹称为“掷枪”的时候，莱尔就将白骨降灵学从“冷兵器近身格斗”范围里摘了出来。 　　“非常棒！我的学生，疫医。你三锁之后，你对白骨的理解更加深刻了。”巨龙先生的语气中带着欢喜，巨龙玩偶服的前爪在那根剔透如玉的骨头上敲了敲。 　　“岩石的硬度、黄铜的魔导性、还有这……” 　　“几乎完美保留的畸变耐性。”畸变耐性，也就是材料承受畸变的能力，骨头本身的性质、降灵法师自身的能力都会改变这个数值。 　　通常情况下，畸变耐性都会不断减少，当它归零，意味着这种材料已经承受不了任何改造，唯有破碎。 　　畸变耐性大概是骸骨畸变仪式中唯一的阻力。 　　但莱尔几乎没有受到这唯一阻力的影响。三锁能力，异端生长让被他经手过的骨骼始终保持着初生幼苗一般的生命力，以及无限可能性。 　　他还没意识到，这是怎样的才能。巨龙先生看着自己面前的学生，此时他正在等待导师的最终评价手足无措。 　　“我会将你的骸骨畸变过程评价为‘优秀’，疫医。但我很快会在我的个人课程里设立‘完美’这个等级。” 　　巨龙心底有了一个全新的疯狂的猜想，关于疫医，关于自己。 　　“还不到时候，疫医的能力还太弱小了，血肉暴乱对应血肉降灵学，异端生长连接白骨降灵学。” 　　“如果血肉的知识让疫医创造了饥饿伪装，那三锁的能力，又会带来什么。” 　　“还不到时候……他还要学习更多。”出于某种原因，莱尔接下来的课业增加了不少，但繁重的课题也让他没有精力关注自己的白骨学学习进度完全超前的事实。 　　饥饿伪装的出现，让血肉降灵学的学徒增加了一倍，连带着血肉降灵学也焕发了勃勃生机。 　　莱尔拖着精神疲乏的躯体，拿着操纵递过来的书卷，朝着血巢大树前进。 　　“《灵与肉》？” 　　“猩红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他最新发表的学术论文。其中提到了情感和血肉组织的关联，猩红先生在文中将情感定义成一种血肉分泌物质所产生的类神经反射效应。” 　　“他将情感物质化，这种冒犯的学说，引起了灵魂学全体职工的不满，说不定马上就会上演难得一见的超大规模‘学术辩论战’。”闪亮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补充。 　　“疫医老大，猩红导师想邀请你成为实验的助手，因为，拥有饥饿感的血肉伪装，恰恰是这个命题是否成立的关键。” 　　“种种迹象标明，饥饿血肉并不止存在饥饿和进食后的幸福这两种感觉。” 　　莱尔听着同伴的分析，站在了了血巢大树垂降下来的触须上，触须缓缓抬升，他们正在进入自己的蜂巢实验室。 　　“但是，饥饿伪装的制造过程中，我并没有收集之外的情感啊。” 　　莱尔捏着鸟嘴面具的尖端，轻轻低语。 　　“显而易见，我优秀的学生，你的造物，正在修补它们残缺的感情。不，不是修补，是重塑。” 　　血液在莱尔头顶低落，猩红先生熟悉的身影在他的面前形成，和以往没有区别，除了那张笑脸。 　　那种兴奋过度无法入眠的不健康的笑脸。 　　“疫医先生，考虑的怎么样？成为我新研究的助手。想想吧，我们会创造怎样的景象！” 　　莱尔对于猩红先生狂热的演讲并不感冒，他挠了挠侧脸。 　　“嗯……二十个灵魂学导师二十四小时在我身边发出灵魂尖啸？而且还是惊愕先生那样面容阴森的恶灵。” 　　请允许我拒绝，莱尔在心里如此想到，我还是灵魂学的学徒，得罪了灵魂高塔，你还能苟着，我可就完了。 　　“不不不，疫医先生，你还不明白这是多么伟大的研究，你还记得属于人类的最大快乐吗？用你空荡荡的巫妖头骨好好想一想！什么是人类最原始的快乐！” 　　莱尔思索片刻，猩红先生不仅是一个高等血肉降灵学教授，他还是一个原始教派支持者。他期待巫妖回归野性，回归自然，不是环保的那种自然。 　　“给个提示，疫医先生。” 　　“我听说，你和阿里安娜女士缔结了名为夫妻的契约？” 　　虽然还没到婚礼的程度，但也只是时间问题，莱尔看着突然提一嘴的猩红先生，面具下的脸突然涨红，他好像明白了猩红先生的意思。 　　“爱情。爱与被爱的能力，人类繁衍的额外产物，超出生命意义本身的结晶。” 　　“仅仅是细微的肌肤触碰，都会产生不可思议的幸福感。” 　　“你难道不期待吗？” 　　莱尔当然期待，但事实上，他自身并没有这方面的情感认知障碍，他是人类，可以自然地产生幸福感。 　　至于阿里安娜……从她以往的种种表现，莱尔不难判断，她的情感已经和铭刻于灵魂的欲望交织在一起，她的感情凌驾于血肉。 　　也就是说，莱尔并不需要这个研究成果，也能无阻碍地享受情感。 　　身为一个活人，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珍视的感情，被放在巫妖的实验台上。 　　被拒绝的猩红先生脸上失去了血色，机器人一样开始了自己的教学。 　　变通拍了拍莱尔的肩膀。 　　“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老大。饥饿伪装的出现，让猩红先生已经陷入了一种狂热的入魔状态。” 　　“你敢相信吗？他上周蛊惑一群学徒只穿血肉伪装上课。” 　　“我的天哪，我的幻眼好像又开始刺疼了。” 　　“那白花花的肉身，简直比注视一群白骨还难受！” 　　“也就在当天，安德瑞巫妖发现了自己还有羞耻心这种东西。” 　　“以及再次确认，猩红先生是个变态的事实。” 第三百六十七章 灵魂学训练 　　三具移动的形体穿梭在彷徨之城光影区阴暗的小巷里，破旧的长袍，脸上的古怪面具，还有萦绕不散的死亡气息，足以让所有活物畏惧。 　　前提是，他们身前没有那个肥硕的全身淡粉色幽灵在前面一扭一扭地前进着。 　　还有他们的滑稽话题。 　　“你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天杀的小崽子！你们知道你们打断了我多么重要的事吗！我德犀利花了半年工资换来的机会！” 　　“该死的骨头！我无偿给你们做精神缓解那么多次！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居然毁灭了我的希望！” 　　“再过哪怕百分之一秒！我就能拿到那个貌美身娇腿长的暗精灵美少女小姐姐的联系方式了！！！！！！” 　　幽魂声嘶力竭地咆哮惊扰了小巷中的几只蝙蝠，也许它们是光蝠的野蛮远亲。 　　闪亮看了看自己的同伴，耸了耸肩，活动的鳞片后发出了他的声音。 　　“咱们是巫妖，没有毛发，没有心，你说得对。” 　　操纵拉起长袍将脸挡住部分，自从使用过饥饿伪装，他越来越清晰感受到了自己羞耻心的存在，尤其是在自己这群无良同伴的身边。 　　“虽然你对我们是无偿付出，但德犀利实际上只是遵从我们的导师特洛伊的命令……哪怕说的再好听，那也是任务罢了。” 　　变通微微一笑，对着大幽灵做出最后的补刀。 　　“别在意他们的挖苦，德犀利先生。” 　　“毕竟那个暗精灵也没可能看上你。又不是小孩子，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带着猥琐粉色的巨大气球人？” 　　德犀利想掐死他们，联想到他们身后的人，又只能忍气吞声，但最后还是拗不过面子回了一句。 　　“万一那个小丫头就是一个喜欢气球人的纯洁的孩子呢，我虽然长得魁梧，但内心很温柔。” 　　闪亮十分不给面子地大笑，“哈哈哈哈！德犀利你在做什么美梦呢？你在血腥玫瑰酒吧里寻找纯真美少女？笑死我了，我下颌都要笑掉了。” 　　“你不知道暗精灵的起源就是那些堕落的精灵族吗？” 　　“还是说你以为那个女孩收了你半年工资的酒水费是要给穷苦的自己存一张回老家的车票？” 　　“你不知道精灵族是彷徨之城欺诈罪犯罪率第二高的种族吗？仙人跳可是彷徨之城精灵族美少女的强项。” 　　德犀利的幽灵面容皱起眉毛。 　　“我就不问犯罪率第一的种族是什么，来自哪里了。不过，精灵族欺诈罪第二，我真没有听说过。我怎么记得，秘枢议会报表里，排第二的是罪业魔族？” 　　“不要看那份明面的报表，你应该关注我们的安德瑞新闻报，精灵族的欺诈行为，很多都没有被举报的，没有明面的数据。”闪亮哈哈一笑，“还是说，像你这样见色起意的家伙发现自己被骗了，会去求助施法者叔叔吗？啊～” 　　“笑死了，德犀利你个卖黄片的，怎么还抱着纯洁处男那种幼稚的想法？” 　　“注意你的语气！烂骨头！我售卖的，是年轻的、青涩的梦幻！是让我骄傲的事业！！！！” 　　“哈哈哈哈哈哈！！操纵！操纵！！快给我的头骨来个冰镇！我快要散架了，我全身都在抖动！” 　　“如你所愿。”闪亮变成了一座冰雕，哪怕在冰块里，他脸上的鳞片还是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脸。 　　德犀利的粉色身躯里生成一大片一片深紫色的阴云，展现幽灵的烦躁。 　　“等会我一定会让你们好看！” 　　一个小时后。 　　“虽然我之前确实放过狠话，但是……但是你们这也太难看了吧！” 　　在德犀利的灵魂之屋里，从“失恋”阴影中走出来的德犀利一脸震惊地看着三个刚刚回神的巫妖。 　　“你们怎么会陷入欲望陷阱，还是食欲的欲望陷阱？！你们是巫妖啊！你们是饿死的吗？！” 　　死灵手办社三人对于德犀利明显带着讥讽的评价并没有多少气愤。 　　他们正在交流。 　　“我们挂科了。” 　　“嗯，挂科了。” 　　“作为巫妖沉迷于食欲，这放在以前绝对会被笑死。” 　　“饥饿伪装对我们自身的影响真是深刻。” 　　“我以为你们经历过暴食巫妖之灾都已经习惯了这个事实。” 　　“现在的安德瑞巫妖，大概都忍受不了食物的诱惑吧。” 　　“老大的研究成果，真是离谱，是一个奇迹。” 　　“这大概也是特洛伊突然要求进行这次测试的原因，灵魂降灵学需要学会抵制诱惑，我们看来要重新接受训练。” 　　“可以理解，就当是重新品味美食的‘代价’吧。” 　　德犀利在一旁倾听三人的谈话，他得知了另一个人的存在，闪亮、操纵和变通三人的老大，似乎还是这些巫妖变得古怪的罪魁祸首。 　　他很好奇，是怎样的巫妖，才能让这三个桀骜不驯、目无尊长的小子甘愿成为老大，还有特洛伊突然到来的命令，德犀利有种直觉，这一切，都和这个老大有关。 　　“所以，你们老大是谁？” 　　“堕落之光，降灵学未来，救世会新星……饥饿伪装制造者，死灵手办社社长，疫医先生。”操纵通过一长串莫须有的修饰词，成功让德犀利意识到这或许是安德瑞的重要人物。 　　虽然还很弱小，但未来可期。 　　“所以，这个疫医，也是你们的灵魂学同学？” 　　“是的，并且我们死灵手办社的灵魂学导师都是灵魂石特洛伊。” 　　“是吗？那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和你们一起到我这来过？” 　　闪亮歪着脑袋。 　　“因为疫医老大有更好的灵魂学私人老师？” 　　德犀利哼了哼，身躯在空中侧躺着，右手杵着脑袋，一脸随意地居高临下地看着闪亮等人。 　　“我德犀利不说没把握的话。但是，我就明说了！灵魂界，当年，我也是排的上名号的灵魂学大师，哪怕把你们那些幽灵导师拉上，也没有哪个人敢说，全方位超过我的！” 　　“比我更好的灵魂学导师！呵，快告诉我，是曾经哪个手下败将？” 　　操纵摸着面具，“我也不太清楚情况，但似乎是和疫医老大关系亲近的人？他的伴侣那边的人？” 　　“伴侣？和那么年轻的巫妖成为伴侣，估计也不是什么老古董，说来听听，是哪个新兴家族来的？”德犀利扣着鼻子，脸上带着一种老前辈出场时无敌的孤独。 　　“纳斯兰家族。” 　　噗！在三人的视野中，德犀利像个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他重新坐好，看着操纵。 　　“你说哪个家族？” 　　“纳斯兰家族。” 　　德犀利低着头，用手悄悄比划着，就像有什么恐惧之物在监视他一样，“那个……‘三姐妹’的家族？” 　　“是啊，疫医老大的伴侣是阿里安娜·纳斯兰女士。” 　　“……” 　　德犀利明白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姐妹的游戏 　　德犀利从纳斯兰家族这个名词之后得到了什么，暂时，还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对于莱尔来说，纳斯兰家族已经是一个相当熟悉的名称。虽然自己现在也许还带着一点小尴尬。 　　莱尔正身处纳斯兰城堡的高层，自己从未来过的位置，海伦娜的居住楼层。 　　纳斯兰秘境中的好天气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那轮骄阳就像油画一样挂在天上，在日光的照耀下，城堡高层反而是最温暖的地方。 　　莱尔站在阳台上，抚摸着有着漂亮浮雕的石头护栏，看着纳斯兰如诗如画的葱翠草地。 　　那条碧蓝的河水中闹出了大动静，一个巨大的狗头叼着一只奇怪的巨大泥鳅从水里上了岸。 　　那是幽魂犬柴柴和纳斯兰的炼金生物水银蛇瓦里姆，显然那傻狗又给自己找了一个玩伴。 　　在另一边，一群受惊的牛羊正在死命奔跑，它们的身后，是脊骨之轮暴走车队。 　　莱尔向三姐妹申请了那片场地，作为脊骨之轮的试运行场地。久而久之，纳斯兰的放牧“人”就变成了莱尔的各种死灵造物。 　　纳斯兰牛羊的数量又下降了，惊惧而死是一个方面，也有阿里安娜食欲增长的原因。自从饥饿伪装推广之后，巫妖小姐接触最多的血肉就从莱尔变成了肉排。 　　对于阿里安娜，莱尔自然毫无保留，她的饥饿伪装是没有限制的最初版，所以她在保持曼妙身姿的同时，完全依靠自身控制饮食。 　　莱尔当然不会吃肉排的醋，尽管那些肉排都会经过阿里安娜那水嫩柔软的嘴唇。莱尔也只是感觉手指凉凉的。 　　“谢谢你，女仆小姐。”莱尔对那个正在拿着湿布清洁自己手指的幽魂女仆道谢，自己已经相当熟悉这些幽灵了，还有他们冰冷的注视和触碰的寒意。 　　不知道姓名的女仆面无表情，僵死的眸子闭合，低头行礼。 　　“护栏，海伦娜主人，新雕刻的。上面，有灰尘。” 　　原来如此，因为是新装修的，所以灰尘还没来得及清扫吗，莱尔看着自己干净的指尖，感受到了这些冷漠仆从的善意。 　　他想要和这位幽魂女仆说说话。 　　“这个新做的护栏真是漂亮，可是为什么要现在翻新呢。恕我直言，它们和纳斯兰那种沉淀的古老艺术风格，并不搭。” 　　幽魂女仆漂浮在空中，直直地看着莱尔，随后，重新投入清洁工作。 　　“以前，没有护栏。现在，怕你摔死。” 　　莱尔发现想和这些女仆搞好关系有些困难，连带着，他也开始怀疑选择海伦娜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灵魂降灵学的新课程，他们这些巫妖学徒需要进行欲望测试，训练抵制欲望的意志。 　　闪亮等人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了他们的免费工具人幽灵德犀利身上，莱尔害怕自己的思想暴露自己的人类身份，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虽然他对三人口中的虚拟现实大师德犀利非常感兴趣，但还是，选择了海伦娜作为自己的私人导师。 　　海伦娜的楼层，就像一座艺术馆。 　　这里到处都是石雕，她的雕像。各个姿态的海伦娜，并且石雕包含的魅惑魔力正在干扰莱尔的神志，说不定诱惑测试已经开始了。 　　海伦娜是一个极度自恋又富有魅力的女士。 　　“如果你的脑袋里想着任何姐姐的坏话，莱尔，哪怕是你，我也会生气的。” 　　莱尔回过头。 　　作为这个石膏塑造的苍白世界中，唯一出现的墨点，阿里安娜的黑色长裙，给这个空间染上了新的颜色。 　　苍白的肌肤在深黑中显现病态的美，没有丝毫血色的表层如同脖颈上的珍珠闪着莹莹的光。披散的黑色长发、那双带着不满神色的眼睛让这个女人跳出画框，走到莱尔的面前。 　　“安娜。”面对如此耀眼的阿里安娜，莱尔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魅惑状态。他甚至不太敢直视那对眼睛，因为那会夺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我来辅导你的灵魂学，莱尔，你现在无法承受海伦娜姐姐的本体魅力。”阿里安娜对于莱尔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她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手臂已经像蛇一样缠绕在了莱尔身上。 　　“另外，还记得那一次共舞吗，我认为莫妮卡的搬运工作不能算是约定。你需要练习，莱尔，和我一起。” 　　“荣幸之至，我的女士。” 　　一男一女，在这个摆满石膏的房间，彼此的心跳是唯一的音乐，沉没的夕阳是映照影子的灯光，一步紧挨一步，开始了自己的共舞。 　　“姐姐会主导接下来的测试，她会逐渐干涉你的思维，在你的脑海里编织欲望，当你完全沉入的时候，我们的舞步，就会被扰乱。” 　　“如果你失误了，我会立刻叫醒你，然后一遍接着一遍练习。” 　　莱尔不知道该不该把心中的怪异感觉说出来，这场景，就像是和女友出去逛街，会不会关注其他美女的恋爱考验一样。 　　“安娜，如果我失误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吗？”或者说吃醋。 　　阿里安娜的眼睛在莱尔探寻的目光中显得直白，那是一种理解的宽慰。 　　“身为纳斯兰女儿的我，早已深刻了解了姐姐的魅力。那是连我都会被勾引的魅力，我都很难做到的事，又怎么会怪你呢。” 　　“不如说，莱尔如果没有被姐姐魅惑，我反而会感到担忧。” 　　莱尔再次为成为阿里安娜这么通情达理的女士的伴侣一事感到幸运，也坚定了接下来好好表现的决心。 　　他注视着阿里安娜的眼睛，视线像是画笔勾勒她的脸庞。莱尔告诉自己，一定会和阿里安娜跳完一支舞。 　　脑海中，一个美丽的声音窃笑出声，那是对莱尔决心的嘲笑。然而，即使是如此直白的讽刺，作为倾听者的莱尔也感受不到一丁点人格被侮辱的不适。仿佛那个声音一切的揶揄本就理所当然，是无辜纯洁的。 　　莱尔的眼中，阿里安娜的模样正在逐渐模糊，随后变成了与之相似，却又有所差别的另一张脸。 　　一张石膏的脸。 　　海伦娜的闭目石雕的模样。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夺魂者 　　在海伦娜不留情面的娇笑声中，阿里安娜平淡的视线在莱尔的眼中再次清晰。 　　在脑海中回荡的甜腻消散，余下的只有对自身定力不足的羞愧的苦涩。并且在阿里安娜不含一丝责怪的声音里，莱尔的尊严几经挫折。 　　“我又失败了……” 　　“第五次。” 　　甚至连半首曲子都没跳完，夕阳已经完全被烛火替代，莱尔和阿里安娜紧握的手掌再一次分开。 　　“没有关系，你是一个人类，莱尔。人类是一切欲望的原点。灵魂诞生于你，欲望诞生于你，想要抵制诱惑，不亚于生物摆脱野兽的本能。”阿里安娜的柔软声音，再次安抚了莱尔。侧头依靠在莱尔的肩上，阿里安娜的光滑发丝在他的脸颊上扫过，带来绸缎一样的触感。 　　“你比我想象的，做得更好。” 　　阿里安娜的安慰和鼓励让莱尔心里好受不少，但并没有什么用。 　　五次测试，自己都在同一个位置陷入了魅惑，海伦娜的行动带着一种艺术家的偏执，将欲望陷阱堂而皇之地放在了舞步的第一个转折点，没有隐藏，没有变化。 　　但是莱尔就这么中招了，哪怕自己能准确预测自己会在接下来的第三步遭到精神魅惑，哪怕自己已经完全做好了抵御的准备，自己还是中招了。 　　那种感觉，如同关上大门想要抵御海啸一样。魅力的海啸，莱尔毫不怀疑海伦娜的魅力随时能把自己击沉，这种自知之明让莱尔胆寒。纳斯兰的大姐，随时能把自己变成一只傀儡。 　　庆幸，庆幸阿里安娜能够让自己清醒，虽然面对莱尔的好奇，阿里安娜没有说明唤醒他的方法。 　　“如果课程毫无进展，莱尔，你可以适当地放松一下。” 　　“恐怕很难，安娜，灵魂学一直是我的弱项，尤其是对于海伦娜女士的魅惑，我毫无头绪。我很难让自己把这些挫折抛在脑后。” 　　阿里安娜的柔软手掌紧贴莱尔的后背，他能清晰感受到肢体在自己衣物上滑动的感觉，心起涟漪。 　　“也许你应该了解一下我的姐姐，了解海伦娜，了解何为夺魂者。” 　　夺魂者，这个被美杜莎忌惮的名称，早就引起了莱尔的好奇。如今阿里安娜主动提起，莱尔自然十分乐意了解，夺魂者海伦娜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纳斯兰，是三姐妹的家族。也是，只有三姐妹的家族。” 　　莱尔很快就从她意有所指的言辞里发现了不对，略微收缩的瞳孔里表现自己的惊讶。 　　“你的意思是……” 　　“名为纳斯兰的族群中，实际上，只有三个成员。”阿里安娜依靠着他，轻轻摇摆的模样，如同再讲睡前故事。 　　“碧翠丝、阿里安娜和海伦娜。” 　　“夺魂者，是一个【整体】。” 　　“那家里的幽魂女仆，那些被你放牧的灵魂，他们……” 　　“他们都是海伦娜姐姐的【作品】。” 　　那些冷漠的幽灵，那些会表达自身意志的存在，只是，都只是海伦娜的作品？！就像……就像那些石雕？ 　　“姐姐的石雕，其实就是这些夺魂者残片的居所。他们必须定期回归这些石雕，保证姐姐给他们编写的【人格】不会被扭曲，也就是死亡。” 　　“可是，海伦娜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里安娜先是看着莱尔，随后目光又在周围的雕像中搜寻，似乎看到了什么，她点了点头。 　　“如果姐姐没有意见，那我就告诉莱尔你，这一切的起因。” 　　“那是很久一起，父亲刚离去不久，纳斯兰陷入了衰落的危机。作为新任的族长，海伦娜姐姐邀请了一群女人，举行一个仪式。” 　　“一个获取强大力量的仪式，一个可以让纳斯兰永远繁荣的仪式。” 　　“那群女人欺骗了她，那群女巫，没有告诉我们，拥有强大力量的代价。她们想把姐姐变成一件武器，一个被誓言束缚的【破格者】。” 　　“什么是破格者？” 　　“无视格局，超越限制的个体，因为它们通常都具有宏观伟力，所以……” 　　“也被称为神。”莱尔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破格者，还不足以称为神，还不具备神的绝对力量。” 　　“那些女巫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海伦娜在最后一刻篡改了契约，她将许诺庇护女巫的誓言，修改成了我们三姐妹小时候的约定。” 　　“规则的疏漏造成了一场恐怖的能量爆发。随着破格者的形成，纳斯兰也变成了一片废墟。” 　　“为了保护那些归属于纳斯兰的仆从，已经成为另一种生命形式的海伦娜，吞噬了他们的灵魂。” 　　“她成为了纳斯兰的夺魂者，融合了无数份记忆和情感之后的海伦娜陷入了疯狂。” 　　“她成了一个破碎的整体。” 　　“直到时间让她重回平静，真的过了很久。”阿里安娜的声音里带着悲伤，家族的灭亡，长姐变成拥有力量的疯子，她当时面临的坎坷不言而喻。 　　“时间可不是良药，真正让我清醒的，当然是小安娜和小碧妮无暇的爱啊。”莱尔感觉到了，一种冰冷阴森的东西挂上了自己的肩膀，并从自己的背后，和自己胸前的安娜交谈。 　　是海伦娜，脱离石像的海伦娜，莱尔的全身汗毛乍起，一种恐怖之物出场的阴霾笼罩在他的身上，一种身为生灵本身的恐惧。 　　“快回去，姐姐，你要把莱尔吓坏了。” 　　“切。”那种恐惧消失了。 　　“海伦娜姐姐作为夺魂者，作为这个世界规则所不能容许的怪异，会自发地散发恶意。”阿里安娜捧着莱尔的脑袋，“不要去注视姐姐的眼睛，因为那会石化你的灵魂，把你变成她的雕塑材料。” 　　“另外，海伦娜姐姐偶尔会……比较疯狂……但最近已经好很多了。” 　　最近的石雕就像是在回应阿里安娜的话。“石化也没关系的哦，我一定可以重新塑造出安娜最为理想的【莱尔】，不会把视线放在其她女人身上，只会关注我可爱的妹妹一人的完美的莱尔。” 　　“怎么样！怎么样！安娜，想不想和姐姐谈恋爱呢？姐姐绝对不会再让你伤心的！” 　　莱尔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第三百七十章 灵魂之地的石雕 　　海伦娜吞噬了纳斯兰奴仆们的灵魂，吸收了他们的情感和记忆，并使用自己的能力，用自己的灵魂碎片，雕刻出了具备相同记忆、同样人格的复制品。让这些本质上属于她分身的夺魂者残片，重新支撑起纳斯兰的幽魂族群。 　　这样的【制作】大概算不上原本的个体，但幽魂奴仆都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愿意继续对纳斯兰的女主人永恒的侍奉。 　　海伦娜吞噬灵体，把自己转变成破格的夺魂者，她用自己的灵魂碎片为材料，雕刻了纳斯兰的族群。 　　一切似乎都十分美满。 　　还有一个例外。 　　美杜莎。 　　同样作为海伦娜的作品，莱尔的手杖，一定出现了某些异常。美杜莎的人格很可能同样来自于海伦娜的碎片，然而她产生了自我，并且对重新回归海伦娜感到畏惧。 　　莱尔可不认为所有的故事都会美好如画，他本能地觉得少了什么。阿里安娜隐瞒了什么？不，也许她本身也不知晓。 　　夺魂者海伦娜，融合了如此之多的记忆和人格之后，谁又能知道，纳斯兰的长女现在变成了什么。 　　“海伦娜爱着我们，我和碧妮。”阿里安娜的声音总是适时地响起，那双平和的眼睛仿佛能够窥视莱尔的内心。“不仅来自于誓言的束缚，还有血脉中的联系。” 　　“我们深爱着彼此，哪怕形体破灭、芳华尽散、血液干涸，我们对彼此的感情，也不会改变。” 　　哪怕是人类也会随着时间推移发生改变，原本熟悉的友人会彼此陌生，猜忌和怀疑会切断彼此的联系。对于经历了岁月洗炼的纳斯兰三姐妹，这说不定成为了她们唯一的信条，对彼此的爱。 　　莱尔意识到了，阿里安娜正试图抚平自己对海伦娜的隐秘忌惮，她有着巫妖的迟钝，也有着少女的敏感。莱尔顺从了她，至少将美杜莎的事，藏在了更深处。 　　沉默不语的莱尔露出微笑，他搂住阿里安娜的腰肢，感受她紧贴自己的重量和温度。 　　“我做好准备了，再次接受海伦娜姐姐的测试。” 　　打起精神的莱尔让她的眼睛亮了亮，重新摆好姿态，阿里安娜牵起他的手掌。 　　“说漂亮话可不会让姐姐手下留情，哪怕是安慰我，也不会改变你等下会很难看的事。按照平常心准备就好了，亲爱的莱尔。” 　　“他等下会更难看。”海伦娜甜美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阴险，走音的古怪腔调让舞动的两人相视一笑。 　　这个疯女人。 　　莱尔在心里暗骂着。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一次测试不同以往。还没有到转折点，现实中，那些环绕在周围的海伦娜雕塑已经漂浮在空中。 　　在莱尔的视线中，那些石雕仿佛活了过来，她们紧闭双眼，但躯体都在朝着莱尔转动，苍白的石膏塑像居然该死的甜美，尤其是搭配那一轮月牙一样的微笑。 　　还差五步。 　　魅惑的魔力已经在莱尔的感知中产生了压迫感，如同一堵堵高墙，莱尔知道，当时间到，这些高墙变回倾塌，变成滚滚洪流把自己的理智冲到垃圾堆里。 　　莱尔好像感觉到了那个自鸣得意的纳斯兰长女，她在等待自己出糗。 　　时间到了。 　　莱尔的脚尖刚刚点地，粉色浪潮已经灌进了自己的脑海，在自己的意识被香味和甜蜜击溃之前，莱尔朝着感知到海伦娜个体的海潮，钻了进去。 　　无色，透明的世界。 　　那是现实所不存在的干净的世界。 　　灵魂之地，这是挤入自己意识中的名字。当莱尔来到灵魂之地，他就自动从附近的空白中掌握了这样的知识。 　　灵魂之地是灵体的诞生和死亡之地，它被种种欲望的表象层层覆盖。只有心智坚毅的灵魂，和舍弃一切的死亡之魂，才能来到这里。 　　在这里，死亡的灵魂会被拆解，新生的灵魂会被随意排列，记忆和人格会被丢下，随着时间破损，成为新的原料。 　　莱尔的心中产生了一丝触动，一些新的记忆正钻入他的脑海。 　　那是曾经漫游此地的灵魂大师留下的印记，就像是新手指南或者攻略之类的说明书。 　　首先是欢迎菜鸟灵魂学徒来到他们的圣地，然后是在这里的一些注意事项，高等的知识放在高等区域，不想自我被抹除就以后再去探索。 　　还有关于特洛伊进行欲望测试的原因，这是灵魂学进展的通用操作。灵魂学徒会在导师的指引下展开抵制诱惑的测试，实际上，在欲望之下有着布置的灵魂之门，那正是莱尔到达此处的原因。 　　撕破艳丽的重重欲望，才能注视灵魂无瑕的本质。 　　【原来如此，我通过了海伦娜的欲望陷阱，穿过她的灵魂之门，到达了这里吗。】 　　莱尔的灵体孤零零地漂浮在空中，所以灵魂之地是所有灵魂共有的空间，还是说，这里只是海伦娜的私人领域。 　　新的知识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就像有人一直在聆听他的疑惑。 　　灵魂之地既是共有的，也是独立的，它们彼此会相互影响，关键在于，管理者本身的力量。 　　【这么说的话，海伦娜的力量，应该已经能够影响灵魂之地了吧，她可是夺魂者啊。】 　　夺魂者海伦娜的领地，属于灵魂之地的高危区域，低级灵体不能感知。但你的个体带有夺魂者的气息，现在接受申请，允许接入。 　　夺魂者之地，开始侵蚀灵魂空间。 　　危机感！要命的危机感开始出现，莱尔知道自己脑子贱想多了一步，所以现在，不得不直面高危区域。 　　夺魂者本身。 　　白色，莱尔的视线中，无色的世界被白色填满。 　　空中出现了雪花一样的碎屑，那些碎屑，是石膏，薄薄的一层，在空中慢慢飘落。 　　莱尔已经无法思考，他停留在空中，瞠目结舌地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 　　一座石雕。 　　一座几十楼高的巨大石像。她的工艺细腻，所有边角都一丝不苟地完成，栩栩如生。 　　那是海伦娜的雕塑，巨大的海伦娜两手合握，像是在祈祷，身无寸缕，黄金比例的胴体。 　　那些碎片，从雕像的脸颊和手掌上脱落，洋洋洒洒，如同雪花。 　　那是夺魂者碎片，它们在空中旋转，变形成一个个活跃的灵体，钻入那些灵魂之门，去往现实。 　　夺魂者雕像没有双腿，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无数石膏裂片拼凑的长尾。那些从门后回到灵界的，濒临崩碎的碎片，重新回归了它的主人。 　　鲜活的灵魂由她塑造，最后回归于她。那条在空中飘动的巨大蛇尾，正是海伦娜作为族群领袖的最大象征，延续和生长。 　　无边的震撼冲击着莱尔的灵魂，但他并没有就此破碎，他的灵体，逐渐染上了白色，表层也变成了石膏一样的质感。 　　他的灵体在变异，他即将融入夺魂者的循环。 　　黑色，浸染了莱尔石像的眼睛，一股蛮横的力量将他丢了出去。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夺魂者宝石 　　莱尔重新回到那片空白的空间，巨大石雕不见踪影，灵魂之地保持着初见的样子，正在空中飘荡的记忆残片还在记录着过往，那些平淡的知识仿佛在回答，刚才的一切异象都不存在。 　　自己的认知和灵魂之地的记忆出现了偏差，甚至是，莱尔关于夺魂者雕像的记忆都在被遗忘。 　　【灵魂之地在洗涤你的意识，让你忘记那些怪异。】生气和担忧的情绪带着情绪波动，填充了莱尔的灵魂空间。 　　那是海伦娜，经过特意掩饰只能勉强感受到她的存在，但愤怒和担忧已经直白地展现，那些情绪像是空气墙一样挤压着莱尔。 　　【你是一个人类！如此推崇安德瑞的光荣传统，真是要被你气死了！这里是灵魂之地，巫妖都不敢作死的地方！你这个小坏蛋！】 　　【要不是我把你丢出来，你已经变成“我”的一部分！】 　　冰凉的手臂再次爬上了自己的肩膀，但不同于上一次阴森的抚摸，这一次，两条手臂死死地勒住莱尔的脖子，表达海伦娜的不满。 　　【掐死你算了，臭小子！】 　　莱尔的灵魂并不会窒息，海伦娜的两条手臂在自己的感知中，是白色的，像石膏一样。 　　【我错了！大姐，我错了！】 　　莱尔能够明显地感知到，海伦娜并没有十分生气，那些情感飘荡在空中，在自己服软之后，代表愤怒的色彩很快消散了。 　　灵魂之地不存在谎言，这里是灵魂之间的交流，也或者，欺瞒需要用别的方式。 　　莱尔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海伦娜的存在，还有她发出的，像是心灵沟通一样的语言在自己心里响起。 　　【你比我想象的，学得快一点。第一次抵制了欲望陷阱就到达了灵魂之地。】海伦娜的怨念又泛起了一丁点，【然后趁我不注意直接注视我的化身，差点把自己的灵体石化。你真的，很出人预料，小莱尔。】 　　那座夺魂者雕像是存在的吗？那是海伦娜的化身？那么，巨大？ 　　【什么是化身？】 　　【另一个自己，只有破格者具有的，象征它们本质即为异常的存在。这也是破格者被误解为神的原因。强大的破格者，可以让自己诡异的化身降临到现实，产生神迹一般的怪异。】 　　【你的化身……是一座石雕。】 　　【我成为夺魂者这样的破格者，发生了异常的本质转变，我的灵魂本质，变成了一个特殊的异常存在。】 　　【酷。】如此直白，莱尔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点。 　　【如果有的选，我不会变成这样，不被这个世界包容，成为一个异类。】海伦娜的存在移动到了另一个位置，【就像现在这样，我不得不隐藏自己。因为我稍微疏忽的一个瞬间，就有可能导致我心爱之物毁于一旦。】 　　【无法暴露在光明之下，因为每一双注视我的目光，都会被石化，被我夺走灵魂。】 　　【这就是夺魂者引发的怪异。】 　　这也是纳斯兰的长女，有着风华绝代的容颜，也必须要把自己囚禁在纳斯蓝古堡，囚禁在石像里的原因。 　　【海伦娜，你的本质很漂亮。】莱尔如此认为，纳斯兰长女想要的，就是纯粹的直白的赞美。 　　【谢谢，不过我知道你只是稍微瞥了一眼，那一眼也顶多窥探到了我的一点边角，而且代价几乎要了你的命。】海伦娜的话好像变多了，【你以为纳斯兰的女主人是被简单称赞就会开心的肤浅女人吗？小莱尔，你还是太嫩了。现在快点滚回现实去，别让我的妹妹久等。】 　　【安娜肯定以为自己的唤醒方法有问题在不断尝试，对，去给她一个惊喜。】 　　莱尔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卷进海浪的虫子，被翻滚的灵魂浪潮丢了出去。 　　灵魂之地重归沉静，几秒之后，海伦娜重新出现，连带着巨大的夺魂者雕塑一起。 　　【我的本质，我的化身，你又一次，差点毁了我的东西。】 　　【果然不该心血来潮地插手他的灵魂学研习，还是太危险了。】 　　海伦娜注视着巨大的雕塑，周围的空间突然波动，变成了羞恼的粉红色。 　　【我知道很漂亮，但是，为什么是裸·体雕塑啊！还是写实派的！】 　　地位的不同，身份的不同，造就眼界的不同。当莱尔被夺魂者化身的伟岸身躯震撼，无法思考的时候，海伦娜则在关注更加深奥的东西。 　　不过这些，莱尔都听不到，他的意识已经返回了现实。 　　他的躯体正站立在原地，如同石化一样静止。阿里安娜注视着那双还没回神地空洞眼睛，略带焦急地拍打着他的脸颊。 　　“又陷入魅惑了吗，这次陷得更深了，姐姐有点过头了。” 　　莱尔早已能够操控自己的身体，但是，他并没有动，阿里安娜是怎么唤醒自己的，坏心眼的男孩选择了装死。 　　也许是到达灵魂之地后，莱尔对自身表情的控制能力增长不少，心有焦虑的阿里安娜并没有发现他的伪装。 　　“该苏醒了，睡美人。”阿里安娜居然难得开了一个小玩笑，她的嘴唇带着水润的光泽，印在了莱尔的侧脸。 　　阿里安娜，在亲吻莱尔，就像童话故事那样，用真爱之吻唤醒伴侣。 　　莱尔原本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的脸上感觉到异常，阿里安娜的嘴唇并没有立刻离开，在嘴唇的范围内，一个冰凉光滑的小东西正在他的皮肤上滑过。 　　那是，阿里安娜的舌尖。 　　她不是在亲，而是在舔。舌尖上附带着灵魂冲击一样的微小刺激，像是电击一样刺激着莱尔的意识。 　　“咸咸的，味道比肉排差好多。”平淡的评价，在践踏莱尔的感动。 　　莱尔要报复回去。 　　当阿里安娜的嘴唇再次靠近时，莱尔偏转了脑袋。 　　眼睛和眼睛对视，嘴唇和嘴唇触碰，在阿里安娜的惊讶中，莱尔带着恶作剧成功的窃喜，享用那份柔软的冰凉。莱尔怀抱的躯体逐渐无力，完全依靠着自己的身体。 　　直到阿里安娜的目光变得迷离，脸颊带着红晕，整个人像是进入魅惑状态一样，莱尔才松了口，大口呼吸两下。 　　“我的味道怎么样？亲爱的阿里安娜。” 　　蜜桃一样的红润在她苍白的肌肤上久久不散，她喘息着，在莱尔的胸口上吐出甜味的气息。阿里安娜躲避莱尔炽热的视线，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用蚊鸣一般的微小声音回答。 　　“不……不及格。” 　　德犀利的小房间里，粉色逐渐消散，他拍拍手掌，看着清醒的三人。 　　“好了，很不错，你们已经能无视诱惑，摸到灵魂之门的位置了，稍加训练，很快就能进入灵魂之地。” 　　“灵魂之地就是……不好解释，你进去就会自己明白的地方。” 　　闪亮三人无语地看着德犀利。 　　“本来就不好怎么说，反正等你们进去就会掌握相应的知识，接下来你们的灵魂学研究就不需要具体的引导了，可以进入自学的阶段。” 　　“按照规矩，你们毕业的考核，应该是制造一颗灵魂石。” 　　“灵魂之地会有着你们要的一切，等到时候再说吧。” 　　三人记在了心里，灵魂之地是制作灵魂石的必要条件。 　　“灵魂石啊，就像特洛伊那样的灵魂石吗？” 　　德犀利回答了操纵。 　　“确实如此，特洛伊正是灵魂石，灵魂石中比较特殊的那一种。普通的灵魂石只是一个储存容器，特洛伊，你们大概这辈子也别想造出来，所以还是换一个目标吧。” 　　“这可不是看不起你们，特洛伊，像我这样的灵魂大师也无法制作，不是技巧问题，而是本质问题。” 　　德犀利思虑再三，咬牙说道，“反正老大她迟早也会告诉你们的，我也不算暴露她什么秘密，那我就直说吧。” 　　“特洛伊是一枚秘巫灵魂石。” 　　“秘巫灵魂石，是使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强大灵魂石，而特洛伊的原材料……” 　　“是夺魂者宝石。” 第三百七十二章 彷徨争霸赛 　　通过测验的莱尔带着满腔的满足感回到了安德瑞。 　　当海伦娜重新附身在石雕上，她发现，自己的妹妹正捂着嘴唇，沉默不语。 　　“你的试验结束了吗？安娜。” 　　听到呼唤，阿里安娜转头回望，海伦娜看到了，她的眼眶里，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正在酝酿。 　　“姐姐，猩红先生是对的，我……我能体会到美味之外的东西。” 　　原来，邀请莱尔成为研究助手并不是猩红先生唯一的动作，他早在之前就和阿里安娜沟通过了，邀请她验证饥饿血肉的情感反应。 　　“你不需要听从那个老变态的意见，安娜。”海伦娜移动石像，将妹妹搂在石像的怀抱里，“我和老院长早已做了交易，纳斯兰的女孩不会在安德瑞收到任何人指使。算了，我找时间亲自去警告那家伙，频繁挑衅灵魂学派，那些怨灵教授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不，我是自愿测试，我也很想知道，内心的悸动是不是真的。”阿里安娜并不希望姐姐和猩红先生发生冲突。 　　“好好好，我只是去拜访一下，不会闹什么不愉快。”海伦娜示意幽魂女仆整理散乱的石雕。 　　“身为安德瑞灵魂降灵学首席教授，和同事交流感情也是很正常的吧。” 　　安德瑞学院，作为一座历史悠久，师资力量雄厚的学院，教学能力自然不在话下。更为难能可贵的，安德瑞学院已经将劳逸结合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这里有着活跃的丰富的社团活动。 　　“我听说新出了一个减肥社团？”莱尔刚离开实验台，让妮娅把自己手套上的血肉残余舔舐干净后，捧起一杯红茶。 　　在装备饥饿伪装的安德瑞，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外表并不出奇，哪怕是他的喉结在咕嘟咕嘟地滚动。 　　永远不要怀疑他人的能力，天外有天。这句话让闪亮等人对于打饱嗝的莱尔习以为常。 　　“老大，这是你开发的饥饿伪装最新款吗？” 　　“……是的，操纵你猜的不错。强化伪装能力的最新款，用来融入人类世界。” 　　“真不错，看来我的研究力度也要加大了。” 　　莱尔必须把这几个家伙的好奇心从他真实的“伪装”上转移，在他们不断增长的好奇心转化成行动之前。 　　“所以，现在安德瑞真有减肥社了？”巫妖要开始减肥了？真是滑稽。 　　“是的，并且选址就在圣光厨艺社隔壁。” 　　“聪明的选择。”想到那些大腹便便的巫妖刚吃完饭就要挪动几步登上跑步机，真是有趣的画面，“所以，减肥社是做什么的？给巫妖提供健身指导，规划膳食？” 　　“他们提供代练服务。” 　　莱尔将鸟嘴面具重新戴好，他有预感，如果自己不这么做，接下来一定会因为丰富的肌肉表情引起怀疑。 　　“代练什么？” 　　“代练减肥。” 　　减肥还能请代练？ 　　“准确来说，应该是血肉伪装管理服务，减肥社的服务业已经得到了深化。那些巫妖生前通常都是士兵、战士等职业者，有着丰富的肢体塑形经验。” 　　“如果你想的话，甚至能看到他们有着健美身材的遗照。毫无疑问，他们是减肥领域的专业人士。” 　　“你所要做的，就是将你的饥饿伪装脱下来，这些专业人士会装备你的肉身开始健身，不久之后，你会重新拥有苗条的体型。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几万奥利乌金币。” 　　真有你们的，巫妖。 　　莱尔突然想起，闪亮这几个家伙似乎也进入了暴饮暴食的状态，而且他们的伪装，还保持着良好的体型。 　　“闪亮，你们也代练减肥了？” 　　变通和闪亮对视一眼，笑了笑。 　　“老大，我们哪里需要什么减肥。” 　　“我们是降灵术师啊，操纵血肉的行家，降低体脂什么的，这不是改造造物就能做到的简简单单的事吗。” 　　面对减肥，有些人选择了科学，有些人选择了魔法。 　　“老大，这是减肥社向我们提出的合作项目。面对代练教练有限的窘况，减肥社像我们申请了二十台蛇骨跑步机的订单。” 　　“所以，那些巫妖正打算自己开始减肥？” 　　操纵递上来了另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 　　“支票。死灵手办社饥饿伪装新项目的资助。”操纵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张契约，“那些投资者申请在饥饿血肉上增加一项新服务。” 　　“什么服务？” 　　“自动化。他们希望体脂超过范围的肌肉伪装能自己跑到跑步机上滚动减肥。” 　　“……那需要相当复杂的降灵学积累。” 　　“他们关注了降灵学课程的开展进度，知道我们正在接触灵魂学，自动化只是时间问题。” 　　这群巫妖，总能在某些方面展现出恐怖的关注度和行动力。 　　莱尔不知道，安德瑞巫妖，此时已经把骨爪伸向了更大的东西。 　　院长办公室里，院长先生一脸阴沉，连胡须都没心情摸了。他将自己巨大的巫师帽扯了下来，光亮的头骨里，灵魂火焰凶猛燃烧。 　　“安德瑞最近，民意调查的结果，很糟糕。你们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记者先生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是的，巫妖们对您的支持率降低到了百分之五十二，已经有差不多一半的巫妖不满足您的统治了。” 　　“要不，院长您退位吧。” 　　嘭！ 　　院长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附魔材料都被打出一个凹坑。 　　“你们这些狗东西！安德瑞学院是家族企业！懂不懂！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要社团，我给你们建社团！要研究，我给你们规划部室！奥术炸弹你们弄了！死亡瘟疫你们也弄了！电磁炮你们弄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拆了我吗！” 　　“退位？！你信不信我一撒手，外面十几个雷蒙的十字架等着你们！贱骨头活该被烧死！” 　　“院长息怒！院长息怒！”绅士等人立刻抓住院长伸向巫妖之冠的手，把他按在原地。 　　院长作为安德瑞学院的建立者，为了学院，骨灰涂地、呕心沥血。他为学院付出了全部，也自认为自己的付出会有回报，他认为，自己至少是一个受欢迎的学院长。 　　直到刚才，发现自己的民意调查从百分之八十跌倒了五十二，这群白眼狼。 　　“我们文学社分析了，这其实是正常现象。” 　　“猩红先生最近的研究，表明了随着饥饿伪装的推广，巫妖们的欲望正在被逐渐释放，这是好事。” 　　“越来越大的欲求转变成对现实状态的不满，所以，您的支持率下降了。” 　　“也就是说，不是我做的不够好，只是因为你们单纯是一批不满足的贱骨头？” 　　“……他们是。但贱不贱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需要开展更多集体活动来满足现在的安德瑞巫妖旺盛的精力。” 　　“比如参加即将到来的彷徨之城族群争霸赛。” 　　院长摸着胡子，“就是你们之前觉得浪费时间拒绝参加的那个彷徨之城全民性质的大型竞技项目？好像时间确实快到了。” 　　“没错，而且这一次，我们的同伴肯定十分乐于和各种族相亲相爱。” 　　院长看着一脸兴奋的绅士，敲打骨指。 　　“参加秘法者举办的竞技赛事，你们这些家伙，了解人类竞赛的原则吗？” 　　“什么原则？” 　　“友谊第一……”院长等待着下文。 　　记者先生歪着脑袋，披挂的桌布上有两个空洞，正对应着他内心的空洞。 　　“生……生命第二？” 第三百七十三章 地狱火表演赛 　　“友谊第一，生命第二；如果速八，请你自杀。”莱尔端着手中的彷徨争霸赛安德瑞宣传手册，阅读最上面的标语，视线转移到绅士先生身上，“你们认真的吗？” 　　院长先生在经过良久思虑之后，终于同意安德瑞参与彷徨之城一年一度的族群争霸赛，院长先生亲自前往秘枢议会，和城主先生进行了交涉，最终敲定了赛程。 　　作为安德瑞的宣传部门，文学社赶制了像莱尔手中这样的宣传手册，虽然是类似运动会的赛制，但这本手册却带着浓浓的安德瑞风格，不仅仅是这要命的标语。莱尔看着封面，上面的宣传画，前面是一个微笑的人类在奔跑，后面是紧随其后的握着镰刀的死神。 　　大逃杀？ 　　莱尔接住阿里安娜递过来的冒着热气的红茶，她的手艺确实增长了许多，只是偏甜了一点。 　　因为彷徨争霸赛的原因，安德瑞学院的大型研究都被迫停止了，莱尔坐在奢靡之杯，和巨龙先生摸摸光蝠，陪阿莉安娜品茶，同绅士先生谈天，惬意极了。 　　就在三十分钟前，绅士先生拿着新制作的宣传手册走了进来。 　　“这个宣传标语，你们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带着血肉伪装的绅士先生一本正经地回答，他露出微笑，带着热情手舞足蹈，“当然是认真的，我们可是认真考察了秘法者的人类风情，才做出了如此人性化的手册！” 　　呵呵。 　　“不过，关于自杀那一块，那是我们的个人风格，结合人类文化和巫妖文化的民粹结晶！” 　　“所以，‘如果速八，请你自杀’是真的？惩罚？” 　　“不不不……”绅士先生摆动着手指，一副疫医先生真没有眼力的惋惜神态，“那不是惩罚，那是我们安德瑞的奖赏，对于那些没有拿到名次的可怜同胞的安慰奖。” 　　没拿到成绩就去死吗，安德瑞好胜心未免太强了吧。 　　绅士先生毫无风度地坐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有一个人曾经说过……” 　　“世界是不公的，我们没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 　　“谁说的？”居然说出如此具有哲理的真理。 　　“雷蒙先生。”阿莉安娜将空的茶杯放下，手掌撑着下巴，苍白的脸颊因为享用热饮带着可爱的桃红色，望着莱尔。“而且当时他正散发光芒抓着黑暗先生站在文学社门外，他的原话是……” 　　【世界是不公的，我们没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是公正的，你们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说吧，乔治的狗腿，文学社，你们想怎么死？】 　　说着说着，阿莉安娜捂着嘴唇，肩膀轻轻颤抖，“然后文学社就当了安德瑞主厅的挂灯群，三天，会唱圣歌的那种。” 　　“噗。”在绅士先生的直白注视下，莱尔憋住了。“请继续你的自杀奖励，绅士先生。” 　　“唉，往事不可追。”绅士先生重新带上活力，介绍着，“在安德瑞人经过血肉伪装的影响之后，他们对于各种人生体验越来越好奇。” 　　“其中，也包括人类的死亡。” 　　“我们的同胞中死法各异，有些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就死掉的，在漫长的时光中，记忆已经变成了沙砾。经过我们文学社和相关社团的交流。” 　　“安德瑞现在推出各种送葬活动！想让自己死得像个国王，或者暴君！还是死得像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欢迎订制送葬服务！满足你的愿望，一个称心如意的死法！” 　　“前百位申请者，还附赠国王级断头台收藏品一座！争霸赛期间，参赛者免费！” 　　“如此用心，如此亲民！你还在等什么！快来一起死！” 　　我拒绝，相信巫妖能够好好参加运动会才是见鬼了。莱尔突然感觉毛骨悚然，一种恶意正在脊背上攀爬。 　　“根据院长先生的要求，每个社团都要有‘自愿’参赛者。” 　　咯噔，莱尔感觉心凉了半截，他一脸惊恐地看着阿莉安娜，巨龙先生作为长者，肯定是不会参加比赛的，绅士先生完全就是拉人入坑的表情。 　　而自己的亲爱的阿莉安娜，则带着可爱的坏笑看着自己。 　　“阿莉安娜……”我可是人类啊。 　　“怎样的疫医，我都喜欢哦，”阿莉安娜伸出舌头，轻舔嘴唇，“如果能够一直搂着你的‘头’，也是不错的呢。” 　　莱尔看到了，自己在阿莉安娜的臂弯里，看着妮娅带着自己残躯乱跑的样子。 　　“不要啊！！！”惊叫声吓到了巨龙先生手骨中的光蝠，巨龙先生也从迷离状态苏醒，他看着托着鸟嘴面具的莱尔，点点头。 　　“原来如此，疫医不想输啊（输家会赠送送葬服务），不愧是我的学生。唉，可惜疫医你刚成为救世会成员，已经被禁赛了，否则，真是期待你夺取荣耀的样子啊。” 　　“禁赛？” 　　“因为规定，”绅士先生摊开双手，“院长先生和秘法者有着规定。” 　　“第一、超规格力量，安德瑞救世会成员不能参加正规赛事，以防爆发巫妖之灾。第二、安德瑞成员必须全程携带血肉伪装，说是为了消减秩序侧对邪恶生物的厌恶。” 　　第一条，很合理，毕竟放雷蒙先生那样的存在上场，那什么比赛都会是大逃杀。 　　第二条，似乎带上了一点种族歧视？真的可以吗？ 　　“所有混乱侧，都被要求伪装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但是混乱侧，你还指望他们守规定吗，这已经成为成文规定中的潜规则了。” 　　“所以安德瑞也不打算……” 　　“不，安德瑞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绅士先生挺直胸膛，说着莱尔听不懂的话，“我们会照做，带着伪装。” 　　“因为很有趣。” 　　莱尔点了点头，巫妖果然还是更喜欢体验生活。 　　“那么，秩序侧是否也要做出相应伪装来满足混乱侧的审美呢？”这样才公平嘛。 　　“不需要，因为混乱侧基本不讨厌光明的一侧，因为，讨厌早就当场开打了。” 　　没有了强制参赛的负担，也就是说，自己能轻松地娱乐一阵子了。莱尔微笑着翻看手册，看到了赛程安排。 　　前几天，并没有比赛，而是多种族之间的文化交流所进行的一些项目，安德瑞很多社团和其他族群都有交流，譬如文学社和精灵族负责的音乐之生，减肥社和纯粹女仆体验馆的精油相扑等等。 　　莱尔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火焰恶魔文章的标记。 　　“死灵手办社和黑渊魔族联合举办的……” 　　“地狱火表演赛？！” 第三百七十四章 维利姆罗之爪 　　“什么是地狱火邀请赛？”莱尔抱着脑门思考。 　　自己不是死灵手办社社长吗？为什么自己的社团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和魔族举行表演赛了！ 　　“等一下，地狱火这个名称……好像听闪亮他们提到过……”地狱火竞速赛，那不是最近才在魔族兴起的脊骨之轮竞速比赛吗…… 　　如此说来，死灵手办社和黑渊魔族一起举办表演赛倒是情有可原，可是，除了脊骨之轮的比赛载具，死灵手办社还能提供什么额外支持呢？ 　　困惑就像塞子堵住了莱尔的脑子，疑问压迫轻松的心智。莱尔并不知情，但身为身为社长，自己确实需要找相关人员好好了解一下。 　　“走了哦，妮娅！” 　　“嗷呜。”将桌面上的糕点一股脑塞进嘴巴里，妮娅像蛇一样滑行几步，蹿到了莱尔背后，“要去厨艺社吗？最近那边很火热的样子，去吧！去吧！” 　　“好好好，但是我们先去死灵手办社，之后可以逛一逛。” 　　“嘿嘿，嗯呐。”比莱尔手臂还长的触须总算没有继续作怪，妮娅趴在莱尔肩膀上，留着口水发出嘿嘿的傻笑声，看来又在做什么美梦。 　　也许是血肉伪装的作用，也许是彷徨争霸赛的影响。 　　原本寂静的安德瑞过道多了几分人情味，除了正在奔走发传单的文学社成员，穿着打扮像正常人类的安德瑞成员也在过道上行进，看到莱尔之后，还会微笑着打招呼，随后又将视线转移到手中的小册子上。 　　“安德瑞对于争霸赛很在意啊。”毕竟是多种族的大型赛事，当然也和饥饿血肉有关，巫妖们不再冷漠注视一切，就像是出生一样，对外界的一切事物，充满好奇。 　　当然，这并不能抑制他们的搞事能力，从执行者巡逻的强度就能看出，作死的巫妖随着旺盛的好奇心和精力变得更多了。 　　莱尔来到了死灵手办社的部室，前厅和办公室内都没有人，难道今天有临时通知的降灵学新课，还是说手办社成员都被外面的宣传活动吸引了。带着这样的疑问，莱尔走进了死灵手办社的大型实验室。 　　“我擦，这什么？！” 　　引入眼帘的是十米高的巨大骨轮，狰狞的骨刺衔接在畸形的脊椎骨上，两排分裂的尖端深色的尖刺狠狠地刺穿了固定用的骸骨支架，要知道，那可是从巨龙先生那边借来的教具，足以用来制作白骨武装的材料。 　　特殊的巨大脊骨之轮，从外观上，就给人不小的威慑感，它的躯体上带着某种威压，似乎是某种灵魂学上的威慑符文。作为连接的血肉是黑色的，不正常的污浊的黑色。那种不安正是由这些黑色触须一样的肉条带来的，它们躲藏在骨头缝隙里，就像隐藏的立起毒牙的蝮蛇。 　　但真正让莱尔惊讶的，是巨大骨轮的两侧。 　　脊骨之轮改造，虽然在安德瑞限制法中，是违规的。但作为脊骨之轮的创作者，这种项目，莱尔参与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尤其是作为脊骨之轮弱点的侧翼，武器改装更是数不胜数，骨刺、弹射触须、冰刃或者炸弹发射器，莱尔都制造过。 　　但这个，还是超出了莱尔的能力。 　　这绝不是单独一人力量能够进行的改装，绝对是附属成员进行的，甚至是由死灵手办社全员一起努力进行的试验项目。 　　那是，一双巨大的，顶尖高等改造制造的骨肉怪手，像是合握一样包裹住脊骨巨轮的侧翼。闪亮、操纵和变通还有一众成员都在骨轮附近调试，因为过于专注，没有人注意到莱尔的到来。 　　创造性的使用了外骨内肉结构，骨缝中是蛛网一样的肌肉网络，看上去光洁无暇浑然一体的巨大指骨，实际上是无数骨片拼凑的。在最大限度保留局部坚硬程度的前提下，追求最大变形能力。 　　“维利姆罗之爪。” 　　维利姆罗，降灵学巫妖传说中的禁忌造物的名称，意为“诡异变形怪”，传言中拥有满足一切降灵法师梦想的变形能力，满足一切奢望的造物。 　　这个名字，也是莱尔等人商议好的，死灵高达的名字。 　　“你们，背着我制造出了死亡巨人的手爪。”莱尔带着震撼和激动，还有一丝责怪，将沉浸在调试中的闪亮等人唤醒。 　　“老大，并没有瞒着你啊，”操纵指了指手爪的部位，“你难道不觉得熟悉吗？这里的结构、这里的血肉编织、这里的灵魂附着，都是你自己的手法啊。” 　　“你无私展现给我们的降灵学构造手法，我们灵活使用了而已。” 　　确实如此，虽然降灵法师的个人痕迹在巨大的手爪上面，特别明显，如同潦草拼凑的缝合怪，然而在每一块区域都存在的血肉骨骼编织手法，却同出一源，也将零散的部分完美贴合成一个整体。 　　来自莱尔·布勒，安德瑞学院最出色的新一代降灵法师。 　　莱尔心中有些感动，“但是这改变不了你们背着我研究的事实啊，你们付出了这些，这双我们共同的‘梦想’中，却没有我拼搏的痕迹。” 　　是不是我这个社长就真的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光杆司令呢。 　　闪亮摸了摸身上的鳞片，“没有痕迹，这不是很多吗？” 　　“一开始背地里干活，没通知老大你，主要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 　　“还有担忧，如果我们不加入自己痕迹，凭借疫医老大的学识，很快，就不需要我们了吧。”变通指着手骨上的东西，“骨骼，疫医老大你之前假设的畸变骨骼的破碎精炼仪式；血肉，来自疫医老大的特殊血肉材料。材料和连接方式，都是您的成果，难道，就连我们手工组装的权利，你也要剥夺吗？” 　　啊这，难道维利姆罗之爪，都是使用我的降灵学研究学识制作的吗？ 　　莱尔凑近看了看那双巨大的如同瑰宝一般的手爪。 　　“不对！骨头是用的我创作的仪式，但是这个肉是什么！” 　　“怎么可能有血肉同时具备灵魂的特性！灵肉？如此违反降灵学的存在，不是我制造的，如此天才的想法，到底是你们谁设计的。” 　　“这种能力，创作者一定会成为血肉降灵学派的大师，简直就是血肉之神的能力。” 　　死灵手办社成员彼此对视。 　　闪亮举起了手。 　　“老大，这是从你办公室拿来的原材料啊，我们还以为是你创造的灵魂血肉。” 　　“我办公室拿的？”莱尔皱着眉头，我怎么没印象？ 　　紧紧盯着那些在缝隙里蠕动的黑色血肉，莱尔在心中思索。 　　这玩意儿？怎么有点眼熟。 　　妮娅哼了一声，她从莱尔的背后钻了出来，生气地挥着拳头。 　　“太坏了！原来是你们偷走了妮娅的奶酪！还用妮娅的食物做实验！你们是大坏蛋！” 　　“？？？” 　　具备灵魂特性的蠕动特殊血肉，降灵学领域的神肉，是妮娅的奶酪？ 第三百七十五章 谁在算计我 　　藏在骨骼缝隙中的，填充维利姆罗之爪中的，蠕动着的带着不详气息的黑色血肉，带着生灵退避的诡异气息，不安分地扭动着，你甚至能在它的污秽表面看到自己狂笑的扭曲幻象。 　　如此诡异的东西，是妮娅的零食奶酪？ 　　“你确定吗？妮娅，如果是真的，我恐怕要和执行委员会投诉安德瑞食品安全问题了。” 　　妮娅伸直上半身，钻进巨爪的缝隙里，就像进入血肉怪物的巢穴。妮娅用手掌尖端的白骨指甲捻起一根触须。那根原本在胡乱扭动的触须，在妮娅的碰触之后，发生了剧烈的抽搐，最后化成了一滩散发恶臭的黑色粘液。在妮娅黑红色的肢体上，黑色粘液不断消散，被妮娅的皮肤吞噬。 　　“不会弄错的，这就是妮娅的奶酪，是那一块妮娅吃了一半，忘记处理的奶酪。”妮娅的手掌在维利姆罗之爪上抚摸，那些被触碰过的触须，就像被抽取了生命一样，摆动幅度也变得有气无力。“真是危险呢，稍微没注意，就长这么大了，还好没有惹出大麻烦。” 　　妮娅回到莱尔肩膀上，偷偷摸摸地躲在阴影里，轻轻捏着莱尔的肩膀，“不要生气哦，妮娅已经及时改正了，所以，不能伙食减半！” 　　莱尔感觉有点好笑，这个丫头根本不清楚自己干了什么，完全纠结在吃饭的问题上。 　　拥有灵魂力量的血肉啊，虽然那些灵魂力量多半是扭曲的，但也是降灵学上的奇迹了。如果这些黑色血肉，原本真是那块奶酪的话，物质血肉化，不单单是降灵学上的血骨转化，而是更广范围的血肉化。这简直是，万物归于血肉的神迹。 　　妮娅，是邪神。邪神，恐怕超出了莱尔的预料。 　　“妮娅，你刚刚对这些特殊血肉做了什么？” 　　“我抑制了它们的腐化之力。” 　　“腐化之力？” 　　妮娅点了点头，“嗯嗯，这是妮娅的力量哦，只要是被妮娅碰到的东西，一切，吃过的，摸过的，被妮娅的魔力指挥的，都会生成腐化之力，转化成独属于妮娅的【肉】。如果妮娅没有及时灭活的话，这种血肉腐化就会持续进行下去，直到……直到一切都被转化。因为答应了你要保持干净，所以妮娅以前都有好好回收力量的，绝对没有漏下什么东西！” 　　被妮娅触碰的一切，都会被血肉腐化。这就是，邪神之力。 　　一种和深渊擦肩而过的恐惧感，占据了莱尔全身，啊，自己是多么幸运，和邪神作伴却没有遭受腐化。 　　等等，真的是这样的吗？莱尔看着自己的双手。 　　“妮娅，如果你的力量能够腐化所有，那为什么我会没事，你一直在……保护我吗？” 　　没想到妮娅居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疫医真是笨蛋呢，妮娅就是疫医，我们自己的力量，怎么可能会腐化我们自身呢，我们可是腐化的源头哦。” 　　“……”莱尔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这种血肉腐化姑且……对自己无效吧。 　　莱尔将视线重新转移到那些妮娅的【肉】上，被抑制腐化之力的触须并没有死亡，依旧保持着原本的状态，无论是扭曲的灵魂力量，还是血肉特性都还保持着，只是失去了传染能力。 　　莱尔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古怪的亲近本能，他能感觉到，这个巨大的脊骨之轮和自己的奇怪联系。没做多想，莱尔伸出了手。 　　维利姆罗的巨大骨爪，在没有魔力干扰的情况下，骤然紧握，将周围的骨头支架击碎。 　　莱尔能操控这些黑色血肉，随心所欲，如臂使指，甚至不需要魔力的驱动，仅仅是一个想法。 　　“这些是妮娅的【肉】，腐化之力并没有消失，只是变成了一颗颗潜伏的腐化肉芽，作为主人，我们当然能够控制它。” 　　扭曲、掌控。将一切腐化，将一切统治，如同控制自己的躯体，这是属于神的本能。 　　莱尔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闪亮等人。 　　“抱歉，先生们，你们的取巧行为，失败了。” 　　“如你们所见，这样的黑色血肉，虽然能够替代灵魂石的精细操作和供能作用，但是，只会受到我一人的操控。这样是不对的，这个脊骨巨轮是大家的，我没有理由占有它。” 　　闪亮在沉默中发出了声音。 　　“也就是说，这个我们辛苦制造的禁忌造物，只有疫医老大你能够正常控制，对吗？” 　　“是的，如果想要让它公有化，你们必须另外收集血肉和灵魂石，替换这些特殊灵肉。” 　　“那不是正好吗，只要疫医老大能用就够了。”闪亮的鳞片翻转出一个微笑，“这个巨大的脊骨之轮战车，本身，就是我们死灵手办社全员给疫医老大准备的惊喜。” 　　“闪亮……你们……” 　　“附爪骨轮，这是一份礼物，疫医老大。感谢你在降灵学领域对我们全员的思想启迪和精神榜样作用。” 　　“我们全员，对你的学术支持，表达感激。” 　　莱尔感觉自己快要哭了，这群没有心的小贱骨头，居然有如此心意，自己那么多次的学术分享和研讨交流，果然没有白费。 　　在闪亮等人的起哄欢呼中，莱尔大笑着，收下了这样一份贵重的礼物。这绝对是死灵手办社的代表作，最强的知识结晶。 　　莱尔微笑着，和自己的成员道别，得到礼物的欣喜让他有些飘飘然。 　　“走，妮娅，我们去其他社团转转。”得到新玩具的莱尔，立刻把巨大骨轮召唤了出来，他已经等不及要试驾一下了。 　　巨大骨轮发出猛烈的轰鸣，和莱尔的欢呼声一起冲向远方。 　　闪亮等人，一直站在原地，微笑着挥手送别，直到视线中再无一点莱尔的衣角。 　　挂在脸上的微笑立刻扭曲，变成了一种诡计得逞的奸笑。 　　“老大已经拿到我们最强的‘战车’了。”闪亮的鳞片奸笑相当刺眼。 　　“而且成功让他忘记了询问地狱火表演赛的赛程安排。”操纵捏着尖细的下巴，“不知道文学社后续工作做的怎么样？我说，我们真的要答应‘那家伙’的要求吗？我能感受到他对疫医先生的恶意。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变通微笑着拍了拍自己兄弟的后背，将他好不容易萌生的一点点良心打没。 　　“‘那家伙’可是我们最大的客户哦，再说了，那可是疫医先生，那点恶意算个屁。” 　　“还没有我们自己对疫医老大的恶意多。” 第三百七十六章 安德瑞厨艺界的发展 　　莱尔来到厨艺社的部室，这里是敞开的，你站在门外，就能感受到其中扑面而来的热浪，还有在门口徘徊的其他人。圣光厨艺社，作为目前最火爆的新兴部门，受欢迎程度已经赶上了那些老牌学术部门，这个趋势甚至还在增加。如果不是社团成员对招新严格限制，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安德瑞第一大的社团。 　　从正门是进不去的，这里的巫妖手握钱袋，翘首以待从门后出现的美食，分配不均大打出手是常态，但巫妖保持着最基本的克制，因为饥饿血肉如果斗殴被破坏后，重新维护需要很久。 　　好在莱尔有特权。 　　妮娅伸出触须，在石砖墙壁上滑移，最后在一块带着白色霉菌的砖头上轻敲三下。 　　“是妮娅哟！”即将品尝食物的欢喜在轻快的话语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隐藏的门板打开，管家打扮的巫妖邀请莱尔进入。 　　“欢迎你的到来，光之子。” 　　莱尔是圣光厨艺社的永久贵宾，不单单是因为他和雷蒙先生的关系。作为雷蒙在安德瑞最在意的人，莱尔会为了满足妮娅的个人食欲，去请求圣光特级厨子。自然而然地，莱尔成为了圣光料理的唯一最大输出口。尤其是当圣光厨艺社成员意识到妮娅手中的发光碎屑都是顶级料理之后，双方做了一个交易。 　　妮娅用发光料理的百分之十，换取了一张厨艺社永远有效的无限供应餐券。 　　圣光厨艺社的社长是库克先生，他是那一次巫妖之灾中，第一个对雷蒙先生表达诉求，然后被一巴掌闪到墙上去的家伙，现在，是这里的首席大厨。 　　作为最有希望觉醒发光料理的厨师，库克先生负责妮娅所有食物的烹饪，和莱尔的关系还算不错。 　　“库克先生，你们厨艺社最近如何？” 　　“很忙，”库克的大吼在食材的噼啪爆响声传出，隔着一层冰墙，莱尔能够感受到热风，“厨艺社是一个新的社团，我们是巫妖，有着无穷的精力烹饪。然而嗷嗷待哺的家伙太多了，而且那些光吃不做的懒货占了巫妖的大多数，哪怕我们把菜品价格变成了成本的几百倍，他们仍然愿意在门外守着。” 　　“听上去，很充实。” 　　“厨艺可不是靠着数量就能提升的技能，虽然熟能生巧能够在很多地方适用。我们能在短时间内成长为特级厨师也和永恒的烹饪脱不开关系。” 　　“等等，难道这里真的有特级厨师这类的技能等级考试。” 　　库克先生带着装好的菜碟走了过来。 　　“安德瑞没有，但彷徨之城有。圣光厨艺社的成员，我们已经完成了精灵族、矮人族、人类、魔族等等种族的最高级厨师资格考试。事实上，这道‘熔岩魔力饼’就是矮人菜系和魔族菜系的混合，口味偏重。” 　　“彷徨之城给了我们文凭，特级厨师的文凭。” 　　“但是你们还不满意。”莱尔享受着可以说是人类皇家等级的美食，如此的优秀，但库克先生本人却面露不满。 　　“不会发光料理也配称为特级厨师！”库克先生将头骨上的厨师帽抓挠变形，随后松开，“不仅是我，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瓶颈，无休止的练习让我们成为了各个种族最优秀的那一批厨师。我们能让那些老厨师羞愤难堪，但我们始终对于发光料理毫无头绪。” 　　“雷蒙大人！绝对是厨艺之神！”库克先生又一次对圣光厨子表达了自己的尊敬。 　　“我们尝试过很多次，任何办法，都无法奏效。” 　　“你们接触圣光了？”莱尔很好奇，圣光巫妖要诞生了？ 　　“我做梦都想皈依圣光，为了厨艺，可惜，圣光对我的呼唤充耳不闻。” 　　废话，为了做菜呼唤圣光，这要是能听你的，那我就真是圣光之子了。莱尔腹诽道。 　　“我很担忧，光之子，长时间的迷茫已经在我的社团里产生了分裂，有些成员堕入了邪道。” 　　“邪道？” 　　“有一部分成员，放弃了对于厨艺技能的提升，转而研究一些歪门邪道。那些表面上的东西，他们想从复制发光料理的表象，通过一些手段达到发光料理的效果。” 　　“比如……” 　　“通过在食物里添加各种发光染料，磷火骨粉达到发光的效果。或者选择一些对味蕾具有破坏性的诱导性的致幻食材，让食客进入生理状态上的异常满足感。” 　　“简单来说，下药。” 　　“？？？”黑暗料理界就这么出现了？该说真不愧是混沌恶的巫妖吗，你们做饭不下药简直不魔法。 　　等等，我吃的。 　　莱尔瞪大眼睛，看着餐盘上还有一小点的牛肉，不是吧，难道我的那些美味感知，实际上都只是味觉欺诈！我也被下药了！ 　　“别担心，疫医先生，作为圣光厨艺社的社长，我当然是不容许玷污发光料理的行为。黑暗料理那群人，我是一定会打压的。这些食物没有问题，请放心享用。” 　　原来真的叫黑暗料理啊，巧合吗？ 　　“不是巧合。” 　　“黑暗料理之所以称之为黑暗料理，自然来自于我们的敌人，文学社。” 　　“那些没有良心的混蛋，提供了一种发光致幻菌株给我的社团成员。” 　　“现在不是简单的料理之争，阁下。而是一场关系到雷蒙先生和文学社社长黑暗先生的战争。而我们圣光厨艺社，作为雷蒙大人的先锋军，一定会好好抗争到底！”库克先生搓着手，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之所以和疫医先生谈这些，是希望您能明白我们的意思。” 　　“我听说疫医先生和文学社是朋友，疫医先生同时也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恳求您保持中立的态度。嗯……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在雷蒙先生身边美言几句，我们，十分渴望回到厨……圣光的怀抱。” 　　“我明白了。”文学社，又惹上了新的麻烦。 　　“我能不能问一问，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文学社。” 　　库克先生微微一笑。 　　“我们会把他们请进我们的厨房……” 　　“然后炖了，熬骨头汤。” 第三百七十七章 文学社，死亡之浪 　　莱尔对文学社，是存在好感的。虽然这个背负着安德瑞荣光的社团，可能在某些方面存在一些缺点，但是，在莱尔内心，他们依旧是一群可爱的人。 　　内心挣扎许久后，莱尔来到了文学社的泡泡屋子，穿过那道彩色的泡泡膜，他是这么想的。 　　希望那些家伙，能够注意到圣光厨艺社对他们的敌意，小心一点。 　　“世界上最美丽的种族是什么！” 　　“精灵！” 　　“世界上最温柔的种族是什么！” 　　“精灵！” 　　“文学社最好的朋友是谁！” 　　“精灵！” 　　莱尔的面前，在妮娅好奇的注视下，一群披着黑袍的，脸上带着谜之狂热的巫妖，在一个桌布妖怪的带领下，念着糟糕的台词。 　　记者先生摇摆着身躯，对同伴做出了高度赞扬。 　　“没错！我的同胞们！精灵！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欢呼吧！我们文学社，已经和彷徨之城的梦精灵和暗精灵签订了契约。这些俏丽可爱的俊男靓女，将为我们，举办一场别出心裁的音乐会。” 　　“音乐之声！” 　　“作为安德瑞方面的负责人，我们会负责和精灵族接洽。同志们！让生灵感受亡者的热情！” 　　“让艺术跨越生死之门！” 　　像是追星族一样的集会瞬间结束，除了那些人脸上残存的亢奋的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莱尔沉默了。 　　现在一个安德瑞社团已经宣布了敌对，把你们摆在了食谱上，结果，你们在这对精灵小姐姐焕发第二春。 　　不愧是文学社啊。 　　感觉自己完全在做无用功的莱尔，用充满怨念的视线，欢迎着那个飘过来的桌布妖怪。 　　“欢迎光临文学社，疫医先生，今天你是来玩的吗？还是来找我交换秘密的？还是说，你是想加入我们的精灵加油会？”记者先生显然也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这让他头顶的鹿角冠像是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吸引着妮娅的全部注意力。 　　“你们事发了。”莱尔用最严肃的语气，那阴沉的眼神，让记者先生也熄灭了原本的兴奋。 　　“什、什么事发了？”记者完全没有怀疑莱尔的话，而是理所当然地肯定了事发的事实。 　　“你们前几天，做过的事。” 　　莱尔原本以为这样，记者先生大概就能意识到了。 　　结果，他的躯体抖动着，被抓紧的桌布底下露出了鲜红的苏格兰裙子，随着主人的抖动跳跃着。 　　“哪、哪一件事发了？”记者先生双手抓挠着脑袋的位置，竭力做出惊恐的样子，“是《神厨小雷蒙》被发现了？还是安德瑞之剑的身份暴露了？还是说……院长先生终于发现民意调查的结果是我们文学社为了参加争霸赛造假的事？” 　　“……是圣光厨艺社宣布敌对，准备拿你们文学社炖汤的事。” 　　莱尔意识到了，这对于文学社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大事。在他们疯狂作死的背后，隐瞒着无数杀身之祸，说不准，哪个时候，他们自己就玩崩了。 　　记者先生明显地松了口气，重新恢复了笑容。 　　“原来是那件事啊，这么说，蘑菇投毒战略，已经成功了啊。” 　　记者先生拍拍莱尔的肩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鹿角冠已经被摘了下来，现在正在妮娅的脑袋上摆动着。 　　“还是谢谢疫医先生的情报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 　　“……总之，你们自己小心一点。” 　　记者无所谓地摆摆手，仿佛这种敌对行为不值一提。 　　“疫医先生，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文学社和精灵族联合举办的音乐之生，可以携带家属哦，阿莉安娜女士一定也很感兴趣，如果她不开口歌唱的话。” 　　炖汤威胁就被这么无视了。 　　莱尔索性接住了记者的话题。 　　“我看了宣传手册，音乐之生，似乎是精灵族举办的音乐会，但是，这和文学社有什么关系？”你们这群家伙除了到处作死，有什么能和音乐相关的特长吗？ 　　“呵呵呵呵，疫医先生，你忽略了我们文学社的一个能力。” 　　什么能力？难道你们还会演奏乐器？还是说编曲写词？ 　　“我们有钱啊，钞能力。” 　　“？？？” 　　记者耸了耸肩，“文学社是安德瑞最富有的社团，我们的成员通过各种渠道，积累了在巫妖眼中都能称之为巨大的财富。不过，其他人更多觉得那些金币是一些装饰品。” 　　“作为安德瑞最活跃的社团，我们自然也有着最雄厚的社团资金。” 　　“尤其是我们的老大，黑暗先生完全对金钱提不起兴趣的情况下。” 　　“我们资助了那些精灵，用她们无法抗拒的价格，为我们专门准备了一场音乐会。”记者先生摊开双手，做了一个资本无敌的姿势。 　　“因为有趣，我们文学社，就这么做了。” 　　“精灵族，很缺钱吗？” 　　“她们不缺钱，但缺少一些金光闪闪的饰品。我们非常乐意付出那些，如果能够给我们带来新的娱乐的话。” 　　“毕竟整天听那些怨灵的歌唱，感觉灵魂都要裂开了。” 　　原来如此，莱尔是听阿莉安娜提起过，自己的演出活动似乎减少了，想必是这些拥有皮囊的巫妖找到了新的乐子。关于自己工作减少的事，阿莉安娜并没有抱怨，她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去品味食物，去“活着”。 　　歌唱是她的乐趣，想唱就唱，虽然莱尔每次都必须把自己藏好，免得猝死。 　　顺带一提，纳斯兰城堡隔音最好的地方是碧翠斯的酒窖，人类赘婿和吸血鬼小姨子有着一段同病相怜、共处一室的尴尬时光。 　　“各族群的文化交流，是彷徨之城乐意促进的事，这种文化交流也会非常有趣。” 　　“可是精灵族，为什么不选择和那些灵魂演唱者合作呢，同为音乐家，应该会更有话题吧。” 　　“因为这次的主题是【音乐之生】，而不是【音乐致死】，请相信安德瑞的音乐家，他们是十分优秀的。” 　　“据说之前还有一个精灵代表选择了和那些演唱者接触。然后，她就变成幽灵代表了，悲伤的故事。” 　　记者先生叹了口气，但话语中并没有一丝一毫悲伤的感情。 　　“对了，我听说死灵手办社和魔族也有联合活动。” 　　“是的，是地狱火表演赛。” 　　“酷！那一定是一场盛会，疫医先生，作为主办人，请你一定要拿出热情。” 　　“……我会的。”你信吗？我完全不了解这是什么比赛。 　　“别担心，疫医先生，我们文学社也会为你大力宣传这场表演赛的！” 　　“圣光之子全力主持的地狱火表演赛！你觉得这个标题如何？” 　　还没等莱尔回应，记者先生就安排新的宣传手册发了出去。 　　完备的宣传手段，精良的海报上甚至还有自己驾驶脊骨之轮的样子。 　　那感觉，就像他早就安排好了一样。 第三百七十八章 安德瑞众人的准备 　　安德瑞因为即将到来的彷徨争霸赛，迸发出新的活力，新的生活，新的想法，让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比如说，每一个社团的参赛者，都在进行着相关活动。 　　圣光礼拜堂里。 　　一切，都被黄金般的圣光照耀，就在这片闪耀之地。 　　阴影的利爪和红色闪电在空中碰撞，爆炸的暗影能量在空中打开一道道污秽的虚空裂隙。从中泄露的暗影泼洒在地上，却无法侵蚀那一排排简单的木制长椅。 　　洛夫迪挥动手臂，血红的雷电之鞭抽打在艾利安的护盾上，作为回应，暗影利爪撕碎了他的残影。 　　星灵从虚空中退出，闪烁光芒的战甲让干瘦的身躯带上了几分黑暗圣堂武士的高贵。 　　“你的力量，非常出色，艾利安阁下，无论是圣光还是暗影，你都发挥出了远超自身等级的实力。作为安德瑞圣光之力的参赛者，你一定会取得一个好的成绩。” 　　艾利安解除了战斗姿态，阴影在手中凝聚成一条游动的海蛇。 　　“安德瑞的大家，都很出色。哪怕排除那些高等战力的救世会成员，余下的参赛者，也会有四阶五阶的实力。”局面并不乐观，但艾利安也没有什么紧张感，说实在话，要不是圣光礼拜堂只有她一个候选者，作为修女的艾利安绝对不会参与这样的比赛。 　　“如果洛夫迪先生能够代替我们参赛就好了，以您的实力，肯定比我更有把握。” 　　“我不是巫妖，不会被认可为安德瑞的一员。而且艾利安阁下完全具有取胜的可能，圣光是时代之力，能够压制其他力量，说不定，艾利安阁下还能成为第一名。” 　　艾利安微微一笑，“不，雷蒙冕下心中的第一名，早就心有所属。这只是一场竞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轻松一点。” 　　“当然可以，”洛夫迪拿着那张宣传手册，“不出所料的话，雷蒙先生，大概会参加这个所谓的表演赛，作为高端力量展示安德瑞的权威，嗯……大概，圣光的威严，主教大人自己就能好好保证，所以，艾利安还是以放松为主吧。” 　　“有个武力超绝的领袖，真是我的幸运。” 　　“听说彷徨争霸赛期间，还会有很多庆典活动，艾利安女士打算如何放松呢，和家人团聚，一起去那座法师之城游玩？” 　　“找个偏僻的角落好好休息，家人的话，我的家人，都在教会工作。这个世界的圣光，并不宽容，为了避免麻烦，我还是一个人呆着就好。别担心，上一个圣诞，我已经好好团聚了。” 　　洛夫迪点了点头，星灵看着那份宣传手册，正在盘算着自己的行动计划。 　　“这份宣传做得真是不错，就连我都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文学社，真是有活力的社团。” 　　“是的，那是乔治冕下的社团，怎么说呢，能够这么蹦跶都是他们的才能。” 　　“那位堕天使的社团吗？” 　　“一群到处惹是生非的烂人，雷蒙冕下教育过很多次了，死性不改。”艾利安叹了口气，“不过他们倒是做了一件好事，洛夫迪阁下，没法接纳您，算是美中不足吧。” 　　星灵呵呵一笑，那双星空一样的眼睛仰望着圣光礼拜堂的彩色花窗，“我已经很满足了，文学社说服安德瑞接纳了我这样的异类，哪怕是作为‘观察物种’，也说明了那些巫妖的宽宏大量。” 　　“我觉得他们只是单纯觉得有趣而已。” 　　“不论原因为何，善意终究是善意，他们有恩于我。” 　　巨大的门扉就在此刻打开，威武大灯泡从门外走近。 　　“说的没错，所以文学社最近那么跳，我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雷蒙先生捏着自己的头盔，“感觉那群混蛋又在策划什么。” 　　同样是在安德瑞，魔法研习社。 　　镜先生盘旋在湖面上，看着镜面中奇迹先生的答复。 　　“风暴、闪烁和聚合，这三个人都有事？同时陷入研究瓶颈？” 　　奇迹耸了耸肩，“没错，就是这么巧合，老大。” 　　“那你呢，奇迹，你有空作为魔研社的参赛者吗？” 　　“啊这，”奇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老大，你知道的，我的力量非常不稳定，我和那些恶魔啊、古神啊之类的怪异存在，欺诈盗窃力量次数，有点多，我估计他们都把我记在小本本上了。至于下一次，谁知道下一次的傻逼到底好不好骗。所以，为了社团的荣耀，我建议您另选一人。” 　　奇迹的理由成功说服了镜。 　　“可是，你们都有事的话，参赛者只能在那些弱一点的新人里找了吗。” 　　“老大，你可以让律法上场啊，他的律令咒文，不是也很强吗？” 　　“律法？律法在比赛期间要担任安德瑞的管理人员……” 　　“难道管理人缺他一个吗！这可是我们魔研社的大事！这是一个机会，老大！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一次，我们说不定能打赢高等魔研！我们被欺压了这么久！老大！难道安德瑞的秩序比我们的荣耀更重要吗！” 　　镜犹豫了一秒，“你说的对，我立刻让律法回来参赛，作为魔研社一员，需要他出力了。” 　　奇迹侧过头，微微一笑，计划，成功。 　　当争霸赛的规定到达高等魔研社的时候，一众教授纷纷傻眼了。 　　禁止救世会成员参赛？！啊这，高等魔研还剩几个合格的人啊。 　　面对如此窘况，天启扫视着一众同伴，最后将视线转移到了那些学徒身上。 　　“电磁，你的学徒，镭射他……” 　　“研究磁轨炮成功了。” 　　“……那恐惧先生的学徒大胆呢？” 　　“在带着恐惧先生四处收集模因，别指望了，那小子比他导师更像导师。” 　　“……死星……你的……” 　　“他的学徒死在了黑洞里，他的第二个学徒死在了死兆星。” 　　天启沉默了，将视线从天煞孤星身上挪开。 　　“静滞，你的学徒该不会……也加入救世会了吧。” 　　“没有，他的研究陷入了瓶颈。” 　　“很好，让他参赛……” 　　“他研究的是时间之力，他让自己陷入了永久时停，现在就是一座无法损坏的骨雕。” 　　天启先生，高等魔研社叱咤风云的社长，最终看向了引力先生。 　　引力先生咳嗽两声。 　　“我的学徒……无名他可以参赛，可以是可以。” 　　“但是，你们知道的。” 　　“无责任。” 第三百七十九章 充满欢乐的相遇 　　安德瑞巫妖翘首以盼的彷徨之城族群争霸赛，终于到来了，经过持续三天的整顿，在安德瑞绿茵草地上的传送阵再次开启。早已准备好的安德瑞众人集结好队伍，穿戴好伪装，昂首挺胸，每个人的皮囊上都带着期待的笑容。 　　除了无面先生，作为安德瑞的传送门法师，他的工作量翻了几倍。 　　“如果彷徨之城跑到虚空去，弄死你们这群家伙就好了。”施展了巫妖的传统技能诅咒之后，无面翻动手中的书页，那道联通彷徨之城的紫色传送门，再次打开。 　　院长站在最前方，抬起手杖，意气风发地指着传送门中正在逐渐清晰的画面。 　　“安德瑞！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死亡的代言人！谁才是……最终之恶！” 　　“吼！！！！”巫妖们在这一刻抛弃了以往的风度，双目血红，狰狞如同野兽，发出阴森的吼叫。 　　“吼吼吼！！”妮娅在队伍中挥舞着着触须，虽然少女婉转的声音显得十分可爱。 　　莱尔低着头，在狂热的人群中保持冷静，垂在身侧的右手突然被人握住。 　　他转过头，看到了正一脸微笑的注视自己的阿莉安娜，她没有尖叫，否则死亡的尖啸会造成一些麻烦。但是，阿莉安娜女士也想办法展现了自己的热情，只见她调整重心，嘴唇紧贴着莱尔的耳部，轻轻地叫唤一声。 　　“喵～” 　　酥麻的感觉，让莱尔一下子精神了不少，面对阿莉安娜满意的笑容，莱尔的吼叫声混进了巫妖的狂潮中。 　　“汪！”如同一只混入狼群中的二哈。 　　巫妖的浪潮冲入了暗七区，冰冷的尖塔依旧充斥着彷徨之城的天空，但又有些不同。在那些仿佛能把天空扎穿的尖顶上，垂挂着许多艳丽的彩色缎带。彩带在暗七区的高层建筑中编制出一张彩色的大网，在绸缎中间，悬挂着一些亮晶晶的反射光芒的水晶。那是暗十区开凿下来的水晶碎片，秘法者用它们装饰着这座城市。也许彷徨之城意识到了今天是一个盛大的日子，此时的城外，阳光明媚，阳光穿过那一块块绮丽的水晶，将绚烂的光斑照射在巫妖的脸上。 　　这是一个美好的节日，在彩虹般的阳光之下，安德瑞人纷纷露出了笑容。 　　抛去那些漂亮的装饰，活动期间，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那些出现在暗七区黑石街道上陌生人。人类、矮人、精灵、魔族、女巫……各种族组成的不可思议的观光团体，其乐融融地参观巫妖的街区。一种油然而生的温暖，笼罩在这块阴森冰冷的区域。几个带着微笑的文社社成员立刻凑了上去，并很快就成为那个团体中的一员。 　　没有恶意、没有分歧，庆典期间，彷徨之城只允许放松和欢乐，以及族群之间的包容和和解。 　　这里，此刻，不亚于各种宏伟的圣地。 　　莱尔呆呆地注视这一切，自己如同一座雕像，人群在自己身旁分流，融入这个大群体。人影幢幢，拥挤欢闹的人群中，莱尔仿佛迷失了自我。 　　一种安心感，出现在心里，阿莉安娜就站在他的身边，静静地陪伴莱尔一起，看着这一切。 　　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不安，早已烟消云散。莱尔将妮娅伸出去的触须拉了回来，另一只手牵起自己伴侣的手掌。 　　“看来你需要一位同行者，我的女士。” 　　阿里安娜滑动手臂，和莱尔五指交叉，手臂、肩膀紧靠在一起。 　　“我需要一位向导，亲爱的疫医先生。” 　　“那会是我的荣幸，阿莉安娜，我对彷徨之城相当熟悉，我可以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我要去你的心里。”那双美丽的眸子闪动一下，修长的睫毛几乎要把莱尔的魂魄勾走。 　　莱尔刚准备回应。 　　“不可以哦！妮娅已经在莱尔的心里了，这里已经没有地方让阿莉安娜进来了。”妮娅从莱尔的阴影里钻了出来，慌张地摆动手臂，就像一个害怕被赶走的住户。 　　小可爱的回应让两人哈哈一笑。 　　莱尔拍打着妮娅的躯体，“不会的，妮娅。那我只好带着阿莉安娜去别处看看了。” 　　“血腥玫瑰怎么样，我们去看看碧翠丝，距离文学社准备的音乐之生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去走走亲戚。” 　　阿莉安娜的眼睛已经完成变成了两轮月牙，“当然没问题，我们能在那喝一杯调制酒，家里可没有调酒师，早就想试试了。” 　　莱尔和阿莉安娜，走向了通往光影区的传送门。 　　整个彷徨之城已经进入了狂欢，暗十区成为情侣的约会圣地，那晶莹剔透的水晶回廊，如梦似幻的走道，将一个个并肩前行的身影折叠到一起。哪怕是阿莉安娜，当两人在美轮美奂的长廊走动时，冷淡的巫妖女士也忍不住加重了抓紧莱尔肩膀的力道。两人的步伐变得缓慢，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一个小时。 　　光影区的黑市，也变成了各种玩具糖果的贩卖地，虽然他们的价格依旧保持着黑市的味道，劣质玩具和过期糖果充斥着整个市场，偶尔能听到被坑的顾客的骂娘声，但那些无良商家毫不畏惧，现在是庆典期间，秘法者不会纵容私斗的行为。 　　除非被坑的是秘法者本人，或者他们的家属。 　　“你这个该死的奸商！！！”黑色铁翼在空中展开，一个身影将黑袍商人抓在空中，米黄色的卷曲长发，覆盖尖刺铠甲的身躯勉强能看到几分妩媚，尖利的嗓音在咆哮着，“一块橄榄石赝品，你居然敢卖二十五个奥利乌！！！” 　　周围的人秉着不惹麻烦的原则左右散开，被腾出来的空地上，一个穿着法袍的人类和精灵正在焦急地注视空中。 　　“快下来，古雷莉亚，那只是二十五个奥利乌而已。”威廉尴尬地看着自己暴走的魔族女友，自从互相表露心意之后，古雷莉亚的本性就暴露了不少。 　　“安娜姐姐快下来，那个橄榄石其实很好看，我很喜欢，贵一点，也没关系的。”法尼拉捏着拳头，她的眼睛在四处晃悠，生怕哪个地方就有威廉的秘法者同事跑出来。 　　就这么，双方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 　　“莱尔先生？” 　　“莱尔？” 　　“威廉？”“法尼拉？” 　　黑袍商人已经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地上，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母夜叉，此时正做出忸怩的小女生姿态，尴尬的魅魔少女，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莱尔身边的女士。 　　“阿……阿里安娜大人。” 　　骚乱消散，三名女士走到了一起，两个男人也走到了一边。 　　他们为彼此的相遇感到高兴。 　　威廉拍着莱尔肩膀。 　　“人生赢家啊，莱尔，居然找到了那么美丽的女伴，干的不错。” 　　莱尔呵呵一笑。 　　“魅魔和精灵，威廉，你小子吃的花啊。” 　　两兄弟冷笑着，给彼此打上了“孽畜”的标签。 第三百八十章 伊诺 　　“阿莉安娜大人，你不知道，刚才那个混蛋有多可恶，他趁着我和威廉不在的时候，居然给我的法尼拉妹妹推销那该死的赝品。”古雷莉亚的抱怨声还在继续，莱尔一直觉得这位魅魔服务生对于纳斯兰家族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一种混杂着爱慕和敬仰的情感。虽然她和阿莉安娜走在一起，美如画，但是，还是让莱尔心里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别担心，莱尔，古雷莉亚不会抢走你的女伴，她只是……作为魅魔，单纯的好色而已。”威廉一脸古怪地解释着，“不过，能够让她如此在意，那位阿莉安娜女士，真的是那个吸血鬼老板娘的姐妹吧，毕竟外貌上就那么相似。” 　　“阿莉安娜是碧翠斯的亲生姐姐。” 　　“很难吧，虽然古雷莉亚曾在我的耳边念叨过，吸血鬼老板娘用酒水平息嗜血冲动的事，有这么一个吸血鬼小姨子，你们的生活，是不是经常受到惊吓？阿莉安娜女士，作为一个人类，一定很辛苦吧。” 　　她是巫妖，虽然现在看来，阿莉安娜更像一个人类。 　　“确实如此，纳斯兰的生活，时常伴随着惊喜。”但是惊喜并不来自于碧翠斯。相比于偷窥的幽魂女仆，时常躲在雕塑里，突然开口说话的大姐，还有阿莉安娜临时性起的歌唱，吸血鬼小姨子几乎能用人畜无害来形容。“各种意义上的……艰难。” 　　“但是我的生活，依旧多姿多彩。”莱尔打量着威廉这一身行头，“来说说你吧，威廉，你什么时候变成彷徨之城的执法者了？你的家人找到了吗？仇人找到了吗？还有，你是怎么处理修罗场的？” 　　威廉呵呵一笑。 　　“大概是，和凯文一样，凭借着幸运吧。我遇到了一位贵人，而他，恰好是秘法者的头头，也就是这座城市的城主。他很赏识我，给了我这份差事，也许他是看上了我的魔法天赋。至于古雷莉亚和法尼拉，她们……是我毕生的荣幸。我觉得我应该放下仇恨了，毕竟失去的不能回来。” 　　“彷徨之城，已经成为了我的新家，我非常享受这里的一切。” 　　威廉停顿了片刻，看着莱尔，“我其实……还有一个猜想，一个出乎意料、但是总是突然出现占据我脑海的猜想。” 　　“是什么？” 　　“我对彷徨之城，有很强烈的感觉，那是一种……曾经接触过的熟悉感。我感觉我熟悉这里的土地，哪怕它已经被修改的面目全非。我也熟悉那个人，会生出一种无条件相信他的亲近感。” 　　“你的感觉，是什么？威廉。” 　　威廉挠了挠头，“没什么，不值一提的妄想而已。” 　　“如果现实真相如我所料的话，那我现在可能太幸福了。” 　　“我爷爷的笔记上有一段话……” 　　【魔力有着好与坏的两面，世界也是如此，固执地追求好的一面，只会颠覆脆弱的平衡，摧毁这一切。】 　　“我现在很幸福，莱尔，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就这样继续下去。” 　　感受着威廉的真情实意，莱尔简单地祝福了他。 　　话题渐渐转移到彷徨之城的庆典上，就在这样活跃的氛围中，一行人回到了血腥玫瑰酒吧。 　　踏进酒吧的只有一部分人，古雷莉亚拉着阿莉安娜和法尼拉走了进去，然后把威廉挡在了门外。 　　“亲爱的，麻烦你去把我的弟弟糖果找回来，他外出有段时间了。我知道，这本来是我的事，但是，我想和阿莉安娜大人和法尼拉还有碧翠斯大人一起举办女生聚会。” 　　“我们是一体的，对吗，亲爱的威廉。所以，拜托你了。” 　　既然是一体的，那也让我参加女生聚会啊。 　　威廉并没有说出口，他微笑着点头答应，就像一条没有怨言的狗。 　　莱尔和阿莉安娜对视了一眼，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其实我希望你能来陪我……”阿里安娜的言语让莱尔有了巨大的满足感。 　　“但我最好还是和我的好兄弟交流一下感情，在碧翠斯亲自将我丢出来之前，主动离开。”碧翠斯真有可能这么做，尤其是当某人仗着姐姐的偏爱厚着脸皮留下来时。 　　就这样，两个男人踏上了自己的路。 　　寻找糖果。 　　莱尔还在揶揄着威廉。 　　“你当初钦定的魅魔女仆成了自己的小姨子，是什么感觉，威廉。” 　　“小舅子，我对糖果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在得知他的男儿身之后？”莱尔笑出了声，“糖果还真是宽容啊，要知道他姐夫当初可是想当奴隶主来着。” 　　“行了行了，当初我小人，可以了吧。下一个话题，拜托了。” 　　看到威廉讨饶，莱尔也十分给面子的转移了话题，“我们这是故地重游，回到暗三区？” 　　威廉点头，“暗三区毕竟是他们姐弟的家，而且现在有族群争霸赛，魔族也在挑选参赛者，糖果正在处理相关的事情，古雷莉亚对糖果有着打算，她想让糖果以后往行政方面发展，而不是和她一样成为一个服务生。” 　　“所以就把糖果一个人放在了灰色交易最多的地方，要知道上一次，他还被三个魔族小鬼欺负来着。说不定我们这次又要英雄救‘美’。” 　　“现在是庆典，所有族群都会收敛一点，而且，糖果也并不是一个人，最近酒吧来了一个新的清洁工，顶替了我的位置。”威廉顿了顿，“莱尔，你知道的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糖果和那个新人关系非常不错。” 　　“男人？哪里来的？” 　　“德瑞亚，彷徨之城最近联通了两个人类国度的传送门，有一些德瑞亚人和利维瑟人也定居在了这里。” 　　莱尔想到了那两位女王陛下，还有那两支优秀的军队，希望他们能过的更好。 　　“那个新人，叫什么？” 　　“伊诺。” 　　“是个什么样的人？” 　　威廉迟疑了片刻，“……另一个糖果。” 　　两人走在罪业区的小巷里，莱尔还在思考另一个糖果是什么意思，他被威廉打断了思路。 　　“喏，他们来了。” 　　随着威廉的指向，莱尔看到了两个人，就在主道上。 　　糖果依旧保持着那份柔弱女子的怯懦和诱惑。 　　另一个人，也就是伊诺。 　　他确实是另一个糖果。 　　一个长大后的糖果。 　　柔顺的金发垂肩，但和他肌肤上的光泽相比，金发反而成了暗淡的陪衬。脸蛋不像糖果那样可爱的圆润，标致的瓜子脸，精致的轮廓带着几分少女的姿色。他的嘴角自然地弯起一个小弧度，似笑非笑的神态让知性中带着帅气，那平和的眼神中又透出几分母性的爱怜。哪怕是简洁的常服也被他穿出高贵的感觉，边角裸露的白皙肌肤，修长纤细的肢体，又增添了一种禁忌的魅力。 　　伊诺，更早发现了两人。 　　笑容，拉扯得恰到好处，如同初绽的美艳花苞。 　　也许是位置问题，他的视线，在莱尔身上，停留了许久。 第三百八十一章 做生意的天才 　　“是威廉姐夫和莱尔先生！”年幼魅魔的吐息中带着欢快的语调，糖果在看到两人之后，小跑着走过来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糖果。” 　　“你的姐姐很担心你，糖果。” 　　因为不好意思，男魅魔的脸上出现了酡红，他走到那个高挑的如同女人一般美丽的男人身边。“不用担心我，姐夫，伊诺哥哥一直在陪着我，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大概是和自己的境遇相似，糖果对于温和年长的伊诺有着强烈的好感，这使得他们的关系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非常密切，从古雷莉亚的小跟班变成了伊诺的，这也许是大魅魔对这个一直带笑的男孩不太感冒的原因。 　　伊诺的声音正如同他的面貌，给人一种流水的柔和感，还有幽潭一般的低沉。 　　“可以为我介绍一下你的两位朋友吗？糖果。” 　　带着请求的温和声音让糖果的笑容更加甜美。 　　“当然可以，伊诺哥哥，这位是莱尔先生，这位是我的姐夫，威廉。” 　　两个美艳的男人，带着不同年龄段的魅力，对彼此露出微笑。 　　在一旁围观的莱尔，甚至有种伊诺更像是魅魔的错觉。 　　伊诺和两人做了简单的交谈，和他的沟通是一件相当舒服的事情。 　　这个美丽的男人七窍玲珑，伊诺在沟通中带着一定的戒备，但那种微妙的距离感，并不会让人感觉疏远或者收到冒犯，而他优雅的谈吐更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当发现莱尔在礼仪方面的一些小问题，也只是微笑着多看他一眼。 　　“我曾经偷偷观察过一些贵族的样子，自己偷学了一点。”这是伊诺对于自身表现出的标准贵族礼仪的解释，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一定有着相当优秀的表演天赋。 　　至少在莱尔看来，伊诺比自己要好得多，哪怕自己已经在纳斯兰的城堡中居住了相当长的时间，也有可能是纳斯兰的女儿们并不在意莱尔的礼仪问题。 　　四人随即组成队伍，准备穿过罪业区的商品铺回去。 　　糖果和伊诺走在队伍的后方，此时是庆典期间，罪业区最阴暗的小巷都有可能存在好奇的彷徨之城公民。莱尔和威廉下意识地护住了他们，糖果和伊诺也确实有被保护的理由。 　　虽然在魔族眼中，瘦弱和单薄能与丑陋画上等号，但现在这里并不只有魔族。那些驻足欣赏的游客甚至能造成交通拥堵，莱尔不得不带着几人离开大道，走近偏僻的小道，防止拥挤。 　　罪业区的阴暗小巷并不像安德瑞区的尖塔建筑一样挂满了庆典的装饰，这里和往常一样，叠罐头一样的违章建筑，造就了错综复杂的静谧小道，哪怕彷徨之城的秘法者也会在其中迷失。 　　这里有那些长期居住于此的人才能知晓的道路，而糖果，正是这里土生土长的魔族。 　　“在那个转角后前进二十米就到了，那是一条直通传送阵的隐秘小道。” 　　这条幽静的小道只能勉强让两人并肩行走，还好这种压迫的氛围只会持续到那个转角。 　　周围的石墙带着一种阴郁的压迫，让莱尔情不自禁地深呼吸喘气，就在这样的呼吸中，他感受到了，周围的空气似乎湿润了不少，还带着一点腥味。 　　“妮娅。” 　　蠕动的阴影在地面悄悄滑动，率先穿过那个转角，在十几秒之后，又悄悄爬上了莱尔的裤管。 　　“那边有一个大叔，一个脏兮兮的摆摊大叔。” 　　既然妮娅没有察觉到怪异，那么，说不定罪业区的小巷本身就带着那股古怪的味道。莱尔将自己的多疑丢在脑后，紧跟着众人一起前进。 　　正如妮娅所言，转角之后豁然开朗，而一个瘦弱的的小矮妖，正蹲伏在一块平方的石板之后，那是他的摊位，一些亮闪闪的古怪小玩意儿，就放在上面。 　　奇怪的小贩，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绝对不会有多少客人。 　　那个有着大尖耳的劣魔注意到了走过的人类，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古怪的奸笑观察着他们，没有推销自己的商品，那双污浊的大眼睛透露着一种恶意。 　　脏兮兮的矮劣魔披着一件带着油污的袍子，他的周围还混杂着一种鱼腥草一样的恶臭味，手指纤细修长，干瘪得露出骨头，正在石板上轻快敲打。 　　莱尔只想快点经过，因为那家伙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只大肥羊。 　　“糖果？” 　　伊诺的呼唤让莱尔和威廉转过了脑袋，年幼魅魔就像被石化诅咒定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那个矮劣魔石板上的东西。 　　“你没事吧，糖果？” 　　伊诺的呼唤终于引起了糖果的注意，糖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姐夫，那个……那个东西是熔浆虫的尖齿。”糖果指着放在石板最边上的，一个沾着黑色碳灰的三角形物体。 　　“你很想要那个？糖果。”威廉挠着脑袋，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也许是很珍贵的材料吧。 　　“那个很稀有，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妈妈小时候，给过姐姐一个，作为玩具。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另一个，只有成年的熔浆虫才会长出那么大的牙齿。但是……但是熔浆虫现在快被魔族弄灭绝了。” 　　承载着童年回忆的物件啊，糖果大概睹物思情，想起了逝去的妈妈。 　　“老板，这个灰不拉几的牙齿多少钱？”威廉已经走到了矮劣魔那询问其价格，他对那东西，势在必得。 　　“菲尔比这里不收钱，菲尔比只喜欢漂亮的宝贝，菲尔比以物易物。”矮劣魔咯咯咯地笑着，滚圆的眼珠子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个，够不够。”威廉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漂亮精致的金币，即使在阴暗的小巷里，那块金币也在闪闪发光。 　　那是，道尔吉特的幸运金币，威廉家族的魔法金币。它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只有离开了道尔吉特血脉的手，就会自己偷偷溜回去。威廉打算用这枚魔法金币做交易。 　　简单来说，他想白嫖。 　　“够了！够了！”矮劣魔菲尔比发出了欢快的笑声，显然也十分喜欢这枚金币，“但是，菲尔比想和你玩个游戏。” 　　菲尔比凑身后拿出了三个一摸一样的恶魔角，内部被完全掏空。他将熔浆虫尖牙拿了过来，用恶魔角完全盖住。 　　“你要和菲尔比玩游戏，菲尔比移动位置，你来猜，猜中了，牙齿就是你的。”菲尔比捂住了嘴巴窃笑，挑衅地看着威廉，“但是你猜错了，漂亮金币就要给菲尔比，而且，牙齿还是菲尔比的。” 　　这个劣魔奸商也想白嫖。 第三百八十二章 阴暗蔓延 　　一边是聪明的人类施法者。 　　一边是狡诈的魔族矮劣魔。 　　如今双方的想法居然出奇的一致。 　　金币的秘密隐藏在暗处，恶魔的游戏却摆放在明面上。 　　“姐夫，要不还是算了吧，矮劣魔是十分狡诈卑鄙的魔族。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别中了他的计谋。”糖果感觉到了威廉的执着，小声劝阻。虽然他的视线依旧注视着熔浆虫尖牙的位置，但糖果悄悄退到了威廉身后，避免让威廉看到自己的想法。 　　“开始吧，菲尔比，开始你的把戏。”威廉盯着小劣魔的眼睛，心里发誓一定要赢。 　　菲尔比发出了尖利讽刺的奸笑声，就像蜘蛛看着网中的猎物。 　　“那就看清楚了哦，宝贝的位置。” 　　本质上，这就是一个猜球游戏。 　　一个恶魔角下面有着糖果想要的牙齿，另外两个是空的，菲尔比会快速将三个恶魔角变换位置，这是一个考验眼力的游戏。 　　威廉已经瞪大了眼珠子，面目狰狞地盯着那颗牙齿。 　　在威廉的示意下，菲尔比装模做样地用沾灰的手指捏了捏嗓子，“那么，菲尔比要开始了，我的客人。” 　　矮劣魔是非常矮小的地狱生物，他们的双腿就像小羊蹄，总是弯曲着，而手臂，却类似猿猴，哪怕站立的时候都能触碰到地面。他们是天生的窃贼，这都得益于灵活的手指。 　　然而，菲尔比的手指，要更加灵活。 　　簌簌簌簌簌簌。 　　这是恶魔角在石板上飞行发出的声音。 　　那三个恶魔角在菲尔比的手中，快速移动，拉出了残影。 　　威廉懵了，菲尔比移动的手臂甚至撑起了一个小气旋，吹拂在脸颊上冷风裹挟着矮劣魔身上的腥味，在嘲讽魔法师的无力。 　　这个矮劣魔，手速简直和开挂一样。 　　莱尔偷偷拉起领子，和伸出一只眼球触须的妮娅说着话。 　　“妮娅，你看清楚了吗？在哪个角里？” 　　“妮娅没看到，妮娅眼睛疼，妮娅要瞎了！”邪神小可爱拒绝了这个艰难的任务。 　　菲尔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三个恶魔角正立在他们的眼前。 　　“猜吧，客人。” 　　威廉有些犹豫。损失道尔吉特金币不算什么，毕竟它会自己回来，但是，自己不能白白损失。现在的局面，只能凭运气去踩，而得到熔浆虫牙齿的几率，只有三分之一。 　　自己运气可不怎么样啊，如果凯文那个幸运星在这里就好了。 　　“客人，请做出你的选择，快一点，不要耽搁菲尔比的时间。” 　　诡计得逞的矮劣魔正在步步紧逼。 　　威廉的额头上开始流出汗水。 　　“威廉先生。”伊诺的声音就像甘露一样出现在威廉耳边，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神采，温和的笑容一直未变。 　　“其实，我对这种游戏，有充足的信心。请问，我能出一份绵薄之力吗？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伊诺看着低矮的菲尔比，“菲尔比先生，这场游戏，可以临时换人吗？” 　　菲尔比的污浊眼球上下打量了一番伊诺，无所谓地摆摆手，“随便你们，换谁上，都是一样的。” 　　威廉同意了伊诺的话，“那就拜托你了，伊诺先生。” 　　“好的，威廉先生，请将您的金币，借我一用。” 　　那枚闪烁魔力光泽的幸运金币，来到了伊诺白皙的手掌中。 　　菲尔比的视线，完全停留在翻转的金币上。 　　“这位客人，猜吧。” 　　“稍等一下。”伊诺打断了菲尔比的示意，在矮劣魔不解的注视中，伊诺拿起了一个恶魔角，下面没有牙齿，“我想先确认一下这三个恶魔角有没有问题，以及你有没有耍什么把戏？” 　　“菲尔比的实力，不需要那些小把戏。”矮劣魔没有阻止伊诺的动作，伊诺翻开了第二个恶魔角，依然没有牙齿。 　　“那么，第三个里面，真的有熔浆虫的尖牙吗？” 　　菲尔比弯腰行礼，做出请便的姿态。 　　伊诺，拿起了第三个恶魔角，那枚沾染物资的，表面是血色的牙齿，就在其下。 　　“很好，菲尔比先生，你确实很有诚意。”伊诺用恶魔角重新盖住了牙齿，“那么，这位可爱的金币，就正式作为这场游戏的筹码了。” 　　伊诺微微用力，弹起的拇指将魔力金币打飞到空中。 　　硬币在空中旋转，散发着美丽的光芒缓缓下落。 　　菲尔比死死地盯着，看着那么金币，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伸出了双手。 　　然后，在他的头顶上，伊诺那条该死的白皙手臂重新接住了那枚金币。 　　“算了，我改主意了，菲尔比先生。” 　　“啊？”矮劣魔还没有反应过来。 　　伊诺皱着眉头，一副后悔的样子。 　　“用这么漂亮的金币，换那个丑陋的牙齿，怎么想都不值得。我们拒绝这场游戏，祝你生意兴隆。” 　　伊诺没有多说什么，将幸运金币塞到威廉怀里，牵着糖果的手臂快速离开了小巷。 　　当威廉和莱尔反应过来，伊诺和糖果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没有再理会挽留客户的矮劣魔，两人也紧随其后离开。 　　小巷里，只能听到菲尔比和宝贝擦肩而过的尖叫。 　　威廉和莱尔追上了糖果和伊诺，事实上，他们就在小巷外的主街道等待。 　　“伊诺，你把我们也吓了一跳。” 　　“和恶魔进行游戏，是不理智的行为，我们不可能赢的，既然如此，掀桌才是最优解。” 　　威廉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只是那颗牙齿，糖果很想要吧。” 　　伊诺倾斜脑袋，“牙齿，在我这里哦。”他微笑着，将那么沾染灰尘的红色牙齿，放到了糖果的手掌里。 　　“伊诺，你怎么拿到的？那东西，明明还在恶魔角里，等等，你……” 　　“嗯，我偷的，趁那个奸商被旋转金币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伊诺俏皮地吐着舌头，“真是个笨蛋呢，自己的东西都看不住，还当什么恶魔。” 　　莱尔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伊诺坑了打算坑人的矮劣魔。 　　真是绝妙的回击。 　　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四人欢笑着走上了传送门。 　　小巷中，菲尔比将石桌上摆放的小玩意儿扫到地上。他的表情，与其说是生气，更像是痛苦和恐惧。布满褶皱的额头上分泌出豆大的汗水，矮劣魔蜷缩在小巷的阴暗里，那双灵活的手臂紧紧抱住自己，蜷缩成一个颤抖的球。 　　污浊的眼睛里，水珠随着抽泣落下，菲尔比不安地扫视着周围的暗影，将头埋得很低。 　　“菲尔比……菲尔比做到了你……您安排的事，求求您，把它们从菲尔比身上拿走，菲尔比好疼！菲尔比忍不住了！菲尔比快要疯了！求求您……” 　　冰冷，阴森，被黑暗填满的小巷，冷漠地注视着这个卑微的可怜虫。 　　菲尔比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包裹身躯的黑袍终于被揭开。 　　矮劣魔瘦小的后背上，有着一大块岩石一样的团块，它们撕碎了他的皮肤，生长在他的肉里，吮吸着他的血。 　　那是一大群，藤壶。 第三百八十三章 音乐之生 　　当海流散尽之前，船舶是无法注意到暗处的礁石的，水手为天空中瑰丽的星光迷醉，沉醉在安宁之中。 　　莱尔四人回到了血腥玫瑰酒吧，碧翠斯难得地驱散了笼罩在酒吧上空的阴云，让阳光和彩带点亮这座不眠狂欢之地。 　　酒吧之中的气氛依然热烈，但并非夜晚肆意扭动的放纵，每一个客人表现出参加庆典的兴奋，那是一种纯粹的理智的欢喜。 　　莱尔很快就找到了阿莉安娜，她和自己的妹妹，吸血鬼碧翠斯坐在吧台上，拿着酒杯攀谈。当碧翠斯尖锐的视线扎在莱尔身上的时候，阿莉安娜顺着目光，看到了自己的恋人。 　　莱尔离开了四人队伍，独自走向那个位置。 　　随着视野的拉近，阿莉安娜脸上的笑容，也在他的视线中慢慢清晰，还有碧翠斯躲在背后偷偷露出的尖牙。 　　品尝调制酒的新鲜感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借口，阿莉安娜酒杯中的液体并没有消耗多少。原本明晰的分层已经被摇匀，变成一种如同极光色彩一样的混合液体。 　　“你的时间把控的刚刚好，莱尔先生，距离音乐之生的开始，大概还有一刻钟，我们绝对可以准时入场。” 　　“我一向准时。” 　　阿莉安娜眯起眼睛，视线转移到了手中那杯已经被摇动许久的调制酒上，“碧妮和我说了一些趣事，关于你第一次来到这家酒吧的事。” 　　第一次到来，那是魅魔安娜打算坑自己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一些带着桃色隐喻的场景。莱尔将视线转移到小姨子身上，碧翠斯正扭头看着别的地方，但她漂亮侧脸上翘起的嘴角，显然正期待着什么。 　　希望阿莉安娜拿我出气？ 　　女巫妖穿着皮囊，将鬓角的头发拢在耳后，一次眨眼后。阿莉安娜平淡的气质就变成了魅惑的挑动人心的气质。 　　酒杯被推到了莱尔的手边。 　　“客人～你愿意为我这杯买单吗？” 　　莱尔扬起眉毛，微笑反问价格，“一个奥利乌？” 　　“你的一切。”阿莉安娜的声音变得冰冷傲慢，就像女王下达了一份敕令。 　　“相当昂贵的价格……但是物超所值，我接受了。” 　　莱尔正打算一饮而尽，却发现酒杯已经被气急败坏的碧翠斯夺去，一饮而尽。碧翠斯喝完，还恶狠狠地看了莱尔一眼，随后噔噔噔地回到二楼。 　　阿莉安娜挽起了莱尔的胳膊。 　　“碧妮不想参加音乐之声，她一直就对音乐不太兴趣。” 　　“那可真是不幸，只有你我二人了。” 　　莱尔阴阳怪气的语调成功逗笑了阿莉安娜，她牵着莱尔的手臂朝店外走去。 　　“快走吧，否则碧妮真会撕了你。” 　　音乐之声的地址在光五区，精灵区。 　　在路途中，莱尔看到了安德瑞的同伴。 　　即使是穿着血肉伪装，他们依旧非常好辨认。他们的活动有着一种古怪的不协调，也许是长期暴露白骨造就的肢体僵化，也许是缺少生灵的气息。 　　浩浩荡荡的僵硬洪流汇聚到一处，让莱尔联想起了第一次进入安德瑞的时候。 　　正是绅士先生引领自己，了解了安德瑞的一起。 　　而现在，绅士先生也没有缺席。 　　“疫医。” 　　披着人皮的绅士先生依旧穿着曾经那身灰白的礼服，胸前别着枯萎的玫瑰，脸上带笑，一切宛如初见。 　　除了被他搂在怀里的那只安卡拉黑猫。 　　“薇拉利兹女士。” 　　琥珀色的猫眼早就看到了莱尔，但很快又被他身边的阿莉安娜吸引。 　　“好久不见，莱尔，哦，应该说疫医先生。” 　　黑猫的尾巴随意摆动，拨弄着绅士先生玫瑰边上的尖刺。 　　“真是一位漂亮的女士。”黑猫扒着绅士的肩膀探出脑袋，“要不要成为女巫？我会让你做巫母。” 　　“薇拉！”绅士先生提醒着猫咪，但那声音更像是央求。 　　“抱歉抱歉，艾文瑞特，看到精美的女士，我总是会忘记礼节。如果冒犯，恳请你原谅，不知名的女士。” 　　“我是阿莉安娜·纳斯兰，很荣幸认识你，薇拉莉兹，女巫的主母。” 　　简单的介绍之后，她们没有多做交流，只是安静地陪伴在男士身边前进，莱尔和绅士倒是说了一些闲话，大体上和音乐还有这场表演有关。 　　光五区的自然景观，如同人间仙境。那些德鲁伊确实有一手。 　　金黄的阳光，碧绿的叶片，透漏的光点似乎勾起了薇拉猫咪的本能反应。 　　黑猫捕捉着光点，然后在绅士先生的笑声中反应过来，给了他一记猫猫拳。 　　随着深入翡翠林地，那些观望的精灵不断增多，但双方都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阳光正在暗淡，因为覆盖头顶的树荫逐渐繁茂。 　　终于，莱尔等人来到了一个被黑布包裹的巨大帐篷前。 　　一个个巫妖正排着队伍，走进黑布下唯一的一人高的小门里。 　　那应该就是欣赏表演的观众席了。 　　莱尔在人群的缝隙里眺望帐篷内部，漆黑一片。有点像是电影院。 　　里面并没有类似烛火的照明装置，但那些木桩一样的座位上，从旁边伸出枝桠，上面是几片闪着微弱绿光的树叶。 　　也正是凭着这些发光的漂亮小玩意儿，标明了座位。莱尔带着阿莉安娜找了一个边角的位置坐下，等待演出的开始。 　　精灵区的一切给了巫妖们一种新奇的体验感，他们兴奋的在黑暗中交头接耳，就好像第一次春游的小孩一样。虽然只要他们脱下伪装，自己就能获得巫妖的黑暗视野。 　　“为了全方位体验精灵的自然文化，这里的布置，我们文学社全部交给了精灵，看来他们花了些心思。” 　　“黑暗，能够帮助我们集中精神，全身心地投入音乐之中。不得不说，作为最早编织出竖琴的种族，精灵的音乐造诣就和他们的弓术一样。” 　　绅士先生在一旁悄悄解说着。 　　直到音乐真正响起，随着光明一起，出现在莱尔的前方。 　　那是一颗翡翠树，荧荧绿光逐渐提升，照亮了那些端坐在树枝上，弹奏各种木头乐器的精灵。她们穿着金丝银线编织的长袍，头上佩戴花朵组成的花冠，赤足在空中摆荡，如同悬挂在空中被风吹动的晶莹果实。 　　但莱尔首先注意并不是那些白皙的大长腿，他发现，自己的视野似乎被限制住，有黑色的影子将画面切成了一列列长条。 　　有一束栅栏，挡在了舞台和观众席之间。所有巫妖也注意到了这些，坐在最前盘的巫妖还好奇地触碰了这些竖长条。 　　“是铁木的，铁木栅栏。” 　　为什么要在这里树一排栅栏，巫妖们开始疑惑。 　　“我明白了！”绅士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提高音量让议论消失，“那不是栅栏，而是一个笼子，一个巨大的笼子，这绝对是精灵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 　　“精灵是最崇尚自然的种族，她们的诗歌中经常出现对自然的爱和对自由自在的向往。我明白了，这场音乐之生的主题，就是歌颂自由，这些精灵把自己关了起来，就像是笼中鸟一样哀婉的歌唱。她们模拟出了囚笼，这是压迫自己，从而更加真实的歌颂自由。” 　　“太专业了，这些精灵真是出色的艺术家，她们居然为了艺术，做出了如此牺牲。” 　　巫妖都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陷入了敬佩之中，更加专注地欣赏精灵的演出。 　　莱尔，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 　　他悄悄后倾身体，将手伸向了身后的黑布。果然在黑布中，摸索到了新的栅栏。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的前方有栅栏，自己的后方有栅栏。 　　到底是谁在笼子里呢。 　　莱尔明白了真相。 　　巫妖为什么要穿过那个小门走入观众席，为什么室内黑暗如同电影院一样。 　　哪有什么笼中鸟的艺术，这里只有危险隔离的巫妖猴子。 　　音乐之生的主题，哪是什么自由无价，是安全第一。 　　我们安德瑞才是应该歌颂自由的一方。 　　我们被关在笼子里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我们从不让人失望 　　虽然精灵这件事做的很不地道，但是莱尔并没有揭穿他们。 　　和平，是难能可贵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这是安德瑞第一次尝试和外族接触。让巫妖们感受其他族群的好感，哪怕是虚假的，他们自以为的。用谎言支撑起一个美好的世界，莱尔是如此打算的。音乐之生，是文学社和精灵族和谐友爱的象征，莱尔不忍心摧毁它。想必那些文学社成员也是如此想的，毕竟他们观察得那么认……真？ 　　翡翠树的碧绿光芒充斥了整个黑暗的空间，那是一种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也正是因为这明亮的光芒，莱尔到现在，才注意到周围巫妖的小动作。 　　就在不远处，一个白色三角锥立在不远处，三角锥的两侧弹出手臂，一只手握着羽毛笔，另一只手拿着羊皮卷，而三角锥顶端，一颗闪光宝石正在闪闪发光。 　　初步判断，是记者先生。 　　只见记者先生时不时抬头低头，然后在羊皮卷上写写画画。 　　他在干什么？音乐会上做笔记？ 　　好奇的莱尔派出了妮娅。妮娅拉伸身体，向上移动，就在离地三米的位置，果不其然，发现了横向的栅栏，这里真是一个笼子。妮娅在顶部栅栏上移动，然后在记者先生的发光宝石上方垂降下一根眼球触须。 　　借助邪恶造物出色的视力，莱尔看到了记者正在涂写的东西。 　　那是一大块有着某种规律的几何体结构组成的图像，就在某些位置，记者先生会记录下一些数据。 　　莱尔有一种直觉，这些数据，一定有着某种用处。 　　是某种密码吗？精灵族留下的音符，还是说某种知识感悟。 　　长时间的安德瑞文化熏陶，莱尔拥有了充分的好奇心。为了搞清楚真相，莱尔决定亲自问问。 　　又是几根黑红色触须垂降下来，一根前端出现裂痕，演变成一张嘴唇，牙齿、舌头都在其中生成，紧接着，那张嘴巴就发出了莱尔的声音。 　　“记者先生，记者先生……” 　　白色三角锥听到呼唤左右动了动，当他发现挂在头顶的扭曲触手之后，也只是短暂惊讶了一下，随后发出了独属于记者先生轻快中带着猥琐的声音。 　　“是疫医先生？” 　　“是我，记者先生，你是在做什么，很重要的研究吗？” 　　记者先生笑了笑，“不愧是救世会成员的疫医先生，这都被你发现了。” 　　“我确实在观测很重要的东西。”记者先生故作神秘，“疫医，你知道吗？那些弹奏乐器歌唱的精灵，都是一些精灵族中的佼佼者，她们的力量和美貌经历了岁月的洗练，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她们的原因。” 　　“她们身上有着珍贵的秘密。” 　　原来如此，记者先生是秘契者，是隐秘的窥视者和守护者。而他此刻，正在窥探那些优秀精灵的秘密。虽然那些女精灵有着美艳的容貌，但记者先生窥探到了她们的秘密。 　　文学社虽然平时不靠谱，但不要忘记，他们可是安德瑞的一员，如果需要，他们一定能够展现自己高超的素质。 　　“我明白了，记者先生。但是，我还是看不懂你记录的那些图形，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吗？如果是隐私的东西，那就不用回复了。” 　　记者呵呵一笑，“不，没什么的，疫医先生，这是一些计算模型，是妄想交给我计算方法，如果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是很复杂的秘密吗？居然需要计算辅助……” 　　“是的，毕竟我目测不是那么准吗？” 　　莱尔看着每个模型边上从上到下的三个数字，心里咯噔一声。 　　“我用了几何学计算尺寸，还对那些精灵的坐姿建立坐标系进行了受力分析……” 　　“毕竟我的目测水平有限，哈哈哈，但是三围数据这种东西，不准不就没用了吗。” 　　三围？莱尔看着那些图形，终于和记忆中物理学数学知识找到了相似之处。那一个个几何图拼凑起来的东西，不恰好对应那些精灵的体态吗！八个精灵，八个计算模型，二十四组数字。 　　我靠！记者这个家伙，居然是在干这个！ 　　他在目测漂亮女精灵的三围数据。为了防止出错，居然还建立数学模型、力学模型进行计算验证！ 　　我TM居然相信文学社会干正事！GTMD文学社！ 　　莱尔感觉自己收到了深深的欺骗，他咬着牙，在记者身边恶狠狠地说着。 　　“这……就是你所谓的……珍贵的……秘密？” 　　记者理所当然地点头，甚至对于莱尔话语中的不屑表示异议。 　　“你难道还不明白！她们可是精灵族的佼佼者，美貌和才艺的拥有者，这是什么！她们是偶像！是大众的梦中情人！你知道她们的三围数据能值多少钱吗！你不知道！因为你只是个喜欢呆在实验室的臭巫妖！” 　　莱尔当时就炸了！“NMD，你在音乐会上偷测女精灵三围，侵犯别人隐私，你还有理了！！！”莱尔故意说得很大声，想要让巫妖同僚都见识一下记者先生的无耻。 　　不出所料，在巫妖的群体中引起了哗然。 　　然而，这里的大部分巫妖，都是文学社的，所以，他们哗然的理由，有点不一样。 　　一个巫妖站了起来，他的手捏着兰花指，像是在弹琴。 　　“什么？！这场音乐会是用来收集女精灵三围的？！难道不是观测正常生物的行为活动的扮演课程吗？！我兰花指二郎腿都学会了！” 　　又一个巫妖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纸。 　　“什么？！难道这场音乐会不是对于安德瑞音乐会门票太贵的抗议活动吗？！我已经写好一张性价比数据报告了！” 　　又一个巫妖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拿着稿纸。 　　“什么？！难道这场音乐会不是为了给安德瑞新闻报收集题材的活动吗？！我的新闻稿‘我和精灵不能说的秘密’都快编好了！” 　　又一个巫妖站起来了，他的手里拿着麻绳。 　　“什么？！难道这样音乐会不是搜集实验材料的猎物展览活动吗？！我都做好绑架计划书了，确定好目标了！” 　　又一个巫妖站起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漆黑的黑盒子。 　　“什么？！难道这场音乐会不是观察精灵族血肉结构的信息收集活动吗？！我连透视装置都带了！而且疫医先生不是在这里吗？！我以为我们的血肉伪装马上就会出精灵款的了！” 　　又一个巫妖站了起来，他什么也没有拿。 　　“什么！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是想和精灵小姐姐展开生死之交吗！” 　　混乱出现在了安德瑞，文学社现在才意识到他们完全搞错了主题。 　　“举办者是谁？让他把目的讲清楚。” 　　“是绅士！举办者是绅士！” 　　于是，一众巫妖的目光都转移到了绅士先生的身上。 　　绅士先生正襟危坐，面对众人的视线汗流浃背。因为薇拉利兹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站在他的肩头，猫猫眼睛泛着寒光，毛茸茸的尾巴缠住了绅士的脖子，肉球轻轻贴在他的脸上。 　　薇拉莉兹笑着询问。 　　“快点回答他们啊，艾文瑞特，你举办这场音乐会，找来这么多漂亮的精灵小女孩，是想干什么啊？” 　　绅士先生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汗水不争气地顺着眼角留下。 　　“我真的是想听音乐。” 　　莱尔绝望了。 　　他原本以为，不厚道的一方是精灵。 　　结果，这个文学社就没几个认真听精灵演奏的。 　　真正醉心于音乐的男性观众，只有莱尔和疑似诚实的绅士先生。 　　莱尔摸着额头。 　　“那个，收集血肉数据的先生，麻烦把你的数据和我分享一下，我会给你定制一款合适的血肉伪装。” 第三百八十五章 音乐盛宴 　　文学社和精灵的联动活动无疑是失败的，在文学社肆意胡来的行为面前，精灵所展现的一点点防备，冒犯程度轻如鸿毛。 　　莱尔对那些演奏的精灵的素养表示敬佩，哪怕观众席乱成一锅粥，把这群精灵表演者当成麻瓜或者背景板，这些漂亮的标致的精灵，依旧面不改色地进行着自己的表演。即使没有一个巫妖在意她们的演出，文学社的众人正在围观绅士先生，为他被愤怒猫咪殴打发出的惨叫声拍手叫好。 　　带着同情和抱歉的心情，莱尔回到了座位上，回到了阿莉安娜身边，一起欣赏精灵的演出。久居安德瑞的女巫妖对于文学社蠢货的行为并不感兴趣，她对音乐的喜爱掌控了她全部的心智，此时正专心致志地欣赏精灵的悦耳竖琴声。 　　莱尔的目光在她的侧脸上停驻。她的神态轻松，专注的样子就像被夺去了魂魄，鲜红的唇在绿光中是黑色的，这反而给她带来了一份哥特式的魔性魅力。她的肌肤，由莱尔的双手亲手制作，血肉和颧骨撑起珍珠般光滑的皮肤。 　　微弱的呼吸中喷吐着清甜，但是周围的杂音太大，莱尔完全听不到自己想听的呼吸声。 　　上天好像听到了莱尔简单的愿望，巫妖的吆喝声减少了，舞台上的弹奏声也随着时间进入尾声。 　　如果能以阿莉安娜的声音（呼吸声）作为音乐会的尾声，那真是美满极了。 　　就像莱尔期待的那样，在逐渐到来的平静中，莱尔听到了阿莉安娜的吸气声。 　　悠长的吸气声，接着，就是阿莉安娜·死亡颂唱的歌声。 　　“啊啊啊啊啊啊！！！！！！” 　　音乐会，最后，以阿莉安娜的声音（歌声），终结了。 　　音浪冲击着猛烈的气流，覆盖在囚笼之上的巨大黑布在风中狂舞，那狂乱舞动的边角，就仿佛是一个个伸出手掌渴求逃脱的哭嚎怨灵。 　　音乐之生，音乐之死。 　　一切陷入了死寂。 　　过了良久，那扇铁木小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被缓缓推开。 　　一个消瘦单薄的人形。七窍流血，眼球中眼白几乎被血丝填满。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屠杀侥幸逃脱的幸存者，没走几步就瘫倒在地上。在前来探查情况的精灵的惊恐目光中，伸出了颤抖的前肢。 　　“救……救……救我，我还不想……我还不想！！！！” 　　强烈的嘶吼抽走了他最后的力气，那只渴望希望的手，无力地倒下。 　　还没等精灵靠近他进行急救，门后又传来了新的响动。 　　那是一种嘈杂的群体行动发出的声音。 　　在光五区，青翠的精灵栖息地，那扇幽邃的小门仿佛联通着冥界。 　　骸骨，身上附着血丝，散播死亡气息的恐怖骸骨，他们的眼洞中燃烧着冰冷的灵魂火焰，简直要将空气冻结。 　　骷髅军队，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这是一群从地狱归来的索命恶灵。而他们，也将恶毒的视线，投射在了唯一的幸存者身上。 　　“绅士先生还在坚持什么？早点把伪装脱下来啊。” 　　骷髅们没有遮掩自己的肢体，一个接一个走到躺倒在地上的绅士先生身边。 　　“同伴们，绅士先生的血肉伪装好像有点破损了，脱不下来了。” 　　“那我们就把伪装撕碎，被血肉压迫着，绅士一定很幸苦吧。” 　　于是，七八个骷髅架子蹲在那具尸体边上，将尖锐的骨指刺进肉里，像豺狗一样撕扯那些皮肉。 　　守卫的精灵有些被眼前的恐怖场面吓昏了过去，有些瘫坐在地上，麻木地接受精神折磨。 　　“好麻烦啊，血肉伪装的吸附性未免也太好了吧。”身上挂着肉条的骷髅架子和同伴抱怨着自己的情况。 　　“别说了，快点干活，我已经把大腿肉拆下来了。”另一个骷髅将骨爪刺进连接大腿的关节处，就像脱裤袜一样，将大腿肌肉层层拔下。 　　“哇！绅士的胃里全是酸液，这也太恶心了！” 　　终于，一个人类被撕扯得只剩白骨，两束火焰在眼洞里腾的冒出，巫妖形态的绅士叹了口气，“你们干什么，我觉得我还有救！” 　　“不，你没救了，早点解脱吧。” 　　一个累坏的巫妖将挂在身上的肠子丢在地上，伸了个骨感的懒腰。 　　“阿莉安娜女士，她的唱功是不是又精进了？” 　　“肯定是啊，她都把我们唱‘炸’了。” 　　“哎呀，满足了满足了，听了精灵的歌声，又听了阿莉安娜大人的歌声，我感觉自己舒服极了，咱们快点去参加其他活动吧。” 　　“记得先回学院换一身伪装，我可不想在庆典裸奔！” 　　文学社巫妖，嘻嘻哈哈地勾肩搭背走开了，留下满地血红。 　　阿莉安娜穿着幽魂一般的黑纱，虽然黑纱已经被血液染成暗红，她搀扶着莱尔，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出来。 　　莱尔感觉自己的脑袋正在被某个野蛮的家伙拿着滚烫的铁棒疯狂搅动，成了一滩滚沸的浆糊。如果不是妮娅立刻包裹了自己的全身，恐怕自己已经死了，要命的阿莉安娜。 　　“抱歉，莱尔，我一时间太入神了，情不自禁地开始了歌唱。” 　　莱尔深吸了一口气，涌入鼻腔的血腥味让他的脑袋更疼了，他的面部肌肉颤抖着，拉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没事的，阿莉安娜，我还承受的住。” 　　明明腿都伸不直了。 　　阿莉安娜没有戳穿莱尔最后的逞强，让身体更加贴近莱尔，让男孩的重量进一步转移到自己身上。 　　“对了，薇拉利兹女士怎么样了？好像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那只猫咪在第一时间就遁入了暗影里，绅士先生正是因为她的帮助，才能保证肉身的完整吧。估计早就离开了。” 　　莱尔点了点头，带着一身酸痛，一瘸一拐地朝着精灵区外走去。 　　“那个，那几位演奏者还在场地里，”莱尔朝着一边被吓傻的精灵卫士打着招呼，“她们被那个翡翠树的叶片保护着，目前正处于昏迷。” 　　应该还有救吧。 　　不得不说，精灵族的保护措施具有先见之明。 　　不过，她们应该不敢再和巫妖举办联合活动了。 　　真是，悲伤。 第三百八十六章 庆典期间 　　彷徨之城，精灵区，在最中心的长者之树边侧，有一座梦精灵用来接待客人的树屋。 　　作为接待员的海因斯一脸疲惫地走进树屋，他注意到了坐在边上的人影，仿佛苍老几分的面容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自然保佑您，凯拉殿下，利维瑟和梦精灵的弓箭比赛，在居民的欢呼中完美结束了。你的游侠都十分出色，他们和我们精灵有许多相似之处，那真是一份惊喜。” 　　利维瑟女王露出一个微笑，外族给予自己子民的赞美，不亚于晨露酒的甜美。利维瑟的生活习性奇迹般地与精灵相似，凯拉对这一支精灵族群有着一定地亲近感，想必对方也是如此感受。 　　“活动的成功，是我们双方彼此敞开心扉的结果，这是必然的，海因斯先生。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活动，我相信，我们之后一定会有更加友善的交流。”外交上，凯拉表现出了智慧生物的谦逊。 　　可谁知，凯拉的表态，像是挑动了海因斯的神经，六百多岁的中年男人差点因为人类的客套话哭出来，差一点。 　　“凯拉殿下，你可能无法理解，这一点小小的成功对于我来说是怎样的幸事。” 　　“我们精灵啊，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八名精灵的重度昏迷，十几名精灵护卫的精神失常，他们现在不得不回到梦境接受安眠抚慰。”海因斯眼中的颓丧又加重了几分，小声轻语，“当初那个贱骨头来搭关系的时候，真不该答应啊……” 　　利维瑟是游侠之国，作为领导者的凯拉也有着游侠出色的耳朵。虽然听到了海因斯低语的每一个字，但还是无视好了。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呜呜呜……”轻微的啜泣声打破了宁静，更让凯拉惊讶的是，那声音来自于不远处的衣柜。 　　一个绿色的大袍子从衣柜里蹦了出来。 　　“伊拉宋恩大人！”自家长者居然躲在接待室偷窥客人，海因斯气得把敬语忘记了。“你又在干什么！” 　　伊拉宋恩的哭泣声更大了，虽然龙祭司没有眼泪。 　　“都是我的错。因为简单的好奇心想见见可爱的女孩子，被骂了。和安德瑞的联动也是，都是因为我对巫妖的亲近感，才会拍板安排活动的。果然我就是一个没什么用只会帮倒忙的长老而已，小海因斯连敬语都没了。” 　　“呜呜呜呜呜。” 　　“像我这样不受欢迎的笨蛋长老，还是去加入摩罗克伊兄长的互助群好了。” 　　“呜呜呜呜。” 　　说着，伊拉宋恩就向着门口冲去。 　　“尊敬的！美丽的！活泼可爱的！伊拉宋恩大人！”海因斯怒吼着，将待客的礼仪和自身尊严全部抛弃，跪倒在地。 　　这个男人承受了太多。 　　“尊敬的伊拉宋恩大人并没有错！和文学社的联动是我规划的，伊拉宋恩的决定是正确的，明明有其他更加靠谱的社团，但是我还是愚蠢地选择了相信绅士那家伙的鬼话！是我，搞砸了伊拉宋恩大人的期待！是我辜负了同胞的期待！” 　　“请敬爱的伊拉宋恩大人不要贬低自己，您一直都是我们依靠的那一颗翡翠之树！” 　　海因斯燃尽了，陷入灰白。 　　就在大门边，绿龙祭司停下了脚步。 　　“真的？” 　　“真的。” 　　“那我可以去找摩罗克伊兄长玩了吗？你说完了吗？” 　　“我&％^&$&$^……”海因斯貌似有重燃之势，这个该死已死的老女人完全没有反省啊。 　　叹了口气，就像对任性女儿没辙的老爹。“您去吧，代我向摩罗克伊大人问好。” 　　“哦。”得到许可的绿龙祭司蹦跳着走到门外，又一次转身。 　　“昏迷和精神损伤的精灵，我已经治疗好了哦，那片血肉污浊我也用德鲁伊法术控制植物吸收了，所以不用担心，海因斯。我这就去找兄长大人，让他教训文学社！”说完话，伊拉宋恩哼着精灵的歌谣离开了。 　　凯拉看着满状态复活的海因斯，他焕发出的神采，和刚才判若两人。 　　“我们继续话题吧，凯拉殿下，关于之后我们两族之间的文化交流和贸易……” 　　凯拉保持着笑容，和海因斯先生继续愉悦交谈。 　　但心里却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加强交流的计划。 　　这支精灵族，上梁有点歪了，有点……活泼过头了。 　　对于新加入彷徨之城的两只人类国家，他们现在迫切需要发展自己的国力，彷徨之城的各种族就是他们复兴的契机。 　　利维瑟方面已经卓有成效，开明奔放的政策一直是他们的特色，这股亲和力让利维瑟很受欢迎。 　　而德瑞亚，正陷入爷孙之间的隔阂，穷兵黩武的全民思想也处在变革的阵痛期。德瑞亚的情况要糟糕许多。 　　莉娜·德瑞亚女王发誓要用自己的能力重塑国家，要超越她的祖辈，在骑士的铁靴踏上彷徨之城中心区的那一刻，她就是这么想的。 　　“德瑞亚的防御者们！德瑞亚的城墙！我的战士们！” 　　“这场庆典，即是我们崛起的契机！” 　　“我们需要和各种族建立友好的关系！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们的敌人，即是时间和国库的贫瘠！” 　　“我们要战胜他们！” 　　“而你们！作为德瑞雅的骄傲！必须展现出我们刚强、坚毅的那一面！你们，就是国家的脸面！” 　　“你们要维护德瑞雅的威严！” 　　一众骑士发出怒吼，向女王陛下宣告自己的意志。 　　本杰明站在军团长的队伍中，大吼着自己的誓词。 　　“我的生命与使命同在，我必将守卫德瑞雅的威严！” 　　一个小时后。 　　黑渊角斗场，这里作为彷徨争霸赛的主赛场，此时已经人声鼎沸。 　　黑渊魔族没有抗拒各族如火一般的热情，提前开放了角斗场，安排了最热血、最激情的团队械斗。 　　本杰明，德瑞雅的尊严保卫者，带着自己的防卫者军团，在一众魔族的欢呼中，狂笑大叫。 　　“兄弟们！撞死那边的傻逼石头人！” 　　“兄弟们！撞死那群憨批魔族！” 　　“兄弟们！撞碎那些垃圾软泥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桀桀桀桀桀桀嘻嘻嘻嘻嘻嘻！” 　　“德瑞雅！防御者！第一！” 　　“老子真他娘的NB！” 彩蛋章 光与焰的情人节 　　在摩罗克伊的最后一次国王会议上，卡洛斯·道尔吉特召集了王都的所有贵族，向他们传达了那个疯狂的、不负责任的、愚蠢的决议。 　　“圣光的时代到来了，魔法……不能在我的手中绝灭。”卡洛斯双手撑住桌面，贵族看不到国王的脸色，“摩罗克伊会成为圣光的目标，这个国家，会陷入战火，直到灭亡。除非……” 　　“除非我们逃跑……” 　　“哈？”几个贵族猛地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国王，“你选择了逃避！你的责任心！你的担当！去哪了！”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逃跑！ 　　卡洛斯冷冷地看着一群贵族，“死战？你们打得过十字军？你们能屠龙？那些圣骑士是屠龙者，我们是什么？我们是龙的眷族，龙的附庸！你们凭什么打得过他们！” 　　前所未有的危机，让一众武斗派陷入沉默。 　　“可是陛下，国家哪有未战先降的道理，道尔吉特王室的荣耀，摩罗克伊的辉光……” 　　“够了！”卡洛斯发出了怒吼，让会议室陷入沉静。 　　“选择自我消亡，归于墓穴。他既然愿意抛弃摩罗克伊，显然也不在乎那所谓的荣耀。” 　　“我也不会在乎……” 　　“但是人民，不能为此承受苦难。” 　　贵族们低下头颅，不愿去看国王的面貌，想必那张脸，比自己更颓唐。 　　“失去国王的臣民，又怎会幸福……” 　　“他们会的，因为你们会找到新的国王。” 　　“陛下，您……” 　　“我会在此宣布摩罗克伊灭国，所有魔法随着这个国家一同崩解，贵族及其封地你们可以自行处置。归顺邻国也好，自立为王也好。失去了魔法的领头者，那些十字军也不会与尔等为敌。” 　　贵族们瞠目结舌，看着卡洛斯那双冷漠的眼睛。 　　“那陛下，您……怎么办。” 　　“我会从版图上撕下我的王都，月奈法尔，我会带着这个国家的根系，这个国家的魔法，建立一座移动之城，一座魔法都市。抛弃荣耀、抛弃安逸，钻研神秘。” 　　一国之主选择了放下，放下了权力，放下了一切。作为被放下的部分，贵族的心里，是五味杂陈的。 　　“卡洛斯陛下。”一名贵族脱下了自己的裘袍，踢倒了自己的座椅，跪倒在最后的君主面前。“您赐予了多夫朗家族一切，既然您放下了一切，那我也会放下您授予的一切。但请您……接受我的忠诚。” 　　“让我和我的家族，登上您的城市，成为您的市民。” 　　“拉罗耶缇·多夫朗……”卡洛斯看着跪倒在地的臣子，身躯陷入激动地颤抖。 　　头一个忠诚者的出现，带动了那些犹豫不决的贵族。 　　“迪亚茨家族也希望追随您的脚步……” 　　“利马家族也是如此……” 　　就这样，卡洛斯·道尔吉特带着他的追随者，改造他的王都月奈法尔，成为了一座移动的魔法都市。 　　彷徨之城。 　　就在发动魔力的那一天，多夫朗询问了他的国王。 　　“陛下，先王的陵寝，我们是否……” 　　“让他长眠于此。” 　　“您的意志。” 　　“对了，我的王后逝世后，我的孩子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我记得你家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小子，干脆，就让他俩成为玩伴好了。” 　　“我明白了，陛下，我会照顾好王子的。” 　　“错了，现在你应该叫我城主，多夫朗先生。” 　　“是，我的城主大人。” 　　彷徨之城争霸赛活动期间，这座城市沉入狂欢的海洋。 　　秘法议会驻扎的中心城区，有一间旅店。 　　在一楼的餐馆中，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酒馆的最中心，其他的位置上并没有客人，只有门外站得笔直的秘法者护卫。 　　身着华丽法袍的男人看着久别重逢的子嗣，讲起了彷徨之城建立的故事。 　　他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小时候杂乱如狮鬃的金发，变成了寸头。壮硕的体格，在彷徨之城的普遍法师的人群中，如同一只巨兽。那个少年正在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吃相让拉罗耶缇微微皱眉。但看到子嗣身上那一层亮闪闪的银骑士盔甲，一切不满转变成认可，还有些许好奇。 　　“难道圣光的猪饲料都比我们这更补一些吗？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父亲！”少年停下了动作，相似的年轻脸庞皱起眉头，“我听得到！” 　　“听到了又怎么样，你想用圣光审判你老子吗！” 　　年轻人叹了口气，将最后的肉块吞噬。 　　“父亲，彷徨之城的故事我都听过八百回了，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哼！”拉罗耶缇看着自己的儿子，长期的思念之情变成越来越不顺眼，“我看你小子已经把你老家忘了。” 　　年轻的圣骑士立马回嘴，“嘿！您还真别说，你们再晚一点联系我，我就加入护卫者军团了，到时候，你们就去十字军捞人吧！” 　　拉罗耶缇拍了拍桌子，“没心没肺的臭小子，我看你的脑子已经被圣光烧傻了。” 　　银骑士哈哈一笑，“还差点，我还记得我老爹是谁。” 　　打闹着，拉罗耶缇叹了口气。“我的孩子，你会不会怪我，怪我当初的决定。” 　　银骑士收敛了自己的笑容，本来他打算就这样作妖化解父子间的陌生感的。 　　“怪，但是理解。没有您当初的决定，也就没有现在的我。至少，我对现在挺满意的。” 　　多夫朗家族，作为道尔吉特王室的忠犬。在早年卡洛斯决定将彷徨之城变成一座多种族共存的城市之时，这个家族，也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们要吸纳所有力量，成为王室最尖锐的爪牙。 　　而现在，最为强大的力量，是圣光。 　　多夫朗家族的继承者，拉罗耶缇的长子，成为了这项计划的实验品。拉文耶缇没有进行传统的法师教育，而是对自己的孩子进行了高强度的体力训练。在他的孩子成年之际，他请求了彷徨之城的大师，对自己的爱子进行了灵魂烙印。他的一生，永远会被烙印操控，哪怕记忆丧失，灵魂扭曲，烙印也不会被改变。 　　多夫朗烙印的，是对道尔吉特王室的忠诚。 　　然后就把自己的长子丢到了圣光教堂的门口，让他学习圣光的力量。 　　而现在，他的孩子，回来了，成为一个出色的三阶圣骑士归来。 　　“自己预想的矛盾并没有发生，自己的孩子成为了一个阳光开朗的人。”拉文耶缇感到欣慰。 　　“我还得感谢您，老爹，要不然我现在一定跟你一样是个走个路都抖三抖的弱鸡。哈哈哈，不说别的，我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给你的老骨头松松筋骨。” 　　拉罗耶缇差点被这逆子呛死，但是他忍了。 　　“我的孩子，你的力量，现在到达了什么层次。” 　　“三阶，银骑士，但是打四阶法师完全没问题。老爹，你没学圣光，您不知道，那简直就是开挂的感觉，我已经把咱家的护卫全都虐一遍了，一个字，爽。” 　　拉罗耶缇头顶的青筋又突起了几根，他深吸一口气，就此翻篇。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也会给你安排一些事。” 　　“我懂，继承家业是吧，毕竟圣骑士的道路已经走不通了，只能回家继承家产了。” 　　“不，家产会由你弟弟继承，你是个圣骑士，要法师家产干嘛。” 　　银骑士耸了耸肩，被圣光洗礼的他还真看不上那些东西。 　　“好吧，那您需要我干嘛。” 　　拉文耶缇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枚镶嵌着冰蓝色宝石的戒指，美轮美奂的宝石泛着冷光。随着光芒的出现，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老爹，这个确实很漂亮，但这不是什么元素法师的装备吗？给我这个干嘛，你哪怕不想让我争家产，敷衍一下，你也太抠了吧。” 　　“臭小子，这是专门给你留着的。这是冰气石，是冰霜元素领主死去后的核心，它能帮助你吸收热量。” 　　“啊，谢谢老爹，但其实我不是很热。” 　　“这是给你救命用的，白痴。你接下来的任务，只有靠它才能完成。” 　　银骑士挠了挠脑袋，他不太喜欢思考。 　　“到底是啥任务。” 　　“相亲。” 　　“哈？”虽然自己确实老大不小的了，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但是相亲，这也算任务，还这么大张旗鼓的。老头子担心我找不到对象？我可是圣骑士啊，世界上最帅气的职业者，不吹不黑，我在街上走一遭，就没有哪个人类女孩不想和我发生关系。老爷子在担心什么。 　　银骑士将冰气石戒指戴在了手上。 　　“我的儿子，你记住，你的任务，是为了家族的繁荣。身为贵族，你生来就肩负着使命，扛起家族，侍奉君主。而现在，正是你学成归来，发挥作用的时候。” 　　噼啪、噼啪。 　　突然的异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银骑士察觉到了危机，一只手抄起自己老爹朝着远离声音的地方一个大跳，严正以待，看着声音的方向。 　　那是木头高温灼烧发出的噼啪声，视线之中，所有轻薄的布匹纸片开始内卷然后燃烧，空气中的温度正在逐步升高，整个屋子就像进入了盛夏，并且在逐渐向火灾现场转变。 　　凭借圣光的明锐直觉，银骑士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危险的存在，正在逐步逼近，脚步声和银骑士的心跳，混合在一起。 　　敌人，危险的敌人。银骑士取出了自己的圣光战锤，朝着门外，越来越明显的压力，让他下意识说出了话。 　　“那是什么？” 　　拉罗耶缇的身影在自己儿子的怀抱里，在他的耳边响起。 　　“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我未来的儿媳。” 　　“什么？” 　　噼啪，燃烧的木门被推倒在地，门外，正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性。 　　黑色皮革只包裹住了胸和臀，裸露的古铜色肌肤反射着太阳的光辉，鲜红的鳞片像首饰一样点缀在她诱人的娇躯上，头顶上，山羊一样的魔族角顶端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她站立在圣骑士面前，周遭的空气就因为高温扭曲了光线。哪怕她的容颜兼具热辣狂野和温和稚嫩，那些用下体思考的男人也会因为高温望而却步。 　　一只炎魔。炎魔少女似乎被一推就倒的木门吓到了，她看着叠在墙角的两个男人，害羞地捂住了脸，“啊，对不起，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脸上的清纯和热辣的身材足以点燃所有男人的热血，但是银骑士只是惊讶地询问自己的老爹。 　　“你让我和一只炎魔相亲？” 　　热狗。 　　不知道为什么，这是银骑士想到的第一个东西。 　　“露芙伊·焰心，她可不是普通的炎魔，黑渊魔族的领袖，庞弗雷·黑渊是她的舅母。她是黑渊魔族的小公主，黑渊魔族的掌上明珠。那是我给你准备的未来家产，也是你必须要做的事，紧密王室和魔族的联系，无论如何，你都必须给我拿下。顺便一提，她是圣光的狂热粉丝，别惊讶，这是黑渊魔族现在的流行风潮。” 　　“懂了吧，小子，有了冰气石的你，就是她的如意郎君。” 　　“你确定不是把你儿子往熔岩里推，这简直就是和一座活火山谈情说爱……” 　　“你的老二可堵不住火山口……我们试验过了，冰气石能够抵御炎魔的高温，加油吧，我的小子，展现你全部的魅力。”拉罗耶缇推了自己的儿子一把，“对了，冰气石很脆弱，别让它受到挤压。” 　　就这样，一次高强度的相亲活动开始了。 　　银骑士和炎魔少女面对面，盘坐在原本是椅子的焦炭上。因为冰气石的力量，银骑士安然无恙，没有变成熟肉罐头。 　　“你好，我是露芙伊·焰心。”炎魔少女低着头，她比小巨人一样的银骑士低一点，偷偷窥视的脸颊上带着红晕，不清楚是害羞还是高温。 　　秉持着骑士的绅士风度，银骑士并没有让少女难看。 　　“你好，美丽的女孩，我是明·多夫朗。”明·多夫朗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我的朋友都叫我，多夫朗·明哥。” 　　“好的，小明。” 　　圣骑士小明的脸垮了下去。 　　“焰心小姐随意好了，称呼而已，我不是特别在意，哪怕这个称呼显得十分廉价……” 　　“但是小明听起来很可爱。”焰心呵呵一笑，低下了脑袋，尖角不小心顶到了小明的胸铠，“啊，对不起。”露芙伊·焰心连忙道歉重新抬起了脑袋。 　　少女可爱的反应让小明禁不住露出了笑容，那个温柔的微笑也很快抚平了少女的慌张。 　　“那个……小明，真的是……那个，圣骑士吗？”露芙伊的赤红眼眸中像是点燃了火星，期待地看着小明。 　　“如假包换。”小明伸出手掌，一团明亮的光球出现在他的手中。 　　露芙伊的眼睛里，渺小的火星被圣光的光明覆盖，她看着那团光芒渐渐入神，不自觉地伸出手掌，慢慢靠近。 　　小明看着这个怔怔出神的炎魔少女，去除那些象征着宗教邪恶的鳞片和恶魔之角，露芙伊·焰心就如同平凡的少女一样。被喜爱之物吸引的呆呆的可爱样子，那份蕴藏在眼眸中的纯真，冲击着圣骑士心中的信仰。最后剩余的一点疑惑，彻底瓦解。 　　那只带着鲜红鳞甲的纤细手掌，也和记忆中的曾被自己救助的少女手掌重合。 　　露芙伊·焰心的手掌，和一只粗糙厚实的手掌碰触在一起。 　　“小……明……？” 　　圣骑士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将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拉起。 　　“现在可是难得的庆典，焰心小姐，我能和你约会吗？” 　　第一次受到异性的邀请，通常都是独自一人的炎魔少女根本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社交经验，她只能笨拙地遵循内心地本能，支支吾吾地回答。 　　“……嗯。” 　　炎魔和圣骑士的约会，就这样在彷徨之城展开。 　　虽然炎魔的高温是一个不小的问题，但圣骑士小明完美了充当了那只手，帮助炎魔少女接触万物的手。 　　渐渐地，他们的心，逐渐靠近。 　　露芙伊·焰心的胆怯渐渐放松，展现出魔族天生的热情。 　　“小明，那边是美食街！我们去看看吧！” 　　“如您所愿，我的女士。” 　　圣骑士夸张的一本正经让炎魔少女再次绽放笑容，一层热浪随着炎魔笑容将周围的花草掀翻，只有火焰龙舌兰幸存，并在少女的笑声中肆意喷射自己的火焰。 　　美食街的位置是在中心区，一条完整的街道两旁竖立着各种摊位，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从中心剖开，不用多想，色彩阴暗的自然是混沌侧所存在的暗区摊位。 　　虽然小明更偏爱光区的美食，但焰心已经走到了暗区的一个摊位上，和老板聊了起来。 　　那个老板也是人类的打扮，也许是傀儡生物或者魔道人偶吧。 　　能够承受炎魔的高温，肯定不是普通人类。 　　“小明，你快过来看！”听到少女的呼唤，圣骑士立刻走了上去。 　　少女手中拿着一块卖相不佳的饼干，焦炭一样的黑色外表，哪怕是在冰气石的领域中，依旧如此。这就意味着，这件店的手艺本身就是不及格。 　　“小明，这是店长烘培先生制作的小饼干，看着好可爱！” 　　圣骑士完全无法理解炎魔少女的审美，那块煤炭一样的食物哪里称得上可爱。 　　烘培先生的脸上依旧冰冷，但在露芙伊的赞美中，他的眉毛已经柔顺了不少。 　　“不是小饼干，应该是‘烧死文学社小饼干’。” 　　什么鬼名字？小明看着他的柜台，上面放着五个小盒子，其中摆满了类似的小饼干，一样的漆黑，一样的外形。小明甚至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来美食街骗钱的卑劣之徒，因为不能斗殴的禁令，这座城市的骗子都光明正大了不少。 　　小明并不喜欢这样的食物，他也不希望让这种小饼干摧毁露芙伊·焰心的约会。 　　“露芙伊，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圣骑士指了指对面的招牌上写着海员之家的店铺，“海员之家是彷徨之城的老牌餐厅了，他们的招牌菜，‘老水手烙饼’绝对会让你爱上海盐和橘子酱汁的味道。怎么样，我们去那边看看？” 　　早在小明的描述中，炎魔少女的眼睛就睁得大大的，显然对于新的食物无比好奇，“可是，烘培先生已经给我推荐了他的食物，不试吃一下吗？是不是不太好？” 　　“那种看着就没食欲的东西，露芙伊就不要尝试了。” 　　“这种看着就没脑子的男人，炎魔小姐就不用尝试了。” 　　同样的语调，相似的语句，不同的人，一样的皱眉。 　　那个店长烘培先生和圣骑士小明看了看彼此，剑拔弩张的气氛开始扩张。 　　“我……我现在还不打算和小明尝试一下……”露芙伊捂着脸，突然爆发的烈焰新星展现了少女的羞怯。 　　也将两个人的对峙局面掀飞。 　　小明看着烘培先生，他摆着一张死人脸看着自己。 　　“你从哪来的？安德瑞厨艺社？没听说过的名字。那我问你，烘焙先生，你凭什么认为自己的手艺，能够胜过我最喜欢的‘老水手烙饼’。” 　　烘培先生抬起了头，“因为我自己就能轻松地复制一切人类料理，只要给我配方，不，只要让我品尝一下，我就能还原它本身的味道。甚至超越他。我所烘焙的饼干，并不是因为做不到更好看才变成焦炭的样子，而是我要它是这个样子，所以它是这样子。” 　　小明看着烘焙的眼睛，心里已经信了几分，一个人的眼神，可以透露很多东西。但是，自己怎么能够在露芙伊面前露怯。 　　“你根本不了解‘老水手烙饼’！” 　　“我的确不了解，看上去，你这是那家海员之家的老顾客，对吧。要不然，就由你介绍一下什么是‘老水手烙饼’？” 　　小明凭借着记忆，开始介绍海员之家的名菜。 　　烘焙先生在讲解中捏着下巴，有时点头，有时摇头。当小明讲完之后，自己感觉口干舌燥，但是，看着炎魔少女一年崇拜和期待的样子，小明感觉舒服了不少。 　　烘焙先生说话了。 　　“所以，老水手烙饼里面真的有老水手吗？” 　　“？”小明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所谓的老水手烙饼里，有没有加老水手进去，要不然凭什么叫老水手烙饼。” 　　小明感觉这人在无理取闹，所以，他回怼了回去。 　　“呵呵，那你的烧死文学社饼干里，难道加了文学社吗？” 　　“加了哦。” 　　“啊？”小明看着桌上像焦炭一样的饼干，“加了？” 　　“加了，”烘培先生云淡风轻地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根只剩一半的大腿骨，“文学社成员骨头磨出来的骨粉，我加进去了，每一份饼干里都有。” 　　圣骑士小明终于知道了，烘培先生是一个巫妖，一个邪恶的连自己同伴骨粉都会烧成灰的巫妖，这些饼干，都是骨灰饼干。 　　“这……” 　　“好厉害！”炎魔少女没有半点的不适，兴奋地看着手上饼干，“这里面，真的有文学社！” 　　那可是骨灰饼干啊。小明看着露芙伊咬下一口饼干，自己龇牙咧嘴。 　　小巧嘴唇简单咀嚼，少女猛地睁大了眼睛。 　　“美味！！！”露芙伊·焰心拉着小明的手臂在原地蹦蹦跳跳，这种饼干似乎很合她的胃口。 　　炎魔没有人类的丧葬习惯，所以，对于骨灰也没有多少抵触，既然她喜欢，那就买点吧。 　　小明看着桌上的五个小盒子装的饼干，随手拿出其中一块。 　　“这个多少钱？” 　　“十个奥利乌。” 　　“好贵，只是一盒饼干而已，”小明想起了自己的圣骑士生涯，像个苦修者一样禁奢禁欲，什么时候这么奢侈过，“嘛，只要露芙伊开心，就好。” 　　“十个奥利乌，一块饼干。” 　　傻逼巫妖！你怎么不去抢！ 　　小明在内心咆哮着，自己回来没有继承家产，全部家当只有圣骑士时期省下来的一百多个奥利乌。 　　看看别的饼干好了，这里不是还有四盒吗。 　　结果…… 　　“二十个奥利乌，一块。” 　　“三十个奥利乌，一块。” 　　“四十个奥利乌，一块。” 　　“五十个奥利乌，一块。” 　　小明暴怒了，他拿起一块饼干，冲着烘焙大吼，“你这饼干是加了钻石的吗！凭什么卖这么贵，会不会做生意！明明这些饼干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价格怎么区别这么大！” 　　烘培先生扶正自己的厨师帽，平淡地说。 　　“没加钻石，里面加的是骨粉。” 　　“我本来就是厨师，不会做生意。” 　　“这些摆放在不同盒子里饼干，虽然看上去一样，其实本质上也是一样。至于定价，啊，我懒得找零，随便取的。” 　　小明震惊地看着这个巫妖。 　　“那这不就是欺诈吗？那些买高价饼干的东西，不是亏死了！” 　　烘焙先生顿了顿。 　　“价格，价值，是相对的。总会有人需要这些饼干，并为此买单。” 　　“我不信有人会那么傻。” 　　就在小明和烘培先生争辩的时候，两个身影走向了这边。穿着一身长袍，奢华和腐朽同在，威严与孱弱并存。 　　如此特殊的存在，让整个美食街都冷静了几分。 　　“摩罗克伊兄长大人！文学社实在太坏了！”绿龙祭司在空中挥舞着拳头，紧跟在蓝龙祭司身后。 　　“唉～”摩罗克伊捂着脸，不想去看身后的活宝。“当然，我的姐妹，伊拉宋恩，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带着强大魔力的龙祭司，来到了烘焙先生的小摊上。 　　“安乐，学者老师。”烘焙先生弯腰行礼。 　　“安乐，盖伊。哦，不对，烘培先生。”学者先生侧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女，微微点头。 　　“烘培，我听说，你的饼干里，加了……” 　　“文学社的骨灰。” 　　“我全要了。” 　　小明看着烘焙先生将所有包装好，交给面前的威严长者。 　　“一共十万奥利乌，学者老师。” 　　嗯？十万？这个不要脸的厨子，临时提价了，还是对自己老师！ 　　“谢谢，烘焙，这是十万。”学者先生取过了饼干盒，将一个魔法钱袋丢在了烘焙的桌子上。 　　随后，学者将饼干交给了伊拉宋恩。 　　“给你，我的姐妹，文学社骨灰做的饼干，这样够解气了吗？” 　　“摩罗克伊兄长大人！你是最棒的！我这就把饼干带回去，让海因斯好好吃完。他被那帮懒骨头折腾太久了，让他出出气！” 　　“咳咳咳……伊拉宋恩，还是你吃给他看吧，看到长者亲自替他出头，海因斯一定会很高兴的。” 　　“好！我是梦精灵最可靠的长者！我确实要展现我的实力！那兄长大人，我就回去了！再见！” 　　“再见，我的姐妹。”学者看着绿龙祭司远去的身影，松了口气，“终于把她送走了，终于可以继续研究了。” 　　一个传送门在学者脚下出现，一切恢复宁静。 　　两个年轻看着彼此，“露芙伊，没有饼干了。” 　　“没关系，还有一小半。”少女亮了亮手中还有一轮牙印的饼干，“小明，你要不要尝一口？” 　　还没等小明拒绝，露芙伊·焰心就已经倚靠在了他的胸口上，身体紧贴着，将手中的饼干送到了小明的口中。 　　下意识地咀嚼之后，小明睁大了眼睛。 　　“美味！怎么回事，居然如此美味！”小明知道，自己错怪了烘培先生，他是一位饼干大师。 　　品尝美味的幸福感让小明露出了笑容，和露芙伊一样，看着彼此，露出欣喜的笑容。 　　烘焙先生拿起钱袋，一脸腻歪地看着站在自己店面前紧贴在一起的男女。 　　“你们那块饼干还没有付钱。” 　　“好的，烘焙先生。”小明现在心情不错。 　　“十万奥利乌。” 　　“？？？”小明心情很糟糕，“怎么回事，露芙伊明明是从十金盒里拿的饼干。” 　　“涨价了，我刚刚决定的。” 　　“臭巫妖，老子现在就净化你！”要十万就是要自己的命，有人敢要自己的命，我就要他的命，小明提起圣光战锤，准备把这个奸商捶死。 　　“这是十万，烘焙先生，你的饼干很美味，”露芙伊·黑渊富二代·焰心，微笑着将一个钱袋放在了烘焙面前，她露出甜美的笑容，“非常感谢您，让我和小明一起吃到了这么美味的食物。” 　　“露芙伊，那块饼干根本不……” 　　“很值哦，在我的心里，能给我们一起带来快乐的食物，小明，很值哦。”露芙伊拉起小明的手，笑着在街道上奔跑。 　　两人的最后一站。 　　是魔族最神圣的场所，决定一切的黑渊角斗场。 　　角斗场中，黑甲骑士狂笑着，带着自己的军团将对面碾碎。 　　“哈哈哈哈哈哈，还有谁！还有谁！！！” 　　看台上，小明看着露芙伊在自己身边朝着角斗场中心的防御者骑士发出欢呼，吃味地酸了一句。 　　“我上我也行。” 　　“我上我也行。” 　　像是回声或者共鸣一样，小明转过头，和另一个男人目光相接。那是一个英俊的男人，穿着秘法者的制式法袍，蹲坐在椅子上。而他的身边，也有一个俏丽的魅魔少女正在朝着舞台中央欢呼尖叫。 　　一见如故，心心相惜，以为知己。 　　小明伸出了手掌，“你好，我是明·多夫朗，来陪女朋友看比赛。” 　　那个男人握住了他的手掌，“你好，威廉·道尔吉特，和你一样，陪女朋友看比赛。” 　　道尔吉特？小明将这个名字藏在了心底，继续和威廉攀谈。 　　“你的女友也是魔族？” 　　“是的，魅魔，加上别的什么。” 　　“露芙伊是炎魔。” 　　“炎魔啊，那小明哥一定很幸苦吧。” 　　“嗯，痛并快乐着。” 　　“呜呜呜，我也是如此啊。” 　　两个男人的友谊更加坚定。 　　“真是搞不懂魔族女孩啊，难得的情人节，非要来什么角斗场。” 　　“威廉，你难道不知道魔族的习俗吗？魔族决定一切大事的过程，都是靠战斗决定的，角斗场，就是魔族的神圣之地。” 　　“原来如此，多谢小明哥告知。” 　　两个处境相同的男人彼此交流着情报，而角斗场下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防御者骑士，惜败于白骨武装铲车流，比赛结束。 　　一脸满足的露芙伊·焰心拉起小明走到了一个地方，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小明，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吗？” 　　小明凝聚出圣光战锤，扛在肩头，露出微笑。“当然清楚，魔族，以战斗决定一切，包括爱情、配偶。” 　　“露芙伊·焰心，我愿意，为你而战。” 　　圣骑士坚毅的表情让炎魔少女面露红晕，“小明，我会和你并肩战斗，请加油。”少女偏过脑袋，小声说着，“如果赢了，我……我会给你奖励的。” 　　带着老子必胜的信念，圣骑士和炎魔登上了角斗场。 　　小明看到了他们的对手。 　　“不会吧……” 　　“我早该猜到的。”威廉耸了耸肩，跟在武装的古雷莉亚·战争使者身后，看着不远处的小明。“真巧啊，小明哥，没想到，切磋的会是我们啊。” 　　小明也和威廉一样露出微笑，“哈哈哈哈，威廉兄弟，我们是朋友，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 　　“哈哈哈哈，小明哥说的是，点到为止，胜负什么的，谁稀罕啊。” 　　两个男生面带微笑，称兄道弟。两个女孩也带着微笑，想要撕碎彼此的嗜血微笑。 　　“角斗开始。” 　　“吼！”“吼！” 　　炎魔周身爆发灼热的烈焰，发起野兽一样的炙热冲锋。 　　战争使者冲上高空，鳞甲铁翼在空中伸展，切碎气流的利爪俯冲之下。 　　“光之长枪！！！” 　　最先轰击到敌人的，是小明掷出的圣焰长枪，燃烧的圣光轰碎了岩石屏障，猛烈爆发。 　　“正义祝福！光铸兵刃！王者祝福！钢铁神经！审判光环！” 　　准备好一切加成的小明，立刻变成了角斗场中最强大的存在，没有去干扰两个魔族女孩的角斗，举起圣光之盾，朝着刚才投枪的位置，发出猛烈的冲锋。 　　“焦油附着！” 　　“燃烧之墙！” 　　“尖刺爆发！” 　　“腐败之风！” 　　元素的混合打击消减了小明的速度，但圣骑士就像一只铁牛一样撞进了元素的最深处，看到了被自己的冲击击飞的完好无损的威廉。 　　“小明哥，你这可不厚道啊，说好的点到而止呢？你怎么偷袭我！太过分了吧！” 　　“切！你以为我发现不了我脚下的地刺吗？我偷袭？呵呵，咱们半斤八两。想把对方弄死装什么装。” 　　“小明哥，你……也有奖励吧。” 　　“没错！谁都不能阻挡我的胜利！我的奖励！威廉！是我的好兄弟，就让我捅两刀！” 　　躲过了圣光战锤的又一次横扫，威廉驾驭轻风飘向远方。 　　“不是兄弟不想帮你，但是我的奖励也很重要，古雷莉亚最近很生气，说我偏爱法尼拉在和我闹别扭，我得哄好她。” 　　“法尼拉是谁？”小明举起盾牌挡住火球，用脚跺地踏碎岩石长枪。 　　“我的另一个女朋友，是精灵。” 　　“啊？？”小明发出大吼！身上的圣光暴涨一倍，“我和你绝交，你这个不知廉耻之人，把你打到半身不遂，方解我心头之恨！” 　　双方陷入了僵局。 　　强化了自身的小明，借助圣光的压制力，已经基本无视了威廉的一些列法术攻击，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攻击也无法伤到威廉分毫，总是在差之毫厘的情况下被威廉躲过去。现在双方处于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地步。 　　而女生那一边，平衡已经发生了倾斜。 　　露芙伊·焰心并不是古雷莉亚·战争使者的对手。战争魔族的鳞片，在承受炎魔的高温之后，居然逐渐硬化变成了耐高温材料，并且，古雷莉亚的战斗经验，要比露芙伊多得多。 　　古雷莉亚从小就接受过最严苛的战斗训练，在彷徨之城更是斗殴的能手。露芙伊是黑渊魔族的小公主，虽然黑渊王室各个都是战斗狂，然而炎魔少女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战斗，毕竟，地狱烈焰的温度，能够解决很多麻烦。 　　但遇到能够克服烈焰的敌人，炎魔的战力就会下降许多。 　　又一次，露芙伊的肩膀上，被坚硬利爪划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小明忍不住朝炎魔释放了圣疗术。 　　圣光作用在魔族身上，可是结果与他想要的截然相反。 　　露芙伊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尖叫，圣光降临之处，炎魔少女的后背，出现了被圣光烧伤的痕迹。 　　圣光，会惩戒恶魔，圣光，也不会给魔族带来温暖，只有严厉的惩罚。 　　露芙伊惊讶地看着小明，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温暖圣光，居然伤害了自己。 　　就仿佛，圣光和魔族，本来就不能共存。 　　少女，一瞬间长大了。她的眼睛里滚动着泪珠，小明看着揪心的痛。 　　“再来一次，小明。” 　　“啊，露芙伊，圣光会伤害你……” 　　“再来一次！！！！” 　　露芙伊·焰心咆哮着，炎魔公主被愤怒点燃。 　　圣光，再次降临在了她身上。 　　刺疼，钻心的疼，但是，露芙伊不想输。她不要输，和小明一起输！ 　　“我是露芙伊·焰心，我是地狱烈焰之心，我，即地狱之怒。” 　　炎魔，是控制烈焰的魔族，真正成熟的炎魔，会点燃自己的怒火，那种暴怒，超越了火焰本身。 　　火山，爆发了。角斗场的中心，熔岩击穿地面，将天空笼罩在火柱之中，熔浆伸出大地，组成炎魔之爪。 　　圣光，激发了炎魔的暴怒。 　　“我们认输！”威廉光速投降，那个危险的炎魔女孩，已经超过了古雷莉亚的能力。她会受伤，这是威廉不能容许的事情。 　　战斗，随着露芙伊·焰心的愤怒爆发，结束了。 　　小明站在舞台上，以胜利者的身份。 　　露芙伊·焰心看着他，她的眼神变了，那双眼睛不像以前那样单纯，小明现在看不透了，她在想什么。 　　炎魔少女，走了过来。 　　“露芙伊……” 　　炎魔少女紧紧地抱住了圣骑士。 　　“我明白了你的感受，小明。当你的圣光，降临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明白了。那正是我带给别人的感受，炽热，刺痛，难以忍受的伤害。当你第一次拉起我的手的时候，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有了一个玩伴。我真是个笨蛋，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承受什么，那是痛苦的烧伤。但是你还是陪着我一天，没有怨言，带给我快乐。” 　　“我们很像，小明，我们的力量，只会给彼此，带来伤害。我们的相性，大概很差吧。” 　　“但是我不甘心，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能够忍受我的烈焰，凭什么我就忍受不了你的圣光。” 　　“我们赢了，小明。我们是对的，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会被所有人祝福的伴侣。” 　　“呐，我们下一次，再一起去吃，没有老水手的老水手烙饼吧。” 　　小明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他的目光澄澈，看着少女。 　　“有一件事，你忘了，露芙伊·焰心。你忘了我的奖励。” 　　小明摘下手中的冰气石戒指，轻轻用力，将冰蓝色宝石捏的粉碎。 　　圣骑士的躯体，在一瞬间，就被点燃。 　　烈焰吞噬了他的全部。 　　但是他没有松手。 　　被烈焰和圣光纠缠的圣骑士，在炎魔少女的惊讶中低下脑袋，亲吻她的唇瓣。 　　“我爱你，露芙伊·焰心。” 　　圣光和烈焰将小明点燃，火光中不分彼此。 　　在庆典中，在魔族的欢呼中，小明成为了最耀眼的火炬。 第三百八十七章 特邀嘉宾 　　“我说啊，那家伙是谁啊？”莱尔看着竞技场中央突然点燃的人形火柴棍，在燃烧一分钟之后，那位猛士被一群秘法者抬了出去，大概是去急救了吧，炎魔女孩一脸焦急地跟在他们身后。 　　一个桌布巫妖就坐在莱尔身边，记者先生稍微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回头。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以后会变成焦炭和煤渣的近亲。” 　　“真是猛士啊。”莱尔感叹一声，总算是明白了规避炎魔的原因。“也许安德瑞新的送葬服务可以给他一份。” 　　“他还活着，疫医。”宏亮的声音在莱尔耳边响起，雷蒙先生的身影将发抖的记者完全笼罩，“而且离死很远。” 　　雷蒙先生站在座位上，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小黑点消失。“圣骑士啊，如果那个炎魔强大一点，我的社团又能多一个新人了，可惜了。” 　　“可是，那个圣骑士明明已经陷入重度烧伤了吧，那种伤势，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不会的，疫医，”雷蒙摇了摇头，“他是圣骑士。” 　　“你们应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圣骑士不会被同样的力量伤害两次。” 　　“字面意思，每一次战斗，圣骑士都会从伤痛中学会抵抗，越是濒死，抗性增长就会越强。圣骑士的力量来自于审判和争斗，圣光的嘉奖以及自身体魄的增长，都使得圣骑士成为了最强大的战士。” 　　“如果让那名圣骑士继续下去，过不了多久，他的躯体就会自己学会火焰抵抗，甚至是火焰免疫。” 　　雷蒙自然也看到了圣骑士和炎魔搂抱在一起的一幕。 　　“圣骑士和魔族吗……”雷蒙的声音逐渐减小，接着他的身上就出现梆的一声。 　　坐在雷蒙座位后方的院长先生将附魔的手杖“放”在了他的头盔上。 　　“你还要站多久！你难道不知道你很碍眼吗！把我的视线都挡住了！”院长斜眼看着斜对角的魔族看台，那群雷蒙托斯狂热粉已经开始躁动起来了，“给我坐下！” 　　“好吧。”雷蒙先生坐回座位上，他的身后，坐着院长先生，他的左边，坐着一身盔甲的高等魔研社长天启先生，他的右边，坐着白骨降灵学高等教授巨龙先生，他的前方，是魔法研习社社长，镜先生。而莱尔，就在雷蒙位置的斜前方。 　　这些是院长先生的手笔，关于危险人物圣光之灾的“看守”。 　　彷徨之城族群争霸赛即将开始，所有族群都已经在经过空间扭曲的黑渊角斗场看台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按理来说，为了彰显各种族和谐共处的活动主旨，应该是各种族人员随意混合座位的安排。 　　然而有些种族，就是那种即使是靠近，都会威胁他人生命安全的存在。 　　比如魔族，又比如巫妖。 　　安德瑞学院占据了看台上的一片区域，而他们在观看期间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区域。 　　莱尔就是如此尴尬的看着，熟悉的巫妖同事里三圈外三圈地将自己包围起来。其中其中一些重点人物也收到了关注。比如雷蒙先生、黑暗先生等等自身有实力又胡作非为的危险人物。 　　他们的身边，都会有很多“看守”。 　　但是莱尔看着自己的周围，怎么都觉得古怪。 　　坐在自己周围的，都是自己的熟人。 　　死灵手办社搞事三人组，闪亮、操纵、变通。 　　魔法研习社违规两人组，奇迹先生和灵感先生。 　　文学社三人组，绅士先生、记者先生和妄想先生。 　　他们，都在自己周围。 　　莱尔平和地给周围的朋友打着招呼，但自己内心总有一种自己掉坑的感觉。 　　就在莱尔低头纠结的时候。 　　安德瑞混乱八人，彼此对视，血肉皮囊上露出微笑。 　　随着比格比极具个人特色的尖细嗓音通过魔法水晶出现在每个人耳朵里，争霸赛，开幕式正式开始。 　　“先生们！女士们！今天！我们将在荣耀的角斗场上，共同见证，那个族群，才是力量的最强者！” 　　“再多的辞藻也不能平息我们的热血，所以！我们直接开始我们的开幕式！” 　　“十年一次的彷徨之城争霸赛！这一次！我们引来了我们的新朋友！” 　　“人类种族！林中魅影，树上豪侠！利维瑟幽魂猎手！” 　　“同样的人类种族！战争之墙，狂暴骑士！德瑞亚防御者骑士！” 　　欢呼声和呐喊声，代表着这两个王国已经融入了彷徨之城。 　　比格比停顿了一秒，尖细的嗓音再次拔高。 　　“还有我们的老朋友，也是我们的新朋友！他们从没有参与过争霸赛，但他们的族群却让我们印象深刻。让我们拭目以待！死亡的魔力是否等同于力量，阴险的计谋是否能带来胜利！” 　　“安德瑞！巫妖！！！！” 　　“吼！！！！！！！！”狂暴的怒吼仿佛能把角斗场震塌，那声势，远比两个人类王国受到的欢呼声大得多。 　　这就是安德瑞多年声望积累的底蕴。 　　莱尔看着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石怪，他那张花岗岩脸正看着自己，从那张凹凸不平的脸上，莱尔看到了人性化的愤怒。 　　“我说，安德瑞真的受到欢迎了吗？”莱尔看着周围人的神情，在听到安德瑞的字眼之后，他们的负面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当然受欢迎，疫医，你没听到他们的欢呼吗？”奇迹先生呵呵一笑，“我们安德瑞是众望所归。” 　　“但是，那家伙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对。”莱尔指着那只石怪，它正在猛捶拳头的同时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记者先生顺着莱尔的视线瞄了一眼，然后递给莱尔一张白纸。 　　“给你，疫医。” 　　莱尔看了看白纸两面，没有字迹，也没有魔力气息，这就是一张普通白纸。 　　“给我这个干嘛？” 　　“黑名单啊，记下名字方便以后报复，不，交流感情。” 　　比格比用修长的指甲在魔力水晶上摩擦，刺耳的刮擦声将观众的“热情”吼叫声掩盖，等到声音减小一点，比格比再次大声宣布。 　　“新来的朋友，自然也要准备新的开幕式。” 　　“今年，我们的开幕式是……” 　　“地狱火邀请赛！” 　　“大家应该已经熟悉了这场竞速赛的主角了吧！”角都场中心，几个在安德瑞绝对会因非法改造被抓的脊骨之轮冲进了众人的视线。 　　“脊骨之轮！由安德瑞社团死灵手办社所研发的新的交通工具，一件工具！一件艺术品！还是一把武器！脊骨之轮在魔族受到了绝对的欢迎！该死的，就连我也因为脊骨之轮不存在矮劣魔定制款哭泣了好几天！” 　　“这件能让你的脑浆转变成肾上腺素的伟大造物，到底谁才是能真正驾驭它的人！是它的研究者？还是它的精通者！” 　　“今天，一切疑惑都会得到解答。” 　　“地狱火邀请赛！会邀请一位来自安德瑞学院的特邀嘉宾，一同参赛！” 　　“他就是……” 　　“堕天使之子！黑渊王子！脊骨之轮之父！” 　　“疫医！！！！！！” 第三百八十八章 底牌 　　当那个名字在黑渊角斗场回荡的时候，莱尔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安德瑞的巫妖都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莱尔才意识到，那几个足以羞耻到社会性死亡的称号形容的人，是他自己。 　　自己是地狱火邀请赛的特邀嘉宾，自己是竞速赛的参赛者。 　　这是一场可耻的出卖，莱尔几乎瞬间就醒悟了。自己的同伴，在没有通知自己的情况下，让自己参加了一场和魔族的竞赛。 　　“闪亮！你们这些家伙！” 　　面对莱尔的怒火，闪亮、操纵、变通三人的应对是……光速认错。 　　“老大我错了！！”闪亮和变通几乎是在瞬间就将脸贴到了地上，他们摘下了自己的脑袋，双手拿着自己的头骨，在座位上砰砰砰地磕出响声。如此巫妖的认错方式，瞬间就让莱尔因为惊讶过度，怒火泄了一半。 　　作为三人中稍微靠谱一点的操纵，在磕头的同时，说明了缘由。 　　“老大，我们是迫不得已！我们是有苦衷的！” 　　面对操纵的狡辩，莱尔只是呵呵冷笑。 　　“真的，老大，这场表演赛，不只是表演赛！还是我们安德瑞的首次公开活动！” 　　“我记得首次公开活动，不是文学社的音乐之生吗？”虽然结果挺惨的。 　　“咳咳，”记者先生在莱尔身边咳嗽了一下，“疫医先生，音乐之生只是我们文学社和精灵互相沟通进行的朋友之间的活动，不属于安德瑞的官方活动。” 　　是吗？我记得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啊。 　　绅士先生凑到了莱尔耳边，小声说道。 　　“音乐之生的效果太惨了，一次活动导致十几个精灵精神疯狂，如此凶残的战绩，院长先生当时差点被我们气死，我们几个主事者还被他扒了骨头拿去厨艺社炖汤了。因为实在太惨了，所以音乐之生就在官方活动上除名了，所以地狱火表演赛才是我们第一个官方活动。” 　　“可是，我记得按照时间安排，我们应该已经经过了四五个联合活动了吧，哪怕没有音乐之生，不是还有三四个吗……” 　　绅士先生脸色变得灰白，“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地狱火邀请赛是第一个活动。” 　　“美食街因为食用骨灰饼干集体食物中毒……” 　　“狩猎活动引发了兽群尸潮……” 　　“还有相亲聚会混入了会血肉飞溅的女装巫妖……” 　　“疫医先生，安德瑞的牌面，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做好安德瑞的第一次官方活动。” 　　我向来是不惮以恶意来揣摩安德瑞巫妖的，然而，我却没想到，安德瑞巫妖居然整活搞事到了这种地步。 　　莱尔叹了口气。 　　记者在旁边接着说道。 　　“院长先生，对这次地狱火邀请赛特别关注，这关系到安德瑞的颜面！我们虽然在品德、人格、社交方面差了一点。但是，我们必须展现自己的力量。没有力量的巫妖，和骷髅杂兵有什么区别！” 　　变通凑了过来。 　　“地狱火表演赛，说到底就是脊骨之轮改造竞速赛，魔族的实力不容小觑。为了学院的荣耀，我们几个一直都在制造应对这场比赛的最强战车，死灵手办社的技术结晶……” 　　莱尔想到了那个巨大的脊骨之轮，装载了维利姆罗之爪的狰狞造物。 　　“那个巨大的脊骨之轮，是为这场竞速赛准备的，而你们当时骗我说，是给我的礼物？为了感谢我？” 　　闪亮将脑袋重新挂在脊椎上。 　　“老大，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还记得吗？那上面的血肉，是你的特殊天赋。我们辛辛苦苦打造的战车，只有你能够驾驭。” 　　“你是唯一的人选！” 　　就因为我是唯一人选，所以我就要去地狱骨车飘移！想到不要想！太危险了！ 　　“我可是去和魔族竞争啊！魔族是什么！战斗狂！你们想看我在万众瞩目之下被撕碎吗！” 　　想。他们的眼神，在一瞬间是这么说的。 　　这些家伙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摇头。 　　文学社先是分享了敌方情报，“的确，地狱火表演赛的参赛者，都是年轻魔族中的佼佼者，但是，你们只是竞速而已，这和肌肉力量有什么关系。我调查过了，他们的脊骨之轮，都只是你们制作的售卖版本的改装而已。疫医的脊骨巨轮是特制的，性能绝对超越他们许多。” 　　死灵手办社三人立刻点头。 　　“老大，其实脊骨巨轮中还有一个隐藏能力。我们在研究污染血肉的时候，发现了其中的灵魂力量，并用这些灵魂力量，构造了一个机械化灵魂，一个会按照指令协助操控脊骨之轮的思考单位。” 　　就像是计算机系统？人工AI？可是，闪亮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他们才刚刚开始接触灵魂学。 　　妄想先生脑袋中的发光虚拟多边体闪烁了几下。 　　“我参与了一部分，我编造了一个机械化网络，一套新的血肉神经回路。虽然有点问题，但大概不影响使用。”妄想先生冰冷沉稳的语调，让莱尔很快相信了他的话。 　　“这个脊骨之轮真的……很强吗？” 　　死灵手办社几人察觉到莱尔松口的意思，疯狂点头，“绝对靠谱，老大，有了这个造物，你和魔族竞速，简直就是雷蒙屠杀文学社！” 　　记者转过脑袋，警告了一下。 　　“注意一下，相关人员还在，请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抱歉，记者先生。” 　　“应该改成雷蒙先生殴打黑暗老大。” 　　“黑暗先生……真不容易啊。” 　　莱尔发现自己已经渐渐安定了下来，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有很大胜算，也许是自己内心早已麻木。 　　这一次，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出战了。 　　自己是唯一的参赛者，自己的装备超过了魔族，自己是脊骨之轮的创造者，按理说应该更加了解如何操纵自己的造物。而且闪亮他们似乎还在脊骨之轮上装载了协助调试的神经网络。 　　发达敏锐的指令传导网络，这一直都是降灵学巨大造物的难题，降灵法师没有足够的能力精细操作过量的血肉。在正统降灵学中，降灵法师都是通过一个个灵魂石建立子级传导系统完成。 　　而现在，闪亮他们似乎通过妮娅的污染血肉和妄想先生的独特传导系统做到了。 　　这是一个惊喜。 　　莱尔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为安德瑞的荣耀而战。 　　莱尔觉得自己应该挺身而出。 　　一声大喝，打断了莱尔的想法。 　　“什么！你们居然想让我的纯洁者下地狱！”雷蒙听到比格比的介绍，神情激动。 　　“我不答应！” 　　莱尔觉得自己苟着也挺好。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下有对策 　　“我不答应！”雷蒙先生站了起来。坐在他身边的看守者也开始默默地准备好了武器或者咒术。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本还算热闹的安德瑞看台上一下子冷静了不少。 　　眼看就要上演雷蒙镇压群雄的戏码，勇士们站了出来。 　　记者、绅士、妄想文学社三人站了起来。 　　“稍安勿躁！雷蒙先生！” 　　妄想先生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为什么你要阻止疫医参赛！难道你看不起圣光之子，纯洁者的能力吗！” 　　“我没……” 　　“你就是有！你在内心里依旧在担忧纯洁者的安全！那就是你对疫医先生的不信任！”妄想先生直接打断了雷蒙的话，就在雷蒙感觉这家伙十分欠揍准备动手的时机内，侧过了身子，雷蒙和莱尔彼此对视，“看着疫医的眼睛！看着这一扇重新打开的心灵之窗！告诉我！雷蒙先生！你看到了什么！是一个怕死的懦夫，还是一个愿意为圣光讨伐邪恶的虔信者！” 　　莱尔在这样的氛围中，并没有开口。但是他正在挤眉弄眼，向雷蒙先生传达自己的意思。 　　我不想下地狱。语气之强烈，情感之迫切，早已超出了表达的范畴。 　　雷蒙，明白了。 　　十字军领袖弯下了腰。 　　“疫医，关于我对你的不信任，我很抱歉。” 　　“雷蒙先生……” 　　“我看到了，一颗圣洁的灵魂，一个愿意忍受苦难、惩奸除恶的战士之魂！你虽然很弱小，但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不能阻挠你的用心。去吧，纯洁者，让那群狡诈魔族看看！正义的力量！” 　　雷蒙先生，你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你自己的幻想，还是你自己的倒影？ 　　安德瑞的危机解除了，雷蒙先生重新坐下，并且被莱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感动，在空中用圣光捏了一个黄金大拇指。 　　莱尔的危机，似乎无法阻止了。 　　他有不好的预感，自己身边的家伙，似乎有备而来。 　　雷蒙先生同意了莱尔的参赛。 　　但是，学院中，关注莱尔的长者，并不止雷蒙一人。 　　“怎么回事？难道这场地狱火邀请赛的参赛资格，不是莱尔自己申报的吗？”巨龙先生站了起来，“强迫我的学生进行危险性活动……” 　　“我不答应！”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话语，难道接下来……也是同样的…… 　　闪亮、变通和操纵站了起来。 　　他们三人推搡着人群，硬生生地将自己挤到了巨龙先生身边。 　　“你们几个过来做什么？” 　　变通的眼睛里带着莫名的光彩，他抬手挡住嘴唇，偷偷摸摸地说着。 　　“巨龙老师，别装了，现在的局面不就是你自己想看到的吗？” 　　“什么我想看到的，学生的安全是导师的职责。你们给我让开，我去让疫医把表演赛取消了。” 　　说着，巨龙先生正准备离开自己的座位。 　　闪亮笑嘻嘻地歪着脑袋。 　　“巨龙导师，这样真的好吗？这可是我们降灵学重整雄风的大好机会。您就打算将这个局面打破吗？” 　　“什么？” 　　操纵伸手将站立的巨龙拉回了座位上。 　　“我来给你分析一下局势，老师。” 　　“其他社团的联合活动都失败了。现在的活动，是由我们死灵手办社联合魔族举行的。我们死灵手办社是什么组织？是新时代降灵学研究开发学会。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就是安德瑞巫妖降灵学的牌面！” 　　“你看吧，我们降灵学现在有了疫医老大的血肉伪装，降灵学好不容易在安德瑞巫妖的心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接下来，降灵学还会通过这样一场邀请赛，在彷徨之城的其他种族中占据更高的地位。” 　　“如果降灵学在所有种族发扬光大，巨龙导师，您快乐吗？” 　　“快乐。”巨龙在变通循循善诱的引导下，在脑海中构筑了那幅光景。 　　“那如果您最优秀的弟子，在一场局势瞩目的活动中证明自己，您快乐吗？” 　　“快乐。”巨龙想到了莱尔未来成为一名降灵学教授，和自己共同执教，差点欣慰地哭了出来。 　　闪亮举起了双手。 　　“老师你看……” 　　闪亮举起了左手，“降灵学在各种族发扬光大的快乐。” 　　闪亮举起了右手，“您的优秀弟子在外给你争光的快乐。” 　　“这两种快乐结合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啪！” 　　闪亮摊开双手，向巨龙展示莱尔的位置。 　　“降灵学超新星疫医先生参加地狱火邀请赛锤爆魔族，在地狱大杀特杀，荣耀，归于安德瑞降灵学！归于伟大的导师，巨龙先生！” 　　巨龙先生怔怔地看着莱尔所在的方向，他心动了。 　　“那个……疫医的安全是能够保障的吧。” 　　“当然，巨龙导师，疫医老大可是我们新生中最强的一个。” 　　“这只是一场邀请赛，魔族那边也只是派出了他们的新生代。” 　　在念叨自己的名字之后，整个角斗场的气氛就一刻也没有冷却。莱尔看到了那些沿着角质皮台阶走上来的工作人员，不出所料的话，他们一概是来通知我这个特殊嘉宾的。 　　似乎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啊。 　　那些工作人员正是安德瑞的执行委员会，他们在彷徨争霸赛期间参与了维护治安的工作。 　　领头的是审判先生。 　　“疫医先生，本来这里还应该有一个载具检验的过程，但是负责这一块的律法先生作为魔法研习社的参赛者已经开始备赛了，所以我们直接跳过这个过程，请你和我们一切前往参赛区准备吧。” 　　“好的。” 　　莱尔穿过观众席，来到了角质楼梯上，最后一次关注自己的巫妖同伴们。 　　那八个人正牢牢地盯着自己。 　　“祝君武运昌隆，旗开得胜。” 　　勉强点了点头，将因为参加竞速比赛变得格外兴奋的妮娅塞回衣领里，莱尔认命地走下了台阶。 　　“我们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摆平了雷蒙先生。” 　　“说服了巨龙导师。” 　　“安排绿龙祭祀缠住学者导师。” 　　“移除了律法先生对脊骨巨轮的安全性检测……” 　　“我们终于让疫医先生参加了比赛。” 　　这个横跨魔法研习社、文学社、死灵手办社三个社团，用谎言和计谋填充的计划，终于被完成了。 　　疫医先生，带着由他们协力制作的最终造物，脊骨巨轮，参加了地狱火邀请赛。 第三百九十章 关照人的提示 　　莱尔来到了特邀嘉宾休息的独立房间。这里似乎原本是团队角斗士休息的区域，内部空间比起死灵手办社的实验室还要大一点。支撑巨大空间的立柱是带着红色魔纹的黑岩石柱，在石柱和地面的接触缝隙里暴露出一些黑红色的裂纹。那大概是黑渊角斗场中心稳固屏障法阵的一部分，那些活动的魔纹证明了它依旧在运转。 　　莱尔想到了发生在这座角斗场中的激烈战斗，有点无法想象，这座连雷蒙先生的攻击都能承受的角斗场，是如何维持自身稳固的。 　　“维持稳固的巨大魔力又是从哪里抽取的？” 　　“答案是，来自地狱。”一个女性魔族从房间外走近，两个紧随其后的神情严肃的恐惧卫士证明了这个魔族的不凡地位。 　　她穿着简便整洁的服饰，一丝不苟整齐折叠的衣领和袖口，一股干练的气息和魔族的狂躁本质截然不同，看着莱尔的视线更接近于巫妖的冰冷。 　　“安乐，疫医先生。”女性魔族躬身行礼，“我是您在这场比赛的关照人。我负责通知您地狱火邀请赛的比赛规则，以及地狱之门的搭建。我叫费玛·黑渊。” 　　“黑渊？” 　　费玛小姐的表情冷淡，恶魔尾巴像是皮鞭一样在空中甩动。 　　“从血源上来说，我的家族确实是这座角斗场的主人，但是此刻，我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关照人而已。疫医先生。” 　　“好的，费玛小姐。”莱尔注意到，费玛在咬字上加重了家族的字眼，还有她眼神中带上的点点烦躁，结合她整洁的装饰，还有特意整理的，别上七八个发夹才定型的整齐头发。 　　费玛·黑渊显然是一位违背魔族本性的叛逆小姐，虽然这个样子并不讨厌。 　　费玛轻拍手掌，“好了，疫医先生，请将你的载具放出来，你可以调试片刻，在我们建立好传送门之后，这里就是你比赛的起点。” 　　莱尔将脊骨巨轮召唤了出来，十米高的巨大骨轮，狰狞的骨刺顶端轻微刮擦天花板，留下一道裂纹。面对如此庞然大物，魔族惊讶了片刻，因为这个脊骨之轮已经有寻常型号的三倍大小。 　　这样的载具，费玛小姐只是轻轻扬起了眉毛。“大不意味着好，和我的同胞一个思维模式。” 　　没有再强调自己的个人意见，费玛靠近了一根黑色立柱，手掌紧贴其上，片刻之后，一团鲜红色的魔力团被抽离出来，在费玛的手中凝聚成形。 　　“就地取材。” 　　红色魔力在魔族手中扭转变形，被拉伸延展，变成一块高低起伏的布。莱尔意识到，那似乎是一张地形图。 　　“地狱位面六号，这次竞速赛的比赛场地，所有参赛者首先会被传送到地图的边界，你们的唯一胜利条件，就是跑到终点，而终点，就是中心的地狱火山，我们在火山口布置了一道传送门，会将胜利者传送回来。” 　　听上去似乎十分简单。 　　费玛抱住自己的胳膊，手指在轻轻敲打，“您是巫妖，是和魔族一样的具有混乱本质的种族。但出于我个人的职责，我还是提醒您一下。” 　　“胜利的唯一条件就是到达终点，这表示，参赛者可以使用任何方式获胜。” 　　“摧毁对手的载具，或者摧毁对手本身。” 　　“疫医先生，应该明白了吧？” 　　莱尔现在就想把那些安德瑞的混蛋献祭给雷蒙。 　　魔族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这哪是什么竞速比赛，这是大逃杀啊。不过，确实也算竞速赛，和死亡竞速。 　　事已至此，唯有接受和自我调整。 　　“我明白了。” 　　费玛点了点头，转身开始构建传送门，作为一个个性特殊的魔族，费玛·黑渊小姐还有着足够的眼力，工作的时间分心和莱尔进行闲聊，科普一些魔族的知识，打发无聊的时间。 　　“这些石柱，我们称之为地狱之钉。是用来固定世界和地狱位面的锚点，也是我们魔族从地狱抽取力量的装置。我们想要建立直达地狱的传送门，也需要这些地狱之钉。” 　　“这些特殊装置的由来吗？” 　　“他们是用战败者和叛乱者的尸骸制作的。这两种人在魔族中都是极其常见的资源，所以不必担心，请任性地消耗。” 　　“您问地狱的位置吗？” 　　“其实我们自身也不确定地狱位面究竟在何处。只是地狱位面没有太阳，关于地狱位面位于地底还是另一个世界的言论到现在还没有被证实。” 　　“唯一确定的是，地狱绝对不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我也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了解世界上除了熔岩的红色，岩石的黑色之外，还有别的颜色。” 　　“魔族到达这个世界的原因，据说来自于某些恶魔学家的意外召唤，后来成批量的入侵现实世界，结果遭遇了刚刚屠龙归来的十字军军队，很多魔族族群当时就已经毁灭了。可持续发展真的是一门必修课程。” 　　聊着一些魔族的话题，莱尔感觉自己对地狱熟悉了不少，那种对于这个禁忌词汇的恐惧感也消减了部分。 　　黑底红环的巨大传送门在两根地狱之钉中间形成，费玛·黑渊活动手腕，将传送门完成的好消息告诉了莱尔。 　　“疫医先生，现在你可以登上你的脊骨之轮了，当战鼓第十三次奏响的时候，那就是地狱火比赛正式开始的时间。不用担心，我会通知您的。” 　　“谢谢你，费玛小姐。”莱尔深吸一口气，准备将自己移动到脊骨巨轮的内部。 　　“请稍等一下，疫医先生。” 　　在莱尔身后，费玛·黑渊快步走了上来，她抓住莱尔的衣领，开始整理莱尔的服饰。歪斜的帽子，鸟嘴面具皮带的松紧程度，皮质外套上的褶皱，费玛都一丝不苟的一一抚平。 　　认真地不像一个魔族。 　　莱尔问出了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 　　“费玛小姐，为什么会成为我的关照人？” 　　让黑渊角斗场的管理人成为关照人这种服侍角斗士的职业，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吧，除非是她自愿如此，比如说，想要近距离看一看堕天使之子，对于追星疯狂的魔族来说，这并非不可能。 　　但是对于费玛·黑渊，这似乎就是不可能。 　　费玛看着莱尔的眼神没有丝毫狂热，甚至冷淡过头了。 　　“成为疫医先生的管理人，确实是我自愿申请的。对于另一位黑渊王子，我感到很好奇。” 　　“至于现在，我也确定了。” 　　“疫医先生，是绝对不会完整地回来的。” 　　“所以，请允许我为您整理遗容吧。” 　　莱尔被她的话噎了个半死，但在好看女孩子面前逞强的丑陋心理还是让莱尔做出了反驳。 　　“你怎么确定我不会在比赛中获胜呢？” 　　费玛的眼睛一片清明。 　　“因为在我眼中，疫医先生并没有特别之处。比起流言，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您还有所隐藏，但我的判断不会考虑莫须有的不稳定因素。如果疫医先生真的能让我惊讶的话，那就尽管去做好了。” 　　“疫医先生，无法在地狱中战胜魔族。” 　　“魔族是散播恐惧制造毁灭的混乱斗士。哪怕是圣光，也不会地狱中闪亮。虽然这个观点没法证明，但我笃信我们魔族的能力。” 　　“更何况，疫医先生本身就处在他人的恶意之中。” 　　费玛·黑渊凑近到莱尔耳边。 　　“地狱的力量来自于无法窥视源头的恐惧。希望疫医先生能够记住这一点，并在地狱好好活下去。” 　　这绝对不是意识过剩，而是对于没来由友善的警惕。带着这样的想法，莱尔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费玛小姐，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么多，仅仅是因为好奇吗？”如果仅仅是好奇，后面的警告和提示完全没必要说吧。 　　黑渊的战鼓开始敲响，莱尔进入了脊骨巨轮之中待机。 　　费玛·黑渊伸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抬头看着天花板思考，没过多久，那双红玉一样剔透的眼睛看着脊骨巨轮，仿佛透过血肉和骨骼的支架直视其中的莱尔，给出了答案。 　　“因为疫医先生小小的一只，又很有礼貌，都是我喜欢的特质呢。” 　　“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感，也必须要做点什么吧。” 第三百九十一章 巫妖的真正意图 　　作为死灵手办社全力创造的高等造物，当莱尔的魔力通过妮娅变形的血肉第一次连接到脊骨巨轮时，就已经感受到了性能的优越性。 　　就好像你突然掌控了一具更强年轻、更加健壮的躯体。坚韧的骨刺，血肉中蛰伏的力量，还有和莱尔的心脏同步跳动了的血管脉络，都会给人带来欣喜。 　　坚硬的骨刺、臃肿而又强力的血肉被固定在组成圆环的巨大脊椎骨内部，这个脊骨造物有两个心脏引擎，每次挤压魔力血液产生的声响如同野兽在莱尔身边吼叫。 　　神经网络隐藏在血肉之中，而这些驳杂神经束的末端，连接着莱尔的魔力。大部分末端。 　　通过自我检视，莱尔发现了那些像是沙滩上贝壳一样零星镶嵌在肉里的团块。那些团块就像寄生虫一样夺取了周围血肉造物的神经，使得他们无法被莱尔的意志操控，在那些特殊区域主动阻挠的前提下。 　　那一定就是闪亮他们所说的机械化灵魂中枢，脊骨造物的额外大脑。虽然莱尔不确定有什么生物的大脑会长得身体上到处都是，但考虑到森罗万象千奇百怪，巫妖创意毫无下限，莱尔保持了沉默。 　　真正让莱尔在意的，还是那双维利姆洛之爪，它的技艺要超出这个脊骨之轮许多。真正的武器，实际上它的灵感确实来自于妮娅。可以变形的血肉内在，坚硬的外骨骼，尤其是在它的内在全部都是用妮娅的【肉】填充以后，不知怎得，它意外的具有了一定的灵魂传导性。 　　算是额外的惊喜吧。 　　当前莱尔真正在乎的是它的变形能力，就像有了一副额外肢体，莱尔控制两只骨爪挥舞摆动，变形成一系列巨大武器。 　　甚至变形成了两根巨大的用白骨塑形的针管，也许可以和我的瘟疫能力相配合。莱尔将脑海中的荒诞想法丢弃。这么大的针管还需要什么注射瘟疫啊，戳都能把人戳死。 　　用维利姆罗之爪和一旁的费玛·黑渊小姐比了一个OK的手势，在越来越沉重的鼓声中，莱尔的呼吸逐渐轻微。 　　“地狱火邀请赛，开始！” 　　伴随着比格比响彻云霄的尖叫声。 　　被巨大骨爪支撑在空中高速空转的脊骨巨轮，终于在接受地面亲切的摩擦力的抚慰的同时，给了大地一条狰狞的裂纹。 　　速度挂起的飓风在整个休息室呼啸，巨大的骨轮像一枚咆哮的炮弹朝着薄纸一样的地狱传送门狠狠撞去。 　　莱尔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传送门会不会卡门，他粗劣地估计了一下，脊骨巨轮的直径似乎比传送门要高一点。会不会卡门啊，那多尴尬。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就在莱尔的内心还在纠结的瞬间，两只维利姆罗之爪已经伸进了传送门的边缘，把住红环门框，狠狠地撕开。 　　轰！ 　　脊骨之轮，带着纸片一样的空间裂隙碎片，来到了另一个位面。 　　天空是黑色的，不透光的污浊的黑。在硫磺烟气组成的雾霾之中，你甚至无法确定那黑色的是乌云还是天花板。不管怎样，关注脚下。 　　穿越传送门之后，脊骨之轮大约在空中飞行了一秒，滑行了二十多米，然后像一颗深水炸弹一样狠狠地撞击在了深黑色的贫瘠土地上。 　　地狱位面的泥土在巨力之下瞬间就破裂了，远没有它外表变现的坚硬。他就像一个蹩脚的骗子，很快就展示了自己的恶意。 　　红色的熔岩就像拍打在礁石上的浪潮一样喷发，燃烧起来的泥土碎片被爆炸的冲击击打，像子弹一样撞击脊骨巨轮的骨骼和血肉。还好脊骨巨轮的速度很快，在没有让莱尔经受滚沸熔岩的二次洗礼。 　　脊骨之轮在高速前进，而它的身后，脆弱的土地瞬间破碎，爆炸的熔浆被喷射到空中像与一样落下。如同一把巨大的餐刀划开了地狱溏心蛋的外皮，让滚烫的流质涌了出来，变成一片熔岩湖。这片连希望都会被烧尽的地方，正随着莱尔的移动逐渐扩大。 　　这就是地狱吗？莱尔不经后怕，如果速度慢一点，自己就没了。 　　这简直就是穿过一片地雷区，还好装备先进。 　　一骑绝尘的莱尔被爆响和烈焰尾随离去，他没有注意到空中拍打的巨大蝠翼。那是一只末日守卫，他正盘旋在烟尘底部拿着特殊的装置做着实况转波。 　　地狱位面的画面被投射在了黑渊角斗场中心升起的巨大银幕上。 　　说是银幕，但实际上是一种皮革，巨大宽广的皮革被四根地狱之钉撑起，上面正好显示出莱尔正在地狱进行场景破坏的画面。 　　“哦，坏消息，堕天之子疫医先生的出发地点就在一片活动熔浆地壳层的上方，那是我们魔族死亡率最高的地形之一。希望幼小的魔族小宝贝还记得我们的歌谣……” 　　【小矮魔们探探路，看着烟花笑哈哈。】 　　“虽然我的种族正是其中的小矮魔……” 　　然后比格比就像是被触及到了什么内心的禁地，不顾魔族卫士的阻拦在广播中大声斥骂着魔族的陋习。 　　安德瑞巫妖一脸平静，他们根本不关注魔族的死活，只是感觉观看比赛的噪音太大了。 　　“那个小矮魔怎么了？”闪亮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但耳边的聒噪让他很难投入。 　　“借用自身种族的历史优势获取更多的报酬，”记者耸了耸肩，眼睛盯着死灵手办社三人正在捣鼓的东西，“大概如此，听说魔族那边最近流行了‘矮命贵’的政治活动，借用自身的劣势博取社会的同情心。” 　　“结果呢？” 　　“魔族根本不在乎，他们干掉的同类可比矮劣魔多多了，而且矮劣魔这个种族的繁衍速度就像老鼠一样，杀不完，听说因为这次活动，不少魔族已经将对同类的伤害转移到了小矮魔身上。” 　　“简直就是双赢，小矮魔获得了社会关注，得到了新的自我价值。而魔族解决了人口问题。” 　　没有继续那个无趣的话题，绅士先生指着那个轮盘大小的圆形装置，提出疑问。 　　“这就是你们和妄想设计的那个装置。” 　　“是的。” 　　绅士转过头，看着妄想先生。 　　“所以，你真的弄出来了一个所谓的机械化灵魂，要知道，据我所知，重塑灵魂改造人格那都是灵魂学大师的能力。你怎么做到的，妄想？” 　　“我没做到，那是骗疫医的。我在脊骨巨轮上的确连接了一些弥补电子束的控制模块，但是，机械智能在这个时代是做不出来的，想要制造一个机械灵魂，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这个装置是干什么的？” 　　“那些控制模块是输出，”闪亮拍了拍那个圆形装置。“这个是输入。” 　　“我们做了一个遥控器。” 　　“疫医老大的脊骨之轮的遥控器。” 第三百九十二章 凶残的代打 　　那是一个符合降灵学巫妖审美的圆盘，用来碰触的下盘被厚厚的肉皮覆盖，在四个边角内部还有缓慢蠕动的肉瘤，触感极佳。至于正面则是一些金属导线混杂血管，像是把所有游戏机拼在一起的表面。 　　闪亮抓握住那根凸起的握成圈的手骨手柄在血肉凹槽中左右摆动几下。“手感不错，很灵活。但是用手骨还是大了点，摆动有点麻烦。” 　　变通将血肉遥控器抢了过去。“知足吧，这只是一个实验品。” 　　没有错，这一切的一切，只是死灵手办社的一场实验。 　　在从莱尔办公室拿到妮娅的【肉】之后，对于这种具备灵魂和肉体双重特性的物质，死灵手办社充满的好奇和研究的欲望。邪神的血肉也确实是最顶级的禁忌物质，仅仅是短暂的并不深入的研究，也让闪亮三人受益匪浅。 　　他们的降灵学学识飞快积累，终于，找到了降灵学的一种新的可能性，遥控。 　　这里就不得不介绍一下传统降灵学的弊端，不，并不算弊端，而是知识途径的单一性。 　　降灵学是神秘学中的重大课题之一，它同样具备神秘学的一种特质，那就是不洁。凡是研习降灵学的施法者，他们的本质随着技艺的高深都会发生一定程度的转变。改造造物的同时也在改造着自身，意志、价值观和最为核心的灵魂。 　　灵魂学是降灵学中最为神秘重要的学科。正如同降灵学的字面意思，通过手段将灵魂降临到已经准备好或者制作好的媒介上，模糊生死界限的学科。灵魂学科十分重要，但对于降临法师的影响又是最为可怕的。 　　一个降灵学徒可能会通过研究白骨或者血肉入门，但绝不会是灵魂学。所以低阶降灵学造物都是没有内在的傀儡。而傀儡需要一个主人来操纵，并且傀儡线不会过长，否则就会掉线。直到高阶，降灵法师可以通过灵魂篆刻给造物附着灵体，才会实现造物的自主化。 　　然而事实就是，灵魂学很难，有些降灵法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在灵魂学上有所建树，终身只能操纵自己的造物，如果再惨一点，连改造造物都不及格，那就只能召唤几副骷髅架子吓人了。 　　而现在，闪亮他们三个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遥控。 　　我的造物的确不能自主活动，但是我可以遥控啊，我呆在家里远程操控造物，和有一个自由活动的自主造物又什么区别。区别还是有的，灵魂造物拥有背叛、摆脱奴役的可能，傀儡不会。 　　发现新研究课题的欣喜给了三人充足的动力来进行实验。 　　首先是确定最优秀的实验条件。 　　目前最具有普适性的用途最为广泛的降灵造物，脊骨之轮。 　　脊骨之轮的最优秀操纵者，当然是作为创造者的疫医先生。 　　关于高强度操纵的实验内容，对象，魔族，地狱火邀请赛。 　　一气呵成，万事俱备。 　　死灵手办社为了自己的实验目的，还邀请了对邪神血肉感兴趣的奇迹先生，和什么都感兴趣的文学社三人。至此，一张针对莱尔的阴谋之网就此开始编织。 　　“所以，一切参数都设定好了。” 　　记者先生搓了搓手，“谁想先体验安德瑞最强新人的角色扮演游戏。” 　　操纵躲开了记者伸过来的手，“这是一场难得的实验，先生们。希望你们能保证严谨的研究态度。” 　　记者先生匆忙点头，“所以我能第一个吗？” 　　奇迹站在一边，戳着遥控器上的按键，“现在还不到时候，记者先生。如果我们现在就接管脊骨之轮的控制权，那个机械化辅助灵魂的谎言绝对会瞬间暴露。你们想被疫医先生秋后算账吗？” 　　奇迹先生如今表现的理智难能可贵。 　　“我不知道你们会怎么样，但我知道如果学者导师发现我迫害学弟。我相信我接下来的研究活动一定会充满坎坷。” 　　众人联想了一下莱尔背后的势力，其实不用联想，因为那些安德瑞的大佬就坐在自己身边。 　　“巨龙导师大概会把我们变成缝合怪……” 　　“学者导师可是很严厉的……” 　　“雷蒙先生……文学社的现状已经足够糟了，虽然我根本无法想象还能怎么变得更糟，但我不敢试探雷蒙先生的底限。” 　　“所以，咱们想办法让疫医回不来？”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在人群中，八个人看了看彼此，不知道是哪个鬼才想出的想法。 　　“别想了，如果疫医死在了地狱，我们恐怕只能以骨粉的方式离开角斗场了，要知道我们之前可是做过保证的。” 　　思虑再三，众人做好了决断。在莱尔遭遇敌人时，悄悄夺取脊骨之轮的控制权，收集战斗数据。 　　这个过程并没有等太久。 　　地狱位面。 　　莱尔驾驶着脊骨巨轮正朝着中心火山的方向笔直前进。 　　在经过了炼狱岩虫和熔火恶犬的袭击之后，莱尔来到了一片山壁的边缘。 　　左侧是栖息着熔岩生物的熔浆地沼，右边是一片垂直度达到八十度左右的绝壁。虽然脊骨巨轮的优秀特性能够帮助莱尔爬墙上壁。但是没必要，更高的位置意味着更广阔的视野，以及更容易被人发现。 　　然而，现实有时候总是会违背我们的意愿。 　　莱尔听到了脊骨之轮快速奔行的轰隆声，就在自己的上方，山壁上。当莱尔能够听到他移动发出的声音，那么他自然也能听到自己的。 　　果不其然，几分钟之后，一个白色的骨轮朝高空落下，径直朝自己坠落。 　　那个魔族显然想干掉自己。 　　莱尔选择了加速，这原本是可以做到的，然而，当莱尔下达指令之后，脊骨之轮并没有加速，甚至速度骤减，就像在等待敌人靠近。 　　“怎么回事？妮娅，脊骨之轮不受控制了！” 　　黑色的触须出现在骨轮内侧，在一番检测调试之后，莱尔发现了答案。 　　是那些之前检测的控制团块，它们操控着周围的血肉，不让自己加速。 　　“闪亮他们说过，这件脊骨之轮有一个辅助灵魂……难道它觉得我这么一走了之太窝囊了？” 　　不管结果如何，莱尔现在都不得不战斗了。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拉近，距离维利姆罗之爪还差十个身位。 　　五个。 　　四个。 　　三个。 　　突然，脊骨之轮动了。巨大的脊骨之轮突然旋转自身，就像一枚硬币一样旋转一圈，躲过了后方魔族的攻击，然后一巴掌把敌人连人带脊骨之轮按到了墙上。 　　维利姆罗之爪宽大的指骨上生出骨刺，将内部的魔族和血肉完全固定。 　　接着，巨大骨爪按住魔族的身体在坚硬的石壁上一路拖行，直到那个脊骨之轮承受不住冲击崩溃。将手爪中昏迷的魔族丢下，脊骨巨轮扬长而去。 　　这一切，发生在一个瞬间，就在莱尔的愣逼中，脊骨巨轮一个潇洒转身把敌人拍到了山壁上，被迫接受岩石的亲密摩擦，魔族瞬间连人带轮落败。 　　这个辅助灵体，如此凶残？ 　　黑渊角斗场中，早已爆发出欢呼声。 　　安德瑞学院的巫妖也在拍手叫好。 　　雷蒙先生一巴掌把前排的椅子打碎，让前排倒霉巫妖坐到了地上。 　　“干的好啊！不愧是纯洁者，给我干死这帮魔族。” 　　一众导师，看到优秀学生的出色表现，无不欣慰点头。 　　至于混沌八人那边。 　　操纵手握遥控器，露出一个不过如此的微笑。 　　那种快乐，就像是在街机上搓出了隐藏必杀技一套带走敌人的快乐。 　　整个角斗场，都在为操纵的精彩操作叫好，虽然他们不知道。 　　“给我给我！下一个人玩的人是我！！！” 第三百九十三章 奇迹？奇迹。 　　经过许多次的被迫体验，莱尔发现了那个所谓的“辅助灵魂”的问题，正如妄想先生所说的，时灵时不灵。有的时候自己的脊骨之轮能够在三个魔族的交叉攻击下像水中游鱼一样灵巧，而有时……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噩梦。 　　黑渊角斗场。 　　安德瑞巫妖的血肉眼球死死盯着大屏幕，直到那个白色骨轮擦着岩浆池的边缘完成了骨车漂移，他们才感觉到重温心脏的跳动，全场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欢呼声。 　　显然，刚才的小小意外被众人当作了一种刀尖上的炫技行为，只有几个莱尔的前辈和导师陷入了思考，但因为证据不足，他们选择了沉默。 　　将地狱火竞速赛降格到游戏的那八个人，握着遥控装置的手还在抖。 　　绅士先生松了口气，将遥控装置塞给了操纵。 　　“游戏，就是另一场人生。这一刻，我才有所领悟。”绅士将血肉伪装上竖起的寒毛抚平，带着异样的眼神看着那家伙。“记者，你差点让我的游戏人生结束了，包括游戏和人生两者。” 　　七个人，游戏水平最高的是操纵、灵感和妄想，他们精湛的技巧占据了鄙视链的最高层。 　　接着，就是包括绅士在内的大多数平均水平，他们不会有太多亮眼操作，但他们能在难关到来时，撑到高技巧同伴接过遥控器。 　　最后，是那个神一般的存在。 　　记者先生，他自己创造难关。我不是难度的挑战者，我，就是难度本身。 　　回想刚才记者第一次掌机的过程，所有人都忍不住抖三抖。 　　记者干了什么？ 　　脊骨之轮平地摔，滑铲状态不减速直奔旁侧的岩浆池。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差点让最近的妄想先生没反应过来。 　　“圣光之子疫医先生在地狱投岩浆自尽？你知道这样的头条出现在安德瑞新闻报会是什么下场吗？我的朋友，记者。你不是在玩游戏，你是在玩命啊，玩我们的命。”绅士煞有介事地看着闪亮三人，“我认为以后安德瑞想要驾驶脊骨之轮必须进行考试，持证驾驶，为了我们的血肉伪装不会变成‘日’用品，拜托了。” 　　死灵手办社三人并没有反驳，他们也在反思当初发行脊骨之轮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提出相应的条例。他们找到了原因，因为他们认为操作太简单了。运用魔力操控造物几乎是巫妖的本能，哪怕不是降灵法师，巫妖也具备操纵傀儡的天赋。 　　这本来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情，直到记者出现了，并且第一次差点就要了所有人的命。 　　“我会的，我会向执行委员会申请在安德瑞限速法上加这一条。” 　　绅士点了点头，越过某个低头的坑货，看着自己的另一位挚友。“妄想，以后能把载具的操控权都交给你吗？我真的怕了。” 　　妄想旋转脑袋，虚拟光屏中的线条闪现出火花。 　　“我正有此意，你不说，我也会提的。” 　　感觉自己的存在都被否定一部分的记者，发出了抗议。 　　“……都是装置的问题，我第一次上手，还不太熟。只要让我再……” 　　“没有下一次。”死灵手办社三人死死护住手中的装置，魔研社两人和文学社两人组成了人墙，就像在防范什么洪荒猛兽。“记者，那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如果时光倒流，我甚至不会给你那一次机会。” 　　“你的游戏生涯结束了，出道即入土。” 　　直到记者被打击到脸色灰白，众人才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赌气继续尝试，这算是仁慈吧……” 　　对竞速游戏最感兴趣的是记者，玩的最烂的也是他。这大概能够诠释什么是越菜越爱玩。 　　但记者操作烂的原因，也是可以理解的。 　　记者本身并不是普通的巫妖，他是秘契者。是最符合这个时代背景的隐秘守护者。他的天赋，也是他的诅咒。他不得不花大部分精力去挖掘保守每个人的秘密。 　　记者本身，就已经成为了隐秘的傀儡。 　　所以，菜，是可以理解的。 　　总而言之，记者先生被剥夺了操控权，只保留了云玩家的权利。 　　地狱之中，脊骨之轮仍然在继续前进。 　　莱尔摊在自己的血肉座位中，因为本身就是较为舒适的后躺座位，所以现场观众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子骨已经完全软了。刚才近在咫尺的熔岩散发着高热，让自己的眼球有种被炙烤的干涩。 　　自己又离去世一步之遥。 　　但是莱尔很快恢复冷静，算是这接连不幸的唯一收获吧。 　　“妮娅，你能不能夺取脊骨之轮的控制权。”什么辅助灵魂都给我见鬼去吧。要不然我就得见鬼去了，地狱的恶鬼。 　　血肉内环上，黑色触须如同皮层下的扭曲血管，不断搏动。尖端带上骨片外甲，不断试探着高速旋转的外环。那些辅助灵魂的操控区域都在外环上，在围绕莱尔一圈圈旋转。 　　高速将刺探的黑色触须打碎，妮娅并不能触碰那些妄想提早设下的装置，但运转过程中，血肉的控制权已经转移，而物理操控的方式又失败了。 　　“速度太快了，妮娅根本摸不到，除非我用长满骨刺的主要触须刺穿它们，可是那样，脊骨之轮也就会坏掉。” 　　“那就减速，减速到能够触碰。” 　　莱尔调动自己的魔力，然后发现，无法减速。 　　这台脊骨之轮中的恐怖怪物，已经变成了一辆通往地狱的列车。哦，它已经在地狱了。 　　黑渊角斗场的看台上。 　　绅士看着脊骨之轮越来越快，那架巨大造物的动力好像没有竭尽的时候。 　　“脊骨巨轮是整个死灵手办社的结晶，何况我们还请了外援，我们使用了奇迹先生的材料。” 　　“奇迹？”绅士看着自己的好友，等待他的解释。 　　奇迹咳嗽两声。 　　“闪亮它们确实来找过我，带着那个据说是疫医先生创造的【黑肉】，灵与肉的双重特性，我虽然不知道它的来源，但也确认了它的非凡。尤其是……我把它和恶魔之血混合在一起之后。它展现了魔族的一些特性。” 　　还好律法不在这里，而镜先生又相隔甚远。奇迹，再一次，用来路不明的肉，做了实验。 　　而这一次，他将邪神之肉，和魔族之血合二为一。 　　魔族，能够汲取地狱之力，这让它们在地狱强大无比。 　　而现在，飞驰的脊骨巨轮就是一个恐怖的变种魔族，它在地狱位面，就是永动机。 　　除非地狱之力干涸，地狱位面破碎。 第三百九十四章 地狱的欢迎仪式 　　看台上的绅士咬着自己的好不容易重新拥有的下唇，捏着下巴，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操纵。 　　“操纵，疫医的脊骨之轮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如果再继续加速下去，你们的神经反应来得及操作吗？要不要让脊骨之轮降速？” 　　“来得及，我可是操纵。”耍帅台词里表现出了操纵的自信，“而且，这台专门制作的战车并没有减速的功能。” 　　操纵平淡地说出了让众人惊讶的话，尤其是在几秒前，他们才明确意识到安全驾驶的重要性之后。 　　“没有减速！你们死灵手办社居然设计了一辆没有减速的脊骨之轮！？那疫医要怎么停车！？” 　　闪亮耸了耸肩膀，身体活动让翻转的鳞片发出了响声。 　　“按理来说，这辆车永远不会停下来，它只能全速冲向终点，然后借助地狱传送门的空间魔力将疫医老大强行脱离脊骨之轮，时空转移会消化他本身的惯性，大概。” 　　妄想先生指着遥控装置上的几个凸起肉瘤，也是长在皮肤上的不透明囊泡，会给人一种忍不住按压的冲动。凭借记忆和才能，他掌握了遥控器的大部分功能。 　　“这六个按键，应该是【速度】按钮吧，我之前有看到操纵加速来着。难道这六个没有减速按键吗？” 　　在绅士期待的眼神中，变通露出微笑，如同回应绅士期待的温和笑容，让绅士也放松了下来。他心想，没有减速大概只是一个调节气氛的小玩笑吧。 　　“真的没有减速按钮。”带着讨打的笑容，变通将绅士的自以为打破。 　　“这里可是有六个按钮，如果没有减速，它们的用途是什么？” 　　“一号加速、二号加速、三号加速、四号加速……六号加速。” 　　一共六个，全是加速按钮。 　　对于这一古怪布置的疑惑，勾起了绅士心中的好奇。 　　“这六个加速按键，有什么区别吗？速度等级之类的？” 　　变通摇摇头，“并没有，它们是独立存在，共同生效的，它们对应脊骨之轮上布置的六个遥控中心，每个按键对对应着那个区域的加速功能。如果全部按下，六倍速当然是最快的。” 　　“但那也会让脊骨之轮超越我们的控制范围。” 　　奇迹听着死灵手办社和文学社的讨论，心里想着，自己真是一个大善人。 　　死灵手办社制造了一台连他们自己都没法减速的违规脊骨之轮，并把自己的社长骗了上去。到底是多么奇葩的社团，才能够赶出这种事，背刺自己社长？ 　　记者摸摸脑袋，头顶的花冠被自己拉歪了一点。 　　怎么有这么强的既视感。 　　“所以我们只能等待疫医自己到达终点，而且中途尽可能少的遭遇敌人……” 　　“那是不可能的。”灵感指着大屏幕，“接下来的地形是平原，是地狱火山的山脚。那里除了轻微的地势倾斜没有多少自然障碍。” 　　“那是魔族一早准备的交战区，在那里，他们会把疫医的骨髓都打出来。” 　　“没法躲避，整个地狱位面的魔族都会汇集到山脚，那才是，真正的地狱火竞速赛的开始。” 　　地狱位面。 　　莱尔凝望着就在视线尽头的巨大火山，黑红色的火柱插进了黑色的天空和粉尘组成的雾霭之中，就像一个竖立着的巨大的烟头，被火山口叼在嘴里，让整个地狱吸收它的二手烟。 　　“那就是地狱传送门吗？怎么感觉更像是来世之门。” 　　火山喷射的巨大火柱是黑红色的，不像普通火焰一样散发耀眼的火光。如果不是逐渐升腾的温度，莱尔甚至会将那支巨大火柱误解为一根稍亮一点的烟囱。 　　只要到达火柱就可以了，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小目标，在莱尔看来，也是有一定难度。 　　因为，他们来了。 　　脊骨之轮的骨刺切割地面产生摩擦力的时候，会引起极大的震动，这些震动，在血肉层的震动吸收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现在，莱尔感受着正在震动的自己，叹了口气。 　　地面在咆哮，整个山脚都在震动，仿佛大地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自己的后方，视线尽头，一群正在爆发战斗的脊骨之轮如同狂躁的兽群挤进了山脚。 　　角马迁徙的途中如果遭遇了狮子的袭击，也许会产生类似的骚动。 　　然而，这里全是狮子。 　　奔行中的脊骨之轮将身边的脊骨之轮撞得粉碎，一个渺小的魔族就在一层层的骨刺疯狂碾压下嵌入地面，等待着地狱之力漫长的重生时间。 　　领头的几个脊骨之轮看到了莱尔的庞然大物，对于强大的挑战的热情，甚至让他们放弃了彼此的争端，全员加速，企图将领头的脊骨巨轮带进纷争之中。 　　“加速！别让这些疯子追上我们！” 　　魔力和触须，疯狂地灌输到脊骨巨轮之中。维利姆罗之爪紧贴侧面，将脊骨之轮拉扯成光滑地流线型。 　　全速前进的脊骨巨轮并没有减速装置，甚至在看台上的遥控者也看出了莱尔的窘况。可是随着逐渐陡峭的山体，脊骨之轮的速度还是逐渐减慢了。远比其他脊骨之轮庞大的规模成为了莱尔的枷锁，重力在狂笑，欢迎莱尔加入魔族疯狂的争斗。 　　“我只是想普普通通地跑完全程啊，你们这群战斗狂……”维利姆罗之爪在脊骨之轮的两侧伸展，如同巨大黑翼在一众魔族上方展开。“这是你们自找的。” 　　“瘟疫使者。” 　　绵软的瘟疫病毒随着活动的沙尘在后方蔓延，相比之下，魔族展现的攻势要凶猛的多。 　　在脊骨之轮轰隆隆滚动之下，莱尔依旧能听到魔族的狂笑声。有些魔族在脊骨之轮上探出半身，从座位上取下巨大的未知巨兽骨骸制造的撞角，朝着维利姆罗的骨爪冲击。还有些，他们探出身子，将手掌伸进了地里。那可是高速前进的脊骨之轮啊，魔爪和地面高速摩擦刮擦出火花。在莱尔以为那只爪子废掉的时候，那只手燃烧了起来。 　　燃烧的不是手，而是那个魔族手中握着的熔浆。借助高速摩擦产生的能量，魔族用手搓出了火球，准确来说，岩浆弹。 　　被投射的岩浆弹在空中撒出了一片自下而上的熔浆雨，向莱尔展现了地狱的欢迎仪式。 第三百九十五章 装甲破坏 　　要说局势改变，对谁的影响最大的话。 　　莱尔首先排除，因为自从进了地狱位面，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地狱位面糟糕的自然环境，翻滚的岩浆和阴险的怪兽，从各处随时会出现的魔族暴走族，还有那个随时可能让自己嗝屁的辅助灵魂。在局面真正走向斗争之后，莱尔的压力反而减弱了。不是压力强度发生了变化，而是隐藏的威胁暴露在明面，未知总是最恐怖的。 　　所以，局势改变最大的，其实是黑渊竞技场看台上的遥控者。 　　因为他的竞速游戏变成格斗游戏了，偶尔还穿插魔族的岩浆弹幕小游戏。 　　但是安德瑞巫妖是自我情绪管制最优秀的族群，这意味着他们的心态是最好的。在沉着冷静的操纵协助下，脊骨巨轮居然有些神挡杀神的趋势。 　　自己没有脊骨之轮的控制权，莱尔索性全力操控维利姆罗之爪散播瘟疫。或者给靠近自己的魔族倒霉蛋补刀。 　　情报没有出错，这些只是魔族的新生代。他们的力量并没有超过瘟疫的能力范围。 　　呕吐、瞬间眩晕、突然闪了腰。这些笑话一样的症状总会在魔族脊骨之轮来到莱尔身边时突然出现，然后这些魔族就会像游戏里主角进入子弹时间一样慢半拍，被脊骨巨轮的骨刺击穿或者被骨爪拍扁。 　　莱尔且战且退，朝着火山口靠近，身后的魔族就像不愿舍弃肥肉的豺狼一样步步紧逼。虽然他们彼此也会互相伤害。 　　情况进展顺利。 　　那些倒下的魔族，被破坏的脊骨之轮残骸被丢在原地。 　　他们在魔族眼中只是失败品，所以魔族并没有在意。 　　这样的残骸拖了一地，此时的莱尔重新被三台脊骨之轮包夹。战斗是最优秀的自然选择，能够坚持到现在的，都是实力相当优秀的魔族。哪怕是辅助遥控配合瘟疫，莱尔也只能做到勉强招架。尤其是长时间的战斗过程，莱尔的神经已经有些麻木了，如果没有操纵的遥控帮助，自己的意识可能会更早崩溃。 　　“但是还好，时间到了。” 　　维利姆洛之爪在莱尔的操控下五指碰触在一起。涌动的地狱之力借助血肉中的魔血被莱尔调动。 　　“异端生长，血肉暴乱。” 　　不知不觉，魔族倒下的残骸已经布满了战场的每一处，携带着莱尔的瘟疫。 　　脊骨之轮的扭曲血肉和破碎骨刺和倒下的魔族残骸拼凑成一团，他们重新站了起来，成为死亡的勇士。咆哮着，像生前一样攻击自己的同族。 　　胜利的天平瞬间倾斜，正如同巫妖和魔族的人数一样。 　　莱尔拉起了一只死亡大军，虽然都是些空有其表的无脑僵尸。 　　地狱有着它的规则，作为地狱之子的魔族，在肉身破灭之后，其实并不算死亡。他们的灵魂被地狱夺走了，在不可碰触的位置等待重生。所以莱尔实际上只是用一些材料随意摆弄出一些垃圾傀儡而已。 　　看着自己死去的同族突然站起，带着扭曲狰狞的面貌袭击自己，大多数人都会陷入恐慌之中。借着这样的局势，莱尔能甩开他们一大截。 　　然而，纠缠莱尔的魔族对周围的异状无所表示，魔族狂笑着第二次敲碎了那些阴森同伴的脑袋，在纷乱之中，莱尔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轰隆咆哮的脊骨之轮转动的声音。 　　一辆特殊的脊骨之轮从山脚一路横冲直撞地逼近。其实所有魔族伪装都经过了非法改造。这辆除了骨骼是黑色的脊骨之轮在一堆违法产品中并不特殊。特殊的是脊骨之轮的状态，那台比正常型号稍大一点黑色骨轮像是崭新的，表面的脊椎骨刺没有一根断折，保留完整，甚至还散发着黑曜石一样的光彩。 　　从地狱边界一路穿行到地狱中心的火山，很少有人能够在重重危险中保证装备完好无损。 　　莱尔做到了，因为他的身后有巫妖高玩的遥控。 　　黑色骨轮也做到了。 　　因为它的驾驶者，有着同样的实力。 　　黑色骨轮在僵尸魔族的包围中闪转挪移，没有一块骨片撞击到那个不小的骨轮，也没有一块碎肉飞溅其上。而黑色骨轮经过之处，所有魔族都被地狱之火变成火炬。 　　黑色骨轮在转眼之间就闯入了魔族对于莱尔的包围圈，并在几秒之后成为了莱尔的主要敌人。它的出场瞬间就让莱尔陷入困境之中。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看台上众人的视线也被几个脊骨之轮的杂耍表演牢牢抓住。操纵在没有心情分神讨论，他的手速不断加快，指尖的血肉伪装已经被磨破了，沾着鲜血的指骨在遥控器上舞出残影。 　　几个人交头接耳。 　　“疫医老大有危险。”是啊，虽然危险是你们创造的。 　　“那个黑色的轮子，居然和操纵不相上下。这种技巧，想必他就是我们那位‘老客户’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是帮疫医老大还是帮老客户？更简单一点，是要命还是要钱？” 　　七个人皱眉思索，最后得出了结论。 　　“都不要。对我们来说，这两个都不重要。” 　　“快乐最重要。” 　　像是确定了什么，闪亮和变通彼此一笑。 　　“那就使用那个吧。” 　　“果然，使用那个才更有仪式感啊。” 　　看着死灵手办社两人打哑谜，其他人不乐意了。 　　“【那个】是什么？” 　　“我们制造的脊骨之轮的最强大招，只能只用一次的终极招数。” 　　“装甲破坏。” 　　绅士听着这个名字思索了一下，似乎是破坏敌方载具的能力。如果只是一次性想必消耗会很大。但是如今也到了这个关头，只要把这最后几个棘手敌人干掉，疫医接下来就是一路坦途。 　　“闪亮、操纵、变通。使用【装甲破坏】吧。” 　　操纵叹了口气，似乎是惋惜一场高手之间的对决居然就此结束。 　　操纵最后简单操作几下，狠狠拍下了遥控装置正中心那个醒目的、被绅士等人认为是装饰的骷髅头。被按压的头骨张开大嘴，发出让所有人心寒的狂笑声。 　　地狱之中，正在辅助精灵协助躲闪的莱尔，突然发现自己的脊骨之轮原地一个平地摔。 　　他心里一凉，不是吧，这个紧要关头拉垮了！ 　　莱尔看着自己的头顶，上面是不断逼近的魔族脊骨之轮旋转的骨轮，下一个瞬间就要把自己绞碎。 　　心思电转之际，莱尔听到了一个声音。 　　“死者复仇5.0发动！” 　　在莱尔的惊讶中，轰的一声。 　　脊骨巨轮的血肉骨骼极具膨胀，在下一个瞬间轰然爆炸。飞射的骨刺组成的长枪雨将靠近的所有脊骨之轮击碎。 　　装甲破坏，破坏一切装甲，包括自己。 　　安德瑞巫妖愣住了。 　　魔研社二人组和文学社三人众懵逼地看着死灵手办社三人。 　　一秒前，他们仨，引爆了他们老大。 　　“不会尸爆，算个屁的降灵学造物！” 第三百九十六章 溜了溜了 　　莱尔炸了？ 　　角斗场中心的大屏幕的画面，都因为剧烈的爆炸发生颠簸。飞行在空中的魔蝠也被冲击的余波影响了飞行，当画面回归正常，激起的烟尘慢慢沉降，新的影像终于出现在观众眼中。 　　一个直径二十米左右的大坑，坑壁上插满了露出一小节的骨刺，血肉倒是随着爆炸变成了飞灰。初次之外，连渣滓都没有剩下。被装甲破坏的魔族脊骨之轮就像插满飞镖的标靶，在不远处断成几节，其中的魔族生死不知，但血肉组织就像汤汁一样流到贫瘠的黑色土地上。就像豆腐被震荡成了豆腐脑。 　　看上去，没有一个人幸存。而作为爆炸中心的莱尔，似乎连渣都没有剩下。 　　“卧槽！”雷蒙的怒吼在角斗场上咆哮，浓密的云层之后爆发出刺眼的强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卧槽槽槽！”安德瑞巫妖的看台如同煮沸的开水溢出了锅，几个看守雷蒙的教授立刻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企图阻止暴怒的十字军领袖。其他巫妖连滚带爬向着场外逃窜，他们没有别的想法，从心而已。 　　院长先生一脸焦急，尤其是他发现，暴动的危险源好像不止雷蒙一个。 　　作为饥饿伪装的创造者，莱尔在安德瑞学院不知不觉中积累了一定人脉。眼下，一众降灵学教授，还有几个和莱尔关系好的巫妖，看着魔族的眼神都变得冰冷，就像在看实验材料。 　　巫妖集体冰冷的注视如同最恶毒的死亡诅咒，面对这样的称得上威胁的行为。魔族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理所当然地瞪了回去。 　　魔族心里其实很纳闷，你们巫妖开自爆把我们的人灭了，你们巫妖反而还怪起我们魔族了，混乱侧也不是这么混乱的吧。 　　作为城主的卡洛斯坐在自己的看台上，死死地关注着同为问题族群的两方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心里快要急死。 　　千万别在老子的彷徨之城打起来，妈的，那份入场名单里安德瑞的救世会成员和魔族领主都蛮多的。老爹，起点作用啊。靠，你怎么也开始暴走了！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文学社三人和魔研社已经开始慌了，他们开始殴打死灵手办社三人的同时，也在彼此交流。 　　“妄想，我打算写一篇八百字的墓志铭，我该用怎样的文学形式让它替代我流传千古呢？” 　　“绅士，据我了解，你和你的墓志铭会在雷蒙先生出手的第一个瞬间就碎成渣滓，什么都不会留下。雷蒙先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弄死我们。” 　　就在众人祈祷自己的命运的时候，角斗场中心的大屏幕上，一动不动的死寂场面也发生了一点变化。 　　在爆炸中仅剩下的几个魔族脊骨之轮的肉囊中，伴随着血水，年轻魔族的残骸滑落了出来。他的躯体相对完整，仅有腰腹处被骨刺挖出了一个磨盘大小的洞。 　　就是这样如同破娃娃一样的魔族，睁开了眼睛，从地上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地狱位面的泥土上，一种黑色的像是烟尘一样的东西攀上了他的躯体，填补修复着那个可怕的创口，不久之后，魔族的躯体就完好如初。 　　那是地狱之力，作为地狱之子的魔族，在经受如此爆炸之后，总算修复了自己的伤势。 　　和他一起站起的魔族年轻人，只有十来个。他们都是力量等级相对较高的魔族，和地狱的联系也更加密切。这也使得他们在爆炸中保存了一线生机，而不是和其他魔族一样等重生。 　　恢复实力的魔族青年扫视四周，第一个脚步声成为了彼此敲响的战鼓，复原的魔族开始彼此厮杀。 　　“先生们！女士们！我们魔族中的佼佼者在疫医先生的爆炸中幸存了下来，看看他们，那些活到最后的年轻一代，他们之中会角逐出这场比赛的胜利者。” 　　脊骨之轮竞速赛的规则被魔族完全忘记了。什么？跑到终点才是胜利者？那我把其他人都干掉，能跑到终点地不就只有我一个了吗！ 　　总而言之，魔族扭打在了一起。 　　地狱位面的争斗再次开始，而彷徨之城的骚动也进一步升级。 　　什么？！你们魔族居然好好的，我们安德瑞的疫医先生可是都自爆了！你们怎么能好好的！快点给我下地狱去陪他！ 　　就在巫妖的集体意志即将付诸行动之时，一个救赎的天籁之音出现在了众人耳中。 　　那是黑渊角斗场的解说员，在被修理一顿之后，比格比先生的声音因为肿大的腮部有点漏风。 　　“快看！朋友们！那是什么！” 　　屏幕中的视野被拉远，聚焦到了魔族打斗的边缘，被巨大骨刺遮挡的隐蔽之处。 　　地狱位面。 　　莱尔佝偻着身子，像个窃贼一样小心地慢慢移动着，朝着山顶地传送门挪动。为了隐藏自己，妮娅包裹住了他的全身，和地狱岩土一样的黑色组成了莱尔的伪装色。 　　他在悄悄偷家，独自朝着山顶前进。 　　“这可是竞速比赛！”他在心里这么念叨着。 　　该死的闪亮、操纵和变通。作为死灵手办社社长，莱尔当然清楚那个脊骨之轮自爆的法术是怎么产生的。那是他和闪亮三人争论已久的话题，关于是否留下脊骨之轮作为降灵造物的自爆功能。 　　莱尔是拒绝的，谁想自己的载具突然爆炸啊。但是莱尔最后妥协了，因为他们三个强烈反对了降灵造物不能爆炸的安排，因为违反传统。 　　但是莱尔还在想，会有哪个倒霉蛋会第一次享受死者复仇系列法术的洗礼呢。 　　结果是自己啊。想到这儿，莱尔感觉自己又开始头晕了。 　　还好那三个家伙有点良心，给脊骨巨轮加载了安全弹出驾驶员的机制。 　　这也是莱尔完好无损的原因。在脊骨巨轮自爆的瞬间，包裹住莱尔的血肉已经完成了表面硬化和物质转移，形成了逃生舱将莱尔牵引到一根狭长的骨刺上。根据原始设计，这个狭长的骨刺会在爆炸产生的第一波冲击到来的前一秒内带着莱尔逃脱。 　　在敌人都被骨刺雨打穿的时候，谁会在乎一根后面带着一团血肉的奇怪骨刺的飞行轨迹呢。 　　在爆炸结束后，莱尔受到冲击，头有点晕。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赢了。 　　但谁知道魔族居然这么变态，肢体重塑、超速再生，那不是巫妖血肉造物的特权吗？ 　　魔族真是变态啊，溜了溜了。 　　莱尔将脑袋又低下了一点点，带着妮娅一人一触手怪悄咪咪地偷跑。 第三百九十七章 地狱之光 　　莱尔并不知道，自己能够称得上猥琐龌龊的姿态，正在彷徨之城所有居民面前展示。与魔族青年挥舞出的拳头，怒吼咆哮的姿态相比，莱尔做贼一样的卑微姿态并不讨喜。 　　虽然安德瑞巫妖并不在意，在确认莱尔安全之后，巫妖又变回了没心没肺的样子，还仔细评鉴着莱尔的动作。 　　“疫医先生这个动作啊，三分谨慎、七分胆怯、十分卑微。你看他抬脚脚尖着地，那是信心不足的试探，还有他一步三回头的顾虑。回首那一眸，神了，普罗米修斯盗取圣火的场景仿佛在我面前重演！” 　　“疫医先生真是卑鄙啊，不愧是咱们巫妖啊。” 　　“呵呵，疫医还是年轻了一点，如果是我，我肯定在偷跑的同时给那些憨批魔族一份大礼。” 　　“卑鄙！普天之下，谁人卑鄙能及君。” 　　“哈哈哈哈，过誉了，我看老弟你也就比我差一点。” 　　卑鄙邪恶之类的词语，对于巫妖来说，大概是正面评价，尤其是莱尔的行为，让安德瑞众人有一种运筹帷幄、身居幕后的优越感。 　　只知道打架的憨憨魔族，等一下咱们巫妖就胜利了！果然智慧比力量更加重要。 　　魔族看着莱尔的样子，虽然有点不爽，但也没有多评价什么。狡诈同样是魔族追求的品质之一，虽然黑渊魔族会把力量放在第一位。 　　但是他们心里急啊，自己人要输了，而且被别人偷家了，这能忍？所以魔族开始偷偷摸摸诅咒祈祷。 　　魔族的焦急和巫妖的安逸成了其他种族最好的风景，有趣的是，不久之前，他们的角色恰好是颠倒的。 　　文学社三人将已经被揍趴下死灵手办社三人扶起来，绅士拍了拍闪亮已经被自己不知道踩了多少脚的肩膀，呵呵笑着。 　　“真是淘气呢，后辈，早点告诉我们疫医没事啊，害我们干着急。你看看，自己居然摔成这样，以后别这么粗心大意了。” 　　闪亮没有多说什么，身为同类的自己完全明白面前伪君子的尿性。没事笑呵呵，有事要你命。这种糟糕的性格，不愧是咱的同事。 　　如此一想，好像只有疫医老大格格不入啊。 　　八人组再次团结一心，观看比赛接下来的进程。 　　“脊骨之轮破碎了，那遥控装置也完全没用了吧。” 　　“是的，我们没法再向疫医老大伸出援手了，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他自己了。” 　　“那我们就祝福他吧。” 　　“祝福什么？祝福疫医先生接下来一切顺利？” 　　“祝福他秋后算账的时候别把咱们整的太惨。” 　　奇迹和记者对视了一眼，脑袋摇成拨浪鼓。 　　“什么？算什么账？我可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坑害疫医先生的计划，我也没来过现场，也没有玩过游戏装置，我什么都不知情啊。”爽也爽完了，接下来当然是跳船跑路，撇清关系。 　　变通阴恻恻地微笑。 　　“疫医老大肯定意识到我们三个人搞事了，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揭发你们的。” 　　“变通！你别太过分了！脊骨之轮会爆炸的事，我们并不知道啊！” 　　操纵摊开双手，“谁知道你们不知道呢，作为咱的同伴，同样坑疫医老大的同志，就帮我们多担待一点吧。” 　　“真是卑鄙啊，死灵手办社的。” 　　“哪里哪里，安德瑞之贱的大名如雷灌耳啊。魔研社违法二人组也别谦虚，都是安德瑞出了名的人物了。” 　　三方表面上做好了协定，但私底下都计划好了，等莱尔出狱，就立刻举报剩下两方。至于自己，自己当然只是卑鄙无奈，来不及阻止啊！我们是谁？我们可是疫医最好的同事／朋友／前辈啊！ 　　安德瑞巫妖这边陷入了兴奋的讨论中，但雷蒙只觉得他们吵闹。 　　安德瑞之光，雷蒙·梅洛克大人，全心全意地关注着莱尔的安危。 　　莱尔卑鄙？切，有眼无珠的蠢货，那是圣光的智慧！圣骑士岂是乱用蛮力的蠢货，虽然自己经常用蛮力就是了，但谁敢说自己是蠢货！ 　　雷蒙借助院长先生交给自己的助听装置，继续听着那个丑陋的矮劣魔的解说。 　　雷蒙的听力很好，但是这个助听装置，是院长强硬要求自己戴上的，据说可以屏蔽魔族的堕落魔音对自己的影响，虽然雷蒙并不畏惧这些，但自己还是在院长蛮不讲理地胡搅蛮缠下装备了这个像是头冠一样的装置。 　　一个散发着耀眼金色光芒的头环，像是天使的头环一样，卖相确实不错。 　　助听装置……这是整个安德瑞对雷蒙的恶意。 　　属于堕天使黑渊之王雷蒙托斯计划的一部分。 　　之前曾经提到过，借助文学社和安德瑞的努力，雷蒙在魔族有一个受欢迎的堕天使人设，甚至开始在魔族中流行起了圣光，虽然这些魔族几乎不可能学会圣光。 　　就在彷徨争霸赛期间，这个偶像计划还在继续。 　　那顶头环，美其名曰屏蔽魔音的助听装置，实际上，是安德瑞幻术师打造的幻想扭曲头环。它会加工魔族发出的声响，并根据雷蒙对于魔族、圣光之敌的刻板印象，将听到的一切加工成符合雷蒙自己印象的东西。 　　而现在，恰好出现了一点点小的误差。 　　比格比的解说正在继续。 　　“看啊！安德瑞学院的疫医先生，这个卑鄙的巫妖！正在躲避魔族的争斗，就在优秀的魔族年轻人彼此厮杀的同时，想要窃取胜利的果实。真是卑鄙啊！” 　　通过这一扭曲装置，雷蒙听到的是。 　　“看啊！安德瑞学院的疫医先生，这个聪慧的圣骑士！看似在躲闪魔族的争斗，就在邪恶的低级魔族彼此残杀的同时，正准备暴起偷袭，审判这群邪恶之物，多么正义！” 　　雷蒙被震撼了！ 　　原来如此吗，自己看好的纯洁者，实际上并不是想要开溜，而是在寻找机会给魔族致命一击。安德瑞只追求胜利，而莱尔却主动选择惩戒魔族。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安德瑞！而是为了圣光！为了正义！为了如此看好的他的前辈，雷蒙我！ 　　雷蒙被自己感动了。 　　他看着身边嬉笑的巫妖，面露厌恶。 　　这些家伙，莱尔可是在为你们而战，你们居然还在这里嘲笑孤军奋战的莱尔。多么可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位面，只有莱尔一人在艰苦战斗！不！他不是一人！ 　　雷蒙猛地站了起来！高举右手指向天空！ 　　圣光之力在雷蒙手中聚集，雷蒙心想。 　　院长那个老顽固不允许我出手，但是我必须做点什么。 　　纯洁者莱尔！圣光与你同在！ 　　一道圣光洞穿了天幕，消失在远处。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屏幕上，地狱位面，出现了异象。 　　你能想象吗？昏暗浑浊的地狱位面，一道圣洁的光柱击穿了穹顶，光芒内敛，变成一道光柱笼罩在那个位置。雷蒙的怒吼在整个地狱回荡。 　　“疫医！不要沮丧！不要气馁！我！雷蒙·梅洛克会一直站在你身后！和圣光一起关注着你！纯洁者啊！击溃这些邪魔吧！” 　　雷蒙的宣言，就像雷霆在地狱位面回荡。没有人知道他的声音是怎么出现在地狱位面，也没有人关注那个原因。 　　魔族的争斗停止了，他们呆呆地看着那道光柱，看着沐浴圣光的莱尔。 　　魔族爆发了！ 　　“是雷蒙托斯大人！那是黑渊之王雷蒙托斯大人的圣光！” 　　“雷蒙托斯大人在关注我们的战斗！” 　　“黑渊王子疫医在那里！挑战他！击败他！战胜他！我们将获得堕天之王的青睐！沐浴他的荣光！” 　　“无上的荣耀！雷蒙托斯在上！！！！！！” 　　“冲啊！！！！！！” 　　莱尔呆愣在原地，沐浴着地狱中唯一的光柱。 　　自己暴露了，那些魔族像是发情的公牛一样朝自己冲来。 　　莱尔傻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黑渊王子 　　“上啊！疫医！干掉他们！审判他们！” 　　院长用附魔的锁链缠住雷蒙，将热血上头的雷蒙重新拉回他的座位。 　　看着被捆缚着依旧手舞足蹈的雷蒙，院长叹了口气。 　　“疫医那小子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吗？” 　　地狱位面。 　　莱尔在飞奔，身后是进入狂暴状态的魔族，好几人。他们完全忘记了彼此厮杀，所有人眼中都只有莱尔一个目标，为了他们的超级偶像，雷蒙托斯。 　　“雷蒙先生，你坑死我了。”将胸膛中的最后一缕浊气排出，莱尔的眼睛迸射出神光。 　　“果然，想要胜利终究免不了厮杀，想要在导师前辈的羽翼下隐藏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争斗，是锤炼学识的最佳手段。” 　　“你们这群憨批魔族，不要太过分了！” 　　妮娅化身的触须从背后展开，维利姆罗的巨大骨爪像羽翼一样张开。 　　莱尔转身，直面近在咫尺的魔族。 　　“瘟疫使者，传播诅咒，衰老诅咒。” 　　“血肉暴乱，附骨之蛆。” 　　“维利姆罗，变形，螺旋枪。” 　　魔族的健壮身躯，和黑色的扭曲触须在空中碰撞，维利姆罗之爪变形的长枪和魔族兵器碰撞出火花，冲击波将周围的土地撕碎。 　　刚挡下一把魔族大剑的斩击，妮娅立刻拉动莱尔的身躯离开原位。面对那个阴森的匕首，在空中移动的莱尔伸出了手掌。 　　“异端生长，自身之敌。” 　　长时间的接触，瘟疫已经让他们病入膏肓。而现在，瘟疫真正展现了它的威力。 　　那个魔族在哀嚎怒吼着，他的皮肉在扭曲，皮肉之下，肋骨在不安分地扭动着，最终，骨骼刺穿血肉，从躯干侧面刺穿。 　　然而，这仅仅是为了固定。 　　巨大的白骨骑枪在碰撞的同时自身高速旋转，自上而下，将那个魔族扎穿，老老实实等复活去了。 　　“第一个。”首次干掉某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让莱尔兴奋了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心跳过快了，莱尔立刻控制妮娅吞噬了血液中多余的肾上腺素。 　　是的，现在的莱尔，就是一个巫妖，一台精密的战斗机器。 　　妮娅的变形能力，瘟疫的深入影响，还有维利姆罗之爪的锋锐，让莱尔意识到自己确实有胜算，只要在自己的体力和精力耗尽之前。 　　妮娅能够高速调整自己的位置，让自己这个施法者拥有刺客一样的机动能力，瘟疫干扰敌人，让维利姆罗之爪的攻击变成必杀，但这一切，都要消耗自身的魔力。 　　老实说，从进入地狱一直到现在，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莱尔感觉自己的意识犹如风中残烛，不知道何时就会熄灭。 　　自己终究不是这些变态的魔族，不需要消耗。 　　莱尔已经弄明白了魔族如此精力旺盛的原因。是那些缠绕在他们腿脚上凝而不散的黑气。那些就是地狱之力，魔族的力量来源。魔族战斗不是没有消耗，而是他们的损耗在一刻就被补足了。 　　魔族并不是无脑的蠢货，他们在举行这一次比赛的时候，就已经展现了自己的狡诈。这是针对自己一人的恶意。 　　莱尔与魔族为敌，也在于整个地狱位面为敌。 　　他无奈一笑，心想，这些魔族也真是看得起我啊，我只是一个刚到三锁的降灵法师啊，你们有必要主场作战加群殴吗？ 　　莱尔并不清楚，魔族早就将他当作了万中无一的强者。他们将自己摆在了挑战者的位置，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归根结底，黑渊王子的称号，雷蒙托斯的眷顾，实在是太沉重了。 　　而一个失手就被干掉的同伴，也证明了莱尔的实力并不是单挑能够打赢的。 　　魔族不是不会团队协作，而是没有遭遇到需要团队协作的敌人。但是，雷蒙托斯的荣光压制了他们本身的骄傲，所以莱尔开始受苦。 　　莱尔明白了他们的力量来源，那是深埋于地狱位面的泥土之下的，带着深深恐惧的地狱之力，也正是恐惧的力量。魔族是混乱的执行者，恐惧的散播者。 　　莱尔早有预料，最开始自己的关照人，费玛·黑渊曾经就提醒过自己，而现在，自己也确实感受到了。 　　莱尔在挥舞维利姆罗之爪攻击的时候，比想象中要轻松一点，关注骨爪表面，他能够看到那单薄的像是薄纱一样的黑气。那也是恐惧之力，看来维利姆洛的肉里混着魔血啊，所以坑自己的人还包括奇迹先生吧。这种乱来的行为绝对是他。 　　维利姆罗之爪也能吸收地狱之力，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加下来要加强白骨武装的攻击频率了。 　　短暂的思索被魔族的进攻打破，一只骨爪变形成骨盾，保护莱尔的躯体。魔族的攻击更加密集了，他们像狼群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攻击。并不强求有效杀伤，而是攻击的冲击力借助骨盾传达到自己身上。魔族在依赖他们与生俱来的怪力，想要击碎莱尔脆弱的平衡。只要姿态被破坏，倒地的猎物自然能任其宰割。 　　连绵不绝的冲击力就像浪潮冲击莱尔的身躯，孱弱的人类身躯能够感受到魔族的怪力，尽管被妮娅和骨盾降低很多，就像有铁锤在心脏上敲打一样。 　　还……还能承受。 　　莱尔的躯体如同暴风雨中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但这正是莱尔的计划之一。魔族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让自己后退一小步，自己的身后，正是传送门啊，用大盾迷惑敌人，借助冲击不断后退。 　　这正是莱尔的逃跑路线。 　　本来应该如此进展的。 　　在最开始脊骨巨轮自爆的废墟中，那个黑色骨轮抖动了一下。 　　轰得一声，猛然爆开。 　　一道魔影直窜云上，在空中缩成一个小点。黑色的躯体不断放大，像陨石一样朝着莱尔坠落。 　　深邃如暗影的皮肤，从胸口散开的鲜红魔纹雕琢在坚实如钢铁的肌肉之上，螺旋的恶魔之角有一根断折，黄金的竖眸中带着狂热的血色，黑色的地狱之力包裹住他的全身，傲慢的狂笑声随着那只燃烧的拳头在莱尔面前不断放大。 　　莱尔感觉自己就是被攻城槌击中的脆弱木门，那只拳头打沉了骨盾，打断了自己的右手，然后轰击在自己的胸口。 　　怪物，力量的怪物。 　　莱尔就像一团碎布在空中翻滚几圈，然后摔在地面。 　　鲜血涌上口腔，妮娅开始修复莱尔的躯体。 　　右手断折，左侧最下方两根肋骨被打断了，屏蔽了痛觉神经，莱尔感觉自己的躯体变得冰冷而陌生。 　　四阶，还不是普通的四阶。 　　看着那个微笑着的高大魔族，莱尔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是谁？”怎么会有你这种怪物混在魔族的新人里，你们真的是同一代吗。 　　带着野性气息的魔族露出了一个微笑，可能是想表达善意，但躺倒在地的莱尔怎么看都是傲慢。 　　“我很早就想见你一面了，疫医先生。” 　　“我是高加兰·黑渊。” 　　“我有一个和你一样的称号哦。” 　　“我的朋友们，叫我……” 　　“黑渊王子。”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为了安德瑞 　　黑渊王子高加兰·黑渊。 　　黑渊魔族的王族，未来的统治者。 　　远超同类的恐怖威势，将原本阳光的笑容渲染地冰冷。 　　两名“黑渊王子”彼此对视，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扬起头颅。一个带着笑容，一个感受痛苦。 　　高加兰有着王族该有的一切。英俊的狂野的面容在挺拔健硕的身材面前甚至显得文艺，一具完美的肉体，无论是力量还是外貌，都会让莱尔自惭形秽。 　　而那个玩笑一样的“黑渊王子”头衔，和高加兰脸上的微笑起到了同样的效果，将莱尔的尊严踩进污秽的血水之中。一种自不如人的羞恼在莱尔的心中产生，那是，愚蠢的【傲慢】。 　　高加兰注视着莱尔在地上匍匐的躯体，渐渐放松戒备。他微笑着，和莱尔打招呼。 　　“我很早就听说过疫医先生的名号了。又一个黑渊王子，听到这个名号再次出现，还是和雷蒙托斯大人的名号有关系的时候，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疫医先生。”高加兰双手握拳，看着自己手臂上附着的晶体碎片。力量，在体内流动。 　　“那是兴奋，我的血液都在燃烧，它们快要沸腾起来了！终于有了一个和我一样出色的竞争对手了！” 　　“我们是一样的，疫医先生。我们的实力远超同一代，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点！我们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们会在站在同样的高处，我们，会彼此争斗！” 　　“我一直在期待着啊，幻想着和疫医先生互殴，击碎彼此脊椎的样子！鲜血四溅、遍体鳞伤！那是……那是怎样的快乐！” 　　莱尔听到了高加兰的笑声，黑渊王子抬起脑袋，仰望阴暗地狱位面的天空，就像在目睹不存在的未来。 　　高加兰低下脑袋，像个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笑着。 　　“哈哈哈，我忘记了，地狱位面是没有星空的，没有那么瑰丽的光景。” 　　“就好像一切，也并没有如我所愿……” 　　高加兰的嘴角慢慢下撇，黑渊王族身上缠绕的恐惧之力如同火焰一样燃烧。 　　“我组织了这场地狱火邀请赛，诚恳的邀请了疫医先生。” 　　“可是……疫医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弱啊！！！！” 　　高加兰突然开始爆发，怒火挥动的铁拳狠狠地朝着莱尔冲去。 　　妮娅的触须紧急拖动莱尔离开原地，高加兰的拳头就那样轰击到了地面。如同一颗手榴弹在自己脚边炸开，崩碎的岩石碎片如同子弹向四周飞射，在莱尔的身边摩擦空气，撞击在变形的骨盾之上。 　　战斗开始了。 　　可是高加兰还是像是发泄一样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拳头，宣泄着自己的不满，虽然黑渊王子胡乱地挥舞，也足以要了莱尔的命。 　　“为什么！为什么疫医先生会这么脆弱！” 　　高加兰的拳头加持着疫医的诅咒，但被削减的速度莱尔也只能勉强抵挡。 　　“你的力量在哪！创造出脊骨之轮这样狂野的造物的你，为什么如此孱弱！” 　　横扫的鞭腿引动音爆，像一把带着残影的铡刀朝着莱尔的身躯切割。扭曲的血肉和穿刺的骨节在这条长腿上留下创痕，却只是让凌冽的攻击更加残忍。 　　“同样被成为黑渊王子的你！为什么要辜负我的期待！” 　　高加兰撕扯下自己大腿上的皮肉，敲碎那些畸形的骨刺。像没事人一样继续靠近，涌动的地狱之力再生出他的血肉，甚至比原先的肢体更为强大。 　　诅咒和瘟疫，抵挡不了高加兰的力量。可笑的是，他还只是简单地活动肌肉而已。 　　“我相当生气啊，疫医先生。自己的渴望无法的得到满足的魔族，可是很烦躁的。”高加兰抬起了脑袋，黄金瞳已经被原始暴怒染成血红。 　　“弱者，只能接受败亡。” 　　黑渊王子高举拳头，如同暴怒的君主下达最后的裁决。 　　他要将滑稽的小丑撕碎。 　　高加兰的身躯开始膨胀，一米九的肌肉猛男身上长出鳞片和黑色骨刺，血红魔纹缠绕地狱之力，像花朵一样在生长的躯体上绽放。 　　恶魔形态，高加兰变回了他原始的形态，滚石一样的拳头被地狱之火点燃，就像黑暗中的太阳。 　　恶魔形态的高加兰呵呵一笑，恶魔化之后的沙哑嗓音就像在切割岩石。 　　“说来真是好笑呢。我的族群，黑渊魔族，本来开设这场地狱火邀请赛的目的，是想要挽回我们地狱一族的尊严来着。” 　　“安德瑞巫妖，你们的上一代，械斗之王巨龙、恶咒之王镜、黑渊之王雷蒙托斯大人……他们的力量，真是让魔族绝望啊。黑渊角斗场的最高荣耀居然全是由巫妖掌控，被巫妖压制的黑暗时代，我们的同胞可是有着很大压力的。” 　　“不去比对强盛的上一代，而是较量年轻的新一代。我们魔族也是卑鄙呢。” 　　高加兰挤出一个笑容，在莱尔眼中无比嘲讽。 　　“但是，疫医先生，未来不属于安德瑞，安德瑞终将没落，你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你会看到的，我带领我的同胞崛起的那一天。魔族，才是至暗的族群。” 　　“哈哈哈，废话有点太多了呢，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这场闹剧一样的比赛。” 　　黑渊角斗场上。 　　安德瑞的看台。 　　院长先生正在咬牙切齿，“可恶的魔族啊，原来打着这种算盘，该死的肌肉疯子脑子里居然还想着坏点子，卑鄙啊！” 　　巨龙先生冷哼一声，“傻逼魔族就是在自欺欺人。安德瑞巫妖可是学院派施法者，真正强大的时刻是在学成的那一刻，现在找降灵学刚刚起步的疫医比试，战士打降灵法师前期，亏他们还有脸出手。” 　　镜先生呵呵一笑，“没关系的，疫医学弟已经做的很好了，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呵呵，还有我的白痴部下在他背后捅刀子，”魔研社社长发出瘆人的冷笑，“我会让魔族重新回忆起巫妖的残酷的，在我修理那两个家伙之后。” 　　安德瑞巫妖并不是很在乎荣耀，对于巫妖来说，实际的利益和研究进展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为了安德瑞也只是喊喊口号而已。所有巫妖依旧嘻嘻哈哈，但是也将魔族记在了小本本上。 　　没有巫妖在乎荣耀。 　　但是人类在乎。 　　莱尔的右臂断折了，只能在妮娅的血肉支架下再次活动，他的脸被劲风滑破，疫医面具早已破碎。大屏幕上，显现的正是如此狼狈的面貌。脸颊上的血液已经凝固，留下血痕，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就连那双原本清明的眼睛，也因为血液大量流失变得昏暗。 　　莱尔张开了充满铁锈味的嘴，吞吐着混杂血腥和烧焦气味的空气。 　　“你说的很对，黑渊王子高加兰，你确实说了很多废话。” 　　“你说的最废的废话，就是诋毁我的学院。” 　　“安德瑞学院。” 　　“我的导师、我的友人、我的学识殿堂、我的家园。” 　　“你这个脑子长满肌肉的蠢货，果然长得不错的家伙内在一定会有问题。” 　　“安德瑞，不是你能贬低的地方！” 　　妮娅包裹住莱尔破碎的躯体，让他再次拥有了活动的能力。 　　莱尔抓起两根骨枪，一支直插地面，一支遥指恶魔王子高加兰。 　　地狱的火柱照亮了莱尔的脸颊，污浊的昏暗之风传递了他的声音。 　　“我不会容许，任何势力超过我的学院！” 　　“以安德瑞学院疫医先生的名义起誓，我会击碎你们浮华的妄想。” 　　“任何觊觎安德瑞巫妖混乱宝座的人，都会被我击败。” 　　“巫妖，会一直是那颗至暗的星辰，而你们，要继续在我们之下，哀嚎自己的无力。” 　　“让我们开始最后一战吧，黑渊王子。” 　　“为了安德瑞。” 　　莱尔抬起脑袋，朝着暴怒的君主发出了挑战。 　　“不要称呼我为黑渊王子，高加兰。” 　　“叫我疫医。” 　　“安德瑞的疫医先生。” 第四百章 噩兆复苏 　　“为了安德瑞！！！” 　　黑渊角斗场看台上，安德瑞巫妖看台一片死寂，他们沉默地注视着画面中咆哮的人影，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尸体。 　　角斗场一片死寂，解说停止了话语，只有莱尔的宣言，在角斗场中回荡。 　　没有嬉笑，没有交流。 　　哪怕是察觉到阴森的气氛，想要暖场的人也会被周围人喝止。 　　安德瑞巫妖，发出了冰冷死亡的吐息。 　　“我听到了……” 　　“我的心跳声。” 　　“我的血液在导管中流动，魔力在我的血肉中躁动。” 　　巫妖是冰冷的，就如同一潭死水。 　　但是有人给予了他们血肉的温暖、食物的美味，愈加高涨的欲望，以及燃烧的荣耀。 　　莱尔就是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击打出平淡的水波。 　　水波一圈圈扩散，过不了多久就会重归平静。 　　但是拥有血肉、拥有心跳的巫妖，追求逝去情感的巫妖，可不会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冲动。 　　死水之中，伸出无数冰冷之手，将平静的水面，搅动成海潮。 　　“为了安德瑞！！！” 　　“击败他！疫医先生！” 　　“干死丫的卑鄙魔族！为了安德瑞！” 　　“同志们！那是我们文学社的四天王之一！没错！就是我黑暗的人！让我们团结一心，在疫医的号召下！先干翻魔族！再干碎白痴雷蒙的圣光！想要加入黑暗军团的快来找我报名！！！” 　　安德瑞再次躁动，而这一次躁动，院长先生并未阻止。 　　看着屏幕中孱弱的仿佛一推就倒的脆弱身影，院长抚着自己胡须，露出微笑。 　　自己的抉择是对的，疫医，确实在悄悄改变安德瑞，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 　　院长抬起手杖，狠狠地敲击在那个人身上。 　　“该死的乔治……” 　　当！ 　　雷蒙先生正准备修理突然闹事的黑暗，被院长的附魔长杖狠狠地敲击了头盔。 　　面对雷蒙的不解，院长像一个慈爱的老人露出笑容。 　　“别在意那家伙，雷蒙，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你能到达地狱位面吧。”院长先生悠闲地坐在座位上。“别让安德瑞的希望之光伤的太惨，别拿魔族小鬼头泄愤。我会告诉彷徨之城的执法者，是你趁我不注意偷跑了。” 　　“……嗯，我会看护好疫医的。”雷蒙先生重新坐会座位，“但我相信疫医，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然而，说出漂亮话的莱尔，其实并没有底气。 　　胜利的方式确实存在，但是有且只有一个，胜算不高的一个。 　　自己的身体状态很糟糕，如果不是妮娅的血肉支撑，自己根本动不了。右臂无法正常活动，妮娅为了保护自身没法提供任何移动的手段。唯一能够活动的左臂，只能控制维利姆罗之爪发动一次攻击。 　　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而莱尔抓住了胜利的契机。 　　高加兰之所以展现出压倒性优势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地狱之力的加持。 　　超速再生，抗性增长。 　　而在频繁的接触之后，莱尔终于发现了地狱之力的流动形式和来源。 　　就在脚下的大地，就在地狱本身。 　　地狱位面六号，是一个馅饼。 　　在一层厚厚的岩石地层外壳包裹之下，地狱深处，蕴藏着浓烈的力量。 　　地狱之力，一种黑色的埋藏在地下的神奇力量，一种恐惧之力。 　　黑色、埋藏在地下，可以燃烧出能量。 　　在莱尔脑海中，地狱之力已经和煤气画上等号了。 　　目前的情况就是，魔族通过自身优势，可以汲取地狱深处的“煤气”加强自身。在岩层中，密布着不可视的错综复杂的“煤气”管道。 　　所以，理论上，只要自己切断高加兰的力量来源，并在这个瞬间一击必杀。莱尔，就能取得胜利。 　　原本，在不了解地狱之力本质的情况下，莱尔是没有办法的。 　　但是，他了解了。地狱之力，也就是一种恐惧之力。一种强大的情绪之力，而情绪，来源于灵魂。 　　虽然莱尔的灵魂学很烂，并且才刚开头。但是他依然记得，如何驱散恐惧，那是特洛伊教导自己的第一课，灵魂尖啸。 　　灵魂尖啸可以驱散恐惧之力，让地狱底下的“煤气”管道局部堵塞。 　　那根戳在地上的骨枪里，妮娅的血肉正在活动，她早已碰触到了地层之下。只要莱尔的一个念头，高加兰·黑渊就会出现“断气”的情况。 　　理论上，很简单。 　　但是，莱尔脆弱的身躯就是实行这一切计划的最大阻碍。 　　他太累了，不论身体还是精神。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像是要流干了，视野也开始发黑，听觉也在逐步减弱，感觉下一秒就会休克。 　　他的身躯摇摇欲坠，无法支持自身站立，不得不将重心移动到骨枪上。 　　“莱尔，再坚持一小会，妮娅一定会把那个笨蛋王子打扁的！” 　　“好的，妮娅。”简单的回复了妮娅，莱尔再次将目光转移到高加兰高大的躯体之上。 　　黑渊王子如同一座山岳，一尊雕塑，在莱尔做完宣言之后，沉默了片刻。 　　“我收回我的话，疫医先生。”高加兰睁开眼睛，恶魔化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对于自己话语中对安德瑞学院的贬低抱歉。你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作为对疫医先生的敬意，接下来，我会爆发我的全部。”高加兰的眼神迸射危险的寒光，“我会仔细地、认真地粉碎你体内的每一块骨片。” 　　莱尔呵呵一笑，有气无力地回答。 　　“来吧，黑渊王子。” 　　莱尔的话音还没落下，高大的魔影已经瞬移到自己面前。 　　“烬灭，一击。” 　　那只巨大的拳头，在莱尔面前不断放大。 　　灵魂尖啸！地层之下，妮娅发出灵魂的怒吼，快速攀升，朝着莱尔的本体前进。 　　高加兰身上的黑色烟气消失了，他的气息确实下降了一些，可依旧危险。 　　地狱之力，确实被抑制了。 　　“莱尔！莱尔！快拿起枪！快攻击！”妮娅焦急地吼叫着，距离她重新支配莱尔的躯体，还差一秒。 　　但就是这一秒，却如此缓慢。 　　莱尔缓慢地，将维利姆罗的枪头，指向高加兰的头颅。 　　只差一点点，只要一个念头，一个驱使魔力的念头，维利姆罗就会将那个傲慢魔族的头骨打穿。 　　但是，只差这么一点点。 　　莱尔连一个攻击的念头，都无法产生，坚强的人类，失去意识。 　　失去妮娅束缚的地狱之力重新爬上了高加兰的身躯，并随着猛烈的攻击，轰击在人类的血肉之躯上。 　　高加兰疑惑地看着拳头，他的拳头已经和那脆弱瘦小的躯体贴在了一起。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血肉飞溅，没有白骨破碎。 　　只有黑泥。 　　莱尔的身上涌出了一层黑色的污泥。 　　“咯咯咯咯咯咯……”诡异的笑声在高加兰面前响起，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一张脸。 　　祂在注视着自己，用莱尔的脸。 　　眼球像是被黑暗吞噬，没有眼白，脸上带着诡谲的微笑，发出瘆人的笑声。黑色的污泥，从“莱尔”的眼角口鼻流出。 　　地狱之力在祂的身上燃烧，但没有伤害祂。 　　“咯咯咯咯咯……”蠕动的血肉混杂在黑泥之中，拉扯着破败的肉体，扭曲，变形。 　　少年和幼女的笑声融合在一起，随着扭曲的肢体不断生长。 　　最终，呈现在高加兰面前的，是一个被恐惧之力缠绕的，黑色的巨人。 　　那个污秽的邪恶的声音在念叨着一个简单的单词，流露出无尽的恶意。 　　【莱尔】 第四百零一章 地狱绽放 　　莱尔。 　　一个简单的单词。 　　一个名字，一个称呼。 　　但在那个污浊的声音中却不是如此。 　　【莱尔】 　　那是一个暗示。 　　那是一道咒语。 　　那是一个开关。 　　一个调转孱弱和强大的开关，一条划分希望和恐惧的界线。 　　地狱之力在躯体上燃烧，如同铸铁重回孕育它的熔炉，展现本身的姿态。 　　恐惧，掺杂着混乱意志的恐惧，组成了祂的化身。 　　其名为【莱尔】，其力为恐惧，其形为噩兆。 　　浓郁到极致的地狱之力凝结成沉淀恶意的污泥，在其脚下铺开，组成黑池。 　　修长干瘦的躯体，如同麻杆一样，被拉长的肢体就像干瘪的枯枝。祂就呆立在原地，被地狱之力点燃的头颅无形无质，那诡谲的笑声不知是从何处传来。 　　注视，高加兰·黑渊感受到了注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就好像那诡笑声，来源于在自己心底。黑渊王子感受到了心悸，一种顺从本能的恐惧正在自己心中生成。 　　那种直面不可亵渎未知的恐怖，正在冲击魔族的理智。 　　“咯咯咯咯咯……” 　　那个巨大的黑色人影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立在原地，发出可怕的笑声。 　　不行，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每过一秒，高加兰就感觉自己离恐惧的窒息更近一分。自己在直面恐惧，自己在堕入恐惧。 　　强压下内心深处的脆弱情绪，黑渊王子的眼神重新冰冷。 　　“燃烧魔血。” 　　高加兰胸前的魔纹展现出熔岩一般的赤红光芒，一再压抑的温度也终于回升。血肉燃烧的痛苦减弱了恐惧，激发了恶魔的暴怒本能。 　　“原来如此，疫医先生，莱尔就是你的真名吗……不得不说，这种压迫感真是一份大礼啊。”高加兰脸上的阴霾消失了，入魔一般挂上狂热的笑容。“你真是值得挑战的敌人，莱尔！” 　　“迎接我的怒火！！！” 　　“烬灭一击！” 　　摆好架势的高加兰再次挥起了拳头，全身燃烧烈焰的黑渊王子，像一颗流星一样，轰击在朽木一般脆弱的躯体上。 　　整个位面发出了巨大的震动。 　　咔……咔擦。 　　那个高大的缠绕着地狱之力的巨人，从中心断折成了两节，就像弯折的筷子碎成了两段。 　　咔……咔擦。 　　莱尔感觉头疼欲裂，他抱着脑袋，从疼痛中苏醒。 　　睁开双眼，看着周围奇异的景色。 　　那是一片朦胧中带着惨绿色极光的星空，而自己，正漂浮在这样的星空之中。 　　这里是哪？我不是在地狱和高加兰战斗吗？战斗结束了？ 　　莱尔赶紧打量自己的躯体，完整，每一个器官都呆在该在的位置。没有破损，没有缺失。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莱尔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不是吧，我难道被高加兰一拳带走了？这里该不会是天堂吧？不对，天堂怎么没有雷蒙先生？ 　　伴随着卡嚓声，莱尔的脑袋里再次传出了仿佛颅内装修的疼痛，也将他的理智拉回了现实。 　　自己绝对还活着，要是死了肯定就不疼了。 　　恢复冷静，莱尔开始观察周围，一种奇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自己好像熟悉这里，熟悉这里的一切，熟悉这里的星辰，可自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莱尔开始在记忆中搜刮那种熟悉的感觉。 　　翻阅记忆，他还真的找到了。 　　石雕碎片、夺魂者、灵魂之地。 　　这里是灵魂之地，看样子，还是属于自己的灵魂之地。 　　看来是因为自身休克，意识意外进入灵魂之地了，要赶紧出去才行，要是高加兰把自己的肉身打碎了，自己就只有死和成为幽灵两种选择了。虽然阿莉安娜肯定不会排斥，但好好做个人不好吗？ 　　思考着，莱尔按照记忆中的仪式开始拉扯自己的意识上浮。 　　结果，结果被堵住了。自己被困在了灵魂空间里，有个意识占据了自己的身体，莱尔出不去！怎么回事！ 　　还没等莱尔开始担忧，他的脑子再次疼了起来，而这一次，是头颅裂开的剧痛。 　　真的裂开了！莱尔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灵魂空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在星空之中出现了一道裂口。从缝隙中，黑色的淤泥被灌注到了自己灵魂空间。 　　怎么回事！我的脑海怎么进泥巴了！ 　　黑色的污秽物质将所有的色彩污染成黑色，渐渐将莱尔的意志完全抹黑。 　　这些，是恐惧之力！高浓度的恐惧之力，而且自己还可以使用？！ 　　感受着这些高浓度“煤气”在自己的指挥下上下翻滚，莱尔不知道是好是坏。 　　自己能够使用地狱之力，那是不是自己的肉身也会像魔族一样高速再生呢？ 　　地狱位面。 　　高加兰正跪倒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 　　恐惧爬上了他的脸颊，如同一双无形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黑渊王子的身边，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树林”。 　　高加兰的攻击，确实击碎了那个巨人。可是，断折的两块，却如同分裂的细胞生成了两个完整的个体，他们发出诡谲的笑声，就像在嘲笑他的蛮力。恐惧正在压迫他的理智，令他陷入疯狂，他歇斯底里地挥舞拳头，摧毁眼前一切黑色的影子，在笑声中将黑影打成数不胜数的碎片。 　　就这样，在地狱的贫瘠土地上，生长出了一片枯枝巨人，围绕着黑渊王子，发出可怕的笑声。 　　地狱之力在身上消散，高加兰才意识到了这些噩兆在干什么。 　　祂在挖掘地狱，在吞噬恐惧，他在掠夺整个地狱位面的恐惧之力。然而身为地狱之子的魔族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成为恐惧身影下佝偻的囚徒。 　　祂夺取占据了魔族的本源，恐惧被其驱使，如同士兵臣服于君主。 　　或者说，祂就是恐惧本身。 　　所有魔族参赛者，无论生死，那些正在重生的灵魂，都捏在祂的手中。 　　祂占据了力量，占据了整个地狱位面，成了地狱“煤气”管道的煤老板。 　　绝望，在恐惧之下诞生。 　　高加兰艰难的抬起脑袋，望着那不定形的顶端，怪物、或者说邪神的头颅位置。 　　“您……您想要什么？” 　　咯咯咯的笑声停止了，荒芜的地狱位面，连不羁的狂风都没有发出声音。 　　整个地狱，变成了一场古老诡异的默剧。 　　接着，那围绕高加兰的一个个恐惧巨人伸展双臂，如同表演开场时的盛大行礼。 　　祂发出了属于莱尔的声音。 　　“地狱绽放。” 　　“不！！！！！” 　　伴随着高加兰恐惧的尖啸，噩兆巨人，往祂的“煤气”管道，丢了一把火。从中心火山开始，整个地狱位面在裂解、破碎、爆炸，岩层之下，伸出了无数沾满淤泥的巨大黑色触须，朝着暗无天日的高空宣泄无尽的贪婪和诅咒。 　　一层层破碎，一层层触须刺穿地表，开始自己的狂暴表演。 　　整个地狱，陷入了终焉的狂欢。 　　再也没有一个尖叫的声音，因为每一个魔族已经被黑色血肉扭曲成了触手群的一部分。 　　地狱位面彻底崩碎，巨大触须从缝隙中诞生，层层叠叠，围绕噩兆巨人扭动，如同艳丽的巨大花瓣。 　　地狱之花，盛开了。 第四百零二章 恐惧幻象 　　黑暗的狂欢将炼狱之地碾碎，疯狂的欢笑取代了恐惧的尖叫。 　　如此病态扭曲的场面，穿透黑渊角斗场的屏幕，深深刻印在观众的脑海之中。难以言喻的心悸和恐慌在内心生芽，那是一场可怕的精神瘟疫。 　　每一个拥有灵魂的注视着都感受到了从头到脚的冰冷，那比死亡更加凄凉的阴寒，几乎要冻结他们的血液。痴狂在心中苏生，新的知识在心中展现。 　　其本身为不可读之物。 　　这股挤进脑海的恐惧学识只存在了一个瞬间。 　　随着黑色触须爬上屏幕，传输堕落影像的水晶和魔蝠，也成为了这场疯狂的一部分。 　　影像从皮革上消失，地狱位面六号的一切联系彻底断绝。 　　冷汗，开始在毛孔中产生，在僵硬的肌肤上留下水痕。 　　骚乱，开始发生。每一双惊恐眼睛的拥有者都在窃窃私语。 　　那可是一个地狱位面啊，从上一个时代就留存下来的远古之地，在自己面前，像饭后甜点中的饼干一样破碎了。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心跳，一双双眼睛隐晦地注视安德瑞的看台。 　　安德瑞巫妖，其实也没反应过来。 　　“……” 　　“……” 　　“……” 　　“那个……疫医先生，是不是把魔族老家给炸了？” 　　“地狱位面可不止一个，也就相当于拆了一个房间吧。” 　　“……那个，拆别人房间……犯法吗？” 　　“死刑往上。” 　　“那个，安德瑞能不能够支付足够的保释金啊。” 　　“可以的，只要安德瑞发动族群战争把魔族杀光，那么疫医先生就无罪释放了。” 　　安德瑞巫妖的心情非常微妙，甚至还有淡淡的理亏。 　　莱尔要是打输了，安德瑞还能恼羞成怒给魔族点教训，顺便展现一下最终之恶的凶残。 　　可现在，莱尔把魔族年轻一代都变成了实验材料，还把别人家炸了。现在还想去找茬，合适吗？死人都没脸这么做，哪怕巫妖本来就没脸。 　　“神之力，复苏了。”学者先生攥紧拳头，他的脑海中还记忆着那个不详的噩兆巨人。早有预料，从妮娅第一次诞生的时候，正是学者抑制了祂的成长。 　　涌动的黑泥，疯狂的邪性，蓝龙祭司默许了这一切，而现在，自己培育的恶之果实成熟了。被人性和天性制衡的邪性。 　　“我做对了吗，摩罗克伊。” 　　学者离开了看台，走向了那道通往角斗场中心的阴暗过道。 　　在那里，有个人正在等待。 　　伊拉宋恩冷着脸，没有以往面对兄长的天真。 　　“摩罗克伊，你走在一条危险的路上。你也经历过的，那个被神灵荼毒的时代，你在重造世界之敌。特里同的神域里，还有我们死不瞑目的同伴。” 　　“放手吧，兄长。不要辜负大家的牺牲。” 　　蓝色古老面具缝隙里涌出黑色火焰，那是在龙祭司心中寄生的恐惧之力，那狂欢之景也在龙祭司身上留下了影响。 　　“我放手，才会辜负他们。他们想要的，绝对不是这个未来。” 　　“我不是在重塑历史。” 　　“特里同，是旧日之神。” 　　“而祂，是我塑造的新神。” 　　伊拉宋恩叹了口气，跟在学者身后。 　　“祂会比特里同更加危险。我们也许会堕入深渊永无宁日。” 　　“我们需要神迹，这一点，就够了。” 　　“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从愤怒的魔族手中保下莱尔。” 　　“我不觉得我们能做什么，失去王子的黑渊魔族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 　　“谁说他们失去了？” 　　黑渊角斗场中，一个身着礼服的魔族女性站了出来，她焦急地走到中央，带着一队携带各种仪器的魔族，还有一根根地狱之钉。完全没有关注周围的目光，女性魔族立刻喝令所有人布置恶魔法阵，企图从余下的锚点痕迹中定位那个遗失位面的信息。 　　“庞弗雷·黑渊。”黑渊角斗场的真正主人，靠着武力和胜于武力的手段统治黑渊魔族的女强人。封锁地狱之门的不只有那些探测位面的魔族技工。 　　雷蒙站在看台上，和那些全副武装的地狱领主彼此对视。 　　地狱之门，曾经是地狱位面的锚点，那里也是最容易再次打开的地方。 　　雷蒙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莱尔。”在黑色污泥从莱尔的躯体之上蔓延的时候，雷蒙并没有动作。圣光告诉他，那是属于莱尔的力量，隐藏的力量。 　　“深渊之力。”比黑暗更加黑暗，比不洁更加不洁。在雷蒙漫长的征战生涯中，并不是没有接触过这种力量。但这种力量，那时感觉很孱弱，就如同被拔出了根系的濒死之树，对于圣光的威慑力，远弱于灼热的龙火。那属于扭曲的生命之力，是超越极致存在的肉泥。 　　“如果没记错，深渊之力当时是由加拉隆的净化者军团清算的。” 　　如果是生前，雷蒙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消灭这种邪恶的力量。但在死亡之后，十字军领袖的审判已经宽松了不少，并且，雷蒙坚信着纯洁者的纯粹，正如同他相信自己的武力。 　　圣光的力量再度炽烈，如同一轮升起的烈阳。 　　“我可是答应过要看护他的。挡我者死，魔族。” 　　“吼！”“吼！”“吼！” 　　面对炽热光辉的，是地狱领主的怒吼和恶魔化的狰狞面孔。 　　就在这样的对峙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母亲，地狱位面六号，消失了……”费玛·黑渊的清秀的脸上带着悲戚。“没有一点地狱之力的反馈……一块岩石都没有剩下……” 　　魔族，失去了重开地狱之门的能力。 　　可就在下一时刻，那黑底红环的传送门就像在宣告恶魔的咒术是多么垃圾一样，重新出现。地狱之门颤抖着，吐出了一个单薄的身影。 　　“杀了他！！！！” 　　“你们找死！！！” 　　地狱之火和圣光之枪在瞬间碰撞在一起，爆炸的余波掀飞了倒伏在地的少年的兜帽。 　　那是莱尔，他紧闭着双眼，如同在安眠。 　　“费玛！抓住那个男孩！”庞弗雷在经过丧子之痛的疯狂时期之后，已经恢复了冷静。她失去了下一代，但还不能失去整个黑渊魔族。 　　这是统治者的理智，她的感性已经让她付出了代价。现在，魔族需要挟持莱尔作为人质，以面对雷蒙托斯大人被挑起的怒火。 　　雷蒙瞬间击碎了地狱领主构筑的防线，携雷霆之势追击那个正在狂奔的魔族少女。 　　很近了，在费玛的魔爪触碰莱尔的那一刻，雷蒙的光剑就能砍下她的脑袋。 　　可是，费玛被挡住了。 　　传送门之后，一只带着魔纹和黑曜石碎片的手抓住了她伸向莱尔的手。 　　那只手和她的手是如此相似，仿若同出一源。 　　费玛呆呆地看着那个从传送门之后走出的高大身影。 　　“哥……哥哥？” 　　高加兰·黑渊，从传送门之后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笑容，显然非常高兴妹妹的迎接。 　　“不好意思呢，让你看到了哥哥失败的丑态。但是啊，恼羞成怒伤害莱尔大人，这可不是魔族的礼仪啊。” 　　荒谬，出现在了每个人脑海里。 　　“可是，哥哥，你不是被他杀死了吗？和整个地狱位面一起……” 　　高加兰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态，朝着雷蒙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们误会了，我的确输了，被疫医先生吓坏了。” 　　“那个法术，那个撕裂了整个地狱位面的法术，其实只是一个逼真的幻象而已。虽然我也是在之后才发现的啦，不愧是疫医先生，我完完全全被玩弄在恐惧之中啊。” 　　“大家都被骗了呢。” 　　“我们好好的，地狱位面六号也是好好的，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哦，小费玛。” 　　那崩裂的末日景象，只是一个……幻象？ 第四百零三章 赢了 　　“你早就知道了吗？摩罗克伊兄长。”两名龙祭司倚靠着黑渊角斗场的黑石墙壁，阴影中的他们关注着那个站在看台中央，将莱尔扶起的黑渊王子。“那只是一个幻象？” 　　“你认为呢，我的姐妹伊拉宋恩。”学者先生并没有出去，莱尔的事不需要自己插手，那自己也乐于低调。 　　伊拉宋恩摇了摇头，从头顶花冠中垂下的新芽散发着清甜的香味。 　　“我不确定，以假乱真传播情绪的幻象，高明的梦境使者能做到，灵魂大师也能做到。那个复苏的噩兆有操纵恐惧的能力，这意味他能污染灵魂，自然也能制造幻觉。而另一个猜想……兄长，那不正是你培养莱尔的原因吗。” 　　“莱尔是一个好学生。哪怕他不具备这份天赋，我对他的关注也不会衰减多少。”学者强调了自己的立场，作为一名教师，一位兄长，他不想让伊拉宋恩对自己留下扭曲的印象，一个利用学生的唯利是图施法者形象。 　　“但绝不会像现在那样特别，摩罗克伊兄长。他正在扶植你的欲望，你的渴求，让你的灵魂再次鲜活。莱尔给了你希望，哪怕是污浊的希望。过了如此之久，上一次看到你意气用事，还是在你活着的时候。” 　　学者简单地笑了笑。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心想的，将不可理解的事物套用自己理解的规则。将未知曲解为已知，用拒绝逃避恐惧。” 　　“你是指我对你的偏见，还是他们对莱尔行为的理解？” 　　学者并没有回答，而是提出了新的问题。 　　“伊拉宋恩，你愿意相信哪个事实？” 　　“一场破碎地狱的虚假幻象？” 　　“还是破碎地狱之后，作为造物主的不可视存在将这一切重塑？” 　　绿龙祭司深吸了一口气，将薄荷味的吐息喷涂到冰凉的阴影里。 　　“我希望那是一场幻象。我希望……未来的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但兄长你的意思，噩兆已经有了扭曲重塑现实的神力……” 　　“不，噩兆没有，他只是莱尔的恐惧容器，又一个半身。地狱破碎确实只是一个幻觉。噩兆并不蠢，他了解自己的孱弱，不会挑动魔族脆弱的神经。那段恐惧幻象，只是不满的威吓而已。” 　　“谢天谢地。”一切并没有突破伊拉宋恩的糟糕预想，那只是一种幻象。伊拉宋恩看向学者。“可是那样的话，不就意味着，兄长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吗？”毕竟学者想要的，正是能够扭曲污染现实的力量。 　　“难道兄长你不沮丧？” 　　“当然不，莱尔已经超过了我的期待。” 　　“噩兆做不到破碎地狱而后重建，但是【莱尔】可以。噩兆，只是祂的一部分。”学者朝着角斗场外走去。“那场幻象，是祂对我的抗议，对我将妮娅从祂的整体中分离的不满。让其支离破碎，到现在，也只能用一场幻象来传播恐惧……” 　　“新神的复苏超出了兄长的预料？” 　　“是的。我原本的计划，莱尔将在到达五锁之后，开始复苏神性，这样能够保证人性成为绝对的主导者。然而现在就爆发了，有什么东西刺激了祂，让莱尔的存在性质变得不那么稳定。计划赶不上变化，融合已经开始，我们的计划也需要进一步实施。” 　　伊拉宋恩注视学者移动的脚步，他并没有表现出他言语中的欢快，保持着无事发生的平和。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可是，那个回归的黑渊王子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就像是受到了某种精神控制……” 　　学者先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像是在等待什么噩耗的伊拉宋恩。 　　“你反应过度了，我的妹妹。对于邪神的敏感让你忘记了冷静，你现在变得一惊一乍的。你需要回到梦境好好调整自己的情绪了。否则龙祭司又要再疯一个。” 　　学者的手指轻轻在绿龙祭司的脸上敲打着。 　　“精神引导，那种东西你也能做到吧。” 　　“魔族是崇尚力量的族群，他们会对胜利者表示尊敬，尤其是战胜自己的强者。” 　　“噩兆并没有扭曲高加兰的神智，但他做了催眠大师都会做的事，在潜意识中种下一个心理暗示。” 　　“高加兰内心对于噩兆的恐惧，和对胜利者的尊敬，揉合成了他对莱尔的好感。这是噩兆希望看到的……” 　　声音随着龙祭司的离去消散，其中的隐秘也被宁静掩盖。 　　角斗场中心，黑渊魔族对于地狱位面的探查也结束了。 　　“非常抱歉，雷蒙托斯大人，我的孩子的话是对的。地狱位面并没有损失，也没有人员伤亡（等待复活的魔族不算伤亡），一切都是我的反应过度。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为您设宴表达我的愧疚。” 　　庞弗雷·黑渊将昏迷的莱尔转交给雷蒙，仰视着高大的雷蒙，那双美丽的黄金瞳中如同荡漾着水波，如果雷蒙直视，会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一个英挺的身影，那是他自己。没有人能拒绝一位站立在族群顶点的女王低声下气的邀请。 　　除非他不看。 　　雷蒙先生将莱尔放在自己臂弯里，用圣光从头到尾检查了莱尔的躯干。然后自顾自地离开了，只丢下一句。 　　“算你们好运，魔族。” 　　自始至终，雷蒙根本没关注展现媚态的黑渊女王一眼，除了她挡路的时候。 　　周围的地狱领主全部低下脑袋，不敢去关注尴尬的女王，眼睛乱飘说不定自己就得回地狱等重生了。 　　高加兰开朗的声音出现在庞弗雷身后，“老妈，邀请雷蒙托斯大人又失败了吧，都说了不要去看那些巫妖出品的社交秘籍了。” 　　“魔族应该按照自己的方式抉择配偶。” 　　毫不犹豫揭亲妈伤疤的黑渊王子很快就承受了母爱的重拳，一口鲜血被喷到庞弗雷的长裙上。看着弓着腰像虾米一样在自己怀里抽搐的儿子，庞弗雷双眼冰冷。 　　“你又失败了，我的孩子。” 　　黑渊王子脸上拉扯出一个微笑，“没办法啊，疫医先生很强啊，不愧是雷蒙托斯大人的子嗣。而且我输过不止一次啊。” 　　“庆典结束之后，你还是滚回地狱接着去挑战地狱领主吧，真是丢人的儿子。” 　　高加兰打着哈哈，费玛·黑渊站出来为其辩解。 　　“母亲，哥哥并不丢人，三百岁以下能够挑战地狱领主还不被杀死的魔族，只有哥哥一人。” 　　“然后输给了巫妖。”黑渊女王斩钉截铁地做出了结论。 　　“……明明你们都被疫医先生吓到了。”费玛用小到听不见的声音小声抱怨。 　　黑渊女王拍了拍手掌，命令魔族立刻整理角斗场。 　　“表演赛结束了，接下来，彷徨之城争霸赛正式开始。” 　　地狱火邀请赛的胜利者。 　　安德瑞学院，疫医先生！ 第四百零四章 深渊的战斗 　　浓烈的硫磺在滚烫的空气中更加刺鼻，可受到这样刺激的莱尔却挣扎着没有起来，噩梦缠身，他被关在了一个被黑暗浸满的小房间里。 　　无法睁开眼睛，但自己的脑袋中却被塞入了许多信息，一些声音，一些图象，一些力量。 　　莱尔听到了高加兰的惨叫，看到了自身被黑泥遮盖的高大扭曲的身体，还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自己的脑海中存在一个东西，一种混杂着熟悉和异样的灵感在脑海中盘踞，那是一种不适。就像是妮娅最开始隐藏在自己的躯体中带来的那种不适，那种身体被粘液反复涂抹的不适，莱尔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去适应。而现在，他可能要再次重复这个过程。 　　因为，噩兆存在于自己的脑海里。 　　莱尔“看”到他吞没了自己和妮娅，逐渐污染地狱之力，在每个魔族心中编织恐惧，将那诡笑声种植到他们的精神里，最后，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存在。 　　噩兆的存在，即是一种知识，在感知到他存在的那一刻，莱尔仿佛看到了一扇神秘学的大门在自己面前展开。紧贴门扉，他能轻易窥视门后的东西。那是狂乱和污秽，亵渎和腐蚀。 　　莱尔最终没有打开那扇门，他在畏惧。而当手指离开石刻门扉的那一刻，莱尔听到了噩兆在门的另一侧发出的嘲笑声。 　　黑色的浓雾逐渐爬上了莱尔的躯体，昏沉之中，莱尔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莱尔睁开了眼睛。 　　微风拉起绛紫色窗纱，将窗台上不知名浅白色小花的幽香吹进自己的鼻腔里，阳光斜射床铺上，飘动布匹的影子正在自己的手背上跳舞。 　　自己仿佛回到了纳兰尼亚的风景画中，莱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或者是纳斯兰秘境的风景画中，因为纳斯兰的二女儿正枕在自己的胸口上。 　　“看来这里是某个病房，不过是奢靡了一点。”稍稍抬起脑袋，莱尔从窗外看到了独属于彷徨之城的混乱建筑风格，“阿莉安娜在看护我，但她恐怕不明白把脑袋压在病人身上，并不是合适的看护方式，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明白。”那颗枕在自己胸口的脑袋并没有挪开，睁开的眉目近距离看着莱尔。“我可没有看护你，我只是在倾听你的心跳。” 　　“为了判断我的安全？” 　　“仅仅是好听而已。你的心跳，也是一种美妙的音乐。”阿莉安娜抬起脑袋，“你的安全我早就确定过了，因为支走了那个彷徨之城的医师，我对你身上的每个部分都非常细致的检查过，你的身体并没有问题，莱尔。” 　　为了防止人类身份的暴露，逃避医生的检查，莱尔可以理解。但是…… 　　“阿莉安娜，你检查了我的身体，每一个部分？” 　　“是的。” 　　“……”莱尔下意识挡住下身，脸上开始泛红。 　　莱尔的窘态让阿莉安娜挑了挑眉毛，她伸出手掌，强硬地将莱尔地手掌拨开，自然地抚摸着他的躯体。“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你在安德瑞的实验台上，不也检查过我的身体吗？” 　　“那是血肉伪装而已，我当时并没有在意那些东西。” 　　“那你现在在意的是哪些东西？”阿莉安娜的眼睛一片清明，但那种纯粹让莱尔的心态更加崩溃。莱尔不确定，阿莉安娜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还是故意如此。 　　不管怎样，莱尔确定了自己对于阿莉安娜女士的弱势地位。 　　温柔的阿莉安娜女士仁慈地放过了这位窘迫的先生。 　　“这里是秘法者设立的联合医院，对所有种族开放，我个人认为比起阴冷地下室巫妖的试验台，你更愿意躺在这里。”阿莉安娜离开座位，“我去餐厅把妮娅叫回来，她比你早苏醒三十分钟，现在应该还在进食中。” 　　“我们一起去吧。我很好，不需要在床上躺着了。”实际上，莱尔的状态好的不能再好了。除了脑袋里装着一个额外的存在，莱尔感觉自己如获新生。 　　阿莉安娜上下打量了他，同意了他的提议，“那你去餐厅找妮娅吧，我去把住院费结算一下。” 　　住院费？莱尔捏着自己的手指，“那个我到底昏迷了多久，住院费很贵吗？” 　　“一个小时，莱尔。但是我预付了一年的费用，如果你还想在那个房间多待一会儿，我可以稍后再去结算。” 　　“不不不，你去吧，阿莉安娜。”那可是咱的小钱钱，一定要拿回来。 　　和阿莉安娜分开之后，顺着指示牌，莱尔找到了餐厅。 　　前往餐厅的过程中，莱尔发现这家医院的生意相当火爆，各种各样的种族被担架一个个抬进来。 　　他还听到了医生的大吼。 　　“黑渊角斗场那边又多了三个伤患，快点派担架过去！” 　　“精灵、人类、血肉种族优先急救！” 　　“其他种族次之！” 　　“巫妖？巫妖要是想来，让他们自己到地下室去！” 　　看着医生嚎叫着冲出医院，莱尔感叹阶级的差距，推开了附属餐厅的大门。 　　他瞬间就看到了妮娅，丫头张牙舞爪地占据整个餐厅的中心，无数触须正在抓取周围餐碟中的食物，狂暴进食。她身边还有一头穿着女仆装的舔着盘子的高大熊人，一只拿着鸡腿边吃边哭的黑渊魔族和一个正在呕吐的壮汉人类。 　　“妮娅，你在干什么？” 　　“妮娅在战斗！”充满活力地回了一句，妮娅再次全身心投入进食。 　　经过了解，莱尔这才明白，这里是大胃王比赛的现场。之所以设定在医院的附属餐厅，是方便把参赛者抬进消化科。 　　人类壮汉已经不省人事，黑渊魔族的眼泪证明了他的失败。那个熊人，还在坚持，但他和深渊之胃的差距正在不断增大。 　　熊人的身边，还有几个穿着女仆装的筋肉壮汉在搔首弄姿进行辣眼睛的声援。 　　“姐妹！！！为了纯粹女仆道！！！坚持住！！！” 　　莱尔没有再去关注比赛，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疼了，胃也在翻涌，相当糟糕的感受。 　　二十分钟后，妮娅拿着一个黄金餐叉奖杯趾高气昂地和莱尔、阿莉安娜一起离开了这家医院。 第四百零五章 无名之战 　　莱尔和阿莉安娜的去处，自然是重返黑渊角斗场。此时彷徨争霸赛已经进入火热的状态，黑渊角斗场成为了整个城市狂欢的中心。 　　“防御者冲锋！” 　　“以自然之名！” 　　“为地狱而战！” 　　“为了下个月的研究基金，为了十万奥利乌！” 　　“垃圾巫妖给我死！” 　　各种各样的怒吼，莱尔在场外就可以听到，就仿佛重回曾经观看世界杯时的火热气氛。 　　因为不用参赛，莱尔对争霸赛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拉着阿莉安娜朝着安德瑞巫妖的展台走去。 　　“回来了，疫医先生。” 　　“安乐，疫医先生。” 　　莱尔和巫妖同僚愉快地打着招呼，拉着阿莉安娜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自己原本和那八个人的座位，已经全空了。 　　“该死的王八蛋，全都跑了。”想要算账的莱尔没有找到那些熟悉的亲密友人，只能扼腕叹息。 　　正当他和阿莉安娜坐下准备开始观赏角斗赛时，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疫医老大！” 　　那是闪亮的声音。 　　他们没有跑！他们怎么还敢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怒火瞬间被点燃，莱尔狠狠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自己身后看去。 　　然后……然后就傻了。 　　那九个人，并不是坐在莱尔身后的看台上。 　　而是，被挂在角斗场边缘的旗杆上，像是腊肉一样吊在上面，随风摇摆。 　　闪亮、操纵、变通、奇迹、灵感、绅士、记者、妄想，一个不少地挂着。 　　哦，还多了一个黑暗先生。 　　虽然眼前的景象就像自己期待的那样，但是，怎么说呢，莱尔感觉很突兀。 　　“谁干的？” 　　“镜老大。”灵感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暴怒的魔研社社长镜前辈是怎么把违法二人组挂在旗杆上的。而且还顺着学者导师的意思，将奇迹的头骨卡在了他的肋骨里，到现在奇迹先生还在腹腔里怒骂着。 　　莱尔转移视线，看向了自己的三个老熟人，文学社搞事三人组。绅士等人还在没心没肺地打着招呼。 　　“雷蒙先生。他把你交给阿莉安娜照顾后，就来和我们协商了一下，他让我们在挂旗杆和做安德瑞之光的惩罚中选择。” 　　莱尔眨着眼睛。“你们选择了挂旗杆？” 　　“我们选择了黑暗老大。”记者指着他们身边挂着的黑暗先生。 　　“所以我们成了挂在旗杆上的安德瑞之光。”只见三人拉下笼罩自己的黑布，瞬间耀眼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安德瑞看台。 　　“该死的文学社！给老子关灯！”快被晃瞎的巫妖气急败坏地朝着三个人丢着石头等小东西。 　　莱尔的嘴角抽搐着，看向了自己的社团成员。 　　闪亮他们几个，与其他人相比，他们要普通不少。 　　“那么，你们是怎么上去的，执行委员会？” 　　只见闪亮双手反抓住身后的旗杆，往上轻轻一送，他们的头骨和旗杆尖端就自己动分离了。 　　“疫医老大，我们痛定思痛，觉得自己真的做了相当错误的一件事情，因为愧疚，我们决定把自己挂在旗杆上。不劳你动手了！我们自己惩罚自己！” 　　好家伙，这些家伙，自挂东南枝。思想觉悟居然如此之高。 　　绅士先生瞬间就戳穿了他们的伪装。 　　“什么鬼痛定思痛，不要信他们，疫医。他们是看到巨龙先生起身准备过来的时候，自己爬上来的。你应该让巨龙先生给他们真正的惩罚！好好想想吧，疫医！他们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啊！！！！” 　　死灵手办社三人和文学社三人在空中摇晃身体，像是要打起来，互相嘴臭着，完全无法看到之前和乐融融的景象。 　　莱尔已经不生气了，服了这群家伙。 　　“那你们就这么挂着吧，我要看比赛了。” 　　争吵的双方瞬间停嘴，彼此眼神交流一瞬。 　　计划通，疫医的怒火被浇灭了，他们八个不会再接受额外的惩罚了。 　　莱尔正打算看比赛，但是一直充数的黑暗先生居然主动找上了莱尔。 　　“疫医！你还没有问混乱之主，终焉存在的本座到达此地的原因。” 　　啊，黑暗先生挂旗杆的原因，这还用问吗？ 　　“您不是被雷蒙先生看着不爽顺手挂上去的吗？” 　　黑暗先生冷哼一声，呵呵一笑。 　　“天真！我的部下里怎么会有你这么愚钝的人！你以为我是真的畏惧圣光之力才被惩罚到这里的吗？” 　　“难道不是吗？” 　　“天真！你真是太天真了！黑暗之王怎么可能会屈服于圣光！我真正来到这里的理由……来到这里的理由是……地位！没错！就是地位！这里可是整座角斗场最高的地方！吾怎么可能和那些凡俗处在同一高度！我超然独立！傲视群雄！我……” 　　黑暗先生话还没说完，一道黑红色的闪电抽打在黑暗的身上，让他像个不倒翁一样在空中摇摆。 　　星灵洛夫迪的身影在高台之上闪烁，他看着黑暗，眼露歉意。 　　“非常抱歉，雷蒙主教大人，觉得您需要一些电击。” 　　“雷蒙！我必杀你！！！！” 　　看台上最顶层的闹剧还在继续，在最前排的高等魔研社区域。一众高等教授蹲坐在自己的小座位上。 　　死星二世抓着边缘的石墙，看着角斗场中央。 　　“那个，我能不能请个假，我的研究到了关键时期了。” 　　“不行。”天启先生的声音如同落下来的铡刀，将死星的一切念头砍碎。“接下来就是我们社团无名先生的第一次战斗，我们虽然无法上场，但我们必须与他同在，为了高等魔研社，新时代魔导学的荣耀！” 　　电磁是死星的老冤家，但是这次难得和死星观点一致。 　　“那个啊，我觉得无名先生作为我们的一员，作为一位研究者，肯定是不会注意到我们这些没有实际价值的声援的。形式主义能不能不要走啊，天启老大，大家时间都很有限啊。” 　　“电磁，你下个月研究经费没了。” 　　“别！老大！亲爱的老大！我下面还有镭射这个学徒！我们不能辜负对学徒的教育啊！你不能砍了我的经费！那是我们对于学徒的关怀啊！如果您实在要减少支出的话，就减死星的吧，反正他的学徒挂了，整天炸炸炸也是浪费钱。” 　　静滞先生无辜躺枪，他决定开口说话。 　　“那个，要说到教育关怀，我们谁也没法超过引力。” 　　“引力先生哪去了？” 　　“在给无名先生做考前辅导吧。” 第四百零六章 教授的担忧 　　当引力先生回到观众席上的时候，他脸上的惆怅简直就像会说话，所有巫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最早找回担忧这一情绪的巫妖。 　　静滞先生朝左边挪了挪，将粗糙的勉强是个方形的石头座位让给引力先生。 　　“你知道吗，引力，你脸上的样子，会让我误以为你是一个刚加入高等魔研社的新人，而不是一位教授。你就像是刚刚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学术论文一样，眼神里充满不确定和忐忑。” 　　面对同事的玩笑，引力嗤笑一声。 　　“我当初刚加入的时候比现在不知道好多少。不确定和忐忑？我在第一次开展学术聚会的时候，填充我的脑海的只有舍我其谁的傲慢。培养学徒可比研究难多了。” 　　“培养学徒并不是一件累人的事情，想想其他人，引力，是你在这方面操心太多了。” 　　引力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一众同事，目前为止的六位教授，除了天启先生需要管理社团，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位都有传承知识的经历。但是引力思考再三，还是不决定用别人的经历作为模板。 　　“你们的经历并没有可参考的价值。” 　　“静滞，你和死星两个，完全就是放养政策。虽然巫妖没有责任心和良心之类的东西，学徒选择导师也全凭自愿。但是，好吧，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一个疏忽，自己的学徒变成石雕或者渣都不剩……” 　　求知需要代价，这在高等魔研社已经是类似于基本法的概念了。高等魔研社研究的宏观力量，这些危险的力量随时会把他们这些蝼蚁一样的求知者撕碎。死星目睹了自己导师和学徒付出了如此代价，他对这句话的理解也更深刻。所以，学徒的破灭完全没有在死星的心里泛起波澜，顶多是让他的学徒挑选慎之又慎。 　　静滞还算有点良心，对学徒的愧疚让他最近有在研究跨越时间之外的方法。 　　感觉自己对同事的安慰突然变成了自己的羞耻展示，静滞立刻转移了目标。 　　“电磁和恐惧呢，他们俩的学徒不是发展很不错吗，引力你可以去探讨一些教学经验。” 　　引力看着静滞，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最后略带烦躁地回答了他。 　　“怎么学？那两人是天选者。” 　　“天选者？”静滞将脑中的知识概念反复翻找，最后没有找到这个名词对应知识。 　　“与其学那两个的教学方式，你倒不如让我把镭射和大胆两个学徒抢过来。电磁和恐惧，不是我说，如果静滞你的教育责任心是一颗苹果大小，那我的就是让苹果坠地的引力大小。而他们，他们是被苹果砸中的幸运白痴，责任心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镭射。电磁选他做学徒之后，啥也没教。三个月后镭射通过观摩实验自动掌握了一些电磁学皮毛，直接成了他的实验助手。大胆，你确定他当初不是恐惧找来照顾自己的保姆吗？我也想要一个为了照顾教授自学成才的学徒啊。” 　　“你以为我没试过带无名观摩引力学实验让他产生兴趣吗？结果呢！我的引力实验室成了龙卷风重灾区，虽然意外制造出了真空区域。但那小子一星期后就腻了。” 　　引力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虽然无名最近上进了一点点，相较之前。怎么说呢，那家伙，你也知道他曾经属于命运研究社吧，他的行为举止有一些……随机性。你很难揣测他接下来的行为，因为他的很多言行都是无目的的。就像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这叫神经质。别担心，对于巫妖研究者来说，这是一个褒义词，你可以直白地说出来。” 　　“好吧，无名有点神经质，不止一点点。静滞，你能想象吗？无名曾经和我讨论过神学问题，在高等魔研社？！我有时候真想自己也是虚构的，这样我就能把他嘴边的那个名为白银贤者的神掐死。” 　　“就在三十分钟前，无名用老巫医那一套的内脏占卜确认了自己比赛的凶吉，然后就一脸轻松的闭目养神了，天体在上，他才二锁啊，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啊。” 　　“引力，魔力锁那一套对高等魔研社没有多少适用性。”静滞提醒了自己的同事，这一条被社长天启先生强调的事实。 　　“那得建立在无名有了自己的【规则】之后，学者导师的话目前还在他身上适用。”引力叹了口气，“为了保证内脏占卜的准确性，我把新的实验成果交给他了，在当初决定让他参赛的时候。如果他认真训练的话，应该能取得不错的名次。” 　　“你把自己最新的技术成果传授给了自己的学徒？” 　　“嘿！我有把说明书好好给他，那东西并不是杀伤力很强的东西，拿来自保相当不错。” 　　“我并不是担忧无名的安全问题……算了，你就当我是吧。”静滞十分确定引力在接触无名之后发生了某种改变，更偏向人类了，应该算是好事。 　　“我记得你的研究项目是模拟天体？” 　　“是的，我给无名的魔法装备是模拟恒星的升级版。” 　　“模拟星系。” 　　“好吧，我现在开始为他的对手担忧了。” 　　静滞和引力的谈话告一段落，坐在前面的死星抬头后仰，显然他也听到了巫妖同僚的谈话。 　　“其实引力你完全就是瞎操心，无名那小子，在加入高等魔研社的时候，他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他会是我们这边的人。你完全就是关心则乱，无名他和镭射那些学徒关系都不错的，这说明什么，他们是一类人。” 　　“无名会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代行者。” 　　引力似乎轻松了一点。 　　“希望如你所愿，死星。” 　　随后，引力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死星，你为什么会知道那群小子私交不错的事？连我们这些导师都不知自己学徒的事。”你个对自己学徒都没心没肺的家伙会关心其他人？ 　　死星没有回答，而是四十五度角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彩。 　　“大家都是好苗子呢。” 　　引力想起来，死星这家伙在自己学徒挂了之后，有干过挖别的教授墙角的事。毕竟经过教授认可的学徒，都是有一定资质的，想转修也很容易。 　　引力暗里决定，让自己的学徒无名离死星远点，太危险了。 　　无名手搓暗物质什么的。 　　就在引力想些有的没的时候，黑渊角斗场的战鼓再次敲响。 　　高等魔研社的第一次战斗，很快就要开始了。 第四百零七章 考前预习 　　“大家的呼声好高。”莱尔看着在鼓声中不断躁动的安德瑞巫妖，有些惊讶。 　　“因为即将入场的是，高等魔研社的参赛者吧。”在莱尔身边，绅士先生的头骨做出了回答。 　　现在莱尔所在的位置，就像某个黑暗仪式的献祭现场。自己坐在中间，周围是被惩罚挂旗杆的那八个人的头骨，将莱尔包围。 　　闪亮发现了惩罚的盲点，要求他们的本体必须被挂在旗杆上，但没说不能把自己的其他部分拆下来……再加上莱尔本身不太生气了，所以……在绅士他们的座位上，一个个被白骨支架挂住的头骨，正在自己的身边咔咔作响。阿莉安娜因为是参赛者，已经离开了，一切就像回到了刚开始的样子。 　　才怪呢，因为周围的诡异场景，别的种族偶尔扫视安德瑞看台时，都会对莱尔刮目相看，再加上之前地狱火邀请赛噩兆巨人引起的一些骚乱，疫医先生，这个安德瑞巫妖的形象已经朝着某个不可视的深渊滑落了。 　　莱尔已经麻木了，对那些怪异的目光熟视无睹，继续和那些头骨进行着交流。 　　“果然高等魔研社很受欢迎呢。” 　　“当然，高等魔研社可是安德瑞学院现代魔法的领军者，不夸张的说，高等魔研社已经改变了整个施法者世界的力量体系，成为魔法史上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对于研究学术的巫妖来说，知识总是受人尊敬。”绅士的头骨因为活动在那个白骨衣帽架上左右摇晃，“就好像现在的死灵手办社一样。疫医，高等魔研社改变了施法者，而你们改变了巫妖。加上圣光厨艺社，你们三个社团，就是现在的安德瑞最受欢迎的社团。” 　　记者的头骨上挂着一根系着铃铛的细绳，小巧铃铛清脆悦耳的响声成功吸引了妮娅的视线，所以他刚才像妮娅的点菜铃一样响个不停。 　　直到莱尔把妮娅淘气的触须抓回来，记者终于说话了。 　　“当然，其他人喜欢高等魔研社还有别的理由……” 　　“高等魔研社是安德瑞战力最强的社团之一，他们的发挥是绝对稳定的，这就意味着……押注到高等魔研社身上是稳赚不赔的。” 　　“关于彷徨争霸赛的赌局吗？”存在赌局是理所当然的，这种能够影响人类神智的社交活动，即使死后也被保留了下来，成为巫妖追求快感或者颓丧情感的有效途径。 　　“不过，如果大家全都押注高等魔研社的的话，那赌局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谁会开设如此愚蠢的赌局。” 　　“我们啊。”绅士先生的脑袋在晃动，莱尔勉强能从他张嘴的牙槽里品出一点笑容。“安德瑞所有的赌局都是由文学社开设的。文学社积累的财富正是赌局公信力的表现，我们并不在乎能赚多少，主要是有趣。” 　　“而且始终期待着，那些信心在握的巫妖遭遇冷门后展现出的歇斯底里，那会是文学社不错的笑话。” 　　文学社，不愧是前身是黑暗学社的社团吗，这些家伙坏得能流出水了。 　　“不过，那种场景很难看到就是了。” 　　黑渊角斗场的氛围随着比格比的解说更加热烈，最后暖场结束之后，矮劣魔的尖细嗓音宣告着参赛者入场。 　　“谁住在暗八区巨大的岩洞中？” 　　“谁的身躯坚不可摧、棱角分明？” 　　“谁浑身是宝，一只至少价值十万？” 　　“铁匠的梦中情人，珠宝商的亲爹！” 　　“欢迎我们的又一位参赛者！来自石怪种族的铂金之王·耐佐德·老六！” 　　莱尔听着比格比的介绍，一脸古怪，与其说是出场台词，更像是产品介绍。甚至能在字里行间看到一种对于石怪种族的侮辱，谁会愿意给自己明码标价。 　　角都场的铁栅慢慢升起，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是一只身高大约五米的金属人，一只身上长满尖石碎片的金属巨兽。 　　耐佐德举起双手朝着看台上的观众挥舞，如同粗糙原矿一样的金属躯体里传出了钟鼓一样的笑声，他似乎因为那些介绍还很高兴。 　　“石怪的个人观念和我们不一样。在他们的价值观里，自身的身价是值得炫耀的东西。就像淑女喜欢炫耀自己身上的珠宝首饰一样，石怪会炫耀他们的身体，尤其是那些价格高昂的贵金属玉石部分。尤其是看到那些和自己成分相同的配饰在别的种族流行，他们自身也会非常高兴。” 　　“就像他们观念上的王者，实际上也就是质量最大、贵金属密度、最大价值最高的那一个。” 　　耐佐德银白色的铂金躯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确实相当漂亮。 　　“石怪会像蛇一样随着生长过程蜕下一层层岩石外壳，随着生长其中的纯度也会越来越高，他们有着拿自己掉落的身体碎片和其他种族交易的习惯，所以，大部分石怪其实都是很有钱的。” 　　“就像巫妖一样。巫妖用死亡和时间积累财富。” 　　“石怪靠卖身赚钱。” 　　莱尔感觉怪怪的，虽然他清楚绅士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但自己还是会忍不住想偏，说不定他就是故意这样的，绅士知道自己是人类，有着情欲和羞耻感。 　　好在莱尔的思想很快又被魔族解说打断了。 　　“耐佐德的对手，他来自人才辈出的安德瑞！” 　　“他的社团掌控着这一百年内的魔法进程，一群新时代最出色的研究者！地圆说的证明者！魔网结构的参与者！魔导学的升格者！他来自，安德瑞高等魔研社！” 　　“虽然他现在岌岌无名，仅是一位无名小辈，但未来可期，迟早会成为如同他的导师不羁者引力先生一样的杰出人物！” 　　“让我们欢迎，安德瑞学院高等魔研社，无名先生！” 　　另一侧的铁闸缓缓升起。 　　没有魔法特效，没有猛烈强势的炫耀特技的登场动作。 　　无名，就像一位返璞归真出门踏青的大师一样走了出来。 　　完全没有在意周围人尤其是安德瑞巫妖对他的热烈欢呼。 　　无名移动脑袋，面无表情地在看台上找到了自己的导师，然后竖了个大拇指。 　　“双方就位，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无名立刻展开了动作。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串星辰。那是数个大小不一的圆形球体，它们漂浮在空中，如同一串漂亮的泡泡。 　　实心球体上散发着淡雅的辉光，当这些球体出现时，一层肉眼可见的波动以它为中心蔓延，掀起地上的沙尘。 　　那些看上去漂亮得好似工艺品的圆球上，居然释放出了恐怖的压力。瞬间让铂金石怪如临大敌。 　　“超级强力的魔法道具。” 　　“嗯，它的名字叫模拟星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耐佐德感受着那些不知名圆石的力量，身为石怪的本能告诉自己这一战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就先下手为强。 　　势如山崩，耐佐德冲向了无名。 　　只见无名抬起了手。 　　“等一下，我还有东西要拿。” 　　耐佐德老实地停了下来，他的石头眼睛里寒光连闪，“难道你还有类似的强力道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接下来的这个，对我而言，是一件神器。” 　　听着无名的解释，耐佐德发现自己硕大的身躯居然在颤抖。 　　“什么？神器！” 　　无名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小册子。 　　“模拟星系的使用说明书。” 第四百零八章 局势反转 　　“静滞你放手！让我下去！快让我下去弄死那小子！” 　　安德瑞看台上，引力先生死死地抓住前方栏杆，脸上表情颤抖，静滞先生抱住他的下半身，还在引力的身躯上施加局部凝固法术。 　　“引力，以大局为重，无名的比赛已经开始了，干扰比赛可是很严重的违规行为。” 　　“比赛？不比了！快点让我下去清理门户啊！！！” 　　高等魔研社发生的骚动，很快就牵扯住了安德瑞大多数人的视线。 　　莱尔此时正处于茫然之中，他看着那个站在角斗场上，左手捧书、右手捏着下巴全神贯注阅读说明书的巫妖。 　　“绅士先生，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位无名先生……” 　　“大概是正在现场点技能树。” 　　“……真是个人才啊。”莱尔的眼中，那个泰然自若的身影还在翻看着书页，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全没把铂金之王耐佐德当一回事。“这大概也是一种才能吧。” 　　高等魔研社所在的区域，引力先生的狂躁已经被同事们阻止了，他蹲坐在座位上，双眼无神，空洞的视线望着角斗场正对面的看台，失了魂一般发出梦话一般的呓语。 　　“我真傻，真的……” 　　“我明知道我当初让他练习模拟星系的时候，他只是敷衍了事的讨了一份说明书。” 　　“我明知道他不会太感兴趣，才特意把模拟星系提前两周交给他。” 　　“两周啊……我想着，两周时间，无名就是再无责任，也能熟练掌握模拟星系的操作方法了吧。” 　　“我还是太天真了……” 　　“那个小子……那本说明书根本就没打开过啊！！！” 　　听到引力先生的嚎叫，坐在后排的几个巫妖紧张地探出脑袋。 　　“所以，引力先生，你们高等魔研社要输了？！” 　　看着那些巫妖焦急的样子，引力展现了巫妖死亡一般的口才。 　　“输定了，救不活的那种。”引力先生捻起石台上沙粒灰尘，那些细小碎片在他的手中悬浮着，像一个带着光环的小行星。“如果临时抱佛脚有用，那为什么还需要平时学习。无名那小子输定了，我设计的魔法造物，模拟天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操纵的东西。臭小子，平时为什么不多用点工，现在好了，他恐怕连星系展开都做不到。” 　　“星系展开？那是什么样的？” 　　毕竟是自己的得意造物，引力还是很乐意和其他人解释炫耀的。 　　“模拟星系，实际上也就是模拟天体运动制造的魔法道具。当展开之后，施法者本身会被认定为恒星，而那一颗颗行星会围绕施法者旋转，成为引力学法阵的一部分。星系展开是模拟恒星进行一系列后续施法演变的前提条件。没掌握这第一步，那些模拟形体就只是个球，然而这一步，对于某些懒货来说，要花费数周时间。” 　　死星打了个响指，手指伸过护栏，指着角斗场中心。 　　“那个就是你所谓的要花几周的星系展开吗？” 　　场地中央。 　　无名站在原地，他的左手依旧捧着那本小册子，目不转睛若有所思地查看着，右手则在空中舞动。 　　随着手上飘散的如同露珠一样的点滴魔力，一个个模拟行星围绕在他的身边，旋转着远离，拉扯出一片被暗蓝色光尘覆盖的领域。 　　群星归位，星系展开。 　　无名看着随着自己的拨动开始逆时针旋转的九颗星体，挑了挑眉头。 　　“比想象中要难一点啊，不愧是引力导师的玩具。” 　　九颗星体组成的九层法阵，以无名为圆心，铺展出一片星域。 　　看台上的引力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忍耐自己不断上翘的嘴角。 　　“天才啊，无名这家伙，除了天赋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不过仅靠天赋就能在高等魔研社立足……不愧是我的学徒。” 　　只见原本颓丧的引力先生性情大变，一片孺子可教的表情站在看台上满意地看着无名，偶尔带着笑容点评几句。 　　电磁翻着白眼，“无名只不过展开了星域，也就相当于打开了魔法道具的开关而已。” 　　“你别太激动，引力，离胜利还远着呢。” 　　刚才还全身“我是废物”气息的引力先生露出了一个傲慢的微笑，双手环胸，回答了自己的同事。 　　“不，胜负已定了。当无名展开模拟星域的时候，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 　　“看着吧。” 　　耐佐德看着变成一大片的星域，眼神更加凝重。 　　这个家伙难道是在扮猪吃虎？说是不熟悉那件道具，可是瞬间就展开了结界。还好我的质量大，反应慢了点，不然就着了他的道了！ 　　质量大果然有好处啊！ 　　耐佐德捏着自己的铂金脑袋，看着那一大团带着光尘的黑暗物质，无形的压力更加沉重。 　　自己要怎么打败他？ 　　面对着正好飘到自己面前的那一颗星体，耐佐德做出了自己的试探。 　　全力的铂金重拳，铁石和小星球碰撞在一起。 　　那些黑色物质是由这些球体产生的，那么只要破坏这些支点就可以了！ 　　看着铂金石怪的重拳击打在自己用暗物质捏造的模拟星体上，引力先生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当你攻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胜负已分。” 　　拳头和小球碰撞在一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模拟星球没有破碎，耐佐德的石拳也没有损伤。 　　耐佐德用另一只手摩擦了自己的石头脑袋，有点纳闷。 　　“我力气用少了吗？那就再打一次。” 　　说罢，耐佐德打算把拳头收回来，结果……拳头粘住了。 　　自己的拳头和那颗圆球就好似一个整体一样，没有半点分离的痕迹。 　　更加糟糕的事，那个星球还在围绕着无名缓慢的转动，速度一点都没有收到影响，哪怕是它上面粘着一个几吨重的石怪。 　　耐佐德被那一个小球带动着慢慢挪动。 　　“星球引力，虽然只是模拟天体，但它的引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阻挡的。你不具备击碎星球的能力，那你也不会有挣脱引力的力量，石怪。” 　　引力先生看着自己的学生，露出微笑。 　　“还好当初设计模拟星系的时候考虑过傻瓜式操作和自动化防御了。” 第四百零九章 天体占卜 　　一个五六米高的魁梧狰狞的铂金巨人，正龇牙咧嘴地拖拽自己的躯体。而他的角力对象，是一个直径约五十公分的没有棱角的圆球，而且这个圆球还像个迟暮老人一样慢悠悠地移动着。 　　可就在圆球公转散步的时候，还牵动着身后那个高大的石怪，构成了一副滑稽的场面。 　　无名没有去关注自己的对手，自顾自的继续研究说明书，哪怕耐佐德已经挣扎着绕着他公转了一圈。 　　安德瑞看台上的巫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个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呼喊着。 　　“你动啊！！！” 　　“你快点动啊！！！” 　　“快点把比赛结束啊！！！” 　　没有回应。 　　无名的无视行为气得巫妖们群体跑到前台，准备下场揍人，然后全都糊在了地狱之力构造的保护屏障上。安德瑞执法者立刻出动，把这些不安分巫妖丢回座位，领头的几个挂上旗杆和绅士等人做伴。 　　引力先生老神在在地靠在座位上，嘲笑着这些沉不住气的巫妖。在星域展开之后，对自己的作品保持充分自信的引力给了自己的学生极大的包容。 　　“反正都是赢，让那小子多玩一会儿又如何。反正那个石怪无论如何也不会解开引力束缚了，只是砧板上的肉块、石块而已。” 　　“呵呵，除非无名主动解开引力……” 　　耐佐德尝试了三圈之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憨憨的石头人看向了自己的对手。 　　“那个，无名先生，你能让这个球别粘着我吗？我这样不好比赛了。” 　　看台上，引力呵呵冷笑着，“真是个石头脑袋啊，现在可是比赛，你是在乞求对手的怜悯吗？蠢货，我们可是残酷无情的巫妖啊……” 　　“好啊，我帮你解开引力束缚。”无名清亮的嗓音让引力先生瞬间失声。 　　“……” 　　在耐佐德的请求之下，无名很快解除了模拟星球的引力，刹那间，飘荡在那颗圆球周围的光尘和星球本身都失去了颜色，如同一颗没有生机的丑陋荒芜之星。不过那种暗淡的色彩只停留了一瞬间，在耐佐德的石拳移开之后，模拟星球重新恢复了光彩。 　　战斗又回到了初始阶段，铂金石怪耐佐德，面对星域展开的无名。 　　耐佐德的身体里发出类似电钻的嗡嗡声，那是石怪因为核心剧烈情绪波动产生的羞耻声。耐佐德重新抬头，看着无名。 　　“无名先生，我很感谢你能网开一面，但是，战斗就是战斗，接下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无名哈哈一笑，没有在意。“别放在心上，我也需要熟悉一下‘解除引力’的操作。” 　　双方交流完毕，重新对立。 　　耐佐德继续莽夫一样的一头扎进星域，他大吼着。 　　“无名先生，见识一下山丘之子的力量吧！” 　　笨重的石怪留了个心眼，突进的路线正好经过那些悬浮的星体的空隙。 　　铂金之王淌在银亮的星河中，朝着无名不断靠近。 　　没有阻碍，果然避开那些球就可以了！ 　　大喜的耐佐德开始蓄力，准备发动必杀的一拳，就在这时。 　　“引力捕捉。”一股强大的拉扯力突然出现，直线前进的耐佐德被这力量带歪，整个躯体直接横向平移。 　　啪唧一声，只见一颗最近的圆球镶在他后背上的铂金矿石簇里。 　　耐佐德一脸憋屈，被慢吞吞的圆球拖动着身躯重新开始公转。那双豆大的小眼睛，看着无名，欲语泪先流。 　　“无名先生……” 　　无名歪着脑袋，惊讶地看着耐佐德，“这就是山丘之子的力量吗？” 　　看台上的引力先生不屑一笑，“星域中当然各处都有引力，近战？摆脱不了引力，不可能的。” 　　无名有意无意地打击着石怪，好在石怪皮厚，耐佐德并没有气馁。 　　“无名先生，你可以再让我一次吗，刚才是状态不好，我下一次一定可以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力量！” 　　“可以哦。” 　　无名又一次放过了石怪。 　　看台上安德瑞巫妖爆发出了巨大的不满，引力先生捂着脸，自己安慰自己。 　　“无名只是在玩弄对手而已，果然是阴险的巫妖啊，没关系的，正好相当于实践课程，只要能赢就行，让他多熟悉一会儿。” 　　耐佐德重回到无名的星域之外，他看着无名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感觉身上的重量好像又重了。打完了这一场，咱就去蜕壳吧，这么多铂金矿石背着有点累了。 　　第三次试探，耐佐德选择了远程攻击。 　　他转动上身，石头手臂蓄力弯曲，魔力在手臂上的尖石碎片上闪烁，光芒变得耀眼。接着，耐佐德猛地挥舞手臂，朝前横扫。 　　“尖石爆裂！” 　　那些肩膀上的碎片飞射而出，如同暴雨一般冲进发光的星域。 　　引力也许能干扰到像是石怪这样巨大的个体，但是那么大的区域，密集的飞行碎片，引力又该如何阻挡，哪怕它能捕捉大多数，也总有漏网之鱼吧。 　　耐佐德这么想着，摆在他眼前的，却是全部。 　　所有的碎片都被挡住了，但不是引力。 　　在那片星域之中，在靠近无名的位置，有一条隐约可见的圆环，那是由数不胜数的细小颗粒和碎屑组成的环带，抵挡住了碎片的冲击。 　　“小行星带，远程攻击的抵御手段。” 　　“哪怕强力的远程攻击突破小行星带，被偏移的攻击，也会承受到整个星域最强的引力。那些模拟星球作用在无名身边的牵引力。” 　　“被引力完全掌握的攻击，会在拉扯之中，加持更加强大地力量反射回去。” 　　“那就是，彗星冲击。” 　　在无名手中，尖石碎片迸射出强光，变成一团光炮，轰击在耐佐德胸膛上。 　　引力看着这一切，心里正在回忆着自己当初编写的说明书，“模拟星系的初步使用说明书，按照无名的操作流程，应该马上就要全部操作完了吧……” 　　几个巫妖在引力视线中探出脑袋，“所以，无名先生很快就可以结束战斗了吗？” 　　“应该是，我猜他大概把这场比赛当作我布置的一次新道具试验了。如果是这样，他应该会在所有功能测试完毕之后结束比赛。” 　　“这么说的话，还剩下一个功能。” 　　“也就是我当初无聊设计的，用来吸引无名那小子兴趣的小把戏。” 　　“占星术士总是喜欢把天体运动和命运连接在一起，尤其是星球运动到特定方位，他们相信会有预兆在世间显现。” 　　“我一定是被神神叨叨的那小子弄昏了头，才会设计那个功能。” 　　“天体占卜学。当九颗星球运动到一个奇特的位置，例如九星连珠或者十字方位。” 　　“模拟星系就会释放出混乱无规律的引力场，让不稳定的引力干涉周围的一切事物，从而达到‘预兆’的效果，毫无逻辑性的随机效果，大概能够诠释那虚无飘渺的‘命运’吧。” 　　“其名为……” 　　“天动万象。” 第四百一十章 巫妖之灾·伪 　　紊乱的引力场在九颗星体的彼此干涉下，瞬间爆发。无名周围的土石顷刻粉碎，碎块沙砾附上空中，从地表拉扯出一长条砂石的长蛇，岩石在无名顶端重新汇集，变成了一颗巨大球体。 　　或者说陨星。 　　躁动的引力场重新平静，重新恢复的引力将空中那颗巨大的陨石牵引投射出去，轰击在耐佐德面前。恐怖的力量轻易击碎的地面，如同爆炸一样的冲击波击飞了石头人。 　　耐佐德好不容易站起来，这是他目前位置承受的最强大力道，还好陨星落点不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 　　“天动万象。” 　　模拟星系使用说明书掉在了地上，无名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周身重新正常旋转的模拟星体。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从自己心中产生。 　　那种猛烈满足的情感，支撑了巫妖无名先生的全部。 　　“天动万象！” 　　“天动万象！” 　　“天动万象！” 　　无名不断尝试着群星新的排列形式，狂暴的引力场在他周围不断出现。 　　陨石、岩石地刺、地震、土墙。各种猛烈的物理灾难不断出现在耐佐德身边，身为石怪，耐佐德差点被土石淹没。 　　但他并不是整个比赛中最牙疼的那一个，此时的安德瑞巫妖正看着中心的是非之地，望眼欲穿。 　　“引力先生，你说无名还要试验多久啊？” 　　引力深吸一口气，“以我对无名的了解，大概会试到他无聊为止。” 　　“那他啥时候无聊呢？” 　　“应该是出现相同占卜结果以后，但是……因为引力场混乱的随机性，出现重复的概率，可能会很低很低。” 　　“理论上，他能玩到世界末日。” 　　“！！！” 　　当安德瑞巫妖准备再次挑战彷徨争霸赛规章制度的时候，有个人先坐不住了。 　　那就是一直在承受岩石摧残的耐佐德。 　　只见半截入土的石头人从土堆里大吼着。 　　“等一下！无名先生！” 　　带着幽怨和沮丧的糙汉怒吼成功打断了无名的沉浸状态。 　　紊乱的引力平静了，沙石之雨从空中落下，被引力牵引落回地上。 　　无名看着自己的实验品，拍拍沾上灰尘的衣袖。 　　“怎么了？” 　　铂金石怪艰难地把自己的下半身从土石里拔出来，还因为用力过猛摔倒在地。这一摔，耐佐德也没想爬起来了。大字趴在地上，耐佐德张开了口。 　　“无名先生，您的实力，我心服口服。果然还是我的躯体还不够完美，我的岩龄还是太短了。哪怕强行坚持，后面的对手我肯定也对付不了，那不如让无名先生的英姿继续在赛场纵横的好。” 　　他要投降！ 　　安德瑞巫妖瞬间狂喜，如果不是为了保持基本的礼仪，他们现在绝对扑上去把耐佐德大卸八块精心做成自己的幸运石。 　　稳了稳了，终于，无名要赢了。 　　角斗场上，无名正在进行着头脑风暴。 　　引力导师真的给了我一个惊喜，我的道路，独属于我的道路。但是，我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继续参加角斗赛，如果赢的话。 　　“我认输！” 　　这个声音，比耐佐德升起的手更早出现。 　　“好的！那么安德瑞高等魔研社参赛者选择了认输，这场角斗赛的胜利者！” 　　“是石怪种族的铂金之王·耐佐德·老六！” 　　引力懵了。 　　“我的学生输了？我的模拟星系输了？我输了？” 　　天启懵了。 　　“无名输了？高等魔研社输了？我输了？” 　　安德瑞巫妖懵了。 　　“无名输了？我下注输了？躺赢的局，输了？” 　　安德瑞暴走了，他们发出了共同的声音。 　　“WQNMD无名！！！！！” 　　莱尔发现他周围的巫妖突然群情激愤，疯狂地怒骂着，骂无名，还骂自己，简直就和失心疯一样。有些脸上带着绝望，有些脸上带着狂喜。 　　直到莱尔看着被巫妖丢在空中的洋洋洒洒的雪花票，他才明白原因。 　　“赌券，下注：安德瑞高等魔研社，无名。赌注，价值五亿奥利乌的魔法材料。” 　　巫妖并不是一个在乎钱财的族群，所以，当赌博成为一种娱乐方式之后。他们有了一个习惯，梭哈。但是巫妖还是有理智的，通常情况下，只有必赢的局才会梭哈。 　　而现在，必赢的局，输了。 　　还是因为本该赢的那一方主动认输。 　　输点钱，对于巫妖来说不要紧。 　　输光钱，对于巫妖来说也不要紧，但前提是那钱不是自己的社团经费和研究资金。不能进行实验的巫妖，那不如让他活过来！ 　　惨叫、哀嚎充斥着整个安德瑞。 　　除了文学社，因为他们是庄家。接下来还会是所有参与赌博的安德瑞巫妖债务人。 　　莱尔看着文学社三人众，他们仨只剩个头骨都在抖动，显然兴奋极了。 　　得到一大笔钱，看到其他巫妖的惨状。这两种愉悦交织在一起，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快乐。 　　等一下，为什么妄想先生的表情不太对。 　　还没等莱尔询问，只见那个挂在白骨衣帽架的方盒子突然展开，将一个虚体投影投射到安德瑞的上空。 　　那个妄想先生投影双手抱头，脸上痛苦极了，从迷你音响中发出了独属于妄想先生的机械音，只是这个机械音远没有往日的冰冷，反而热血极了。 　　“无名！WQNMD！老子的十亿啊！！！没了！！！！！” 　　“我背叛亲友！押了你！我出卖灵魂！收买了黑渊魔族的赛程管理人！之后的对手，绝对能支撑你挤到前三！我费劲心机疏通渠道！！！花了不少人情！！！结果！！！你丫的！！！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辛苦付出和我的十亿的吗！！！！！我的十亿啊！！！！！我的全部家当啊！！！” 　　“我TMD还满心欢喜地专门来到赛场观看你的比赛！！！！” 　　“结果你TM这么对待我们的！！！！你对得起我们吗！！！！！” 　　“RNM！！！退钱！！！！！” 　　叫嚣的声音在妄想先生的带动下，整个安德瑞巫妖陷入了暴动。 　　莱尔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恐惧地看着那些已经面目扭曲的同僚们。 　　一场巫妖之灾正在酝酿。 　　巫妖之灾·伪·经济危机。 第四百一十一章 第七学科 　　巫妖们最终没有要回他们的赌资，安德瑞的执行者们都在帮助文学社成员抵抗那些疯狂的暴动的巫妖。因为失去理智，这些骷髅架子只是无序的彼此推搡着，嚎叫着挥舞拳头。这让执法者松了口气，虽然他们此时更想转过身给自鸣得意的惩戒大厅常客的文学社成员来一下子，甚至执法者中也存在许多输钱的巫妖。 　　但是规则必须要被遵守，愿赌服输也是安德瑞的规则之一。 　　安德瑞的暴动并没有维持下去。 　　文学社没有收回那些他们赢来的赌注，而是用那些战利品发放了一些欠条，成为了巫妖们的债主。是的，文学社不缺钱，缺的是巫妖们的“包容”。想想吧，以后文学社再次搞事的时候，如果被迫害的巫妖恰好是是自己的欠债人。他们咬牙切齿地看着，可始终没有报复。那种又气又无奈的神态，对于文学社，显然是极大的乐子。 　　重新拿到钱财的巫妖松了口气，但并不会感恩戴德。心里的憋屈和文学社脸上的嘻嘻哈哈交融在一起，他们当然知道文学社想要的是什么，但也只能无奈地承受接下来相当操蛋的一段时光。在安德瑞巫妖的心中，文学社的地位又低了。 　　文学社虽然没有夺走那些失败者的钱财，但夺走了妄想先生的十亿。因为背叛者更可恶，他们甚至拿着那几个钱袋子来到妄想先生的头骨面前炫耀，记者头骨和绅士头骨甚至在他身边唱起了歌。 　　只有妄想先生一人受伤的世界，完成了。 　　巫妖的生活得到了保障，可他们心底的抑郁却没有得到缓解。 　　文学社已经成了自己的债主，那么剩下的情感宣泄对象，就只剩下了无名。 　　巫妖们乱哄哄地准备开始自己的行动，却发现有些早先一步挡住了去路。 　　“天启！你们高等魔研挡在这干什么！” 　　沉重的金属装甲让天启先生看上去比所有人高一头，高等魔研的教授们就站在天启的周围，脸庞隐藏在角斗场石壁的阴影里，只有那一双双带着异样光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光，看着自己的巫妖同伴。 　　而无名，正站在引力先生身后。 　　“无名是我们高等魔研社的成员，是我天启麾下的巫妖。” 　　“你难道没看到他引起了多大的骚乱吗！他应该被……” 　　“你应该闭嘴。”天启先生踏前一步，铁头盔的缝隙中，眼瞳的位置散发着阴森的光芒。“不要把你们白痴一般的行为归咎到我的部下身上。文学社会宽容，因为他们是文艺社团，有着文学本身的尺度。” 　　“但我们是高等魔研，魔法之下，只有等级森严的力量。” 　　“你要与我的社团为敌？你……想消失吗？” 　　那个巫妖在天启的威逼下退后一小步，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你还不是安德瑞第一。”接着转身逃跑。 　　天启并没有行动，也没有如巫妖想象中一样被激怒。 　　阴沉的声音被厚重的铠甲抵消大半，发出的只有模糊的细语。 　　“我不需要成为第一，我只需要比他更强。” 　　文学社，是巫妖中的捣蛋鬼。高等魔研社，则是巫妖中的怪胎。 　　他们比巫妖更加孤僻，因为自身的学识超越了这个时代，天才，总是孤独的。在天启还在魔法研习社的时候，他就已经认识到了自身的异常。 　　他的知识，他的见解，无法得到认可，因为没有人像他一样走出那一步。 　　镜，选择了扭曲自己，满足这个世界的认知。 　　天启，选择了扭曲这个世界的认知，满足自己。 　　高等魔研社，诞生了。 　　无法被理解的智慧，无法被期待的异常，天启全部接纳。 　　引力、静滞、恐惧、电磁、死星。 　　一个个高等教授的出现，证明了他的正确。 　　成为异类领袖的天启对他们也保持着绝对的包容。 　　“但是，无名。你如果不给我一个好的解释，我会很不爽。” 　　在天启先生的视线里，高等魔研的教授朝两侧分开，让无名直视着自己的社长。 　　“不要在重复什么无责任的鬼话，你如果对我们社团的荣耀来一句‘我，无责任’，我就当着你导师引力的面打你一顿。” 　　所有人控制自己的动作，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角斗场中再次爆发出新的呼喊，一场新的角斗赛伴随着无名的声音一头开始。 　　“引力导师，【天动万象】是你给我准备的吧。我也能猜出来您的用心，用紊乱无序的引力场随便带来点异象，一定能够满足无名的好奇心。您当初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命运，不可捉摸。我们只能无力地感受它对我们的肆意摆布。这种感觉，在我身上会更加深刻。因为我看得到命运之‘线’。” 　　“天启社长说过一句话。【一切存在诞生于偶然，一切偶然都是一个个奇迹。】” 　　“引力导师，您弄假成真了。” 　　“在混乱无序的引力场中，我看到了命运的奥妙。丝线改变了它的颜色，改变了它的走向。借助模拟星系，我不再是命运的观测者，我是命运的导向者。” 　　“我找到了独属于我、适合于我的【规则】。” 　　“一门新的学科。” 　　“高等魔研社的第七学科，而我会成为它的创立者。” 　　无名的语速逐渐加快，他的解释，如同角斗场中胜利的怒吼。 　　“那是独属于我的学科，它会干涉命运，我会超越古往今来的一切占卜师，因为他们是命运的奴隶，而我是命运的主人！所有的幸运会成为我的同伴，所有的厄运会降临于我的敌人！” 　　“我会成为命运，我会成为神的代言人！” 　　无名环顾四周，原本无所谓的神态消失了，目光扫视在一众教授，最后落在天启先生的身上。 　　“我的学科，会是最强的学科，它会超越你们所有人的知识，哪怕是你，天启先生。” 　　无名摆出了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伸手直指威严的社长。 　　沉默之后，是所有高等魔研社成员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酣畅淋漓。 　　无名皱眉，看着包括自己导师在内的所有人。 　　“你们觉得很好笑？你们觉得我在开玩笑？” 　　高等魔研社的笑声并没有停止，天启先生拍打自己的腿甲，重新站了起来。 　　“我们笑的原因是，你是第六个当面指着我的脸会说自己的学科会超过我的人，无名先生。” 　　“第六个？” 　　“引力、静滞、电磁、死星、恐惧，他们都做过和你相似的宣告，虽然恐惧先生那时候几乎要哭出来。对于自身学科无穷自信，正是高等魔研社傲慢的基石。” 　　“无名，你的本事我不知道有多少，但你确实有几分教授的样子了。” 　　“你的解释，我很满意。” 　　“荣誉终究只是我们学识的附加价值，如果你有了新的道路，确实没必要继续比赛浪费时间。” 　　“那就加油吧，未来的第七学科教授。” 　　高等魔研社众人笑呵呵地离去。 　　临行之前，引力先生送上了他的祝贺。 　　“我的学生，你给你的学科，想好名字没有？干涉命运的学科……” 　　无名点点头，“当然，我早就想好了。因为我的学科是调整命运，整个世界最为隐晦玄奥的力量。所以，我将它命名为……” 　　“玄学。” 第四百一十二章 强“强”对决 　　听到无名提到的新名称，引力松了口气，起码不是什么鬼无责任。 　　“那么，你的角斗赛也结束了，新的课题也有了，你现在和我们一起回安德瑞继续研究课题？我的试验场你可以借用，顺便把你弄出来的沙尘暴给清理了。” 　　无名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 　　“天动万象。” 　　两道并列的土墙在无名和引力中间升起，留下中间一个一人高的缺口。 　　无名又开始新的占卜了，但是，这属于他自我研究的一部分，所以引力这一次要耐心不少。引力先生捏着下巴，用零散的偶尔接触的占卜学知识进行着自己的解读。 　　“并列的土墙，完整、严实。意味着阻滞，没有新的突破口。而你我之间，只有一人高的通道，这个缺口可以让你来到我这边。我明白了，无名，命运在引导你，你只有和我回去这一个选项！” 　　面对着自己的导师期待的眼神，无名先生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嫌弃他的不专业。 　　“引力导师，你那点三脚猫占卜学就别拿出来献丑了。你理解错了，还错的离谱。” 　　“是吗？”引力并不在意自己的学生展现出来的权威姿态，自信正是高等魔研需要的品质之一。“那你来解读一下，这个异象的意思。我不认为自己的漏掉了什么。” 　　“你漏掉了全部。” 　　无名先生指着引力，又指了指他们之间的空荡荡的唯一缺口。 　　“命运告诉我，和你们回安德瑞研究。” 　　“没门。” 　　“……”引力发现无名居然一脸笃定，嘴角抽了几下。“你确定你研究的学科真的存在，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自我臆想？”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引力导师。” 　　引力耸了耸肩，“好吧，相信你的命运，那我们先回去了。你自己在这边注意点，安德瑞的其他巫妖已经被惹毛了，别被打了。” 　　无名微笑着挥手送别。 　　“命运，与我同在。” 　　安德瑞看台上。 　　莱尔正在享受彷徨争霸赛的热烈氛围，随着周围的巫妖一起怒吼。 　　妮娅的触须正在兴奋地舞动，那八个捣蛋鬼的头骨已经成了她手中的玩具，没有人在意他们像是求助一样的呐喊，哪怕莱尔也不例外。 　　说不定他们是在欢呼，莱尔微笑着如是想着。他注意到了，在确认自己的脑海里隐藏着噩兆之后，莱尔自身发生了一些“变化”。 　　莱尔变得大胆了一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在自己心中产生，一种满溢的安心，支撑着莱尔做出一些符合安德瑞风格的行动。 　　莱尔想让事情变得有趣，一种恶趣味的有趣。 　　莱尔在环顾四周时，看到了艾利安女士。这位圣光修女正坐在安德瑞最后一排的边角处，她的身边，有一个空缺的座位，想必那就是星灵洛夫迪的位置。雷蒙先生现在不知道去了何处。 　　莱尔看到了，艾利安正在检查自己的仪器十字架，左右手上，圣光和暗影正在牵扯中心的那个小玩意儿，艾利安是圣光礼拜堂的唯一参赛者。 　　莱尔并不会去捉弄在安德瑞善待自己的圣光修女，但自己的内心，有些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于是，莱尔和阿莉安娜打了声招呼，朝着艾利安修女的方向走了过去。 　　“安乐，艾利安女士。” 　　“贵安，疫医先生。有什么事吗？”艾利安从容地看着莱尔，手中的圣十字落回手心。 　　莱尔装出纠结的样子，最后犹豫地开了口。 　　“艾莉安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吗？” 　　“是的，在下下场，会是我的比赛。” 　　“请加油，艾利安女士。” 　　“我会的。谢谢你的鼓励。” 　　莱尔再三纠结，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艾利安，其实就在不久之前，我得到了圣光的启示，也许是纯洁者的个人原因，我好像学会了一个新的神术。这个神术，相当适合你。” 　　“神术？纯洁者的启示？”艾利安眨着眼睛，看着这个男孩。 　　“是的，但我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启示，或者说是一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幻象，说不定这个神术也不管用，但我确定，它没有什么副作用。” 　　“说说看。” 　　莱尔弓起身子，被头发挡住的眼睛里迸射出神光。 　　“那是一句咒语，就是在你由圣光转变成暗影形态的时候，吟唱就可以了。” 　　“那句咒语是，【圣光背叛了我！】” 　　艾利安偏过脑袋，郑重地奇怪地重新审视面前的少年，“你确定是这句话？纯洁者的启示，让你背叛圣光，拥抱暗影？” 　　果然说不过去啊，莱尔内心如此感叹。打了一个哈哈，“果然只是我的幻觉吗？我好像因为最近的事有些神神叨叨的了。” 　　艾利安显然目睹过地狱火邀请赛中噩兆的出现，对于莱尔的表现，她十分理解。 　　“是的，纯洁者，你需要好好的休息。” 　　莱尔决定加最后一把火。 　　“艾利安，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黑化强三倍。”莱尔的声音如同恶魔诱惑的低语，“也许，念出这句台……咒语，真的可以得到不可思议的力量！” 　　“谢谢你的帮助，莱尔，但是我并不觉得圣光背叛了我，它还在眷顾我的家人。你需要好好休息，不要让力量吞噬了你的善念。” 　　“……好的。” 　　修女温柔的话语就像敲响的风铃声，给了莱尔心灵的洗涤。他产生了一点负罪感，艾莉安对自己非常温和，可自己居然为了有趣欺骗她，罪恶感压制了莱尔内心的恶趣味，使得他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回到了阿莉安娜身边，回到了妮娅的八爪鱼乐园。 　　“谈的怎么样？修女的安抚起作用了吗？” 　　“……是的，我现在感觉好多了。阿莉安娜，下一场比赛是什么？”莱尔看着角斗场中心，胜者和败者都离开了擂台，可是下一组却迟迟没有上来。不仅如此，那些魔族卫士还重新搬上来了地狱之钉，在恶魔术士的施法下塑造了另一个更加恢弘的擂台。 　　完全不像是给一般人准备的擂台。 　　“下一场，嗯……是表演赛。是用来给低阶学徒展现高端力量的表演赛，开拓新人的眼界。” 　　原来如此，高端力量的对决吗……真是期待呢。 　　“那么，是哪两位大佬上呢？” 　　“是雷蒙先生……” 　　“和……” 　　妮娅还在一旁尽情的玩闹着，完全没有注意阿莉安娜和莱尔的谈话。 　　她爬上旗杆，将手上的头骨重新挂在他们的身体上。 　　“一个……两个……七个……八个。” 　　“正好八个人呢！” 第四百一十三章 圣光背叛了我 　　奇特的角斗场布置，让看台上的观众隐约注意到了下一场的独特。他们停止了呼喊，正襟危坐，双手攥圈放于膝盖，目光凝视在角斗场略显幽深的铁栅门里。此时的等待，是为了即将迎来的更大的爆发，所有人都有了期待的感觉。 　　在黑渊角斗场解说台上，不知名兽皮铺的桌面在黑色垂帘的阴影下挡住了解说员的模样，这是为了解说员的安全，魔族中难免会有不满观众报复解说的行为。 　　而现在，一只深紫色带着利爪的小手从帘幕后猛地探出，将手的主人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是一只头顶莫西干发型的小矮魔，瘦小的身躯就像发育不不良的侏儒，但那张尖牙利嘴挂满了笑容，墨镜下的狡诈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狂热的野性。 　　“观众朋友们！我，大·比格比，你们的黑渊角斗场金牌解说员，想再说一次！” 　　“欢迎！你们所有人！无论是我们的粉丝还是新来的客人！今天！我们会向你们展现魔族追捧的美！” 　　“今天！你们每个人都是幸运的！因为下一场比赛！上场的是……” 　　“黑渊之王！！！” 　　“永恒的圣光之灾！！！” 　　“堕天之主雷蒙托斯大人！！！！” 　　在魔族的引领之下，被庆典的欢悦气氛激励的欢呼响彻了整个暗二区。 　　比格比满意地点点头，现场气氛似乎不错，这都是自己的功劳。 　　“现在！！！恭迎我们的王！！！！展现无上之力！！！！！！” 　　放肆的吼叫几乎要把莱尔的耳朵戳烂。 　　真是不敢相信，那可是从别的看台上传来的。 　　谢天谢地，安德瑞一片死寂。 　　不，这次和以往不同。 　　除了艾利安和洛夫迪的微弱掌声，还有圣光厨艺社敲响的锅刀铲勺。 　　然后厨艺社的发声器材就被执行委员会没收了。 　　绅士先生的头骨被妮娅带回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方便携带。 　　当妮娅将串着八个头骨的断旗杆杵在莱尔身边时，他有被吓到。 　　七个头骨咔咔咔的说着话，摆动的下颌骨给头下的朋友一个个头骨暴击。 　　最下层，妄想先生的黑盒子就像电量即将耗尽的收音机，在咔咔咔声中失魂落魄地喊着。 　　“我的……咔咔咔……十亿啊……咔咔咔……十亿啊……” 　　说不定是因为和妮娅的关系不错，绅士先生在最上面，此时的他显得开心无比。 　　“看到了吗？莱尔，这就是我们塑造的黑渊之王的威势！雷蒙托斯大人！哈哈哈哈哈！！！” 　　莱尔非常平淡地看着绅士先生，温和一笑。 　　“绅士先生，你有没有想过，雷蒙托斯不断增长的威势，总有一天会成为你们承受摧残的程度，你们的作死会换来你们的终焉。” 　　“哈哈哈，不会的，我们的计划没有瑕疵。” 　　“是吗？但是现在圣光礼拜堂有了艾利安修女，而寻常巫妖中已经出现了圣光厨艺社。虽然他们现在喜好雷蒙先生被欢迎，但以后呢，真的没有巫妖会戳穿你们的谎言吗？终焉之时，即将来临，绅士先生。” 　　“……疫医，我最亲爱的朋友……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吧。” 　　“呵呵呵，是啊，让我下地狱飙车的，绅士先生，我最亲爱的友人啊。” 　　“……” 　　莱尔微笑的身躯投下阴影，将头骨串串彻底埋没。 　　一道刺眼的亮光出现在整个角斗场，那光芒比太阳更加刺眼，比魔力更加闪耀，比火焰更加恢宏，那就是圣光！ 　　莱尔闭上了眼睛，但是哪怕有眼皮的保护，自己也能感受到圣光的存在。 　　雷蒙先生，雷蒙托斯，就像一个核动力供给的超级电灯泡走进了赛场。 　　就在所有人都在闭目忍受强光的时候，魔族的欢呼声还在耳边回荡，哪怕他们有些人已经快瞎了，因为肢体冲突扭打在一起。 　　如此刺眼的强光，如同彷徨之城里长出了一个太阳，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变化的天象。 　　在光线消失之后，观众等待了十分钟才适应了现实世界。 　　妮娅从莱尔的面部蜕下，经常性地邂逅雷蒙先生，让莱尔早有准备。 　　因为长时间驾驭脊骨之轮的原因，视觉不再是他最常用的感知手段，这大概也是向施法者的转变历程之一。 　　莱尔其实并不是很想观看雷蒙先生的表演赛。 　　因为，什么都学不到。 　　你能大喊“侦察邪恶”把敌人打趴下吗？你能后发先制秒杀敌人吗？ 　　你做不到，除了感受雷蒙先生的强大之外，你什么都没学到。 　　“即将被雷蒙先生秒杀的人是谁？”莱尔毫不在意地随口一说。 　　“接下来的那个人……绝对不会被雷蒙秒杀的。”绅士说。 　　神奇，难道还存在这样的强者？莱尔的心里产生了好奇。 　　但绅士没有继续解释，而是看着另一个铁栅门露出微笑。 　　一根手指戳在莱尔的脸上，莱尔转头，看到了阿莉安娜凝望自己的眼睛。 　　她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莱尔转头的过程中，她的食指并没有移动，所以，被挤压变形的莱尔脸颊，让她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回归了往日的矜持，阿莉安娜的手指转移到莱尔身后，顺着她的指向，莱尔朝后看去。 　　那是一根普通的旗杆。 　　“黑暗先生下去了。” 　　话音未落，活动的铁栅就缓缓升起。 　　没有任何魔法特效，黑暗先生裹着一身黑袍，看着雷蒙先生，从门后走出。 　　默默地来到角斗场中央。 　　雷蒙先生无所谓地活动筋骨，准备给自己堕落的兄弟一点教训。 　　黑暗先生，有了动作。 　　他的绷带手掌从黑袍中探出，掌心中，细微的光亮正在绽放。 　　那是圣光。 　　雷蒙呆住了。 　　“乔治……我的兄弟，圣光在上，你回来了吗！你……你终于回到了我们这边，回归了圣光的怀抱！我的圣光啊！难道……难道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自己的兄弟以角斗的名义来到此地，难道是想与我重归于好，这种惊喜到如同圣光赐予的恩惠，让雷蒙感动极了。 　　好起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不，雷蒙，今天是我黑暗的幸运日。” 　　咔的一声，黑暗先生握拳将手中的圣光碾碎。 　　那碎裂的微小光亮，就如同雷蒙先生呆滞中破碎的感动。 　　“圣光背叛了我！！！！！”碾碎圣光，解开封印，黑暗先生进入虚空形态。 　　“我已经掌握了黑化的力量！！！！” 　　“今天，就是你雷蒙堕落之时！！！！！” 　　啪！莱尔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然后捂住了脸。 第四百一十四章 苟之天使 　　一定是在自己和艾利安修女聊天的时候，挂在后面旗杆上的黑暗先生偷听到了。对于帅气台词毫无抵抗力的中二先生立刻选择了相信，并且迅速采取了行动。 　　这才有了面前让莱尔牙疼的一幕。 　　“圣光背叛了我！！！！！” 　　黑暗先生解开了自己的绷带，不受束缚的虚空之躯将黑暗先生变成了一个四米高的巨人。 　　“哈哈哈哈，力量！在我的体内流动！三倍强化的力量！！！” 　　黑暗先生的天赋是笃信者。他能够通过调整对于自身的认知改变自身。 　　也就是说，他认为莱尔胡诌的咒语能够给予他三倍的力量，那他真的就得到了三倍的力量。虽然莱尔的恶作剧暂时没有被揭穿，但是…… 　　因为黑暗先生突然做出反常举动愣神的雷蒙先生回过神来，迸射的暗影碎片在他的盔甲之上敲出声响，却一点凹陷也没有留下。 　　圣光正在汇聚，十锁十翼在雷蒙先生身后展开，光芒中，巨大化的雷蒙先生踏出圣光，光铸巨人中，雷蒙先生压抑的怒火正如同即将爆发的圣光之怒。 　　“愚蠢的乔治……不要把圣光当作你手中的玩具……看来，我得对你重新进行圣骑士教育了。” 　　“另外，你为什么会愚蠢地以为，我只有你的三倍？” 　　轰隆！ 　　那是轰碎云层直达天顶的圣光支柱，光柱内部浓稠的圣光形成液滴，出现了一小串笔直向上的气泡。当雷蒙先生踏出光柱的时候，光铸巨人的手上，一双流星槌一样的尖刺光铸拳套包裹其上。 　　“乔治，我会好好地打醒你身上的每一寸区域，让你重新感受圣光的伟大。” 　　“你放屁，老子现在天下无敌……” 　　“就从你那张死都不改的臭嘴开始！！！” 　　光铸巨人和虚空巨人撞击在了一起，近身肉搏。 　　没有多余的神术魔咒，仅仅是拳拳到肉的互殴，虽然拳头击打躯体的冲击波差点将地狱之力构成的屏障打碎。 　　这是单纯的武力宣泄，雷蒙先生和黑暗先生在宣泄彼此的不满。 　　但众所周知，黑暗先生百战不胜，所以他的宣泄要少得多。 　　一场毫无技术价值的武力宣泄，不过魔族和大多数观众更喜欢这种让人血脉偾张的表演。激情互殴可以抓住很多人心底的武力崇拜。 　　不过胜负悬殊，哪怕雷蒙先生已经下定决心好好修理黑暗先生，但“黑暗大魔神”也没承受太久，他被殴打的不断变形的肉体中发出了疼痛的叫声。 　　“NMD！傻逼雷蒙！你居然用圣光烫我！！！！” 　　“闭嘴！乔治！！重新感受圣光的温暖吧！！！” 　　虽然雷蒙先生想法很好，但燃烧的圣焰和黑暗先生的虚空之躯接触时，发出的却是浓硫酸那样的嘶嘶的腐蚀声。 　　终于，黑暗先生受不住了。 　　“狗屎雷蒙！！！这是你逼我的！！！！”黑暗巨人顺手抓住光铸巨人的手腕，牵制住他的攻击，接着，黑暗先生发动了虚空生物独有的仪式。 　　“虚空使者利贝尔·加洛，我于此献上我的一切，请赐予我你的力量！！！！” 　　那是一个献祭仪式，用来沟通虚空之中的强力存在，正如黑暗先生所言，他愿用自己的一切，换取击败雷蒙的强大力量。 　　也许黑暗先生在虚空之中也是一块香饽饽，所以他呼唤的虚空使者几乎是立刻回应了他的仪式，一扇虚空之门在他的头顶展开，一道暗影锁链从门后钻出，缠上了黑暗的躯体，准备带走他的灵魂，给予力量。 　　但是，有雷蒙在。 　　“你的一切属于圣光！！！白痴乔治！！不准献！！！” 　　虚空仪式采用的最为古老的献祭仪式，那是人类尚未诞生已经在流传的仪式，所以雷蒙并没有办法干涉仪式本身，那是人类不存具备的神秘学知识。 　　但是，雷蒙有自己的办法。 　　那就是消除问题的产生者本身。 　　“昂基努斯！！！！”圣光的雷霆在光铸巨人的手中猛然爆射，如同暴怒的天神掷除了神的惩戒。必杀必中的光铸之枪洞穿了虚空之门，在空中留下一道燃烧的裂隙。 　　莱尔听到了从虚空之门后传出的撕心裂肺的非人惨叫。 　　虚空使者，被雷蒙先生的圣光秒杀了。 　　但这个仪式仍然没有结束。 　　虚空使者的力量顺着锁链进入黑暗的体内，而他的灵魂，因为失去了持有者，依旧回到了黑暗体内。甚至是连接的暗影锁链，也因为暗影聚合定律进入了黑暗的躯体。 　　黑暗先生得到了力量，但他什么也没有付出，因为被雷蒙先生白吃黑了。 　　变得幽邃几分的黑暗巨人发出怒吼，带着新的气势重新投入与光铸巨人的战斗。 　　然而，虽然黑暗先生白嫖了虚空使者的力量变强了，但是，这点获得，对于能够秒杀虚空使者的雷蒙先生，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圣骑士的惩戒规则，让雷蒙先生在击杀圣光之敌之后，圣光给予了他新的荣耀。 　　黑暗先生变强了，雷蒙先生变得更强了。 　　过了一分钟不到，黑暗先生又遭不住了。 　　“我向虚空使者埃尔万·戈登献上自己的……” 　　“不许献！给我闭嘴！！！！” 　　当虚空裂隙刚打开一道口子，圣光之枪就向发现宝藏的巨龙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将内部的守护者撕碎。 　　一道暗影锁链带着虚空使者的力量降临在黑暗先生的躯体上。 　　“哈哈哈哈！我又变弓……”一个光铸拳头将黑暗的脸打歪，继续着殴打…… 　　又过了几十秒。 　　“我向虚空使者古斯塔沃·沃德……” 　　“给我死！！！！” 　　黑暗变强，又苟一阵子。 　　又过几十秒。 　　“虚空使者奥斯马尼·门迪……” 　　“死！！！” 　　黑暗变强，又苟一阵子。 　　又过几十秒。 　　“我……” 　　“死！！！！” 　　黑暗变强，又苟一阵子。 　　这场比赛，最终以黑暗先生的战败结束，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虚空使者的呼唤就像打电话被挂一样，没有回应，白票不到力量了。 　　雷蒙先生战胜了黑暗先生。 　　光与暗的结局没有一点改变，除了死了十几个虚空使者。 第四百一十五章 凝结之心 　　在观众的欢呼声中，雷蒙先生拖着抹布一样的黑暗先生回到了看台，然后一甩手，将黑暗重新挂在了旗杆上。正在气头上的雷蒙生着闷气，重新坐回院长先生的“看守”位置。 　　莱尔看着，那一大块被绷带缠绕的黑色饼状物质在空中迎风招展，瞠目结舌。在“黑旗”投下的阴影中，艾利安修女注视着莱尔这边，两人的目光对视，美艳的艾利安修女露出了恬静的微笑，一个让莱尔毛骨耸然的恬静微笑。 　　艾利安曾是教廷的一员，她当然也清楚黑暗先生的能力，不会曲解莱尔所谓的魔咒。尤其是，在安德瑞的圣光势力之中，不声不响的修女，还是最敏锐的那一个。 　　恶作剧被发现了，自己要死。 　　恐惧爬上了莱尔的脊椎，变成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阿莉安娜，我有些不舒服，那个……我要离开角斗场休息一下。” 　　女巫妖眨动睫毛，“接下来是艾利安的角斗，我们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不留下来给她加油吗？莱尔。” 　　“我也想的，但是我实在是太不舒服了，抱歉，阿莉安娜。” 　　是啊，艾利安修女的朋友并不多，再不走说不定还要少一个。 　　阿里安娜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但是不要忘了在碧妮的酒吧集合。在秘法之眼的光辉注视安德瑞区的时候。” 　　彷徨之城中心城上有一颗秘枢议会的魔法眼睛，它会在不同时间注视不同的街区来确定时间。 　　当它注视巫妖所在的暗七区时，正好是夜晚七点。 　　莱尔逃跑一般飞速离去，妮娅伸展触须紧随其后。 　　阿莉安娜端坐在座位上，视线转移到妮娅遗留下来的头骨串。 　　“安娜！安娜！我们是朋友！帮帮我，拜托。”绅士先生在骨头串顶端大声说着，淡蓝色的灵魂火焰如果能表现出凄婉，绅士先生一定会照做。 　　阿里安娜是一位温和的巫妖，在绅士来到安德瑞之后，这具美丽的骸骨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为奢靡之杯的社长，阿里安娜心里一定也保留着同情这种情感。 　　如他所料的，阿里安娜将他的头骨摘了下来，绅士享受着其他倒霉蛋羡慕的阴森眼神，被阿里安娜抓在手中。 　　“绅士先生，地狱火表演赛有趣吗？” 　　“哈哈哈哈，当然，那可是我们的杰作。”说完，绅士先生就后悔了。 　　因为自身很少接触，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女巫妖最糟糕的那一部分。阿里安娜在家庭方面是偏执的，这份过度的偏袒，在她的姐妹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似乎，某人也被划定到了纳斯兰家族。 　　绅士的灵魂之火开始摇摆，伴随着头骨上不断增大的挤压声。 　　阿莉安娜同意了莱尔的离开，是有意支走他，不愿他目睹自己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如同幽魂一般的阴森低语，在绅士先生的头骨边呢喃。 　　“当莱尔在地狱的时候，我的心脏，就感觉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那滋味，真的相当不好受。绅士先生，你感受到了吗……” 　　阿莉安娜的五指狠狠地挤压脆弱的头骨，一道恐怖的裂痕随着让人牙酸的咔咔声在白皙的骨骼上生长。 　　“要裂开了！要裂开了！”绅士先生的惨叫被黑渊角斗场的欢呼淹没。 　　单薄的身影顺着照射的光影奔跑，就好像影子在追赶他。 　　莱尔的脑海中甚至幻听到了某个阴森可怖的女人声音在阴恻恻地诅咒，这让他的体温又凉了几分。 　　“要死了，要死了。希望艾利安放我一马。” 　　直到脖颈上出现的冰凉的游动触感，将莱尔的神经紧张抹除。 　　白塔建筑耸立在花园中心，最顶端的秘法之眼凝视着这座城市。 　　莱尔跑到了中心区。 　　作为这座城市“人”文情怀最为浓郁的地方，这里的人类游客络绎不绝，将时光浓缩在了泛着光的玻璃瓶里。 　　温暖安逸的气氛卷带着欢快的花香扑面而来，让笑容凝滞在那些脸上。 　　莱尔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美杜莎。” 　　白色生物从衣领里探出脑袋，她在莱尔下巴的阴影里，莱尔看不到，只能感受到鳞片摩擦软肉的冰凉。 　　“举手之劳，小莱尔。就算我不做，‘那家伙’也会帮你清醒的。” 　　顺着那条白色小尾巴的指向，莱尔看到了所谓的那家伙。 　　一只白色的岩石傀儡，它的头部位置有一枚深紫色的宝玉，流动的魔力纹路支撑着傀儡的移动，而它的工作，就是维持交通治安。 　　“来吧，你这个没长眼睛的蠢货。”无感情地说着伤人的语句，交通傀儡抬起手臂给那个试图翻越花坛的家伙一个巨大的脑瓜崩。 　　力道之大，几乎要把那个人打晕过去，但是他并没有晕。 　　蓝紫色的电流在傀儡手臂上闪烁。 　　“起来，浪费粮食的懒货，这里可不是你该睡的猪棚。” 　　那个人在承受电击抽搐着蹦跳的同时，没有忘记避开那白色的道路边线。 　　这让岩石傀儡宝玉上的耀眼紫光回复平静。 　　“人员教育，成功，一百五十二人。” 　　莱尔深吸一口气，再次感谢了美杜莎。 　　作为彷徨之城的拥有者，秘法师也沉浸在庆典的欢乐之中。 　　大部分人都去黑渊角斗场观看比赛了，老人坐在街道两侧的长椅上，看着那些年轻的孩子在草丛上嬉戏。秘法者正在装扮他们的中心尖塔，蛛网一样的魔力支架将以一个个秘法者悬挂在高塔表面，就像蚁巢上忙碌的蚂蚁。 　　他们手中拿着的，是一个个圆球状的发光物质，不得不说，很像魔研社的奥术炸弹。但大概不是，那么跳的施法者都进安德瑞了。 　　没过多久，中心白塔就穿上了的一层闪耀的彩衣，魔力丝线连接每一个单独的个体，在高塔表面凝结了一层糖霜一般的漂亮的网。 　　高塔上那只巨大的秘法之眼，也在魔力干扰下变成动人的颜色。 　　就在那股能量凝华到极致时，秘法之眼留下了“眼泪”，一颗悬浮在空中的耀眼水滴状宝石。 　　“那是凝结之心。” 第四百一十六章 我们依旧年轻 　　莱尔转过头，正好看见穿着礼服的利维瑟先王，埃切尔站在自己身边。镶着金线的翠绿礼服就像一双晶莹的蝉翼，只不过蝉翼之下的是一头狗熊。橄榄枝编织的王冠在那一头乱发下显得不伦不类，和不协调的体格却成就了不协调的完美。 　　埃切尔的胡茬被好好剃过，稍微发福的肚子也被强塞进布匹中。虽然那是伪装，膨胀的肚皮是埃切尔当初定制的部分，因为那是他一生不曾拥有的东西，游侠之王挺着肚子也像猴子一样灵活。 　　如此装扮，埃切尔确实有一股异域王者风范。 　　他站在莱尔身边，和他一头看着那颗悬浮在秘法之眼中的宝石。 　　“什么是凝结之心。” 　　“黄昏之忆的那些大诗人给那东西的称呼。至于本名，似乎没有本名。”埃切尔习惯性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但那些膈手的胡子不在了，怎么都不是滋味，“我记得以前有问过伊瑞恩那家伙，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 　　“混乱魔力栓？好像是这个名。那玩意儿，是沉积在这座城市法阵中的紊乱魔力形成的结晶。因为强大的魔力无处释放，这些混乱魔力凝聚在一切形成的魔法结晶。每年都需要清理一次，否则，迟早会出问题。” 　　也就是类似于血栓之类的堵塞在血管里的沉积物，如果把魔力比作鲜血的话，魔力就好比施法者的鲜血，莱尔觉得这是一个恰当的比喻。 　　“这座城市的脑血栓真漂亮。” 　　“噗，确实挺好看的。”埃切尔笑了一声，双手抱臂看着秘法之眼中的光辉。“它背后的意义也相当美好。” 　　“那是彷徨之城又一次幸存的证明，如果没有忘记的话，这是一群施法者建立的逃逸城市。既然这座城市有能力制造凝结之心，就意味着这座城市，在过去一年，并没有承受多少外部打击。没有魔力消耗在防御法阵，才会有这种东西产生。” 　　“所以我们称之为凝结之心。彷徨之人沉降下来的安稳的心。” 　　莱尔看着那枚晶莹的结晶，它的魅力超过了任何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 　　“我看过这石头形成很多次，但这一次，我会满怀期待接下来的飞行大赛。因为我会和利维瑟的人民一同观赏，又一年的结束和新一年的开始。” 　　“飞行大赛？” 　　“彷徨争霸赛的庆典之一，因为一些原因，它不会出现在任何宣传手册之上。一场抢夺凝结之心的比赛，不过，参加比赛的前提条件之一是，在彷徨之城生活过一年的可飞行种族。莱尔，你恰好被排除在外。” 　　“那真是个好消息。”莱尔将头仰成九十度，这座塔的高度，足以让任何人身患恐高症。 　　埃切尔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巨大的胳膊勾搭在莱尔肩上，像是挟持小鸡仔一样带着他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飞行大赛的事以后再说，既然来了，那就来参加黄昏之忆的集体活动吧，如果你这小子还算是黄昏之忆的一员的话。” 　　穿过搭架葡萄藤的庭院，莱尔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欢笑声。 　　他仿佛回到了哈姆雷特的那座古堡，听到过类似的欢笑声。 　　区别在于，在哈姆雷特欢笑的是那些扭曲的吸血贵族，而这里，是穿上血肉伪装的骸骨王族。欸？怎么感觉危险程度不降反增了？小问题而已。 　　出现在莱尔面前的，是一群衣着华美的俊男靓女的交谈欢闹。 　　黄昏之一的先王们，在得到血肉伪装之后，玩得更加肆意，不得不说，王族血脉给予他们相当俊美的基因，加上高贵的谈吐，这让他们在社交场合无往不利，成为万众焦点。 　　等一下，情况似乎不太对。 　　在黄昏之忆的时候，因为彼此同为王者的矜持，绝对不会存在一方追捧另一方的行为，彼此之间也保持着基本的礼仪，哪怕是两方心生好感。 　　而现在，确实每一个小圈子里都有人对那些披上伪装的黄昏之忆成员极尽赞美。仔细查看之后，莱尔发现，那些追求讨好的家伙，并不是黄昏之忆成员，而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类贵族。 　　这……这是黄昏之忆的先王，老夫聊发少年狂，王族集体猎艳行动？ 　　虽然他们的皮囊此刻的确完美如同美神降世，但是，莱尔可是直到他们内在了，都是些老怪物。 　　哈灵顿的女王陛下，那些被你迷得团团转的男人，他们的祖父说不定能当你的侄孙啊！你怎么下得了手的啊！！！ 　　拉塞尔达的君主陛下，你上个月不是还在追忆自己的亡妻的吗！！！怎么现在又找了两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而且她们和你描述的亡妻根本没有共同点吧！！！！ 　　萨拉特的国王陛下！！！！难道宫廷男同的传说就是从您这发起的吗！！！我现在丝毫不同情萨拉特无后灭国的遭遇了！！你个老不羞的东西！！！ 　　年轻人的荷尔蒙几乎充斥了整片庭院，莱尔就看着面前这一出出人鬼情未了，可怜的人啊，那些鬼只是玩玩而已。 　　莱尔重新将目光移动到埃切尔身上，准备看看一丘之貉的利维瑟游侠之王会去临幸那个小丫头。 　　埃切尔明白了莱尔的意思，炸毛了。 　　“你不能侮辱我的清白！莱尔！我对我的王后的爱天地可鉴！我可不是这群妖艳贱货！我……我用情至深，绝对是专一的绝世男儿！我的心里装不下别人了！” 　　埃切尔突然对自己吼出一长串，莱尔还没有反应过来。 　　柔顺的金发出现在莱尔的视线中，是凯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正微笑着站在埃切尔的身后。游侠的感知真是敏锐啊。 　　“欢迎回来，莱尔。快点过来吧。”凯拉微笑着，看向自己的爷爷，“我姑且相信你哦，埃切尔爷爷。” 　　利维瑟的年轻王女牵着莱尔朝着另一处走去。 　　埃切尔紧跟其后，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莱尔被带到一处小凉亭，隔着厚厚的植被，依旧能听到另一侧奢靡之地的喧嚣。 　　这一片区域，属于有家之人。 　　德瑞亚先王瑞德穿着正装，做孙子一样斜眼看着自己对面生着闷气的孙女，德瑞亚现任女王莉娜。 　　还有一群防御者骑士当背景板。 　　那群骑士强忍笑容的扭曲表情就像一张滑稽的油画。 第四百一十七章 约定的仪式 　　莱尔预想过，自己和两位王女共坐一桌的场面，在莉娜女王的猛烈攻势下接受凯拉殿下的挖苦。或者是自己和两位孙女控同坐，接受两位先王的感谢和恶狠狠的眼神。 　　然而现在的场面并不是如此，或者说暂时不会像莱尔预想的那样。 　　莱尔独坐在凉亭里，周围满是装甲大汉和重装老爷子。德瑞亚骑士在他们的先王和女王发话之前，将莱尔打包带走了。而现在，他们围成一道人墙，考究的视线扫视莱尔全身，直白的眼神似乎想把莱尔扒光。 　　“那个……诸位？” 　　没有人回答，一时间，莱尔回到了曾经和雷尔夫相处的时光。当自己犯错的时候，雷尔夫就会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沉默无言，直到莱尔绞尽脑汁将自己犯下的过错全部自述。 　　还好这些骑士还算正常。 　　人墙裂开一道口子，一名骑士走了进来。 　　他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张英挺坚毅的脸庞。伸出拇指，指着他自己，男人介绍了自己。 　　“我，本杰明·道尔顿，德瑞亚防御者骑士团团长，莉娜·德瑞亚麾下第一骑士！”本杰明露出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伸出手掌，“我听说过你，莱尔先生。” 　　这就是经典的青梅竹马面对天降系吗？啊，本杰明骑士的态度，莱尔倒是可以理解。本身自己也就没有多余的想法，那就开门见山地解释清楚吧。 　　“很高兴认识你，本杰明先生。其实，我和莉娜女王陛下，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倒不如说，本杰明能说服莉娜·德瑞亚放弃多余的想法，莱尔会相当感激。 　　“哈？？？”本杰明变得十分激动，他伸出手臂抓起莱尔的衣领，使用怪力将莱尔拎了起来，“你对我们女王有意见？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德瑞亚的战场之花哪里配不上你了！！！！” 　　“啊，我并没有侮辱莉娜殿下的意思，事实上是我这边配不上吧，”莱尔按住衣袖里准备冲出去的妮娅，慢慢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对莉娜陛下并没有多余的非分之想。” 　　“那是你能决定的吗？” 　　“欸？”莱尔这才反应过来，本杰明眼底的厌恶，不是心爱之人被夺走的厌恶，而是老丈人看女婿的厌烦。 　　莱尔被放了下去。 　　“姓名！” 　　“额……我刚才说过……” 　　“你难道要我重复一次吗！！！” 　　“莱尔·布勒！先生。” 　　“哪里人。” 　　“卡珊戴尔居民，或者来自安德瑞。”一种违和感在莱尔心中产生。 　　本杰明拿着纸笔在原地写写画画。 　　“有啥爱好特长没有？” 　　“嗯……正在研习降灵学，进行血肉相关的研究。” 　　“嗯，施法者的习惯。动脑子挺好的，下一任君主可以培养成明君……”本杰明碎碎念，“对了，莱尔，你有接受过体能训练吗？” 　　“散步算吗？我的时间其实不是很充裕……” 　　“我劝你最好花时间开始练习，每天坚持两小时挥剑和四小时马术训练，”本杰明骄傲地环抱双臂，“要知道女王陛下有下午两点开始训练的习惯，你们可以借此增进关系。” 　　“？？？” 　　“还有烹饪，再次也要学会碳烤鹿肉，那是女王陛下最喜好的菜式。”本杰明开始在莱尔面前喋喋不休，“另外女王有睡前饮用牛乳的习惯，虽然是对于她贫瘠身体的无用挣扎，但是一脸羞红拿骑士枪乱戳的莉娜女王也很可爱呢。” 　　德瑞亚骑士本杰明的形象在莱尔面前不断扭曲，最后变成了类似于变态男妈妈的低劣存在。 　　你们是骑士吗？还是婚后生活筹划大师？ 　　难怪你们德瑞亚和利维瑟是绝配。 　　夜枭相亲小队，德瑞雅男仆骑士团。 　　莱尔甚至怀疑，哪怕莉娜女王成家以后，这群变态还会继续存在于她的私人生活之中，并且扮演着重要角色。 　　莱尔和两国人民的热情交流还在继续。 　　就在牵牛花藤遮蔽的隐秘角落里，一道幽蓝的魔力屏障笼罩着两人。 　　卡洛斯·道尔吉特看着面前的人，脸上露出笑容。 　　“真是熟悉的模样呢，父亲。” 　　伊瑞恩摘下那枚古老面具，比卡洛斯还要年轻几分的相似脸庞上带着沧桑。 　　“这不是你打扰黄昏之忆聚会的理由，卡洛斯。此时的你，原本应该待在黑渊角斗场，观看争霸赛，为最后的胜利者颁发奖杯。” 　　彷徨之城的主人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一样挠着头发，征询长辈的意见。 　　“是这样的，父亲。如果您还记得的话，我之前有和您提起过，关于您的孙子，我的孩子，被找到了的事。” 　　“我想着，趁着这次庆典，宣布他的存在。” 　　“将家族传承下去，让彷徨之城的市民知晓我的孩子的存在，了解这座城市未来的主人。” 　　伊瑞恩捏着自己的下巴，拥有血肉之后，仿佛生前的习惯也一并返回了，连同那份君主的威仪。 　　“不错的提议，卡洛斯。但是，如果仅仅是这件事的话，有必要向我请示吗？你在寻求什么，我的孩子。” 　　卡洛斯无奈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啊，我希望父亲，能在彷徨之城，重启家族的传承仪式，让道尔吉特的荣光再次绽放。” 　　伊瑞恩低头思考着。 　　表面上，自己的孩子，卡洛斯只是想让自己重启那件家族的秘宝，道尔吉特家族的钥匙。作为曾经的拥有者，伊瑞恩设定了独有的仪式，以保证家族血脉的传承。卡洛斯在成年时接受过这个仪式，而现在，他想让自己的孩子在先王的见证下，继承正统。 　　这是应该的，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的孙子，虽然他炸了自己的陵寝。 　　伊瑞恩的记忆也随同血肉回到了过去，他注意到了卡洛斯的小动作。哪怕成长为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卡洛斯隐藏心事的习惯依旧存在，他会在隐瞒的时候，揉搓自己的食指。 　　伊瑞恩明白了他的真正想法，传承仪式只有自己能够主持。 　　秘法者的先王会正式地重新回归这个破碎的国家。 　　正如同遗忘诸王重新展现自己的力量。 　　卡洛斯不仅想要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子嗣，还想宣告伊瑞恩的存在。 　　完整的、传承之下的秘法者王室三代。 　　黄昏之忆，我们这些老骨头，所探求的，不仅仅是曾经的追忆了。 　　“好的，我的孩子，在飞行大赛结束之后，我会给我的小孙子主持他的传承仪式。” 　　“在所有彷徨之城市民的祝福之下。” 第四百一十八章 意外的参赛者 　　莱尔和德瑞亚的骑士们度过的一段相当有趣的时光。 　　首先，由十几名骑士联手规划的“德瑞亚重振夫纲”健身计划出现在了莱尔面前。莱尔看着满篇的“莱尔·布勒”的名词和各种魔鬼式肌肉训练联系在一起跃然纸上，他的身上出现了相类似的幻痛。 　　打断了本杰明兴奋的喋喋不休，他刚才不断在莱尔身边推销自己是个多么优秀的健身教练。 　　“我会让你的肱二头肌比岩石还坚硬！”气势汹汹的本杰明伸开双手，仿佛下一秒就要证明自己的誓言。 　　“不用了，不需要锻炼，我也能做到你说的那些。”现在不是纠结礼仪问题的时候。粗鲁的人类比有礼的尸体好得多。 　　轻拍两下手掌，妮娅从莱尔的衣袖中钻出来，扭曲的邪神幼体用触须缠绕自己的躯体，对着本杰明冷哼一声。 　　在莱尔的指示下，一小团脱落的黑色血肉悬浮在莱尔的双手之间，漆黑的色彩如同剥离的墨汁一样散去，变成一团鲜红的血肉。 　　“血肉转化，白骨、筋肉、神经、哪怕是坚硬如铁石，”手中的血肉按照莱尔的意志扭曲自身，“这就是降灵学，我们编织血肉，亵渎生命，窥伺造物主。” 　　莱尔表演完毕，挑动眉毛，斜视着本杰明。 　　“邪道！！！不用血汗换取的肌肉还叫肌肉吗！！！！” 　　像猩猩一样暴怒的本杰明冲了上来，然后被一杆骑枪杵进地里，他的脸如犁一样铲开地面，滑行到莱尔跟前。 　　“……”莱尔和周围的骑士看着一脸轻松的莉娜女王，沉默无言。 　　莉娜踩着本杰明的“尸体”将骑士枪拔了出来。 　　“不用解释，一定是这家伙的问题。不用谢我，管好部下是我分内的事。”莉娜眨动眼睛，骑士枪倚靠在瘦小的肩上，“莱尔，对我刮目想看了吗？” 　　莱尔纠结再三，颤巍巍地开口说话。 　　“你的脚下……” 　　那是正在轻微抽搐的本杰明骑士，伸开的手掌在一旁下意识地耙土。 　　“别担心他，我对自己的部下有信心。”莉娜·德瑞亚女王陛下骄傲地踩在本杰明的抽搐的躯体上，动脚将不安分的“踏板”踩平。 　　那只手，最后停止了抽动。 　　竖起了大拇指。 　　莱尔和两位女王进行了短暂的交谈，在两位先王的监督下。 　　莉娜的提议引起了莱尔的兴趣，那就是德瑞亚的订单，给死灵手办社的订单。死灵手办社在争霸赛上使用的白骨武装，德瑞亚女王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大概过不了多久，防御者骑士就会拥有新的坐骑了。 　　“德瑞亚本就保留着使用敌人的尸骨制造徽记的传统。” 　　关于莱尔提出的，德瑞亚居民对白骨造物狰狞外表接受程度的问题，莉娜是这么回答的。 　　“但莱尔你如果能够让那些武器装备不那么显眼的话，我会加大德瑞亚的订单量。” 　　在和女王达成一致时，莱尔心想着，这就是降灵学走向世界的第一步吗。 　　秘法之眼注视着暗七区。 　　莱尔独自走过水晶回廊回到光影区。 　　人流少了许多，大多数人都和莱尔背道而驰。 　　“真是奇怪，服务业发达的光影区，也会有生意不好的时候吗？” 　　迎面走来的一群人，给予了莱尔答案。 　　那是血腥玫瑰酒吧的全员。 　　他们说笑着经过灯光逐渐暗淡的黑市，像是在逛夜市。 　　碧翠丝将自己的上半身紧贴在阿莉安娜身上，像挂件一样依偎着自己的姐姐，还撒娇一样伴着嘴。 　　“安娜姐姐……” 　　阿莉安娜的脸色仿佛和熄光的黑暗一样阴沉，她皱着眉毛，忍受着重新体会到的粘人妹妹给予自己的身体上的不适。 　　“不行。” 　　“欸？怎么这样？” 　　“不行。” 　　“你都没听完我说的话……” 　　“不行。” 　　“姐姐！你除了‘不行’就不会说别的话吗！” 　　“不……莱尔回来了。” 　　“……” 　　众人的视线转移到莱尔身上，莫名其妙被碧翠斯剜了一眼的莱尔自然地融入了群体。 　　“抱歉，我来迟了。” 　　“你来的正是时候。”阿莉安娜的声音充满着生动的迫切，她抓住莱尔的手，将莱尔塞在两姐妹中间，“碧翠斯需要你的协助。” 　　这是非常明显的顶包行为，但莱尔也只能无奈耸肩来面对碧翠斯投射过来的杀人目光。 　　吸血鬼老板娘今晚依旧光彩照人，梳理紧致的盘发被放下，齐肩的黑发遮盖了部分白皙如玉柱的脖颈，也给了男士一份想将其撩起的诱惑。 　　但莱尔不会这么做。 　　因为只要你敢将手掌靠近碧翠斯的脖颈，她就会在你的脖颈上亲一口，在你的恐惧之中留下两个往外呲呲喷血的孔洞。 　　碧翠斯没有穿着飘扬的礼裙，一般情况下，那是她的日常装备。而今天，黑色的附有坚韧皮带的革质长裤包裹了她的腿，给魅惑的女妖增添了猎手的野性。 　　不过这一切变化的魅力，留给了莱尔的只有嫌弃。 　　漂亮的血色瞳孔就像羞涩的小姑娘，从没有注视莱尔的眼睛，只留下空荡的眼白。 　　血红嘴唇里的啧啧声简直就和时钟里跳动的秒针一样准时。 　　等到碧翠斯嫌弃完毕，两人终于进入了正常交流。 　　“如果我可以帮忙的话，碧翠斯。” 　　“啊——虽然很不爽啊，但是你这家伙也很合适就是了。”碧翠斯用两指捻住莱尔的一角，“接下来，你要跟我走。” 　　莱尔没有回复，碧翠斯本就没有征询他的意见。 　　顺着人潮，一行人来到了，中心区。 　　维持交通秩序的岩石傀儡早已撤除，那些暴走的石傀儡恐怕解决不了现场的混乱。因为人群高度密集，几乎每一处空间都被塞满了前来观看的人，就像挤进罐头的咸鱼一样。 　　“这是整座城市的人都汇集到这了吗！”莱尔大吼着，自己正在人海中经历风暴，碧翠斯抓住自己的手臂，如同破浪船锚带着莱尔朝里面挤进去。 　　“其中的一部分，很多参观者都已经返回自己的居所了，相信安德瑞学院也是如此。但是留存下来参加飞行比赛的人员依旧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莱尔感觉到碧翠斯的指甲扎进自己的肉里，带着最后的尖叫，莱尔被人群吞噬。 　　“飞行大赛？” 第四百一十九章 飞行大赛的开始 　　自己就像泥土中的蠕虫，在周围的挤压下艰难前行。甚至更糟，因为泥土可不会有一张嘴在耳边喋喋不休。 　　碧翠丝抓住莱尔的手掌倒是稳固有力，在疼痛麻木之后，居然在莱尔心中诞生一丝安心感。 　　就像拔出了酒瓶的木塞，啵的一声，莱尔穿过人群，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场地。 　　“你在这里做好准备，我稍后就过来。”留下这样的话，碧翠丝几个蹦跳消失在人群里。 　　黑红触须在莱尔手背上蠕动，修复被少女鲜红指甲带走的皮肉。周围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围栏，将拥挤的人群挡在赛道之外。 　　莱尔正处在赛道上，用魔法丝线标记出来的一条条赛道。远处竖起的闪闪发光的招牌佐证了他的判断，那里用各族语言写下了终点的单词。 　　莱尔第一眼就看到了埃莫语，也就是死者之语中的单词。 　　那个单词的意思是，不可挽回者。 　　对于不死者来说，那大概就是终点的意思。 　　“莱尔。” 　　穿着修身便服的威廉打着招呼走了过来，除了脸色略显疲惫，年轻法师看上去不错。 　　“你也在啊，威廉。” 　　“嗯，我和古雷莉亚度过了相当……充实的一段时光，没有记错的话，这会是她坚持参与的最后一个活动。” 　　中心白塔早前被秘法者布置的魔力外壳此时正在闪闪发光，借助温和的白光，莱尔敏锐的捕捉到了威廉脸上的欢喜和疑惑。 　　“威廉，你该不会，也不清楚这个活动的内容吧？你也不知道自己被突然拉来参加飞行大赛的原因，对吗？” 　　金发美少年的眼瞳因为惊讶睁大，几秒后叹了口气。 　　“看来莱尔也是一样的啊，”威廉侧过身子，指了指身后那群驻留在原地的其他参赛者，迷茫就像夏夜的蚊虫萦绕在他们脸上，“我们似乎都是被隐瞒了比赛内容，就算我事先询问了古雷莉亚，她也只是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我也是，除了知道这个活动和飞行大赛有关之外，没有头绪。我不具备飞行能力，我想碧翠丝大概也不会糟蹋自己的比赛来整蛊我。” 　　“是那个吸血鬼老板娘邀请你的？” 　　“是的，她原本打算邀请阿莉安娜，但是被我顶包了。” 　　威廉微微一笑，像是肯定什么一样点点头。 　　“那不是挺好的吗？碧翠丝应该是打算修复你们糟糕的关系了。虽然古雷莉亚并没有明确回答我的问题，但是，她还是说了，我们参与的这个活动，是一个能够让参赛者双方亲密接触增进感情的比赛。莱尔，看来你的存在，你的暴躁小姨子正在慢慢接受。” 　　“你确定？要知道碧翠丝看我的神情，就像关注脸颊上的脓包一样，巴不得我消失的样子。” 　　威廉耸了耸肩，伸手在莱尔的肩膀上轻轻拍打。 　　“每个少女最终都会接受青春痘的存在，这不正是成长的证明吗。古雷莉亚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她完全没有欺骗我的必要，对于魔族来说，欺负比欺骗简单多了。” 　　威廉的眼角就这么平淡的挂上了露珠，莱尔相信了这个男人，用生活经验验证的说辞。 　　碧翠丝想和我改善关系，真是不可思议。一种不存在的突然出现的惊喜降临在莱尔心里，带着庆幸的欢愉，莱尔决定自己要好好配合碧翠丝。 　　观察周围的一切，莱尔很快就将活动定义成了跑步比赛。 　　原因无他，场地和人员都太像了。有赛道，有相同位置的参赛者，还有终点。 　　“预备！！！！” 　　还有起跑口令，莱尔带着微笑，蓄势待发。其他人还一头雾水地停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声音的来源。 　　“出发！！！！！” 　　从众人的后方，出现了混乱驳杂的巨响，像是利剑切割空气发出的声响。 　　莱尔下意识地朝前奔跑，他的身边，威廉和其他几个茫然的人也被其影响下意识的跑动几步。 　　那个杂乱的声音并没有消失，甚至还增长了一些，后来莱尔才知道，那不是增长，而是靠近了。 　　跑着跑着，几人就停了下来，忍不住好奇回头观望。 　　各种各样的羽翼在空中扑扇，羽翼、蝠翼、带鳞的、魔力的，一道道黑影组成了比夜晚更加幽暗的天幕，那些飞翼的主人，和回头注视的莱尔等人对视，露出微笑。 　　就在那一片黑影之中，碧翠丝血滴石一样的眼睛里带着戏谑，她歪着脑袋，对莱尔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接着扇动血翼，俯冲而下。 　　那是莱尔从没有见过的狂野表情，甚至能让人引起生理上的不适。原本留在原地的男嘉宾再怎么迟钝也反应了过来，这些平日里温柔娴淑小鸟依人的女士，展现出了危险的魅力。 　　遵从本能，跑步比赛正式开始了，男士的身后，就像有恶鬼在追逐。 　　“啊！！！！！” 　　身后刺激的惨叫声让莱尔忍不住回头，然后他就看见一个落后的参赛者被鹰身女妖种族的女士抓上了天，开始进入几十米高空中被魔力点亮的特殊赛道。 　　莱尔明白了，这些协助者的命运。 　　彷徨之城飞行大赛，是载人飞行比赛，而他们这些不知情的参赛者，就是即将被送上天作为货物运送全程的工具人。 　　身后伴随着风声不断出现的惨叫声冲上高空，莱尔感觉自己跑动的腿都在打颤。 　　自己，绝对要冲到终点去，在碧翠丝捕获自己之前。 　　在黄昏之忆的谈话中，从埃切尔的口中，莱尔隐约了解了飞行大赛的赛道。 　　那是穿越了光暗二十四区域，笼罩整座彷徨之城高空的巨型赛道。 　　一想到自己会像一个沙袋一样被吊在高空中，除了碧翠丝手臂无法接触任何有力的支撑，莱尔的胃开始抽搐了。 　　跑了一半的路程，作为最开始起跑的人，莱尔能够明显看到终点招牌上的符文，那是禁空法阵的符文，这也就意味着，到达终点，绝对就安全了。 　　名副其实的终点啊。 　　你如果到不了终点，那你可能就要去生命的终点了。 第四百二十章 发射成功 　　两条腿的终究跑不过长翅膀的，被迫上天的成员已经来到了第一梯队。察觉到这一糟糕现实的奔跑者选择了反抗，原本彼此之间还带着朦胧好感的双方立刻扭打在一起，威廉说得很对，飞行大赛确实能让感情更进一步，朝向哪个方向前进就要看自己的表现了。 　　对抗开始，局势因为冲突升级，但骚乱并没有引起管理者的关注以及阻止。 　　似乎参赛者之间的妥协本身就是比赛的一部分，可惜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落后的飞行者并没有那么充足的耐心来说服自己的朋友。 　　尤其是意识到拳头比言语更加有力之后。 　　在旁人眼中，比赛现场，就好似美貌的瓦尔基里正在引渡骁勇善战的英雄前往英灵殿。 　　但那些不想上天的人显然体会不到其中的诗情画意或者史诗美感，在莱尔看来，就是老鹰抓老鼠。 　　“威廉！！！不许反抗！！！”气势汹汹的古雷莉亚扇动蝠翼，恶魔变形之后，战争使者魔族的语言比起人言，更像野兽的怒吼。别说威廉，就是被波及的莱尔都忍不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没抵抗！亲爱的！”威廉高举双手，瞬间投降，但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因为现场的混乱和奔跑者整体的精神状态，很难确定他是动了脑子说说而已，还是没动脑子顺着本能继续奔跑。 　　但这对暴躁的魅魔并不重要，比赛落后的急迫感已经烧尽了她的温和，尤其是来自于高等魔族血脉的易怒体质不断展现之后。 　　“我说……你……给我停下！！！！”铁鳞蝠翼收敛在身后，被挤压的空气连同爆炸的魔力在古雷莉亚身后爆发，冲锋的战争使者瞬间缩短了两者的差距，并对着威廉的后脑勺，高高的举起了拳头。 　　duang～ 　　鳞甲手臂将昏迷的威廉夹在腋下，化成一道飓风席卷高空。莱尔看着威廉慢慢变成一个小点，心情复杂。空中，威廉的身体就像离开水的鱼一样激烈扭动，也许是强风造成的，也许是魅魔拳击降临在他身上的余波。应该留手了吧，刚才的气势，没把威廉脑壳敲碎，一定是魅魔手下留情了。 　　莱尔的奔跑还在继续，碧翠丝不急不慢地吊在后方。她似乎不是那么急迫，吸血鬼正在享受猫捉老鼠的快乐。 　　她在戏弄莱尔，对于坏心眼的碧翠丝，莱尔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给予希望，然后在最后一刻将莱尔的希望碾碎，触手可及的巨大落差是能够让人留下心里阴影的。 　　但是，愚蠢的小姨子，你以为我会任由你摆布吗！ 　　莱尔的眼神坚如磐石，瞳孔之中迸射神光，内心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他告诉自己，绝对不会屈服，绝对会继承威廉的遗志继续挣扎求生！ 　　碧翠丝！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莱尔·布勒一定要达到终点！！！ 　　“妮娅！保护好我的背后！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好哒！！！”黑色触须如同海葵花在莱尔身后展开，妮娅元气满满地答应了。 　　莱尔距离终点越来越近，同跑的伙伴已经全部上天了。 　　最后，只剩下我自己了吗。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作用在莱尔身上。 　　同志们！我会带着你们的那一份！一起到达终点的！ 　　“碧翠丝，你输……” 　　距离终点只有两米不到，莱尔自豪地大喊，然后，啪唧一声，亲吻大地。 　　自己，居然平地摔了？左脚绊右脚？！什么操作？怎么可能！自己距离终点只有一手的距离，结果，完了。 　　莱尔转身，看着出问题的脚下。 　　蠕动的黑色触须紧紧缠绕自己的双脚，黏液已经润湿身下的土地，形成了类似泥沼一样的东西。妮娅操纵着触须，将莱尔的双腿捆成粽子，并在脚尖上打上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莱尔震惊了。 　　“妮娅，你居然是内鬼？” 　　幼女银铃一样清脆的声音在扭曲的血肉中发出，妮娅伸出触须在莱尔的脸上摸摸，试图用粘液把翘起的眉毛抚下去。 　　“哈哈哈哈，不能怪妮娅哦，碧翠丝答应了妮娅，会给妮娅喝成熟体的饮料！而且，妮娅也想飞！” 　　阴险狡诈的女人露出阴险狡诈的微笑，扇动的血翼，将莱尔破碎的欢喜彻底埋葬。 　　被欺骗、被背叛，并没有摧毁莱尔的意志，哪怕自己的腿已经成了毛毛虫，但莱尔倔强地撑起了上身，朝着高空，伸出了自己的双手。那一刻，莱尔就像是背负天空的阿特拉斯一样，感受到了自己背负的不可琢磨的命运。对着这该死的命运，莱尔挤压肺里的空气，发出了男人的怒吼！ 　　“抓手！！！抓手！！！！我不要倒吊上天！！！！脑充血和高空恐惧会让我人生重来的！！！！求你了！！！可爱的……” 　　吸血鬼冰凉的手臂拽住莱尔的双臂，几乎要扯断双臂的巨力带动莱尔像火箭一样冲上高空。脚下不断缩小的世界让他头晕目眩，而不断涌入口鼻的强风就像清洗剂一样，让莱尔肚子里原本酝酿的求饶台词忘了个干净，空荡的嘴里如同空荡的脑子，吼出了莱尔对于碧翠丝最真实的情感。 　　“操！！！！！！！！”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的怒骂和女人的娇笑声在风中纠缠在一起，融入气流之中。 　　黑色的触须在生长，变成坚韧的纽带固定着吸血鬼的腰肢和她血翼下吊着的可悲人类。 　　海拔快速变化引发的超重力已经消失了，但莱尔的内脏还像是老旧电脑一样停留在过去的那一刻，这叫惯性。 　　莱尔捂着嘴唇，他的胃里此时正在翻江倒海，久久无法平静。凌冽如刀的冷风刮过脸颊，吸入不多的氧气，莱尔勉强平复了呕吐感。 　　“彷徨之城的人会感谢我的，因为他们没有受到天降之污的洗礼。” 　　“真是不幸，我还挺期待那场面的。” 　　空中高速移动引发的紊乱气流就像走音的汽笛一直在奏响，但碧翠斯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达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吸血鬼冰凉的手掌正贴在自己的脸上，脖颈上，莱尔能清晰感受到指甲紧贴皮肉的冰凉。 　　“怎么了？作为纳斯兰的女儿，可以心灵沟通让你很惊讶？”碧翠丝的声音出现在莱尔脑海中，因为是心灵感应，她心中因为作弄莱尔产生的欢乐也好好地传达了过来。 　　莱尔算是对碧翠丝彻底服气了。 　　“有必要吗？为了整我，飞行大赛，你可是落后了。”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再想下地，那不如陪碧翠丝走完全程，或者选择中途放弃被空投。 　　“那个啊。”碧翠丝低下脑袋，从这个姿势，莱尔能看到她的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 　　“飞行大赛的胜利，我能轻松拿到。” 　　“但是你现在的表情，才是我的欢乐源泉，嗯，相当稀有的乐趣。” 第四百二十一章 出现的困难 　　也许她真的有什么底牌吧，看着那张绽放笑容的脸，莱尔心里如此想到。 　　和阿莉安娜相似的脸庞，流露出的却是和冷淡巫妖不同的桀骜不驯的古灵精怪的笑容。 　　妮娅的血肉触须在莱尔表面形成了一个深黑的“蛹”，轻薄的表壳仅仅用来保温，脚踏实物的感触让莱尔放松了一点。莱尔低头看着彷徨之城飞速倒退的夜景，那些微弱的光点，就像水流中的鱼游向远方。不曾想象的光景让莱尔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 　　一个个凝固在空中的魔法光环组成了飞行大赛的赛道，因为远离了光亮区，两个圆环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宽阔，莱尔也有更多的机会看到漆黑的夜景。 　　此时两人正在一片漆黑的区域飞行，是光影区。 　　“我们从中心区出发，围绕彷徨之城二十四区飞行一周，最后再回去抢夺那颗凝结之心。” 　　漆黑的赛道中，只有光环是唯一的信标，除了两人飞行挂起的风声，莱尔没有听到别的声音，没有别的人。 　　再穿过空中光环的瞬间，莱尔能够透过光环的照明，看到碧翠丝脸上轻松的神情，还有她的胸口上，那颗镶嵌在血肉中的宝石。 　　那件吸血鬼神器，血权血誓，在众人离开哈姆雷特之后，就一直嵌在碧翠丝的胸口，变成血腥玫瑰最美丽的风景线。摆其所赐，碧翠丝一直都穿着开胸装，虽然她本人并不介意。 　　因为碧翠丝以酒代血的原因，这颗吸血鬼神器此时是白兰地的颜色，那些血族大概会被气死。白天并不明显，但在黑暗之中，这颗宝石正在散发光辉，从远处看，飞行的吸血鬼就像一颗美丽的流星。 　　但这不是莱尔真正在意的原因，而是这颗宝石，会在经过魔力光环时，吸收魔力闪烁。 　　怎么说呢，有一个胸前指示灯会像奥特曼一样闪烁的吸血鬼小姨子，莱尔很难不去看她。 　　也是是对莱尔注视自己的呆滞目光有着误解，碧翠丝眼中的鄙夷又增加了些许，但她隐藏在黑暗中的嘴角也翘起些许。 　　“碧翠丝，我们一定落后很多了，那些参赛者，说不定已经到达下一个区域了。” 　　“没关系，飞行大赛，是障碍飞行。” 　　障碍飞行？ 　　“你以为那些种族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从他们头顶飞过不稍加阻拦表达各自的热情吗？”看着近在眼前的巨大水晶簇，碧翠丝的眼瞳变成竖眸，“真正的比赛，现在才开始。” 　　暗十区，结晶原虫所在的水晶垃圾场。作为昆虫排泄物的水晶，就像浅粉色植物在彷徨之城肆意增长，组成一朵朵盛大的水晶之花。瑰丽的景色，虽然莱尔更在意那尖锐的棱角，和安德瑞的塔尖一样感觉能戳死人。 　　进入暗十区，莱尔终于看到了其他参赛者，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前进，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晃，最后悬浮在空中失去了方向。 　　没等莱尔纠结原因，碧翠丝带着相当大的初速度，来了一个急转弯，在“空无一物”的空中。 　　就像进行飞行表演一样，碧翠丝突然上下翻飞，给自己的比赛增加难度。 　　直到血权血石闪烁的光点在空中映照出重影，莱尔才发觉其中的蹊跷。 　　“透明的……水晶？” 　　和脚下色彩绚烂的水晶回廊不同，在暗十区的上空，也有着结晶虫的痕迹，那是一片隐形的迷宫，或者说透明的“网”，也许这些虫子和蜘蛛有点血源关系，它们会在空中编织一片隐形的水晶拦截、刺穿猎物。 　　这就是暗十区所存在的障碍飞行。 　　你要在这片隐形迷宫中找寻方向，否则，你就得祈祷那些养虫人在如此深夜没有下班。结晶原虫，可以消化一切东西，除了它们排泄的水晶。 　　但这一切困难对于碧翠丝仿佛不存在，她的飞行轨迹丝滑顺畅，甚至带着舞蹈一般的自然和优雅，不过吊在身后的莱尔，就像是误入杂技飞机上的可悲乘客。 　　他吐了，但那些虫子想必不会介意天降的流食。 　　“碧翠丝，你是怎么认路的？背板吗？” 　　莱尔很快就联想到了最像吸血鬼的生物，蝙蝠。它们能在夜晚飞行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能够发射和接受超声波。也许吸血鬼也有着相应的能力。而且，碧翠丝的家姐阿莉安娜可是相当“会”歌唱的。 　　冰凉的手掌在自己的皮肤上滑动，莱尔哆嗦了一下，心中出现了碧翠丝的娇嗔。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没……没有的事！！！那个，碧翠丝，你是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飞行中的碧翠丝相当健谈，也许这就是飞行的乐趣所在。 　　“我的鼻子，非常灵敏。这是吸血鬼的天赋，也是我开酒吧训练的能力，我记住了那些参赛者的味道，而他们已经走过了水晶迷宫，现在，顺着他们的路径前进就可以了。” 　　莱尔恍然大悟。 　　“所以你刻意最后一个出发，是故意的！你在利用他们给你趟路，如此一来，你不用耗费多少心力，就能轻松通过这些区域。” 　　“利用，真是难听呢。我夺得上次飞行大赛冠军可是靠实力的。后面的赛道，可没多少这种能够取巧的。所以，老实称赞我的智慧很难吗？姐夫～” 　　说着可爱的话，碧翠丝微笑着揪住莱尔的耳朵开始旋转。 　　莱尔很快缴械投降，之前编造的对于吸血鬼老板娘的溢美之词也有了用武之地。 　　两人继续着比赛，中途也超过了一些参赛者。 　　暗九区巫蛊泥淖的瘴气，不得不说，飞天蛤蟆真的相当震撼，尤其是它们的体型有一人高的时候。 　　暗八区石怪巨窟的落石，石怪被惊扰的起床气相当大，连锁反应复苏的石怪群甚至制造了小范围的地震。 　　“到你老家了。”看着尽在眼前的尖塔“森林”，碧翠丝轻轻陈述。 　　安德瑞区，巫妖区，恐怖分子老巢。 　　看着那些锋锐到反光的塔尖，莱尔收回了自己的话。 　　水晶回廊的尖锐水晶和眼前的尖塔塔尖比起来什么都不是，这些尖锥，像是要把天空扎成筛子。 　　密集的建筑群造就了狭窄到极致的赛道，尤其是那些丧心病狂的巫妖修建的哥特式建筑，那些突起的屋檐斜顶居然能够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莱尔不禁感叹。 　　你们这些家伙，造房子的时候，也考虑了作为凶器的可能性吗。 第四百二十二章 巫妖在规则之外 　　那些如同杀人兵器一般的建筑装饰在黑夜中反射着寒光，想到安德瑞学院一贯的胡作非为，莱尔对飞越安德瑞区不是很放心。 　　焦急和忐忑在心里产生，让稍微缓和的心跳再次加速。 　　接着，那只冰凉的手就像伸展的水草一样缠上了莱尔脖子。碧翠丝低下脑袋，抚摸着莱尔的皮肤，或者说，抚摸着藏在皮肉之下，脉动的血管。 　　“紧张？”戏谑的调笑在莱尔心中响起，碧翠丝并没有放过嘲笑他的机会。 　　“是的。”莱尔坦率承认，身为安德瑞的一员，自然了解巫妖的危险和其他种族简直不是一个量级的，巫妖的准则中并没有安全隐患一说。这就意味着巫妖的玩笑，往往都很致命。“接下来的赛程，可能会很艰难。安德瑞巫妖，很麻烦。” 　　奇怪的是，碧翠丝并没有如同以往那样，在莱尔低迷的回答中落井下石。 　　“哼哼，该说你是懦弱还是妄自菲薄？你不也是安德瑞的一分子吗？害怕自己的同类，因为你多一具天生的皮囊？”碧翠丝伸出自己的手，将莱尔的头发抓乱，“放轻松，小弟弟，姐姐我会带你安全过去的，以飞行冠军五冠王的名义。抓紧了！” 　　就像是要表现自己的能力，碧翠丝猛然加速，在尖顶建筑组成的利刃机关中穿梭。 　　“我当然明白巫妖的危险性，但是，这个区域例外。在飞行大赛中，安德瑞区实际上是暗城区最安全的区域。因为巫妖天生的冷漠和孤僻，根本就没有什么巫妖有心情来干涉比赛。嘿嘿，吓到了吧，那些巫妖研究狂，不会有心思搞破坏。所以，安德瑞区实际上的阻碍，就只有这些死板的建筑而已。” 　　“是不是被骗到了？你真该看看你刚才阴沉的脸，哈哈哈哈……”碧翠丝的笑声在夜晚回荡，那是如同夜之女妖消逝之后的满足笑声。 　　莱尔并没有因为碧翠丝的调侃生气或者放下戒备。 　　所有生命都是顽固的，尤其是当一条规则持续了多年之后，他们会下意识将它理解为常识。这就导致，当一条固化长久的现状突然转变，他们往往措手不及。 　　巫妖是冷漠的，不喜欢社交活动的族群。 　　其他人也许会被这一顽固现状蒙蔽双眼。 　　但莱尔不会，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一顽固现状的改写者。 　　巫妖变了，在得到血肉伪装、品尝食物、重温情感之后，他们对于研究的热枕已经变成了对于生活的向往。而生活中最美好的部分，就是玩。新的安德瑞巫妖说不定、不，是肯定不会错过任何释放他们混乱本能的机会。 　　这也让血肉伪装的创始者莱尔深陷麻烦，执行委员会的邀请已经成了莱尔安德瑞生活的一部分，就和下班打卡一样。 　　忐忑的莱尔跟随碧翠斯一起前进，一路的刁难地形在碧翠斯的娴熟飞行技术下畅通无阻。莱尔甚至感觉是不是自己杯弓蛇影，也许巫妖们忽视了这个彷徨之城庆典的大型比赛之一。 　　莱尔看到了一处异常，就在刚才经过的位置，因为那些刀片一样的尖顶总是会从各个角度反光刺向如眼球，所以莱尔在之前就放弃视觉使用了感知。 　　魔力感知，更准确的说，降灵法师的死亡感知的世界里，安德瑞区多了一些新的东西。那些建筑表面零星散落着一些红色的小斑点，就像掉落在地的落花。 　　是血渍，洒落在屋顶的血。 　　“碧翠斯！！！” 　　碧翠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加速了飞行，她的脸色阴沉，早就没有了之前的从容，“我闻到了，乌鸦嘴。” 　　那些巫妖显然在这座城市里加了点乐子，但是攻击来自于哪里。 　　全心投入感知的莱尔发现了新的痕迹。那是一道道魔力轨迹勾勒出的竖瓶花，在最顶端，原本集束的魔力绽放出花朵，而顺着痕迹竖直朝下看去，莱尔找到了制造痕迹的来源。 　　一台阴森的白骨装置，就在那个月亮形的载盘上，一个圆锯般的东西在高速旋转。它的身旁还有一个正在忙碌的巫妖。 　　因为距离，莱尔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的行为中，能品出他的快乐。 　　没想到后面还有参赛者的快乐。 　　成片的骨片碰撞声奏响巫妖欢快的礼炮声，那些旋转的骨片冲上高空，如同升起的圆月。 　　“攻击来自地面！碧翠斯！” 　　视线之中，像是涨潮一样，旋转的白骨之轮摩擦出凄厉的声响，直冲而上。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在空中的两人。被碰到，自己的尖叫声一定相当凄惨。 　　悠哉的飞行之旅瞬间变成战场，嘶鸣的恐怖声音在压缩两人的生存空间。烦躁和恐慌交织在一起，两人的声音都变大许多，就像是在另类的宣泄。 　　“那是什么！！！你们这些该死巫妖的新玩具！！！！” 　　莱尔缩着脑袋，“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脊骨之轮的变体，变通和我说过，关于想让脊骨之轮载人上天的计划，恐怕我们在送人上天这个概念上存在一些差别。” 　　“原来是你的错，你这个该死的玩具制造商！”碧翠斯低吼一声，全身心地开始在锯片中寻找一线生机。 　　莱尔没有说话，默默伸手，抓住了碧翠斯的手臂。 　　没有别的意思，他怕碧翠斯在某个瞬间气不过高空抛物，那样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升空的嘶吼声还在继续，碧翠斯勉强支撑着，体力、心力都在这场逃亡中极具消耗。 　　就在这时，一声异常的嘶鸣从地面传来，一枚巨大的脊骨锯片冲向高空，直冲两人。就像是潜伏许久的毒蛇露出了尖牙，从一个刁钻的闪避不及的角度冲出。 　　“哼，天真。” 　　飞行中的碧翠斯在空中一个翻滚，身躯翻转，居然硬生生地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地急转弯，避开了巨大骨片的预定飞行轨迹，可在此之后，碧翠斯却惊叫出声。 　　“不！混蛋！” 　　碧翠斯确实扭转了自己的身姿，她和锯片差之毫厘，但她忘记了，自己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因为极限操作，莱尔看到了碧翠斯花容失色的脸，因为惯性，包裹着莱尔的茧，恰好进入了锯片的范围内。就像是碧翠斯主动把他推进去一样。 　　利刃开始切割黑色的粘液和鲜红的血液，嘶鸣声几乎让莱尔失聪，一双苍白的手臂从旋转的骨片之下探出，穿过莱尔的脖颈，将其搂在怀抱之中。 　　莱尔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执行了自己的预定操作。 　　“异端生长，白骨凋零。” 　　飞溅的粘液爬上骨轮，黑色触须中被切割流出的血液在骨片上组成一个阴森的法阵，飞速旋转的骨片被瞬间拆解，每一块碎片，都被妮娅的血肉吞噬。 　　莱尔被碧翠斯搂在胸前，鼻子和她胸膛上的血权血石亲密接触，莱尔还闻到了一股玫瑰花的香味。 　　因为碧翠斯箍得有点紧，所以莱尔的声音就像在瓮里发出来的。 　　“嗯，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做，我在自己的玩具研究上留下了反制措施，那个伤不了我。” 　　“闭嘴。” 　　莱尔的脑袋被固定住，能感受到的只有肌肤的触感，味道，还有黑暗。 　　“碧翠斯，你刚才没有受伤吧，那个，能不能松开一点，我看不到你的脸。” 　　莱尔脑袋上的束缚更紧了，他的嘴唇已经在白兰地宝石上挤压变形，只能发出唔唔声。 　　“闭嘴！”碧翠斯让莱尔做到了。 　　黑夜之中，吸血鬼少女继续着飞行。 　　安德瑞的巫妖正在收拾残局，以应对可能存在下一位参赛者。 　　“操纵！你看我刚才发射多准！正中靶心！” 　　“闪亮，我劝你善良。” 　　“话说啊，疫医老大是不是也参赛了？” 　　“没看到，估计早经过我们这了。” 　　“嘿嘿嘿，我们这么卖力，淘汰了那么多他的对手……” 　　“疫医老大一定会感谢我们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 碧翠丝的实力 　　当莱尔再次能够视物时，进入视线的是表面带有各种歪斜古怪小屋的大块浮石，那些奇怪建筑是女巫的小屋，他们来到了女巫区，就在巫妖区隔壁。 　　莱尔曾经站在巫妖区的出口观望过那些女巫的居所，和曾经相比，此时的女巫区少了那些在空中乱窜的骑乘扫帚的女巫。又是什么考验吗，莱尔的视线在空旷的区域里扫视，企图找到那些隐藏起来的坏女巫。 　　然而并没有，也许是专业不对口的原因。 　　莱尔和碧翠斯的飞行姿态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悬吊状态，碧翠斯能这么快恢复着实出乎意料，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紧贴那块宝石窒息一小时以上。 　　“女巫不会留在这里，她们还有别的工作。” 　　“你确定？说不定她们正在躲藏在阴影里偷袭，要知道，她们最近可是有了一只猫咪主母。” 　　“女巫区的考验，不需要明枪暗箭，女巫是最典型的施法者，她们比起炫耀武力，更青睐炫耀自己的知识……” 　　莱尔觉得，碧翠斯的话还没有说完。要知道，两人才经过了一种典型施法者的区域，而且……明白了求生知识的重要性。 　　女巫会用什么东西来展现自己的知识呢。 　　刺鼻呛人的混合气味就像一把起子撬开了莱尔的鼻孔，浓郁的无法形容的气味在他的呼吸道里进行着可怕的仪式。 　　滚沸的汤水和抖动铁壁的碰撞声奏出了独特的乐章，碧翠斯飞向的浮石上，莱尔看到了许多正在冒泡的大口到能炖五六人的坩埚，五颜六色的怪味汤汁构成了让人恶心的混乱图案。 　　“魔药。” 　　“女巫区的考验，就是要找到正确的魔药，用它沾染身体，继续前进，”碧翠斯看着莱尔，露出微笑，“这就是携带你飞行的目的，下锅。” 　　“不！不！不！那些魔药，鬼知道有什么作用！要是你选错了怎么办！” 　　碧翠斯大笑着俯冲而下，将莱尔整个人丢进了一个干锅里。 　　“错了的话，就会这样。” 　　碧翠斯抓着触须，将“莱尔”重新捞出来，抚摸着他身上的棕毛。 　　“看，小兔子。” 　　莱尔变成了一只湿漉漉的垂耳兔，被碧翠斯拎着耳朵根，两只兔脚在空中踢蹬。 　　“哦，你不喜欢吗？亲爱的姐夫。”碧翠斯将莱尔兔举过头顶，她在坩埚顶上，在烟雾之中转起了圈。和吸血鬼同色的兔眼中出现了一个个冒着热气的大锅，兔子不扑腾了。 　　这个恶魔笑了起来。 　　“别担心，这里还有很多，姐夫，你会满意的。” 　　莱尔出浴。 　　“咯咯咯，这次是山羊，宝贝，这表情和你呆板的样子真像。” 　　莱尔出浴。 　　“哈哈哈哈，能不能有点鳄鱼的样子，你怎么咬尾团球了，你难道其实是变异犰狳吗？” 　　莱尔出浴。 　　“别抓着锅沿，快出来，小熊莱尔。” 　　莱尔出浴。 　　他被妮娅的触须抓在手里，送到了碧翠斯面前，那是一只眼神歪斜像脑子不好的金刚鹦鹉。 　　莱尔鹦鹉靠在碧翠斯怀里，两只爪子向死鸡一样伸直，瘫倒在触须上，用古怪的声音尖叫着。 　　“比赛！比赛！要输了！要输了！” 　　碧翠丝最终接受了莱尔的建议，在她已经玩尽兴之后。抱着因为各种魔药混合，身体变成小号奇美拉一样的缝合生物外表的莱尔，碧翠丝来到了一个汤药是金黄色的坩埚面前。 　　“除了换个颜色，这个药的味道一点都没变。”碧翠丝见莱尔丢到锅里涮洗的时候，嘴巴里还在小声嘀咕。 　　没有关注魔药的效果，碧翠丝抓着锅里的东西展开血翼，继续飞行。 　　莱尔感觉糟透了，自己的躯体就像橡皮泥一样在空中变化，有的身体部位鼓胀，另一些在蜷缩成一层层皮褶，在十几秒之后，莱尔恢复了原型。 　　他身上的魔药残渣并没有干，而是像一种粘稠的琥珀色胶水一样粘住了他的身体全部。 　　“我总算明白阿里安娜不答应协助你的原因了。”没有在意碧翠丝的答复，莱尔继续说着，“我现在感觉自己像是裹了一层糖浆，齁甜粘牙的那种。不提这浓郁到反胃的气味，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晾在天上的湿抹布。” 　　“哈哈哈哈哈……”笑声似乎成了碧翠丝的燃料，她的飞行速度在笑声中不断加快，犀利的风搜刮着莱尔的表面，将那些粘稠魔药刮下了一小点。 　　更加神奇的是，那些脱落的魔药，并没有直接掉落，而是在空气中不断溶解，最终变成一种金黄色光亮的闪亮粉尘，在莱尔的身后留下一条漂亮的轨迹。 　　“好了，玩也玩够了，接下来我要加速赶超了。” 　　碧翠丝的血翼收拢，整个人如同子弹一样飞速前进。 　　一个个街区时间丢在身后，怨灵客栈、罪业贫民窟、黑渊高塔，灵魂剧院，这些暗城区剩下的区域向莱尔展现了这个神秘世界奇幻的一部分。 　　但这次接触仅仅是浅尝辄止，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以碧翠丝为中心一样。当碧翠丝下定决心赶超前面的参赛者，一个劲地闷头猛冲时，那些来自各个种族干扰者的攻击，就像长了眼睛，和这位天命女主角擦肩而过。 　　幻觉冲击、灵魂尖啸、投石车、地狱火，没有一样进入过碧翠丝周围十米范围内，如同沙丁鱼群和鲨鱼之间泾渭分明。 　　“你是怎么做到的？吸血鬼的特殊力量？还是魅惑？”莱尔忍不住好奇。 　　碧翠丝微微一笑，“是人脉。” 　　“……”你居然是一个人脉战士。 　　碧翠丝没有在乎莱尔眼中流露出来的轻微的鄙视，甚至还有些自鸣得意。 　　“海伦娜在灵魂领域负有盛名，阿莉安娜是混沌侧才貌双全的歌唱家，我是彷徨之城最大的酒水商人。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无视和纳斯兰家族的过往情谊，因为一场庆典就对花容月貌的淑女动手？哪怕不考虑纳斯兰女儿们的小心眼，你觉得所有人的情商都和安德瑞的疯子一样吗？”碧翠丝甚至翘起了鼻子，在莱尔面前摆出了一张骄傲的侧脸，“我以身为纳斯兰女儿为荣，当然也会自豪地享受家人给予我的福利。” 　　碧翠丝说的很有道理，让莱尔无言以对。 　　这就是飞行大赛五冠王的实力吗？ 　　现实的神秘世界。 第四百二十四章 道尔吉特王子？ 　　暗城区的建筑群给莱尔带来了相当新奇的体验，依托某位微笑着的人脉战士的福，莱尔拥有了一段相当不错的观光体验，忽略那些漫天飞舞的火球和各种异彩魔力的情况下。 　　几乎每一个穿越的城区都会让莱尔眼前一新，对新奇建筑缓慢的接受能力，总是会让莱尔误以为自己大脑思维能力的僵化和顽固。但只有眼前的景色，能让莱尔的思想变成一头兴奋的野猪，笔直地撞在墙壁上。 　　莱尔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留下了震……撼。 　　在暗一区的灵魂剧院外围的扭木庭院之后，如魔爪一样的怪树收起了手，露出身后洁白高大的建筑。 　　一条鹅卵石铺设的小路蜿蜒向上，两侧是紫红色尖顶的白墙建筑，如同玉石一样光亮的砖瓦整齐排列在房顶上，每一块大小都近乎一致，在阳光下闪烁着水波一样的鳞光。修长挺拔的白墙纤尘不染，停留在屋檐下的异色门牌却又在述说它们相同之中的小区别，紫罗兰和薰衣草是这些屋檐下最常见的花卉，它们填补着房屋之间的小小空隙，将那微不足道的空白变成一个个小惊喜。 　　拾级而上，你大概会迷失在周围相似的景致里，虽然它们的确可爱到令人留恋。当花香和耀眼如宝石的砖墙吞噬了你的方向，最上端的那座白银城堡，会占据你内心的全部。 　　紫色旌旗如同刘海一样挂在象牙白的内城墙上，被轻风吹起的熏香和鼓乐声占据了你的耳朵，正如同那座宏伟的城堡占据你的眼球。 　　王城，如果这不是某个伟大国家的王城，你甚至会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仪仗队就在两人身下，为参赛者奏响逝去的辉煌。 　　碧翠丝的速度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她和莱尔一样，正在俯视着这座地球沙盘上的珍宝。 　　“这里是王城，秘法者曾经的王城。” 　　“太美了，我是说，它比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卡珊戴尔曦光教堂还要精致。” 　　“当然，这里一直是彷徨之城的禁地，只有飞行大赛之类的大型庆典才会向我们开放。平时，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它搅动云雾的光彩。其实你在灵魂剧院的顶楼勉强能一瞥它的荣光。” 　　“但看到的十不存一。我在观赏阿莉安娜的演唱会时，似乎曾目睹过一次，当时我以为那只是一副好看的油画，挂在窗台上的。” 　　“是吗，卡洛斯先生一定会感谢你如此高的评价，也许他还会请你喝一杯他偏爱的巴罗红酒。” 　　“卡洛斯先生？” 　　“经常出席我的酒吧的其中一位秘法者先生，你大概不清楚他其实是彷徨之城的城主。” 　　“彷徨之城的城主？你是说那个喝醉就喜欢勾搭女服务生讲冷笑话的大叔？等等，他似乎就是威廉的贵人，是他让威廉成为秘法者的。” 　　“是的，卡洛斯先生是一位幽默风趣的男士，在他不讲笑话的时候。” 　　莱尔缩了缩脖子，惊讶和冷风在他的身体上产生了一些效果。 　　“真是不敢相信，那位城主居然建造了如此宏伟的王城。” 　　“那位城主曾是一位国王陛下，如果和卡洛斯先生交流深入，你会自发的被他的贵族气息折服，哦，对你作用可能不大，学者先生的涵养也没有让你改变多少。”碧翠丝念叨学者的名称时，还偷偷摸摸地扫了眼周围，这位吸血鬼小姐可是被点名的坏学生。 　　“卡洛斯先生曾经是一位国王？” 　　“是啊，秘法者的君主，道尔吉特王室血脉的传承者。因为血脉，这个家族的施法者都极具天赋。” 　　道尔吉特？莱尔突然猛烈咳嗽起来，一个奇妙的想法在心中产生。 　　“碧翠丝，你确定这个魔法家族的姓氏是道尔吉特？” 　　“当然，这在彷徨之城并不是一个秘密，只是卡洛斯先生并不喜欢让其他人将他看作一位高贵的国王，所以，他默默隐藏了自己。不会记错的，毕竟带着王国首都跑路的传奇人物可仅此一例。” 　　“道尔吉特王室……带着整座城市跑路的国王……”莱尔的呼吸渐渐放缓，瞳仁缩小到正常人类的极限，“碧翠丝，那个……你说，如果搬迁这个国土，会不会在原地留下类似于天灾一般的惨状……” 　　“不清楚，没尝试过，纳斯兰城堡可没有那么强大的魔力储备，虽然我也曾幻想过将我家城堡转移到云彩之上，为此我还作死拜托了学者先生。他说，搬运国土需要远超想象的能源和技艺，那不是我能够做到的事。” 　　“……” 　　“碧翠丝，你知道威廉的全名吗？” 　　“全名？不，我没兴趣，血腥玫瑰酒吧的成员鱼龙混杂，只要心眼不坏，我都会收留她们。如果不是你提起他叫威廉，我甚至还在称呼他那个编造的假名。”飞行的碧翠丝停顿了瞬间，“喂喂喂，你在这里突然提起这个，该不会……” 　　“不，现在还只是我的猜测……”莱尔并没有将心里的设想讲出，尽管这个惊讶的想法随着自己回忆的线索逐渐清晰，成为自己心中唯一的观点。 　　碧翠丝露出微笑，“那不是挺好的吗？我之前还在为古雷莉亚的待遇感到不满，但现在看来，她说不定是个幸运的傻丫头。” 　　“不经意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真是一件美事。” 　　吸血鬼小姐的微笑简单纯粹，那是直白的安心和祝福，在那双漂亮的血瞳中，莱尔只能看见空中绽放的美丽烟火的倒影。 　　碧翠丝的臂弯搂住莱尔的脑袋，两人看着白银城堡上绚烂的烟火，默默地飞行，成为绚烂的一部分。 第四百二十五章 蠕动 　　飞跃白银王城之后，也就来到了彷徨之城的另一侧，曙光区。 　　除了偏暖色调的建筑色彩，曙光区的族群市民显然对庆典两字有着更深的理解。 　　秩序侧居民对飞行大赛参赛者的阻碍接近于无，他们完全陶醉在自己庆典欢悦气氛之中，用各族群的热闹表演欢迎飞行参赛者的到来。 　　矮人区的美酒节已经接近结束，那些乱七八糟酣睡中地上打呼的矮人完美演绎了另一片战后世界，倾倒的木酒杯，酒液在地上流淌，好似鲜血。炉火中的高温将那种热烈的味道送上高空，变成酒精的硝烟，几个幸存的醉酒战士“浑身带伤”地挥舞手中的铁锤，与视野中的重影怪物做着斗争，最终不幸地倒下。 　　作为冲锋号的牛角号被矮人当成了漏斗，承受大敌美酒之神的殴打之后，称职的号手哪怕倒下也叼着他的牛角，甚至还能吹出声。所有人矮人胡须都变成了肮脏的暗红色，失去平时的硬气，变成一块积水的抹布，有些毛发浓密的矮人此时完全能够客串山猪，因为在今天，矮人区的猪都因为掺酒饲料醉倒了。 　　碧翠丝正在上空大口呼吸着兑酒的空气，带着红晕的脸颊上展现出畅快的笑容。如果不是因为矮人嚎叫的歌曲太过粗犷，莱尔说不定能看到碧翠丝一展歌喉。她原本有那个打算，后来发现压不下调只能选择哼哼。 　　“就连阿莉安娜也不可能演唱矮人的歌曲，有人曾将矮人之歌误以为是棕熊和野猪交配的声响，所以别那么看着我！” 　　被莱尔直白注视惹恼的碧翠丝恼羞成怒地晃动手臂，将莱尔脑浆摇匀，给他带来了醉酒后的晕眩感。 　　“我明白，我明白！” 　　精灵区的宁静、侏儒区的喧嚣……一一被莱尔收入眼底。 　　飞行大赛最后的冲刺阶段已经到来，和莱尔一样，因为沾染魔药拉出尾焰的其他参赛者出现在视线中，在翼人族的红杉树林中，飞行的流光惊起艳丽的羽毛，展开了追逐比赛。 　　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本就喜爱飞翔的翼人族群组成了彩色的羽毛洪流，跟随着这些飞行的参赛者，在空中起舞，直到红衫林的边界，他们扑打双翼，发出满足的鸣叫回巢。 　　莱尔没有去关注那些羽翼丰满的翼人，因为飞行大赛真正的竞争部分已经开始了。 　　作为被携带的一部分，莱尔还需要兼具防御和攻击的任务。 　　妮娅化作流体蜷缩在碧翠丝和莱尔身上，只有其他人的攻击到来时才会伸展触须阻挡。原本百试百灵的触须攻击现在成为了累赘，反倒是莱尔的诅咒攻击卓有成效。 　　妮娅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她以往的战斗方式，是将自己的躯体完全伸展，用威吓作为第一次攻击手段。而且，这样很好玩，妮娅对于自己一直在长大的身体相当满意。 　　但是这次不行，因为妮娅将自己的躯体完全解放变成一只恐惧的触手怪的时候，自己修长扁平的触须就像一个减速伞让碧翠丝速度骤降。 　　妮娅第一次被数落了，伤心宝贝将自己的本体挂在莱尔的下巴下面，用触须抚摸腐蚀莱尔的胡茬自我安慰。 　　那只悬挂在彷徨之城最顶端、替代日月的秘法之眼，正在视线中不断放大。 　　碧翠丝回到了第一梯队，和零星的几个出色飞行者做着最后竞争，莱尔被搂抱怀里，因为这是最省力的姿势，他们正在爬升，正在进入秘法之眼的光辉之中。 　　所有人几乎都是平行而上，在那刺眼如同雷蒙的光辉之中，莱尔看不到凝结之心的位置。 　　“它在哪，我们该怎么拿到它？” 　　在视野完全被白茫茫的一片吞没时，莱尔感觉到碧翠丝的嘴唇正贴着自己的耳朵。 　　“记得朝下看。” 　　这是最后听到的声音，接着，莱尔就被丢了出去。 　　莱尔被笔直地丢进了秘法之眼中。 　　魔力组成的热浪抵消着高速的冲击力，莱尔感觉到自己在慢慢靠近那只闪光的眼眸。温度逐渐升高，身上粘稠的魔药不断变成金箔崩解，最终，啵的一声，莱尔进入光团内部，仅在原地留下一片掉落的金色花火。 　　女巫区的魔药，正是进入秘法之眼的通行证。 　　秘法之眼内部空间。 　　莱尔眨动眼睛，他的躯体漂浮在空中，乳白色的光晕中悬浮着细小闪烁的星点，但那光芒并不刺眼。 　　舒适、安逸，还有魔力充沛到让人迷醉的满足感。如果是武侠小说，那这里绝对是修炼宝地，魔网节点的输出口。 　　短暂享受之后，莱尔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那颗泪滴状的混乱魔力宝玉，凝结之心。 　　然后，莱尔发现了一个事实，自己无法移动。 　　并不是身躯被束缚无法移动，而是自己正处于类似于失重的状态，地心引力就像逃课了一样没有做他该做的事。四周没有任何可以碰触的东西，莱尔就这么待在空中，胡乱的挥舞手脚也没有移动分毫了，顶多缓慢的原地打转。 　　就像科幻电影中迷失在太空中成为太空垃圾的感触。 　　好在这样的垃圾不止莱尔一个。 　　看着周围和自己一样慌乱的其他参赛者，莱尔将心里的绝望收了回去。 　　垫脚石来了。 　　妮娅的触须在这个环境中肆意延展，莱尔很快就抓住了其他参赛者。现在是检验牛顿第三定律在这个时空是否成立的实验机会了。应该没问题，我可是降灵法师，让牛顿掀棺材板妥妥的。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通过挥舞其他参赛者，莱尔很快就完成了移动过程，虽然很缓慢。 　　而且，莱尔看到了异常。 　　威廉那个家伙，正在这个失重环境中快速游动，如鱼一般灵活。 　　莱尔松开了他的工具人，开始注视周围的光晕。不愧是魔法天才的威廉，他一定是找到了这个空间的规则。魔法、并不等于太空，一定有向威廉一样快速移动的方法。 　　妮娅的魔爪扑向了威廉。 　　但威廉现在滑不溜秋，妮娅根本抓不住。 　　“哈哈哈哈，莱尔，我先走一步！”说着嚣张的话，威廉朝着妮娅的触及范围之外逃遁。 　　莱尔没有抓住威廉，但他也算用所收获。 　　触须在威廉移动的区域找到了细小的痕迹。 　　精神力印记，也就是，灵魂之力。 　　莱尔明白了，这片魔法空间，正是模仿着灵魂之地构建的位置。作为施法者必备能力的精神力，就是移动的唯一方式。 　　灵魂学啊，我灵魂学很差的。 　　莱尔捏着下巴，失重环境下无论什么姿势都和躺着一样舒服。 　　灵魂尖啸都需要妮娅施展的我，怎么可能操控灵魂之力。 　　莱尔眯起了眼睛，脑海里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不，灵魂学不是我的短板，灵魂学不是【莱尔】的短板。 　　闭上眼睛，在温和的乳白色光芒之中，莱尔的呼吸逐渐绵长。 　　下一刻，一团团黑色墨汁一样的物质从莱尔身躯中产生，流淌的恶意在他的脊背上变成一团朦胧的影子。 　　黑影发出诡谲的笑声，驮运着闭目的莱尔开始滑行。 第四百二十六章 落下 　　光芒之中的唯一阴影，就像白布上的墨点一样显眼，令人生厌。 　　观察到那个阴影的参赛者，都选择了沉默的无视。无论是莱尔的安德瑞身份，还是那场在地狱编织的可怖幻象，都令人胆寒。 　　但周围人群隐约的疏离并没有引起莱尔的注意，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些隐藏在自己脑海中的幽影在世界中爬行。那些漆黑的魔爪亦真亦幻，莱尔很难确定那些魔影是否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脑海中编织的幻象，一个错觉。无论这些阴影在现实世界存在与否，那些灵魂之力确实在引导自己前行。 　　“如果这里真的是按照灵魂之地来仿造的……”那它就没有边界，因为灵魂之地就是亿万生灵的脑海，无穷无尽的思索构造的想象世界。 　　“无法借助蛮力，必须找到关键。” 　　莱尔开始寻找蕴藏在魔力中的蛛丝马迹，那些简单的讯息。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魔力和电波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或者说，构造世界的基本能量，都会存在一些共同之处。 　　莱尔的精心钻研也的确得到了回报。 　　在一片被可以隐藏的时空裂隙里，莱尔找到了异乎寻常的魔力气息，那不属于这些参赛者，它带给人的感触，要凝练、纯粹的多。 　　莱尔满心欢喜地小心翼翼地用灵魂之力将那精细的魔力片段牵引出来，然后就看到了…… 　　“四大基本元素是哪四种，请回答。” 　　“……”在进行搭建的如同艺术品一样的法力模型中，放着这么一个垃圾问题。 　　“地、水、火、气。”在模型上烙印下自己的答案，莱尔的眼皮正在跳动，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法力模型在变形，如同花朵一样旋转，露出了问题之下隐藏的信息。 　　“76.85.15，32.54.63。” 　　“……”两串莫名其妙的数字出现了，顺从极为强烈的既视感，莱尔凭感觉认定了这是空间坐标系。前一个代表这个法力模型的位置，而下一个坐标，就是自己想要的。 　　“参照物呢，坐标原点在哪？” 　　莱尔扫视四周，最后发现了那个东西。 　　乳白色的周围凝聚星光的光晕，它是唯一的显眼的东西。莱尔找不到他不是坐标原点的理由。 　　得到想要的东西，莱尔估摸着自己的目标区域前进。 　　虽然目前进展顺利，但他的不祥预感也在不断加深。 　　终于，他找到了下一个隐藏的裂隙。 　　莱尔沉默地打开它，沉默地拿出里面的法力模型，沉默地看着里面的问题。 　　“请回答，秘法者的三个职业分支。” 　　“……” 　　莱尔完全明白了，这是魔法习题测试啊！还在这连环套娃！有没有搞错！我们是在庆典中啊，飞行大赛的最后关头居然要我们做魔法侧习题，出题人有没有良心啊！！！还怎么愉快地玩耍啊！！！！！ 　　白银王城中，某个中年大叔正在呵呵冷笑，“不要怪我啊，我也承受过这一切的，痛苦的传……知识的传承是非常神圣的行为。” 　　莱尔裂开了。虽然这些题目的题型难度为了照顾大众，不是很高，但莱尔从没想过自己在彷徨之城居然还要做题。安德瑞都没有这么弄过，安德瑞更青睐用实验和实验事故帮助巩固知识。 　　不知道还要做题多久，不清楚前方题海有多广阔的莱尔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威廉的哀嚎也正从某个实现外的远方传来。 　　莱尔深吸一口气，他下定了决心。 　　我要作弊！我要弃考！ 　　莱尔来到了那团乳白色光晕的面前。 　　这里既然是坐标原点，那也就意味着这是最初设定的中心。 　　邪神之力能够腐化接触过的物质能量，其中也包括魔力。莱尔掏出了一块妮娅的【肉】，使用维利姆洛之爪揉搓之后，吸取魔力生长的血肉已经催生了了充足的腐化力量。 　　而现在，莱尔要用瘟疫传播这团腐化的血肉，将腐化之力辐射到整个空间中，碾碎所有隐藏起来的魔力机关，暴力拆除考场，直接抢夺考试答案。 　　“那就从原点开始。” 　　莱尔冷笑着，用包裹危险血肉的骨爪，伸向了那团乳白色光晕。 　　沿途的魔力失去了构筑的漂亮结构，变成了类似原始自然的混乱力量，甚至比原始自然之力还要糟糕。 　　莱尔对于魔力空间的破坏开始了，然后在下一秒结束了。 　　抓取腐化原点的骨爪收回来，莱尔拨开表面蠕动的发出哀嚎的黑色血肉，看到了其中一块泪滴状的石头。 　　凝结之心，就在原点的光晕内部。 　　“既是开始，也是结束吗。”莱尔的脸颊抽搐着，很难想象，当那些认真答题的学生，被各种坐标系搞得头皮发麻，借助原点寻找方向。一遍又一遍经过原点，最后发现凝结之心就在原点之中的场面，会露出多么扭曲的表情。 　　心中的想法有多么扭曲，此时莱尔的心情就有多么快乐。 　　偷跑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 　　泪滴石有正常的哈密瓜大小，不同于莱尔平时接触的魔力，那银蓝色的表面，仅仅是触碰都会给皮肤带来一种刺疼感，类似连续不断的电击体验。 　　也许是因为杂质一般的混乱魔力的原因，腐化血肉和凝结之心的相性很高，覆盖在宝玉表面的触须活跃得相当明显。 　　“我已经拿到了凝结之心，是不是意味着我的胜利了？” 　　莱尔看了看周围，被腐化血肉污染的原点位置已经变成了紫黑色，作为伪装的光晕早就变成了一些无序的魔力残渣，但是，整个空间的结构并没有破碎，凝结之心显然不是它的核心。 　　想要离开这个奇怪空间，还等另寻出路。 　　莱尔想起了碧翠丝的话。 　　“看看下面。” 　　整个空间是秘法之眼的内部，不出以外的话，应该是一个球形。虽然魔法空间应该会自动改变内部人员的相对位置以达到无尽疆域的效果，但现在莱尔拿着凝结之心，情况也许会有些不同。 　　莱尔开始往下移动，被血肉包裹的凝结之心在莱尔看不到的位置闪烁着光亮。 　　莱尔确实碰到空间的边界，还没等莱尔反应过来，那触感到底更接近石膏还是橡皮，整个空间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空间破碎了。 　　作为阻碍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秘法之眼的紫色薄雾完全无法阻挡莱尔的眼睛。 　　中心白塔上的像是奥术炸弹的装置纷纷破碎，在空中洒下无数美丽绚烂的烟火，而就在高塔之下、莱尔之下，各个族群正在烟火中举手欢呼。 　　为了那一位取得凝结之心的胜利者欢呼。 　　每一个种族市民的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容，他们朝天伸展双手，像是要给予一个拥抱。 　　莱尔曾经有一种感觉，自己和这群可爱市民有着天壤之别，哪怕是安德瑞的巫妖，自己也是独立另类的唯一一人。但现在，朝着下方的密集人群伸出自己的手掌，看着自己指缝中的笑容，莱尔有了真正融入这个世界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融入他们、接纳他们、贴近他们。 　　……真的在靠近，因为重力重新捕捉了他。莱尔从彷徨之城的最顶端，开始下坠。 　　面对那一张张微笑的面容，莱尔感受着恐怖的坠落感，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最后的狂欢 　　断翼的飞鸟从属于它的连天落下，生命倒计时中的凄厉绝响是如此悲伤。 　　抱歉，莱尔的惨叫更类似于家猪被宰时的挣扎，绝无美感可言。但那在空中胡乱舞动的手脚、惊慌绝望的表情和即使混杂狂风依旧响彻云霄的尖叫，依旧向我们展示了最平凡的质朴的对生命的热爱。这倒和杜鹃啼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妮娅的欢呼和莱尔混合在一起，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她开心的舒展自己躯体的全部，织出一张在狂风中抖动的幕布，没有人说她的不是，妮娅真正感受到了下坠的快乐。旋风像挠痒痒一样吹拂她的躯体，每一条触须、每一个吸盘，连格栅状触须中的狭小缝隙也没有放过。 　　“咯咯咯咯……”妮娅伸展，回应着正下方其他人的“拥抱”。 　　莱尔已经能够看清那些人的面庞了，精灵、矮人、幽灵、魔族还有伪装的巫妖。他们面带微笑注视着坠落的参赛者，完全意识不到莱尔等人的险境。身为飞行者的碧翠丝等人完全没有出现，底下的人群就像麻瓜一样毫无反应。 　　说错了，他们其实做出了反应。 　　也许是巧合，莱尔发现，自己正下方正对着的，恰好是安德瑞的巫妖同僚们，他们满脸笑容地看着坠落的莱尔，就像在期待什么。 　　闪亮等人就在人群之中，他们好像在思考什么，吆喝着指挥巫妖们左右移动。 　　是在商量着接住我吧，毕竟绅士先生他们知道我的人类身份，应该会救我的吧。 　　巫妖们的规划结束了，然后，他们让出了一片空地。 　　就在计算出来的莱尔坠落地点的正下方，露出了彷徨之城洁白的石砖，和闪亮等人笑容中露出的牙齿一样白。 　　这样就没有巫妖会被莱尔砸中了，这群贱骨头。 　　友人的落井下石刺激着莱尔的泪腺，受到打击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还是憋了回去。 　　阿莉安娜碧波一样的眼瞳正在注视着自己，魔性的美貌让她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莱尔瞬间就找到了她的位置，两人正在彼此对视，一静一动。 　　阿莉安娜端庄高雅地站立，莱尔山崩地裂一般下坠。 　　妮娅已经转移到了莱尔下方，厚实的血肉打算给莱尔充当缓冲的肉垫，但莱尔悬着的心总感觉不靠谱，他下坠太久了，速度已经快的可怕，可能要完。 　　挤出肺里最后的气力，莱尔咆哮广场，传播自己的恐慌。 　　“喵喵喵喵喵喵喵！！！！” 　　离地十米高的位置，被提溜着后颈的小英短正在空中手舞足蹈。 　　“没事了，莱尔，放轻松。” 　　死亡女巫文莉骑着扫帚，抓着莱尔猫的后颈，眼神平淡。刚才她在空中中丢出一瓶魔药，正好砸在莱尔身上，变形的瞬间物理法则失去作用，没有了速度，莱尔猫被文莉轻松的救下。哪怕文莉没有抓住，猫科动物的本能也会支持莱尔平稳坠落。 　　薇拉莉兹坐在女巫的怀里，不耐烦地伸爪敲打莱尔的脑袋。 　　“喵喵喵？” 　　放松下来的莱尔看着周围的情况，周围的空中已经被女巫的扫帚挤满，那些坠落的参赛者也都被变成猫咪，落在女巫手中。 　　“在最后关头保证你们的安全，这就是我们女巫的工作。” 　　“喵喵喵喵喵喵。” 　　“为什么让你们坠落这么久吗？这是飞行大赛约定俗称的仪式的一部分。飞行的老人带领稚嫩的新人游历彷徨之城的每个角落，齐头并进，沟通探索这座多种族的城市，最后，再给你们一个惊喜。” 　　“这是属于彷徨之城的欢迎仪式。” 　　“欢迎你，莱尔，你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一份子。” 　　猫咪的变形效果在几分钟之后结束，在安德瑞巫妖的群体中，莱尔看着那些家伙在彼此交换赌资。 　　是的，又一次赌博，这一次，是关于坠落新人的尖叫强度。 　　莱尔再次出乎意料地拿到了尖叫比赛的第一名，虽然他认为是相当羞耻的一件事。 　　许多巫妖都赌输了，记者先生眉开眼笑地收走那些垂死挣扎的巫妖最后的一线生机，顺便来到莱尔身边表示感谢。 　　“多谢你在安德瑞的威望和那些吓死人的响亮名声，亲爱的疫医先生，你看看，一个尖叫的巫妖，你简直就是咱们文学社的摇钱树，哈哈哈哈哈！！！” 　　莱尔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那些巫妖的吹捧更是在伤口上撒盐。 　　“逼真的演技，疫医先生，不愧是血肉伪装的创造者，你对于恐惧的演绎，出神入化。” 　　“真是让人意外，疫医先生，你真不愧是安德瑞耀眼的新星，谁能想到巫妖的尖叫居然如此洪亮，巫妖居然是各种族叫声最大的那一个。” 　　“是从阿莉安娜女士那里学到了什么经验吗？也许您可以考虑出一张尖叫唱片，我一定会收藏的。” 　　莱尔只能维持僵硬的微笑，面对一个个保持敬仰神情的巫妖，心里在哭泣。 　　“疫医，恭喜你和碧翠丝成为了飞行大赛的第一名。”阿莉安娜的声音依旧甜美动人，而且通情达理地淑女并没有揭开莱尔的伤疤，转而夸赞好的那部分。 　　凝结之心正在莱尔手中闪烁。 　　感动，这一刻，阿莉安娜变得更加可爱。 　　“阿莉安娜，这是你赢得的十万，你对疫医先生的了解，真是让我惊讶。”记者先生哈哈一笑，将小钱袋交给了阿莉安娜。 　　“……你也参加了尖叫赌博，还赢了。”莱尔心累了。 　　“是的，莱尔，我对你有信心。在纳斯兰的阳台上，你颤抖的小腿令我印象深刻，亲爱的，恐高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你应该接受。” 　　“那是一个并不光彩的缺陷。” 　　阿莉安娜牵起莱尔空闲的另一只手，肩并肩依靠着他。黑色的长发扫动莱尔的耳垂，一股清香伴随着阿莉安娜的轻语沁入心脾。 　　“就是你的小缺陷，成为了我的幸福。也许你注意到了，也许你没发现，当我们在纳斯兰城堡漫步的时候，我总是会带着你到海伦娜姐姐的高层闲逛，经过那些露台，俯瞰脚下的景色。你只有腿软的时候，才乐意将身体的重量分担给我。我很高兴，在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你是需要我的。”阿莉安娜踮起脚尖，倾斜着将身躯倚靠在莱尔身上，“你的恐高的形成，我有很大的责任，怪罪我吧，莱尔。” 　　“我制造了你的缺陷，也让你更加诱人。” 　　狂躁的心跳已经将莱尔的郁闷扫平，微笑着的阿莉安娜就像话剧的女主角，正在等待着莱尔的回应，闭上的眼睛悄悄睁开，在扫视莱尔一眼后，又做贼一样闭合，阿莉安娜此时正在扮演等待审判的犯人。 　　“无罪，女士。”莱尔先是绷出严肃的样子，接着和阿莉安娜一起捧腹大笑。 　　“你可以告诉我的，阿莉安娜，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为你做出行动。” 　　“是吗？那现在正好是你做出行动的时候了。” 　　周围的声音逐渐消失，巫妖们抬起头，莱尔也是如此，众人的视线汇集到空中，看着那缓慢落下的魅影。 　　碧翠丝，邪魅的女吸血鬼，有着和阿莉安娜相似的面容，桀骜的另一位纳斯兰女儿，正带着玩味的笑容，注视着莱尔，注视着他手中的凝结之心。 　　“去吧，和碧妮共享你们的胜利，你们的战利品。”阿莉安娜轻轻推动莱尔的后背，万众瞩目之下，莱尔一步一步上前，走到了碧翠丝面前。 　　莱尔看出来了，这绝对是最佳的情侣告白机会，在众人的注视下分享胜利的甜美。就像完美的偶像剧该有的样子，可惜这是自己的小姨子。 　　而且这个小姨子正坏笑着期待自己的反应。 　　莱尔展现了绝对的风度，他来到碧翠丝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了那颗闪亮的凝结之心。 　　“为你的胜利献上此物，我的女士。” 　　莱尔原以为碧翠丝会协助自己完成戏剧一般的表演，但并没有。 　　她在莱尔话语停顿的下一秒就抢过了凝结之心，朝莱尔吐着舌头。 　　“当然是我的，你的都是我的。” 　　“今年，依旧是我碧翠丝·纳斯兰的胜利！也是我们光影区的胜利，开始狂欢吧！我的朋友们！！！！” 　　“赞美蔷薇女神！！！” 　　一大群光影区的市民发出了海啸一般的欢呼。彷徨之城进入了最盛大的最后的狂欢。 第四百二十八章 无法之夜 　　狂欢，肆意的喧闹，已经热闹到接近暴乱的庆祝活动在光影区展开，伴随着日落进入狂欢之夜。人潮如同行军蚁群涌入血腥玫瑰酒吧，在酒吧内部被塞满之后，狂欢的群众就在大街上台跳起了舞。 　　莱尔站在血腥玫瑰酒吧二层，看着下方疑似暴动的狂欢人群，其中至少混了百分之三十的巫妖，莱尔表现出深深的担忧。 　　“他们听到碧翠丝提出的庆典之后，就像发疯了一样，如同被搏动了某个控制疯狂的开关，我确定这不是什么邪神的精神操控，但是，这种狂欢是病态的。” 　　阿莉安娜端着酒杯走到莱尔身边。 　　“彷徨之城最开始引入外来种族的时候，各城区可不像现在这么和谐，偷盗斗殴的现状层出不穷、有些是因为利益纠纷，有些是因为喜好本性。混乱的必然存在让这座开放的奇迹之城的存在岌岌可危。于是，秘法者们打造了一件神器，一件能够监视整座城市任何角落的神器。” 　　“秘法之眼。” 　　“由彷徨之城本身的魔网节点功能，秘法之眼的效果范围被辐射到整座城市。它不仅是一个放大的监视器，还是混乱本性的抑制器。说难听一点，就是情绪的操控装置。这使得彷徨之城的市民在面临可能发生肢体冲突或者斗殴的局面，都会下意识地选择克制，遵从秘法者所要求的秩序。” 　　“暴动抑制器的作用并不强硬，对于巫妖这一类的混乱本源收效甚微，但彷徨之城的犯罪率确实降低了二十个点，不过也说不定和巫妖学会打官司有关。” 　　“秘法之眼还是通知秘法者集结的传呼机，它可以接受市民的诉求，并转交给执法部门。” 　　“但是，任何本性都不应该受到外力的压制，尤其是在发现秘法之眼的抑制效果可能会导致精神扭曲之后。” 　　“解放压抑的混乱，是有必要的。” 　　“恰好的是，秘法之眼的秩序魔力之中，每年都会凝结一颗混乱结晶。凝结之心，能够屏蔽秘法之眼的感知以及精神干扰。让市民有一晚上宣泄情绪的机会。” 　　“飞行大赛诞生了，获得凝结之心的胜利者可以让他停留的区域成为一晚上的无法地带。任何彷徨之城的法律和规则都不会再次实施，从概念上来说，今晚，你就是屠杀了我们面前的所有人，也不算违法。” 　　“这是混乱之夜，这是自由之夜，这是阴暗之夜。” 　　注意到莱尔的目光不断阴沉，阿莉安娜轻抿酒杯，改变了语气。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彷徨之城的各种族长期磨合，已经让他们接纳了彼此，各种族通婚也是很常见的行为，狂欢之夜不会存在那些暴力事件，顶多有些人玩过头。” 　　莱尔关注着下方的情况，接过了带着阿莉安娜唇印的酒杯，魔族和人类勾肩搭背互相灌酒，幽灵和精灵共舞，巫妖用骨头逗弄狗头人。一片混乱却又能感受到安心的景象，但莱尔心中，那团恶意中却传出了一个声音。 　　“但是，古老的制度并没有改变，任何阴暗，在今晚依旧会被允许，对吗？” 　　莱尔的目光让阿莉安娜停顿了一个瞬间，演唱家露出笑容，将自己的身体压在他的背上，手臂穿过腋下，在莱尔胸前交叉，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将带着酒精的芳香喷吐到莱尔的鼻息中。手掌攀上莱尔的手臂，引导酒杯找寻莱尔的嘴。 　　“刨根问底的先生可不受女士喜欢，超然于世会让你失去很多朋友和乐趣，莱尔，你该醉了。”阿莉安娜轻拍莱尔的手腕，那是人类最原始的安慰方式，“莱尔，你是一个人类，不要探究阴暗的东西过深，那会让你失去一些东西，一些我不希望你失去的东西。” 　　温暖，酒水的热辣像是保存着阿莉安娜的体温被灌进喉咙，莱尔的脸颊爬上了晕红，他转过头，将脸埋在阿莉安娜的黑发里。 　　“我以为你会成为我的酒友。” 　　“我们需要一个清醒的人占据主动位置。” 　　“我不确定自己在血肉伪装上做了那方面的研究。” 　　“安德瑞的血肉降灵大师并不止你一人，亲爱的莱尔。这是一次尝试。” 　　“一场实验。” 　　“你才是实验对象。” 　　酒精和混乱能够组成一些美好的东西，但没有克制的阴暗也会像朽木中的霉菌一样滋生。 　　糖果今天快要忙坏了，不断出现的订单像雪崩一样涌现，糖果感觉自己的腿快要跑断了，这一刻，他无限希望自己的成熟期能够早点到来，这样自己就有了飞行的能力。 　　“可是，又会变得漂亮一点吧，女孩子气会更重。”魅魔的成长，糖果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真是羡慕伊诺哥哥，他看上去比我要中性不少，既帅气又美丽，如果能成长得像他一样就好了。” 　　糖果拍打脸颊，将脸上的劳累掀飞。 　　“振作一点，糖果。”端起新的酒杯，糖果再次迈出了自己的腿，飞奔向酒吧之外的顾客。 　　“伊诺哥哥生病了，你得坚持下去，今晚也要干劲满满！” 　　就在一边，威廉坐在吧台上，看着自己小舅子卖力的工作。 　　“糖果的工作是不是更多了？” 　　“没办法，伊诺请了病假，其他的姐妹今晚也有各自的活动，只有糖果是独自一人。”古雷莉亚站在吧台后，擦拭着酒杯。 　　威廉眯起了眼睛，“你答应我的，结束飞行大赛之后，我们会有一段愉快的时光，我想那并不包括在酒吧当调酒师，你也是有伴的，记得吗？”威廉指着自己。 　　“当然，亲爱的魔法师先生，那是在你成为第一名将凝结之心献给我的前提下，魅魔的工作需要报酬，亲爱的。而且，糖果已经很累了，我是他的姐姐，我要看着他。法尼拉不也在这里吗？我工作的时候，你们可以聊点别的什么。” 　　法尼拉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脑袋，从没参加过深夜派对的女精灵显得相当拘谨，她正对着一杯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鸡尾酒怔怔出神。 　　“威廉，你不喝吗？”法尼拉指着古雷莉亚放在他面前的酒水。 　　“我不喝酒了，再也不喝了，谁都别想骗我喝酒！” 　　威廉激烈回应引起了精灵的好奇，“为什么，古雷莉亚姐姐的调制的酒水味道非常不错啊。” 　　威廉恶狠狠地瞪着女魅魔，“因为某个女人曾经趁我喝醉的时候，讹诈了我，只剩底裤的回忆给我留下了难以平复的精神创痕。” 　　古雷莉亚挑动眉毛，嘴角翘起，那双包含着火焰的眼睛盯着威廉。 　　“喝下去，这一次，你连底裤都不会剩下。” 　　威廉惊恐地看着那双侵略者的眼睛。 　　一杯酒瞬间下肚。 第四百二十九章 蛰伏之茧 　　威廉发现自己被骗了。 　　当自己再次苏醒的时候，脑袋枕着的不是柔软的大床，而是被红酒浸湿后散发出刺鼻气味的木地板，两侧酒家上的酒桶已经被破坏，积沉在破碎木块底下的酒水就像火焰一样刺激着威廉疼痛的脑仁。 　　自己的底裤还在，所有的衣服都整齐的穿戴着，甚至连外套上留下的水渍和呕吐的污秽都好好保留着，在潮湿的酒窖里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自己就像垃圾的一部分被丢在了血腥玫瑰酒吧的地窖，不要说古雷莉亚头发中的味道和混杂鳞片的丰腴带来的奇妙触感，除了粘稠的酒水，自己什么都没有碰到。 　　没有恋人的陪伴，和自己在这个如同案发现场的地窖里一起入眠的，只有一个浑身赤裸的……石怪，那些自然生长的尖石碎片能把自己戳死，从他开裂嘴角中流出了一些黑色的如同石油一样的粘稠物质。那是石怪特供的酒水，矿物质丰富，现在成为了威廉花花袍子上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古雷莉亚再次欺骗了我！ 　　忍受着宿醉引发的头疼，威廉站了起来，他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魔法师哪怕头脑疼痛，移动的脚步并不虚浮。自己身上居然没有一点亏空的感觉！什么都没有发生！ 　　威廉更加生气了。 　　就在这时，酒窖大门被从另一边打开，曾经的同事，调酒师洛伦先生穿戴血腥玫瑰精致的制服，小胡子油量顺滑，带着标准的笑容，他和威廉打着招呼。 　　“早安，威廉，昨晚的狂欢如何？” 　　“早安，洛伦先生，你看看我的样子，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答案。”威廉耸了耸肩，身上的难堪已经不可挽回，威廉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魅魔安娜的又一次恶作剧，真高兴她没把我扒光像肉猪一样丢在这个垃圾场里。” 　　洛伦先生莞尔一笑，“威廉，我相信你误会了安娜的意思，至于你的现状，那是一些列意外的后果。” 　　“意外？” 　　“是的，当时安娜拖着酩酊大醉的你来找我，让我给你准备一片休息的区域。她还有工作，大概是打算在工作结束之后，将你带走。” 　　“我将你放在了酒窖里，这里是血腥玫瑰酒吧最安全的区域，在其他时候。” 　　“我当时正在忙于其他工作，结果一群狂欢之人打破了地窖，在这里进行了下一场狂欢。无法之夜，他们毁了整个酒窖，哦，也给在此的你带来了一些麻烦。” 　　“我相信安娜原本是想来见你的，结果她遇到了看上去有些生气的碧翠丝女士，是的，你的女伴被我们的蔷薇女士带走了。你也明白的，魅魔小姐对蔷薇女士没有多少抵抗力。” 　　“所以，你被鸽了。” 　　“鉴于你经历的一系列悲惨遭遇，处于人道主义关怀，我没有唤醒你，而是将你的糟糕心情推迟到了现在。” 　　洛伦先生的奇怪逻辑着实让威廉有些无语。 　　“谢谢你的仁慈，洛伦先生，但我现在得去找某个小妞索取一些我应得的补偿了。还要换一身衣服。” 　　洛伦并没有赞同威廉的话。 　　“关于你之后的安排，这正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之一，威廉先生，在酒吧之外，有人在找你。” 　　“是你的一位秘法者同事，似乎是相当紧急的事。” 　　秘法者？找我？威廉的脑海中立刻想到了自己的提拔者那位城主先生。虽然他不愿透露姓名，但对自己的关照确实是十分周全的，虽然已经有大约一个月没有接触过了。 　　一个惊喜？特派的任务还是别的什么？不管怎样，威廉都会尽心完成工作。 　　莱尔醒了。 　　除了宿醉的恶心感，身体上并没有任何其他感觉。仰躺在柔软的铺满玫瑰花瓣的床上，莱尔找不到阿莉安娜的身影，虽然身边停留在床被上的余温证明了阿莉安娜曾经在自己身边。 　　莱尔还依稀记得自己和阿莉安娜附带挑逗意味的谈话，但之后的记忆已经被酒精吞噬了。 　　我真的做了什么吗？莱尔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房门被撞击打开，出现在门后的，既不是微笑进入的阿莉安娜，也不是酒吧的老板娘碧翠丝。是妮娅，身体膨胀成巨大团块像是生吞了几个人的妮娅朝气蓬勃的用触须敲打莱尔打着招呼。 　　“莱尔！莱尔！快看！妮娅喝了好多！” 　　那些填充妮娅身体的，是血腥玫瑰玫瑰的无数酒精，现在的妮娅看上去就像一块活动的水床，还有大量的酒精没有被吸收，连邪神躯体都无法立刻溶解，天知道妮娅昨晚喝了多少。 　　因为想度过二人世界，莱尔早先安排妮娅离开了自己，加入光影区的狂欢之夜。防止意外，莱尔还特意用血肉骨钉封住了门的缝隙。 　　“你怎么喝这么多？” 　　“碧翠丝带我喝的，她答应过我，在我们一起听墙角之后，碧翠丝带我喝了好多好多，然后她将酒窖钥匙给了妮娅，就离开了。” 　　“等等，听墙角？”昨晚妮娅和碧翠丝难道一直待在房门外。 　　做贼心虚的感触在莱尔心中产生，妮娅还是一个孩子，我到底让她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啊。 　　“妮娅，你听到了什么吗？” 　　“妮娅没有听到哦。”莱尔呼出的那一口气还没有结束，“妮娅全部都看到了，妮娅同化了莱尔留下的血肉，直接看到了莱尔和阿莉安娜做的事情！” 　　“嘶，妮娅，你难道没有发现血肉中隐藏的【禁止入内】信息吗？” 　　“妮娅看到了哦，可是妮娅没有进入房间啊，妮娅只是看到了。” 　　我真是一个失败的东西，各种意义上。 　　“我很抱歉，妮娅，让你看到了这些。” 　　妮娅挠着自己的脑袋，用触须轻拍莱尔的脑袋。 　　“没关系的哦，妮娅很大度，妮娅和莱尔也抱在一起睡觉很多次了，莱尔可以抱着阿莉安娜哦，妮娅很大方，不像碧翠丝是一个小气鬼。” 　　欸？只是如此吗？ 　　“妮娅，我……我和阿莉安娜……只是拥抱入睡了？” 　　“是的哦，阿莉安娜看到我之后还打了招呼，她看着莱尔的脸，侧躺着看了一晚上呢。” 　　莱尔带着遗憾地松了口气。 　　仅仅是拥抱而已，仅仅是睡觉而已。 　　感觉羞耻心爆炸的莱尔捂着脸，召回了妮娅，准备离开血腥玫瑰酒吧。 　　“威廉？” 　　在半透明的窗格上，莱尔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和另一个秘法者交谈之后的威廉，面带感激地披上了一件新的银亮长袍，威廉将脑袋笼罩在兜帽里，跟随着那名秘法者一切远去。 　　威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第四百三十章 遗忘之王 　　狂欢之夜的结束，也意味着彷徨争霸赛的庆典步入尾声。 　　清醒的市民脸上还保留着昨日的兴奋，过度的愉悦变成不健康的色彩停留在脸上。这次玩过头了啊，带着如此意思的表情，市民们脚步轻浮地回归自己的街区。 　　莱尔跟随着巫妖的人潮一起行进，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拥有无限精力的巫妖似乎也感受到了灵魂上的疲累，一路上居然没有发出额外的声响。 　　暗七区的阴森街巷上人影幢幢，一张张麻木的脸注视着前方的后脑勺，缓慢行进的队伍里，只有填补空缺才会响起的脚步声。 　　回到安德瑞的传送门超负荷了，无面先生大概又会疯掉。 　　莱尔站在最后面，不断延长的队伍已经生长到了自己的前方，这里是巫妖区的门口。 　　莱尔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加入锻炼双腿的大军。 　　“我说啊，为什么彷徨之城不把空间锚给撤除啊，我们还要挤传送门，如果拆除，我们使用戒指就能回去吧。” 　　闪亮的唠叨从莱尔身后不远处传来，覆盖鳞片的手掌抚摸着脊骨之轮的内部圆环，视线在自己的载具和前方黑压压的人群上转动。 　　“你是白痴吗？不锁定空间，怎么能保证这座城市的安全，空间锚是抵御防守的最有效手段，聪明一点的人都不会任由陌生人随意扭曲自己家园的空间。万一敌人直接将天灾咒术转移到你家头上，你要怎么办？” 　　操纵强硬的气势让闪亮沉默片刻。 　　“听上去，好像确实很重要啊，但是，我们学院没有这东西吧，毕竟我们可以使用安德瑞之戒。” 　　“我们也有的，”变通先生朝着走进的莱尔点头示意，继续着补充，“安德瑞学院的空间锁定是由魔研社设定的，现在由魔研社和高等魔研一同管理。我们的封锁并没有那么牢固，所以一些低强度的空间扭曲还是能够做到的。” 　　“另外，研究空间的巫妖不在少数，高等魔研社甚至在安德瑞打通了观测虚空的通路，所以，虽然我们的防御存在漏洞，但想要在时空乱流中找到安德瑞的坐标，有那能力的人早就成为巫妖了。” 　　“想破坏的安德瑞的敌对势力确实存在过，曾经存在过。” 　　莱尔不由感慨，“病毒不需要免疫系统。” 　　闪亮看着剩下三人突然达成了什么共识，无聊地开口。 　　“所以我们真的要就这么等下去吗？” 　　疾驰的轰响打破了安德瑞区的寂静。 　　脊骨之轮上，记者先生正在和绅士妄想争夺控制权，白骨之轮最后撞进了墙壁里，随便打碎了几个倒霉蛋。 　　脊骨之轮飞溅的血浆将场面渲染的血腥无比，浑身浴血的记者先生被丢了出来。 　　“好消息！好消息！彷徨之城又有活动了！” 　　“又有活动了！”巫妖的伪装眼球里又绽放出光芒，一些人围绕在记者身边，等待着他的消息。 　　“彷徨之城，秘枢议会要举行他们的继承仪式，据说和道尔吉特王室的继承人有关。” 　　“欸？彷徨之城的城主想退休了吗？咱们好像没怎么折腾他啊。” 　　听到是宣传继承人相关的事情，许多巫妖失去了兴趣。对于巫妖而言，王权亦为枯骨，财帛终化乌有。巫妖对王室没多少期待，他们也不需要了解血脉继承的相关东西。那是和自己搭不上边的，而且曾经的记忆也告诉他们，那是庄严无趣的场合。 　　但漫长的队伍也让部分巫妖选择了前往观礼，卡洛斯城主向彷徨之城的所有人发出了邀请。 　　得知地点就在中心高塔下的广场时，莱尔也迈出了脚步。 　　他的内心有着预感，这场继承仪式，一定和自己息息相关，不可错过。 　　看着分成两半的大部队，操纵看向了自己的朋友。 　　“怎么说？” 　　“跟着疫医老大去凑热闹。” 　　前往观礼的巫妖，大多是安德瑞年轻的新人，他们的骨龄，相对年轻一点。他们没有像那些老巫妖那么精深于学术，被新鲜感支配的程度也更高。 　　对此，继续等待的其他巫妖也只是笑了笑，每个灵魂都有自己追求的方式。 　　就在这样的人群中，有一位巫妖正在进行着抉择。 　　“天动万象。” 　　心有大志的无名先生看着占卜的结果皱着眉头。 　　“命运让我留在这里？可是，我现在需要回到安德瑞开始玄学的研究项目啊。罢了，跟随命运的指引。” 　　“那个，无名先生……”在凝聚的巨石下，传出了一个细微的声音，一小块蕾丝边绒布弹出了头，“既然你的占卜结束了，能拉我出来吗？” 　　天动异象凝结的巨石，选择了记者先生。 　　无名微笑点头，“好的，记者先生，让我算算该不该救你。” 　　“天动异象。”命运再次选择了记者。 　　“无名！！！！！！！” 　　莱尔前进的步伐有些急迫，中心高塔顶端的秘法之眼再次降下自己光辉的时候，莱尔来到了人群之中，先到的巫妖同伴已经在原地搭起了白骨支架，妮娅的触须带着莱尔攀爬到顶端，观察着整个仪式现场。 　　身披法袍都带兜帽隐藏面容的秘法者将布置的高台包裹，淡蓝色的魔力屏障将市民排除在外。 　　“那块高台……” 　　圆形高台上篆刻着不知名的文字，扭曲如蛇，尖锐如爪，偏向象形文字的字体中流动的魔力清晰可见。更让莱尔意外的是，那块石头，是镶钻的，那些破坏岩石完整结构的暴露一角的钻石原石并没有破坏那些字体，又像天然又像人工的分布在某些位置，隐约成为了构筑了一个法阵。 　　莱尔在围观群众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灵魂剧院的团长席勒先生，黑渊女王庞弗雷夫人……还有黄昏之忆的成员。 　　当远处的白银城堡打开大门，魔导傀儡推平了沿路茂盛的杂草，所有人这才发现了一条隐藏着的，连接着王城和中心高塔的通路。 　　跟随着仪仗队，彷徨之城的城主卡洛斯从王城走出，在秘法者的拥簇中，登上了高台。 　　穿着亮银法袍的卡洛斯摘下了兜帽，黄金王冠和道尔吉特如太阳一般的金发浑然一体，睥睨之姿俯视众生，但卡洛斯像着那一位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沉稳的脚步扣进众人的心脏，天上天下只剩下那一个声音，如同怒龙的吐息，苍老的身影，带着学术气息的老者接受了王者的俯首，平常的祥和消失不见，视线中的冷淡神光，宛若漠视众生的天神。 　　“伊瑞恩·道尔吉特。这是我的名字。” 　　“我是没落王国摩罗克伊的君主。” 　　“也是上一个时代的，魔法之王。” 第四百三十一章 王之怒 　　伊瑞恩·道尔吉特。 　　黄昏之忆的建立者。 　　伊瑞恩先生就是彷徨之城城主卡洛斯的父亲？道尔吉特王室的先王？ 　　莱尔陷入到如此惊喜中，情绪随着心跳砰砰直跳。 　　不，其实自己隐约中也有了心里准备。黄昏之忆的众人都是曾经的王者，而伊瑞恩先生面对审判者军团所展现的力量，与天使匹敌的力量。作为这座梦幻之城的主人，不遑多让。 　　原来伊瑞恩先生当时的话，并没有夸大。 　　“摩罗克伊的黄昏，魔法之王……” 　　魔法之王，原来并不是会魔法的国王，而是所有魔法的国王。 　　被揭露的现实和自己的想法一一契合，莱尔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热，一种期待正在逐渐增长。 　　他对于接下来的一切越来越期待。 　　在官方场合的伊瑞恩先生并没有那么健谈，没有冗长的词藻和宣言，伊瑞恩冷漠地扫视一周，与其对视的人无不低眉顺眼，就连安德瑞巫妖也从骨架高台上爬了下来。 　　“我感觉有点虚，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要招惹那个老头子。不可思议，我可是巫妖啊。” 　　“虽然我觉得你平时说话都很阴间，但我这次同意你的观点。” 　　“这个老法师，很危险。” 　　也许是对周围人的行为感到满意，伊瑞恩停止了无意义的注视，看向卡洛斯。 　　“把他带过来吧，把你的孩子带上来。” 　　哪怕带着一定耀眼的王冠，卡洛斯对于自己的父亲也极尽尊敬，那些秘法者也是如此。在莱尔的视线中，那些负责守卫现场的秘法者，他们的身躯在颤抖，自从伊瑞恩先生的声音出现之后，秘法者群体已经进入了狂热的状态，如果现在能够为主而死，他们绝对会去做。 　　接到命令的秘法者，很快就将一个身批银色长袍的身影，带了上来。 　　兜帽的阴影隐藏了他的脸，但在边角透露的金线一般的头发，正是一个证明。身段修长，步履平稳，又带着年轻人的轻快，从袖口出现的白皙手掌。不关注外貌，仅仅是移动，登上高台，来到伊瑞恩身边的这一个过程，都带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翩翩贵公子。 　　这位继承者单膝跪地，对伊瑞恩鞠躬行礼，礼仪细致，显然也是极为用心。 　　完美的礼仪让伊瑞恩的眼睛闭合了一瞬间，他继续维持着那副庄严的样子，但语气已经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伊瑞恩伸出手掌，随着手臂的移动方向，地上的符文跟随着那只手掌不断亮起，魔力升腾，一层晶莹剔透的魔力屏障包裹住伊瑞恩、卡洛斯和那名继承者。 　　“摘下你的隐藏吧，孩子，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听到伊瑞恩的命令，继承者缓慢握住帽子边沿。 　　彷徨之城未来继承人的真容正在揭露，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期待着他的样子。莱尔也是如此，视线所不能触及的位置，莱尔开始闭目感知。 　　果不其然，那个继承者身上，给了自己相当熟悉的感觉。 　　他果然就是…… 　　呵呵呵呵…… 　　一种心脏被攥紧的压迫感突然出现在莱尔胸口，脑海中出现的诡笑，让莱尔后背瞬间沁出了冷汗，一种恐惧感爬上了莱尔的脊椎。在此之后，莱尔感知的世界也变样了。 　　那个继承者，对他来说，确实很熟悉，但是熟悉的可怕。 　　他身上的气息，和莱尔，一模一样。 　　简直就像镜子的两面，一种恶心的抵触感在莱尔心中滋生。 　　继承者摘下了兜帽，他的面容在日光之下，引起了众人的赞叹和惊呼。 　　英俊的容貌好似金雕玉琢的雕塑，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碧蓝的眼眸似天似海，卷带包容所有的柔和，兼具男人的英气和女人的柔美，出现在伊瑞恩面前的，正是如此完美的人物。 　　“伊诺……” 　　为什么不是威廉？威廉在哪？难道是我想错了？ 　　背离猜想的现实让莱尔充满疑问，但仪式还在继续。 　　也许是伊瑞恩有着和莱尔一样的突兀，也许是伊诺的外表远远超出了伊瑞恩的预期。魔法之王首先做的，并不是称赞他的容貌，或者认可他的身份，而是看着卡洛斯。 　　“我的孩子，你确定这是你的子嗣吗？” 　　“是的，父亲，我在血腥玫瑰酒吧的那天遇到了他，当时他是里面的一位清洁工，哪怕衣着简朴，我也一眼认出了他的样子，他就是我的孩子，他就是我的威廉。” 　　怎么回事？卡洛斯先生，难道你对威廉的提拔都是假的吗？你们在一起谈天的惬意，你给予威廉的关怀，难道另有所图？ 　　莱尔感觉很糟糕，也很恐惧。 　　伊诺，正在替代威廉，替代他经历的一切。 　　屏障之中，伊瑞恩认可了自己孩子的观点，看向伊诺的神情也更加满意。 　　“我会完成你的继承仪式，我的孙子。” 　　“但首先，那样东西，你带来了吧，那枚永远属于你的东西。” 　　伊诺微微一笑，阳光都为那个笑容暗淡，减弱的阳光也在地上拉出了阴影。 　　“是的，爷爷，我带来了，我的凭证。” 　　伊诺将手探入衣袖，取出了那件属于他的信物。 　　一枚金光闪闪的硬币，一边刻有记录魔法的书卷，而另一边的人头，恰好是伊瑞恩·道尔吉特的侧脸。 　　道尔吉特的幸运金币，威廉的幸运金币。 　　不！不！不！威廉的金币是他的传家宝，那是一枚魔法物品，只属于威廉。 　　伊诺的那一枚，一定是假的！是的！这个赝品一定会很快露馅！ 　　莱尔如此期待着。 　　伊瑞恩拿起了那枚金币，当手指触碰金币的瞬间，地上的文字一个个腾空而起，它们活了过来，发出巨兽的怒吼，将蕴藏在字体中的魔力喷涂在金币上。 　　承受魔力的硬币被伊瑞恩的魔力丝线引导变形，最终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块精致的正三棱锥的魔导炼金物品。 　　“成功了，孩子，【钥匙】被激活了，控制彷徨之城地下魔网节点的钥匙，王国的立国之本。”伊瑞恩微笑着，将那枚钥匙递给伊诺，“欢迎你回来，我们的魔法王子。拿着，这是你的，你应得的。” 　　伊诺露出阳光的微笑，伸出手掌，触碰钥匙。 　　“能够得到爷爷的礼物，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哈，那也是我的荣幸，孩子。” 　　冷酷之声如同幽冥炼狱打开的地府之门，将刺骨之寒涌向世界。伊瑞恩的语气冰冷，声音中充斥着暴怒。 　　“能让邪神信徒叫我一声爷爷，真是我的荣幸。” 　　伊瑞恩变脸之快，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伊诺也没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剧烈钥匙只差一个瞬间，而这个瞬间，他已经从魔法王子变成了阶下囚，魔力锁链刺穿他的躯体，肩胛骨、胸骨、腿骨、肋骨，伊诺呕吐出鲜血，瞬间，动弹不得。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伊瑞恩撕下了自己的脸皮。他的血肉在脱落，从胸骨位置，血肉如同花朵一样盛放，露出美好下的阴森白骨。 　　“我的头衔很多。” 　　“魔法之王、隐居者、魔网建造者、世界构筑者……” 　　头骨上的皮肉完全落下，而在血肉之后的，是那张古老的蓝色铁质面具。 　　“浴火者、魔研社社长、女巫巫母、终身魔导教授、学者先生……” 　　“哦，还有最后一个……” 　　汹涌的魔力化作海潮，冲天而起，将秘法之眼变成巨龙的竖眸。 　　“我是龙祭司，是邪神特里同的封印者！是尔等蠕动暗影侍奉深渊者的大敌。” 　　“你们这些虫子！居然敢蛊惑我的孩子！染指我的臣民！将脏手伸向我的家园！！！” 第四百三十二章 升变之潮 　　“魔法之王是学者先生！！！！” 　　“该死的，原来彷徨之城底蕴这么恐怖的吗！” 　　“怎么办，我是不是做过头了，难道我要被两大魔研社清算了吗！！！！” 　　“别啊，我魔法课还没毕业呢！我能申请换教授吗！！” 　　巫妖中爆发了恐慌的骚动，一些不注意的巫妖没抓稳，从搭好的白骨支架上摔了下来。 　　魔法之王的威严，起初并没有给安德瑞巫妖带来多少震撼，因为巫妖学院出色的教授不会逊色多少，就像隔着电视机观赏狮子撕咬猎物的血腥场面，巫妖们只感受到了隔岸观火的快乐。 　　结果狮子从屏幕中蹦出来了。 　　伊瑞恩是安德瑞学院的学者先生。 　　学者先生在安德瑞的威望，不提两大魔研社团，凡是接触过魔法研究的巫妖，就没有不是他的学生，不曾聆听过他的课程的。 　　敌方是我家大佬！ 　　而在安德瑞胡作非为的巫妖们，就好像在班主任家门口搞破坏的学生。老班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搞破坏，什么也没说，但沉默，才是最可怕的，无法预知的惩罚，成为了调皮学生心中的阴霾。 　　巫妖们哀鸿遍野，其他种族也在连续不断的冲击下愣住了。 　　强大能力者＋安德瑞=随时爆发的天灾。 　　和巫妖频繁打交道的混乱侧心里犯怵，而秩序侧，他们已经想到了彷徨之城姓安的景象。 　　众人的腹诽并没有打断伊瑞恩，现在的学者先生继续他的注视。 　　魔力锁链刺穿了伊诺的每一处血肉，将调动魔力的可能性完全封死。学者谨慎地检查之后，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卡洛斯的脸上。 　　魔力之风卷下城主大人的兜帽，学者看到了卡洛斯无神的双眼，被精神控制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学者走向了自己的孩子。 　　“明明已经是一名传送大师了，精神抗性居然如此脆弱，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啊，虽然深渊之力的确能够蛊惑人心，但……你这家伙果然要重新给我复读魔导学。” 　　学者将自己的意志深入卡洛斯的脑海，解除脑海中设下的层层陷阱。少错一步就会陷入深渊无法自拔的精神陷阱，学者的意识在其中闲庭阔步，不仅如此，学者还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关注被禁锢的伊诺。虽然他确定自己的封印万无一失，但邪神之力总是值得警惕的东西。 　　伊诺脸色阴沉，双眼被光亮的金发掩藏，无法活动的躯体，述说着颓丧和不甘。 　　“Liar（说谎者，和莱尔发音一致。）” 　　低语再次在莱尔脑海中响起，莱尔还在奇怪为什么会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异变，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学者破碎了卡洛斯脑海中的重重陷阱，终于找到了自己孩子的灵魂。 　　“卡洛斯，没事了……” 　　“不！父亲！快逃！！！！”接触束缚的卡洛斯灵魂冲向学者的意识，伊瑞恩刚注意到他焦急的神情，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庞，就在下个瞬间破碎。 　　卡洛斯的精神空间，坍塌了。 　　学者迅速解除了魔法，重新回到现实。 　　“卡洛斯！！！” 　　面对父亲近在咫尺的隐晦的怒吼，城主大人的脸庞四分五裂，深蓝色触须如同致命的獠牙扑向学者，卡洛斯的歉疚，永远停留在了碎肉之上。 　　“我很抱歉，父亲。” 　　血肉飞溅，卡洛斯，爆发成漫天碎肉。 　　自己的孩子惨死在自己面前，“不！不！不！！！” 　　学者颤抖地看着，他强大的精神力让自己能够更加清晰感知世界，这也让他痛苦地感知到了属于自己孩子的每一片飞沫。 　　覆盖在躯体上的防御机制没有主人的控制，自动展开，魔力之风破坏着企图伤害学者的血肉怪物。 　　“不！！不！！！不！！！！！停下！！！！！” 　　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自己的力量破碎，学者失魂落魄地痛苦嘶吼，防御屏障被魔法之王解除，血雨喷洒到他的身上，他的法袍被至亲的血肉沾污，攥紧的双手，仿佛触碰到了卡洛斯流逝的生命。 　　“我的孩子！！我的卡洛斯！！” 　　悲痛欲绝的学者摇晃着身体，他的胸前，一根幽蓝色的狰狞骨刺，如同恐怖之船的撞角，击碎宝玉，刺入他的脊柱。 　　至亲的血骨连接着痛苦之人，骨血之中传递的，是亵渎之神的腐化诅咒。 　　“吼！！！！！” 　　痛苦的龙吼冲天而起，汹涌的魔力化作一头魔法之龙，在彷徨之城上空痛苦悲鸣。 　　那些魔力被染上了颜色，污秽的腐化之力如同升起的海潮侵蚀着魔力之龙。 　　锁链崩碎，被禁锢的恶魔抓起了自己的战利品。 　　彷徨之城，发生了剧烈震动，这座城市在悲鸣，一切的一切都在崩塌，宛若末日降临。 　　秘法之眼疯狂的抽动，最终扭曲污秽的凝视，注视着被逐渐侵蚀的学者。 　　这座城市，成为了魔法之王的牢笼。 　　伊诺露出笑容，身体上致命的缺口涌出触须，维护着他完美的容貌。 　　“龙祭司摩罗克伊，人形魔网节点，这汹涌的魔力，是你的力量，也是你的弱点。” 　　“魔网节点，是非常容易被控制的，它们本身就是工具。尊敬的能量源先生。” 　　“傲慢，是高位者的通病，你太信任自己的能力了。” 　　伊诺操控着彷徨之城的魔网节点，与学者先生进行着魔力连接，学者先生失去了行动能力，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魔力源。 　　承受侵蚀的龙祭司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张温和的脸，从灵魂深处艰难的挤出那个名字。 　　“妮娅……” 　　一根锋利的箭矢轰击在屏障之上，就在伊诺面前。 　　伊诺转过头去，看着全副武装的黄昏之忆。 　　埃切尔弯弓蓄力，怒吼着。 　　“你做出了最糟糕的选择，年轻人，你选择了与我们为敌，而我们，不会将自己的家园拱手送人。” 　　所有种族磨拳擦掌，准备将眼前的篡位者撕碎。 　　“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敌意的注视，伊诺毫无风度地大笑着。 　　“你们……为什么会以为我想要这座城市？你们难道没看到吗？我真正想要的，已经我在手中了。” 　　伊诺如同一位骄傲的收藏家，展示着自己的所有物。 　　魔力，汇聚两大魔网节点的澎湃魔力，沾染幽蓝腐化的汹涌魔力，流动在整座城市的恐怖魔力。 　　腐化的巨龙、扭曲的魔眼，将这座城市变成伊诺手中的玩具。 　　“来吧，成为我的观众，见证我的……神力。” 　　天空变了颜色，黑暗阴沉，空气中充满着腥咸的湿气，但很快，所有人都有了窒息的感觉。就仿佛，天空变成了深海，彷徨之城，沉没于深渊之潮。 　　莱尔的脑海中，那个声音发出不甘的怒吼，有什么东西，想要撕碎脆弱的皮肉，破体而出。妮娅紧急包裹莱尔的躯体，这才让异状只停留在咒骂和头疼上。 　　莱尔朝前观望，一切宛若重回梦境。 　　伊诺的背后，一个伟岸的身躯从阴暗中走出。 　　章鱼触须的扭曲肢体，幽光水草编织的外衣里扭曲珊瑚探出触须，密集的藤壶组成了他的面具。 　　深海巨人发出刺耳的尖啸，将窒息的恐惧降临在每一个见证者身上。 　　莱尔在恍惚间看到了伊诺的动作，他朝着自己，微微鞠躬。 　　“我，即命定之星。” 　　伊诺张开双手，如同神明欢迎自己的信众。 　　深海巨人操控魔力之潮，向所有人展现他的力量。 　　“一锁，瘟疫使者。” 　　深海瘟疫在魔力中蔓延，给整座城市降下绝望的疫病。 　　“二锁，血肉暴乱。” 　　血肉背离他们的宿主，如同寄生虫展现自己活跃的生命力，灵体，岩石，全都生长出活动的扭曲触须。 　　“三锁，异端生长。” 　　骨刺扎穿血肉，如同绽放花朵中傲立的花蕊，腐化者失去了他们的种族，他们变成了同样的、哀嚎的扭曲造物。 　　“四锁，精神解放。” 　　疯狂之潮吞没所有，理智和感性尽皆灭除，破灭之城，只留下一群撕咬彼此的扭曲造物。 　　伊诺，这一切的制造者。 　　污秽之中的唯一洁净，黑暗之中的唯一光亮。 　　闭上眼，随后睁开。 　　露出了那一双蕴藏星辰的明亮眼眸。 　　“终于正式见面了，莱尔先生。” 　　“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舍里乌。” 第四百三十三章 希望未泯 　　“舍里乌，命定之星。”莱尔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要把他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超越复仇的愤怒和敌意涌上莱尔的心头，如同神明搅动的怒涛无法平息。 　　干掉他、消灭他、吃掉他。 　　周围的一切都在恐怖的邪神瘟疫下陷入绝望，只有对视的两人还保持着完整。 　　那些散布在空中的诅咒仿佛有了实体，力量已经淤积到粘稠，莱尔甚至能感受到那致命的幽蓝瘟疫随着魔力舔舐自己的躯体。 　　那些曾经的市民在哭嚎嘶吼、彼此杀戮，但莱尔并没有受到这些瘟疫的影响，他甚至，感觉到了亲切。 　　因为，那正是他自己的力量。 　　伊诺，不是威廉的替代者，他想要替代的，是莱尔。 　　“你好，莱尔先生。再见，莱尔先生。” 　　舍里乌微笑着晃动手中的钥匙，那一枚属于威廉的幸运金币。 　　在掌控之下，彷徨之城，绝望之城爆发出剧烈的轰响，一道耀眼的光芒从扭曲的秘法之眼中爆发。吞没了周围的一切。 　　舍里乌、学者、其他扭曲造物、还有莱尔。 　　彷徨之城，消失了。 　　意识慢慢苏醒，伴随着理智涌入脑海的，是传送法术的剧烈晕眩感。 　　莱尔从带着粘稠污物的地面爬了起来，身体中的翻涌让他陷入干呕，莱尔的内在，有什么东西正在作祟。 　　“这里是……” 　　高大粗犷的地狱之钉矗立在幽暗深空，顺着混乱的深红魔纹，莱尔凝视着那片黑暗的天空。那不是黑夜，黑夜中不会隐藏着如此深邃的敌意，那片黑暗中，仿佛有无数视线窥视自己，窥视着这座城市，幽暗阴沉。 　　彷徨之城，成为了一座孤岛，它被舍里乌传送到了虚空。 　　无垠的黑暗、孤寂的永恒，埋藏这座陷入末日狂欢的城市。 　　这里是黑渊区，被腐化之后的黑渊区。 　　“妮娅……” 　　自己的半身没有顺从自己的呼唤显现。莱尔能感觉到，她不在自己身躯中，但是紧密的联系让莱尔找到了妮娅的位置，就在不远处，因为时空破碎割裂的彷徨之城的碎片上，妮娅蜷缩着身体，将自己包裹成球，待在一根断折的地狱之钉顶端。 　　本为一体的两者，被一道虚空裂隙阻隔。 　　“妮娅……” 　　听到呼唤，妮娅的圆球颤抖着，没有眼睑的邪眼被触须遮挡，只留下一小点缝隙。 　　“妮娅做错了……莱尔。”带着哭腔的声音让触须又缠紧几分。 　　莱尔来到破碎的边缘，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然后，回来。” 　　“在利维瑟的那个晚上，妮娅听到了好听的歌声，当妮娅回过神来的时候，妮娅已经和一个大叔签订了契约。” 　　“什么契约？” 　　妮娅蒙住眼睛，不敢去看莱尔。 　　“大叔会帮助妮娅成为邪神，而妮娅，给出了我们的【一半】。” 　　莱尔紧闭双眼，呼出一口气。 　　“深海噩兆。” 　　莱尔的力量被一分为二，舍里乌借助神秘仪式，获得了妮娅的力量。从现在看来，他对邪神的之力，要比莱尔深入很多。 　　“给予【一半】的是妮娅，伤害老师的也是妮娅，毁灭城市的也是妮娅……”妮娅的哭声更加急促，负罪感挤压着她的躯体。瑟缩在角落，不想去听、不想去看，因为自己而产生的末日。 　　维利姆洛之爪刺破岩石，两只巨大的骨爪对接，构筑了一条横跨虚空的桥梁。 　　莱尔走在白骨铺就的道路上，脚下是幽邃的虚空。 　　莱尔来到了肉球的面前，抚摸着那些紧绷的触须。 　　松弛的缝隙中，妮娅的眼睛注视着莱尔。 　　“为什么，莱尔不怪妮娅吗？” 　　那只邪眼没有眼睑，非人类的结构使得妮娅流不出眼泪，但是莱尔知道，其中的内在，已经被自己“污染”了，隐藏在恐惧之物里的，是一个会因为做错事哭泣的小丫头。 　　“莱尔就是妮娅，莱尔不怪妮娅，妮娅做错了，莱尔会补救，莱尔需要妮娅。” 　　虚空的碾压再一次传来，脚下的碎块变成难以立足之敌，因为冲击力飘向虚空。 　　强健的触须抓住地狱之钉，将疫医先生重新弹射到黑渊区破碎的土地上。 　　疫医身后，扭动的触须成为这一卑微人形的恐怖装饰，添堵虚空的空隙。 　　“大干一场，这才是安德瑞的作风。” 　　莱尔开始在黑渊区移动，不断出现的嘶吼怪物，被妮娅挥舞的触须抓起，像摔玩具一样投掷到墙上，扭曲造物可怕的生命力让他们重新站起，不怕死的继续冲锋。莱尔没有多做什么，他只是想扫清障碍，这些扭曲的生物，都是自己的患者。 　　“莱尔大人！” 　　伴随着呼唤的，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魔影，黑渊王子高加兰飞跃到莱尔身边，重拳将身侧的扭曲怪物碾碎。 　　魔族王子豪迈的笑容，给莱尔带来一丝希望的光明。 　　“高加兰，你为什么没有被腐化？！” 　　“腐化？”黑渊王子的攻击没有停顿，“您是说变成这样的怪物吗？” 　　高加兰哈哈一笑，“确实呢，周围的人突然变成这样的怪物，我心里还咯噔了一下。” 　　“但是啊，感觉也没那么可怕，至少没有莱尔大人在地狱给我们带来的恐怖可怕，所以，就这样了。” 　　是噩兆，噩兆的恐惧梦魇已经侵入了黑渊王子的内心，所以，舍里乌的腐化并没有扭曲他们，因为他们已经被莱尔“腐化”了。 　　“那就是说，那场地域火的参赛者……” 　　“没错。”高加兰一声长啸，从黑渊角斗场破碎的废墟之上，一个个燃烧着地狱火的黑渊魔族崭露头角。“黑渊魔族最顶尖的年轻一代，为您而战。” 　　看着远处如同潮水一样涌现的扭曲怪物，莱尔哈哈一笑，扭曲的触须在空中肆意狂舞。 　　莱尔伸出手指，指向前方。 　　“扫清道路，寻找幸存者，我需要黑渊魔族的帮助。” 　　“您的意志。”黑渊王子的身躯猛然故障，恶魔化的羊蹄踏碎岩石，黑渊王子咆哮着，呼喊自己的同胞。 　　“这些扭曲的垃圾，曾经是我们的同胞、父母、亲族。告诉我！我的臣民们，黑渊魔族是怎么交流感情的！” 　　“揍他们！！！！” 　　恶魔之翼再次遮盖黑渊区的天空，魔族军队组成喧嚣的战车，将莱尔面前的阻碍碾碎。 　　“不用怜惜他们！他们比你们耐打多了！” 　　“不要让他们挡住莱尔托斯大人的道路！” 第四百三十四章 神棍和王子 　　异变开始之前。 　　威廉跟随着秘法者继续前进，他按照要求披上了银亮的长袍，然后为了避免引人耳目只能通过偏僻小巷前行。 　　打扮醒目的同时保持低调。 　　威廉觉得这个秘法者一定是个白痴。 　　事实证明，他不傻，而是疯了。 　　又一次的火球对轰，爆碎的碎片扬起尘雾。威廉在墙壁上产生移动的石刺作为落脚点，向上攀升。以公事的名义引领自己来到这个光影区的废弃区域，在下一个瞬间暴起发难。 　　有人想要干掉自己。威廉向后倒取，锋利的冰锥率先刺穿浓雾。 　　擦着那个秘法者的脸，刺穿地面。 　　“魔力感知作为必修课，这就是学院法师的好习惯吗，真是麻烦。喂，先生，你能不能大发慈悲说说你的目的，起码让我死的明白吧？” 　　轻佻的笑容挂在脸上，威廉的随意和秘法者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有回应，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专业的杀手，或者活动的尸体。不管哪一种，情况对于威廉都很糟糕。 　　松开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威廉调整呼吸，全身心掌控自己的魔力。 　　对面的施法者是传送法师，舍弃元素，领悟空间的施法者。这也是威廉没法逃脱的原因，传送法术总是比双脚跑得快，还有扭曲空间反射自己的魔法，恶心职业。 　　但威廉，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泥石在威廉身侧淤积，在狭窄小巷里爬升成一堵墙。 　　传送法师不会反射范围法术，而面前的这个阴森家伙从没有躲藏进空间过，这是威廉数次试探的结果。威力强大的范围法术，这是自己唯一的手段。而这样的法术，往往需要长时间准备。 　　在速度最快的传送石面前念咒，简直就是找死。 　　但是威廉不一样。 　　三环天赋，混乱创造。 　　石元素法术内在却是雷系的法力模型，威廉会很快完成施法，超过对方的预期。 　　爬升的泥墙就像高大的堤坝，但逐渐不安分的魔力让这堤坝岌岌可危，要不了多久，就会滚动的泥石流就会让人入土为安。 　　敌人果然如同威廉想得一样瞬移冲了上来，除了反射威廉的法术，这个奇怪的秘法者在其他时候更像是一只精明的野兽，能选择近战绝对会试图靠近威廉。 　　时间够了，在敌人距离威廉两米的位置，法术模型的充能已经完成。 　　可就在这时，一股剧痛突然出现在威廉侧腹，法力护盾立刻调转魔力将攻击者逼出体外。 　　“我的金币？”给威廉带来痛苦的，是那一枚道尔吉特家族金币。而现在它已经完全变了样子，黄金的材质更像是油腻的脂肪层，几条深蓝色触须从破碎的裂痕中钻出，人头图案被一只突起眼球替代，这是一只伪装的血肉造物。 　　并不严重的袭击，却在这个关键时刻打断了威廉的施法。 　　威廉只能看着秘法者的兜帽随风扬起，那张大嘴如蛇一样猛烈扩张，露出长满尖刺利齿的非人内部。 　　然后，一颗巨石打穿威廉准备的泥墙，擦着威廉的头皮，将那名施法者联通他的大嘴一起碾碎。 　　破碎的泥墙后面，一个冷漠的男人探出脑袋。 　　“所以，命运指引我来到这个……狗都不待的地……你好，先生。”无名抬起手掌，和转身防备的威廉打着招呼。“我想，废弃区并没有不能破坏建筑的规定，秘法者先生，你可以不用公事公办地看着我。” 　　“你是谁？” 　　“安德瑞学院，无名，一只巫妖。” 　　“巫妖，无名。你为什么会来这？” 　　“因为命运。” 　　“命运？在我被刺杀的下个瞬间，你就出现了，真是漂亮的命运。” 　　“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秘法者先生，我完全没有伤害你的想法。我是安德瑞的巫妖，我如果想加害你，先生，那你不会有和我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威廉解除警戒，躬身抱歉，“我是威廉·道尔吉特。请原谅，巫妖先生，按理来说，我应该感谢你的，你救了我的命，因为你刚才的攻击。” 　　无名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回归平静。 　　“不用谢，先生，只要你不追究我过失杀人，”无名操纵巨石悬浮，端详着被碾碎的血肉残骸，“精神控制，躯体腐化，邪神的风格。” 　　“邪神？我怎么会招惹邪神？” 　　“不清楚，那是你自身的问题。” 　　“我的金币被替换了，那关系到我的身份。” 　　“哦，那你的身份一定高贵到了吸引邪神。我没记错的话，彷徨之城好像正打算宣布一位继承人，在中心广场，道尔吉特王子殿下，你可能被替换了。” 　　威廉将身上沾染灰尘的银白长袍脱下，上面那只秘法之眼的徽记，逐渐和自己的记忆融合在一起。“原来真的是吗……” 　　翻过泥泞的沟壑，威廉转过脑袋。 　　“再次感谢你的帮助，无名先生，我现在要去一趟中心广场。” 　　“我也去，命运将我们联系到一起，如果想要追寻完好的结局，那我会紧紧抓住它。” 　　“好吧，神神叨叨的巫妖先生。” 　　无名和威廉结伴回到光影区，就在这时，怒吼响彻了整个彷徨之城，震动，崩塌，就在威廉的眼中，这座美丽的城市变了样子。 　　茫然的市民变成扭曲的怪物，嗜血的目光看着仅剩的两人。 　　“这是什么！”威廉躲过了怪物的扑击。 　　“显而易见，邪神的腐化，不可阻挡。”旋转的模拟形体将血肉残渣甩出去，无名站在原地，视线洞察虚空，像是在观看什么。 　　“那你为什么没有变化？” 　　“因为我心有所属？”无名重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白皙的皮肤，“因为新的血肉伪装吧，疫医先生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切吗，真是个怪物。” 　　“那我为什么没有变成怪物？” 　　“王子殿下，为什么这都要问我？”无名看着正在被血肉生物追杀的威廉，捏着下巴，“我听说，高贵之血不会沾染污秽，也许确实有一些道理。” 　　两人的唠叨还在继续。 　　一道膨胀的光芒将一切吞没。 　　遁入虚空。 第四百三十五章 伊诺的死亡 　　蠕行的血肉怪物中，一枚镶嵌在曾经是左胸位置的狰狞头骨朝着面前的敌人发出怒吼。 　　“埃切尔你个老不死的，你TM还在那看什么呢！还不快点来救我！！！” 　　面对老友的窘态，游侠先王和黄昏之忆的其他成员正在哈哈大笑。 　　对于老家伙的态度，莉娜看不下去了。 　　“防御者！” 　　三名骑士举起了骑士长枪，没有战马，武勇的骑士挥舞骑枪，展现千钧之力，碾压这些不死怪物。 　　一具戴着闪亮王冠的骨架被骑士解救了出来，他的白骨上还沾着鲜红蠕动的碎肉，在同伴的嘲笑中，先王卢西马尔拍下了身体上那些恶心的虫子。 　　“谢谢你，小莉娜。”接过德瑞亚女王递来的斗篷，卢西马尔遮挡住了自己露骨的躯体，“这群该死的王八蛋，他们应该和我遭受一样的屈辱！” 　　“这些怪物的攻击力并不强大，否者我们会损失更多。” 　　卢西马尔回归团队，看着黄昏之忆中的同伴，有些和自己处境相同，有些则完好无损。 　　时空转移改变了他们的位置，有些运气好的没有被啃食，而卢西马尔则是最糟糕的那一个。 　　“该死的篡位者！我要绞死他！”对着始作俑者舍里乌发出愤懑之词，黄昏之忆群情激愤。 　　莉娜和凯拉站在一处，防御者和幽魂猎手抵御着那些怪物的进攻，平推的防御者骑士撞出了一片安全区。 　　“为什么我们没有遭受腐化？” 　　瑞德站在自己孙女的身后，察觉到这是改善爷孙关系的好机会。 　　“我们是国王，国家一切美好与污秽淤积的顶点之人，我们的意志承受过的磨难，足以抵抗那些疯狂的声音。”这就是所谓的，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一位亡国之君，曾经面临的绝望和不甘，堕落和疯狂，那个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邪神，是想象不了的。” 　　莉娜回想起传送之后，自己刚苏醒的样子，暴怒的先王撞碎怪物潮站在自己身边，对瑞德的不满也稍稍减轻了一点，虽然和他一起到来的还有那些忠诚的防御者骑士。 　　“殿下，你受伤了没有啊！我帮你检查一下外伤！” 　　“放肆！殿下千金之躯岂是你的脏手能触碰的！本杰明，把你沾血的臂铠脱下来！！！” 　　“好的好的……”砰的一声，用本杰明摆放自己的武器，走过嘘寒问暖的骑士团，莉娜站在了沉默的瑞德身边。 　　“那我们呢，德瑞亚和利维瑟的军队也没有被腐化。” 　　瑞德在罐头头盔里发出低沉的声响，在莉娜耳边，回荡着王的声音。 　　“王之力，护佑自己的子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伊瑞恩陛下……” 　　“任何力量，都是存在极限的，我们只是承受着疯狂的干扰。而伊瑞恩，被邪恶力量当场刺穿，与他承受的腐化相比，我们所经历的只是九牛一毛。” 　　“这就是我们现在的任务，”埃切尔走了过来，“我们的人集齐了，现在立刻前往中心广场。伊瑞恩是这场浩劫的魔力中心，我们要去救他！” 　　彷徨之城，其他区域。 　　“呜呼！！！！！！” 　　脊骨之轮碾碎血肉，在曾经的街道上狂奔，巫妖们发出大笑，感受着不被约束的狂乱。 　　“白骨在上！没有限速令，没有执法者，我真是太爱这里了！” 　　接着，发出此言的巫妖就连人带轮一起被另一台脊骨之轮撞进了建筑里。 　　操纵逼停其他巫妖，站在骨轮上发言。 　　“我们的工作是救援，不要忘记本来任务！” 　　“安德瑞高等教授，还有停留在彷徨之城的吗？” 　　“没有，教授们第一时间就返回安德瑞继续研究了，只有我们停留在这里。” 　　“现在最靠近教授的成员，只有你们的死灵手办社包括疫医先生的四人团体和文学社三人。” 　　“疫医先生靠近降灵学教授我能理解，但是文学社和什么学科有关？他们不就是纯粹作死的巫妖吗？” 　　“社会学？心理学？金融学？不知道，反正你让我选文学社做主，我现在就叛变。” 　　就这样，死灵手办社成为了安德瑞临时的话事人，而在疫医先生不在的当下，稍微正经点的操纵成为了暂时领袖。 　　“我的朋友们，彷徨之城现在被全面腐化，我们靠疫医老大的血肉伪装逃过一劫……” 　　血肉伪装是抵御腐化的原因，安德瑞的巫妖用实验证明过了。 　　“现在，正是整座城市的末日！如果我们不做出干涉，你们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再死一次？” 　　“欠款不用还了？” 　　“我们要和文学社共用一个坟墓？” 　　操纵失败了，用求生本能等光伟正那一套来激励巫妖的士气，是愚蠢的行为。 　　“全体！出发去寻找学者先生，疫医老大一定也会前往那边，我们需要一个任务。彷徨之城是我们的领地之一，它绝不能降格为一个无聊的血肉实验场。” 　　光影区。 　　无法之夜的残留痕迹还停留在血肉交织的地板上，爬上破碎建筑的血肉触须，散布在空中如梦似幻的幽蓝瘟疫，蠕动怪物拖出的血痕遍布各处，正如同那天狂欢后被踢倒散落的酒水。 　　血腥玫瑰酒吧上悬满导管的招牌已经被不知从哪来的肉瘤寄生，它在努力将自己肥硕的血块挤进那些流动葡萄酒的管道里。 　　慌乱的血肉怪物中发出吼叫，连滚带爬分离到街道两旁。 　　来访者站在破损的场景面前，看着曾经熟悉的地方，露出怀念的神态。 　　“伊诺！” 　　威廉脚踏冰凌，引燃周围的怪物，出现在舍里乌的面前。 　　威廉的视线注视着伊诺完整的躯体上，停留在他手中正在发光的钥匙上。 　　“果然是你干的。” 　　“是的，”伊诺的视线并没有从血腥玫瑰酒吧的招牌上挪开，“我借用了你的身份，控制污染了你的城市，腐化了这里的一切居民。” 　　岩石尖刺将伊诺的躯体捅穿，没有防御，没有闪避，邪神幼体伊诺就像玩具一样被挑起，而那张呕血的嘴唇还在平淡的说话。 　　“我需要这么做，作为特里同大敌的城市，这座能够随时给予支援、降临战场的城市，很麻烦。” 　　“这就是你折磨他们的理由吗！糖果、洛伦、古雷莉亚、碧翠丝，酒吧的同伴们，不计前嫌地接纳了你！你这个怪物！” 　　“这也是我用这具名为伊诺的肉体给你们陪葬的理由，这也是我被你杀死的理由。” 　　没有展现邪神扭曲的力量，鲜血顺着石刺流下，伊诺的呼吸逐渐停止，控制月奈法尔魔网节点的钥匙，掉落在地。 　　“他只是一具空壳。”随后而来的无名看了伊诺一眼，“一具分身。” 　　失去生机的伊诺仍在说话。 　　“物归原主。” 　　威廉捡起地上的钥匙，面露不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血肉腐烂溶解之前，名为伊诺的个体说出了最后的话。 　　“我竭尽全力升起了一颗星星，我想看它发光的样子……或者在我看不到的角落凋亡。” 第四百三十六章 碎冠之王 　　中心广场和曾经别无二致，如果不是瘫倒在中心圆台上的学者先生，莱尔甚至会以为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所有人的大部队，已经集结到了中心。 　　“伊瑞恩陛下／学者先生／老师，您没事吧。” 　　学者倚靠在翠绿如玉的枝干上，魔法巨龙昂首仰望秘法之眼，将魔力填充到包裹全城的屏障之上。扭曲的触须已将他的骨骼腐化一半，燃烧着的灵魂之火逼退了那些蜿蜒向上的血肉触须。 　　“我没事，暂时的。” 　　在学者身后，一棵翡翠之树绽放生命的光辉，垂下的嫩枝衔接在学者身上，助其抵抗腐化，就像呼吸机。绿龙祭司伊阿宋恩沉睡在巨大的叶片上，她的手中，一团扭曲蠕动的圆球如同心脏一样跳动。 　　看着来临的众人，学者概括了目前的状况。 　　“伊拉宋恩在帮我抵抗腐化，我将魔网与梦境连接在一起，压制腐化之力，那些被扭曲的市民会逐渐陷入沉眠。但是情况依旧十分糟糕，那个名为舍里乌的邪神幼体，控制着彷徨之城来到了虚空，虚空，这是一处暗淡无光的坟场。虚空之力，最终会侵蚀我们的一切。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需要回去，如果虚空不能呆，那就回去。”威廉站了出来。 　　“还有纠正这些扭曲的生命。”莱尔走了出来。 　　两个少年，脸上保持着一样的坚毅。 　　面对两人，学者的灵魂火焰轻微跳动。 　　“莱尔……威廉……” 　　威廉看着那个温和的巫妖，穿着破旧的袍子，缠绕全身的破碎锁链，中心被刺穿一个大口，源于血脉的悸动让威廉沉默。 　　学者先开口说话了。 　　“是威廉吧……我的孙子，真是一场糟糕的见面，我原本打算好好收拾你的。” 　　“伊瑞恩爷爷……” 　　学者伸出手掌，他的手中，那顶带血的王冠熠熠生辉。 　　“道尔吉特的传承，延续了下去……” 　　“……父亲……”威廉回想起了那个在酒吧吹牛酗酒的男人，总是搂着自己的肩膀开些垃圾玩笑，尤其是在自己恋爱之后，黄色笑话更加明显，让威廉都忍不住怀疑这个老混蛋是不是打算干什么。这就是他关于卡洛斯的全部记忆，稀少的欢乐的记忆。 　　伤痛可以之后回忆，但残酷的现实并没有给人们伤痛的时间。 　　威廉手握王冠，看着自己的至亲。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拯救彷徨之城，爷爷。” 　　“舍里乌扭曲了市民，使用你的钥匙的力量，将整座城市转移到了虚空之中。虚空、就像一座吃人的迷宫，你可以进去，却很难按照原路折返，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想要远距离传送到一处精确的位置，需要相当程度的时空魔法造诣，一位传送大师。而我，因为腐化，仅能做到交流。” 　　“那这里还有其他的传送大师吗？” 　　“你的父亲，曾是最优秀的传送大师。” 　　“但我，只有元素领域的天赋。”三代人，卡洛斯继承了伊瑞恩的时空天赋，威廉继承了伊瑞恩的元素天赋。 　　“这是其一。”学者的目光转向莱尔。“如果想要拯救这里的市民，莱尔。” 　　“只有邪神才能对抗邪神。” 　　“想要扭曲生命，这对于邪神来说，如同呼吸一样，但想要重塑生命。” 　　“那是如同造物主一般的权能，创造永远比毁灭困难。” 　　“你们的难点是一样的，能力不够。” 　　威廉用力捶打地面，狂躁的元素展现主人的愤怒在地面升起石柱。 　　莱尔捏着拳头，关注自己的导师，他并没有颓丧，反而和自己对视，他的眼中，展现出巫妖的疯狂。 　　“那么，学者老师，我该如何成为造物主呢？你有办法的吧。” 　　“办法不在我这里。”学者的声音逐渐减小，就好像他不打算将唯一的方法告知所有人，又或者说，在羞愧、懊悔。 　　对于威廉和莱尔的追问，伊瑞恩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如同一块石雕。 　　埃切尔大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伊瑞恩，现在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你这家伙怎么还遮遮掩掩的，有什么办法，就说出来啊！我们现在可是在想法设法拯救你自己的城市！” 　　“够了，埃切尔，你还不明白吗！” 　　德瑞亚先王的怒吼淹没了埃切尔的声音。 　　“伊瑞恩所说的方法，就是【那个】啊，换做是你，你能说出口吗！” 　　“【那个】？”埃切尔停止了呼喊，他的视线离开伊瑞恩，变得和他一样支支吾吾，将视线隐晦地投注到那群人身上。 　　黄昏之忆，遗忘诸王。 　　“哈哈哈哈，埃切尔瞧你那熊样！” 　　披着斗篷的先王卢西马尔走了出来，拍拍游侠先王高大的身躯，走到莱尔和威廉身边。 　　“小家伙们，别介意，我们的领袖伊瑞恩面皮薄，支支吾吾都是那些心里有事的魔法师的通病。” 　　“原谅他吧，这种事确实不太好开口。” 　　就在卢西马尔和莱尔两人闲聊的时间中，黄昏之忆的先王们，已经将莱尔和威廉围在了中心。 　　“把埃切尔和瑞德赶出去，这两个家伙瞎掺和什么，不是还有两个小孙女要照顾吗？这两个没良心的，没资格待在黄昏之忆，建议伊瑞恩开除他们！” 　　“没错！他们称不上遗忘诸王！太垃圾了，我羞于他们为伍！” 　　起哄的遗忘诸王有说有笑，就这样将两位沉默的先王挤了出去。 　　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莱尔和威廉没有发声，只是默默注视这些死去之王。 　　“王之力，属于吾等的奇迹之力，让我们的士兵骁勇善战，让我们的子民万众一心。” 　　“上天恩赐于吾等的奇迹，也是一把钥匙，开启蕴藏在血脉中潜能的钥匙。” 　　卢西马尔摘下头顶闪耀的王冠，在莱尔面前比划着。 　　“看到了吗，莱尔，这就是我们最骄傲的力量。我们国家的证明，我们曾经辉煌的见证者。” 　　“在你加入的那一天，我们就期待着，期待着你在某一天戴上这样一顶耀眼的王冠，和我们一样……不，还是不要和我们一样吧。” 　　“失去一切，只留下一个干瘪的王者之证，成为遗忘之王，成为一个缅怀过去的幻影。” 　　“感谢你的伪装，莱尔，你可能很难想象，那些情感的重新体验，给黄昏之忆带来了怎样的生机，这使我们可以，使我们敢做出如今的选择。” 　　“感谢那个名为舍里乌的混蛋，给了吾等墓中枯骨重新叱咤风云的机会。” 　　“感谢神明，给予了吾等遗忘之王最后的光芒。” 　　破碎的国家，遗忘之王，所蕴含的王之力，是寥寥无几的。但是，这个世界有它的规则，一个机会，给予垂死之人的放手一搏的机会。 　　“我，卢西马尔，悬垂堡之王！于此！自愿粉碎我的荣耀！” 　　手捧的王冠发出悲鸣，破碎的冠冕中爆发出耀眼的银色光点。 　　卢西马尔手捧光点，伟岸的身躯将绽放的王之力，倾倒在莱尔的头顶。 　　一个又一个破碎的王冠，一声又一声高傲的誓言，一场又一场祝福的洗礼。 　　“我自愿粉碎斯特雷特的暮光！” 　　“我自愿粉碎拉法地麦的曙光！” 　　“我自愿……” 　　“我自愿……” 　　“于此！为威廉·道尔吉特／莱尔·布勒加冕！” 　　“遗忘之王终将逝去……” 　　“而汝等，将加冕为王！” 　　伴随着遗忘诸王的赠礼，两名继承王之力的男人，即将拯救这个破碎的家园。 第四百三十七章 其他人的准备 　　王之力的辉光在他们身上萦绕不散，莱尔和威廉就像两座发光石雕全无动静。 　　遗忘诸王没有了曾经的威势，仿佛变回了莱尔初见时那群在奢华大殿里攀谈嬉闹的纨绔贵族。失去王冠，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并不是坏事。 　　仪式结束，遗忘诸王将视线重新转移到学者身上。 　　“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伊瑞恩，接下来，就需要你的智慧了。” 　　学者的头颅前倾，被扯断的嫩枝缠绕在他的骨骼上，新的树枝重新垂下。 　　“感谢诸位……” 　　“彷徨之城也是我们的家园，要庆祝的话，等危机结束吧。” 　　遗忘诸王退回到自己的群体中，将焦点重新交给学者。 　　“莱尔和威廉需要适应王的馈赠。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需要等待，以及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奇迹站了出来，作为安德瑞的交易专家，根据自身所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等一下，老师，我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这里可是虚空啊，是不受世界守护的虚无之地。” 　　“虚空之力的侵蚀怎么处理，大家也看到了，彷徨之城的领地正在被虚空侵蚀不断破碎……” 　　学者对于自己学生提出的问题，非常满意。奇迹在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龙祭司的指骨摆脱了那些嫩绿枝条的缠绕，直指天空。 　　“在舍里乌离开之后，我已经改善了魔网节点的控制权，剩余的力量，足以持续到下一位彷徨之城的守护者到来……” 　　“下一位守护者？” 　　“他来了。” 　　彷徨之城的顶端，中心高塔上，气若游丝的秘法之眼发出了异响，深蓝的魔力染上梦境之力的青绿，紧接着，缠绕在一起的蓝绿两色被粗暴地撕碎，联通空间一起，从破碎的时空裂隙中，一只黑鳞巨爪将空间的伤口进一步拉大。 　　咆哮的黑色巨龙硬抗时空风暴，身披鲜血，回到自己的兄弟身边。 　　黑龙蹲伏在中心高塔上，利爪将石墙挤成碎末。震耳欲聋的咆哮，回荡在彷徨之城。 　　“奥姆海德……” 　　强行借用肉体穿梭时空，黑龙祭司的鳞片和鲜血一同洒下，将站在下面的巫妖淋成红骨头。受伤暴怒的巨龙，听到兄弟的呼唤，眼中回归清明。 　　黑龙看了学者一眼，展开龙翼，腾空而起。风暴夹杂着怒吼，黑龙的躯体居然在不断增长。最终，超越了整座彷徨之城。首尾衔接成环，铺天龙翼将整座城市完全包裹。黑龙祭司，化作一头护巢之龙，抵抗着虚空的侵蚀。 　　空中的敌意被遮挡，朝上看去，众人只能看到硕大的深邃龙鳞密布天空。 　　学者看着呆滞的众人，温和微笑。 　　“还好不中用的龙祭司只有我一个。” 　　“但是虚空中的威胁远远不只是单纯的侵蚀，”将视线从龙鳞天空中移开，奇迹依旧在强调虚空的危险性，“在虚空中，存在着许多诡异恐怖的生物，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繁衍生息，证明了他们强大的能力，那些虚空使者，那些窥视我们的虚空生物，才是最大的威胁。” 　　“威胁已经不在了。”脚步声从空气中出现，洛夫迪佝偻的身躯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战刃回收，圣光之力洗刷着黑暗流放者身上的污血。 　　“他是谁？” 　　“那个跟随雷蒙先生的奇特生物，名为洛夫迪的星灵。” 　　“他在这，那就是说……” 　　艾利安的身影进入众人的视线，端庄的修女正在小步前进，而她的影子，正在撕扯扭曲的血肉。 　　“雷蒙冕下错过了安德瑞的传送门，所以，那些虚空中的威胁，也错过了生存的机会。” 　　梅洛克·雷蒙，圣光巫妖，十字军领袖，为了保护彷徨之城的民众，正在虚空之中展开一场屠杀。 　　安德瑞巫妖心有戚戚，一种同情顺着他们的思绪飘荡到虚空之中。 　　“所以，我们只需要给那些虚空之物演奏哀乐就可以了吗？毕竟，该做的事，好像都完成了？” 　　学者先生用咳嗽声打断了交头接耳的巫妖，在他们讨论演奏暮光交响曲还是亡灵序曲时。 　　“威廉会驾驭魔网节点传送彷徨之城，但事实上，想要完成这项工作，还缺乏一个重要因素。” 　　“坐标。” 　　“舍里乌传送整座城市的时候，并不需要坐标，因为他并没有考虑返回的事。但是我们不行，虚空中存在着亿万颗星辰，而我们的家园，仅仅是那唯一的一颗。如果想要顺利回家，我们需要得到坐标，或者寻找我们的星球和这座城市的联系。” 　　“这，需要我们共同努力。” 　　“任何方式，召唤仪式，心灵感应，魔力传递，只要能够建立连接的仪式，我们需要一一尝试。但你们要做好失败多次的心理准备，因为虚空能够泯灭绝大多数力量。” 　　巫妖们看了看彼此。 　　“这是什么？魔法研究系空间学课堂作业？没人答对就永不下课的课堂作业吗？” 　　“结合现在的情况，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就知道，学者教授不会放过任何逼我们学习的机会！！！” 　　“哪怕他已经半死不活的了！！！” 　　学者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指着那名言语精辟的巫妖。 　　“我记住你了。” 　　彷徨之城的寻找坐标活动伴随着巫妖的骚乱持续进行。 　　虚空之中，两个非凡存在正在彼此对视。 　　雷蒙先生手握光铸长枪，溅到盔甲上的浑浊血液正在圣焰中滋滋作响的燃烧。他注视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有些疲软的精神重新恢复战争状态。 　　圣光领袖和黑龙祭司，在死寂的虚空之中，观望着彼此。 　　“巨龙血裔。” 　　“龙之灾祸。” 　　沉默许久后，黑龙低下了昂起的头颅，张开羽翼，露出了被保护的城市。 　　圣枪化作光焰消散，雷蒙没有多说什么，化作一道流光进入了黑龙让出的缝隙。 　　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 　　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 　　有什么东西，将要改变。 第四百三十八章 光的指引 　　绿龙祭司的梦境之力完全淹没了这座城市，那些蠕动的扭曲怪物得到了暂时的安眠，只有偶尔抽搐的肉块，被血泵挤出的脏污流淌在地，才能证明他们的畸形的生命力。 　　彷徨之城变成了一座怪诞恐怖蜡像馆，不可名状的怪物占据了你的视野，而从难以言喻的碎末中找寻到的属于人类的特点，则让这里的恐惧加深几分。 　　这是一场噩梦，对于大多数心智健全的人物。 　　无名，从不存在这方面的担忧。自从在那次献祭仪式上一睹所谓神的尊容，他的灵魂就与正常渐行渐远。原本以为自己会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结束自己的存在，结果现实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彷徨之城经历异变的第五个小时，无名先生依旧在为回到安德瑞学院研究自己的玄学努力着。 　　所有彷徨之城的停驻人员目前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地球的坐标。 　　无论是空间学还是灵魂学，都不是无名的擅长。 　　所以，今天的无名，依旧选择了跟随命运。 　　“天动万象！” 　　“天动万象！” 　　“天动万象！” 　　经过一系列天体占卜，无名被引导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因为地缘偏僻，人流量都十分稀少，所以，在视线之中，无名甚至只看到了一个扭曲的血肉生物。 　　“那就是找寻目标的关键？” 　　仔细端详近在眼前的血肉生物，胶皮质感的肉皮，半透明的皮肉下能看到脏器和涌动的血液，脂肪层垫在躯体最底部，像一张和地面揉在一起的毛毡。 　　最贴切的比喻，像个邪神化的虾饺。 　　“完全没有魔力的样子，只是一堆普通的肉块吧。” 　　在安德瑞多年的学习经验让无名总结了这个血肉造物的本质，眯起眼睛，隐约可见的命运之线在眼中逐渐清晰。 　　非常平凡的命运，无名从繁杂的命运直线里看到了这团肉块的命运。 　　其中有二十五条命运线表示，肉块会在自己的触碰下破碎。 　　还有七十三条是自己会对它失去兴趣，所以它依旧保留完整。 　　既然现实世界无法给我想要的答案…… 　　“那我就问问神奇的天体占卜！” 　　“天动万象！” 　　八颗模拟天体排成一条直线，直线的两端，分别是无名和那团血肉。 　　因为紊乱的引力场，最外侧的天体瞬间脱出，撞向那团肉块。 　　而就在这是，命运线改变了。 　　无名窥视到了那一角未来。 　　手握坐标之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那团血肉也不会被模拟星系轰碎。让无名更加兴奋的是，自己的直觉正在不断敲响警钟，命运改变了，有什么东西，把那团血肉破碎的命运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继续任由球体朝那团血肉飞行，自己会死。 　　屏息凝神，无名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神赐之眼上，命运的变化，命运的破局，何在！ 　　在后方！ 　　没有犹豫，无名朝后方倒退，而他刚才说出的位置，产生了猛烈的爆炸，流淌在地的污秽和碎石飞溅，激起尘埃。 　　一个残缺的月牙从硝烟中滚了出来，那是……被无名发射出去的模拟天体，被打碎了，只剩下最外层薄薄的一点碎皮。 　　想要击碎一枚天体，首先得拥有击碎引力场的力量，按理来说，这枚模拟星球应该是永恒的。 　　怎样的怪物，才能做到这些。 　　当烟尘散去，看到替代自己位置的人后，无名无语了。 　　圣枪从地面上被拔出，英武的雷蒙先生直指无名。 　　“你这家伙，我盯着你很久了，你不知道这些血肉曾经都是市民吗！” 　　无名明白了，这就是命运的启示吗。 　　扭转命运之人，手握坐标之人，是雷蒙先生。 　　命运让自己对血肉出手，是想引雷蒙出现，虽然差点自己就被送走了。 　　“安乐，雷蒙先生，我是无名，是安德瑞高等魔研社的一员。” 　　“哦，高等魔研社怎么出了你这么闲的家伙。大家都在寻找回去的道路，而你就在这捣乱搞破坏，你小子，我下次找天启交流的时候，会捎上你的。” 　　一不小心就让雷蒙先生惦记上了天启社长，无名表示无所谓。 　　“雷蒙先生，我已经找到了回去的方法，但是，我需要你的协助。” 　　“说来听听。” 　　“您的武器，那把名为昂基努斯的圣枪，是可以突破时空裂隙的吧。在和黑暗先生的比赛中，我曾经看到您拿着那把神器，在彷徨之城，杀死了位于虚空的虚空使者。也就是说，您一个人就能建立起彷徨之城和地球的联系。” 　　“只要我感知到了两者之间的联系，无论两者相隔多远，我都能把他们打穿。”雷蒙怀抱双臂，“这一切的前提是，联系本身就已经存在，或者说存在一点隐秘的关联。问题是，我们现在的困难就是无法穿透虚空建立联系，或者说你有办法让乔治重新开始虚空祭仪？” 　　无名摇头。 　　“我做不到，但能够沟通虚空的，不止有黑暗先生一人。” 　　“哦？” 　　无名整理衣领，将之前落在衣袍上的灰尘掸去。这并没有用，恶心至极的污秽已经渗透到了纤维内部。 　　“高等魔研社致力于研究世界的宏观力量，虚空，正是我们高等魔研社所有教授都要研究的目标之一。基本上，每一位高等魔研社教授，都有沟通虚空的手段。” 　　“我们更喜欢称之为观测实验。” 　　“然后呢？你能联系上你们的社团成员？” 　　“不能，但因为某些原因，高等魔研社成员都被植入了一种共感模因。您可以理解为一种群体性的影响，它会诱导我们从事自己本就乐于实行的计划，本意是用来提高专注力。” 　　“就像朝圣活动？” 　　“……也许吧，而现在，我可以利用这种模因，让高等魔研社的教授，开始进行虚空观测实验。” 　　“就在高等魔研教授向虚空传递信号的那个瞬间。” 　　雷蒙先生表示赞赏地拍了拍无名的肩膀，然后拍着胸甲做保证，“我会用昂基努斯捅穿那个信号源，找到我们家园的坐标。”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手下留情。” 第四百三十九章 觉醒 　　学者先生的认可了无名的计划，并且将彷徨之城的最顶端，原本盛放秘法之眼的位置，交给了雷蒙先生。那里是魔网节点的枢纽，是整座城市魔力凝结的区域，也是最佳的瞭望台。 　　当雷蒙踏上高台，这座城市，也再次被圣光拥抱。 　　之所以说是再次，是因为雷蒙曾经也这么明目张胆地干过，无视秘法之眼防御法阵，用圣光圣化魔网节点中的魔力之潮，然后，释放覆盖全城的神术。 　　“超·侦查邪恶。” 　　那一天，彷徨之城犹如黄金所铸，每一个市民都变成了小金人，哪怕巫妖、恶魔、幽灵都是如此。万事万物都是金光闪闪的，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和尊严，所有人闭门不出。 　　至此，雷蒙获得了称号。 　　“安德瑞的圣光之灾，发光的恶魔。” 　　熟悉的感觉，得到官方许可的雷蒙先生有点手痒，但终究还是驱散了正在筹备的黄金陨石。黑龙正在头顶观望，必须要维持圣光的荣耀。 　　凝结微弱的光剑投掷出去，将自从自己登台就开始鬼哭狼嚎鸡飞狗跳的几个巫妖打散架，雷蒙开始全心投入寻找无名提到的实验痕迹。 　　闪耀光芒的中心高塔下，威廉身上的光芒逐渐消散。 　　闭目的王子重新睁眼，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威廉收敛眼中的光点，看向学者。 　　“爷爷，好像没啥变化？” 　　“王之力只是给予了你潜力，不是给你力量，如果力量可以继承，那国家早就永恒了。” 　　学者引导魔力在手掌上编织一个法术模型，银蓝色的魔力和周围的时空产生共鸣。 　　“你的一环天赋被王之力特化了。” 　　威廉检查自己手腕上那一抹银月一般的圆环，惊喜地回答。 　　“是的，我的【完美者】改变了。现在的天赋是【统御者】，所有魔法天赋，和我的最优秀的火焰天赋保持一致。空间魔法……”威廉伸出双手，在经过十几秒的琢磨后，凝聚出和学者手中一样的法力模型，“空间魔法，我现在也能轻松掌握。” 　　面对自己的孙子期待称赞的目光，伊瑞恩并没有吝啬自己的称赞。 　　“威廉，你做的很好。” 　　但是，学者教授对学生的交流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你终于将我的被动技能转变成你的天赋了啊。终于，道尔吉特家族出现一个和我潜力一致的魔法师了。” 　　“……”威廉感受到了家里有一个老怪物的压力。 　　转移视线，他看到了还处在宝石状态的莱尔。 　　“莱尔，不会有问题吧。” 　　“王之力的特化会遵从你的血脉，挖掘根源。威廉，你的血脉归结于我，而莱尔……” 　　威廉的躯体突然抖了抖，接着一句话脱口而出。 　　“莱尔会变成第二个雷尔夫？” 　　学者疑惑了，“那是谁？” 　　“莱尔的叔叔，他父亲的兄弟，一只魔鬼。” 　　“……原来莱尔还有恶魔血统吗，但是无所谓，无论他的出生如何，是否是纯粹人类。他之后，也不会再是了。” 　　“他的根源，已陷入深渊。” 　　就像一千层浓烟覆盖的穹顶，与其称之为阴暗的天空，莱尔更愿意将其定义为混沌。 　　不似黑暗的纯粹，浑浊的滚动气团中夹杂着什么东西，就好像一面镜子，将内心的阴霾和不安完全显现。 　　地面是破碎的浮岛，如果不是触碰过脚下明显成分不同的土壤，莱尔甚至会认为自己还停留在虚空之中。脚下，像失去暖色的霓虹灯一般的阴森极光将黑暗点亮，映照出幽邃中的恐惧。 　　莱尔此时，正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散发着唯一的银亮光芒。 　　“破碎的地狱位面……” 　　远处的黑色石块上甚至漂浮着脊骨之轮破碎的残骸，惨绿的地狱火在血肉上燃烧，将白骨染成自己的颜色。 　　凄厉的惨叫从侧面卷起的尘埃中响起，滚动的细沙组成一张人脸，就像溺水者在贫瘠的尘土中挣扎，黑红的触须便是那索魂铁索，将那团扭曲的灵魂不断拖拽到泥土之下。 　　那张人脸好像注意到了莱尔，它呼喊着听不懂的语言，挣扎着不断朝着莱尔靠近。 　　但它失败了，它最终沉没在了莱尔脚边，痛苦的面容在莱尔面前扭曲，那是高加兰的脸。 　　莱尔挠着自己的脸颊，一张鸟嘴面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手中，戴在脸上，疫医先生冰冷的声音，响彻这个世界。 　　“惟妙惟肖的幻境，噩兆。” 　　咔擦咔擦。 　　一团黑影踩着不断崩碎的世界，来到了莱尔面前，模糊的黑影只有在边沿的轮廓显得十分清晰，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光源时刻在它的背后闪光。 　　说不出厚实还是干瘪的躯体中，仔细凝视，仿佛能看到无数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球，而它们共同组成了噩兆的躯体，地狱之力在黑影上缠绕，点燃了漆黑的火焰。 　　站立着的疫医，蹲伏着的噩兆，沉默着，对视彼此。 　　这里是灵魂之地，属于莱尔的灵魂空间，也是噩兆的居所，以及牢笼。 　　从漆黑的阴影中传出诡笑，噩兆居高临下地看着莱尔，伟岸身躯就像一座倾倒的山岳，覆盖了莱尔的视线。 　　“你难道不会正常说话吗？” 　　“……”沉默，僵死的空气凝固了时间，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存在的话。 　　莱尔转移身体重心，看似严肃实则懒散的站在噩兆面前，王之力的闪光照耀全身。鸟嘴面具的镜片之后，倒映着和噩兆一般的暗影。 　　“我不会再害怕你。” 　　“不，你依旧在怕……”噩兆抓起了莱尔，就像抓住一截普通的蜡烛，暗影之中，发出了和莱尔相同的声音，只是要阴森许多。“我就是你的恐惧，我即是你的梦魇。” 　　在噩兆接受了莱尔的交流邀请之后，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我需要你的力量……我需要邪神的扭曲万物的力量。” 　　“你需要？你无视了我，看着我一分为二，看着那个杂种偷盗我的力量，看着他取代我！”蠕动的暗影化作绞索，将莱尔的躯体勒紧，“那座城市，那里的一切，都会破灭，成为你堕入深渊的根源。无法阻止，不可忤逆，我们终将合而为一。” 　　“需要那么麻烦吗？”莱尔伸出手掌，王之力点亮的笑容桀骜不驯，“堕入深渊，那你为什么不拉我一把。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见证破灭？” 　　噩兆巨人脸庞的位置紧靠着莱尔，就好像巨人在鄙夷侏儒的不自量力。 　　“你的堕落已经注定，那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很不爽啊。”莱尔脸上露出咬牙切齿的诡笑，“顺从一个窃盗者计划的未来，无力地接受舍里乌给予我们的结局。你其实，对于这样的现状，也很不爽吧？” 　　“另一个我。” 　　王之力的光芒不断渲染噩兆的阴影之躯，将其和莱尔扭曲成一个整体。 　　“我已经落后很多了。” 　　噩兆巨人的身躯轰然倒下，破碎的粉末融入混沌。 　　扭曲混乱的异象随着破碎的巨人一起分崩离析，莱尔的灵魂空间，变回了原本的纯白世界。 　　仅留下莱尔一人。 　　莱尔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全黑的流淌着恶意的眼睛。 　　“但我会享受这场追杀。” 第四百四十章 安乐，旧神 　　“疫医先生醒了！” 　　骚乱随着莱尔的苏醒，挤进了他的脑海里。 　　当光明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莱尔看到了，正在一堆骸骨中挑拣拼凑自己躯体的巫妖，圣光之剑插在旁边，宣告着他们的不幸。 　　走进骸骨堆，用触须从中找出死灵手办社的成员。 　　“你好，疫医先生。” 　　丢。 　　“安乐，疫医先生。” 　　丢。 　　“等下，老大，是我！” 　　闪亮摆脱了被丢弃的命运，上半截骨架被莱尔拿在手中，经受着触须的敲打。 　　“别玩了，闪亮，我们有正事要做。” 　　闪亮欲哭无泪。 　　“我们是被玩啊。” 　　没有理会闪亮的哭诉，莱尔将他的躯体举起。 　　“妮娅。” 　　涌动的触须在莱尔身后展开，穿梭在骸骨堆中，将一个个巫妖拼凑在一起。 　　因为精湛的降灵学记忆，骸骨之间没有疏漏，至少在重新装备血肉伪装之后，这些被雷蒙惩罚的巫妖并没有缺斤少两。 　　莱尔在安德瑞巫妖面前，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需要布置一个降灵学仪式法阵，足以覆盖全程的仪式法阵，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为了拯救这座城市。”莱尔停顿了片刻，面对懒散的巫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你们可能认为，这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但是，你们错了！我来告诉你们，我布置的这个仪式的真正用途。” 　　“覆盖全程的血骨塑造仪式，我会重塑他们的血肉。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在我重塑他们血肉的同时，也会得到彷徨之城各种族的生命数据。” 　　一众巫妖面露不解。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谁想当魔族肌肉佬！” 　　“好，你可以当！” 　　“谁想当矮人大胡子！” 　　“好！你也可以！” 　　“只要让我拥有了彷徨之城的血肉数据！我们安德瑞巫妖！可以伪装成任何种族！” 　　“想当甜美女精灵？还是想当御姐魅魔？或者树妖？都可以做！都可以想！角色扮演不是梦！” 　　只见一个巫妖兴奋地举起了手，“那我可以成为牛头人战士和热恋少女抢男人吗！” 　　“……”莱尔感觉身体有些恶心，好不容易融合的噩兆几乎就要破体而出。 　　莱尔忍住了。 　　“你可以！只要给我布置好法阵，你就有优先角色扮演权！” 　　莱尔将闪亮叫到身边，悄悄指着那个举手的巫妖，小声说着。 　　“刚刚举手的那家伙，记住了吧。” 　　“记住了，老大。” 　　“等他变形之后，伪造其他种族的身份证明，然后开除他的巫妖籍。我不想在安德瑞再看到他。” 　　“我会和文学社律师团沟通好的。” 　　莱尔谈妥了一切，安德瑞巫妖全都兴致勃勃地服从死灵手办社的指挥，开始了仪式法阵的绘制。 　　莱尔将闪亮、操纵、变通叫到一起。 　　“仪式的模板，就按照我们之前构想的‘高达’炼成仪式，用血肉绘制，用白骨刻录，最外层区域衔接‘吸收’，‘增幅’和‘畸变’的血肉仪式法阵。不用考虑能量平衡和载体承受力。” 　　操纵提出了疑问。 　　“可是，‘高达’炼成仪式，还只是我们的一个设想，连一次实验都没有进行过。更何况那些附加法阵，疫医老大，这场仪式，几乎不可能成功。” 　　“相信我，我做得到。” 　　面对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死灵手办社三人选择了信任。 　　“对了，这次实验计划，也改变一个名字。” 　　“不叫‘初号机’计划了吗？” 　　“嗯，目标不同，这一次，记录一下。” 　　“血肉降神。” 　　骚乱的巫妖变成一盘散沙渗透进了整座城市。 　　莱尔转过身子，和正在教导威廉构筑时空模型的学者先生对视一眼，莱尔微笑点头，径直走向了那一棵翡翠之树，绿龙祭司正在叶片上安眠，而她手中的宝珠，封印着这座城市所有的疯狂。 　　修补彷徨之城的精神，也是莱尔的任务之一。 　　莱尔伸出手掌，触碰那颗像黑暗心脏一样脉动的宝珠。 　　沉入绿龙的梦境。 　　伊拉宋恩的梦境之地。 　　莱尔曾经来过一次，那是一片梦幻和怪奇并存的地方。 　　而这一次，这一次的梦境，不再是绿龙祭司一如既往的风格。 　　在参天绿树的缝隙中投下的碧蓝天空，百花和嫩芽围绕着清澈的溪畔，青苔覆盖了石头建筑表面的古老，将一种青涩的泥土腥味混杂在清甜的花香中。 　　一头健壮的绿龙趴伏在阴蔽处，紧靠着那根通体碧绿的参天大树，她的龙爪正抓着一团浑浊的恶意，破碎的污秽污浊了溪流，顺着水流深入扭曲的粗壮的树根底下。 　　“你来了，小莱尔。” 　　绿龙发出疲惫的声音，绿龙祭司巨龙形态的声音要更加低沉。 　　伊拉宋恩的视线停留在莱尔身上，别有意味。 　　“要不还是算了吧，小莱尔，这些疯狂的灵魂，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莱尔露出了微笑。 　　他自然明白绿龙祭祀在担心什么。 　　水面映射着他的倒影，而在他的身后，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和莱尔四肢相连，黑影之中，只有脸上月牙一样的诡异笑容看得清晰。 　　“那你打算怎么做？伊拉宋恩。” 　　莱尔慢步向前，每一次抬腿，像是被他拉扯的巨人就会亦步亦趋地前进。 　　“梦境古树有着洗涤灵魂的能力，只要我将这些疯狂的精神封印在树根，终有一天，沉睡的彷徨之城会苏醒。” 　　“那么，那一天，是多久之后呢？” 　　“……几百年之后。” 　　莱尔带着不出所料的微笑，看着那颗巨大的梦境古树。古老的气息，甚至比龙祭司本身还要古老，莱尔能感觉到，蛰伏在古树下强大的力量。 　　“你知道的，伊拉宋恩，我们等不了几百年。” 　　“好吧好吧，我把这些疯狂的意识交给你，你快点带出去拯救彷徨之城吧。” 　　伊拉宋恩改变了口风，将那团混乱的恶意拿了出来，示意莱尔快点拿走，而绿龙的视线偷偷转向了那棵古树。 　　那棵古树，比彷徨之城的恶意更加重要。 　　莱尔原本打算就此离去，但噩兆听到了一个声音。 　　【吾的子嗣，过来吧，过来吧，拥抱你的天父。】 　　污浊的声音腐化着莱尔的心神，噩兆露出了诡谲的微笑。 　　没有回应伊拉宋恩的催促，莱尔迈开了脚步，噩兆巨人朝着梦境之树前进。 　　“停下！那里封印着！！！！” 　　震动，腐化，整个梦境之地突然陷入疯狂，扭曲的枝条变成触须，缠绕在绿龙身上，绿龙祭祀瞪大着龙目。 　　“这是特里同的……力量！！！” 　　梦境古树的树根底下，扭曲的触须朝外伸展，就像空中摇摆的海葵，诱惑着他的目标。 　　旧神晦涩的歌谣奏响，狂乱的神智终陷疯狂。 　　【过来！过来！！拥抱吾！！！解救吾！！！吾将与你同在！！！】 　　梦境古树下，封印着旧神特里同的精神，身为封印者的伊拉宋恩没有想到，神的残躯居然保留着力量，直到现在。 　　“不！莱尔！！不要打开它！！！！” 　　彷徨之城的危机还没有散去，而旧神的封印却要解开了吗！ 　　在绿龙祭司绝望的注视下，莱尔靠近了梦境古树，沉浸在触须的抚慰中。 　　噩兆巨人微笑着，从古树上拆下了树枝。 　　【没错！吾的子嗣，破坏它，啃食它，释放吾，拯救吾！】 　　噩兆巨人高举树枝，用断裂的尖端，朝着树根中的孔洞，狠狠地捅了进去。 　　惊天动地的凄厉惨叫，旧神的触须疯狂扭动，被腐化的世界崩塌，变回原状。噩兆巨人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将沾惹旧神鲜血的梦境树枝吞下。 　　被戏弄的旧神发出怒吼。 　　【你怎么敢忤逆你的主，吾，可是神！！！】 　　噩兆巨人的嘴里叼着啃食一半的树枝，伸手敲打着梦境古树的树干，就像是在敲打旧神的牢房大门。 　　“你可以是囚犯，你可以是我的食物，也可以是一个失败者。但是，你不会是神。” 　　“呆在你的狗洞里看着吧，看着这个世界，如我所愿。” 　　莱尔的躯体没入阴影之中，噩兆巨人做出了最终宣告。 　　“我才是扭曲一切的神，我才是带来终焉的主。” 第四百四十一章 王之力·血肉救主 　　彷徨之城中，安德瑞巫妖如同小蜜蜂一样勤劳的布置着自己的花园。得益于安德瑞的全民教育以及死亡带来的情绪真空期，绝大多数巫妖都有着用学习研究麻痹自己的经历。 　　即使他们不像死灵手办社一样精通降灵学，但按照指示将符文刻录在相应位置，对于巫妖来说还是小菜一碟。 　　尽管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小麻烦，但巫妖还是凭借自己的本性克服了。 　　“布置仪式的材料严重不够啊。” 　　仪式所需要的血肉颜料，因为被扭曲的血肉造物本身就属于生命转化的一环，也就是仪式对象，所以他们的血肉是不能成为材料的。巫妖只能使用那些因为瘟疫由其他物质转换的多余肉块，这就导致了仪式材料紧缺的现状。 　　当一个巫妖发出这样的抱怨之后，他的同行者像看白痴异样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就是材料吗？” 　　说完，同伴扯下了巫妖血肉伪装上的一块皮肉，填补在法阵的缺口中。 　　脸上淌血的巫妖愣住了，当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同伴套上了一个玻璃罩子。 　　“节约点，你的血也是重要的材料，别浪费了。” 　　对于同伴的行为，巫妖做出了回应。 　　“你真是一个天才，我为什么没有想到？”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看透疫医先生的布置，推行血肉伪装，让我们凭借其抵御腐化，再到现在用我们的血肉作为仪式材料，你还看不出来疫医先生下的这一盘大棋，真是不可救药。” 　　巫妖沉默片刻，一切仿佛都环环相扣。 　　“疫医先生，恐怖如斯！” 　　“废话，安德瑞最强新人，你以为是白叫的吗？还是说，经历了那么多事，你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我以为那些事，都是各位教授大佬在暗中援助疫医先生。” 　　“肤浅！你就只注意到了事件的表象，完全没有看到疫医先生是在藏拙，他想身居幕后，就像最典型的狡诈巫妖一样。奈何自身太耀眼，不得不走上台前。” 　　“而你这个白痴，还真被疫医先生的演技欺骗了。” 　　就在这样的自我说服之下，安德瑞巫妖的年轻一代中流传着“疫医先生深藏不漏的传说”，并且这种传闻还能和魔族的宣传以及文学社的说辞相互印证，共同构建了一道新的现实。 　　因为莱尔之前慷慨激昂的画大饼行为，降神仪式的法阵被很快布置。一具具被自己扒的精光的骨头架子吭哧吭哧地回到中心广场。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莱尔站在了法阵中心，威廉连接了魔网节点，雷蒙站立在高台之上。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高等魔研社某人对于虚空的又一次观望。 　　无名的模拟星系中，模拟天体正在缓慢的旋转，直到引力场发生微小的变化，就像多米诺骨牌被推倒的第一块。 　　“天动万象！” 　　“雷蒙先生！！！” 　　高空中，光天使举起手中的长枪，燃烧的圣焰仿佛能将虚空点燃，展开的十翼上，束缚的锁链脱落，连接在圣枪的尾部。“我看到了！” 　　“射穿它！昂基努斯！！” 　　那是一道用几毫秒时间经过彷徨之城附近虚空的光线，因为没有介质，不存在反射，正常人甚至很难观测到那瞬间逝去的光芒。但是雷蒙是十字军领袖，光之天使，敏锐的战斗本能捕捉了那点毫芒。 　　爆射的圣枪带着锁链击穿虚空，逆着光线移动的方向轰击远方。 　　无名大吼着，“手下留情，雷蒙先生！！！！” 　　雷蒙回复，“我有分寸，放心，死不了。” 　　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 　　电磁正带着镭射观察着虚空，今天天气不错，大气层对于观测的影响很轻微，刚发射出一道光束，电磁先生带着自己的学徒，正在期待着回复的数据。因为沿途会经过次元裂隙，所以观测距离可以达到几光年之外，真是不错。 　　带着这样的心情，电磁就这么等到了。 　　等到了一道从天而降的流光，轰碎安德瑞外侧混乱的时空裂隙，轰碎高等魔研社布置的防御结界，降临到自己的仪器上引发一阵恐怖的爆炸。 　　电磁和镭射就呆愣地看着，看着一块仪器的暗物质碎片滚到自己的脚边。 　　低头，注视，看着那一小块碎片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因为圣光的力量粉碎成渣。 　　“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射电望远镜啊！！！” 　　“我预支的经费啊！！！天杀的王八蛋！！你为什么不弄死我！！！” 　　跪倒在地，电磁只看见那一道扎进大地的东西只露出一条黄金锁链连接天际，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另一边，彷徨之城。 　　学者关注到那一道黄金锁链彻底绷直。 　　“威廉！” 　　威廉手握金币变成的钥匙，引导着两大魔网节点的魔力，驱动整座城市。 　　魔力之潮冲刷着道尔吉特王子的躯体，因为魔力重压，威廉的脸上出现了扭曲表情。 　　“你他妈给我靠过去啊！！！！！” 　　终于，加速完成了的彷徨之城进入了时空裂隙，开始了超远距离传送。 　　就在这片高速移动的方舟之上，一场宏大的降灵学仪式正在进行。 　　“原暗三区位置，增大血肉供给量！！” 　　“光五区，白骨含量过高了！！立刻投入血液稀释！！” 　　安德瑞巫妖在死灵手办社的指挥下东凑西补，监视法阵的巫妖汇报一项项数据，他们在竭力维持仪式的稳定性，就在中心，莱尔原本所处的位置，一团扭曲的巨大肉块正在不断变形，变成一个二十米左右的巨大人形。 　　但如今，整个仪式已经濒临崩溃。 　　就在又一次转化仪式的过载破坏之后，成长的血肉巨人，倒下了。 　　铭刻符文的地面渗出鲜血，血肉图案也溃烂成恶心的汁液。 　　死灵手办社成员对这一切早有预料，看着面前瘫倒的巨大人形。 　　操纵叹了口气。 　　“我们失败了，果然‘高达’仪式还有很多需要改善的位置。” 　　闪亮捏了捏被折腾够呛的关节。 　　“我们的能力终究差了一点，知识储备和法术技巧，还是差了一点。” 　　听到两人的评价，忙得死去死来的巫妖工具人看着变通。 　　“我们失败了？彷徨之城完蛋了？” 　　变通歪着脑袋，头骨中的灵魂之火阴森的燃烧。 　　“我们失败了，但是疫医老大没有。” 　　“你们难道没听出来吗？血肉降神。” 　　“所谓的降神仪式，也就是说。” 　　“疫医老大只需要一具强大的尸体。” 　　话音未落，血肉巨人开始扭动，巨大的身躯像是麻花一样旋转、站起，渐渐的，肌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血肉的颜色逐渐暗沉，最后变成了映衬死亡的模糊的黑雾。最显眼的四肢从阴影中生长出来，那是扭曲的树枝组成的纤细肢体，在关节处淤积着丑陋古怪的瘤节，细长的手指就像五根长矛，巨人活动自己的手臂，发出打开老旧木板门一样的吱呀声。 　　噩兆巨人降临于现实。 　　在诡谲的笑声中，莱尔的声音从巨人体内响起。 　　“我，即堕天之星。” 　　“我是恐惧的噩兆，也是慈悲的救主。” 　　“回归你们可悲脆弱的躯壳，在噩梦之中，歌颂我的名。” 　　在噩兆巨人歌谣一样的宣告中，黑红色触须刺破彷徨之城的土地，在空中肆意舞动，血肉之花在彷徨之城中盛放。 　　被卷起的血肉和白骨碰撞，在神的光辉下，陷入狂欢。 　　而这一次，不再只是一场噩梦。 第四百四十二章 拼爹 　　烈焰与轰鸣的巨大陨石从天而降。 　　被挤碎的云层被燃烧的烟尘污染，呈现黄昏时刻的火烧云。 　　男人站在草地上，观望那颗耀眼的陨石从空中落下，闪亮如星的瞳孔，渐渐入迷。湿气凝结的露珠从他的金发滚落，浸湿白袍。白色绸布紧贴肌肤，血红，从水渍中浸出，在优雅中添加艳丽的危险。 　　“他做到了，一颗闪亮的星星……” 　　舍里乌发出轻松的赞叹，白色长袍下，有什么东西如同浪潮一样雀跃起伏。 　　伴随着诅咒般的阴暗歌声，深海噩兆席卷一切，将空间淹没在暗涛之下。 　　“莱尔……” 　　木棍捅进污泥中搅拌的声音打碎了异象，浓雾在舍里乌身后凝结成型。一个带着腥味的人影踏进了舍里乌的领地，“不要忘记你的任务，神骸，主人，会生气的……” 　　下撇的嘴角如同压缩的弹簧回弹成微笑，舍里乌转过身躯，看着自己的合作者。 　　“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尊敬的阿诺因教授。” 　　阿诺因弯曲脑袋，破娃娃一样的脸上，两只眼球如同溺尸透出呆滞的眼神。 　　“彷徨之城，那是属于主的城市，不是你的玩具，神骸。” 　　“万事万物终归于主，所有迟早是主的，我只是稍微借用了一下。” 　　面对舍里乌的诡辩，阿诺因转回身子。 　　“你只是容器，神骸。” 　　舍里乌眯着双眼，微笑。 　　“我铭记于心，神的仆从大人。” 　　如同朝水面丢下一颗石子，陨石碰撞大地，将土壤像水花一样轰炸到几十米的高空。地质破碎，凹陷，在高温和重压之下，挤压成坚实的底座，承载着，那珍贵的展品。 　　黑龙伸展羽翼，鳞片表面全部焦糊，那是焦黑的血肉外壳。 　　黑龙口中发出炽热的吐息，观察着自己龙翼之下的，那枚巨大的蛋。 　　脆弱的外壳，被微风抚摸之后就破碎成粉尘。 　　暴露出内部复杂的网状结构。 　　彷徨之城上，一株黑色的大树正在腐朽，它的枝干末梢伸向地面，末端连接着一个个正在酣睡的市民，逐渐崩解的碎末落在他们身上，被吸入呼吸道引起剧烈的咳嗽，一个个彷徨之城公民站了起来，茫然地环顾周围的一切。 　　黑色大树的根部碎裂成粉末，莱尔跪倒在地，强撑着大脑的胀疼保持清醒。 　　所有彷徨之城种族血肉骨骼的再编译，所有疯狂精神的修复，莱尔感觉自己的大脑差点被烧成白痴。 　　“我做到了，我们做到了。” 　　被伊拉宋恩搀扶的学者先生重新站起，龙祭司的腐化被清除，魔法之王重新掌控了他的城市。 　　伊瑞恩欣慰地看着两个男孩，重新睁开的秘法之眼朝他们投注温柔的目光。温暖的魔力之潮冲刷躯体，莱尔和威廉宛如醍醐灌顶。 　　爆发的欢呼刺激着众人的神经，所有人都兴奋地大声呼喊，将彷徨之城的庆典的欢快气氛延续下去。更有甚者直接在破碎的彷徨之城上跳起了舞，重新复苏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成为了舞蹈表演的一部分，跟随着歌声和欢快的脚步，将疑惑抛在脑后，只当无法之夜还没有结束。 　　威廉捧起那枚王冠，彷徨之城的拯救者之一，蹲在自己的高台上，视线的余光轻松扫到了欢快的人民。 　　卡洛斯，并没有留下他的残骸，这也意味着，莱尔没法扭转他。 　　一只手轻拍悲伤王子的肩膀，有个人注意到了他的心情。 　　“少年，你怎么了？” 　　陌生的关怀就像压塌坚强的最后一根稻草，王冠，在威廉的目光中变得模糊。 　　“有个大叔，走了。” 　　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 　　“那个大叔，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威廉放下了最后的屏障。 　　“那个大叔，是我父亲。” 　　“你爹死了？” 　　涌起的心火终究还是没有超越悲伤，威廉扭过脑袋，远离那个失礼的声音。 　　被王子宽恕的声音并没有感恩，反而得寸进尺。 　　“既然你爹死了？要不我来当你爹吧。” 　　“我TM……”威廉炸了，回归道尔吉特家族的第一天，他就想使用贵族的特权将这个声音的主人吊死。 　　威廉转过头，威廉呆住了。 　　“父……父亲？你……你没事？！！” 　　卡洛斯笑嘻嘻地站在威廉身后，拍着威廉的肩膀。 　　“怎样，少年，认个爹吧。” 　　威廉迷惑了，怎么回事，难道卡洛斯并没有逝去。威廉看着自己的兄弟，唯一可能制造这一切的莱尔。 　　莱尔的眼瞳中，暗影一闪而过。 　　“我可是神。” 　　“给你拼个爹，很轻松。” 　　此时的卡洛斯，并不是原本的卡洛斯。 　　凭借血肉造主的能力，搜刮彷徨之城所有人的记忆，莱尔用血肉捏造肉体，用记忆拼凑灵魂。莱尔制造了，一个拥有卡洛斯人格和记忆的替代品。 　　创造生命，正是造物主的权能。 　　卡洛斯接受威廉的拥抱，在伊瑞恩的注视下，解释着。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我虽然有着卡洛斯的人格和记忆，但本质上并不是那个有着传送大师能力的彷徨之城城主，我仅仅是一个替代品，一个被捏造的血肉凡胎。” 　　“从神秘学上来说，我并不是威廉的父亲，也并不是伊瑞恩的孩子。这样的我，我的家人们，你们能接受吗？” 　　学者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掌就要扇卡洛斯的脸，被后仰的卡洛斯轻松躲过。 　　“哈哈，老不死的，你的小把戏早就被我看穿了！”跟随着记忆，卡洛斯躲过了学者的耳光。 　　然后另一只手攥起的重拳就打中了他的腰子，卡洛斯像虾米一样跪了下去。 　　“小崽子，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容易看透，”学者炫耀地挥舞拳头，朝着卡洛斯伸出手掌，“欢迎回来，我的孩子。” 　　卡洛斯，露出了微笑，握住了学者的手骨。 　　“我回来了，父亲。” 　　“嗯。” 　　原本温馨的一面，就在下一秒破碎。 　　“那个，父亲啊，你看，我的孩子威廉也找到了，你也回归了道尔吉特家族。我现在又是一个不懂施法的废人，要不，我就退休吧，让威廉这小子继承我的位置，他也有了王之力的祝福，肯定会干得很不错的！哪怕还需要磨砺，不还有您的教导吗？” 　　卡洛斯挑动眉毛，怂恿着学者。 　　“请好好操练这小子，把我亏欠的亲情和陪伴补给威廉这个小畜生。老爹，别忘了，这小崽子炸过咱家祖坟。” 　　学者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我的孩子。”学者话锋一转，“但是，你也来给威廉陪读吧。你不是也魔力尽失了吗？我伊瑞恩·道尔吉特的孩子总不能一直当个废物，正好这次磨难让我认识到了你的不足，你就重读魔法吧。” 　　“啊？？？”卡洛斯愣住了。 　　儿子和老子一起上学啊，老子还是重修魔法，跟着伊瑞恩老爹重修。 　　我靠！我童年时代经历的磨难重走一遭。 　　“不要啊！！！” 　　“老爷子！我都让你抱孙子了！！！你怎么还盯着我啊！！！” 　　“我不要重修啊！！！” 　　“我要退休！！！” 　　“我要当废物！！！！” 第四百四十三章 梦醒 　　“果然，凯拉殿下也经历了和我一样的梦呢！” 　　黄金的阳光穿过白银立柱，透过窗框，将光线播撒在华丽的殿堂中。利维瑟的凯拉女王穿着嫩芽绿的渐变色长裙，双手被一名兴奋的少女握在手心。 　　这里是白银王城的会客厅，在伊瑞恩老国王和威廉王子宣告归来之后，道尔吉特家族开始了贵族之间的社交活动，凯拉目前所参加了，正是人类贵族少女之间的聚会。因为温和大姐姐的气质以及统治一个国家的女王头衔，凯拉很快就和这些青春期的少女打成一片。 　　八卦周遭的男性，分享好吃的食物，议论奇妙的见闻，从古至今，女生排队的话题都没有怎么变过。 　　“威廉王子真是英俊啊，那耀眼的金发，温和的笑容。啊～我的王子～” 　　“可是威廉王子忙于管理城市和学习魔法，哪怕是闲暇时间，也有那两个女恶魔和精灵围绕身边，你真的有机会吗？” 　　“当然有！再怎么说，人类王国的王后也不会由异族担任吧。威廉王子一定会有一位人类妻子的！” 　　“你还真是一个笨蛋呢。摩罗克伊原先就是秘法者的国家，我们的法师贵族和王室，对于异族并没有排斥心，彷徨之城成为多种族都市就是最好的证明。未来的女主人是魔族还是精灵，我一点都不惊讶。” 　　关于道尔吉特新王子威廉先生的话题一直在凯拉耳边回响，维持社交笑容，凯拉并不想加入她们的议论。优秀的年轻男性并不只有威廉先生一人啊。 　　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和莉娜一样回避的凯拉，被一个贵族少女提出的下一个话题吸引了注意。 　　“你们最近是不是也在被噩梦产生，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噩梦？”那个词在凯拉的心里勾勒出一道影子，在树林间飞跃的狼狈不堪的影子。 　　“果然，凯拉殿下也经历了和我一样的梦呢！”少女开心地抓住凯拉的手，后怕地讲述自己的噩梦。“凯拉殿下，那真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我梦见一个邪神降临在了彷徨之城，他全身黑漆漆的，光是看着他的影子，就会让我发出尖叫。但是我在梦里并没有叫出声，因为那个邪神，把我变成了一滩丑陋扭曲的肉块，呜呜呜，好过分的！我最近每天做梦都会被吓醒，父亲大人似乎也遭受着类似的苦恼，平时的脸色也苍白了许多。尤其是晚上，我都不敢在外面乱晃了，感觉每一个阴暗角落都会伸出触须把我拖进去。又不能熬夜出去玩，又怕睡觉做噩梦，凯拉姐姐，我好苦啊！！！” 　　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埋首进自己胸里，凯拉只好哼唱利维瑟的童谣安抚怀中少女，抚摸柔软的头发，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慢慢恢复。 　　“谢谢凯拉殿下，我感觉好多了。” 　　羞怯的少女脸上带着红晕，不好意思地躲在朋友身后。 　　凯拉准备松的那口气还没有吐出，就发现了其他女孩一脸期待的表情。 　　“你们……你们都经历了那场噩梦吗？” 　　“我们都想要凯拉殿下的拥抱！！” 　　阳台上，身着可爱哥特风服饰的德瑞亚女王撑着手臂趴在围栏上，望着中心高塔上的秘法之眼怔怔出神。 　　上一次穿着这样柔软的衣服，莉娜已经不记得是自己多大的时候了，也许是父亲健在的小时候，如今的德瑞亚女王，只要离开盔甲就会感到不适。就像现在这样，女王殿下对于这一身轻飘飘的衣服感到紧张，动作太大撕裂衣物的事，在试衣间已经发生太多次了，虽然那些女仆对于自己纤细凝实的身体都极尽赞美，但莉娜讨厌那么做，尤其是在这群家伙面前。 　　在阳台下方，一群穿着礼服的筋肉汉子正在堆叠人肉宝塔，歪歪扭扭的人肉长蛇搭上了莉娜女王的阳台。作为头部的那个带着油腻笑容的男人，将巨大的骑士枪呈现给女王。 　　本杰明低下头颅，在半空中行礼。 　　“莉娜殿下，您现在一定感觉十分不适，为了平息您的不安，我们特意带来了您的武器，但愿能给你带来安全感。” 　　如白玉一样的娇柔手掌握住了巨大的骑枪，握住武器确实给莉娜女王带来了安全感。 　　原本看着像是牛皮糖一样恶心的本杰明也在莉娜心中顺眼不少，“有劳你了，骑士本杰明。” 　　本杰明微笑行礼。 　　“侍奉德瑞亚家族，是我等的荣幸。”骑士的目光在女王殿下的可爱装扮上停留片刻，“顺带一提，殿下今天非常可爱。” 　　“谢谢你的赞赏，我的骑士。”莉娜感觉心情不错。 　　“就是胸部实在太小了，殿下你有生之年能够展现出媲美德瑞亚气魄的胸襟吗。” 　　轰！ 　　骑枪展现女王之怒，将防御者骑士人塔打穿，本杰明的脑袋随着骑士枪杵进地面，东倒西歪的防御者只能看到女王陛下回身的倩影，还有一句气话。 　　“狗改不了吃屎。” 　　“莉娜！” 　　气鼓鼓的莉娜殿下的脑袋突然被宏伟柔软之物笼罩，嗅着少女的清香，莉娜终于发现是凯拉搂抱住了自己。 　　“快松开，你想气死我吗？” 　　早已接受凯拉这位友人的莉娜迁就了凯拉的撒娇行为，经过好一阵子，疲惫的凯拉才从解除了对莉娜的束缚。 　　“莉娜，彷徨之城的其他人，其他所有人，都把噩兆视为了一场梦，一场噩梦。” 　　作为那场灾难的亲身参与者，两位女王对曾经发生的一切记忆深刻，虚空的幽邃，血肉的扭曲，闪现的圣光，汹涌的魔力，以及制造完美结局的，噩兆之神。 　　就像是有人拿着锤凿将画面刻进了记忆里，凯拉很难将那一切认为是一场梦。 　　“那不是挺好吗？将过于残酷的现实用谎言掩盖，用噩梦替代苦难。如果这是拯救者的想法，我愿意维护这个美丽的谎言。” 　　“莉娜，你对莱尔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吗？” 　　“当噩兆巨人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时，我的想法已经定格了。他是我的神，也只能是我的神。” 　　“莉娜……” 　　“凯拉，你确定自己真有安慰我的资格吗？每次提起话题的，可是你啊。”莉娜给了凯拉一个拥抱，头也不回地朝着宴会上的餐点靠近，“不要把秘密埋在心里，我的朋友，一直隐藏在盔甲之下，只会带来锈蚀。我一直在，作为你的听众。” 　　凯拉的视线注视着彷徨之城的天空，利维瑟的天空，总是被茂密的枝叶包裹。现在，凯拉还能看见那些黑色的树影。 　　“那，也是我的美梦。” 第四百四十四章 莱尔 　　“你是【骨】，是承载一切的基石。妮娅是【肉】，是蕴藏力量的权柄。噩兆是【灵】，是发号施令的神谕。骨与肉与灵，这就是你的全部，是神之力在你身上构筑的符合降灵学定义的平衡。” 　　阳光只能透过细小的窗格，被厚实的绛紫色绒布挡住之后，在上面留下一小块光斑。学者先生坐在一张歪扭的摇椅上，如同手工作品的木桌对面，莱尔的一半身体陷入一大团堆积的枕头里。 　　周围的墙壁上布满魔法破坏留下的焦黑痕迹，但莱尔知道在砖墙的另一面，是纯银。这座塔楼本该是一座亮闪闪的银房子，但有个熊孩子用魔法把里面变成了自己的画室。看着那些像污渍一样的时空能量留下的残痕，学者先生脸上带着怀念的感觉。 　　随手划出一道时空裂痕，从另一边取出时间恰到好处的红茶，放在莱尔面前。 　　“阿莉安娜伯爵红茶，安娜和我推荐过，在你改良她的配方不久后，也许这杯能让你感觉好一点。” 　　端起茶杯，品尝熟悉的味道，莱尔重新陷入那些柔软的枕头里，毫无安全感地向后倒去，好在这些柔绵绵的东西出乎意料的安全。 　　“老师，一把椅子，能给我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卡洛斯小时候并不喜欢椅子，他认为那会干涉他屁股的自由。”学者直指那些枕头，“你可以自己动手，莱尔，让我看看你的力量。” 　　在学者的灵魂火焰注视下，莱尔抬起右腿，和莱尔影子重叠的阴影中，暴走的触须卷起那堆枕头，就像棉花开放一样，棉絮在黑红触须的引领下，从内部绽放出来，转化成血肉。当右腿完全搭在左腿上时，莱尔坐上了血肉和白骨构建的高背椅，顶端对称分布的眼球，如宝石一样闪烁着。 　　“出色的血肉转化，巨龙想必会很高兴。实际上降灵学如果追溯源泉，其实可以算是一部分的弱化的邪神学识，更贴近一点。”学者怂怂肩胛骨，“当你的接触面足够广，你会发现很多学科都有共通之处，因为他们的起源，神秘侧的源头，都是邪神学识。” 　　“也许我能成为安德瑞第一名全能教授？”莱尔开着玩笑。 　　“教授的意义在于传授，恐怕你做不到，其他人还没有继承你知识的资格，即使是我。”学者将双手放在桌子上，严肃的样子放松了一点。“你成长的比我想象得还要完美，莱尔，你是我这五十二年里最出色的作品。老实说，我应该把卡洛斯排除出去的。” 　　“我干涉了你的成长，因为我自己的目的。” 　　“噩兆，原本是你的未来。因为奇迹引起的天赋觉醒，繁育和胚胎，莱尔，妮娅本来是来取代你的，你们的关系就像鸡蛋中的胚胎和营养。她是幼体，而你是食粮，噩兆是成长后的未来。当巨龙将你带来的时候，我眼拙了，以为你只是出现了一点返祖现象。接下来的发展，出乎了我的预料。你给了妮娅灵魂，给予了她本来需要夺取的东西。她依赖你，相似的内在让你成为了她的半身，而不再是食物。原本的主体成为了挂件，而营养占据了主导。” 　　“于是，在妮娅成型的那一次，神之力催生出了噩兆，错误的纠正者。然后……”学者哈哈一笑，“被我截胡了。我封印了噩兆，让名为莱尔的意识逐渐成长，期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噩兆和莱尔合并之时，你的占据主动。” 　　“虽然计划出了意外，但结局，真是惊喜。” 　　“妮娅成为了你的力量，噩兆成为了你的影子，虽然他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你。” 　　“邪神是不死的，这是我们龙祭司的共同观点，作为曾经的守护者，我们为证明这一点付出了许多。我是那个比较疯狂的，也许是因为我的法师出身，我擅长使用力量。” 　　“为什么，不创造一个偏向我们的邪神呢？” 　　“这是我的私心。” 　　“感谢你的私心，老师。你救了我的命，我实在无法想象你描述的那种未来，我对现在满意极了。” 　　“你所看到的，不一定是好的，莱尔。正如同现在，噩兆愿意成为你的影子，在那个未来，你也不会抗拒他，你们本为一体，‘吃’与‘被吃’只是一个人文主义限定的概念。那个未来，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坏的。至少，不会有一个名为舍里乌的存在，有能力分走你的未来。” 　　“你的天赋，被夺走了一半。” 　　学者的语气中，惋惜和愤怒清晰可闻。 　　“那会对我造成怎样的影响？” 　　“你还记得魔力锁评判吗？就是关于力量等级的划分。” 　　“记得，十个力量等级，十锁为极致。” 　　“你被夺取了一半天赋，所以现在最多到达五锁，五锁之上，你是【空】的。” 　　“……得知舍里乌只能到达五锁，似乎是一个好消息。” 　　学者敲打桌面，望着墙壁上的涂鸦，找回一些思绪。 　　“莱尔，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魔力锁，是一套过时的力量评定机制。” 　　“略有耳闻。” 　　“魔力锁训练，是我们龙祭司和巨龙一起研究出来的力量体系，也就是仍然占据当前世界主流的力量体系，算是上一个时代的遗产吧，但是，它并不是绝对的，唯一的力量体系。” 　　“所以，巨龙，是被新的力量击败的吗？” 　　“不，巨龙是被自己的力量击败的，我们根据自身构想设定了十锁层次，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我们的敌人证明了我们的正确，十锁，世间极致。” 　　“雷蒙先生……” 　　“真是一件羞愧的事情，龙祭司力量体系的顶点，站着的居然是屠龙的‘龙灾’。” 　　“这并不是我的唯一一次失误，而这之后的失误，让我印象更为深刻。” 　　“我也就不卖关子了，魔力锁系统的施法者，我们称之为【晋升者】。” 　　“而剩下的两条途径。” 　　“也就是代表着‘天之路’的【代行者】，和‘神之路’的【破格者】。” 　　“代行者，成为某种法则的世间代理人，掌握【规则】，成为某一领域的绝对权威。是的，听起来很耳熟，代行者力量体系的设定者，是天启。高等魔研社的所有教授，都是代行者。他们掌控【规则】，成为规则的化身。如你所见，他们很猛。” 　　“但是代行者途径也有自己的缺陷。你要很聪明，非常聪明，因为代行者是可以被替换的，只要别人对于规则的研究超越你，你就会被替代，像个过时的老古董失去曾经花心里投注的一切。你也会承担相应的责任，因为你对知识的传播，会让你的规则力量增长。还有就是你是规则的传声筒，规则本身的力量，代表着你的力量。高等魔研选择研究宏观力量，原因正是如此。但越是强大，越是艰难。越是强大，越是危险。” 　　“事实上，我还没有遭遇过巫妖种族之外的代行者。高等魔研社支撑着整个代行者力量体系。” 　　“破格者，一直存在，成为破格者的唯一条件，就是成为混乱。不再受规则约束，不再受格局干扰。这是邪神成长的规则，这个字眼其实也有疏漏，但我实在找不到比规则更好的词来描述这种有潜在秩序的混乱。这条路，是为你，为舍里乌而存在的神之路。至于走上这条路的方法径，那就是成为混乱。当然，你不需要寻路。” 　　“你本就是混乱，实际上，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你的未来已经注定了，莱尔。无论是做研究，还是从事更多琐事，你体内的力量，都会迫使你走上这条路。” 　　“舍里乌也是。” 　　“这条路，对于其他人来说，终点是成为神的容器。” 　　“对于你来说……但是事实上，又有哪条道路不是通往这个终点呢。” 　　“只是我们还没到达终点，就倒下了。” 　　“当然，我这里还有一个更有趣的比喻来帮助你区分三条道路。” 　　“如果我们把施法比作交易。【晋升者】就是成为富豪，用更多的钱购买更多的商品，【代行者】就是成为交易者背后的银行，公款购买商品，【破格者】是成为讨人厌的贵族，用抠门的钱买超量的商品，甚至不给钱。” 　　“虽然你的未来注定会成为破格者，莱尔，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在晋升五锁之后，再完成破格仪式。” 　　“一锁意为萌芽，二锁意为生长，三锁意为成熟，四锁加入群体，五锁，强大的个体。” 　　“而伟大个体的概念，恰好与神的概念重合。” 　　“至于六锁之后的域，七锁之后的王，八锁的领袖，九锁的概念，十锁的化身，都在将个人与群体联系在一起。” 　　“五锁，是最好的破格者时机。” 　　“根据现有经验，我们将这个阶段的破格者称之为……” 　　“完美破格者，神骸。” 第四百四十五章 无聊的少爷 　　卡珊戴尔的黑夜。 　　昏黄的灯光拉出影子，投在墙壁上变成冰冷城镇的夜景。打着哈欠的治安官拿着牛油提灯，穿着厚实的风衣走街串巷，牛皮靴踩踏挤压泥水的声音，和房屋内的鼾声融为一体，奏响安眠的交响乐。 　　夜晚，来了一位搅局的陌生人。 　　马蹄声连成一片，在来客身后，被吵醒的卡珊戴尔居民点燃家中的灯火，从微开的窗户中窥视那位聒噪的客人。但他们一无所获，只有平息的风和地上的泥印证明有人经过。 　　一盏盏亮起的光，给人一种奇妙的错觉，就好像那个骑士将光明带给市民一样。 　　但卡珊戴尔居民并没有闲情逸致讨论那个抢了圣骑士饭碗的人的身份，困意就像去而复返的潮水，重新卷走了他们的清醒。 　　治安官看到了匆匆而过的扰民者，但在她进入庭院后，只是拉低帽檐当作没有看到。 　　那个黑影，拐进了曦光教堂。 　　第二天。 　　卡珊戴尔如同往常一样苏醒。 　　凯文觉得糟糕透了。 　　因为睡姿太差从床上滚下来，结果自己的床铺一边坍塌，滚动的床被随着凯文一起落下，绵软的枕头承受了坠落的冲击，并没有给幸运少爷带来多少感觉。但四柱床塌陷，左脚的那根木柱就像势利的小妾看到丈夫垮台后，选择逃跑，然后敲晕了正好开门打算唤醒凯文的女仆。 　　称职的女仆在昏迷之前做好的自己的工作，惊慌的尖叫成为了博瑞少爷的闹钟。 　　但凯文感觉糟糕的，并不是这种生活的小插曲，博瑞庄园的所有人，包括凯文都习惯了他的幸运，那个可怜的女仆会得到补偿，让她的倒霉变成幸运的补偿。 　　作为适龄贵族，又有着英俊的容貌和不错的涵养，凯文有一种错觉，是不是老爹交给了他一种名为相亲的工作。 　　姑娘们络绎不绝踏进博瑞庄园的门槛，然后被凯文的忧郁脸魅惑，在沉迷之中暴露自己的缺陷。凯文不是没有遇见过合适的女生，但每次接触之后，又会有一种差一点的失落。自己喜欢的，不是寻常女子。有着这样想法的凯文，渐渐对博瑞男爵安排的相亲宴会感到厌烦。 　　命运眷顾自己，但是命运也和自己一样像个怂包，在博瑞男爵面前装不存在。你爹还是你爹，命运也救不了你。 　　想当初，想着逃避相亲去了哈姆雷特郡，那一段奇幻旅程也确实挺有意思的，自己也成了哈姆雷特名义继承人，有了伯爵身份，结果相亲对象更多了，对象等级也从男爵以下变成了伯爵以下。凯文伯爵要哭了。 　　后来借着继承哈姆雷特伯爵的名义举办狂欢宴会，每晚都搞到通宵，企图把自己身体搞垮，结果……结果，凯文看着镜子中那张容光焕发的表情痛苦的男人的脸，欲哭无泪。 　　和自己疯玩的同伴都卧床不起了，甚至是他们的未婚妻都会来庄园走动。 　　想着继续和莱尔干些偷鸡摸狗的事，结果莱尔谈恋爱了，搬到纳斯兰家族去了。 　　威廉那厮早就不知道去哪追求爱情了。 　　只有我一个人孤家寡人，偶尔参加狩猎活动减少一下卡珊戴尔男性贵族健全人数，给自己增大工作量。 　　凯文甚至还做过更疯狂的事，那就是故意犯事让雷尔夫先生抓自己蹲小黑屋。这事只有雷尔夫敢做，其他治安官都会客客气气地送自己回家给老爹暴打。那真的是一段相当快乐的时光。 　　但雷尔夫先生现在也跑去纳兰尼亚当警督，听说还有一个倒追他的女治安官。 　　我凯文TMD，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凯文现在天天跑曦光教堂，借着祷告的机会轻松一阵子。 　　但是，圣光真的就是自己的避风港吗？最近感觉王国和教会的冲突在加深啊。 　　吃着食物，听着管家嘴巴里报菜名一样滔滔不绝的女贵族名字和派对地点，凯文感觉没爱了。 　　“卡伦神父和我说，我是一个好苗子，打算让我皈依圣光！” 　　“男爵大人和我说，少爷如果没有留下子嗣，您什么想法都不要有。而且，您的身份，是绝对不能加入圣光的，这是您与生俱来的要求。” 　　凯文觉得饭菜不香了。 　　“我今天依旧会去教堂祷告……” 　　“少爷，两个小时后，前往亚夏拉子爵家的马车会去接您，请务必不要迟到。” 　　从肉汤取出汤匙，举白旗一样在空中挥舞，“我知道了。” 　　凯文看着墙面上新贴的旗帜，上面是哈姆雷特家族的徽记。他心想，好想，好想再经历一次冒险啊。 　　侍卫马特来到了凯文身边，将一份简朴的书信递交给他的少爷。 　　“信？刚送的吗？谁送的？” 　　“一位女士。” 　　凯文失去了拆信的兴致，自认为有文采的女士在贵族中不在少数，她们的情诗，除去那些明显用来恶心人的，其他的加起来正好能凑出一本《瑟西莉丝的情话》的全部台词（一本当下正流行的爱情歌剧）。毫无关联的人的情书居然能分上下文，有些甚至连人名都没有改。 　　“等我回来再看最新剧情吧，有点腻了。”凯文看了看表面，没有收信人。“又是一个粗心的姑娘，让我猜猜，马特，那人是不是没有告诉你转交给凯文先生？” 　　“是的。” 　　“所以收信人是谁，风流倜傥的雷杜因？还是敢爱敢恨的瓦尔？（两人均为歌剧中的角色）” 　　“都不是。” 　　“那是谁？” 　　“收信人是莱尔。莱尔·布勒先生。” 　　凯文的汤匙掉进了肉汤里，溅起的油脂飞溅到管家的衬衣上。 　　“莱尔？莱尔！莱尔！！！给莱尔的信！！！！” 　　马特点点头，无视少爷的大惊小怪。 　　“是的，是给你的好朋友莱尔先生的信，寄信人是卡莲·澎拜女士。” 　　“那是莱尔的圣骑士小跟班！！！！”圣骑士＋莱尔=冒险！ 　　凯文手舞足蹈地拿着信朝屋外冲去。 　　“走！马特！备马！我们去找莱尔！” 　　侍卫马特冷漠地回答。 　　“莱尔先生目前已经不在卡珊戴尔了，您要如何去寻找呢？那位圣骑士小姐，想必也已经找过了，莱尔和雷尔夫先生均不在此处，才只能把信件交给您的。” 　　“马特！莱尔是我兄弟！你在小瞧我们的羁绊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是找一月，找一年！野……死在外面，也一定不会辜负莱尔的期待的！” 　　“管家！告诉老爷子，我去干正事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无知的少爷 　　鬼鬼祟祟的身影躲藏在破旧小屋的阴影里，在唯一的木桌上切割着什么。 　　也许感觉自己鬼鬼祟祟，只是侍卫马特一人的错觉。他的凯文少爷，明目张胆推开他好友莱尔先生的木门后，立刻检查着家里的每个细节，现在正在聚精会神的观察木板上的虫蛀痕迹，似乎想把它和某种魔法图案联系在一起。 　　“凯文少爷，珍惜一下莱尔先生的食粮吧。”马特握着手中的长剑，将半截黑面包切成片状，这是凯文翻箱倒柜找到的第一件东西，凭着所谓的直觉，他相信黑面包里有什么东西。 　　凯文的视线依旧集中在墙壁上的图案里，他伸出手掌，露出一把金属钥匙。 　　“这是莱尔家的钥匙，原本是我的箱子钥匙，所以我有备份。我之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开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莱尔离开的时候，已经带走了所有珍视的东西，小偷都能随便动的东西，我当然也可以动。” 　　“凯文少爷，您有没有想过，您送的那把锁，应该是黄铜的吧，您确定莱尔先生会用它来锁门，而不是当作贵重物品保管起来，我环顾四周，这家里的东西，加起来可能没有你给的锁有价值。” 　　“……”凯文的时间仿佛停止了一秒，僵硬的转过脑袋，被打击的侦探瞪着自己的护卫，“找到信息了没有，我预感那剩下的半条黑面包，一定是关键。” 　　“非常抱歉，这里面除了面包，只有木屑。” 　　“木屑？面包里为什么会有木屑？” 　　“为了填饱肚子，掺木屑可以增加饱腹感。” 　　凯文被马特的目光看得有点羞愧，那眼神像是在说，“你们不是朋友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凯文后退一步，脸上出现了一点暗淡。“莱尔的自尊心很强，他很少接受我的帮助，出于对他的尊重，我没有过问他的饮食和生活……” 　　凯文的脸色有点难看，“好在他现在有了一个富裕的伴侣，应该不会再承受这些了。” 　　“马特，卡珊戴尔的穷人，就吃这个的吗？”没心没肺的贵族少爷，真正认识到了人的差距。 　　“是的，大多数，有一些甚至连这都吃不了。” 　　“……我能做些什么？” 　　“你不能做。卡珊戴尔的居民并不是博瑞家族的领民，管理人民的权力，并不在您的手中。这座城市由王族和教会控制，他们制定了这样的规则，贱民匍匐于泥地，瞻仰贵族。不要有多余的举动，凯文少爷，你会挑动其他掌权者脆弱的神经。” 　　“我明白了……” 　　“你的家族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对我们这些仆人，至少在博瑞庄园，我们不会品尝这些东西。甚至，对我们太好了，如果不是您本身的幸运，这么乐善好施的贵族能够越做越大，真是超出了我的预料。这大概也是男爵大人纵容您的原因，有本事可以任性。” 　　“是吗，看来我也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废物少爷啊。” 　　“凯文少爷，您不需要了解黑面包，因为它不会出现在博瑞庄园的任何地方。如果有朝一日，您的领地，您的臣民，都能得到和庄园一样的待遇。那黑面包，只会成为小说中调剂生活的东西，那是您完全不需要了解的无用知识。” 　　有点颓丧的凯文重新振作，振作得非常快，这可能就是凯文的特质，就像日光一样，温暖而耀眼。“你说的没错，马特，不知道黑面包不是我的错！因为我会让所有人不吃黑面包！我需要管理人民的权力，我需要封地和领民！我……哈姆雷特郡的封地，好像还没卖啊……”虽然那儿估计没几个活人了。 　　“好！我们的目标，就是找到莱尔！然后让莱尔帮我选拔自己的领民！我要统治有趣的人！”满腔热血的凯文冲出屋外，朝着天空大喊。 　　“走了，马特，我们出发去找莱尔！” 　　“可是，我们不是才到莱尔先生的屋子吗？”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我想到了更好的地方！” 　　“更好的地方？”马特放下手中的剑，看着一桌黑面包片，“凯文少爷，那我把这些黑面包处理掉吧。”马特的本意是丢弃。 　　“好，那就带到路上吃吧，我其实也很好奇黑面包的味道！” 　　“是……” 　　夜已入深。 　　博瑞男爵周旋在贵族之间，不断抱怨着自己那个不省心的野小子。凯文的另类在贵族圈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尤其是在他成为哈姆雷特伯爵，带领博瑞家族蒸蒸日上之后，所有人都笑脸相迎，没有人说凯文的不是。这也算是一种能力吧。 　　至于这位万众追捧的传奇伯爵，正捧着一碗热汤，和他忠心的侍卫，吃着黑面包，陪着几十个“老爷子老太太”。 　　滚动的喉结，艰难的下咽，凯文吐槽着黑面包难以下咽的口感。 　　马特没有吐槽自家少爷没事作死的心情，因为他有更想吐槽的事。 　　“这就是您说的更好的地方？我下次再信您的鬼话，就惩罚自己一日三餐黑面包一个月。” 　　这里是卡珊戴尔公墓。 　　两人蹲在公墓中间，热汤的蒸汽和墓地的寒气融合在一起，给公墓带来了一点生机。 　　而凯文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吃着面汤。 　　“我兄弟莱尔是死灵术士，这里绝对是最符合他身份的地方，待会你盯紧点，哪座坟墓动了，喊我一声，这蒸汽有点影响视力。” 　　“啊……还会动的啊！” 　　“你这不废话吗？不会操纵尸体算什么死灵法师。实话和你说吧。这些对莱尔都是小儿科，他真正的实力，他会操控更猛的东西。” 　　对于死亡的畏惧出现在护卫的心里，但忠诚还是撑起了这个护卫的精神。 　　又过了两小时，天上的白月变得血红，真正进入了午夜。 　　没有异象，没有响动。唯一动的只有他们两人，正当马特松了一口气，认为自己少爷的计划失败的时候。 　　凯文指着公墓背后，那条若隐若现的幽邃小路。 　　“看来外面不行，我们去里面看看。” 　　马特的腿，肉眼可见地抖了起来。 　　“马特，你要是受不了就回去吧，这里是公墓，不会有啥事的，我的能力，你也不是不清楚。” 　　“凯文少爷的能力，在周围有人的时候，效果更好。而且，身为护卫，我怎么能……我好歹亲手将您送到莱尔先生身边吧。” 　　“那行，我们出发！” 第四百四十七章 无语的少爷 　　墓碑的数量在减少，温度也在降低。 　　有形的恐惧消失了，但无形的惊惧在增长。 　　凯文和马特听到了细小的声音，就像是有看不见的虫子舞动足节，在两人的耳廓中爬动，寒意随脊椎骨爬行而上，在脑海中变成一个哆嗦。 　　就连凯文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一个馊主意。 　　没过脚背的青草上凝结着水珠，转移到靴子上，又增添了一分冰冷的感觉。 　　“少……少爷，我……我感觉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那……那不是挺……挺好的吗，说……说明我们不虚此行！” 　　又走了一段路程，马特停住了，只听到一人的脚步声，走在前面的凯文也停住了。 　　“那个，马特，你没事吧，你还在不在后面？”凯文慢慢地，慢慢地…… 　　“少爷！我没事！别回头！”马特的大声怒喝，但尖细的语调显示了主人的不平静。铁器碰撞的叮当声在凯文身后传来。 　　马特在拔剑。 　　凯文听话得没有回头，“马特，马特，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出问题了！” 　　“不，少爷，有问题的是你那边。”侍卫马特死死盯着自家少爷的背影，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影子，就像情侣一样，趴在凯文的背上，半透明的脸，和凯文的肩膀重叠在一起。卡珊戴尔万千少女都做不到的亲昵动作，被一个鬼魂完成了。 　　“凯文少爷，你背上有‘东西’。” 　　自家少爷就像冷水冲脸一样抖了抖，踏出一步重新站稳。 　　本来没什么，但是马特一说，凯文也感觉自己背后有东西了，有一只触感像是毛皮一样轻柔的手在自己后背游动。 　　无知是多么快乐啊。 　　“咋……咋办啊！” 　　马特深吸了一口气，“少爷你先不要动，我慢慢靠过去，等到我走近之后，您的能力一定会让鬼魂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等我被鬼上身之后，您就快逃吧。” 　　“马特！你不要命了！”凯文自己有着幸运，也许这就是鬼魂暂时没有动手的原因。但是马特只是普通人，甚至在他靠近凯文之后，还会退化成普通的倒霉蛋。那他的下场，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当然要命了！但是少爷的命比我金贵千倍万倍，请让我履行骑士的誓言吧！”身负大义的马特举着利剑，发起了冲锋。 　　而他的敌人，溜了。 　　准确的说，是扛着鬼魂的凯文溜了。 　　一主一仆同时向前奔跑，距离根本没缩短。 　　马塔在后面挥剑大叫，密林中只有他俩的声音。 　　“少爷你疯了吗！跑什么！” 　　“傻逼马特，老子是在救你的命。这鬼魂还是我带着好了！” 　　“少爷，别胡闹了！我真的要生气了！” 　　“那你就生气吧！你奈我何！” 　　“哇啊啊啊啊啊！”护主心切但是被主拒绝的马特真的被气到了，他会挥舞着手中利剑无能狂怒。短时间身穿盔甲的自己根本追不上穿便服的凯文，而自己少爷的生命则在那只悠然自得的鬼魂手里。 　　“啊啊啊啊啊，凯文你这死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是在自救！马特！你居然敢弑主！等我回去就要去老爷子那告状！” 　　“只要让我抓到你！凯文！我亲自把你绑给男爵大人，还给他递马鞭！” 　　“嘶，好歹毒的马特，我记住了，以后没你好果子吃！” 　　主仆一追一逃，又跑了一段距离。 　　大少爷终究是大少爷，哪怕是疯玩锻炼的体力，终究比不过经过训练的骑士，穿一身盔甲还跑这么快，跟个牲口一样。 　　好想快点结束啊。 　　气喘吁吁的凯文看着树叶间露出的无星天空，内心在喘息的间隙无限遐想。 　　“少爷，不要跑了！你看前面！”马特的声音充斥着恳求的味道，他的脚步加快几分，压榨最后的力气。 　　在两人的前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黑衣小女孩，圆圆的脸蛋上是可爱的红晕，她眨着大眼睛，在看到凯文之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张开小手，朝着凯文小跑过来。 　　“你来看我了吗？好开心！” 　　更让马特绝望的是，自己的主子就像中邪了一样，看到小女孩之后声泪俱下，火急火燎地冲向小女孩。 　　“小宝贝，你真的想死我了！” 　　“少爷！这可是墓地啊！你别被骗了！！！你的相亲对象里可没有幼女啊！！！！！” 　　完了，自己的少爷已经完全中邪了，前有狼后有虎，怕是今天要交代在这。 　　面对绝境，有的人，被一拳撂倒，有的人，则会爆发生命的潜力。 　　“啊啊啊啊啊啊，休伤吾主！！！！” 　　骑士马特，冲锋。 　　高级的利刃就像不倒的旗帜，勇士奋勇向前，居然在瞬间超越了凯文。 　　“怪物！拿命来！！！” 　　马特的视线中，只有那个危险的小女孩。 　　果然！那么可爱的小丫头只是怪物的伪装，面对自己的利刃，怪物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从娇小的身躯中，无数触须爆发生长，就像污秽的染料侵蚀天空，脉动的如同血管一样的细小触须，居然给这个怪物带来了几分美感。 　　女人的形体出现在触手中，张开的双臂展现了锋利如刀的利爪。 　　而最最可怕的，是在她胸膛上那只巨大的眼睛，黑红的眼球，如同一把钥匙，开启所有注视者心中的恐惧之门。 　　老实说，马特觉得以往的自己一定早被吓懵了，但是现在的自己，不同以往。 　　握剑的手掌依旧稳固，自己的少爷依旧在身后！现在的我，一定能够！一定能够！！！！！ 　　一根触须扭曲成拳，一拳将碍事的马特撂倒，妮娅哈哈地笑着，变成一张大网扑向凯文。 　　“凯文！妮娅好想你！好想凯文家的烤肉！！！” 　　凯文遗憾地看着倒地的马特，心里无奈，都说了，不要靠近我。 　　不过，自己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妮娅展开的身躯，就像一层巨浪，狠狠扇在凯文身上。 　　凯文瞬间被拍倒在地，黑色泥石流吞没了他，在黑泥表面，刻印出了一张痛苦的脸！ 　　“要！要窒息了！妮娅！妮娅！！！” 　　“你死丫头也不会收力！感觉我差点被拍碎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骸骨之门 　　凯文大口喘息着，将妮娅送给自己的“礼物”从身上甩下来、从口腔里抠出来。虽然那种黑色黏液并没有恶心的味道，但凯文少爷并不喜欢身上黏糊糊的感觉。 　　“莱尔就在附近吗，妮娅。” 　　“嗯呢。”妮娅的触须缠绕在格栅触须的底部，将她的身体托起，指甲轻轻在倒地的马特身上戳戳，白骨薄片和盔甲刮擦出火星。 　　“凯文，这是谁，是给妮娅的礼物吗？” 　　简单的话语，惊吓还那么大。凯文不管身上的粘液，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小跑到妮娅面前，捏着她的手臂远离马特，“不是的，马特是我的朋友，准确来说，是我的仆从。” 　　妮娅的脑袋倾斜三十度，大黄眼睛眯着一条竖线，像是思考一样，触须在下巴上揉搓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所以，不能吃吗？” 　　“不能！” 　　触须缠绕在妮娅的身体上，就像失望的小孩用被子裹紧身体。 　　“那～好～吧～” 　　凯文用下一次烤肉聚会的约定安慰了妮娅，将话题转移到莱尔身上。 　　“带我去见莱尔，妮娅，我找他有急事。” 　　“可以哦……可以吗？”妮娅抱着脑袋，像是在纠结，随后看着凯文，话语中带着不确定，“凯文，现在在莱尔身边，有着那一边的朋友哦，你现在要过去吗，可能……可能会很危险的。” 　　莱尔另一边的朋友？有危险？也就是说，还有其他死灵法师？ 　　虽然自己对神秘力量有着兴趣，但打搅莱尔是不是不太好。 　　“莱尔他们在公墓深处做什么呢？” 　　“课后作业。” 　　凯文的担忧消失了。 　　“走！妮娅！带我去！课后作业怕什么干扰！我要去观摩学习一下！” 　　“那好吧！”早就厌烦思考的妮娅立刻就准备接受凯文的提议。 　　可是凯文打断了她的动作。 　　“等下，那马特怎么办？我们要把他带过去吗？” 　　妮娅眯着眼睛，盯着昏迷的骑士。 　　“埋了？” 　　“不行。” 　　“……那就丢在这吧，幽灵会保护他的。”也许是惧怕凯文再丢出一些问题，妮娅先斩后奏在马特身边勾画了一个法阵，然后提溜着凯文像公墓深处跑去。 　　“真没想到，这里居然隐藏着一座陵墓。” 　　凯文看着镶嵌在阴影中的安德瑞陵寝发出赞叹，就在坍塌一半的陵寝前方的空地上，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影正在摆弄着一些漂浮在空中绿光的阴森东西。 　　妮娅横冲直撞的样子在离开灌木之后，就引起了那几人的注意。 　　为首的瘟疫医生转过脑袋，刚准备打招呼，就看到了妮娅触须上的装饰。 　　“凯文！你怎么会在这！” 　　“好久不见，莱尔！”被小心放在地上的凯文给了莱尔一个拥抱，贵族少爷的灿烂笑容哪怕在墓地也依旧光彩照人。 　　看着疫医和一个陌生人如此亲密，闪亮、操纵和变通互相对视，“疫医老大，他是……” 　　“凯文，我的朋友，外边的朋友。” 　　死灵手办社三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子，小声低语。 　　“人类吧？” 　　“人类啊，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疫医先生的实验品？朋友是欺骗性的称谓？” 　　“管他呢，圈养人类又不犯法？” 　　“犯法的，安德瑞智慧生命保护法中提到不能对人类种族造成任何监禁和伤害行为。但是无所谓吧，我们不说，就没人知道。” 　　“关键是，我们要做出什么样的姿态？” 　　“这还不简单，疫医先生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另一边，莱尔和凯文也在交头接耳。 　　“你怎么过来了，凯文。他们……我的那些同伴，对你来说很危险。他们……他们都是些阴险狡诈、草菅人命的疯子。” 　　“喔，那可真酷，我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会注意的。” 　　你还想和他们打交道！“你……虽然你有‘幸运’，但还是要自己小心一点。对了，你为什么不担心我，我可是一直在和这些亡命徒打交道。” 　　“莱尔，我刚才听到了，你成了他们老大，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你说的对。反正自己小心点吧。” 　　两伙秘密会谈结束。 　　五人聚集到一起。 　　“哈哈哈哈，安乐，先生，我们是疫医先生的同伴，你是疫医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欢迎你的到来。我是闪亮／变通／操纵。” 　　“哈哈哈哈，你们好啊，我是凯文，很高兴认识你们！” 　　在妮娅困惑的视线中，凯文和死灵手办社三人成为了表面上的朋友。 　　“这可真酷，你们在这里研究什么？”凯文的眼光凝视着空中悬浮着的散发绿光的东西，凑近去看，发现那些是骨头，各种各样的骨头。 　　“骸骨之门，我们在研习一个新的法术。这是降灵学白骨派系的传送法术。” 　　听上去很高大上的名字，这是凯文脑海中的唯一想法，这可比听姑娘们介绍自己粉饰过的人生经历有趣多了。 　　“当我们构造完毕时，理论上，骸骨之门会打通卡珊戴尔公墓和安德瑞学院的时空通道，这样能够做到远距离快速移动，就像法师的传送门一样。”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们选择在这里进行秘密实验的原因，墓园的死气对于你们的施法有帮助。”凯文尽力联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怪诞小说书中的死灵术字眼，一方面用来伪装自己是一个懂行的人，一方面验证那些小说作者所谓亲身经历的真实性。 　　操纵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说，墓园的气氛确实能让我们心情愉悦，这里足够安静，可以减少干扰，但主要的还是因为这里本身就存在联通两地的传送门，那些时空痕迹更容易被捕捉探查。哪怕失败了，我们也不至于回不去学院。” 　　闪亮接过操纵的话。 　　“而且方便，这里是墓园，即使被发现了，也能就地埋了。” 　　“埋什么？” 　　“埋……” 　　莱尔用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闪亮的话，面对凯文的目光，莱尔只能抢答。 　　“埋……埋葬那些实验痕迹，是的，没错，我们实验会留下很多实验材料，如果被发现了，只要埋进土里。这里可是墓地，那些人肯定不会随意打扰死者的安眠。” 　　剩下三人，立刻附和。 　　“啊哈哈哈哈，确实如疫医老大所说的那样。” 　　“当然是埋实验数据啦，我们怎么可能会用墓地埋其他不相关的东西呢，他们的性命可比实验数据珍贵多了，哈哈哈哈。” 　　莱尔将话题绕到骸骨之门的制作工艺上，简单来说，制造骸骨之门需要的原料是一种名为“永恒猎犬”的魔兽骨骼，这种骨骼天生和时空力量亲和，能够欺诈空间，将骨头作为时空的一部分，从而使虫洞生成合理化。 　　凯文对那种骨骼产生了兴趣，甚至萌生出了给自己建一座骸骨之门的想法，因为听上去相当简单。 　　“那么，要怎么制造骸骨之门呢？” 　　“诱变骸骨嫁接技术。”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刚明白了加减乘除的奥妙之后，老师开始讲微积分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凯文的帮助 　　“那是什么？诱变骸骨嫁接技术。” 　　“一种高等白骨降灵学知识。你确定要听吗，凯文，那会浪费你的一部分时间。” 　　“浪费时间，我不缺时间，你瞧，我都半夜跑到墓地来了。哦，不是在针对你们，因为你们是在干正事。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很闲。” 　　对于凯文的答复，鸟嘴面具下的莱尔无奈地笑笑，他历来如此，学生时代就充满好奇心。 　　“高等白骨降灵学，简单概括，就是研究骸骨畸变。永恒猎犬的具有穿梭时空能力的骸骨，也可以被认为是一种不正常的畸变骸骨。畸变骸骨，是可以被人工制造的。传送能力，就是一种诱变因素。” 　　“因为永恒猎犬是一种罕见的魔兽，尤其是现在，这种魔兽应该已经濒临灭绝。或者已经灭绝，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我们的畸变骸骨来源是我们的教授巨龙先生，他养了一大群骸骨猎犬。” 　　莱尔从那一团悬浮的绿光中取出一块手掌大小的晶莹骨片，放在凯文手中。 　　“软骨？胶体？” 　　莱尔耸耸肩，“别让人体解剖学束缚你的思想，凯文医生。虽然这块骨头质地柔软有弹性，但永恒猎犬的骸骨全部都是这种材质，这种类似胶体的骨骼出现的原因，我们怀疑和长时间身处时空裂隙有关，紊乱的时空裂隙需要你的身体具有一定的‘弹性’。” 　　“你手中的这一块，凯文，就是我们从巨龙教授那得到的全部畸变骨。” 　　“全部？可是……”凯文看着莱尔身后散发着荧荧绿光的一大圈骸骨，自己手中的骸骨，九牛一毛。 　　瘟疫医生轻轻点头，鸟嘴面具轻微的上下浮动，莱尔双手展开，就像在享受凯文的惊奇视线。 　　“这正是巨龙教授交给我们的课堂作业，关于畸变骸骨的复制催生工作。我们让这片细小的骨片‘成长’了。” 　　“成长？你说的就好像一个生命一样……” 　　“降灵学，字面意思就是赋予死物以‘活性’的学科。”莱尔拿过骨片，倚靠在悬浮骸骨上，示意凯文靠近查看。原生骸骨和催生骸骨，表面有着细微的区别，原生骸骨上，有这一层细密的如同树木年轮的规则纹路。而催生骸骨，则是一层密密麻麻的小毛刺。 　　“嫁接普通骸骨，在使其接触原生骸骨诱导畸变，这就是诱变骸骨嫁接技术。” 　　“天然畸变具备强力的性能，但人工骸骨更适合我们。因为适应所需的场合就是他们存在的目的。” 　　骸骨之门，是一个由众多骨片堆积起来的散发着绿光的圆环，它们的形状大多以扁平的月牙形为主，构成门拱的巨大弯骨已经完全反生物学了，自然界不会存在将脊椎弯曲二百七十度的生物。 　　这些骨头，是莱尔他们诱变的为了建造骸骨之门而存在的骨头。 　　凯文确定了给自家建造骸骨之门的难度，在惋惜一秒之后。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试试骸骨之门的传送效果，你们似乎已经构成了一个门。” 　　莱尔回过头，在骸骨之门的惨绿光芒中，和死灵手办社三人短暂对视。 　　“事实上，凯文，我们的确完成了骸骨之门的建造。但我们被新的瓶颈挡住了。我们制造了门，却正在纠结要放在哪儿？巨龙教授布置的课业是建造骸骨之门。这一任务，我已经通过我的能力异端生长附带的白骨掌控完成了。” 　　“但是骸骨之门法术的施展包括两个部分。门的建造，和门的安放。” 　　“感应空间裂隙，将骸骨之门的骨片摆放在对应位置，才能够打开相应的传送门。” 　　“但是，我们的课程进度还没有到达那一步。降灵学有感应空间的相关工具，但我们还没有掌握，因为那是下一课的知识。但如果不借助外力，感受空间，那需要需要相当的天赋，不巧的是，我们几个，并没有像威廉一样的空间感知天赋。” 　　“所以，卡住了。” 　　研究的一路顺畅突然卡住，这确实是一件相当烦躁的事情，尤其是变通和操纵，他们是魔法师转学降灵术士，但良好的法师基本功居然没有排上用场，果然是跟着文学社鬼混太久了。 　　察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戳到了几人的痛处，凯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扯开话题。 　　气氛陷入沉默。 　　咀嚼的声音出现在旁侧，妮娅用触须将自己吊在树枝上，啃着从纳斯兰城堡带回来的饼干，因为风向问题，饼干碎渣落到了几人头上。 　　虽然安德瑞巫妖并不在乎掉落在身上的渣滓，但是莱尔还是打算警告一下妮娅，因为这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凯文是人类，他的宽容是一回事，但是妮娅不能借助朋友的溺爱继续淘气。 　　然后，莱尔就看到了。 　　因为风向问题，那些原本应该掉落在凯文身上的饼干渣，居然在半空中转向，喷到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死灵手办社成员身上。 　　又是该死的幸运在作祟。 　　等等，幸运？ 　　莱尔心中有了好的想法，他打了一个响指，原本被魔力供给悬浮在空中的骸骨之门骨片掉落在地，惨绿光芒也消失了。莱尔拿起一块骨片，放进凯文手心。 　　“凯文，想玩拼图吗？” 　　长年玩耍的默契立刻让凯文明白了他的意思。 　　“用我的幸运寻找次元裂痕，莱尔，好想法。” 　　“只是习惯性地依赖你的幸运，相信它不会让我失望。” 　　于是，凯文就在莱尔的协助下，按照自己的想法，将骨片一片片摆放在空中，重新衔接成圆环。 　　闪亮等人表达了自己的疑惑，面对同伴，莱尔没有多说。 　　因为下一刻，惨绿色光芒就充斥了四人的视线，绿色被慢慢冲淡，耀眼的骸骨之门中心，一个见不到底的幽邃虫洞已经打开了。 　　“咔哒”“咔哒”“咔哒” 　　莱尔敢肯定，那是闪亮三人下巴脱落发出的声音。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拿着骨片随意摆放，只是随意将骨片拼在一切，就让骸骨之门和时空裂隙融为一体。 　　骸骨之门的法术，被一个人类成功释放。 　　凯文哈哈一笑。 　　“这门我打开了，那要不先试试传送效果吧……” 　　闪亮冲了出来。 　　“凯文大人！我们怎么能让你以身犯险！请让我来探路吧！” 　　不知道是出于对凯文幸运的尊敬，还是单纯地想要第一个体验骸骨之门，闪亮钻进了骸骨之门。 　　凯文的话，这才说完。 　　“……要不拿根木棍树枝什么的先测试一下。” 　　三十分钟后，莱尔收到了闪亮的消息。 　　“老大，我现在在安德瑞失物招领处，我的头骨和带戒指的手指在这里。” 　　“那个骸骨之门有点问题，它把‘我’传送到了安德瑞的每一个角落。” 第四百五十章 客人 　　“那位闪亮先生没什么事吧？”凯文站在三人不远处，他看到了莱尔对着手中的戒指交谈，猜到了那是某种联系方式，魔法戒指。 　　“没什么，闪亮只是迷失了方向，在另一边。”莱尔大喊着安抚凯文，减少因为他的天赋导致别人倒霉产生的罪恶感。 　　再说了，四分五裂对于巫妖来说，算事？ 　　疫医光亮的镜片上覆盖一层水雾，那是自己的呼吸和公墓冷风的混合作品。这对莱尔的感知影响不大，但在剩下两名巫妖同僚看来，模糊的视线似乎倒映着疫医先生那颗污浊的灵魂。 　　“闪亮碎了，如果他没有私底下进行过骸骨改造，我们应该能在安德瑞找到206块‘他’。” 　　“伙计们，你们的选择呢。” 　　帮助闪亮先生重新拼装自己，那肯定是一项想当艰难的工作。耗费时间、而且枯燥。 　　集齐206块碎片你能得到什么？感谢？不，一个喋喋不休的巫妖。 　　于是，凯文从莱尔口中得到了闪亮临时有事退场的遗憾消息。 　　在莱尔夸张得好似三流演员的遗憾叹息中，操纵和变通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骸骨之门上。 　　“记录数据，这可是能让使用者四分五裂的骸骨之门。” 　　“是的，也许我们能在以后用此制作一个陷阱，或者恶作剧道具。” 　　“还需要大量数据，要确定时空撕裂的最大出力，也许该找些身体密度更高的试验品。” 　　“人类怎么样，这有现成的。” 　　“不怎么样，穿着伪装的闪亮和人类没什么区别，我们应该去找魔族或者石怪。” 　　“有道理，那怎么把他们丢进去？把骸骨之门伪装成地狱火竞速赛的终点？还是安在石窟里，守株待兔等小眼睛的大傻子？” 　　阴郁的气息像槲寄生缠上了两个巫妖，凯文也注意到了他们身上阴恻恻的气质，并为此啧啧称奇。 　　“原来还有人能够用自身气质如此明显地影响周围环境，我还以为那只是雷尔夫先生的专利。” 　　凯文的脸上有些苍白，卷曲头发上的金色在骸骨之门的白光中变成一种粗糙的金箔纸质感，还夹杂着水珠。莱尔不确定他此时的样子是久待公墓的影响还是雷尔夫留下的魔怔。 　　得给他找些事转移注意力。 　　“骸骨之门有一些问题，凯文，你再去重新排列一下骨片吧，试试有没有更好的稳定状态。” 　　随着凯文的走近，记录好的操纵两人立刻让开了位置，他们显然也理解了莱尔口中的凯文的“幸运”，并且对于接下里的发展表示好奇。 　　没有任何事先规划，操作手法也完全没有按照学院教导的施法规则，甚至在将骨片粗暴拆卸之后，凯文还因为感受那团软乎乎的散发热量的骨片停顿几秒，最后将其重新粘了回去。 　　那些敏感的脆弱的精密道具，在凯文笨拙如婴孩的手掌中，就像一个力能扛鼎的糙老爷们，怎么捏都不是事儿，然后被塞到另一个位置，奇迹一般继续运作。 　　白光再次闪耀，一轮新的骸骨之门在凯文面前成型。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变通成为了第二个实验者。 　　在凯文好奇的视线中，变通的手掌伸进传送门，那一圈乳白色的能量在触碰之后泛起涟漪，像吸果冻一样，将变通吸了进去。 　　黑色身影组成一片移动的树林，在血月照耀之下，一切寂静无声。 　　直到一道电光在空中拉出闪亮的圆环，一道纯白的身影，降临在黑袍中心，降临在安德瑞传送阵管理者，无面先生面前。 　　视线汇聚到这个通体洁白的人影身上，哦，并不是全部，在他的洁白中心，还有一个污点，那是一团嵌在胸骨中心的残缺的蠕动肉块。 　　骷髅看了看自己的躯体，视线转移到无面先生的面具上。 　　“如果不是收到了你们进行骸骨之门的申请，变通，我会以为你加入了猩红先生的原始教派。” 　　骸骨之门，剥离了变通身上几乎全部的伪装血肉，留下了全裸的他站在中心。 　　“离成功近了一步，应该算是如此吧。” 　　在无名先生脚边的那个长条方盒子里，变通看到了闪亮的头骨和他的一根手指，摘下身上最后一块血肉封住闪亮正在不断大叫的头骨，变通从指骨上摘下戒指和莱尔联系。 　　“情况如何？” 　　“不够完美，但也算成功。只是扒了一层衣服。” 　　卡珊戴尔公墓这边，莱尔扬起手中的戒指，举过头顶。 　　“被扒了衣服，他是这么说的。” 　　凯文松了口气，虽然脸上还是带着尴尬。只是丢面子，应该没啥问题，他苍白的脸，体现了他的内心。 　　第三次调试骸骨之门进展迅速，凯文已经找到了一点感觉，所以调整工作一气呵成。 　　骸骨之门的柔和光亮在凯文脸上留下欣喜的光彩，他摆动手臂招呼莱尔。 　　“快点过来，我有一种直觉，这一次，传送门，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莱尔眼中，泛光的骸骨之门好像纳斯兰秘境泛光的柔和湖泊，初次看上去确实让人心旷神怡，但是，就和纳斯兰的湖泊一样，骸骨之门，并不危险，危险的，是它另一面的东西啊。 　　莱尔在安德瑞学院的影响力还不错，经过闪亮和变通的两次出现，巫妖们已经得知了疫医先生正在实验骸骨之门的消息。白骨降灵学的课程安排在学院是公开的，死灵手办社超前的进度很快就吸引了许多巫妖的驻足。他们停留在在传送阵附近，屏住呼吸，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并打算在疫医先生成功的那一刻送上祝贺。 　　如果凯文穿越过来，面对的是连绵不断的冰冷注视，很难保证会在安德瑞造成怎样的骚乱。更关键的是凯文自身，天知道，当凯文的幸运被竭力压迫时，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白光出现在传送法阵上，耀眼的光斑划出一个圆，圆中的空间变成了水波一样的浑浊体，在巫妖们翘首以盼的注视中，一只脚迈了出来。 　　看清来者，安德瑞巫妖发起了牢骚。 　　“什么呀，操纵先生而已嘛……” 　　从骸骨之门走出来的，是完整的独自一人的操纵。 　　冷漠的操纵将手重新探进骸骨之门的光晕中，再次收回时，那块原生骨片捏在手中，卡珊戴尔的公墓那边，骸骨之门失去核心之后不断崩解，虫洞就此崩塌。 　　“我就知道你们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不过骸骨之门的成功完成，让我心情不错。” 　　“疫医先生呢？” 　　“和他的朋友回到奢靡之杯了，用安德瑞之戒，他们会用那里的传送门作为中转站回到纳斯兰秘境。作为招待特殊客人的终点。” 　　莱尔最终放弃了带凯文参观安德瑞的想法，作为替代选择了纳斯兰秘境，阿莉安娜的家族城堡，相对安全一点，大概。 第四百五十一章 保证 　　“我能明白你想要参观安德瑞的恳切心情，凯文，但是，安德瑞，目前还不适合你。当然这是暂时的。而且，我正好想邀请你来纳斯兰城堡做客，阿莉安娜很想见见你，我保证这是她亲口和我说的，她想见一见我最好的朋友。” 　　莱尔站在奢靡之杯的部室里，他的身后，妮娅的触须正在辅助他勾画大理石地板上的图案。对于纳斯兰秘境，凯文是一个陌生的客人，这是必要的措施。 　　“我明白，我明白，莱尔。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请不要继续你没有理由的道歉，我待在原地，莱尔先生，我并没有想要离开你画的圈圈，也没有想要离开这间装饰华丽的房间，更没有想要穿过那扇可爱的粉红色的大门。”凯文绽放出一个微笑，他的脚步停留在大理石地板中央，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态，眼神在周围的黄金烛台丝绸垂帘上移动，最后看到了那扇大门，那扇画着酒杯符号的通向安德瑞城堡走廊的粉色大门。 　　桃红色的木门镶嵌在镀金石砖里，上面的花纹图案显得小巧可爱，那种鲜艳的颜色，正如同莱尔羞红的脸，“阿莉安娜是奢靡之杯社团的现任社长，所以，我们遵从她的爱好。” 　　凯文挑动眉毛，看着莱尔绘制法阵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头勤恳的公牛。他双手抱臂，调侃莱尔。 　　“为什么我从没看见过我们的‘粉红男孩’？” 　　莱尔回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可能是因为，阿莉安娜比起艳丽的颜色，更喜欢那个男孩一点。” 　　被反杀的凯文颤抖着站直，最后丢下了一句狠话。 　　“等我面见阿莉安女士，我一定会告诉她，粉红男孩其实不错。” 　　莱尔站起身，拍着凯文的肩膀。 　　“当然可以，我的朋友，我们会度过一个愉快的午……早晨。” 　　妮娅的触须将两人吞没，在空无一人的奢靡之杯里，地板上的符文渐渐消散。 　　纳斯兰秘境的午夜，就像一副被封印的油画，从天边升起的晨光，就是那只捻开封布的手，准备给这个世界涂上新一天的色彩。 　　草叶上的露珠凝聚着夜晚最饱满的果实，那是最好的催眠剂。凯文是一个幸运的普通人，睡眠就像潜伏的病毒终于在他的身体里爆发。 　　凯文的脚步摇摇晃晃，不得不被莱尔牵着走。莱尔确定他已经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然，在水银蛇给两人搭桥的时候，凯文一定会惊呼出声，而不是捂着脸蛋遮挡那些通过银亮身躯反射在自己脸上的阳光。 　　妮娅的触须将凯文抱了起来，就像一个吊篮跟在莱尔身边。 　　莱尔抚摸等待夸赞的妮娅的脑袋，“你确定妥善安置好了马特先生，对吗？我不希望凯文回去的时候，还要劳心寻找昏死在卡珊戴尔公墓的侍从。” 　　妮娅挥舞触须捏出的小拳头，像是在抱怨莱尔的不信任。 　　“妮娅做的很好！凯文的仆人妮娅已经照顾好了，他绝对会被人发现的。” 　　“好吧，那你确实做的不错，妮娅。” 　　“嘿嘿。” 　　卡珊戴尔公墓的最外侧，一个只剩内裤的男人被绑在十字架的顶端，银亮的盔甲被拆碎，挂在树枝上，拼出一个直指男人白花花肚皮的醒目箭头。肚脐周围的绒毛被清出一片空白，黑色墨汁在上面歪歪扭扭的书写着。 　　【凯文的仆人】 　　但莱尔对马特的遭遇并不知情，所以纳斯兰就在柔和的阳光中，迎来了新的一天。 　　当纳斯兰的古铜大门打开时，阴凉的冷风穿过门缝，隔着疫医的皮革外衣，传递纳斯兰的关怀。 　　冷汗在莱尔脸上淌下，他无奈地举起双手。 　　“其实我不需要的……” 　　大衣中鼓起了风，莱尔的外套就像有了自己的意志，决定去追寻自己的自由。帽子和外套悬浮在空中，先一步离开了莱尔的身体。 　　那双冷漠的眼睛，平静地述说着拒绝，以及劝莱尔死心接受的坚决。 　　幽魂女仆搂着莱尔的外套，弯腰行礼，然后飘进了城堡内部。 　　凯文也被一起带走了，两个幽魂女仆拖着他的身体，朝着客房前进。 　　“那是什么？新的实验品？” 　　慵懒的声音出现在阴影里，就像是一条饱餐一顿的毒蛇发出的嘶嘶声。 　　碧翠丝·纳斯兰，吸血鬼女士手拿酒杯，扶着不知道年岁的漂亮花瓶倚靠在角落里。吐息中混杂着酒精，结合着困倦和迷醉的眼睛看着莱尔，笑容几乎和脸上的晕红融成一体。在自己家里，纳斯兰的老三并不是一个讲究的女士，这能从跟在她身后焦急的幽魂女仆脸上看出来。 　　穿着轻薄的丝质睡衣，左边肩带就像醉鬼一样不省人事，苍白如月的肌肤仿佛蕴藏在黑暗中的玉石，她披着一件宽松的红底长袍，散乱的黑发如同花园里的荆棘丛，赤足行走在冰凉的石砖上。 　　“那是我的朋友，一个人类，名字叫凯文。” 　　碧翠丝伸手抚摸额头，幽魂女仆接替了她的工作，灵体的冰凉更有助于思考。碧翠丝看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女仆和她们的货物，重新将视线停留在莱尔身上。 　　“你还和外界有来往？” 　　“从未断绝过。” 　　碧翠丝摇晃脑袋，莱尔不明白她是在回应自己，还是单纯地保持清醒。 　　吸血鬼小姐腻了。 　　转动身体，重新走进黑暗的深处。 　　“我会给客人留下一个好印象，这关系到纳斯兰的荣誉。” 　　莱尔松了口气，小姨子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碧翠丝，一直都是莱尔担心的那一个点，担心对自己不爽的老三会在会面时添堵。 　　“谢谢。”凯文应该能在纳斯兰有一段悠哉的时光。 　　“晚安，碧翠丝。” 　　黑暗就像活物，将面前的吸血鬼吞噬，在微弱的光线里，莱尔只能看到碧翠丝回头的笑脸和她手中的酒杯，她将酒液一饮而尽，将空了的杯子放在就近的台阶上，然后彻底消失。 　　“早安，混蛋。” 第四百五十二章 纳斯兰的待客之道 　　凯文大少爷的生活习性比莱尔想象的还要美满，他的睡眠时间就像一个尖酸狡诈的高利贷发放人，凡是错过的睡眠时间，它总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和阿莉安娜在城堡高层培养恐高，在牧场观望幽灵犬柴柴和妮娅一起胡闹，在狗子犁地的时候保护惊慌失措的牧群，最后，来到那片世代安葬纳斯兰子民的墓地。 　　莱尔经常在此地徘徊，在噩兆觉醒之后。黑色的影子总会牵动莱尔的躯体向冰冷的墓园前进。和墓园中眼神的呆滞的透明灵体挥手示意，莱尔走到了那座摆放墓碑的石棺前。 　　【阿莉安娜·纳斯兰&莱尔·布勒】 　　墓碑上凿刻的字体凹坑里填塞了青苔，几株夜茄倚靠着石棺上漂亮的花纹，阳光被绿荫揉碎，撒在死亡的阴暗中，和冰冷的幽静融为一体。 　　那绝对是一个相当古怪的场面，但不得不承认，面前阴森的死亡之景，扣动了莱尔的心弦。 　　直到脑海中的阴影将那些美妙的感觉蚕食。 　　右眼的黑色瞳仁开始在眼白上蔓延，就好像巧克力剥下了表面银亮的锡箔纸。 　　噩兆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终于，摆脱了那个女人的眼线。”和莱尔一模一样的声线被不满和愤懑扭曲成怪物的吼叫。 　　“海伦娜女士对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在害羞。”莱尔轻松地调侃着另一个自己，妮娅还在草地上和柴柴嬉闹，无所事事的莱尔正在抚摸美杜莎的蛇形躯体，指腹划过冰凉鳞片的层次感，让人身心愉悦。 　　“对狮子的施舍感恩戴德，那是兔子该做的事。”从莱尔的衣袖中，黑色的恶意逐渐吞噬他的躯体，“我不会容忍某个人一直俯视我，而自己却心安理得。” 　　“把你的身体给我……两个小时……” 　　莱尔并没有反抗，“对了，如果有时间的话，你能把灵魂学教授特洛伊布置的作业完成吗？你也清楚，我对灵魂学并不擅长，但你不同……” 　　莱尔的意志沉睡之前，他得到了噩兆的答复。 　　“我对你们的师生游戏并不感兴趣。” 　　“灵魂学？那只是我们的本能。” 　　莱尔对于噩兆的存在，非常欢迎。尤其是是在重新接过身体掌控权之后，那些新的知识，就自然的停放在自己的记忆里，没有长久研习造成的大脑胀痛，那些陌生但又熟悉的知识自然得就好像本身就属于自己思想的一部分。也许这就是不劳而获的快乐。 　　脑海中存在一个充满负能量的自己，再莱尔看来还是挺有趣的体验，一种有别于自己的另一个思维角度，总能让莱尔在思考上产生跳脱的想法。虽然疫医先生疯了的传言也在安德瑞扩散开来。 　　当太阳沉入地平线一半的时候，幽魂女仆带来了凯文苏醒的消息。 　　阴影化作逆流的泉水重新爬上躯体，神清气爽的莱尔迈开脚步，准备前去迎接自己的友人。 　　凯文比莱尔的适应速度要快得多，在接受仆人的服侍上。 　　他站在客房里，眼睛里散发出兴奋的光，一件深红色镶着金线的礼服先是爬上了他的身体。然后似乎不满意，漂浮在空中的礼服被撕开，一根穿线的针在破碎的裂缝中重新编织。 　　“酷！”一件件跳着舞的礼服在凯文身边旋转，男孩的笑声和惊呼声成为了这场无声之舞的唯一乐曲。 　　莱尔的脚步声让凯文转过脑袋，莱尔的衣服早已被更换成正装，他倚靠在门框上，视线从空中纺织转移到凯文身上。 　　“这里的男装，都是按照我的尺寸做的，凯文，你胖了。” 　　“请称之为强壮，我对自己的体型非常满意。”凯文挥舞双手，开玩笑地躲避那对伸向自己手腕的袖口，“嘿！莱尔，你看到了吗？这些衣物会捕捉我的手臂，它们好像是活的！” 　　是的，她们是“活的”，她们不仅能对你的举动做出反应，凯文，她们马上要被你惹毛了。 　　在莱尔的灵体感知中，那些幽魂女仆的瘫痪表情正在逐渐扭曲，最大的变化就是拧在一起的眉毛和即将露出的牙齿。 　　这个作死的人类。 　　“不用隐藏自己了，姑娘们。凯文，那些帮助你更衣的，是幽魂女仆，你该收敛一点，趁她们还没有暴走收拾你之前。” 　　四五个透明影像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张惨败的脸蛋几乎紧贴在凯文的皮肤，冰冷的气息就像有人打开了冰箱一样扑面而来，拿着衣服站在自己面前的幽灵，成功让凯文安静了。 　　“……嗨！美丽的女孩们……” 　　流着冷汗的凯文使出浑身解数打了招呼，终于，那些冰冷的视线不再聚集在他的脸上。女仆继续自己的工作，而她们的客人也配合了许多。 　　但是安分是暂时的，躁动只是被压制。 　　在幽魂不经意的触碰自己之后，凯文对这座城堡的仆从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魔法师家族的仆人都是如此神奇的吗？” 　　“纳斯兰是特殊的。” 　　“她们给我的感觉就像冰凉的丝绸，是非常舒适的感觉。她们能听懂我的话，对吗？她刚才瞟了我一眼。” 　　“对于她们来说，你也是一个特殊的客人，凯文。” 　　“她们会不会说话，会不会发出声音，我听说幽灵想和人沟通，都需要托梦。” 　　这个问题，莱尔还真回答不上来，因为纳斯兰的幽魂从来没有说过话。哪怕她们能完美接受自己和纳斯兰姐妹的命令，但这些仆人仿佛在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别说话语，就连声音也很少发出。 　　“白痴。” 　　那个清冷的声音出现在莱尔耳后，那是一个现形的幽魂女仆，比一般女仆要膨大一圈的褶裙和胳膊上的丝带表明了她的身份，而那张熟悉的脸曾在莱尔面前表现出许多情绪。 　　莫妮卡，纳斯兰的女仆长，原阿莉安娜的贴身女仆，曾经捉弄过莱尔。 　　清晰的咬字回荡在房间里，凯文愣住了，而他脸上残留的，并不是被侮辱的羞怒，而是见证什么神奇事物的惊喜。 　　“莱尔！你听到了吗？她在骂我！这个幽灵在骂我！嘿！女士，你能再重复一次吗？” 　　莫妮卡眯起眼睛，优雅地飘浮一小步，朝着门外。脸上的嫌弃和伤人的动作结合在一起，再加上平易近人的话语，造成甜蜜的暴击。 　　“贱人。” 第四百五十三章 高贵的女士 　　唯二的脚步声在纳斯兰的地砖上敲响，在翻新的走廊里回荡。莱尔和凯文朝着餐厅走去，一路上还要听凯文热情洋溢的感叹，凯文少爷对纳斯兰幽魂女仆的评价很高，哪怕是经受了女仆长莫妮卡的精神鄙夷之后。顺带一提，莫妮卡的嫌弃眼神也像擦枪走火一样波及了莱尔。 　　凯文的女仆狂热让莱尔感到古怪，出于好友的关怀，莱尔询问了原因。 　　“虽然人的兴趣爱好是自由的，凯文，但是你和幽灵是没有未来的。” 　　“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有那种想法。” 　　“你对幽灵女仆很热情，单身贵族先生。” 　　“因为和她们相处很轻松啊。”凯文回头一笑，黄昏之后亮起的暖光在他脸上保留温暖，“我的朋友很少，莱尔，因为幸运，你知道的。” 　　“我总是不自觉地让周围人倒霉，除了我的父亲。博瑞庄园的仆人和我的父亲，大家都用【我们早就习惯了】这种话来安慰我，那种感觉，就像隔着窗户和人交谈一样。” 　　“莱尔，像你这种一定要开门闯入的访客已经不多了。” 　　这就是凯文·博瑞的烦恼。 　　哪怕是在自己的家里，凯文也会尽量和自己的仆人保持距离，以免她们因为自己的天赋受伤。在自己家里，凯文也需要绷紧神经，生活美满，在莱尔看来光线亮丽的大少爷，也有独属于他的负担。 　　但是，幽灵不会受伤。 　　她们可以瞬间控制摔落的花瓶悬浮在空中，掉落的扫帚也会穿过她们的身体。哪怕是凯文的触碰也不会有事，因为凯文的手会穿过去，而幽魂女仆会带着怪异的眼神死死盯着这个奇怪的客人。 　　没有讨好，也没有排斥。 　　漫步在这栋名副其实的闹鬼城堡，凯文感受到了真正的轻松。 　　太阳将照明的工作移交给光蝠，这些趴在特制小平台里的发光生命，再次让凯文发出惊叹。 　　这些文质彬彬的小家伙在自己的平台里休憩，在莱尔两人靠近时，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抬起蝠翼低头行礼。光蝠对纳斯兰的人类观感不错，也许是他们也参加过妮娅的奶酪狂欢派对的原因。 　　“莱尔大人！”尖细的声音在安静的回廊里突然炸响，那些受惊的光蝠用灯光闪烁来展现自己不平静的内心，就像突然失灵的声控开关。当一切平静，灯光再次亮起，这些光蝠集体凝视着空中某处，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同类。 　　圆滚滚的肚子旁边，两只小翅膀在空中扑扇。光线透过黑色皮毛时变成好看的暗紫色，她的身体上沾着露珠，在光线中带着晶莹剔透的质感。 　　像颗葡萄。 　　“好久不见，葡萄。”这是那只想成为探险家，所以和莱尔签订雇佣合同的光蝠葡萄。在莱尔来到纳斯兰秘境之后，她的探险地点也从卡珊戴尔的集市变成了纳斯兰的幽静密林。 　　葡萄和妮娅时常碰面，但和莱尔的接触就减少了许多，因为莱尔不会每天遛狗到处瞎跑。少之又少的几次，还是在莱尔自己的血肉实验室，几个血肉傀儡身上黏着葡萄，走到自己面前，询问能否食用野生甜点。 　　热诚的探险家葡萄应该忙于自己的探险活动，这是莱尔的想法。 　　就在莱尔思考的时候，葡萄已经和凯文打过了招呼。 　　“很荣幸见到你，凯文大人，我是葡萄，一只光蝠，我曾在卡珊戴尔住过一段时间。” 　　“很高兴认识你，葡萄。你看起来真漂亮，你的色彩，在你的群体中，很特别。” 　　就这样，同行者变成了三个。 　　凯文和葡萄很聊得来，葡萄讲述的一些自己的探险经历，凯文也会津津有味地听着。 　　但这些活动在莱尔眼中就变得稀松平常了。 　　比如说在密林遭遇了放牧幽魂的美艳女人，被骑乘幽灵犬的邪恶狂笑着追杀（嬉戏），被怪物监禁，押送到恐怖怪医那里等待处置，最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逃脱。 　　恐怖怪医的脑海里传来了噩兆的乌鸦叫一样的嘎嘎笑声。 　　一托盘烤鸡在莱尔头顶飞过，浓烈的肉豆蔻香味让莱尔身上长出了触须，然后触须被莱尔拽了回去。 　　“妮娅饿了。”就像脱水的海产品，妮娅的触须耷拉在莱尔肩上，装作用最后一丝力气舞动触须拍打莱尔的脸颊。 　　“饿了也得在餐桌上吃。” 　　莱尔挪动一步，让晚餐长龙从自己身边经过。 　　“凯文，我们快点去餐厅吧，海伦娜已经安排好了美食。” 　　“葡萄，你也来吧，探险辛苦了。” 　　“好的。” 　　演奏的竖琴声几乎和推开的大门同时响起，首先闯入眼帘的就是悬吊在的天花板上的石英灯，经过特意的布置和璀璨宝石的光线折射，圆桌上的食物和她们变得华美奢靡。 　　海伦娜的雕塑放在主位，她的左侧，阿莉安娜和碧翠丝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神注视着迟到的绅士们。莱尔带着凯文落座，坐在阿莉安娜和碧翠丝的正对面。 　　在和纳斯兰女主人海伦娜的简单寒暄之后，在幽灵乐队的演奏中，晚宴正式开始。 　　一切都很完美，如果概括的是用餐过程的话。 　　就像碧翠丝所说的，她全心全意地展现了纳斯兰的高贵。 　　但不是莱尔想的那样。 　　冷艳、高傲，平时露出小恶魔坏笑的碧翠丝就像变了个人，她和阿莉安娜就像是在竞争高岭之花这个角色，别说对于凯文这位客人的好奇，连莱尔都被无视了，碧翠丝完美潇洒地进食晚餐，展现出完美的礼仪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至于阿莉安娜，阿莉安娜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也许她的冷淡并不像碧翠丝那么冻人，但也不差多少，她偶尔会面朝凯文露出微笑，但莱尔清楚那并不是对凯文的热情，而是对于刚吃下去那份多汁牛排的满意。 　　纳斯兰的女儿都是冷冰冰的。 　　对凯文表示欢迎，完美融化了僵局的居然是海伦娜，她用柔和的嗓音和凯文不断攀谈，将话题引导到卡珊戴尔的民俗风情，并在合适的场合给予合适的惊讶和赞叹。 　　纳斯兰最有人情味的居然是一座冷冰冰的石雕。 　　“邀请凯文先生作客，真是让纳斯兰蓬荜生辉。我对你和莱尔的家乡相当感兴趣，如果凯文先生没有什么急事的话，要不要留下来多住几天？” 　　面对海伦娜石雕的热情邀约，凯文脸上的微笑还未展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体震了一下，额头留下的冷汗闪闪发光，凯文赶紧从怀中掏出了那个信封，交给了莱尔。 　　“差点，我差点就忘了我的初始目的！” 　　“莱尔，这是给你的信，卡莲·澎拜小姐请求我转交给你的信。” 　　卡莲的信？ 　　莱尔准备放下刀叉，从凯文手中取过那封信。 　　结果刀叉和银器碰撞发出的巨大响声出乎意料。 　　阿莉安娜和碧翠丝同时放下了刀叉，她们不再摆出那幅冷淡的样子，两双眼睛聚焦到莱尔身上。 　　准确的说，凝视着莱尔手中的信。 　　“卡莲·澎拜是谁？” 第四百五十四章 徳贡里斯，血源之地 　　空气仿佛凝固了，莱尔感觉自己的拿信的手就像被数道视线钉死在空中，无法动弹。 　　阿里安娜的眼神还算温和，那双疑惑的眼睛带着困惑，和莱尔的视线交织在一起，期待着嘴唇颤动吐出的解释。她的嘴角翘起，似有似无的笑容表明，比起担忧卡莲的身份，她更乐于关注莱尔的窘况。 　　“卡莲·彭拜是谁？”咄咄逼人的碧翠丝怀疑的眼神像针刺扎在莱尔身上。凯文心想自己又犯错了，他心有余悸地看着碧翠丝手中扎进肉块里的餐叉，几十秒之前，它还不是螺旋型身材。 　　更要命的是她们的身后，幽魂女仆一个个露出身形，她们在阴影里、椅背后、窗帘下，橱窗外探出脑袋，和碧翠丝一样，盯着莱尔，散发着冰冷的恶意。 　　在海伦娜柔和的抱怨下，寒冷的气氛消失了，纳斯兰长女发出明显的调笑。 　　“莱尔，不快点解释的话，我担心她们会撕了你哦～” 　　“卡莲·彭拜是一名圣骑士，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是圣光的笃信者。因为我有圣光纯洁者的身份，所以她将我当做了救世主之类的大人物。” 　　纳斯兰女儿的疑虑消失了，她们很清楚莱尔的身份，邪神、降灵术士、名誉巫妖，任何一个身份暴露，都会让莱尔上圣光的烤架。加入安德瑞的莱尔，和圣光，是没有未来的。 　　咀嚼声，贝齿咬出汁水的声音，在碧翠丝鲜红的唇上流下了肉汁，她在进食，仿佛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很快，莱尔和凯文的诡异视线就让碧翠丝的高贵伪装崩溃。 　　碧翠丝干脆破罐子破摔，左手撑着脸蛋，右手将肉块送进嘴里，恶狠狠地盯着莱尔咀嚼，仿佛在吃他的肉。 　　“看什么看！还不看你的圣光小朋友给你的信！不是说是急事吗！” 　　坐在对面的阿莉安娜低下脑袋，捂嘴捧腹，身躯和烛台上点亮的烛火一同颤抖。 　　在怪异的氛围里，莱尔拆开了信封。 　　【致纯洁者莱尔大人： 　　莱尔大人，我是卡莲。在得到英灵雷蒙大人的恩典之后，我被地之天使拉法尔大人选召，开始了作为十字军继承者的修行。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莱尔大人，我的修行，全程都在拉法尔大人的看护之下。他说我关系着圣光的未来，在护卫者军团里也开始流传着我作为第五天使的传闻。但在我的心中，您才是圣光的关键，不知道您最近的圣光修行如何？在拉法尔大人的教导下，我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下一次见面，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您的。 　　当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请您不要报告给教会，我得到了一个不安的消息，并决定亲自前往某处。 　　我曾经的导师，失踪的修德曼修士，在不久之前，有了音讯。您还记得吗，那位研究吸血鬼的苦修者。我和修德曼修士已经有三年未见，而这一次联系，却让我感受到了不安。他在信中解释说，他失踪的时间，是在追踪吸血鬼，探寻那个名为‘反基督’的隐秘。而如今，他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他找到了如何成为纯洁者的秘密，并向我发出了邀请。 　　修德曼先生……他一定发生了一些改变，但他是我的圣光引路人，我必须去那里，将他从歧途带回来。必须是我，而不是其他圣光使者，尤其是审判者军团。莱尔大人，你远离教廷的决定是对的，那些披挂黑甲的审判者骑士，正在清算我们的同伴。我相信修德曼导师还可以回来，我必须去看看。 　　我正在前往徳贡里斯的路上，并祈祷修德曼导师还在那片吸血鬼隐藏之地，安然无恙。 　　如果可以的话，莱尔大人，我需要您的接应。现在，您是我唯一能依靠的朋友。】 　　卡莲成为了第五天使，独自一人前往了徳贡里斯，试图拯救可能堕落的苦修士修德曼。 　　莱尔将信息分享给所有人，锐利的眼睛直视着阿莉安娜瞳孔中的自己。他看着阴沉的自己一字一句地说着。 　　“卡莲就像是我的妹妹，安娜。她这一次太胡闹了，我必须要去看看……” 　　“是冒险！！！”尖细的叫声打断了莱尔的话，葡萄扑闪着小翅膀，从妮娅的奶酪触须派对中爬出来，黏在头顶的一小撮奶酪就像是探险家的帽子，她飞到凯文的肩膀上，开心地欢呼。“一场新的冒险！！！！”光蝠葡萄对纳斯兰的环境已经厌倦了，她现在迫切需要开展一趟新的探险。 　　那股突兀的热情渐渐降温，葡萄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还有头顶上的不适，她用爪子清理脑袋，打算把奶酪块弄下来。 　　结果凯文突然站了起来，惊慌失措的葡萄被人体推进器弹射到了莱尔的餐盘里。 　　凯文的热情，也被点燃了。 　　“莱尔！这正是我想要的！让我们一起，去讨伐吸血鬼吧！我可以支援你！！！”凯文对着空气出拳，乱来的大少爷居然还带着几分潇洒。 　　“莱尔，我支持你的一切行动，只要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你需要一个帮手……”阿莉安娜双手撑在餐桌上，捧着脸颊，微笑着。 　　“帮手……难道说……” 　　葡萄，“是我！我是莱尔大人的好帮手！” 　　凯文，“帮手是我！我是莱尔的兄弟！我会照看好他的，阿莉安娜！” 　　莱尔，“难道说，阿莉安娜，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作为我的帮手……” 　　“非常荣幸能够打破你们的期待，那个帮手是我。”碧翠丝的手掌拍打桌面，将两人一蝠的视线从阿莉安娜的微笑转移到她的冷脸上。 　　“前往徳贡里斯的人，是我和这个混蛋。”碧翠丝的手指在凯文和葡萄面前移动。“你，还有你这个小家伙，你们乖乖留在纳斯兰，营救那个圣骑士的工作，只需要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在凯文和葡萄的抗议中，莱尔的注意力被碧翠丝提出的那个字眼抓住了。 　　“碧翠丝，你说的是，‘营救’？” 　　莱尔的瞳孔瞬间收缩，“徳贡里斯，是哪里？” 　　“卡珊戴尔西北方的斯菲特山谷和格里兰的交界区域。一座临海的城邦，因为封地以及国土分裂涉及到继承权的原因，它在两个王国的交界区，但实际管理者是当地的地头贵族。” 　　碧翠丝的眼睛泛着红光，如同窗外的血月照射着莱尔的脸。 　　“徳贡里斯，也是我的初拥之地。” 　　“那里可不是什么吸血鬼隐藏之地。” 　　“徳贡里斯，是洛书塔尔血族统治的城邦，那里，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一支吸血鬼家族的老巢。” 第四百五十五章 出发 　　“卡莲跑到了血族老巢徳贡里斯？！”整个餐厅只剩下了妮娅的咀嚼声，并不体面的邪神吞噬方式让肉汁和碎末在那一张深渊一样的“洞”里搅拌，如同鲜血飞溅的汁水打湿桌布，在蠕动触须团块的表面绘制出遍体鳞伤的惨状。 　　感觉到了周围的注视，一条触须偷偷摸摸顺着桌子腿爬上餐桌，端起那支光亮如新的餐叉。手中挥舞着银器示意，妮娅的触须卷起另一根烤牛腿继续饕餮。 　　碧翠丝，“我们应该惩罚某个负责教育妮娅的混蛋。” 　　阿莉安娜露出无奈的笑容，“宽容一点，碧妮。‘那个混蛋’最开始对于这些过于繁琐的礼节并不了解，他的个人能力有限。你也不能指望他在学院里教导多少餐桌礼仪，疫医先生拥有所有权的每一张可以用来盛放食物的平面，总是堆积着各种白骨和肉块。妮娅能够蹲在座位上进食并拿着餐具，我已经很欣慰了。” 　　碧翠丝的目的并没有实现，但这并不妨碍那双血红的眼睛聚焦在莱尔脸上。如果视线具有温度，莱尔的脸皮一定已经被洞穿了。 　　差点破相的莱尔将话题重新带入正轨。 　　“卡莲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对吗，碧翠丝。” 　　“根据那位冒失圣骑士的脚力，我们可能会在徳贡里斯见到她或者她的尸体，也有可能是一位新的血骑士，在我离开徳贡里斯的时候，洛书塔尔血族正在研究圣骑士的堕落。”碧翠丝的话如冷风将莱尔心中的希冀抚平。“那封信就是一个陷阱，不要天真的以为会有吸血鬼邀请圣骑士共进晚餐。” 　　不断阴沉的目光让碧翠丝有点不适，她重新坐回高背椅上，手掌无意识地抚摸自己苍白的脖颈，眼神飘忽，追逐灯火的光影。 　　“情况还没有那么糟。如果洛书塔尔血族乐意不辞辛苦地书写信件来诱骗一名圣骑士步入陷阱，那么，他们一定有更大的图谋。而复杂的目的通常需要庞大的仪式准备。我们还有机会。” 　　碧翠丝的推测让莱尔松了口气，他的眼睛转移到身侧，凯文和葡萄同步注视着眼神凝重的莱尔。 　　“凯文，葡萄，如碧翠丝所说，这趟德贡里斯之旅，并不安全。我们可能没有机会保护你们，甚至我们自身都会面临凶险。所以……” 　　“所以我们更应该和你一同前往！”凯文眼神倔强，那是笃定不可动摇的体现，“你们需要帮助，而我们可以提供帮助！” 　　一个人类和一只光蝠，面对一个死灵法师和一个吸血鬼，发出了自身可以提供帮助的宣言。 　　滑稽，但又可爱。 　　碧翠丝身体后倾，时刻保持优雅绷紧的肌肉在那一刻松弛。妮娅停止了进食，像一块牛皮糖爬上了凯文的身体，黑色触须将他的金色头发摆弄成鸡窝。 　　“凯文，妮娅会保护好莱尔的，凯文开心吃饭就可以了。” 　　面对自己的好友如同火炬一样耀眼的眼神，莱尔看向了碧翠丝，吸血鬼小姐微微一笑，大理石一样的肌肤上，因为照明反射着一缕暖光，那双眼睛里充满着鼓舞。 　　“你是这里的主人。” 　　莱尔惊讶地看着碧翠丝，视线转移到阿莉安娜的笑容，移动到海伦娜的石雕上，看着光蝠葡萄的小脑袋，看着凯文，看着妮娅，看着在巨大眼球中倒映的，散发诡谲微笑的自己。 　　“我需要我的朋友，凯文，葡萄。”莱尔发自内心地微笑，“但你们必须保证，不会踏足徳贡里斯的领域一步，你们将是我和碧翠丝的外援。” 　　莱尔·布勒此刻，并不知道他做了多么聪明的决定。 　　血月还未显现，苍月之下，阿莉安娜在纳斯兰的城堡前，给一行人送行。 　　这是一次急行军，他们并没有携带多少行李。 　　碧翠丝站立在湖畔，观察着倒映在湖中的月影。和凯文不同，莱尔的激动更多是对于卡莲的担忧。 　　“碧翠丝，我们该出发了。” 　　“安静。”粼粼波光在碧翠丝脸上蒙上一层细纱，那双血红的眼睛在月光的洗涤下变得澄澈，暴戾的眼神刹那变得风情万种，剜了莱尔一眼，声音伴随晚风吹动发丝，扫到莱尔脸上。 　　“马车来了。” 　　鲜红如同满溢的酒杯在圆月表面沁出，血月显现，时间进入午夜，也正是神秘浮现的时刻。 　　骏马的嘶鸣伴随着冰晶凝结的咯吱声，血月之下，四匹苍白的幽灵马拖动身后的马车，冰冻纳斯兰的溪流，顺流直下。呼啸的冷风凝结了碧翠丝面前的湖面，在血月之下勉强现形的幽灵马每一次吐息都会喷出冰晶，身着结霜礼服的车夫脱帽行礼，车门缓缓打开。 　　碧翠丝踏上马车，回头扫了眼目光被幽灵马吸引的两个男人。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徘徊者？” 　　车夫的声音带着风雪的萧瑟和冰霜的厚重，却又温文尔雅。 　　“许多个日月，女士。和公爵大人签订契约就像是在昨天，看着您长大就像眨眼之间。失去目标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但纳斯兰的美丽总能值得我的等待。”车夫和幽魂马身上燃起苍白的火焰，但气温却在降低。“纳斯兰的车夫，徘徊者，等待您的指示。” 　　徘徊者干瘪的手指指着莱尔和凯文，不确定的语气询问着碧翠丝。 　　“女士，带‘饭’上车是失礼的，而且我有洁癖。” 　　噗呲，徘徊者冷淡直白的语气成功逗笑了碧翠丝，她捂嘴偷笑，右手示意两人快点上车。 　　“他们可不是我的食物，而是纳斯兰的客人……” 　　徘徊者表现出了惊讶，但还是朝着上车的凯文行礼。 　　“真是意外的客人……” 　　“和纳斯兰的男人。” 　　“……”突然收紧的缰绳让幽魂马不安的吼叫，直白注视自己的徘徊者并没有说话，但莱尔知道那些马儿已经代替他说了“卧槽”。 　　莱尔爬进了马车，妮娅的触须关上了车门。 　　徘徊者身体后倒，穿过马车在车厢内探出脑袋。 　　“我现在确定公爵大人已经凋亡了，虽然对他那样强大的炼金术士没有获得永生感到惊讶。” 　　“如果公爵大人还在，我相信他会让您的男人会变成您的食物，另一个层面上的。” 　　“莱尔是阿里安娜姐姐的伴侣。” 　　“……真是见鬼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到达徳贡里斯 　　飞驰的虚影在人迹罕至的深林中画出轨迹，草叶中冰霜之花不断绽放，未被人类开发的高大植被和那个庞大的虚幻碰撞，在下一个瞬间银装素裹。 　　多数植被已经在这个过程中冻死，只有少数坚强的耐寒植物顽强活着，度过这一个早来的冬天。 　　徘徊者驾驭的马车留下一条阴寒之路，但身处这片死寒飓风中心的莱尔等人，却在车厢中感受到了温暖，甚至还有点热。 　　“徘徊者是一只冰魄，也被称为冰霜幽魂，一种特殊的幽灵。冰魄能够夺走周围的温度，在风雪之中，他们能够展现最快的速度。”碧翠丝抚摸着身边的软垫，“至于这辆马车，这是我父亲的作品，在马夫艾凡成为徘徊者之后，这个炼金装备和冰魄产生了一种联系。” 　　这辆马车，在传递冰魄吸收的温度，以保证马车内的乘客足够舒适。 　　“我从没见过徘徊者，在纳斯兰的这段时间里。”莱尔的视线被车窗外飘洒的雪花吸引，凯文已经完全贴在了另一边的窗上，和莱尔一样看着飞速倒退的模糊光景。“冰魄，和纳斯兰的幽魂仆从有着很大区别。” 　　“他们是特别的，但他们对于纳斯兰的忠诚和所有人一样。” 　　“他们？” 　　“灵魂学上，每一个人都是特别的存在。但有些人，会更特别，并在灵魂上展现一些特质。纳斯兰经受过一场灾难，使得纳斯兰的家臣在一瞬间全部死亡，成为亡魂。他们是最初复苏的亡魂，因为自身的特别。他们自发地遵从曾经的誓言，守护着无人看护的纳斯兰，直到海伦娜姐姐摆脱疯狂，成为夺魂者。在此之后，他们又主动交出了纳斯兰的权力，从对我父亲的忠诚转变成对我们三姐妹的忠诚。” 　　“他们的灵魂是独立的，是没有被海伦娜掌控的灵魂，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誓言。这些特殊的亡魂长期在世界各处远行，但也时刻等待着纳斯兰的号召。”碧翠丝将发丝挽到耳后，骄傲地说着，“如果你以后在外面遭遇强大的幽魂，莱尔，那也许就是纳斯兰的家臣，即使不是，他们也会知道纳斯兰的名字。” 　　“徘徊者艾凡、祸心者德犀利、觅战者沃尔……等等，他们组成了纳斯兰的保护力量。这些纳斯兰守护者生活在世界各处，追寻着让自己成长的环境。就比如徘徊者，他一直在追逐冬天，或者说，他本身就是冬天。” 　　“但是纳斯兰就像过去一样温暖如春，一直没有变化，我每次都会对伤害纳斯兰的草皮深感歉意。”徘徊者的声音在车厢前方响起，马车的速度未减，显然优秀的车夫在一心二用。 　　“阿莉安娜不会在意的，而且你走的是河道，我倒是很喜欢徘徊者带来的冬天，因为那讨厌的太阳会被暴风雪埋没。” 　　碧翠丝的声音让风雪的呼啸声轻快不少，飞雪中似乎发出了悠扬的铃铛声，徘徊者十分轻松地说着，“我也曾幻想过自己出演圣诞老人一角的样子，亲爱的碧翠丝。但那时的你们总是死气沉沉的，就像空气都被我凝固了。现在，这个想法似乎有了实践的价值，这就是多了一个人类伴侣的好处吗？莱尔先生，我开始喜欢你了。” 　　徘徊者比他的外表要健谈得多，冰霜马车的铃声穿过山谷和溪流，奔腾的马蹄在岩石和空气中踢踏。马车终究无法飞行，哪怕是幽魂马车，也只是离地三十公分左右，但它是半透明的，这给了凯文和莱尔相当新奇的体验。 　　这件车厢，是一件炼金道具，它给予了乘客一种类似于灵体化的感受，莱尔等人和车厢一起褪去了颜色，凝结着冰棍的树枝也只是从自己的身体中穿了过去，每一次，凯文都要发出惊呼，玩不腻的那种。 　　没有物理碰撞，马车的速度简直无法想象。 　　度过了一个日夜，当太阳再次进入黄昏，莱尔等人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华美的城堡半嵌入山体，在落日下拉出巨大的影子，笼罩着那个山脚下的小镇。和卡珊戴尔类似的装饰风格，尖顶塔楼，木制栅栏将每家每户包围，在门派上，家家户户都悬挂着一长条一个个圆球拼接的东西，门板上都画着潦草的圣十字白印。 　　悬挂的东西，是大蒜。如果不是身为内部人士的碧翠丝挑明，莱尔根本猜不出来，这里居然会是一座吸血鬼统治的城镇。现在看来，那些大蒜和其他神学标记，充满了讽刺。 　　徘徊者的马车停留在一片山坡上，这里角度很好，能够轻松俯视整个城镇的布局，用木栅栏划出的四片区域被中心空地隔开，像是教堂还是镇长府的建筑几乎占据了空地的一半区域，和远处始终被阴影笼罩的贵族城堡遥相呼应。 　　“再往前，就会进入徳贡里斯的范围了。”碧翠丝斜指小镇，在空地上，还能看见一些正在聚集到那座巨大建筑门前的镇民。“小镇上的居民有很大一部分是普通人类，作为被圈养的家畜或者仆人，不要那么惊讶。他们的生活没你想得那么糟。血族对他们的管制甚至比人类国王要好得多，除了在血食供给上苛刻一点，你要知道，吃人不吐骨头的领主多了去了。而这里只是要放点血。” 　　“听上去，洛书塔尔似乎是个不错的吸血鬼家族。”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洛书塔尔保持着优待不是因为仁慈，而是不愿意过多接触所谓的贱民。最初的血族都是家世显赫的贵族转化的。但现在，新吸血鬼的修养就和他们的实力一样逐渐降低，我走的时候，他们的眼睛里已经充斥着嗜血，现在，我估计有些血族已经和野兽没有了区别。而德拉瑞斯公爵对这一切充耳未闻。” 　　“吸血鬼大公懈怠了。” 　　碧翠丝迈开脚步，“不，他是懒得伪装了，吸血鬼，都是心怀鬼胎的怪物。”碧翠丝厌恶地看着远处的城堡，“终日躲藏在阴暗的城堡里，他们终将被黑暗吞噬。” 　　莱尔鼓起了掌。 　　“碧翠丝，你义正言辞的样子，真是美丽。如果我能给你一面镜子就好了。” 　　凯文举起了手。“徘徊者的马车侧壁，不就是最好的冰镜吗？” 　　徘徊者冷冷地回答。 　　“凯文先生，你难道没听出来，这是莱尔对于碧翠丝小姐不良作息的挖苦吗？” 　　碧翠丝面红耳赤地咬紧牙齿。 　　“我才不是什么家里蹲！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每天都要去彷徨之城管理酒吧接触客人的。” 　　“外加酗酒和深夜舞会，女孩，这可真吸血鬼。”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一个女孩 　　古老的卵石小道出现在众人面前，碧翠丝停驻在那些石子面前，如同面对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莱尔能听到她的吸气声，从鼻腔里喷出的刻意阴沉的声音。 　　“前面，就是徳贡里斯的地界了。”碧翠丝回头，目光停留在莱尔脸上，“只要我们踏出那一步，我们就会暴露在洛书塔尔血族的视线之下。” 　　周围的植被还算繁茂，距离徳贡里斯的城镇还有一段距离，丝毫看不到监视的暗哨，莱尔还是做出了选择。 　　“凯文、葡萄，你们必须留下。你们可以在附近探险，游玩，但是答应我，不要踏上这条卵石路一步。” 　　郑重其事的警告得到了凯文的回复，凯文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会越界，并半强迫光蝠葡萄一起承诺，莱尔这才放心，和碧翠丝一次走进徳贡里斯的地界。 　　当莱尔和碧翠丝走出一段距离，葡萄这才从凯文手掌的钳制中钻出来，不满地嘟囔。 　　“凯文，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们停留在这里能够成为莱尔他们所谓的外援？”葡萄撺掇着凯文打破一分钟之前做出的承诺，这是探险家的本能。 　　“没有什么能够约束我，除了我自己的直觉。”凯文将葡萄重新抓回怀里，眼中的兴奋已经被凝重取代，他注视着面前的卵石小路，却没有踏出一步。 　　“相信我，葡萄，现在最好听莱尔的。” 　　卵石小路深入丛林，如果不是碧翠丝提醒，莱尔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被杂草埋没的人工道路。他们依旧在丛林中，踏上卵石小路已经走了十分钟，周围的幽静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连平整卵石带来的触感也在倒伏的草叶衬垫下不断模糊，碧翠丝煞有介事的地界，似乎也没什么。 　　尽管莱尔并没有放松，引领前行的碧翠丝依旧做出了解释。 　　“我们虽然还未进入徳贡里斯，但我们已经在洛书塔尔血族的感知之下。之所以还没有任何迎接仪式，大概是……他们还把我当作血族的一员。”碧翠丝步履平缓，就像真的是回家省亲，“这正是我们此行的计划，借用我的身份，平和地打入洛书塔尔血族内部，寻找你的小圣骑士。” 　　“我的叛逃，在血族眼中，确实是充分的背叛，我和其他血族的背叛，你大概很快就能从其他人脸上确认。但德劳瑞斯公爵，并不会生气，他宠溺地病态地爱着自己的每一个‘孩子’，我相信他们会皮笑肉不笑地欢迎我的回归。至于你，莱尔，你是我的姐夫，也就是纳斯兰的家族成员。” 　　“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家族成员交流感情，这是我们需要的。” 　　莱尔听着碧翠丝详实地解释血族的一切，新的念头，却在心里产生。 　　“碧翠丝，你是叛逃出来的，那些吸血鬼难道会在一切结束之后，放任你和我回纳斯兰？”莱尔有着直觉，吸血鬼大公哪怕再爱自己的孩子，也不会容忍任何人的第二次离开。碧翠丝，可能会被囚禁，这是一场关于自由的豪赌，碧翠丝在用自己的自由作赌注。 　　那双血红眼瞳在浅淡的阳光下结晶化，变成闪光的缟玛瑙，碧翠丝露出一个微笑，带着钻石光泽的脸庞在阳光下美不胜收。 　　“难道你还指望我们和洛书塔尔血族和平收场？你该不会以为我能够轻松使他们放弃那个第五天使的纯洁者圣骑士吧。争端在所难免，我们迟早是要撕破脸皮的。” 　　“所以，你最好捏紧你的戒指，等到时候找到了人，就让安德瑞巫妖过来，让洛书塔尔血族消失。你认识雷蒙，对不对？我听说他让德拉瑞斯大公连续几个月不得安宁。” 　　安德瑞的强力让两人的交流轻松不少，淤积在头顶的阴霾也在这一刻被抛掷脑后。 　　莱尔和碧翠丝并肩而行，交谈过程轻松愉快，就这样踏进了徳贡里斯城镇，进入了镇民的视线中。 　　面对到来的陌生人，愚钝的镇民选择了恐慌，他们逃窜到家里，关紧大门，在昏暗的房间里从窗户的缝隙里窥视两人，主要是恐惧地看着碧翠丝。 　　“他们很怕你，你曾经做过什么？” 　　“并没有，他们只是把我当作了管理他们的吸血鬼，对吸血鬼的恐慌，我并不惊讶。” 　　莱尔端详着碧翠丝平淡的侧脸，太阳只留下一点余晖，徳贡里斯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没有被阳光照射的碧翠丝并没有表面肌肤结晶化，看上去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怎么认出你是吸血鬼的？” 　　“衣着和样貌。徳贡里斯的血族可以在明面上走动，他们的管理者在外貌上和镇民有着明显的区别。吸血鬼，有着美艳英俊的皮囊。”碧翠丝骄傲地挺起胸膛，露出微笑，释放着纳斯兰女儿的魅力。“我说的有错吗？还是你对我的魅力有疑问？”小恶魔的微笑进入莱尔的眼帘，碧翠丝就像是荷尔蒙散发器让莱尔面红耳赤，莱尔转移了视线。 　　“所以，那也是一名吸血鬼？” 　　莱尔的视线中，在教堂虚掩的门栏后，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孩被面色枯黄的市民围绕着，深紫色的眼睛中带着憎恶，她就像一面旗帜，支撑着普通市民的勇气，那个姿色不弱于碧翠丝的十五六岁的女孩，用自己俊俏的脸蛋摆出最愤恨的表情，凝视着碧翠丝。 　　莱尔从碧翠丝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瞬间的惊讶，又被冷漠掩埋。 　　“并不是，我以前没有见过她，新出生的美人，真是可惜，她十八岁的时候，大概会成为一个吸血鬼新娘。” 　　没有力量却又美丽的人，在徳贡里斯，这个出生，并不幸运。 　　“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徳贡里斯，只是他们的牧场而已。” 　　在人类恐惧的窥视和那个女孩愤恨的视线中，莱尔跟随碧翠丝穿过了的徳贡里斯，伴随着太阳落山滋生的黑夜，朝着半山腰的城堡走去。 第四百五十八章 见面礼 　　当莱尔踏出徳贡里斯小镇，走上前往吸血鬼城堡的通路，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渐渐减轻。莱尔回头观望，在渐渐重合的大门缝隙后，那双紫水晶一样的眼睛，永远停驻在那里。徳贡里斯，就像一个蛮荒原始的笼子，将愚蠢鲁钝封锁在内。他的镇民会沉浸在畏惧吸血鬼的恐慌之中，直到永远。 　　那种感觉就像一种枷锁，让莱尔忍不住多想，直到新的景象让人眼前一亮。 　　平整的砖石铺在地上，在道路两侧，鲜红的玫瑰在妖艳盛放，像家养一样繁茂，又像野生一样狂野，尤其是在经受了徳贡里斯的压抑氛围和病态注视后，妖冶的红带来了一种精神的洗涤。 　　应该说不愧是优雅的吸血鬼吗，这样一片狂野的玫瑰花园，让莱尔忍不住赞叹。 　　轻微的拖拽感出现在右手袖口，碧翠丝拉住了自己的衣角。她反常地站在自己身后，低垂的头，还有厚重的呼吸，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萎靡的脸色就像是出现了窒息的症状。 　　“碧翠丝，你怎么了？” 　　碧翠丝抓住了莱尔的手腕，将身体的重量移交了一部分。 　　“血腥味……在花圃之下。” 　　她咳嗽几声，那是喉咙干渴的回应，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碧翠丝的吸血冲动。这些玫瑰，是用某些糟糕的东西浇灌出来的。 　　在几分钟之后，碧翠丝渐渐适应，她重新站直，收回了攥住莱尔的手，用微微收缩的瞳孔看了莱尔一眼。“我没事了，继续前进吧。” 　　碧翠丝越来越沉默，仅仅是注视她的背影也能感受到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她在调整自己的状态，变回那个冷傲的吸血鬼。 　　地上的砖块相当平整，已经超出了现有工艺能够达到的光泽，至少卡珊戴尔的官道比它差多了。在不远处，莱尔发现了砖石上的爪痕，也很快见到了那些“工匠”。 　　城堡前的台阶两侧，挤满了姿态各异的石像鬼，青面獠牙，张开大口，面对到访的客人。它们像浮雕一样趴伏在两侧，过于拥挤的状态已经严重影响了城堡大门的美感。 　　这些石像鬼，正在复苏。 　　关节和头顶落下细碎的灰尘，石像内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怪声，就像碎锯的切割声。这种声音从日落时正式开始，而现在，已经从物理碰撞的摩擦声变成了怪物的嘶吼。 　　像是欢呼休眠期结束的邪恶嚎叫掀起音浪，丑恶的石头眼睛转动，石像鬼张开羽翼降落，利爪和尖牙在收敛的翅膀下伸展。面对莱尔和碧翠丝，这些丑陋的怪物吼叫着，扑了上来。 　　碧翠丝站在莱尔面前，下一个瞬间，刺耳的尖叫就从她的喉咙里爆发，那是属于血族的言语和怒吼，一种身份证明。石像鬼退缩了，在碧翠丝爆发的尖叫中低下石头脑袋，像见到主人的狗一样让开了道路。 　　厚重的木门在铁链的牵动下缓缓打开，莱尔注视着一切，看着如同墓穴一样的内部。碧翠丝挽住莱尔的手腕，镇定地朝城堡内走去。 　　铺设在走廊中心的红毯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稀疏的烛火只有在道路拐角才能看到，厚实的毛毯踩在脚下还算舒适，但周遭的阴暗让人不适。那并不像安德瑞学院那样如同墓室一样的阴森，这里的阴暗更活跃，而且充满恶意。 　　一双双泛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它们蛰伏在阴暗里，污浊饥渴的眼神扎在莱尔身上。那是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人型生物，有着干瘪的四肢，但大多趴伏在地上，流淌涎水的口腔中是溃烂的牙龈和锋利的牙齿。它们曾经是人类，但现在不是了。血仆，失去理智堕入饥饿疯狂的低等吸血鬼，残次品，他们的血亲都是一些沉湎吸血快感的低级血族，这样的血亲自然不会分给它们多少力量，它们是血族最低等的下仆，或者家畜。 　　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在碧翠丝的威慑中不敢直视这位女主人，它们蜷缩在走廊两侧，不敢靠近红毯一丁点，这是洛书塔尔中的规矩，道路是给人走的。 　　莱尔感觉自己像走进了一所疯人院，那种让人厌恶的糟糕的疯狂。 　　“血仆变多了……” 　　碧翠丝的声音在莱尔的耳根响起，简单地预示着坏的走向。 　　两扇刻有天使浮雕的大门挡在两人面前，原本圣洁的天使雕像上，一抹浓郁到无法抹除的血渍成为了主要底色。大门打开，莱尔和碧翠丝来到了餐厅或者是会议室的地方，这很难区分，因为吸血鬼也许并没有划分这两个区域的用途。 　　分布两侧的长桌上，正在进食的吸血鬼一起扭转脖子，闪光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汇聚到两人身上。 　　在正前方，在暗淡花窗的主座上，手捧酒杯的苍白贵族看着碧翠丝的冷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是德拉瑞斯公爵，莱尔曾经见过一次，对于这位吸血鬼大公的印象，还定格在纳斯兰陵墓中，当时他正在被雷蒙先生追杀。 　　听上去滑稽，但并不意味着这位吸血鬼公爵就是可以被拿捏的。哪怕是现在，莱尔已经晋生至三阶，有着邪神的力量，这位吸血鬼公爵给人的威慑依旧如渊似海。莱尔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就在两旁，不下五十个血族正带着嗜血微笑关注着中心两人的一举一动。 　　德拉瑞斯的言行举止就像是一场活着的歌剧。 　　“欢迎回家，我的孩子，碧翠丝。”公爵大人的视线中，只在莱尔身上停留了一瞬，显然上一次相遇，雷蒙先生的深刻印象已经覆盖了一切，“哦，亲爱的，你还带来了礼物，现在正好是用餐时间，你可以和新的姐妹们一起分享。” 　　临近的几个吸血鬼得到了许可，尖利的指甲就像是匕首，朝莱尔微笑着伸出利爪。 　　一声爆响让局势更加紧张，缓慢凑近如同优雅猎食者的吸血鬼倒飞回去，撞在长桌上，将碗碟中的带血生肉和鲜血撞翻在地。 　　碧翠丝将莱尔搂在怀里，狰狞的手臂重新变得光滑如玉，柳眉倒竖，两颗尖牙在整齐的牙槽中闪闪发光，纳斯兰的女士像一只护崽的雌狮怒吼着。 　　“别把你的脏手放到我的家人身上，他是属于我的，贱人。” 第四百五十九章 婚约 　　碧翠丝对于自己的维护，让莱尔很感动，但是现在真的是时候吗？周围吸血鬼眼中的狂热消失了，碧翠斯的行为就像血淋淋的皮鞭抽破了他们的脸面，吸血鬼在蠢蠢欲动，他们在准备一拥而上，将莱尔和碧翠丝一起撕碎，只需要一个命令。 　　掌声，唯一的掌声在僵局中出现。德拉瑞斯公爵轻拍手掌，俊美的脸庞上挂着愉悦宠溺的笑容，看着碧翠丝就像看着一个活跃可爱的孩子。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亲爱的，还是那么让我满意，高贵、残酷而且美丽。”公爵的视线在倒地的吸血鬼身上停留片刻，她的躯体在瞬间被碧翠丝的利爪贯穿，三道深刻见骨的爪痕几乎将胸膛撕裂，她在地上惨叫着，鲜血让地毯更加鲜艳。而其他人，其他人保持着距离，吞咽着口水。“把她带下去，治好她，或者处理掉。” 　　德拉瑞斯公爵将气氛重新拉回到那一股怪异的贵族聚会氛围中，就像用一块抹布将碍眼的污渍抹除，那个受伤的吸血鬼被拖入一个黑暗的转角不见踪影。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你可以享受自己的家人，这个来自纳斯兰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的……男宠。无论你是打算享用他或者转化他，那都是你的自由。”德拉瑞斯公爵掏出手帕轻触左眼下方，擦拭不存在的眼泪，“孩子，你能在这个时间点回来，我真的非常高兴。我的家族再次完整，也将史无前例的昌盛。来吧，碧翠丝，我会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在公爵的示意下，两名吸血鬼搬出了一个盛满不知名液体的血红圣杯，可以看出原本的黄金底色，内部的液体在摇晃中溢出，沿着半球的外壁流下一条水渍，水渍存在的位置，是黑色的，黑色的液体玷污了黄金。那种液体，将黄金污染成了一种带着暗红色气息的石头。 　　浓烈的血腥味在血红圣杯被端出来的一瞬间充盈整个房间，所有的吸血鬼发出急促的喘息，几十个吞咽声伴随着低吼一起产生，他们压抑疯狂的眼神全部汇聚在圣杯上。 　　“那……那是什么？” 　　“一件鲜血神器，”德拉瑞斯的手掌捧住酒杯，手指沿着杯沿轻抚，他的脸上，满是陶醉，“我们的神器，它的能力要超越我们之前拥有的一切。血红圣杯，它能给予我们最纯粹的远古的血脉。” 　　吸血鬼的力量来源于血液，作为空虚的黑暗生物，血液是吸血鬼唯一的存在。强大的血亲直接决定了吸血鬼的未来，就像碧翠丝的初拥直接来自于德拉瑞斯公爵，所以她也就注定会是这个房间里最优秀的孩子之一。德拉瑞斯公爵可能是现存的等级最高的吸血鬼，能被他称之为最古老纯粹的血脉。 　　“真祖的血脉？” 　　德拉瑞斯的眼神变得狂热而又危险。 　　“不，傻孩子，真族的血脉尚不能是我动容，这是血族的始源，这是无上的恩赐，这是，神之血。” 　　“反基督……你们居然真的成功了？”不敢置信击碎了碧翠丝脸上的冷漠，失态的女孩望着那个看上去不详的圣杯流露出迷离的神色，她的本能在诱惑她。 　　“反基督，那还做不到，但是，亲爱的，饮用神之血，可以让你的血脉超越束缚。你将不再受限于我，你将不再受限于血族爵位阶级，哪怕是真祖，也无法命令我们，因为我们成为了继承者，反基督的继承者。”德拉瑞斯摇晃酒杯，倾斜的圣杯中，神之血流淌在地。但血族公爵并不在乎，他将圣杯前伸，让杯口正对碧翠丝，满溢的黑色液体不断涌出，那些血液仿佛会自动生长。 　　“我的孩子，来吧，享受这恩赐。” 　　碧翠丝伸出了手。 　　抓住了莱尔的胳膊。 　　“感谢你的恩赐，父亲，但我更愿意和我的家人承受同等的待遇。” 　　“当然可以，碧翠丝，这个人，可以与你一同分享这恩赐。” 　　“……你愿意让莱尔饮用神之血。” 　　血族公爵露出微笑，“我的孩子，这是给你的特权，是的，你可以和他一起享用。”森白的牙齿在德拉瑞斯公爵苍白的脸上更加瘆人，“可这份力量，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享用的。” 　　“合理，一切力量都有代价。” 　　德拉瑞斯点头，当面将圣杯中的血液饮下，四溢的液体染黑了他的胡须，他的礼服，还有他的地板。他满足地擦拭嘴角，继续说着，“圣杯的转化效率并不高，哪怕是血族伯爵也有可能面临失败。我的力量足以承受这份恩赐，我的子嗣，约书亚等人也能承受这份恩赐，你大概也会如此。但是，其他人并不是，他们不够幸运，神抛弃了他们。” 　　“他们喝下这些液体发生了什么？” 　　“那是最精彩的部分，他们变成了不断渗血永远不会停止哀嚎的怪物，成为相当美味的血袋，这真是完美的神器。” 　　莱尔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虽然自己对于转化成吸血鬼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只要饮用那个被子里的液体，自己就会变成一个一直往外渗血的血袋，光是想象都毛骨悚然，而这群吸血鬼显然不会给予莱尔自由选择的权力。 　　“碧翠丝，我的孩子，来吧，迎接你的未来，和洛书塔尔一起。” 　　德拉瑞斯公爵张开双臂，等待着碧翠丝的回应，他的笑容依旧灿烂，但那双眼睛里，已经有阴冷在凝结。 　　接受恩惠，祈祷莱尔在转化中不会失败变成血袋。 　　或者拒绝他，又一次挖掘吸血鬼大公的发怒底限。 　　碧翠丝松开了手，捻起自己的裙摆，低垂着脑袋，双腿屈膝，弯折到接近于跪地的高度。 　　“我很抱歉，父亲，一再拒绝您的恩惠，我的良知此时正在灼烧我的血液。但是，请原谅我再一次的恶毒，我需要时间来考虑使用圣杯，毕竟，这太重要了，请给我一点时间。” 　　大厅里的声音消失了，血族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蹲伏的碧翠丝和阴沉的德拉瑞斯公爵身上，时间仿佛禁止了大约三秒，直到血族公爵的喉咙里鼓动地喷吐出气息。 　　德拉瑞斯脸上重新挂起微笑。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我会把血红圣杯放在这里，碧翠丝，你和你的男仆，随时可以使用它。” 　　暂时，躲过了寒潮。 　　碧翠丝重新站起，脸上带着面具一样的微笑，和德拉瑞斯上演了一场父女情深的喜剧。只有临近的莱尔看到了她手心因为抓握，被指甲划破的血痕。 　　“父亲，如果无事，请允许我告退，我和莱尔经历了长途跋涉，需要休息。” 　　“当然可以，亲爱的。” 　　莱尔心里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吗？ 　　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站了出来，和德拉瑞斯七分相似的脸庞和携带的压力表明了他的特殊身份，而他的脸，莱尔恰好见过。 　　约书亚，德拉瑞斯之子，在纳斯兰陵寝被救走的吸血鬼。 　　他单膝跪地，面对自己的父亲，说出的下一句话让场面再次凝固。 　　“父亲，现在碧翠丝已经回来了，我恳求您实现我的心愿。” 　　“我请求履行曾经的婚约，我想娶碧翠丝·纳斯兰为妻。” 第四百六十章 封印 　　婚约？一个未曾提起过的词汇轻松牵扯住莱尔的神经。 　　碧翠丝从未说过此事，莱尔的余光移动到这个自己还算了解的站在身边的小姨子，她的神情被黑暗隐藏，看不到她的脸色。 　　“的确，我的孩子，在你的父亲阿尔维斯还在的时候，我和他共同定下的婚约，你和约书亚的婚约。”德拉瑞斯公爵伸手将自己的孩子扶起，看着碧翠丝的背影，“我们曾经约定，你们会在适婚年龄结合，纳斯兰和洛书塔尔的联系会更加亲密。孩子，哪怕如今，我们都成为了血族，阿尔维斯已经离去，我依旧十分乐意看着曾经的约定达成。” 　　“你的意见呢，碧翠丝？我的孩子。” 　　烦躁，自从约书亚说话开始，每一个字音，每一个动作，都在压迫莱尔的神经，刺鼻的血腥味充斥整个房间，莱尔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只吸血鬼，期待着血腥和暴戾。 　　真是好奇呢，如果就在这里召唤雷蒙先生，德拉瑞斯和约书亚能不能逃过这一劫难？ 　　莱尔的拇指缓慢抚摸着自己的戒指，让圣光吞噬一切，在废墟中寻找卡莲，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现在只需要一句话，我就能终结这操蛋的局面。 　　“雷……” 　　两条柔韧的手臂就像绞索缠上了自己的手，柔软碰撞自己的肱三头肌，突然的冲击让莱尔一瞬间愣神，然后下一个瞬间，莱尔彻底迷失。 　　“既然是父亲们的约定，我愿意遵从婚约。”银铃一样的笑声出现在昏暗的大厅，将气氛点亮，也让莱尔的心彻底下沉。碧翠丝抓紧莱尔的手腕，吸血鬼的怪力封住了莱尔的行动，而她的脸上笑靥如花，“莱尔是我的姐夫，是纳斯兰现在唯一的男人，长兄如父，他完全可以替代我的父亲见证这一切。我很高兴，德拉瑞斯大人。” 　　笑容，欢喜的纯粹的笑容出现在公爵的脸上，他的表情回暖，如同一位慈爱的父亲眯起眼睛。“我的女儿，碧翠丝，你们的婚礼，会在十天之后，和约书亚的仪式同步进行。你选择了最完美的伴侣，幸运的孩子。” 　　“你的未婚夫，会在十天之后，成为血族的领袖，成为反基督。” 　　“仪式？” 　　未来儿媳兼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提出的疑问，德拉瑞斯很快回应了。 　　“是的，反基督的仪式研究已经完成了，我们在不久之前还得到了需要的所有材料，等十天之后的受洗仪式的结束，我的孩子，将成为唯一的血族的领导者。”公爵露出微笑，“以及你的丈夫。” 　　莱尔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麻木地看着碧翠丝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十指交叉，安德瑞之戒，被她的手指紧紧覆盖。 　　回过神来时，莱尔已经被碧翠丝带着走出了大厅，婚礼就这么决定了，十天之后，自己会像这样牵着碧翠丝的手，送她成为洛书塔尔的一员。 　　“为什么？”莱尔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抓得太紧了，想从碧翠斯的怀里离开。 　　莱尔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碧翠丝就像挂件一样依靠着自己的肩膀，亦步亦趋地前进，可实际上，自己才是被挟持拖行的那个。 　　一路上血仆低沉的嘶吼覆盖沉默，莱尔感觉十分刺耳。 　　自己被碧翠丝拖行到一间客房，完全不明白血族的脑子，他们将未来的吸血鬼新娘和莱尔安排在了一起。 　　进入房间，这种异样的挟持并没有结束，但莱尔的大脑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开始观察碧翠丝的侧脸，想从缭乱的长发中发现那双眼睛。 　　碧翠斯将他拖到长椅上，两人保持着这个麻烦的姿势并排坐着，沉默得如同时间静止。 　　轻佻的声音出现在深呼吸之后，碧翠丝的眼睛里带着戏谑。 　　“我以为你会更激动一点。” 　　“你如果刚才松手，你会看到更激动的我。” 　　“什么时候发现的？” 　　“回来的路上，你用力的抓握让我的手臂麻木了，我想是那个供血不足外加麻木让我恼火的大脑失神片刻。接着，我就感觉，你对约书亚并不感兴趣。”莱尔看着那双眼睛，血红的瞳孔剔透如同宝石，“可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碧翠丝捏着莱尔胳膊，揉搓已经麻木的肌肉。莱尔在感受酸爽的同时，发现她的手指在颤抖，碧翠丝在害怕。 　　“把妮娅呼唤出来，混蛋。” 　　莱尔抬起了右手，看着自己的袖口边缘的阴影。 　　“妮娅。” 　　没有动静，寂静让莱尔看上去像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妮娅消失了，不安爬上了莱尔的脊椎。 　　“我的力量消失了！”莱尔明白了碧翠丝的担忧。 　　“应该来说，是被封印了，”碧翠丝手中拿着一条白色木雕，那是僵硬的美杜莎，莱尔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形态改变了。“任何形式的力量、凭依媒介，召唤物，都回归了原始形态。” 　　“你再试试你的戒指。” 　　不用试了，莱尔看着手中的安德瑞之戒，上面学者先生、雷蒙先生和奢靡之杯的印记，全都暗淡无光。 　　“洛书塔尔没有那么强的力量直接抹除神秘，我猜测这是一种大范围的封印，让我们的能力陷入沉默。” 　　“可是，你的力气依然很大。” 　　“那是吸血鬼天生的力量，我在大厅里就发现了这个情况。”碧翠丝带着后怕，“我们刚才，完全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如果你在刚才直接召唤安德瑞，不但不会奏效，还会引起血族的攻击。” 　　“洛书塔尔用未知的方法避免了封印，而我们却被削弱成一个普通人类和一个吸血鬼。” 　　“我们只能凭借德拉瑞斯自身的礼仪保全自己。” 　　“所以你遵从了婚约，还让我成为了女方代表。”让碧翠丝和莱尔成为婚礼中不可受损的重要人物。 　　“不然呢，你真以为你在我心里和我父亲一个地位？混蛋。”碧翠丝挠着头发，抱怨着，“听着那个牲口提起所谓的婚约，我恨不能扯下他的舌头。” 　　莱尔看着咬牙切齿的碧翠丝，虽然现在两人被软禁起来的现状令人堪忧，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 　　“你的魅力救了我们一命，碧翠丝。” 　　“约书亚可不是会被美色吸引的蛆虫。”碧翠丝眼睛里带着厌恶，手掌在胸口的纯白宝石上抚摸，“他看上的是我的鲜血神器，血权血誓。你懂了吗，我只是一个陪嫁品，这东西才是他的新娘！” 　　噗呲，莱尔终究没有忍住。 　　莱尔和碧翠丝四目相对。 　　“你好像很生气，碧翠丝。” 　　“你好像很高兴，混蛋。” 　　沉默，再一次出现在两人之间，但这一次充斥着古怪的甜腻。 第四百六十一章 唯一行者 　　“那个仪式，约书亚转变成反基督的仪式，一定和卡莲有关，她是纯洁者，而吸血鬼的起源，来自于圣骑士。”五指交叉紧握，莱尔和碧翠丝保持着原本的坐姿。 　　“德拉瑞斯提到了受洗，而这座城堡，只有一个能够完成受洗仪式的教堂。”碧翠丝看着从天花板垂落的血色窗纱，面色平静，“城堡的下方有一座用来休眠的地下墓穴，而墓穴最深处有一座建筑，一座教堂。我在那里接受初拥，洛书塔尔称其为，暮光教堂。卡莲一定就在那里，在暮光教堂。” 　　“在我们找到方法解除封印，向外求援之后，我们可以直接去救她……” 　　“或者在潜伏直到仪式开始，我们直接干扰仪式，你去救出那个小骑士，而我会撕碎我的‘新郎’。” 　　“那会很危险。” 　　“他们自找的，纳斯兰的怒火，我所承受的屈辱，我需要发泄一下。” 　　“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听你的。” 　　碧翠丝满意地哼哼，莱尔能感觉到她的手指虚抓几下，吸血鬼的怪力疼得他龇牙咧嘴。 　　“只要解除这该死的封印，纳斯兰的女儿就有着必胜的方法。” 　　“真不错，我们只需要稍微动动脑子，在十天之内解除我们从未见过的不知名的强力封印，在基本被软禁的无力状态下向外求援就好了。”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面对洛书塔尔血族的责难。”碧翠丝脸上浮现出阴霾，“德拉瑞斯确实很宠爱他的孩子，但这不影响他是一个阴险的家伙，阴沉、残忍、睚眦必报，他是一个标准的血族。其实我现在正在担忧……” 　　“担忧什么？” 　　“我的惩罚。所有犯错的血族都会被惩罚，何况是像我一样的叛逃。他会爱我，也会恨我，但血族公爵再如何宠溺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罪与罚。我原本以为这次回归，我会经受鞭笞的惩罚。不用惊讶，这是洛书塔尔最轻松的惩罚，为此我还特意换了一身黑衣，这样染血也不会难看。” 　　“碧翠丝，”莱尔看着她，平淡的眼神里像是有火在燃烧，“你没告诉我，你会受到惩罚。你怎么能……” 　　“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你现在是纳斯兰的一员，是我的家人。而且我也隐瞒的婚约的事，不是吗？这么想，我们扯平了。” 　　“这怎么……扯平了？这不是你隐瞒我两件事吗……” 　　“你还有理了？混蛋！我弄死你算了！”碧翠丝站起来，双手抓着莱尔的衣领拼命摇晃，直到莱尔的第三次求饶才停止。莱尔面色铁青随时会吐出来，碧翠丝挂着坏笑喘着粗气。 　　“回到这座的城堡真是郁闷的事，我需要去休息一下，我感觉有点恶心。” 　　脸上出现奇怪红晕的碧翠丝朝着床铺走去。 　　“去吧，我不知道吸血鬼也会生病。” 　　“不是病，只是有一点不适，我也很久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了……很久……很……久……”碧翠丝呆立在原地，身体发动，她站在中心，双手抱臂，无助地颤抖，“不……不……不！” 　　碧翠丝冲向了橱柜，摇晃的身体在翻箱倒柜，她在疯狂地悲伤地叫喊着，“不……没有……不！”她的行为逐渐疯狂，画像、书籍、窗帘全被撕下，而她还在歇斯底里地破坏东西，就像是要把墙壁挖穿。 　　碧翠丝突然的疯狂引起了莱尔的担忧，他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 　　“碧翠丝，你怎么了？” 　　迅猛的重击将莱尔掀飞，“别碰我！！！”莱尔撞击到墙壁上，躯体收到重击产生回应，化作一股冲击，突然间喉口一跳，一股鲜血顺着嘴角留下。 　　碧翠丝的动作停止了，她的身体僵硬转身，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下一个瞬间，碧翠丝出现在了莱尔面前，粗重的呼吸喷涂在自己的领口。 　　碧翠丝在亲吻自己的嘴角，舔舐鲜血，就像一只温顺的野兽。 　　“碧翠丝？” 　　她的名字，就像一个开关，让她浑身一颤。碧翠丝重新抬起脑袋，和莱尔四目相对，鲜红的眼瞳中，两道血痕从眼角滑下。 　　“抱歉，莱尔，我很抱歉。”她身体颤抖地站起，如同被抛弃的孩子慢慢后退，最后，蜷缩在房间的角落。 　　“我的力量被封印了，我……我在渴血……我好难受，我现在好难受，你的味道……就是对我的惩罚……快……你快给我滚出去！！！” 　　碧翠丝抬起双手，像野兽一样扑了过来，在半路上身体突然抽动，如同无力的婴儿一样跌倒在地。 　　“碧翠丝……” 　　“滚啊！滚出去！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流淌着血泪的少女声音中带着哀求，曼妙的躯体不受控制地在地板上抽动。 　　莱尔没有伸手，而是走出房间，关紧大门。 　　下一刻，撞击声就在坚实的大门上爆发，紧接着是刺耳的指甲刻划木板的声音，失去理智的碧翠丝完全没想过如何打开门。 　　这就是，德拉瑞斯公爵给她的惩罚。 　　让渴血的碧翠丝和身为莱尔的人类共处一室，看着被吸血冲动折磨的碧翠丝，杀死她的家人。他没有在肉体上伤害碧翠丝，但给予了她刻骨铭心的惩罚。 　　力量被封印，被软禁在这座城堡里，碧翠丝被渴血折磨，莱尔，孤立无援。 　　十天时间，也是碧翠丝的折磨持续时间。 　　被吸血冲动折磨，或者在杀死莱尔之后，被自己的内心折磨。这是碧翠丝承受的煎熬，正常人类无法承受一个吸血鬼十天的供血，哪怕是一天都做不到。 　　但还有一个选择。 　　【我将它放在这里，我的孩子，你和你的男仆，随时可以享用它。】 　　血红圣杯，成为一个永恒哀嚎的血袋，满足碧翠丝的冲动。这就是德拉瑞斯的仁慈。 　　门后的刮擦声依旧猛烈，伴随着碧翠丝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那些指甲就像在莱尔的心脏上刮擦，让他的心在滴血。 　　暗淡的烛火照亮黑暗的走廊，房间里的刮擦声停止了，无法满足的吸血冲动似乎终于耗尽了碧翠斯的体力，紧贴大门，莱尔能听到她的呻吟。 　　莱尔面对大门，额头抵在门板上，手掌平放在刚才刮擦声最强烈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碧翠丝。 　　莱尔柔声说着，“碧翠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你很快就不会痛苦了。” 　　喘息声消失了，极度的寂静之后。 　　“不要……莱尔……留下来……”门内的声音消失了。 　　莱尔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因为他正慢慢走远。 　　暗淡的烛火中，一个身影在血红的地毯上漫步。 　　他的身后，蠕动的阴影如同活物。 第四百六十二章 高贵如我 　　人影在摇曳的光影中前进，就好像闪烁的不是光，而是人影。 　　阴寒的石墙上附着湿气，血腥味浓烈的地方，还能看见曾经悲惨灵魂留下的痕迹。血仆蹲伏在角落，像恶狗朝每一个经过的活物吠叫。这座疯狂的城堡，黑暗已将理智吞噬。 　　但诸所怪力乱神，都不如那道诡异的身影。 　　血渍在他的阴影中暗沉，血仆在他的身边呜咽。行走在红毯上，如同一位疯子之王。 　　“我是莱尔？”一个温和的声音。 　　“你是莱尔？”一个阴沉的声音。 　　那个身影在自言自语，两种不同的声调让他显得病入膏肓。 　　“愚蠢的血族，他们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力量。”阴沉之声如同恶魔低语，话语之中尽显鄙薄，“力量不只是术法，还有知识。” 　　“知识就是力量，真是熟悉的语句。你知道吗？这让你显得很可爱。” 　　“闭嘴，你这个蠢货，要可爱也是你可爱。你居然这么晚才意识到我的存在，你真是个可爱的蠢货！” 　　“噩兆即莱尔，我们不是神秘，我们是精神暗示，我们是人格两面。” 　　“这就是被封印的屈辱吗，和懦弱的另一面共用一具贫瘠的躯壳，终于明白旧神特里同的悲哀了。” 　　“你能对我的躯体感到不满真是太好了，其实跟你挤在一起我也很难受的。” 　　“莱尔，你这个蠢货已经雷尔夫化了吗？” 　　“你选的嘛，学霸。顺带一提，你才更像雷尔夫。” 　　“……”两个声音在同一张嘴唇中一同静止，像是感受着同样的不幸。 　　“干正事吧……”“好……” 　　“这种封印存在着的魔力流动，与记忆中彷徨之城各种族记录的魔力使用方式均不契合。这是一种未知的种族能力，更加强大，更加古老。” 　　“圣光封印？” 　　“圣光确实能碾压诛邪，但有能力布置这种规模封印的圣职者，你觉得他们不会把这群吸血鬼弄死吗？这是一种有别于我们的秩序力量，但又存在着无序。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种人类称霸世界之前的古老存在，而古老存在通常都很猛。” 　　“它强大而且幼小，压制能力强大，但法术构造却相当简单，就像，小孩随性画出的城堡，然后城堡真的能住人。” 　　“也就是说我们有机可乘？” 　　“但这就是这个死孩子任性的地方，它不允许封印范围内任何其他力量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得按它的来。而且，作为一个‘孩子’，它还在不断成长，每时每刻都在更加强大。” 　　“真是个好消息，十天之后，等反基督诞生，这里会变成吸血鬼的乐园。” 　　“可能更糟，如果这个封印能够扩张，那吸血鬼快乐屋就会越来越大，他们说不定能开到教会门口。” 　　“这个结界能够压制雷蒙先生？” 　　“目前不会，但我们不知道它的成长极限在哪。” 　　“洛书塔尔血族下了一盘好棋。” 　　“放我们进来，就是他们最糟糕的一步，而且他们死定了。” 　　“万丈高楼，被我倾覆。”莱尔的身影振奋了一下，然后又陷入低迷，“但我们现在连力量都没解锁。” 　　“那个杯子，那是血族们可以在封印里自由的关键，那种气息，那种味道，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很熟悉，非常熟悉。” 　　“德拉瑞斯是在骗我们？饮用神之血不会把我们变成血袋？” 　　“他只能了解他知晓的真实，而我们位于一切未知的源点。喝下它，莱尔，如果那血液能够影响我们，不得不说，我很期待，也许它能改进你的身体。” 　　“我们心中的改进可能是不同概念，不用你说，我也会喝下去，为了碧翠丝。” 　　“呵呵呵呵，那个女人一定会很感动，关于你夺走了她的妹妹。” 　　莱尔突然颤抖了一下。 　　“阿莉安娜……应该……不会生气吧，这是……形势所迫。” 　　“……蠢货。” 　　大厅之中，并没有任何吸血鬼存在，在结束晚宴之后，他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外出觅食了，现在是午夜，是吸血鬼的活跃时间，也许在城堡某一个位置，他们正在举行一场彻夜狂欢。 　　真是他们的损失，他们居然没有机会目睹，他们噩兆的诞生。 　　那个被子被摆放在德拉瑞斯王座的座椅上，满溢的黑色血液已经在王座上淌出一圈黑色血池，满溢的鲜血似乎是无法控制的，这倒也解释了为什么这座城堡到处都是血渍，想来血族的清洁观念已经被这个一直溢出的杯子折磨消失了。 　　原本的黄金质地已经完全消失，留下的是一个被黑红石头组成的外形模糊的粗糙石头杯子。 　　“它看起来很粗糙。” 　　“也很古老。” 　　“高情商。”莱尔笑了笑，双手将杯子捧起，在空中悬停了片刻。 　　“你在干什么？” 　　“我在等特效，按理来说，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捧起杯子，应该会来一点史无前例的特效，就像莱尔先生的洗礼仪式一样。” 　　“很简单，这个可爱的封印不会惯着贱人，你到底喝不喝！” 　　莱尔的手在蠢蠢欲动，赶紧喝下里面的血液，以免自己的手忍不住掐死自己。 　　铁锈味刺激着自己的味蕾，莱尔能感觉到黑色的血液顺着消化道留下，口腔、食道、胃、小肠，刺疼，这些该死的血液就像是活的，它们扎穿了自己的肠壁，比吸收作用更加主动的进入自己的全身。 　　这种刺疼本应该烧毁莱尔的脑袋，但莱尔却正在感受到别的东西。 　　解脱、自由和新生。 　　暗影流转，整座大厅被巨大的阴影吞噬，蠕动的触须爬上莱尔的肩膀，扭曲的怪物重新从脊背中生长而出，妮娅的吼叫和噩兆的诡笑声充斥着整座大厅。 　　莱尔看着自己的身体，完全挣脱的力量，正在生长。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莱尔怔怔地看着那黑色的鲜血。 　　“血红圣杯中的血液，让血族成为反基督的鲜血……” 　　“神之血，是我的血液。” 　　“更完美的我的血液……” 第四百六十三章 宿命 　　附血球暗影沉积、白血球突触、血浆粘液浓度还有血液中的死亡之力和邪神之力纠缠的神秘学成分，无时无刻不想着渗透和扭曲接触物质的冲动，在这份鲜活的血液中展现。 　　“这完全就是我的血液，活性全力爆发的状态，更加完美的状态。”从微观层面上，莱尔的破格者之路正在进行着，而现在，这份血液就像从更高层伸下的梯子，让这个进程更进一步。 　　【莱尔】在成长，但是自己的血液为什么会在洛书塔尔的鲜血神器里。 　　“舍里乌……” 　　昏暗的空间里出现一个个气泡，它们就像一只只眼睛，气泡中浮现着莱尔的倒影。一股气流或者海潮将气泡卷起，在王座上沉降，变成了白色的身影。 　　端坐在不合适的王座上，让他看起来更加柔弱，温和的笑容治愈人心，白袍的边角染上血色。 　　舍里乌正坐在王座上，一袭白袍的他，微笑着看着身着疫医黑衣的莱尔。 　　“邪神之力可以扭曲一切规则，破格者，无视规格的存在，当然也就能够摆脱徳贡里斯的封印。好久不见，莱尔。” 　　莱尔眉头紧蹙，看着平淡的舍里乌。他没有攻击他，因为这只是一个幻象，邪神之力留下的投影。噩兆能够轻松撕碎这个幻象，但也只是发泄而已。 　　“好久不见，舍里乌，又傍上了另一个吸血鬼家族？回忆哈姆雷特郡的惨状，我对洛书塔尔深感同情。” 　　讽刺并没有在舍里乌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冷漠地如同一位神袛，不知怎得，莱尔在舍里乌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你做不到像他一样冷静，别抬高自己。”噩兆的刺耳评价让莱尔感受到了背叛，也让表面上保持怒视的莱尔歪了歪嘴。 　　怎么回事？我们不应该联合对敌吗？ 　　“对敌？哪来的敌人，他就是另一个我们，一个更加优秀的我们。” 　　在莱尔的精神分裂中，舍里乌做出了回应。 　　“我确实和吸血鬼非常有缘，但是哪怕没有我，莱尔，你也会让洛书塔尔覆灭，不是吗？” 　　“你是丑恶的背叛，我是正义的制裁，能一样吗？” 　　“结局是一样的，你还在进行选边站的正义游戏，莱尔，你真是，老双标狗了。” 　　舍里乌脸上带着微笑，吐槽让莱尔再次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说双标狗的称呼如何合适，而是舍里乌，这个哈姆雷特的私生子，怎么会说出这个词汇。 　　“你怎么……” 　　“我拿走了你的一半，莱尔。”舍里乌的眼睛里带着星光，他抬头望着天花板，像是洞穿一切阻碍望着星空，“你的躯体，你的记忆，以及你的真实。你来自星空之外，莱尔，你原本就是一颗星星。” 　　舍里乌的脸上出现了向往的神情，突然的狂热覆盖了他的温和，展现出了真正匹配邪神化身的疯狂。 　　“莱尔，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家人、朋友、导师、爱人都不了解真实的你，我了解，莱尔，我知道你的真实。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就像角色发生了置换，舍里乌变成了冲动的莱尔，而莱尔变成了淡定的舍里乌。 　　“说完了吗？” 　　“……” 　　“窥探了我的记忆，然后疯了？我知道你对成为现实意义上的星星非常感兴趣，我明白想要取而代之的感受，但是，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想和我称兄道弟，你TM当我是傻逼吗！” 　　“不，你还不明白，我们的命运早就糅合在了一起，我们的思维，我们的存在早已不分彼此，我们终会融为一体，残缺的部分终会弥合。我们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成为唯一的主。”舍里乌脸上带着微笑，直面莱尔的厌恶，“我会帮你，莱尔，我会帮助你成长，成为和我一样的神骸，成为完美破格者，最终，我们会成为一个个体，成为最耀眼的星辰。” 　　莱尔面色冷漠，“你说的没错，舍里乌，我会把你从我这拿走的东西抢回来，我会让你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会让你承受折磨，为了彷徨之城上，你给我制造的麻烦。我会追上你，我会干掉你，让你付出代价。” 　　“你还不明白，莱尔，仇恨和爱，都不及空虚的深沉，我们和世界隔着一层无法穿越的薄膜，我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常。用你说的方式，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投入式的角色扮演，终局已经确定，我们会站在世界的顶点，而一切，都将沉沦。你现在所拥抱的种种，都只是真实的虚妄，无用的挣扎。” 　　“你这家伙，照抄克苏鲁世界观来敷衍我？我告诉你，我在哲学探讨上就没有输过。” 　　“我知道，我了解你的全部，我们是一样的，莱尔。” 　　“我们不一样，你这个自欺欺人迷失自己的蠢货。”莱尔指向舍里乌。“我们最大的区别，我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但我在这个世界有了家人、朋友、我的爱人和我热爱的神秘，我在用尽一切热诚积极融入它。而你，而你原本属于这个世界，你却放弃了它。” 　　“这最终造就了我们的区别，也许我们在神秘学上已经不分彼此。” 　　“但我有着我爱的和爱我的一切，而你是个缺爱的傻逼孤儿。你别想把我也变成和你一样的孤儿。” 　　舍里乌停止了辩解，露出一个忧伤的惨笑。 　　“我会帮助你成长，无论你如何看待一切，我会培养你，让你和我一样完美，最终，我们会成为一体。”气泡中传出舍里乌最后的话语，然后这道幻象轰然崩塌。 　　莱尔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妮娅则好奇地用触须扎穿每一个逃逸的泡泡。 　　“噩兆，舍里乌说的结局。” 　　“我们终会融为一体，这是你无法阻挡的命运，也是他无法阻挡的。你对于邪神之力的排斥，诞生了本会取代你的我，结局已经注定，破碎的部分会重新聚合，这是世界的本能。你的选择、你的挣扎都是徒劳。”黑色的阴影蹲伏在房间里，偶尔泄露出房间的恐惧之力激起血仆惊恐的尖叫，“你们终会融为一体，但这不代表，舍里乌不会在某些事情上欺骗你。” 　　“也就是说，我的敌人也会费心费力培养我，那我是不是应该当个废物算了，只要我废物，舍里乌的培养难度就会加大。” 　　“……我们的力量会推进这个进程，并且，舍里乌一定会督促你，让你忍不住寻求力量，比如，利用你对他的憎恶。”舍里乌对成为邪神之外的一切满不在乎，而莱尔牵挂的太多，这是致命的弱点，“所以，你最好自己前进，别让舍里乌督促你。” 　　“真是不爽啊，被窃盗者安排的命运。” 　　噩兆的诡笑声响起。 　　“妄图染指邪神之力的都不会有好下场，除了邪神本身。你和舍里乌，都不会知晓，渎神者的悲惨命运，舍里乌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融合不可避免，而唯一个体的意志，也早已注定。” 　　“那就是【莱尔】，无论舍里乌如何挣扎，成为神明的，都是我们，这才是宿命。” 　　“舍里乌现在已经疯了，他将自己幻想成了另一个我们，还会越陷越深。” 　　“用不了多久，名为舍里乌的存在，只会成为背负我们力量的一个可悲的容器。” 　　“邪神，可是损人利己的终极存在。” 第四百六十四章 支点 　　哗啦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持续，莱尔坐在原属于德拉瑞斯的王座上，妮娅爬上了玻璃花窗，在空中伸展自己的触须，如同一簇红树林，将繁多的触须深入水中。 　　原本还是餐厅的位置，内部的积水已经能够淹没鞋跟，莱尔惊奇地关注着那些液体，哪怕它们全部来自于自己那被割裂的手腕。 　　“不可思议。”莱尔抬起左手，看着依旧血如泉涌的手腕，“我到底流了多少血液？” 　　“十六个成年人全部的血液总量。破格者之路已经开始了，欢迎走向异常。” 　　“没有供血不足引起的不适，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就好像这些血液不是我的，我的手腕上联通着一个异次元。这就是永不枯竭的血脉吗。” 　　思考的瞬间，手腕上的伤痕已经依照自己的意识结痂，那些暗红的碎块很快脱落，露出光洁如新的肌肤。莱尔活动手掌，看着血池中所有的液体跟随自己的手势活动，就像是被引导的鱼群。 　　“我甚至能让它们跳一支血中芭蕾，真是神奇的力量。” 　　“这是舍里乌的帮助，他让你更加强大。这些鲜血，你会在几分钟之后失去掌控，它们会被认定为我们抛弃的身体垃圾，成为吸血鬼的‘神之血’。” 　　“谢谢，我对这力量失去好奇心了。我们回去吧，碧翠丝现在一定快被折磨发疯了。” 　　“妮娅。” 　　“好哒！” 　　探入水中的触须变成导管，将血池中的血液吸干，而妮娅的躯体完全不见鼓胀，在莱尔的疑惑中，妮娅拍了拍他的脑袋。 　　“笨蛋莱尔，吃自己怎么可能吃得饱嘛。” 　　莱尔耸了耸肩，经过布满暗红脏污的地板，走出了洛书塔尔的餐厅。 　　昏暗的烛火将他扭曲的影子照在石墙上，变成恐怖的噩兆。 　　“虽然我的力量已经能免除这个封印，碧翠丝在吸食我的血液之后，也会因为神之血的能力恢复力量，但我们两个人太弱了，我们需要外援。安德瑞之戒是不属于本身的力量，通讯手段依旧被封印着。” 　　“如果是如雷蒙先生一样强大的存在，一定能够解除这封印。可想要召唤安德瑞的强援，我们必须先解除封印，突然感觉恢复力量好像也没什么用。” 　　就在莱尔觉得现在干什么都没有回去给碧翠丝当血袋实际的时候，妮娅的触须猛地敲碎窗户，飞溅的木屑、变形的铁框和破碎的玻璃掉落在地。 　　“妮娅，这是在血族城堡，不是纳斯兰城堡或者安德瑞学院！你能不能小声点！” 　　妮娅在莱尔的训斥中缩着脑袋，趴在莱尔脑袋上，触须小心地指着破口外的天空，弱弱地说，“妮娅没有干坏事，葡萄，葡萄在外面。” 　　葡萄？莱尔从那个缺口看向夜空，血月之下，那个小小的黑影在扑打翅膀，像蛾子一样在周围徘徊。 　　虽然莱尔不知道妮娅是怎么把葡萄和普通蝙蝠区分开的，但看着那个黑色小声音，莱尔只能做出最好的期望。 　　“葡萄，下来，快下来。” 　　黑色蝙蝠没有听从莱尔的话，也可能是没有听懂，它不安地在空中徘徊着，惊恐小眼睛注视着妮娅的触须。 　　光蝠作为魔法生物，也受到了封印的印象，它失去了发光能力和智慧，变成了普通蝙蝠的原始形态，好在葡萄有着光蝠中特殊的黑色，这才被巡逻的吸血鬼当作普通蝙蝠放了进来。 　　“妮娅，收回你的触须，她在害怕你。” 　　妮娅委屈地哼了一声，彻底缩回莱尔的阴影里，“坏家伙，明明吃过妮娅的鲜奶酪。” 　　消除了明面上可怕的威胁，那只小蝙蝠明显活跃了不少，在确认莱尔只是简单地注视之后，葡萄从洞口角落在了窗台上，停留在莱尔半米不到地距离，一边用前爪挠着脑袋，一边用小眼睛注视着面前的莱尔。 　　封印并没有抹除葡萄的记忆，她一定还记得莱尔，但蝙蝠本身的大脑并不能帮助她理解其中的意思。她很困惑，但还是追寻着熟悉的气味，来到了莱尔面前。 　　莱尔露出微笑，“凯文，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的地点，如此适时的出现，简直就是命运的安排，这个被幸运女神上过的男人。 　　葡萄就是一个关键，一把钥匙，一个支点，撬动整个局势的支点。 　　而莱尔，需要抓住她。 　　这可说不上轻松，那对小翅膀绝对比自己的手灵活不少，再温顺的野生动物也有比人类强大的本能。莱尔遇到了麻烦，自己该怎么在不伤害葡萄的情况下抓住她。 　　葡萄一个简单的挠头动作，让莱尔灵光一闪。 　　光蝠是安德瑞学院的一部分，他们是专业的，并且是安德瑞最懂礼貌的智慧生物之一。无意冒犯，但安德瑞巫妖确实代表着整座学院的下限。这些彬彬有礼的小家伙，哪怕失去了曾经的智慧和谦逊的心，那些礼仪，也会成为肌肉记忆，烙印在她的身体里。 　　于是，莱尔朝着葡萄，躬身行礼。 　　“来吧，小家伙，回应我，像过去一样，展现安德瑞最优雅的礼节。” 　　在莱尔的期待中，葡萄先是愣神片刻，然后将自己的右翼完全展开，左爪放在小肚子上，慢慢地低下她的小脑袋，葡萄跟随记忆，完美地鞠了一躬。 　　而就在她鞠躬地时间段里，莱尔猛地冲了过来，用手抓住了葡萄，她就像个玉米一样被莱尔握在掌心，眼中充满了恐惧，不断尖叫。 　　“我可是光荣的安德瑞巫妖，葡萄。”抓住葡萄的后爪，将葡萄人为倒吊起来，在翅膀猛烈地扑扇中，莱尔取下了自己的安德瑞之戒。 　　“我必须和你说声抱歉，亲爱的葡萄，无论是我刚才的失礼行为，还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第一次给活物种下心理暗示，居然是用在我朋友身上。” 　　“而且还是噩兆的恐惧掌控。” 　　“抱歉，葡萄。” 　　蠕动的触须重新爬上莱尔的肩膀，幽邃的阴影在莱尔身上凝聚，将月光和烛火的光明完全吞噬。 　　葡萄惊恐地看着，那双被恶意和恐惧充满的眼睛。 　　“恐惧降临。” 第四百六十五章 吸血 　　“去吧，葡萄，去找凯文。”莱尔看着那个小家伙飞快远去，飞行轨迹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能坠机，但速度却奇快无比，更像是逃难。 　　噩兆的能力，恐惧掌控，对于葡萄来说还是太强力了。虽然精神冲击对于大脑结构越复杂的生物效果越强大，但恐惧，作为生命最早掌握的负面情绪，对于所有活物都具有伤害加成。莱尔在施法期间，还担心葡萄经受不住恐惧直接猝死，选取了能够承载信息的最小出力，好在她挺过去了。摇摇晃晃的希望承载体消失在莱尔的视线，莱尔终于放心。凯文的幸运，绝对会让葡萄降临在他的手中，至少，会把我的话传递过去。 　　单薄的身影在黑暗中前进，莱尔需要回去，碧翠丝需要自己，的鲜血。 　　一路走回，血仆吠叫的声音依旧刺耳，吸血鬼城堡的黑夜如同静止了。 　　莱尔回到那扇被自己亲手关上的大门前，它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从这一面看上去完好无损。 　　门轴旋转的吱呀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房间内部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样子，烛台被打翻，灯火熄灭，只有唯一一扇敞开的窗户在地板上洒下朦胧的月光，冷风吹动血红的窗纱在空中摆动，像极了纳斯兰的幽魂。 　　碧翠丝没在自己的视线里，她离开了？ 　　莱尔看着房门反面，恐怖的爪痕已经将原本的花纹挖掘的面目全非，刚才推门感受到的阻力，是那些粗大木屑卡在门缝里造成的。莱尔没有走错，这里的确是他和碧翠丝房间。 　　但此刻，莱尔却没有看到碧翠丝，也许她忍受不住饥渴，外出觅食了。靠近可能是出口的被打开的窗户，莱尔在寻找碧翠丝离开的痕迹。 　　追踪的技巧，雷尔夫教授过自己一点，但莱尔视线对于那些隐藏在地面和建筑上的痕迹，并没有如同他对人体上的痕迹敏锐。这曾经引起雷尔夫极大的不满，“隐藏在老年斑里的淤青你能找到！那么明显的鞋印你给我看不到！莱尔，你很好！你很好啊！”这种情况下，莱尔能说他看不到吗，只能默默承受雷尔夫的注视，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妮娅的触须在窗框上摸索片刻，莱尔也按照曾经受到的训练仔细搜查。 　　片刻之后。 　　在噩兆阴森怪笑和妮娅的疑惑注视中，莱尔放弃了。 　　“真不是我眼瞎，我真的没看到任何痕迹！指甲的划痕也好，残留的魔力也好，甚至连气味都没有留下！我根本想不到碧翠丝是怎么跑出去的，完全没有迹象表明她是从这个窗户跑出去的啊！” 　　整个房间里，碧翠丝的玫瑰味依旧浓郁，可到了窗外，也许是空气流动，气味就很快散去了。这说明碧翠丝并没有离开太久。 　　或者，根本没有离开。 　　妮娅的触须不再摸索窗台，而是追寻气味，指向玫瑰香味最浓郁的地方。 　　月光下，莱尔右手撑着窗台，周围的触须笔直朝上。 　　他慢慢抬头，和她对视。 　　天花板上，一个巨大的人形怪物包裹在蝠翼中，悬吊在空中，她有两米左右，干瘦的躯体像是被拉长了，粗大的骨骼被一层皮肤覆盖，没有多余的肉的干瘪身材，看着相当瘦弱。莱尔不会忘记碧翠丝的怪力，那双曾经漂亮的血红眸子，现在显得直白而狂野，带着强烈的情感看着自己，那纯粹的食欲，让莱尔毛骨悚然。 　　“咳咳，其实你吸血鬼化的形态，也挺好看的。” 　　也许她听懂了莱尔的话，解读出了其中的讽刺，然后被激怒了。狰狞的碧翠丝发出一声尖啸，扑了下来。半空中，莱尔看到了碧翠丝露出的尖牙和利爪，就像钢钉一样闪闪发光。 　　触须涌动，和暴怒的吸血鬼纠缠在一起。 　　“妮娅，放手吧，碧翠丝需要我的血。” 　　妮娅在和疯狂吼叫的碧翠丝角力，在稍微压制之后，妮娅提醒着莱尔。 　　“真的要吗？超疼的哦！”妮娅还稍微露出一点空间让莱尔端详碧翠丝的利齿，完全暴露的尖牙长达十厘米，像两把锋利的匕首，凡是靠近的触须，就像豆腐一样被切开了，虽然一分为二的触须直接变成了两根。 　　莱尔吸了口气，那真的是人类能够承受的东西吗，这两颗牙齿，感觉能把自己的脖子咬穿。 　　“来吧，我准备好了。” 　　保护莱尔的触须立刻散开，甚至连莱尔都没反应过来，拥抱自己的东西已经从触须变成了蝠翼。她的头颅高高扬起，利齿在莱尔的眼中不断放大。 　　这一吻，绝对刻骨铭心。 　　“碧翠丝，麻烦轻……卧槽！” 　　鲜血之花在莱尔的胸前绽放，剧烈的痛苦让莱尔发出了惨叫，触须跟随主人一起抽动，就像被鱼鹰开膛破肚的半死不活的鱼。 　　刻骨铭心，真正的刻骨铭心。碧翠丝的吸血可比什么亲吻脖子的吸血现实多了。她的牙齿从莱尔左侧锁骨咬了进去，斜向下插入胸腔里。锁骨在零点二秒破碎，在碧翠丝强大的咬合力下，碎骨扎穿血肉，造成大出血，喷到了莱尔的下颌。碧翠丝的牙齿最终插进了莱尔的大动脉里，距离心脏顶端三厘米的位置。莱尔的左胸上部分凹陷，压力让血液喷射而出，进入碧翠丝的口腔。 　　就像被挤压的果汁一样，碧翠丝双手环抱莱尔的胸腔，造成持续性的挤压，在心脏衰竭之前，这种这能带走莱尔全身百分之七十的血液，仅花费二十秒。然后碧翠丝会花费一分半的时间，从已经死去的不断干尸化的身体中抽取剩下的血液。 　　与挤压过程相比，抽取过程很麻烦。 　　但碧翠丝惊喜的发现，这具身体、这颗心脏异常强大。碧翠丝的牙齿能够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跳，泵血压力完全没有减弱，甜美的血液也没有减少，仿佛自己咬穿的不是一个价值四千毫升的人类，而是一片永不枯竭的血海。 　　一直被满足的快乐让碧翠丝的动作轻柔了不少，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感受着从尖牙那端自主涌现的甜美，狰狞的表情逐渐柔和。 　　血肉重组，碎骨拼接，凹陷的胸腔复原，除了那两颗牙齿依旧待在肉里，以及依偎在莱尔胸上熟睡的碧翠丝。哪怕在睡眠中，她的吸血也没有停止。 　　莱尔终于从痛苦中缓过神来，看着在自己怀里天真烂漫的碧翠丝，吸血鬼化的变化体型撑碎了她的衣服，苍白的肌肤和月光同色。莱尔扯下红色窗纱，盖在她的身上，观赏她熟睡的样子，眉眼之间显露的，是和阿莉安娜如出一辙的恬静和圣洁。 　　“以后谁和我说，被吸血能够产生媲美交合的快感，我直接给他一刀。” 　　生命流逝的恐惧和身体亏空的虚弱感，那感觉，就像是在和死神问好的时候，给了死神一巴掌。 第四百六十六章 堕落者军团 　　碧翠丝的睡眠只持续了三十分钟不到，当她苏醒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和莱尔纠缠在了一起，在窗台边上，妮娅的触须扭曲缠绕，堆积成了独特的床垫。吸血尖牙早已离体，缩小的牙齿变回碧翠丝平整牙床上可爱的虎牙。 　　她的脑袋依旧停靠在莱尔的臂弯里，隔着皮肉倾听那颗诱人的心跳。随着撩人的叹息，两条手臂缠绕在莱尔脖颈上。 　　“我原本并不打算改变对你的称呼，莱尔。但姐姐说的没错，有些东西，接受总比抗拒轻松许多。” 　　“我……” 　　鲜红的唇封住了莱尔的嘴巴，莱尔能在上面品尝到自己鲜血的味道。碧翠丝的动作很凶狠，窒息感甚至让莱尔想到了刚才吸血的疼痛。当莱尔回过神来，看见的正是在月光下，居高临下的那张脸，妩媚多情，又充斥傲慢和野性。 　　“我收回曾经的话，我会加入这场抢食游戏。不要说话，你给我听着，莱尔。不要对我或者阿莉安娜产生愧疚的想法，纳斯兰的女儿比你想象地要可怕得多，我们会把自己想要的拿到手，这份欲望和我们姐妹之间的情感等同。我不在乎你对我的感觉，莱尔，你是我的第一个血食，你只需要被我吸食，接受恩宠就可以了。”碧翠丝带着坏笑，手掌在莱尔的脸上滑下，“安娜那个木头，明明拿下你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真是有趣呢，我在她之前，在你身上留下了我的印记。” 　　冰凉的手掌从额头开始，经过眼角，滑过脸颊，到下颚，到脖颈，碧翠丝的眼睛慢慢眯起，脸上露出陶醉的笑容，然后戛然而止。她的手掌在莱尔的锁骨上摩擦着，找寻着什么。 　　“我的牙印呢！” 　　莱尔吞了口唾沫。 　　“如果你把吸血留下的牙印当作印记的话，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伤口自愈了。” 　　碧翠丝的脸上出现了羞怒的潮红，两只手像死死抓住莱尔的肩膀，慢慢地附身，让莱尔看到她阴森的眼神，“呵呵呵呵，没有印记，那我就再咬一次，直到咬出印记为止！” 　　“不要啊！超级疼的！！！” 　　莱尔的挣扎无济于事，只能看着碧翠丝在自己视线中慢慢下降，脖颈上的吐息不断强烈。 　　接着，是脖子上蜻蜓点水一样的轻吻，以及碧翠丝蚊鸣一样的声音。 　　“谢谢，我很开心，唯一的血食，是莱尔。” 　　“碧翠丝……” 　　一个背摔让莱尔感觉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碧翠丝已经穿戴好新的礼服，变回了那个冷傲的吸血鬼小姨子，看蛆虫的眼神一样注视着莱尔。 　　“把你的衣服换一换，我们要去寻找你的小卡莲了，莱尔。” 　　如果说，女人的变脸比翻书还快，那么碧翠丝一定是一本电子书，因为只需要滑动手指，她就能让莱尔找不到北。 　　穿着明显吸血鬼风格的黑红色礼服，莱尔和碧翠丝站在一起。 　　碧翠丝在莱尔身上摆弄那些蕾丝饰带，同时在对莱尔的衣着效果进行吐槽。 　　“你知道吗，亲爱的，莱尔。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一定会让你穿上最合适的一套礼服，翻驳领真的不适合你，但洛书塔尔偏偏爱好这种装扮。噗呲，抱歉，这样看上去就像把你的脑袋关进一个笼子里，也许你真该试试那款领花的。” 　　“不，我穿那个感觉像把我的脑袋放在一个白色磨盘上，我们时间紧迫，碧翠丝，衣服什么的，随便换上不就好了吗？” 　　“不行！你需要伪装，将自己伪装成一名侥幸转化的血族，这样，洛书塔尔的其他人才不会关注我们的异常。我们需要潜伏，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同类，和他们一样吸食鲜血的同类。这样我们才有机会靠近暮光教堂。而一个真正的吸血鬼，一个会被尊敬的吸血鬼，会有一个贵族该有的所有外在。你也很想在婚礼上给约书亚一个惊喜，对吗？” 　　“你是说这几天我们都要和那群吸血狂魔待在一起？如果他们进食怎么办？” 　　“进食的时候，我就咬你好了，吸血鬼之间会进行血液交换表示紧密的联系，十天的伙食，拜托你了，莱尔。” 　　“……那样的折磨还要进行多次？” 　　“这一次是我饿疯了，莱尔，我保证以后会温柔一点，你看我的牙齿，我保证以后只塞进你的普通血管里，就像饮用红酒一样品味。” 　　“我们出发吧，吸血的话题，让我的身体出现幻痛了。” 　　微笑的碧翠丝和阴沉的莱尔走在走廊上，完全不需要烛光，碧翠丝胸前的那颗宝石正散发着猩红的光芒。鲜血神器，血权血誓，终于久违地感受到了鲜血的力量，变成了原本的红色，散发红芒。遇上碧翠丝这么一个主人确实是这件吸血鬼神器的不幸，都当了快三个月酒精显示器了。 　　“你的鲜血不仅解除了我的力量封印，我还用它给血石充了能。太久没用，我都快忘记它的能力了。”说话间，碧翠丝朝着跪伏在路边的血仆伸出手掌。 　　碧翠丝好像变成了一场瘟疫，她靠近的每一个血仆都接连倒地，失去意识。 　　“这些血仆就是洛书塔尔的眼睛，这也是血族放任我们的原因，他们的神智虽然混乱，但作为记忆的容器还是不错的。等太阳再次升起，就会有血族来收回他们的记忆，到时候，无论是你饮用圣杯还是求援的事，都会暴露。” 　　“血权血誓，对低阶吸血鬼的压制和掌控，我篡改了血仆对于我们的记忆，还能策反这些无脑蠢货，顺便布置一下，当了十天之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就在碧翠丝和莱尔商议自己的计划的时候，他们的目标，卡莲·澎拜在黑暗中醒来。 　　往日无忧的少女眼神中已经出现了恍惚，待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连太阳都无法看到。在这所黑暗的教堂里，卡莲不知道自己过了几天。 　　死寂，这是卡莲最主要的感受，明明自己身边有如此多的人，但自己心中只能感受到冰冷，还有后悔，卡莲后悔自己在来到徳贡里斯之前寄出了那份信件。 　　面对着生满荆棘的倒悬逆十字，卡莲闭上眼睛做出祈祷。 　　“莱尔大人，请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来到徳贡里斯，这里有……这里有圣光的噩梦。远离这里，请远离这里。” 　　也许是卡莲的动作幅度太大，也许是她的心跳太过急促，围绕着她的身影，一个个跪拜的身影，睁开了猩红的眼睛。 　　“小天使，你还在害怕我们吗？” 　　卡莲惊恐地看着说话的人，咬紧下唇，“我不是恐惧，我是在悲哀。” 　　那个身影陷入沉默，猩红的眼瞳中停留着卡莲的身影，那个坚毅的弱小的影子。 　　“为了我们？” 　　“波尔文特大人，难道我连悲哀的资格都没有吗？看着圣光的引导者，变成吃人的怪物，我在祈求圣光，宽恕你们的罪。” 　　“我们没有罪恶，我们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升华，以及复仇。” 　　卡莲的吼叫在整个墓室中爆发，但她的声音无法穿透厚厚的岩层，也无法警告任何人。 　　“这就是你所谓的净化吗！净化者军团全员变成了吸血鬼！你疯了吗！军团长！” 第四百六十七章 颠覆者 　　波尔文特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站在教堂的教坛上，也就是以往主教向迷失的羔羊布道的位置。那个位置是神圣的、是高贵的，即使他们已经成为了吸血鬼，但曾经的一些习惯依旧保留着。被徳贡里斯封印的小天使昂首挺胸，她的身上没有圣光涌现，但那份倔强在波尔文特眼中，就是耀眼的光芒。 　　波尔文特的喉结像寄生在皮囊之下的蛆虫蠕动一下，抑制住嗜血冲动，鲜红眼睛里看到了更加真实的世界。小天使看来和地之天使拉法尔学了不少东西，比如让人拜服心生向往的感染力。波尔文特听到了她急促的心跳，看到了卡莲放在身侧颤抖的手。 　　这是不对的，身居高位者怎么能比我们更迷茫，她的能力还不够。 　　卡莲失算了，在一双双血红眼睛的沉默注视下，卡莲知道自己再次策反这群吸血鬼的计划失败了。净化者，曾经是圣光的牧师，圣光的精通者。和身为士兵保卫人民的护卫者不同，和身为猎手惩戒邪恶的审判者不同，净化者，常年居住在教廷中，探寻着圣光的未来和生命的升华。他们是圣光中的学者，导师。与另外两只军团相比，他们的智慧幽邃而深沉，自我认知和忏悔是净化者的日常行动。而现在看来，这些研究生命升华的圣光学者一定是脑子走进了某个死胡同，或者说物极必反，他们走上了圣光的另一条路，走向了堕落。但即使如此，圣光使者让人迷途知返的那一套光伟正说辞，这些堕落者依旧嗤之以鼻，那些都是他们曾经玩剩下的。 　　他们是圣光时代最理智的施法者，他们距离这个世界的本质也最近。 　　但是，这个世界的本质里，沉睡着邪神。 　　“圣光抛弃了我们，梅洛克·雷蒙领导的圣光抛弃了他的兄弟，抛弃了我们！！！”波尔文特站了起来，扭曲的面孔瞪着卡莲，猩红的眼睛充斥着仇恨以及疯狂。“我们曾是圣光最虔诚的信徒，我们信赖同胞，我们保持谦卑，我们恪守教条！但我们得到了什么！审判！” 　　“圣光的刽子手杀死了我们的领袖，水之天使加拉隆·洛书塔尔死在了自己的兄弟手里！” 　　波尔文特站在卡莲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你什么都不知道，小天使！当我像你揭露圣光之暗的暴行的时候，你眼中的惊讶，真是愚蠢的可爱。这些在十字军故事里没有出现过，对吗？因为编撰着该死的光明故事的人，正是审判者的领袖，乔治·埃德蒙特。让我猜猜，后面的记录者是怎么描述圣光之殇的？” 　　“一场可怕的天灾对高贵的十字军领袖造成了致命的打击，四大天使三个陨落，圣光的荣耀因此功亏一篑？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诛灭巨龙的雷蒙会被什么天灾杀死？” 　　“圣光的陨落，来自于一场背叛！” 　　“背叛者，是堕落的火之天使，乔治·埃德蒙特！” 　　“我们不得不躲藏在黑暗中，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洛书塔尔也在这个时期，完成了全体向吸血鬼的转化。” 　　“失去了领袖，净化者军团几近崩溃，结果呢，审判者军团遭受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他们居然若无其事地继续狩猎邪恶！这难道不奇怪吗？十字军领袖是我们的支柱，那些审判者居然对于失去领袖毫无表示。” 　　“小天使，圣光，已经变成了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它从内部开始溃烂了。” 　　“圣光需要被治愈，你可以，小天使，只要你成为我们净化者军团的领袖，我们可以净化圣光。一场由外到内的手术，我们需要你的领导，小天使。” 　　卡莲将波尔文特伸过来的手打开。 　　“让一群吸血鬼净化圣光，无稽之谈，波尔文特，停止你对于圣乔治冕下的诽谤！十字军领袖至高无上！” 　　“那我们的领袖呢！同为军团领袖的加拉隆，难道他的死亡就是圣洁的吗！圣光的道路失败了，小天使，我们只能另寻出路。为了复仇，为了升华，我们成为了血骑士。”波尔文特回到自己的位置，无声的祷告再次开始。 　　“我们需要你，小天使，几天之后，当你成为和我们一样的血骑士之后，大概……大概才会和我们一样看清这个世界吧。” 　　“你会成为我等堕落者的领袖，成为血红天使，我们会一同撕碎光芒下的黑暗。” 　　黑暗中，卡莲的喘息声在墓穴中回荡，不仅仅是缺氧的问题，还有波尔文特描绘的过往对自己造成的冲击。 　　“不，黑暗生物的话，不可以相信，老师和主教大人曾经教导过我。”卡莲重新蹲坐在石块上，看着朝自己跪拜的着魔的血骑士们。 　　“可是，说出这句话的修德曼导师，也变成吸血鬼了……” 　　徳贡里斯隐匿在山林里，这里的夜晚，是冷风的主场。黑夜生物尽情嘶吼，让血月下的世界更加恐怖。 　　凯文蹲在一根断折的树木后面，盯着视线中模糊的城堡。 　　徘徊者离开之后，他和葡萄就一直蹲守在这片森林里，进行他们的外援行动。说白了啥也没干，就原地站着。 　　但徳贡里斯这个鬼地方，太阳一落山就会平白无故挂起风，吹得人心寒。 　　没过多久，凯文身边的一根青松就在风中拦腰断折了，粗壮的木桩和倒塌的带叶枝干正好构成了一个可以避风的三角形区域，凯文蹲在其中，听着刺耳的尖啸在自己头顶飞过。 　　不久之前，凯文突然感觉时间到了，将一直嚷嚷着要去找莱尔的葡萄丢了出去。因为在此之前，凯文对于葡萄的找人行为百般阻挠，所以当凯文真正放手的时候，光蝠居然忘记张开翅膀摔在了地上。倒在地上的葡萄和凯文大眼瞪小眼，好像都在奇怪对方是不是有毛病。 　　“你让我去了？” 　　“你不想去了？” 　　距离葡萄独自前往徳贡里斯已经过了两个消失，这个时间段里，凯文的身边一直传出鬼哭狼嚎的各种声音，但凯文这个位置足够隐蔽，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一道冷风突然挂下一个东西，凯文以为又是松果球的逃逸，但那个黑乎乎的小东西很快就张开了自己的翅膀，浑身颤抖的光蝠葡萄趴在凯文的面前，急促的呼吸声让她看上去很糟糕。 　　凯文将她捧在手里。 　　“没事吧，葡萄。” 　　没有回应，又过了大概五分钟，葡萄的瞳孔才终于有了神采，聚焦到凯文身上。 　　“很糟糕的感受，凯文。哪怕是现在，我的脑子里都好像待着一个一直在阴森低语的莱尔，他就在……他就在你的身后！！！！” 　　凯文转过脑袋，自己身后只有厚实的松针，没有莱尔。但葡萄好像收到了什么刺激，一直“莱尔、莱尔”地惨叫着。凯文用手轻捏她的后背，用平时逗猫的方法，让她放松，似乎有了点效果，葡萄不再那么一惊一乍。 　　“所以，你找到了莱尔？” 　　葡萄的爪子放在自己的嘴下，眼睛里出现困惑的神情。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确实有和莱尔遇见的记忆，但有感觉那不是自己亲身体会的。不管了，反正莱尔的求援信息，我现在就转达给你，凯文。” 　　凯文这才注意到，在葡萄的肚子皮毛上，有个亮闪闪的东西正被黑色的线固定着。 　　那是一枚戒指，莱尔手上的那一枚，安德瑞之戒。 　　黑色的线条蠕动脱落，凝聚在戒指上，进入幽蓝色徽记，最后，徽记变成了一颗眨动的黑色眼球。 　　“我们遇到了麻烦，现在需要外援。” 　　“我信任你的能力，凯文。” 　　“请按照你的直觉自由行动。” 第四百六十八章 命运的相逢 　　葡萄在凯文手掌心端坐，继续讲述着莱尔传达的信息和当前的困境。凯文侧耳倾听，另一只手捻起那枚戒指，仔细观察。上面的眼球在死死盯着自己，边缘扭动的细小触须让眼球看起来像个诡异的小太阳。 　　“莱尔成为死灵法师之后，画风都变了。” 　　“莱尔大人，据我所知，在学院一直都是如此。” 　　“哦，是吗？我就知道莱尔这小子深藏不漏，不愧是我的兄弟。”凯文拍拍衣服，从隐蔽处走了出来，“来吧，让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去看看莱尔的另一面，莱尔的魔法学院，安德瑞。” 　　“安德瑞……可能和你想象得并不相同，凯文先生。” 　　“当然，我知道，如果魔法学院的布置在我的想象范围之内，那就不魔法了。我知道那是一所死灵学院，别担心，我有心理准备。” 　　“……但愿你的心理准备有用。”葡萄爬到凯文的肩膀上，做好了被传送的准备。 　　“总结一下，我们要去安德瑞寻求外援，一个是解除徳贡里斯的封印，一个是需要和洛书塔尔血族抗衡的战力。莱尔这边推荐了学者先生和雷蒙先生，但允许我随意改变人选。葡萄，你知道这两人是谁吗？” 　　葡萄的身体抖了一下。 　　“那两位大人，因为和凯文你没法解释，你就把他们当作人间之神吧。” 　　“……没有开玩笑吧，我的朋友莱尔让我去请两尊神？” 　　“莱尔大人在学院的地位……你可以理解为众神之子。” 　　凯文的手指抖了抖，看着戴着食指上的安德瑞戒指，咽了口唾沫。 　　“好吧，雷尔夫先生一定很想和众神亲密交流，越来越有趣了，让我们向着英灵殿，传送！” 　　凯文握拳高举，在萧瑟的冷风中大吼，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人一蝠在冷风中站立。 　　“凯文，你不会用魔力连接传送门吗？” 　　“欸？不是做个手势、喊个口号就可以了吗？魔力，我哪有这种东西，葡萄，要不你来吧。” 　　“光蝠虽然是魔法生物，但我们没有放出魔力的技能，而且微弱的魔力只够我们发光而已。” 　　局面，僵住了。 　　“莱尔这家伙，做事就不能靠谱点吗？” 　　在凯文的吐槽中，那枚戒指产生了变化，蠕动的眼球眯起了眼睛，阴森地瞪着凯文，随后，黑色魔力从触须中产生，覆盖整个戒指，下个瞬间，凯文和葡萄消失在原地。 　　安德瑞学院一片祥和，爆炸声、咆哮声、骨轮滚动声和惨叫声在空旷的庭院演奏夜的乐章。 　　现在是午夜，是安德瑞学院的活跃时间段。 　　虽然门外炮火飞扬，但奢靡之杯的隔音效果还是这么好。 　　凯文站在大理石地板上，环顾四周。 　　“这次的传送效果真不错，上一次骸骨之门传送法术差点让我吐了出来。” 　　“空间传送体系的成型时间比降灵学早许多，法术模型自然也更加完善，不过晕传送门这种后遗症还是存在的，凯文你只是幸运的没有这一症状而已。” 　　“谢谢，我一直如此幸运。” 　　“巨龙先生和绅士先生都不在，阿莉安娜女士也是，我们真不走运，看来只能我们自己探寻学院了。”葡萄在空中盘旋。 　　“那正是我想要的。”凯文推开了那扇桃红色的大门，迈腿踏了出去，激动的心跳如同奏响的战鼓，凯文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升温。新的冒险，我来了。 　　那一刻，凯文觉得自己成为了世界的中心，在墙边上休息的光蝠看到走出房间的凯文，纷纷点亮光芒，窗户外，魔法爆炸产生的巨大烟花在夜空中闪耀。凯文陶醉地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夜空中的美景，他微笑着，春风得意，和葡萄说。 　　“我感觉，这个学院在欢迎我，葡萄，你听，还有雷鸣般的掌声。” 　　轰隆隆隆隆…… 　　巨大的有节奏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回响，葡萄心里诧异，这掌声，怎么有点熟悉。 　　周围的光蝠纷纷离开墙壁，在空中变成彩灯飞舞，被剪碎的光影洒在凯文身上，让这场欢迎更加迷人。 　　听着越来越近的“掌声”，看着自己临时加戏飞舞到墙壁高处的同伴，葡萄终于明白了。 　　“凯文！快跑！那不是掌声！那是！！！！” 　　眨眼之间，两个急速滚动的脊骨之轮从转角冲了出来，被轻轻触碰的墙壁瞬间解体，喷射出无数碎片，它们撞碎了天花板，从高层坠落，朝着凯文冲了过来！ 　　突飞猛进的脊骨之轮后面，是安德瑞执行者暴怒的咆哮。 　　“文学社的狗杂碎！学院走廊不准飙车！！！你们居然又明知故犯！！你们等着！我这次抓到你们！！就让手办社把你们做成脊骨之轮！！！！” 　　一追一逃，竞速之激烈，谁都没有注意到即将要被撞碎的凯文。 　　这里是安德瑞，撞碎个人，算事？ 　　文学社正在犯法，自然不会遵守交通安全法。 　　执行者正在抓文学社，所有法都被我靠边，文学社必须死！ 　　“卧槽！” 　　凯文知道脊骨之轮，莱尔曾经在哈姆雷特的旅程中使用过，他对这一件折磨威廉的刑具印象深刻，那滚动的骨刺，勾起了凯文的不好回忆。 　　无处可躲，两个脊骨之轮已经把过道完全封死，情急之下，凯文只能跳窗而逃。 　　一声尖叫和脊骨之轮的轰鸣融为一体。 　　“四楼啊啊啊啊！！！！” 　　命运让他在碾碎和摔碎中做出选择。 　　凯文看到了自己下方，几个人影正在什么装置上摆弄。凯文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看到了笔直朝天的巨大骨刺像豪猪尖刺一样密集。 　　自己要死在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第一次让凯文受到了惊吓。 　　危急关头，凯文闭上了眼睛。 　　一块巨大的土石突然出现，在凯文碰撞的过程中不断坍塌，变成软泥的滑梯。因为突兀的泥土补充了高度，凯文下坠的高度不到三米。他就在这样的斜坡上翻滚着，一路滚落到草地上。 　　至于原本在下面的无关人员，他们也许能在软泥凝结成块前爬出来吧。 　　浑身泥泞的凯文坐在地上，用手将脸上的泥泞抹除。 　　“真TM刺激。” 　　恢复视野的凯文发现，自己的面前，正站立着一个清秀的青年，他穿着简朴的长袍，右手平伸，像是要扶起自己。 　　那双空灵的眼睛看着自己，良久的对视之后，凯文看着那双奇特的眼睛从冷漠不断焕发神采，冷漠、奇怪、惊讶到狂热。 　　也许是气氛很尴尬，凯文只好接受青年的好意，用沾满泥巴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谢谢你的援手，先生。” 　　那个人好像呆住了，沾满手指的泥巴沉默地落下。他张了张嘴，将口中被打断的话语继续说完。 　　“天……天动万象。” 第四百六十九章 无名的目的 　　在安德瑞求援的身影变成了两人。 　　凯文不断地回头，带着怪异的表情看着这个自愿提供帮助的先生，再一次提出了疑问。 　　“无名先生真的是莱尔的朋友吗？” 　　无名，高等魔研社成员，玄学研究者。他的脸上出现一个微笑，那种长时间面瘫人士因为需要所产生的刻意到让人不适的微笑。 　　“是的，凯文，我和疫医先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既然你和疫医先生是兄弟，那你我自然也是好兄弟了，帮助你，我义不容辞。” 　　“不是帮助我，是帮助莱尔，无名先生，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哈哈哈哈，我和凯文你一见如故，想必那些奇妙的感觉，正是命运的安排。”无名的手在凯文肩膀上轻轻拍打。 　　“命运吗，如此说来倒也合理。”因为内心的直觉，凯文相信了无名的话，虽然内心相信无名的同时，还产生了古怪的感觉。 　　两人现在正在重回安德瑞城堡，准备前往位于一层的魔法研习社部室，那是询问学者先生下落的好地方。一路上，无名话痨一般和凯文聊天聊地，凭借无名身为安德瑞一员的了解，他抢过了葡萄介绍安德瑞的工作。 　　“学者教授是魔法研习社的创始人之一，他是安德瑞最伟大的魔法教授，我们想要寻找他的踪迹，最好去询问他最亲近的学生，顺带一提，我所在的高等魔研社，和学者先生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无名先生也能联系上学者先生？” 　　“非常抱歉，我们的社长和学者先生有些小小的私人的冲突，所以并不能。”无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凯文，你来到安德瑞之后，有进行过新生体检吗？” 　　“新生体检，那是什么？莱尔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哦！疫医先生没有和你说过新生体检吗？”无名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着自己用二十秒编造出来的词汇，“安德瑞是一所多学科的魔法学院，这里的魔法研究自由而又混乱，也许你感觉不出来，实际上这里的空间存在着很多微小混乱的魔力因子。对于那些刚入学的新生，通常都需要进行一些体检，确保混乱的魔力不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一些损伤，体检中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鉴定新生的魔力形势，确定学徒未来的发展方向。” 　　无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笑容的僵硬，所以他只是眨了眨眼睛，“想试试吗，凯文，想不想不知道你更适合哪个社团，你会拥有怎样的魔法？” 　　无名极具蛊惑的言语可以说讲到了凯文的心坎里，凯文就和刚加入安德瑞的莱尔一样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他还是婉拒了。 　　“无名先生，感谢你的好意，但现在还是以莱尔为重吧，他需要我们的援助。” 　　“好的，但也别太担心，凯文，那可是疫医先生。安德瑞最耀眼的新星，他不会有事的，无论是邪神学识还是降灵学都会让他化险为夷。他所行走的道路，不谈其他，这个世界上能够完全磨削他的存在的，不会超过五个人。” 　　“五个人？” 　　“只有邪神眷者能够吞噬邪神眷者。据我所知，可能会对莱尔造成伤害的，目前来看，只有一个名为舍里乌的存在，他应该是沉眠者特里同的眷属，天生与莱尔背后的存在为敌。” 　　“舍里乌？舍里乌·哈姆雷特！” 　　无名的眼睛微咪，端详凯文的视线更加深沉，“凯文，你也知道那个人？” 　　“我想是的，但我记忆中的舍里乌还只是一个逃难的普通人类，虽然他的家族确实卷入到诡异的邪恶中覆灭了，我还获得了哈姆雷特家族的爵位和封地。” 　　无名的视线中，凯文的命运线和舍里乌紧紧纠缠，很糟糕，无名感觉很糟糕。 　　第一次见识到了这样的存在，命运之线不是被他捏在手心，但原本缠绕的厄运线条却集体转弯，只留下脉络清晰的好运。如果说雷蒙先生是一个吞噬命运的黑洞，那么凯文就是一团稳固旋转的好运组成的星云。一个完美的幸运承载体，或者说幸运本身。 　　结果凯文的命运中居然纠缠着舍里乌。 　　无名，本身也是白银贤者的眷者，同为邪神眷者的无名自然知道邪神是多么不讲道理的东西，舍里乌极有可能会无视凯文的幸运，从而毁灭这个自己的完美实验体。 　　当无名和凯文对视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类，对于自己十分重要，非常重要。 　　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一向冷漠的无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目标。 　　在无名思考的时候，他已经停留在原地接近十分钟。 　　“无名先生，舍里乌对我们接下来的救援行动有什么影响吗？” 　　无名露出笑容。 　　“可能会有，也可能不会，不管怎样，我会参与到这次救援中，成为凯文你的助力。” 　　“额……莱尔一定会非常感激你的。” 　　无名和凯文来到了安德瑞一层，一路上许多身影都盯着这两人，准确地说，盯着滔滔不绝的无名先生，让安德瑞爆发经济危机的存在，当然会引人注意，尤其是那个无责任的无名突然变成绅士先生一样健谈乐观的人的时候，安德瑞巫妖便显出了最大的好奇。 　　“无名这家伙被雷蒙洗脑了吗？” 　　“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高等魔研社新人？” 　　“那可是无名，他会对高等魔研社新人这种态度，他导师引力先生都快被他弄崩溃了，如果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都不会惊讶。” 　　“无名看过来了，快走快走。” 　　无名看着那边两个巫妖快速离开，对于那些评价，他本人并不在意，事实上，他是在关注两人身后的那道雾门，魔法研习社的大门。 　　“我们到了，凯文。”无名感叹这次路程是在短暂，有点意犹未尽，尤其是，有些东西自己完全没有实验。 　　命运之线被轻轻拉扯，产生了波动。 　　凯文松了口气。 　　“要不是无名先生，我恐怕还在这座学院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那可是太危险了，无名先生，你可能没有看到，我最初从奢靡之杯跳下来的时候，其实是在被两个暴走的脊骨之轮追赶。” 　　“那可真够刺激的。” 　　上钩了。 　　无名带着微笑，接过凯文的话题。 　　“飙车吗？这种事最近在安德瑞还是挺常见的，凯文，你知不知道，如果是文学社过道飙车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把安德瑞整座城堡的所有过道全都碾一遍，你看看我们的脚下，这里是没有被破损痕迹的。也就是说，脊骨之轮随时可能会经过我们这里。” 　　凯文哈哈一笑。 　　“怎么可能呢，无名先生，一个晚上要是能被脊骨之轮碾上两次，那也太背了吧，不存在的……” 　　轰隆隆隆隆…… 　　“……” 　　惊恐的凯文和微笑的无名对视，凯文第一次感觉到了，命运和自己开玩笑的感觉。 　　脊骨之轮，朝着两人猛冲过来，狰狞的骨刺中还勉强能看到几根碎骨，那属于刚才被无名眼神赶走的那两个倒霉蛋。 　　“厄难诱导。” 第四百七十章 幸运的法则 　　厄难诱导，无名研究玄学产生的新的能力。 　　这个能力发动的前提条件，是他人对施法者产生的恶意，施法者可以将恶意转变成对应程度的厄运反馈给他人。一种玄学上的防守反击机制，正所谓好有好报，恶有恶报，无名可以直接将他人对于自己的恶意，转变成他们的霉运。就比如那两名巫妖说了自己两句，所以他们的头骨现在卡在脊骨之轮里。 　　这是等额恶意所制造的恶报，因为说坏话和粉身碎骨对巫妖都是小事。 　　但报复那两只巫妖并不是无名的主要目的，他在话语中留下了语言陷阱，那是触发式言灵。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只是一句简单的语句，但对于言语具有魔力的种族，那是一个能力的放大器。 　　凯文的幸运具有两重效果，一个是无意识的幸运矫正，这让他的人生好运连连，而另一个就是凯文对于事件发展的主观改变，就像现在这样。无名引起的小小厄运，在刻意言灵诱导的情况下，变成了凯文对于事件的主观扭曲。 　　而结果是，脊骨之轮冲到了两人面前。 　　凯文觉得这座学院一定有什么问题，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倒霉过，又得跳窗一次吗，还好这是在一楼，应该没事了。 　　凯文转身，和无名撞在了一起，身后多了一个人形阻碍，一下子减慢了凯文的动作。而无名完全没有身处险境的自觉，那双眼睛还停留在凯文脸上。 　　白痴吗，这个人。 　　时间根本容不下凯文思考，他只能下意识做出了那个动作，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将无名推了出去，自己则停留在原地。 　　破碎的玻璃在无名背后破碎，飞舞的碎片中，无名看着那张脸，听到凯文的声音。 　　“帮助莱尔，拜托了。” 　　将最后的机会留给我了吗，人类，似乎不是那么冰冷的生物。模拟天体落入手中，无名张开了手。但我倒是有够冰冷的。 　　实验中断，不能失去珍贵的样本。 　　玄学研究者，无名刚打算强行阻止自己一手编制的厄运，但他的眼中，新的惊讶产生了。 　　代表幸运的红色丝线在凯文身边爆发，那些细线像是被点燃了，爆发耀眼的红光。而深蓝色的厄运之线，则向毒刺一样朝四周飞射，其中一大部分，已经组成尖锥捅进了自己的线团里，搅乱自身命运的同时，爬上了无名的手腕。 　　厄运如同海潮吞噬了每一个临近的人，而厄运之潮的源点，缠绕凯文的幸运，如同一轮骄阳。 　　“幸运，最高优先级。” 　　两个并行的脊骨之轮中，一个脊骨之轮突然打滑，它的致命骨刺捅进了另一个脊骨之轮的血肉内环，血肉飞溅，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两个脊骨之轮撞车了，在彼此破坏三秒后，它们冲到了距离凯文五米的位置。然后轰然爆炸解体。 　　飞射的骨刺像暴雨轰碎周围的每一寸空间，只有最前方彼此相撞的两端，因为互相制约没有爆发，而那里，正是凯文站立的位置。 　　惊喜，无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自己被爆炸的冲击波震飞，但凯文的命运之线依旧牢固。 　　骨刺扎在自己身上，还有两个模糊的驾驶员像铁锤一样砸在自己的胸骨上，三人一起在安德瑞的草坪上翻滚。虽然自己被两具尸体以及许多骸骨钉死在地上，但无名非常高兴。 　　“这是厄难诱导？不，应该说是厄难驱散了。” 　　将自身的遭受的灾难扭曲成厄运降临在周围人身上，而自身不会收到任何损伤。对于始作俑者无名进行了强而有力的打击。 　　胸骨完全粉碎了，还被限制住，无名微笑着嘴角流出血液。 　　“能够保证绝对执行的最高优先级，代行者法则。” 　　凯文像是站在一个化石博物馆里，周围的每一块区域，都带着骨头。他知道自己的幸运又开始奏效了，扭转了足以让自己死亡的厄运。凯文不由得担忧起了无名先生的情况，从结果来看，原本两人所站立的位置，是绝对安全的。 　　然后，然后自己把他推出了安全区。在那声巨响产生的时候，凯文还看到两个东西好死不死地从脊骨之轮里飞了出来撞向了无名，最后组成了安德瑞草地上那个巨大的骸骨堆。 　　抱着巨大的罪恶感，凯文小心地翻过窗户，怀着忐忑的心情，准备去查看无名的情况。 　　“无名先生，你没……” 　　一个凶猛的脊骨之轮突然碾进骨堆里，挡在了凯文面前，看着被撞飞的细小碎片，凯文手都在颤抖，二次受伤还能活吗。 　　一个带着铁面具阴沉男人走下了脊骨之轮，那双铁手套很快就从那群碎渣里拎出了几个人形。 　　律法先生抓着人形的衣领往旁边草地上暴摔。 　　“戒律令咒。超速违法者，五倍重力，四肢失灵。” 　　“终于让我抓住你们了！！！文学社的王八蛋！！！！” 　　“妄想！！！！记者！！！又是你们三个贱骨头！！！！！” 　　律法拎起最后一个人形，高举过头顶，在血月下如同野兽一样咆哮。 　　“绅士！！！！我上次说过了！！！！我不会再给你第五十六次机会的！！！这一次，我要让审判把你的灵魂洗成白痴！！！！谁都别想拦着！！！！” 　　律法先生的声音突然缩小了几个等级，因为他发现自己手里的，似乎不是绅士先生。 　　无名被他提着脑袋吊在空中，没有反抗，如同一个巨大的晴天娃娃，冷淡的表情让律法冷静了下来。 　　“你抓错人了，律法先生。” 　　“是无名先生啊，嗯……你无罪，抱歉了。”律法将无名放在一边，重新抓起记者和妄想在草坪上又是一整套碎骨组合技。 　　“快说！！绅士那个混蛋逃哪去了！！！” 　　记者的身体已经变成了L型，他在惨叫着。 　　“绅士有急事，并没有参加我们这次的日常训练。真的！真的！！！” 　　“你在骗鬼呢！！！你想说你和妄想一人驾驶一台脊骨之轮在安德瑞过道狂飙！！！记者！！！你忘了你是有名的载具白痴了吗！！！！你怎么可能独自驾驶脊骨之轮的！！！！” 　　“真的是我驾驶的啊！！！我刚才不是失误撞车了吗！！！真是我！真是我！！！卧槽，妄想！你为什么打我！！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闭嘴！记者，我真是中了邪才会收你的钱让你飙车！！！我今晚的收获全赔进去了！！！我真是恨不得碾碎你这个混蛋！！！”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车技！！！” 　　律法一手一个，将两个家伙分开。 　　“等到了执行委员会横梁上你们再继续吵吧，两个蠢货。” 第四百七十一章 意料之外 　　当无名先生再次走到凯文身边时，他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很糟糕，正前方长袍上被开了三个大孔，因为内里还有丝绒里衬的缘故，凯文没有看到伤口，但那三个破口已经因为鲜血红得发黑。无名的表情依旧淡定，脸上被划伤的轻微伤口已经结痂，好强的凝血反应。他似乎还想像曾经一样站直，但扭曲的姿态让双方都意识到他的左腿已经骨折了，从长袍下的模糊轮廓里，凯文只能构思一条扭曲畸形的腿骨。 　　“无名先生，你需要治疗。” 　　凯文还没凑近，只见无名用双手抓住了自己的长袍，抓住了长袍下形成三十度角的左腿。咔哒几声脆响，无名把自己的腿掰直了。让人头皮发麻的骨骼脆响让凯文浑身激灵，他敬仰地看着面前的狠人，无名面无表情，重新站直，完全没在意衣服上那道血痕和两个属于他自己的血手印。 　　“我没事，凯文。” 　　“……我曾经读过几年医学，无名先生。”无名的狠厉让凯文下意识地小声强调。 　　“那可真不错，凯文。”也许是错觉，无名有意无意地用布料挡住了几个伤口。 　　“你腿断了，哪怕完美地接好，也需要辅助模具矫正，否则，你下半辈子会……活得很艰难。”凯文再一次委婉表示帮助。 　　“我是一名魔法师，凯文，我比你更了解自己的伤势，谢谢你的好意。” 　　“那三个伤口呢，你需要处理伤口，溃烂和破伤风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谢谢关心，凯文，但我并没有受伤。” 　　“你的伤口流血了。” 　　“那是妄想和记者先生遗留在我身上的，我只是被擦破了一点衣服。” 　　我信你个鬼。凯文只能将无名的抗拒当作他自身的保护意识过强，凯文没有再强求治疗，虽然无名此刻的面相如同一具死尸。 　　“我们还要进入魔研社寻找学者先生的线索，时间紧迫，凯文。” 　　“好的，让我看看。” 　　魔研社的大门，如今已经被飞射的骨刺碎片打成废墟，别说大门，就是墙壁和地板都已经看不出区别。 　　凯文和无名的徘徊吸引了律法先生的注意，他已将两个犯人打包好，因为之前对无名的间接伤害产生的愧疚感，律法先生走了过来。 　　“门已经被破坏了，如果是想拜访魔研社，以后再来吧。” 　　“以后是什么时候？”凯文只能期待这个以后不会太后。 　　“等社长镜先生意识到自己被困，重新打开另一扇门镜的时候。”律法耸耸肩，“根据镜的时间观念推断，应该是一个星期到一个月之间。” 　　“一个星期以上？莱尔到时候恐怕已经完蛋了。” 　　“莱尔？”熟悉的字眼勾起了律法先生心中导师的嘱托。“你们是疫医的朋友？疫医学弟怎么了？” 　　凯文心中的希望之火再次亮起。 　　“莱尔他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我们需要学者先生的帮助。律法先生，你能联系上学者先生吗？” 　　律法摊开双手，表达自己的无奈。 　　“学者老师，我也无法联系上，抱歉。他曾经留下口信，去参加一个关于龙祭司的重大会议了，所以，对于老师的行踪，我和你们一样茫然。”铁手套敲响的嘭嘭声在律法的胳膊上奏鸣，“如果情况紧急，我可以抛下执法工作前去营救疫医学弟，和我说说情况，学弟他到底怎么了？” 　　“他闯入了一所吸血鬼的营地，如果不救援，他只有两种结局，变成吸血鬼，或者死亡。” 　　“就这？”铁面具后面的声音表现得相当轻松，甚至还带着点大惊小怪的抱怨。 　　“可是，莱尔会死的啊。” 　　“那就让他死啊。” 　　“？”凯文沉默了。这个自称为莱尔学长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怎么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律法先生心里也在奇怪，这两人是不是在安德瑞蓄意挑事。巫妖怕死吗，吸血鬼喜欢新鲜的血液，巫妖几乎不可能上吸血鬼的食谱。这两人所谓的紧急状况，完全没法打动律法。 　　一边是对于律法冷血的批判，一边是对于凯文挑事的猜忌，凯文最终没有获得律法的救援，他们的交谈在无名的协助下，愉快地结束。 　　“安德瑞的人都这么冷血吗？”心里有点气愤的凯文对无名抱怨着。 　　“……”无名斟酌了片刻，脑海中构思了一大段词汇在隐瞒巫妖身份的前提下，想办法让凯文理解这种巫妖骨子里的冷淡和异于常人的价值观。 　　然后太麻烦放弃解释了。 　　“是的，安德瑞人大多冷漠并痴迷于学识，你很难在这里找到一个愿意真心帮助你的人，除了我。” 　　“……” 　　都说死灵法师大多丧失了人性，传言果然也有几分考究。 　　虽然受了点打击，但凯文还是重新振作。 　　“无名先生，我们去找雷蒙先生寻求帮助吧。莱尔曾经说过，雷蒙先生的热情，就和他的力量一样雄厚。” 　　无名在心里吐槽。 　　雷蒙先生吗……对于被他盯上的纯洁者来说，雷蒙先生的热情，大概真的和他的力量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好的，圣光礼拜堂往这边走就是了……” 　　通往圣光礼拜堂的路其实很好找，只需要站在一个转角，朝着光线最强烈的地方去就可以了。也许是什么魔法，哪怕外面爆炸的火光，也丝毫不会干扰圣光礼拜堂的亮度，那里是整个安德瑞光蝠数量最多的区域之一。雷蒙先生对于教堂建筑尽善尽美的态度是一方面，作为发光的魔法生物，光蝠具有一定的趋光性，而且圣光礼拜堂绝对是整个安德瑞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其他地方都会收到圣光礼拜堂主人的破坏。 　　明明用的是一样的石块，但圣光礼拜堂的砖墙偏偏像是闪亮的结晶块，如同水晶。这种东西，凯文恰好见过，在卡珊戴尔曦光教堂的天花板上，悬着一柄据说是某位十字军军团长的武器，他的武器通体发光，变成一把漂亮的水晶剑。引导凯文的牧师说那是一个名为圣化的仪式，那是强大圣骑士一生的辉煌显现。 　　而这里，整座礼拜堂全部圣化…… 　　凯文渐渐相信了葡萄的话，在死灵学院，有一位圣光之神。 　　怀着内心的敬畏，凯文叩响了那两扇巨大的犹如天堂之门的门扉。 　　门，缓缓打开。 　　凯文心情激动，他十分好奇圣光之神会是何等伟岸的存在，然后，从漏出一条缝的门扉后面，在光芒之中，一个漆黑的脑袋鬼鬼祟祟地在光芒之中探头探脑。 　　“雷蒙先生？” 　　那个身影先生瞄了瞄四周，然后拖着缠满绷带的身影偷偷摸摸钻了出来，关上圣光大门。 　　“雷蒙？错！是我黑暗哒！！！”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失效的幸运？ 　　站在面前的这个人（？），简直就是圣光的反面。缠裹全身的绷带从材质上看相当粗糙，像是使用了许久，但在绷带人的夸张动作下却没有解体，依旧结实。从绷带缝隙里能看到黑色的躯干，凯文从没见过有什么东西如此漆黑，漆黑到让圣光礼拜堂的明亮光线都因其暗淡，就像绷带下面隐藏着一个吞噬光明的黑洞。黑暗的躯体高大，按照正常人类的身体比例，他也是最健壮的那一批，但那轻佻又疯癫的语气却让这战士一般的身躯有点掉价。从脑袋位置的缝隙里，凯文看到两个发光的小眼睛，它们长在这片黑暗之中，却带着光芒，像两团火焰，连吞噬光明的黑暗都能点亮的火焰。 　　在黑暗没说话之前，他是一个高大的带着强烈压迫的阴暗怪物。 　　他说话之后…… 　　黑暗的肢体动作已经僵硬了许久，在气氛沉默几分钟之后，黑暗将放在脸上的手掌放了下来。 　　“你们能给点反应吗……” 　　“啊，啊？啊！你……你好，黑暗先生！”凯文一边鼓掌，一边和初次见面的黑暗打着招呼，直到尴尬的掌声让黑暗气得浑身发抖。 　　无名冷漠的注视更是让气氛降低至零点。 　　黑暗瞄了自己面前的凯文一眼，额头位置的绷带中心凹陷，就像连成一线的生气的眉毛。 　　“普通人类？” 　　“是！是的。”凯文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被黑暗的颜艺吓到了。 　　黑暗伸出手，钩住凯文的后领，将他拎了起来，“安德瑞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哪来的回哪去，我大发慈悲送你一程。” 　　这个家伙是在报复自己吗？凯文在空中胡乱踢蹬，但那条看上去软软的阴影手臂却像钢铁一样坚硬，反抗无效。 　　“高等魔研社的小鬼，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在我还没动怒之前。”黑暗斜眼看着一旁的无名，无名的模拟天体已经握在手中。 　　“凯文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无视你的行为。哪怕黑暗先生的力量和天启先生相当，也不行。” 　　“咯咯咯咯，威胁我，安德瑞，除了那个傻子，我就没怕过……我谁都没怕过。”黑暗将凯文放在自己身后，“不过，你们有资格成为朋友吗？友情，可不会因为欺骗维系。” 　　“我不会让凯文收到伤害，这是高等魔研社无名的承诺。”无名放下了天体，“我们有要事，这关系到纯洁者莱尔的安危。” 　　“堕落之光？我的第四天王有什么麻烦？说出来，我包了。”黑暗将凯文放下，倚靠在圣光的大门上，用虚空力量随手在圣光礼拜堂上写字，“雷蒙能干的事，我也能干，雷蒙不能干的事，我黑暗也能干。” 　　扯淡呢，莱尔其他的没说，就说雷蒙先生天天暴打的人叫做黑暗先生。 　　凯文脸上堆着阳光一样的微笑，朝黑暗躬身行礼。 　　“我们需要黑暗大人的援助。莱尔他现在被困在一所吸血鬼城堡里，在徳贡里斯，那里的吸血鬼太强大了，我们需要黑暗大人的力量，才能化解危机！” 　　“徳贡里斯，吸血鬼？没听说过。”黑暗在圣光礼拜堂的大门上将“雷蒙傻逼”的印记留下，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很强吗，那我就稍微回忆一下过去的生活好了。” 　　“那是洛书塔尔血族的领地，徳贡里斯是一座被洛书塔尔血族统治的城镇，他们在那里设立了一道封印，莱尔正是被困在封印之中……” 　　“洛书塔尔血族？熟悉的名字啊。”黑暗的手臂放下了，他的眼睛看着夜空中的血月，如同一尊凝固的石雕。 　　“黑暗先生，你知道这个吸血鬼家族？” 　　黑暗双手抱臂，重新变回懒散的样子。 　　“应该知道吧，如果是他们……我决定不去了。” 　　“欸，既然黑暗先生了解他们，那不是更有机会帮助莱尔吗？” 　　“就是因为了解他们，才会觉得没必要去啊。洛书塔尔，只是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小家族，完全没有让我出手的必要。那种货色，成为疫医的试炼恰好合适。雷蒙那家伙现在有事不在，哪怕他在，估计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让洛书塔尔成为莱尔的试炼，磨砺他自己的能力。” 　　“好了好了，情况我也了解了，凯文你就快点回去吧，在安德瑞你们是找不到援助的，快走快走。” 　　明明对帮助莱尔并不感兴趣的黑暗先生，居然对驱逐凯文十分感兴趣。他一路跟着凯文，将凯文带到了奢靡之杯，将他塞回到了通向卡珊戴尔的传送门，并紧盯着凯文直到他传送离去。 　　“卡珊戴尔有着圣光势力，如果动作太大，我会把你的死讯交给你的导师的。”黑暗坐在奢靡之杯的座椅上，看着正在布置传送门的无名先生。黑暗拿着汤匙在瓷杯上轻轻敲打，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死在外面了，无名先生。” 　　传送门布置完成，无名在光芒中鞠了一躬。 　　“我会注意分寸的，黑暗先生。” 　　传送阵的光芒消失，奢靡之杯的部室陷入黑暗之中。 　　黑暗先生在黑暗中轻声低语。 　　“洛书塔尔啊，雷蒙那家伙，还是别和他们见面好了……” 　　无名和凯文从卡珊戴尔大公墓走了出来，凯文表现得相当烦躁，除了无名先生，凯文可以说是处处碰壁，那座学院难道收到诅咒了吗？为什么自己的幸运完全没有生效？莱尔的信任更是让任务失败的凯文百爪挠心。 　　“呵呵，试炼，如果是莱尔应付得了的，他还需要求援吗？脑子不转弯的老顽固，尤其是那个黑暗先生，怎么会有那么顽固的人，真是个让人无语的家伙。” 　　凯文的烦躁促使他想要提点什么，但是考虑到那些大墓碑下面有人，凯文忍住了自己的动作。无名跟随在一旁，就像一个小跟班。 　　“黑暗先生有着自己的考量。”无名捏着下巴，“也许那真的是一场试炼，只是还有我们疏忽的点。” 　　“不管了，无名先生，我们回我的庄园休整一下，天一亮，我们就自己出发，去徳贡里斯援助莱尔！” 　　无名跟随凯文来到了博瑞庄园。 　　无名以魔法师客人的身份得到了博瑞男爵的善待，凯文以家族逆子的身份得到了暴怒父亲的毒打，侍从马特在这时已经因为感冒疗养了一天，但还是坚持亲手给男爵递了马鞭。 　　第二天，一辆马车载着凯文和无名朝着徳贡里斯出发，凯文完全瘫在车里，身上敷着伤药，但一活动还是会疼得龇牙咧嘴。 　　他带着扭曲的笑容，将一封信件交给了自己的家仆。 　　“我送了一封信，给了一个善于解决莱尔麻烦的人。” 　　“呵呵，洛书塔尔，老子自已也能救！” 第四百七十三章 恶狼狞笑 　　清晨的微风中带着花朵的芳香和黎明的湿气，太阳的光芒将那些气味加热成一种类似薄荷叶的清新刺激，穿过打开的窗台，进入人们的鼻腔。 　　纳兰尼亚的早晨总是在这样的节奏里开始，伴随着花朵、微笑和阳光。 　　但在治安处，十几个愁眉苦脸着装体面的先生早就迈过了这里的门槛，他们的愁容和窗外翠绿的爬山虎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画作上多余的墨点。 　　比官员更加勤奋的公民让还算宽敞的治安处显得十分拥挤，他们拒绝了援助，就静静地守在那个区域，唯一发出的声音是不耐的踱步声。 　　直到大门再次打开，高挑的身影带着晨光和香味走进。和那些人脸上出现的希冀不同，酒红色秀发下的眼睛，那双平时总会满溢热情和阳光的眼睛，此时带着玩味。 　　女人的马靴在地上叩响，微笑着和同事问好，走过人群让开的道路，她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早安，莎兰治安官。” 　　“早安，斯瓦尔先生。”女人的微笑回应就像一个许可，众人脸上挂起笑容，话题在瞬间展开，但无论从那一张嘴里，所有的观点都集中在某一个不在场的人身上。 　　“人们对于纳兰尼亚治安处的投诉信达到了上个月的十倍，而且这些投诉还统一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投诉内容涉及惊扰公民、地域歧视和恐怖执法……” 　　“十一点以后人们只能待在自己的家里，酒馆旅店不得不提前关门，甚至连商路都封闭了几条，纳兰尼亚的经济已经承受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新城区的扩展项目被叫停，许多工人失去了工作，赋闲在家，他们还有妻子和孩子需要养活。” 　　“至于贵族，您是知道的，贵族拥有的许多产业都受到了打击，因为莫须有的理由。” 　　“那名新警督……莎兰治安官，他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让纳兰尼亚发生了巨大变化。” 　　“仅凭他一人，他几乎颠覆了纳兰尼亚的法律。” 　　“人们脸上没了笑容，阳光和花朵也暗淡无光，他在将我们的家园变成另一座陌生的城市。” 　　表情痛苦的男人斟酌用词，最后，看向了端坐的女治安官。 　　“街坊中盛行一个传言，薇尔莉特女士，您，嫁给了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莎兰·本尼特，前纳兰尼亚警督，如今因为家族涉及敏感问题正在接受调查，我们熟悉的薇尔莉特女士，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没有啦，我和雷尔夫还没有成婚，现在还只是热恋阶段，大家真会开玩笑。嗯，我会努力的。” 　　“……” 　　窗外的鸟鸣打断了室内的沉默。 　　“莎兰治安官，我们并不是在祝福你。新来的警督，您带回的警督，正在纳兰尼亚，你曾经热爱的家园上，肆意妄为。” 　　薇尔莉特眼神凝重，刚才就像是一个无伤大雅活跃气氛的玩笑，虽然其他人笑不出来。 　　“我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所以，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打算吗？” 　　踌躇的人群最终还是被如影随形的压迫击倒，被压迫者站了出来。 　　“我们知道，那场曾经让本尼特家族衰败的案件存在许多疑点，莎兰治安官，你才是我们心中真正的警督，而不是某一个花粉过敏的阴沉的男人。我们理解你和新警督的感情，但是为了纳兰尼亚的人民，为了我们的家园，请您履行曾经的誓言，我们会支持本尼特家族重新崛起，就像我们现在支持您重新成为新警督一样。” 　　薇尔莉特撑起下巴，桌面下修长的大腿翘起二郎腿。 　　“你们打算违背王国的安排，雷尔夫才是法律规定的纳兰尼亚警督。” 　　“但我们已经忍受不了他了，他把纳兰尼亚变得很糟糕，为了人民，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莎兰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赎金，打点好了关系。只要您答应，本尼特家主，您的父亲，此时承受的牢狱之灾，会结束得非常快。” 　　薇尔莉特放在桌面上交叉的手指，表示着女治安官心中的不平静，像是做出了决定，薇尔莉特站了起来，挺拔的身姿平视甚至俯视在场的人们。 　　“雷尔夫确实是个不太合群难以相处的男人，他对我的示爱视而不见，说心里话，我其实也有点累了，而且他对纳兰尼亚的厌恶，更是让我感到难受，但我从没想过，他居然会给我的家园带来这么大影响。” 　　薇尔莉特脸上露出沉痛的表情，她轻拍手掌，其他治安官离开座位，站在众人身侧，就像是起义军在集结。雷尔夫并不善于管理，这些治安处的同事，他们和纳兰尼亚的人民一样，依旧听从薇尔莉特的吩咐。 　　“如今，我只能做出这个遗憾的决定。” 　　“抓住这群叛乱者！” 　　集体来到治安处请愿的众人，直到被治安官暴力摁到在地上，眼神中的窃喜才被惊愕取代。 　　“莎兰·本尼特，你疯了吗！你做出了可怕的决定，纳兰尼亚会被他毁灭的！” 　　薇尔莉特的面容已经被阴森取代，她脸上的阴沉，与那个恐惧的男人如出一辙。 　　“你们这些贵族豪商，真是……如他所说，和猪狗一样愚蠢，轻易就被表象欺骗。你们很惊讶吗？也是，连相处二十几年的我都看不透，你们怎么可能真正认识雷尔夫的内在。你们以为雷尔夫是一个不善言辞踽踽独行的孤狼？好吧，他确实是，但这匹来自卡珊戴尔的恶狼，已经找到了值得信任的依赖。” 　　薇尔莉特抬高脑袋，露出自豪的笑容。“我，就是那个与狼共舞的人。” 　　“雷尔夫和我分享一切，他所挖掘的情报，他的行为和用意。” 　　“我所知道的，远比你们这群别有用心的人要多得多。” 　　“雷尔夫确实花粉过敏，而且看谁都不爽。但首先，他是一名优秀的治安官，一名优秀到让其他人无视他的缺点的优秀治安官。他也许讨厌纳兰尼亚的氛围，但绝不会用个人主观来主导工作。” 　　“至于你们所说的那些恐怖执法，呵，雷尔夫让治安处投诉信翻了十倍，但酗酒闹事和过失伤人的案件也消减到了一个让人愉悦的程度，哦对了，还有那些，隐藏在阴影之中的被雷尔夫惊扰的黑色产业。鲜花之下隐藏着罪恶，我曾经还愚蠢的以为，这是那些嫉妒纳兰尼亚的低劣之人的诽谤。” 　　薇尔莉特将一叠见不得光的文件丢在他们的脸上。 　　“瞧瞧，我亲爱的恶狼发现了你们的什么，人口贩卖，暗杀服务，毒药等违禁品走私还有行贿记录。我亲爱的先生们，你们还干了什么，哦，还有雷尔夫取消那几条商道，那些是维鲁贝先生设定的商道，对吧，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您设定的商道，会和几个盗匪营地如此接近。损失，我们商人的生命安全和财产损失你没有计算过吗？哦，当然没有，因为那些是你和那些强盗朋友的盈利，我猜你们没有为此交税，但愿你倾吞的财富能够买下你的人头。还有新城区，那些工人，兰德爵士，您为了节省成本所做出的危险城区规划，被雷尔夫禁止了。我都不知道我亲爱的恶狼懂点建筑学。那些工人只能在家陪陪孩子，而不是被埋在你鼓吹的新城区之下。兰德爵士，你负责纳兰尼亚的惩处规划二十年，而治安处居然从未受到过一条工伤事故报告，连擦伤都没有！泰伦领主封你为爵士，因为你的零失误规划，但真相是什么，你的爵位，由纳兰尼亚的鲜血和白骨堆积！！！” 　　“豪商、贵族，没有雷尔夫，我依旧会是那个巧笑嫣然的好好警督，而你们也依旧是那些和蔼可亲的亲民贵族。纳兰尼亚真是太美好了，美好得让我恶心。”扣押这些罪犯的治安官下意识的加重了力道，但那些惨叫只是让他们的助长了他们的怒火。 　　“哦，还有倒霉的沙克汀家族，莫须有的罪名。当然，我亲爱的先生们，那是我们的计划，你们果然自投罗网了，你们害怕，对吗？害怕雷尔夫找到你们的罪证，让你们得到一样的审判，你们还是低估了我们的新警督。” 　　薇尔莉特露出愤怒到极致的扭曲笑容。 　　“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雷尔夫让纳兰尼亚发生了一些变化，我坚信清理一些蛀虫，制造一点小麻烦能让我的家园变得更好。哪怕不能，呵呵呵呵，只要能减少像你们这样的衣冠禽兽，哪怕雷尔夫将纳兰尼亚变成另一个卡珊戴尔，我也不在乎！！！” 　　面如死灰的众人被押送到牢房，在离开治安处之前，薇尔莉特叫住了他们。 　　“你们知道自己最让我生气的一点是什么吗？” 　　“在布置这个陷阱的时候，我和亲爱的雷尔夫打了个赌。” 　　“我装作感情不合继续不知情的上班，而雷尔夫亲自拜访让沙克汀家族没落。我们在赌，你们是会来我这里告状，还是会拿出你们对待人民的野性去解决雷尔夫。” 　　“结果他赢了。” 　　“最让我愤怒的是，哪怕雷尔夫拆了你们的家门，没收了你们的财产，当面唾弃你们的丑陋，你们这群软蛋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公然反抗他！” 　　“雷尔夫你们不敢惹，我就好欺负！是吗！！！” 　　当薇尔莉特来到雷尔夫在纳兰尼亚的临时居所的时候，五个治安官像鹌鹑一样蹲在屋前的台阶上，他们原本是薇尔莉特用来保护雷尔夫的人选。 　　“警督让我们等在这，他在房间里，并没有离开。” 　　薇尔莉特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一脚，“我让你贴身保护，不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但是警督说……” 　　薇尔莉特脑袋上暴起了青筋，她正准备给这个听话的小弟一点教训。 　　房门打开了。 　　雷尔夫·布勒，脱下了那身治安官制服，穿着一件漆黑的大衣，提着狭长的手提箱，走出大门。 　　治安官下属站了起来，笔直地站在台阶一侧。 　　当那张阴沉的脸暴露在纳兰尼亚温暖的阳光下，阳光都好像清凉了几分。 　　“你要出远门。”薇尔莉特站在雷尔夫面前，昂首挺胸挡住雷尔夫的路，四目相对，鼻尖和雷尔夫的鹰钩鼻子只有几厘米。“哪怕纳兰尼亚所有人都讨厌你，我的大床也永远欢迎你。如果你脆弱的内心受伤了，我现在就能给你一点慰藉。” 　　雷尔夫翻了个白眼，“你总要把正常的话题引向那方面吗？” 　　薇尔莉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布勒家族的血脉可以让我爹那个老顽固松口，而且我们在热恋期，分房睡太奇怪了，不是吗？” 　　雷尔夫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你又擅自往自己的记忆里加了什么东西了吗？为什么我往你脑子里加的心理暗示没有生效。” 　　薇尔莉特瞪大了眼睛，“你每天提供给我的膝枕服务，原来别有所图！！！” 　　雷尔夫的眼白正在扩大。 　　“我的原话是缓解疲劳的头部按摩，原来你管用擒拿技固定大腿叫膝枕吗？” 　　“你不是没反对吗？傲娇先生，所以你对我做了什么？让我深陷情网？” 　　面对薇尔莉特闪闪发光的眼睛，雷尔夫挪开了视线，“我并不是拒绝你，薇尔莉特，但你有时候……不，总是热情过头了，我想在公事和私事取得平衡。我将你对我的情感调整到了能够正常交流的初始阶段，每一次都是如此，但每一次，我再次催眠的时候，它总会再次回到阀值。” 　　“我并没有扭曲你思想的想法，而且你的情感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扭曲的。”雷尔夫露出一个微笑。 　　“难怪，我每天再见你的时候，都会有初恋的感觉，这是雷尔夫独特的‘调情’技巧？” 　　雷尔夫认命地耸耸肩，“随你理解，我好像渐渐适应了。” 　　“纳兰尼亚的治安工作已经进入了一个平和的阶段，我的女士，要和我一同旅行吗？” 　　“度蜜月？当然，亲爱的，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主动，我们去哪？我们去干什么。” 　　“徳贡里斯，狩猎吸血鬼。” 　　雷尔夫·布勒脸上挂起一个阴狠的笑容，他的口袋里，一张被揉皱的信纸正在突兀的冷风中摇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吸血鬼之女 　　几天之后，两名骑着高大骏马，带着王国正式文书的治安官，在黎明，叩响了徳贡里斯那封闭整夜的大门。 　　“我们是来自西尔德森王国的使者，依照国王西尔德森三世的法令，我们需要和你们的镇长交流，讨论德贡里斯这片偏远之地的所有权，让你们镇长出来。”镇民不敢违抗这位听上去高高在上的大人的建议，连滚带爬地朝城镇中跑去，用来窥伺的铁窗被遗忘，仅能容纳半张人脸的方形缺口里呈现的是徳贡里斯潮湿如黑泥的土地。 　　为首的治安官骑乘一匹黑马，深邃如夜的长袍从肩胛笔直垂落，将整个人包围在阴影之中，如同一座阴沉的铁塔。但更糟糕的是铁塔顶端那一闪而逝的阴寒目光，那寒光几乎能将温暖冻结，仿佛他带来的不是商议，而是一场关于死亡与哭嚎的征服。 　　“你把他吓坏了，亲爱的，哪怕是真正的国王特使，也不会像你这样飞扬跋扈。”薇尔莉特摘下兜帽，酒红色乱发在阳光下变成漂亮的金红色，脸上的笑容从出发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虽然在得知目的地是吸血鬼领地的时候，薇尔莉特上翘的嘴角更加夸张。 　　收到凯文求援信的雷尔夫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徳贡里斯，他给两人伪造了一个官方层面的身份。徳贡里斯的诡异，雷尔夫已经有了初步了解。模糊规则的封印，还算完整的城镇框架，他们提前到了一天，在深林中已经观察了整座城镇许久，人员流动和出现的异常，雷尔夫也都铭记在心。封印的压制对于两名治安官并没有多少影响，隐秘的规则更像是一种有待挖掘的线索。而这恰好是雷尔夫的强项。 　　一份以假乱真的书面文件，可以让两人进入徳贡里斯行政框架的高层，他们离真相，也就更近一步。 　　这是第一次试探，那个规则，是否会按照官僚系统的流程运行。 　　如果是，那么入行多年的雷尔夫，有的是办法，把这片区域变成自己的主场。 　　繁琐的插销门锁在厚重的铁门后一个个响起，徳贡里斯的大门，缓缓打开。徳贡里斯开门迎接了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也迎接了笑容扭曲的雷尔夫。 　　一声惊叫在雷尔夫耳边响起，骚乱在他的面前产生，他只是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个被众人拥簇的少女。刚才，她似乎被雷尔夫的笑容吓到了。 　　那个有着深紫色眼眸的女孩。就像是将整座城镇的繁荣全都点缀到她的身上，粉雕玉琢的肌肤，俊俏的容颜以及染上灰尘但依旧艳丽的贵族礼裙，她看上去和所有人格格不入，如同一只深陷淤泥中的天鹅。 　　她受到惊吓身体失衡向后倒去，那些镇民伸出援手托起了少女的身体，免除了沾染污秽的不幸。 　　虽然雷尔夫和少女初见的一点小摩擦被轻松跳过，但一向认真的治安官不会对此毫无表示。面对少女眼神中的几分羞愤，雷尔夫摘下兜帽，露出了那一张沧桑但还算英俊的脸，他压低嗓音，直视这位因自己失礼的女孩。 　　“能别挡道吗，丫头，我要去见你们镇长。” 　　紧咬的银牙第一次出现在雷尔夫的视线里，紫眼少女恶狠狠地看着雷尔夫，像是要生吃了他。但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睛里只剩下一点点被隐藏的厌恶和身居高位者的淡然。 　　“我就是徳贡里斯的镇长。” 　　小大人一样的回答在她的气质下有了几分可信度，如果是常人，没有被她的美艳打动，也会被那股跟随脊梁一同生长的高贵折服。可惜的是，面前的是一只谁都敢咬的狼。 　　“根据规定，镇长需要长达十年的行政经验，这个职位是选举制，哪怕上一位因为意外辞职，这份工作也会由身边的合格者顺延，或者被封地中的贵族长者代管。你看上去二十岁不到，丫头，除非你在娘胎里就开始练习从政。法律可不会认可那段时光。” 　　“法律也不会清算邪恶，”少女的声调里带上一点凄苦，以及负面情绪激发的倔强。“徳贡里斯，法律保护不了我们，就连上任镇长，也在几日前被吸血鬼杀死了。”少女很快就将徳贡里斯的特产邪恶在使者面前揭示，从半山腰巍峨城堡中传出的阴森尖啸，像是在佐证这一说法。 　　“吸血鬼？”光芒在雷尔夫眼中一闪而逝，如同飘零的花瓣沉入幽邃的深潭。“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徳贡里斯对于并入我国的抗拒吗，一个拙劣的借口……” 　　少女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雷尔夫看到她展现的第一个笑容，但这个笑容看上去并不比哭泣快乐多少。“你可以把这当作一个借口。”少女侧过身子让开一条道路，“选择权在你，你可以选择转身离去，或者继续走进徳贡里斯，成为我们的一员，感受这里的一切。当你踏入徳贡里斯那一步开始，这片土地就不会允许你离开……” 　　没有言语，大门在泥土上的刻痕横亘在雷尔夫面前，距离马蹄不到二十公分，只要稍微扯动缰绳就能跨过。雷尔夫转身，和薇尔莉特互看了一眼。 　　“愚蠢的把戏，小镇长。” 　　雷尔夫和薇尔莉特并行踏上了徳贡里斯的土地。 　　“我不会嘲笑你的选择，先生，但你会后悔这个决定，而且很快。” 　　毫无道理的话，让雷尔夫微微皱眉，但身下的马匹，似乎出现了一点异常。 　　突然变得猛烈的喘息声盖过了所有的交谈，马匹的异常让所有人都有些奇怪。骑乘在马上的雷尔夫感觉到了更多的古怪，这匹在纳兰尼亚购买的还算温顺的黑马，突然变得狂躁，不安的脚步，甩动的头颅。雷尔夫甚至能通过触感感受到那颗剧烈颤动的心跳，这匹马，像是变成了一个进入倒计时的炸弹，它在恐惧，恐惧行走在这片土地上。 　　炸弹爆炸了。 　　黑马抬高前蹄，发出响亮的嘶鸣，像是回归野性，顺从本能朝着徳贡里斯之外的区域奔跑。剧烈的挣扎能够将最优秀的骑乘者甩下来。薇尔莉特的马儿也出现了类似的疯狂，但察觉不妙的女治安官早就在发疯的瞬间翻身下马。 　　只有雷尔夫握紧了缰绳，如今，依旧黏在疯马的背上，一起冲向领地之外。 　　“不！快下来！你不能离开这里！”紫色眼眸的少女脸色煞白，她没有畏惧疯狂的马蹄踩踏，反而冲了上去，在飞溅的泥土中抓住了雷尔夫的裤腿。 　　“快点下来！快点下来！！！” 　　最终，雷尔夫和女孩一起摔倒在泥地里，只有两匹疯马跑了出去。 　　但下一刻，两道从天而降的阴影，瞬间冲向了疯马，尖啸和利爪一起呈现。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个两米高的有着青苔附着的灰石皮肤的石像鬼将疯马撕成了碎块，带着还在流血的尸块飞向了城堡。 　　飘洒的血雨从天而降，淋在了雷尔夫身上。 　　“那是什么？” 　　“狩猎石像鬼。所有企图离开徳贡里斯的活物，都会被它们撕碎。徳贡里斯，是一个牧场，我们所有人，都是等待宰割的吸血鬼的食物。” 　　“我是希尔维特·洛书塔尔，吸血鬼之女。” 　　“是徳贡里斯还存活着的唯一人类贵族。” 第四百七十五章 破局者 　　“吸血鬼之女？一个人类？” 　　希尔维特点了点头，“我的家族将自己转变成了吸血鬼，但只有我……”希尔维特捂住脑袋，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我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中心礼拜堂里，徳贡里斯已经陷入了吸血鬼的阴影之中。” 　　希尔维特将两人带到了中心的礼拜堂，徳贡里斯中心的教堂比雷尔夫所见过的任何一座教堂都要破旧、无人清理的白墙已经被灰尘填满，墙壁上还遍布着骇人的乌黑手印，大门是铁质的，悬吊的大蒜串挤满了每一处能够悬挂的位置，刺鼻的气味和泥土的腥气混合在一起，恐怕没有牧师愿意停留在此。 　　打开厚重的铁门，烧铸工艺并不精细，你能在这面凹凸不平的铁门上看到金属块粗糙拼接的痕迹，它很重，紧紧跟随希尔维特的镇民需要四个人合力才能缓慢推开。 　　礼拜堂内部，用比较失礼的方式概述，这就是多了一个受难者雕塑的仓库。除了支撑教堂的立柱，没有多余的东西，一把椅子、一张木桌都没有，更别提任何用来完成宗教仪式的工具。只有被固定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雕塑，注视着从门口走近的雷尔夫，和他一样面无表情。 　　没有圣油和熏香的气味，有的只是一股淤积到浓厚的体臭，这种味道，雷尔夫从那些徳贡里斯镇民看不出原色的衣服上闻到过。 　　“只要太阳落山，我们会将所有人关在这座教堂里，徳贡里斯的晚上，这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夜晚会有吸血鬼在城镇里狩猎吗？” 　　希尔维特的目光停留在受难者雕塑身上，“在夜晚，在徳贡里斯徘徊的，是被诅咒的天使。” 　　“被诅咒的惩戒堕落者的血之天使。” 　　“天使？吸血鬼的土地上，还会有天使存在？” 　　希尔维特表情犹豫，像是在寻找合理的解释。 　　“可能正是因为洛书塔尔的堕落，才会激怒这座城市原本的神圣力量。一到夜晚，浑身浴血的天使就会对徳贡里斯的人们降下神罚。” 　　雷尔夫靠近那座受难者雕塑，和曾经看到的雕塑相同，是圣子未升上天堂的年轻外形雕塑的。这样的塑像在外形上会有所差异，因为圣子的外形在不同石匠眼中本就千差万别。他用余光扫视站在中心的吸血鬼之女，希尔维特并没有祈祷，就像一个无神论者。 　　“真是仁慈的天使，不远处就有一座吸血鬼城堡，而他却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一群屠宰场的羔羊身上。” 　　希尔维特抱臂倚靠在立柱上，锐利的眼神盯着雷尔夫的背影，以及悬挂在他身后的被狭长盒子装着的东西。 　　“你们……不只是王国特使吧，外来者。”希尔维特看着正对自己微笑着的薇尔莉特，没有给两人说话的机会。“你们太镇定了，哪怕是听到了吸血鬼，看到石像鬼在自己面前肢解生物，进入徳贡里斯这个鬼地方。你们没有丝毫恐惧，就好像你们早就知道，就好像你们不是正常人类……” 　　“那么，你们又是怎么保持正常的？希尔维特小姐，你和这些镇民，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中，也显得相当镇定。是你的怪物父亲给你的承诺吗？你隐瞒了什么。” 　　反咬一口，雷尔夫用自己绝对的气场将问题转移到希尔维特身上，虽然将审讯手段用在一个少女身上还是头一次，但雷尔夫心里并没有产生负罪感，顺带一提，上一个被威胁的无辜少年是威廉先生。 　　雷尔夫猜测希尔维特会用牵强的理由隐瞒，或者因为感觉被冒犯从而暴跳如雷。 　　但都没有，希尔维特站在原地，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将内心的想法告诉了雷尔夫。 　　“也许我大概早就疯了吧。我也不清楚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自己还能保持冷静。脑子里时常出现的痛苦和零碎的记忆碎片让我总是会怀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家族只剩下我一个，被一群曾经子民依赖着，我的内心就像有个洞一样，完全无法表现出疯狂或者害怕的感觉。一觉醒来整个世界就变了样子，被关在这座城镇，苟活在吸血鬼的阴霾里，还被受诅咒的天使追杀。” 　　“无论是吸血鬼还是天使，我都很讨厌，这就是我揣测自己被流放到这座城镇的原因，我的记忆是残缺的。我对于在那座城堡中生存的记忆零散破碎，也许我曾经被折磨过吧。因为讨厌吸血鬼所以拒绝了转化，因为被天使追杀所以讨厌天使。这大概就是现在的我。” 　　茫然的少女被薇尔莉特搂在怀里，薇尔莉特像母亲一样拍打她的后背，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在芬芳的体香中轻柔的哼着歌。 　　“……我们是狩魔人，是负责清理邪恶生物的狩猎者。获得了徳贡里斯有邪恶力量的情报，所以前来探查，丫头，你知道有关封印的事情吗？” 　　“封印？你是说埋藏在整座徳贡里斯的神秘力量吗？我不清楚这股力量的来源，可能……可能是那位被诅咒的天使原本留下的祝福吧，那股封印保护了徳贡里斯，让那些飞行的怪物不敢踏足这里跨越这座城市，它们的翅膀会失去力量。” 　　雷尔夫拆开了那个狭长的盒子，露出了那把名为龙火的炼金火枪。“我们需要你的协助，希尔维特。既然力量埋藏于大地本身，我相信在这里一定有解决一切的办法。我们会让徳贡里斯摆脱现在的困境，但首先，你得协助我们探索这座城镇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角落……”希尔维特离开了女治安官的臂弯，她对着薇尔莉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我会配合你们的工作，如果真能如你所说的话。” 　　“请在这里休息片刻，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得去安排镇民的转移工作，等我们熬过了今晚，我一定会和你们一起去寻找解除的办法。”希尔维特离开了教堂，将空间留给两人。 　　薇尔莉特正在清理落在衣服上的灰尘和泥泞。 　　“你很喜欢那个女孩？” 　　“我很喜欢小孩，如果是自己的，我会更喜欢。” 　　没有接女人的话茬，雷尔夫拉低帽檐，将脸庞隐藏在阴影里。 　　“你相信希尔维特？” 　　“不，我不信任。”刚才还姐妹情深的薇尔莉特此时尽显干练，“她的身体单薄，身上没有携带可能的武器，很脆弱，贵族身份的可能性很大。但是……” 　　“但是她却一点贵族礼仪的概念都没有，举手投足只是有一种天生的高贵，但表现的礼仪却如同乡野村姑，甚至连富商的女儿都看不上眼。” 　　“上次给我这种奇怪感觉的人，还是小莱尔。” 　　“莱尔是在贫民窟长大的，没人教他，天生高贵但行为粗鄙，很正常。” 　　“如果是个失忆贵族大小姐，繁文缛节可能被忘却，但骨子里的高贵，这也能说的通。但我不会信任她。那句话还是你说的，雷尔夫。” 　　“【如果对象是一个疯子或者失忆症患者，不要相信她的每一句话，因为你无法确定她语言的真实性，甚至她自己也不行。他们的语言，唯一的作用就是误导。】”雷尔夫检查龙火的击锤和弹药，“至少，有一点，希尔维特的观点已经错了。” 　　“那股封印力量并没有将吸血鬼隔绝在外。” 　　“在徳贡里斯镇民之中，有人是伪装的吸血鬼。” 　　薇尔莉特警醒地回忆一路上的情况。 　　“你怎么确定的？” 　　雷尔夫的回答耐人寻味。 　　“我嗅到了他们的臭味。” 彩蛋章 弥合的暗影 　　彷徨之城，绅士先生穿着一身曾经是彩色、如今灰白的礼服，胸前枯萎的玫瑰就像是凝聚在一起的灰尘，看上去一碰就碎，血肉伪装在他的头骨上凝聚出紧张的脸，但他的表情，其实有着更加直白的表达方式。 　　那就是颤抖，端坐在座位上，绅士的身体正在剧烈抖动，影响到了洁白餐桌上的茶杯，也影响到了他的同伴。 　　“艾文瑞特，艾文瑞特！如果你邀请我出来，就是为了表演怎么做一个合格的铃铛的话，很好，你的表演相当成功，我现在烦躁得想给你一巴掌。”黑色长尾在脸颊上扫动，舒服的触感让黑猫的表情放松不少，用自己的尾巴讨好自己，猫和它的尾巴就像是两个生物。 　　薇拉莉兹，暗影兽，也是现在的女巫主母。绅士先生有一部分属于鼠王，一只带来黑死病瘟疫的名为艾文瑞特的暗影兽。他们是同一物种，也是最后的两只暗影兽。 　　薇拉莉兹的警告起了作用，绅士停止了全身震动，但停留在左手的余震还在抽搐，在桌子底下。这丝毫不影响猫咪品尝杯中的红茶，她俯下身子，用小舌头惬意地轻舔茶水，享受这份小小的快乐。 　　简单的动作吸引了绅士的注意力。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曾经的你会更直接一点，将脑袋扩大两倍一口囫囵吞下，连杯子一起。”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我是会变的，就像你也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只老鼠，你现在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只巫妖。”黑猫停止了饮茶，伸出前爪在自己脸颊上擦拭，“我需要斯文一点，让我们的组合看上去不那么奇怪，你已经承包了所有古怪的成分。” 　　“你现在很在乎这个吗？”绅士的指尖轻轻相互碰触，“没有别的意思，我们……我以为我们会有更多的……默契。” 　　尾巴卷起餐巾在毛茸茸的脸蛋上擦拭，猫咪抬头，漆黑的眼眸和绅士的眼睛对视，虽然后者很快转移了视线，面露窘迫。 　　“曾经，我们都是暗影兽，现在，我是女巫主母，而你是一只巫妖。我有族群需要照顾，而你……你也有了自己的群体。我很抱歉，绅士，这次约会是一个坏的决定，我们……我们已经不同了，在一切更糟糕之前，我想我们需要学会适应。”黑猫扭转身子，准备离开。 　　绅士先生在薇拉莉兹即将跳下桌面时，喊了出来。 　　“生日！薇拉莉兹，我今天，是为了庆祝你的生日！” 　　黑猫停下了脚步，重新坐在桌子边缘。 　　“我听说过这个词汇，在小女巫的口中，那是什么意思，那是干什么的？”暗影兽的种群，并不会庆祝自己的生日。 　　“生日就是生命诞生的日子，许多智慧生物有着在每年生日为自己庆祝的习惯，而你的生日，薇拉莉兹，就在今天。” 　　“你知道我的生日，艾文瑞特？”黑猫慢慢凑近，好奇地看着绅士，一个日期，自己从来没有在乎过的日期，他记得。 　　“我并不知道你诞生的日子，薇拉莉兹，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有小牛犊那么大了。但生日并不单指我们诞生的那一天。薇拉莉兹，二十三年前的今天，我们离开了族群，相依为命，那是我唯一能记住的，与你有关的日子，我把那天，作为了你的生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为你庆祝生日。” 　　黑猫停留在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那一天，也是我们的族人灭亡的日子，并且，在之后不久，你也离我而去，用一个拙劣至极的谎言，让我孤身一人。正如你所说的，艾文瑞特，今天，确实值得纪念。”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用今天来弥补，庆祝生日应该是快乐的，如果，你能再信我一次。”绅士伸出了手掌。 　　良久，在落魄的绅士打算缩回手之前，黑猫的前爪放在了他的指尖上。 　　“你知道我做不到的。就像过去一样，拒绝你，拒绝我如今唯一的族人，艾文瑞特，你这只狡猾的老鼠。” 　　星星，在两人的眼瞳中点亮。 　　薇拉莉兹跳进了艾文瑞特的怀里，绅士留下了一小堆金币，作为这家餐厅带给自己希望的回礼。 　　一人一猫在散步中闲聊。 　　“老实交代，过生日的点子，是谁教你的！那群巫妖？” 　　“……对了一半，确实是巫妖启发了我，但你知道的，那些死了很久的家伙，比起遥不可及埋没在记忆废墟里的生日，他们更容易想起另一个时间点。他们的忌日，安德瑞有些巫妖，会庆祝自己的忌日，在这一天体验不同的死法。” 　　“……用不了多久，那群疯狂的巫妖就会找到再次杀死自己的方法。”薇拉莉兹将脑袋枕在毛绒尾巴卷起的枕头里，伸出前爪拍打绅士前胸那朵枯萎的玫瑰。“但他们是对的，艾文瑞特，我们不应该那么轻易忘记逝者……” 　　“今天以你为主，薇拉莉兹，生日的目的是庆祝我们在这个世界多存活一年，对于我们生命的赞美和感激。我们的族人，感受到我们的快乐，也一定会欣慰。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 　　“好吧，难得休息一天，”猫咪乖巧地卧在怀里，“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万无一失，我的女士。” 　　薇拉莉兹的脑海，对于这个声音产生了重影，曾经那个惊慌的自己，就是在这个温和的声音下，感受到安心，脚步移动产生的轻微起伏，让这只猫咪很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不久之后，一阵舒爽的酥麻让睡眠的黑猫重新睁开眼睛，薇拉莉兹来到了一家小店，而她自己被放在松软的天鹅绒枕头上，一双大手正在按压她的后背。身体上的轻松很快就被陌生触感覆盖，野兽警惕的本能让她炸毛，柔顺的皮毛像钢针一样根根竖起。 　　黑猫转动脑袋，看到了触碰她的活物。以往，薇拉莉兹绝不会放过未经许可触碰自己身体的人，让自己变得凶暴是在狂野中存活的唯一方式。但薇拉莉兹这一次却没有履行她的凶暴，也许是……也许是那个人怪异地让人失神。 　　清洁干劲的素雅女仆裙套在身上，长发被发簪盘在脑后，但因为过硬的发质让那团盘发就像一枚扎在后脑的漆黑海胆，或者一颗小菠萝。他比薇拉莉兹见过的任何生物都要壮实，两米往上的体型让他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小巧可爱，国字脸上浓妆艳抹，在厚重眼影下眯起的眼睛更显狭小，肥厚的嘴唇涂上鲜艳的口红，或者他是特意噘嘴的。 　　总之，Mrs布兰迪就是这么一个体型高大肌肉发达到怪物程度的面带笑容的纯洁女仆。 　　这里是光影区纯粹女仆体验店，一座具有特殊风情的小店。 　　磁性的男低音在Mrs布兰迪的烈焰红唇后发出，两只大手合并，在左脸侧边装作可爱的轻拍，虽然发出了音爆的巨响。 　　“您醒了，薇拉莉兹小可爱，我是Mrs布兰迪，纯粹女仆体验店的店长兼头牌女仆。绅士先生为您定制了我们最顶级的宠物按摩服务，请放松下来，让我帮助您缓解疲劳。” 　　当那双大手重新落回黑猫背后的时候，薇拉莉兹确实被吓到了。布兰迪的一只大手几乎和黑猫一样大，而那身呼之欲出的恐怖筋肉比那群护卫者圣骑士要可怕得多，好像轻轻一握就能把自己挤碎。 　　“喵～”这是薇拉莉兹的第一感觉，看上去粗野的布兰迪用一手手背抚摸黑猫的后背，另一只手则在猫咪下颌处轻柔揉搓。一股舒爽的酥麻从薇拉莉兹全身涌出，顺着神经一路传递到尾巴末梢。就像有微弱的电流在身上流窜，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出现在黑猫全身。薇拉莉兹融化了，像软泥一样摊在枕头里。 　　“小可爱，在服务方面，我们是专业的。” 　　“喵喵喵～”薇拉莉兹就像一个醉汉陶醉在舒适中，嘴里发出本能的叫唤。 　　猫咪经过了最初的冲击，渐渐适应了布兰迪的按摩，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赞许，和自己的按摩师闲聊了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的触感，你的出力恰好合适，我是说，Mrs布兰迪，你可能是我见过最为强壮的生物，但你的动作，却轻如羽毛。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颗纯粹的女仆之心。”布兰迪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用闪蜥鳞片制作的假睫毛轻轻闭合。“我们锻炼出最完美的肉体，就是为了给客人们提供最为舒适的服务，如果连这具肉体所蕴含的力量都没有掌控，那我们的坚持就没有了意义。不受控制的力量，只会带来伤害，而我们，是带来爱和幸福的纯粹女仆！”说到激动处，Mrs布兰迪高举手臂，两只手掌在头顶反握，全身筋肉随着热血一起沸腾。 　　“这就是！我们的纯粹女仆道！！！” 　　特大号的女仆装又一次不堪重负，在布兰迪汹涌如火山的抖动肌肉面前，爆炸成布片。 　　布兰迪瞬间爆衣，破碎的布片在空中飘下，就像天使洒落的羽毛，而在羽毛之下。 　　是连魔族都要自愧不如的古铜色健硕肌肉！！布兰迪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被锤炼到了极致，那是比所有艺术雕塑都要更加震撼的美。 　　极致的力量催生的强大美感，在保留野兽本能的薇拉莉兹面前造成了强烈的冲击，黑猫愣住了，随后发出一声尖叫，用前爪挡住了眼睛。 　　薇拉莉兹的尖叫唤醒了自我感动的布兰迪的神智，感受到再次自由的自己的肉体，布兰迪非常不好意思地鞠躬道歉。“啊哈哈，不好意思，忽略了客人。我一直都没法改变这个自我陶醉的坏习惯，我以后一定会抑制这种冲动的。” 　　“还有吗？”娇小的猫咪坐在枕头里，正对着高大的布兰迪。 　　布兰迪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薇拉莉兹将手爪悄悄放下，两只眼睛中的瞳孔已经收缩到极致，她的脑袋上在冒烟。 　　“肌肉还有吗？多来点，我喜欢看。” 　　震撼、感动，复杂的情绪在布兰迪的胸腔汇聚，正如同他激动到跳动的胸大肌！ 　　“我尊贵的客人！薇拉莉兹大人！！纯粹女仆，怎么会拒绝你的要求！！！！” 　　“沃利兰！桑德拉！格利巴托斯！” 　　三个穿女仆装的彪形大汉，站在了黑猫薇拉莉兹周围。 　　“在！女仆长！！！” 　　“向薇拉莉兹大人展现我们的热情！！！！” 　　“是！！”衣衫炸裂，碎片飘零，薇拉莉兹，被胸大肌包围。 　　“呀！！！”混杂着娇羞和惊喜的尖叫在肌肉的缝隙中挤出。 　　就在纯粹女仆体验店的门外，绅士站在店面的转角，拿起手中的戒指最后一次强调自己的安排。 　　“拜托了，烹饪先生，请一定要准时送达。” 　　绅士先生结束了通话，移动数步，推开了纯粹女仆店的大门。 　　然后就看到四个近乎全裸肌肉佬在黑猫身边摆着各种展现肌肉的姿势。 　　“这里发生了什么？” 　　“艾文瑞特！布兰迪先生……不！Mrs布兰迪和她的朋友们好棒！！！这就是最完美的男性生物吗？狂野的肉体和柔软的内心！！！哇！！！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感觉整个人都在燃烧，我感觉自己要晕厥过去了！过来扶我一下，艾文瑞特！！！” 　　绅士将软泥一样的薇拉莉兹搂在怀里，血肉伪装上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 　　“那是色欲，薇拉莉兹，你进入成熟期了。” 　　“艾文瑞特，让我看看你的肌肉！你也有和他们一样能够撑破衣服的强大身体吗？让我摸摸你的肌肉！” 　　绅士先生捏住了薇拉莉兹的后颈，微笑着解释。 　　“我现在是巫妖，亲爱的薇拉莉兹，我身上唯一可能刺破衣物的东西，只有椎间盘突出，大概能吧。虽然血肉伪装确实能瞬间塑造注水肌肉，但那想必不是你想要的健康肉体。”绅士捏着下巴，“原来薇拉莉兹喜欢肌肉吗……但是肌肉这东西，对巫妖和死亡女巫都是稀罕玩意儿，恐怕她也没多少几乎接触了。” 　　那就在今天满足她吧。 　　绅士踩着椅子踏上桌面，叠加在一起的高度勉强超过健硕的纯粹女仆，他将薇拉莉兹捧在手里，另一只手伸进衣服里，开始撒币。 　　“嘿！女仆们！！！我的朋友，薇拉莉兹对你们的身体很感兴趣！这家店，今天我包了！！让你们的主人薇拉小姐好好看看你们！！女仆们！狂欢吧！！” 　　绅士富有煽动性的嗓音伴随着金币的响声回绕在整个女仆店。 　　欢喜的咆哮和撕裂的衣帛在整个空间此起彼伏。 　　“筋肉解放！！！” 　　瞬间，肌肉的丛林拔地而起，这场狂欢里，薇拉莉兹的笑声从未停息。 　　安德瑞学院，圣光厨艺社。 　　首席大厨烹饪先生答应了绅士先生的委托，转身，面露崇拜地看着那个坐在中心的高大身影。 　　“雷蒙大人。”今天，厨艺社的神居然罕见的降临了。 　　“你有急事吗？烹饪。” 　　“不急，雷蒙大人，就是文学社绅士的一个简单请求。” 　　文学社，绅士，熟悉的字眼让圣光之灾来了兴趣。 　　“绅士，绅士那家伙像你提出了什么请求？” 　　“一个生日蛋糕的委托。” 　　“生日蛋糕？谁的生日蛋糕。” 　　烹饪先生拼命回想那个请求，绅士给出的要求有点模糊，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地报告给了雷蒙。 　　“绅士先生委托我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制作一个最精美的对暗影没有危害的圣光蛋糕，说是一个惊喜。” 　　为暗影力量者准备的生日蛋糕，绅士亲近的人。 　　雷蒙脑袋灵光一闪，大手一拍，脑海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浮现。 　　“是乔治啊！” 　　黑暗先生，虚灵，强大的暗影，绅士的老大，条件一一符合。 　　“今天是乔治的生日？我怎么记得不是今天？”雷蒙将记忆上的差异理解为自己对兄弟的漠视，黑暗和死后的自己作对很多年了，长久的敌对和干架一定让自己对曾经火之天使的印象出现了一点偏差。 　　雷蒙觉得有点惭愧，自己需要做点什么。 　　参加乔治的生日惊喜派对，这是雷蒙的第一想法，随后被否决了。乔治对自己的敌视，自己参加绝对会当场打起来，但如果不能到场，那雷蒙又该如何表达祝福呢？话说这个乔治跑哪去了，自己从圣光礼拜堂出来，找遍了整个安德瑞都没看到他的黑影。 　　“雷蒙大人，这个生日蛋糕，有什么问题吗？” 　　雷蒙盯着烹饪，点了点头。 　　“你不用做了，这个生日蛋糕，我来做。” 　　“是。” 　　雷蒙来到料理桌上，准备用这一道充满祝福的生日蛋糕，唤醒黑暗和自己曾经的手足之情，顺便好好净化一下堕落的他。 　　“让那个王八羔子重新回想起作为天使的快乐。” 　　“加一点圣光……再加一点点圣光……再加一点点圣光……再加一点点……”雷蒙看见站在一旁的烹饪，“别担心，这些圣光不会对暗影造成伤害的。” 　　“雷蒙大人，我只是想学习一下您的技巧，至于死不死人，我无所谓的，大不了生日忌日一起过。” 　　“……” 　　彷徨之城中心区的街道上，因为道尔吉特王室的高调回归，以及灾后重建工作顺利进行，彷徨之城有了许多新的设施以及建筑。 　　绅士先生单手抱着黑猫，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脑袋，脸上表情有点奇怪。 　　“没有事的。”薇拉莉兹小声安慰。 　　绅士无奈叹息，“说的轻巧，被胸大肌挤碎头骨的又不是你。” 　　猫咪好笑地哼哼，“暗影兽居然会被物理攻击伤害，真是笨蛋呢，艾文瑞特。” 　　“糟糕的事情就停留在过去吧。”绅士环顾四周，找寻自己的目标，“麻烦了，周围建筑在重建之后，变化了好多，重新找路有点麻烦。” 　　“下一个活动是什么？” 　　“野兽德鲁伊的马戏团表演，因为彷徨之城受到撞击后失去了随机活动的能力，有许多支巡演马戏团重新将彷徨之城纳入他们的表演地点。将变形能力变成一种艺术表演，对我们来说应该有一点乐趣吧。” 　　绅士终于重新找到了道路，在黑色残骸的第三条枝杈里。 　　那是彷徨之城经历邪神动乱之后产生的新建筑，噩兆巨人使用血肉造主能力拯救城市产生的附属品，在学者先生的示意下变成了一座新的地标建筑，在那些扭曲分叉的枝桠下行走，所有生物都会产生一种迷失的恐惧感，在秘法者的管理下成了一座立体的恐怖迷宫。原本的用意是来提高市民对于邪神腐化的抵抗力。 　　“邪神真实存在于我们的生活，在那场灾难之后，我们更加珍惜彼此的存在。” 　　“情感和力量，支撑着我们，在这样的疯狂中，不至于迷失。” 　　绅士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当他微笑着准备和薇拉莉兹继续畅谈那些炫目的精彩表演时，黑猫拉扯了他的衣袖。 　　薇拉莉兹的视线，被另一栋建筑吸引。 　　道尔吉特王室图书馆，魔法师家族的智慧和力量，向所有人开放。 　　“艾文瑞特，马戏团……明天也会在的吧……”绅士对这次生日约会精心准备，但薇拉莉兹心中，知识远比马戏表演有趣得多，虽然对自己的朋友感到些许歉意。 　　绅士改变了走向，甚至还轻松地吐了口气。“当然，马戏表演可以放在下一次活动里。薇拉莉兹，你能如此主动参与确实让我轻松不少，恰好学者先生的书柜正好有我想读的一些东西。” 　　道尔吉特王室图书馆，收藏了魔法师家族的知识。但实际上，学者先生的研究论文占据了其中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其中一半是他生前的知识，另外一半是死后的。余下的，是彷徨之城收集的其他书籍。 　　绅士和薇拉莉兹不约而同地来到了限制禁书区，那是限制禁书的存放地点。限制禁书，顾名思义，就是在限定条件下会成为禁忌的书籍。 　　限制禁书允许在图使馆内自由阅读，但绝不能摘抄或者带离这里。因为里面的内容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并且，在和图书管理员租借的时候，他还会告知这些书籍被归类为限制禁书的原因。 　　薇拉莉兹和绅士几乎是同时来到了图书室，薇拉莉兹的猫尾卷着一大团泛黄纸页的手札，她脸上的表情说明她心情不错。而绅士手中的书，看封皮就会阴森可怕的多，封皮上是一个被拍碎成平面还在活动的骷髅头骨，疯狂的涂鸦和走形的象形文字让这本书看上去就像一本邪典。 　　“你能相信吗！艾文瑞特！我居然真的找到了它们！”薇拉莉兹解开手札，露出一些清晰的手稿，油墨味被岁月洗练成淡淡的霉味，但薇拉莉兹却看着上面头晕目眩的符号爱不释手。 　　“这里面讲了什么？” 　　“一些可以帮助我更加强大的知识，管理员和我说了，这里面的知识足以成为禁忌，但好笑的是，因为它太过深奥，导致很多人看不懂，所以危险程度反而下降了。我也是经过长时间学习才能了解其中的一知半解。天启先生公开教学给了我很多帮助，这些笔记正是他推荐给我的，但没想到真的存在。” 　　“天启先生？”绅士好像听到了什么头疼的东西，“你最近在研究什么，薇拉莉兹。” 　　“魔导量子力学。高等魔研学的前身和基础，由伊瑞恩·道尔吉特先生确定的学说，天启先生告诉我这是启蒙读物。” 　　在绅士的眼中，薇拉莉兹猫咪的小巧身影瞬间高大起来，甚至有点难以望其项背。 　　“这和提升力量有关吗？” 　　“当然有关，微观粒子的活动影响每一丝魔力以及暗影的使用，它们可以帮助我们变得更强。” 　　面对薇拉莉兹的邀请，绅士连忙摇头。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现在更在乎诗歌和曲谱。” 　　两只暗影兽，兴趣不同。 　　“所以，薇拉莉兹，你要成为一位新的高等魔研教授，还是像妄想先生小说里那样成为一只量子纠缠的猫猫？” 　　“我是暗影兽，你的同族，艾文瑞特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把你出色的想象力用在别的地方。”猫咪拨动自己的尾巴，视线移动到绅士手中那本厚厚的书上。“你手中的又是什么呢，它好像也是从限制禁书区被拿出来的。” 　　“安德瑞童话，儿童读物，被限制禁书的原因是……嗯……因为广泛传播会给社会造成危害，但是全文是用埃莫语书写的，所以，只有巫妖能看懂，但巫妖不看这书也会很危险。所以，限制禁书。” 　　“作者是斯伯格·耶什，又名记者先生。” 　　“哈，又是你们那个文学社弄出来的鬼把戏。”薇拉莉兹脸上带着揶揄，“我洗耳恭听你们的著作，童话里讲了什么？” 　　“白雪巫妖和七个食尸鬼，红帽吸血鬼和狼人的互相捕食，黑姑娘，人鱼公主，巫妖新娘……” 　　“等下，怎么有些故事有点熟悉……艾文瑞特，这是……记叙文？不是虚构的？！” 　　绅士先生摊开双手，“记者只记录真实，亲爱的薇拉莉兹，如果你想，我可以把女巫猫的故事加进去……” 　　“不要，堕天之王雷蒙托斯的故事现在还在市场上火热呢，我才不要成为一种耻辱。” 　　“太可惜了。” 　　阅读持续了一个下午，精神上的富足让两人对于夜晚更加期待。 　　罪业区，魔塔酒店。 　　浅粉色水晶雕像立在酒店最高层餐厅的中心，这里的砖墙是纯白色，伪造的大理石纹路很难把地板和硫磺沥青冷却的地面联系起来，服务生均是着装体面的魅魔，天蓝色窗棂和白色墙壁让这里华丽的如同天堂，这一切，却是由有名的恶魔设计师亲手打造，天堂陨落餐厅。 　　绅士拆开叠成十字架的餐巾，系在薇拉莉兹的脖颈上。 　　“我原本想将晚餐地点设定在精灵区的绿叶餐厅，那里的环境和我们故乡的原始森林最为贴切。但，你也知道，自从那次音乐会之后，我的名字似乎都成了彷徨之城精灵族的禁忌。根据小气鬼长生种记仇的特性，我想，等你五百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说不定能吃一点月光浆果，前提是这一任精灵区管理者意外身亡，没把我的名字作为遗嘱流传下去。” 　　薇拉莉兹忍俊不禁微微一笑，眼神距离早晨见面已经柔和许多。 　　“艾文瑞特，我今天很高兴……” 　　绅士伸手打断了她，“别总结太早，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好的一个，惊喜。” 　　笑容甜美的魅魔手推餐车来到了两人桌前，“您预定的蛋糕到了。”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水晶块，水晶块只是一种保护装置，作用是阻止内部的能量外泄，就像现在这样，内部的蛋糕，因为浓郁的圣光闪耀，让所有人只能看到一个光团。 　　“安德瑞巫妖特产，圣光料理。” 　　“生日快乐，薇拉莉兹。” 　　蛋糕被放在了桌面上，魅魔服务生取下了一个小小法槌，轻敲表面，水晶块碎裂成漫天萤石虫飞离餐厅。 　　蛋糕终于呈现在两人面前。 　　绅士感觉事情好像超出了掌控。 　　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蛋糕，从精细的细节雕刻就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细节到极致，犹如一件艺术品。但是，这个蛋糕是人形的。一个身着神袍的英俊男人头顶宝冠，摆出类似于沉思者的姿势。四对羽翼笼罩他的全身。宝冠上，二十三个尖角上圣光火烛点亮微弱却又永恒的火光。 　　这是一尊天使，而且像极了黑暗老大。 　　绅士冷汗直流，黑暗老大，也就是曾经的火之天使，正是暗影兽族群的毁灭者，薇拉莉兹此世最大的仇敌。 　　“不错的心意，艾文瑞特！” 　　“欸？啊？” 　　“吃天使啊，这不是你特意准备的吗？” 　　“是……是的。” 　　薇拉莉兹点点头，看着天使蛋糕的眼睛里不知道装着什么。 　　“嗯嗯，既然是天使的话，那就用家乡一点的吃法好了。” 　　绅士麻木地点头，拿起了刀叉。 　　薇拉莉兹的身躯骤然膨胀，上半身如同火焰一般迎风而涨，变成一张直径一米的大嘴将天使蛋糕的一大半一口吞下。 　　啪嗒。 　　绅士的刀叉掉在了碟子上，发出了脆响。 　　“好美味！！！”猫咪拍着自己稍微起伏的肚子，趴在桌面上，神情惬意。 　　但绅士却被吓住了，倒不是薇拉莉兹回归曾经的吃相，而是……她身上的黑色皮毛正在慢慢剥落，露出了黄金一样发光的内里。 　　暗影兽发光了？ 　　暗猫变光猫？ 　　没过多久，绅士先生就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和招财猫同色的薇拉莉兹。 　　“薇拉……”话还没说完，绅士先生接着看到，圣光猫猫的后背长出了一对天使一般的小翅膀。“卧槽！”这食物中毒是不是太离谱了。 　　薇拉莉兹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身体上的一样。 　　“欸？”轰地一声，长着圣光翅膀的圣光猫猫突然化成一道流光冲破了天花板，变成了一颗尖叫着的胡乱飞舞的流星。 　　怎么办，我把寿星当冲天炮放了…… 　　从没构想过的局面让绅士先生惊慌失措，最后，他选择了本能。 　　“要不，溜吧。” 　　那道流光就好像听到了绅士的声音，突然调转方向，从一侧砖墙横冲进来，直逼绅士而来。 　　“不是吧，清算这么快就来了！我是无辜的！不是恶作剧！真的！！！真的啊！！！！” 　　绅士先生被流星猫猫劫持，撞碎南墙飞上了高空。 　　漆黑的夜空中，魔法光彩逐渐被点亮，秘法之眼的光辉，白银王城的光辉，数不胜数的光点出现在脚下，仿佛进入了另一片世界，但所有光芒中，最为璀璨的，却是那道自由盘旋在上空的圣光。 　　在绅士耳边响起的，是薇拉莉兹惊喜的声音。 　　“我在飞！艾文瑞特！你看到了吗！我有翅膀了！我在天上飞！！！” 　　绅士这才意识到，暗影兽没法幻化成飞禽，它们是徘徊在大地仰望天空的野兽。飞行，拥有一对羽翼，对薇拉莉兹来说，是相当新奇的体验。 　　圣光的羽翼在空中留下光尘，微弱的光点里好像回放着这一天薇拉莉兹经历的一切。没有悲伤，薇拉莉兹的笑容在今天一直存在，就如同现在她身上的光芒。 　　绅士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还有一种任务完成的轻松。 　　愿她在以后也能如此无忧无虑，璀璨生光。 　　“生日快乐，薇拉。” 第四百七十六章 区域BOSS 　　薇尔莉特没有纠结雷尔夫在她看来毫无理由的判断，点点头，认可了存在吸血鬼内鬼的情报。两人是共事许久的老搭档，要说雷尔夫的优点，恐怕就是那优秀到极致的工作能力。雷尔夫的个性，让他不会将自己没把握的推测随意说出口，除非他在进行有意的欺诈。 　　“关于那种造成封印的神秘力量，首先，已经确定其确实存在，我的力量被封印了部分；第二，测试成功了，这股力量确实在模仿类似于城镇管理的官僚系统，虽然只有希尔维特一名官员。”雷尔夫将脑海中那种荒诞的熟悉感搁置，继续整理情报，“我们现在以狩魔人的身份，明面上与徳贡里斯镇长达成了同盟，具有了一定话语权。” 　　“那个紫色眼睛的漂亮小姑娘是敌是友还无法判断，但我更倾向于她没有恶意，没有切实依据，”薇尔莉特双手叉腰，面对雷尔夫露出一个开朗乐观的笑容，“这是女人的直觉！” 　　雷尔夫捂住了自己的脸，薇尔莉特是一个女流氓，无论是情感上，还是工作上，率性妄为似乎是所有上层阶级的习惯，好在她的性格和运气一样不错。 　　“我记得你剑术不错，薇尔莉特。”雷尔夫从放置龙火的长盒子夹层里取出了一把直剑。那柄剑比一般的长剑要细一点，短小一点，像是根被压平了的长针。它是纯银的，打造这把剑给雷尔夫带来了不小的经济压力，为薇尔莉特量身打造。剑身还带着一股刺鼻的油脂味道，那是炼金术提炼的伤害吸血鬼的特殊油脂。雷尔夫并不习惯用剑，他给自己准备了一把小匕首，就插风衣内侧的绑带里。 　　“礼物？”薇尔莉特拿着银剑两眼放光，爱不释手的挥舞着，差点把受难者雕塑的脑袋削下来。 　　“武器。”雷尔夫直指薇尔莉特，“我需要一个冲锋陷阵的掩护，你很合适。” 　　简单交流情报之后，两人离开了礼拜堂。 　　徳贡里斯小镇长希尔维特站在一个简单的草垛上，沾上泥垢的皮靴踩在枯黄的干草里，让原本就毛糙的草垛更显肮脏。希尔维特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镇民身上，她在指挥调度那些人进行基本的工作，他们的时间紧迫，隐藏在阴云之后的太阳就像一个压在他们头顶的巨大石块，当它掉落在地平线，吃人的夜晚就将开始。 　　镇长在挥汗如雨地指挥，镇民听从指令，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抢收工作，分工明确如同蚂蚁。看上去如同人们齐心合力、万众一心抵御灾祸的壮观景象，如果忽略那些人脸上的麻木和希尔维特眼中的焦急的话。 　　两个新来的大人物站在角落，对徳贡里斯的一切评头论足。 　　“怪异。” 　　“小姑娘太稚嫩了。她的领导能力还没有她交涉能力的十分之一，她加大了自己的工作难度。我现在相信她是临时接任的镇长，不说雷尔夫你了，我上都比她干得好。” 　　雷尔夫的视线集中在那群移动的人身上，“干活的倒是老练的很，哪怕希尔维特几乎是在瞎指挥，他们的工作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不是很正常吗，这些食物可是他们生存的唯一机会，如果不自己努力，就要挨饿。” 　　雷尔夫摇晃脑袋，“这才是最大的异常。求生的本能确实能激励人类的斗志，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会被恐惧压垮，这也是为什么垂死挣扎大多失败了。最有效率的工作方式，是保持宠辱不惊的平常心，就像现在这样。” 　　“他们没有在听从希尔维特的指挥，而是遵从自己的意志在工作。” 　　搬运粮食的人群改变了流向，他们将食物运送到周围的房子里，或许隐藏在幽深的地窖里，随后拿着勉强够吃的糟糠食物从雷尔夫身边经过，回到礼拜堂中，在雷尔夫身边留下他们身上那股类似于食物腐烂的臭味。 　　希尔维特跳下了草垛，走到雷尔夫和薇尔莉特身边，悠扬的钟声从远处塔楼中传来，以及黄昏晚霞染红的血色天空。 　　“这么快就落山了，我感觉才过了几个小时。”薇尔莉特在一旁轻声抱怨自己过于迟钝的感官。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徳贡里斯周围阴暗的环境一成不变，只有我们这些原住民才能精确掌控这时间。”希尔维特拉着女治安官走进礼拜堂，“要入夜了，两位狩魔人，夜晚，是诅咒天使的时间。” 　　雷尔夫看着周围荒芜的景色，在黄昏时刻，太阳的光芒才又一次洒在徳贡里斯的土地上，将土地染得血红，而随着日落，那些“血液”就好像在流逝，汇集到视野看不到的那一处幽暗里。“那钟声，是从塔楼里传出来的，谁在那？” 　　希尔维特面露疑惑，随后，她身边的市民才小声提醒这位健忘的大小姐。 　　“那个塔楼里居住着一个敲钟的怪人，他从来没有下过塔楼，事实上这个人是否存在，随着人们不断死去，正在变成一个存在存疑的传说。我们没有去过那里，因为有些去塔楼搜寻的物资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东部塔楼和里面的敲钟怪人……”雷尔夫看了一眼站在回神的希尔维特身边的镇民，他在雷尔夫的凝视下缩起了脖子，将布满沟壑的苍老皮肤隐藏在暗色粗布之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徳贡里斯除了主城区，在四个角落还有非常显眼占据角落的几个大建筑，包括东部塔楼在内。” 　　“你说的没错。”希尔维特锁紧铁门，在拥挤的人群中移动。 　　“东侧塔楼的敲钟人，西侧图书馆的管理员，北侧墓园的守墓人以及南侧酒窖里的神官。” 　　“他们，占据了徳贡里斯的四片区域，并且从来没和我们碰面过，有人说他们找到了在诅咒夜晚存活的办法，也有人说……” 　　“他们已经变成了怪物。” 　　“但别担心，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各自的区域，只要不靠近那些危险区域，我们就不会有事。” 　　薇尔莉特勾起嘴角，露出雷尔夫标志性的笑容。 　　“亲爱的恶狼，我们有活干了。”女治安官抚摸自己新得到的银剑，被摆弄的武器和可怕的表情让拥挤的人们颤抖着远离两人。“我们用子弹还是用剑刃敲门？我喜欢登门拜访。” 　　雷尔夫表情冷漠，那双幽邃的眼睛就像吞噬了光。 　　“用手敲门，我不是那么暴力的人，武力只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当我的言语无法打动某人的时候。” 第四百七十七章 血的启示 　　夜晚就像一个笼子，把所有活物关在了徳贡里斯狭窄的礼拜堂里。雷尔夫和薇尔莉特挤在人群中间，希尔维特在他右侧方不远处的视线里，露出抱歉的微笑。 　　这里太挤了，如同一个塞满腌渍沙丁鱼的罐头，而且雷尔夫能保证那些镇民身上的味道比咸鱼要难闻得多。唯一能算是慰藉的……也不能算是慰藉，薇尔莉特以拥挤为由将一半的身体压在了雷尔夫身上，还有那股从纳兰尼亚的晨光中带来的花香，浓烈地让人窒息。 　　“薇儿……” 　　“不行！”几乎是将雷尔夫的脑袋镶进了自己怀里，薇尔莉特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能给希尔维特添麻烦，不能占用太多的空间。今晚，我们只能这么休息，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给你。亲爱的恶狼～” 　　“这是肩膀吗……” 　　周围人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空洞的注视聚焦在两人身上。 　　沉静被细微的声音打破，那种轻微的杂音像是颓丧之人的呓语，又或者是幽邃黑暗之物对世界的默默蚕食。羽翼挥动卷起的风声，水滴拍打在斜顶上的声音，就在这惹人烦躁的杂音中，悄然替代了一切。 　　外面就像刮起了一阵暴风雨，一双巨大的羽翼在风雨中扑扇。 　　希尔维特神情凝重，深呼吸吐出的气息搅动了摇曳的火烛，她看着两人，从那张鲜艳的嘴唇中咬出几个字。 　　“天使来了。” 　　在礼拜堂之外的阴影中，一个长有羽翼的人形在空中飞舞，将身上的液体挥洒在礼拜堂的斜顶上，形成一场暴雨。 　　尖叫声从墙壁边传来，是那些站在外围的镇民，他们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之物，发出了尖叫。 　　但礼拜堂内部，实际上视野是昏暗的，仅有的几盏火烛散发光芒，只是将拥挤的人群变成墙壁上扭曲混乱的倒影。对最外层镇民恐慌的未知，更是进一步催化了众人心头的恐惧，理智就像一根随时会崩断的线。 　　吸气声。 　　雷尔夫猛烈的吸气声，让最中心的众人转移了注意力。 　　雷尔夫和薇尔莉特相拥对视，就像一场华尔兹结束时的姿态。那种优雅在恐慌的气氛中变成一种另类的美感。虽然雷尔夫绷紧的手臂表明，他是在和薇尔莉特角力，终于按住了雌狮，将自己的脑袋离开了她的胸口半米距离。 　　“是血，浓烈的血腥味。” 　　门外，那个尚不清楚模样长有羽翼的生物，挥洒在屋顶上的，流淌在地面的，穿过墙底缝隙渗透到人群中的，是鲜血。那些外围镇民正是感受到了脚下流动的液体，看到了那暗红的颜色，才发出了尖叫。 　　屋外下起了一场血雨，血液钻进了这座礼拜堂，流淌在自己脚下。 　　这些异状，本该在人群中引发一场恐怖的浪潮。 　　但这股浪潮实际上被人强行按下了。 　　雷尔夫简单挑明了外层人恐慌的原因，接着用一种不夹杂任何思想的空洞眼神扫视周围人群，就像是在嘲讽那些被鲜血吓坏的人，将尖叫扼杀在众人的喉咙里。 　　血液已经彻底淌进了整个礼拜堂，最中心的雷尔夫、薇尔莉特和希尔维特也最终站在了血泊之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地面上形成了一层一厘米不到的血层，就没过了雷尔夫的鞋跟。 　　没有发生别的什么，如果不看地面，今夜就和曾经没什么两样。 　　希尔维特说了几句安抚镇民情绪的话，在亲手确认这些血液没有任何问题，开始被土地吸收、干涩之后，一切回归了平静。 　　“不会有事的，我们在礼拜堂，这里是安全的。” 　　希尔维特在两人身边强调着这句话，屈膝依靠着周围的镇民，开始闭目休息。 　　站着睡觉，变成了徳贡里斯人一项必须掌握的技能。 　　站立的人群开始松散，他们卸下一切防备，带着希尔维特的保证安心休息。 　　雷尔夫搂着闭目的薇尔莉特，一双眼睛隐藏在她酒红色的长发里，观望着一切。 　　一小时、两小时…… 　　拉开大衣将完全熟睡的薇尔莉特包裹其中，她轻微的鼻息喷在雷尔夫脖颈上。雷尔夫湛蓝的眼睛变成金黄色，瞳孔缩成一道竖瞳。青筋暴起的双手将女人搂在怀里，感受着这里为数不多的心跳。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轻微的声音在雷尔夫嘴里咀嚼，就像是在进行助眠的数羊行为，或者别的什么。 　　新的一天，如约到来。 　　厚重的铁门在众人推动下缓缓打开，徳贡里斯的镇民冲进了周围空置的房间里，他们会在隐蔽的地窖中食用少量的食物，继续为了新一天的生存劳作。 　　一夜未眠的雷尔夫反而是整座礼拜堂最清醒的那一个，长期巡夜的习惯肯定有一部分功劳。薇尔莉特的装睡被打断，此时正在一旁咬牙切齿地活动身体。 　　“怎么暴露的？我明明强忍着没有出声的！”早上起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雷尔夫的侧颜，这对女治安官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心跳，你醒来后的心跳要急促的多。” 　　“可恶，胸前的脂肪块完全不隔音的吗。” 　　雷尔夫挑动眉毛，“除非你那东西还长在后背。”他将视线移动到另一个女孩身上。 　　希尔维特，就和不小的女治安官一样，这个不大的女镇长也在装睡。但眼皮边缘颤动的睫毛，显然表明她在经历和薇尔莉特完全不同的刺激。 　　“丫头、傻丫头、蠢货……”雷尔夫的手掌在女孩的脸上轻拍，阴冷的声音正在深入她的噩梦。 　　希尔维特睁开了眼睛，她坐起身，环抱双臂，像是受凉了。 　　涣散的瞳孔在几分钟之后才找到焦点，她的眼睛再次工作，将雷尔夫的影像传递在脑海里。 　　“我得到了启示，血的启示，在梦里。” 　　那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雷尔夫在心里评价。 　　希尔维特面无表情，眼睛里的迷茫和无助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失去一切的孩子。 　　是的，就和雷尔夫在自己哥哥葬礼上看见的一样。 　　和最初遇见的侄子，莱尔脸上一样的表情。 第四百七十八章 狩猎方式 　　“那些血液，那是天使给我的启示。”希维尔特蹲在礼拜堂里，蹲坐在受难者雕像的正下方，烛火将雕塑的阴影覆盖在她的身上，仿佛她正在承受神的荫蔽。“天使不是我的敌人，祂每夜承受诅咒出没，找寻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是这一切的关键。” 　　“我是解决徳贡里斯灾难的关键。” 　　在吸血鬼的领地得到了天使的启示，这个吸血鬼之女还十分信服的样子。 　　雷尔夫站立在少女面前，像一个黑色的支撑天空的高塔。 　　“继续说。” 　　“在那四片区域的那些堕落者已经被腐化了，他们瓜分了天使的力量，拆解了这片土地上的祝福。在敲钟人、管理员、守墓人和神官手中，掌握着天使之剑的碎片，得到所有碎片，我们就会拥有这片土地原有的力量。” 　　“然后你就是那个使用这力量的被选中者。” 　　希尔维特低下脑袋，那轻飘飘的声音似乎不是她发出来的。 　　“是的，那是我才能使用的……力量。” 　　“荒谬。”雷尔夫直率的评价就像长矛敲击着希尔维特的脊椎骨。 　　“你认为你真的如此特别吗？世界以你为中心？一个天使会选择你成为祂力量的继承者？力量的背后往往要付出代价！丫头！那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别把他物的厄难背负在自己身上。” 　　“那是……只有我能承受的……力量。” 　　希尔维特轻微的声音在雷尔夫宣泄的暴雨之中如同一叶扁舟，但这只小船却没有被暴雨倾覆。 　　“这是洛书塔尔该背负的东西，这是我的责任……” 　　话语中的悲戚，让敏锐的雷尔夫意识到自己的理解有了误差。他抓住少女的肩膀，撩开散乱的秀发，直视那一双紫色眼瞳。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失了魂魄。 　　“那不是力量，对吗？” 　　“……” 　　“希尔维特，我是你的盟友，我会帮助你，我需要知道一切。” 　　希尔维特最终笨拙地张开了口腔，就像粗糙的木偶，“……吸血鬼的诅咒即为对神的背叛，被亵渎的圣血足以让一切祝福变成诅咒。那把原本用来守护人们的天使之剑，已经变成了抹除血脉的诅咒之剑。凡是被它的剑刃伤害的人，他的血脉、他的家族会在神的恶毒下消亡。” 　　“洛书塔尔家族，吸血鬼的罪恶，会死在天使的剑下。” 　　雷尔夫吸了口气，握紧的双手已经掐进了少女的肩膀里，紫红一片，而希尔维特麻木地看着他，和徳贡里斯其他人一样。 　　“你要用那诅咒，杀死自己。” 　　“让神的诅咒在我的血脉中流淌，这是洛书塔尔应得的。” 　　“你多大了，希尔维特。” 　　“我的年龄，不及洛书塔尔吸血岁月的万一。” 　　雷尔夫松开了手，右手将额头错落的头发向后抚去，顺便擦干边角的细汗。 　　“为什么天使不早点告诉你。” 　　这个问题，两人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你们来了，我们有了击败那些堕落者的可能。” 　　薇尔莉特捂住了嘴，她的眼中，雷尔夫的倒影，佝偻着身子。 　　“你会帮我的，因为这是拯救这片土地，解放你们的，唯一机会。” 　　冷漠、笃定，这些气质出现在希尔维特眼中，紫水晶上凝结出了和他一样的寒霜。 　　恶狼，露出了笑容。 　　“你说的没错。” 　　东部区域。 　　一座地基裸露一半的破旧木制塔楼，高大的塔楼被修补过几次，凌乱的木板就像填充物被塞满了每一个空隙，深浅不同的木板原色表明这座塔楼被整容的次数，虽然它现在已经岌岌可危。 　　四周的最原始的承重柱已经被虫蛀，在空隙中露出死亡腐朽的黄绿色，风一吹，那些并不牢固的木质结构就会发出阴森的声音，只要风大一点，也许就崩塌了。 　　“敲钟人就在这座塔楼里，请小心，被反复整修的塔楼内部错综复杂。这里面，很危险。” 　　“别担心，我和雷尔夫是专业的。”薇尔莉特将银剑背在肩上，趾高气昂地朝昏暗的入口前进。 　　“薇儿。”雷尔夫将下巴上摩擦的手掌放了下来，叫住女猎魔人（暂任），他打开长盒子，开始整理确认弹药。“我来。” 　　“你一个人去吗？敲钟人，已经变成了超越人类的怪物，你会很危险。”希尔维特介绍着自己所知的情况，劝解雷尔夫不会进行一些冲动的行为。 　　“一个人够了。薇尔莉特，你带着丫头，退后。” 　　雷尔夫独自前进，但并没有走进那个入口，而是在整个塔楼的外圈徘徊，从盒子里取出一些小巧的弹药塞进木板的缝隙中，就这样，塞了一圈。 　　雷尔夫回到了两人身边，而他唯一做的事，就是在塔楼外墙上，每隔几步，放一个鲜红色子弹在缝隙里，如同一个勤劳的修补匠。 　　“你不进去吗？” 　　雷尔夫举起了龙火，塞入一枚火红色弹药，缓缓上膛。 　　“这些炼金子弹，是强化了爆炸力的‘火花’，只需要这么一枪……” 　　砰！ 　　咆哮的枪口爆发烈火，猛烈的轰击在塔楼底部爆发，随后是被引爆的连环爆炸。所有底部支柱完全破坏，垂死挣扎的塔楼被雷尔夫打断了脊椎骨。在轰然倒塌，化作废墟的塔楼面前，雷尔夫重新装载下一枚弹药。 　　“好了，女士们，我们到塔顶了。” 　　谁规定打BOSS必须按部就班，在阴森的塔楼里和塔楼主人玩躲猫猫？ 　　抱歉，恶狼只会遵守自己的游戏规则。 　　雷尔夫持枪原地站立，看着变成碎片的塔楼废墟露出狰狞的笑容。 　　敲钟人，给我摔个半死然后在大地上一决胜负吧。 　　“薇尔莉特，准备清扫废墟，小心点，那个敲钟人可能还活着。” 　　雷尔夫注意到了希尔维特迷茫的表情。火药和爆破震撼了她的神经，她张开的嘴巴能塞下一个小鸡蛋。 　　“为什么，你要直接摧毁塔楼？” 　　“为什么？你的天使不是已经确定他是敌人了吗？杀一个怪物，摧毁怪物的巢穴，我只是调换先后顺序，还是说那座可以成为任何建筑师耻辱证明的塔楼，你们还打算申遗留个纪念？在我看来我只是使用了最正确的方式。” 　　“你对我们猎魔人的狩猎方式有什么不满吗？” 第四百七十九章 敲钟人 　　遭受爆炸冲击的木板变得更加零散，原本摇摇欲坠的阴森塔楼变成一堆碎片，未知的恐惧在雷尔夫整顿之后，显得滑稽。 　　薇尔莉特将剑插入木板空隙，稍微试探，随后将利刃伸向下一个可能会埋藏敲钟怪人的缝隙里。这些木板非常散乱，稍大一点的重力就可能导致二次坍塌，就像多米诺骨牌倾泄一地。 　　但这对身体轻盈动作灵活的薇尔莉特并无大碍。薇尔莉特擅长挥剑和舞蹈，这是她治安官和大小姐两重身份共同作用的结果。这些如同泥沼一样的糟糕场地，灵猫一般的薇尔莉特如履平地。 　　雷尔夫就站在废墟边缘，端起火枪，枪口随着薇尔莉特慢慢移动。这需要充分的耐心和强大的毅力，用薇尔莉特作为勾引怪物的诱饵，雷尔夫不会允许自己的任何失败。食指紧贴扳机已经接近一分钟，肢体因为僵硬的动作将麻木从神经传递到大脑。雷尔夫依旧专注地如同一具尸体。 　　杂音响起的一瞬间，恶狼的眼中精光一闪。 　　“薇儿，二点钟，跳起来！” 　　此时薇尔莉特刚收回银剑，她试探完左脚前侧一个足够深的缝隙，处于危机解除最松懈的状态。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训练保留的肌肉记忆在听到雷尔夫声音之后，自己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听从男人的指示朝着两点钟方向猛地一跃。 　　反作用力让木板塌陷，但从底下伸出的巨手很快将木板掀飞，那是一只水桶一样粗壮的两米长大手，皮肉是黑紫色，质感就像被虫蛀的烂李子，粗大的手指尖端皮肤被磨破，木头碎片楔子就像有尖牙的毒蛇扎进肉里，破碎的肉里流出腐臭气味的脓水。 　　大手瞬间打碎了薇尔莉特原本站立的位置，攻击无果后改拍为抓，伸向跳跃中的女治安官。 　　薇尔莉特在空中旋转身体，一个后空翻让巨手扑了个空，握紧的指缝中只有几根红色头发。帽子被抓下，披散的长发末端被脓液染成恶心的黑色，落地翻滚，薇尔莉特和大手拉开了距离。 　　敲钟人，在废墟的碎片中露出了半身。 　　他是一个畸形扭曲的巨人，身高应该在四米左右，唯一一件漆黑的亚麻布包裹住了他的上半身，一对大小眼长在破烂的横肉里，丑陋的褶皱让他的脑袋看起来像一个被压坏的核桃，而他的嘴唇很可能就隐藏在那些褶皱之中，或者没有。雷尔夫很难分辨。 　　大小眼中并没有智慧的光芒，他的行动也表明了不高的智商，但是恶意表达能力却相当健全。敲钟人从废墟中拔出了另一只大手，和最先出来的大手相比，他的右手要小一点，那种污浊的颜色也要浅得多。右手紧握成拳，始终没有松开。 　　敲钟人出现的那一刻就开始发出一阵阵闷哼声，像牛叫一样厚重，像是人类被捂住嘴巴发出的吼叫。肿大的身体上血流如注，在佝偻的后背还插着三大片三角木板和无数木刺。 　　雷尔夫不确定那些木制品是不是敲钟人本身就携带的装饰，如果不是，他非常欣慰。 　　怪物露头的第一时刻，它就朝薇尔莉特发出了吼声，女猎魔人的逃脱让它感到烦躁。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的茶杯大小的眼球就爆炸了，雷尔夫的子弹准确命中了他的目标。 　　eng！！！ 　　敲钟人捂着脑袋，在原地摇晃身体，失去视力的怪物威胁少了一大半。薇尔莉特持剑等待，等待敲钟人的疯狂挣扎减弱一点，就会冲上去让他发出新的声音。 　　敲钟人的挣扎停止了。 　　薇尔莉特在木板上蜻蜓点水一样跑跳，手中的利剑带着奇妙的韵律舞动。 　　这一次，瞄准的是敲钟人暴露的脖颈。 　　雷尔夫的另一发子弹已经装好，龙火随时准备好下一次爆发。恶狼紧盯着他的猎物，一些异常也在凝视中暴露。 　　那些扎进敲钟人肉中的木片，正在生长。生长，只是一种视觉上的假象，那是弥合的血肉修补躯体，将不属于肉体的异物挤出去。敲钟人的肉体在自愈，爆破塔楼造成的伤害在十几秒之内全部恢复。 　　超速再生。 　　而那只被打碎的眼珠，很明显也在恢复的范畴之中。 　　“注意闪避。” 　　雷尔夫进入又一次射击状态，薇尔莉特的攻击已经没法停止，雷尔夫必须在敲钟人发动攻击的短暂时间，干扰他的动作。 　　横扫的巨手像大树撞向薇尔莉特，这一次攻击挨实了，她的骨骼恐怕就不会剩几根完整的。 　　万幸的是，咆哮的子弹擦过敲钟人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缝隙，卷起些许皮肉，再一次打爆了巨人的眼球。 　　又一次的吼叫，又一次的恢复。薇尔莉特的攻击只削去了他肩膀上的部分皮肉，但她自己躲过了毁灭性攻击。 　　太离谱了，雷尔夫心想，这诡异的再生能力几乎能让这怪物立于不败之地。 　　思绪在卡珊戴尔治安官脑海里编织，雷尔夫的思考能力，就像卡珊戴尔天空中快速凝聚的阴云一样迅捷。 　　希尔维特的话语即为真实。 　　我们有着击败这些怪物的可能。 　　那这个超速再生的能力，一定有着限制，一个让可能性存在的条件。 　　敲钟人正将自己的下肢从废墟中拔起，再蠢的蠢货在两次瞎眼之后也知道自己不能成为固定的活靶子，而且那个站在原地的短头发小矮子会更危险，需要先捏碎。 　　敲钟人用双手撑地，将下半身从废墟里拔了出来，他没有理会薇尔莉特的攻击，像猫抓一样的攻击忍受就能忽视。只要用左手保护脑袋，阻挡要害。 　　敲钟人，最终站了起来。 　　雷尔夫，最终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的。 　　敲钟人的右手始终握拳，那并不是身体畸形留下的病症，他的右拳中心，手指缝隙中正在微弱发光。 　　敲钟人的手中拿着东西，一个他死死攥在手里的东西。 　　“薇尔，砍下他右手的手指！！！” 　　没有迟疑，在雷尔夫猛烈的枪火掩护下，薇尔莉特踏上敲钟人的膝盖，反身跳跃，接着下落的力道，切下了敲钟人的拇指和食指。利剑如毒蛇出鞘，将拳头中的小玩意儿挑飞。 　　锈迹之下的闪亮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视线里。 　　那是一个铃铛，带着握柄的金色铃铛。 第四百八十章 贤者之石 　　毋庸置疑，在金属碰撞下发出清脆响声，在空中飞落的闪亮铃铛，显然是某种珍贵之物。 　　敲钟人发出了一种全然不同的声势更为急促的闷哼，他不再关注薇尔莉特的银剑，也不再阻挡雷尔夫射出的子弹。敲钟人的视线中似乎只剩下那一抹飞跃的金色，他高举双手，断指处留下的脓血顺着手臂一路流下，甩动的液滴滴入了那对可憎的眼球，但敲钟人没有在乎，而是继续发出急迫的吼叫追着铃铛跑去。 　　雷尔夫装弹上膛，眼睛紧盯巨人跑动的躯干，在空中挥舞的流淌鲜血的断指。 　　恶狼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那比入殓师的化妆效果好不了多少。 　　敲钟人失去了再生能力，那个铃铛，就是他的限制。 　　子弹在敲钟人的左膝内侧发生爆炸，追上来的斩击割开了怪物的右脚踝肌腱。巨人双腿被废，发出哀嚎在地面爬行，铃铛坠落在不远处，在死亡恐惧中散发唯一的光彩。 　　那个铃铛，是敲钟人致命的弱点。没有了它，肢解巨人的过程不会比宰杀逃窜的畜生困难太多。没有自愈能力，敲钟人也没有进行任何反抗，他只是拖动破烂不堪的身体像唯一的目标爬行。 　　他的速度越来越慢，发出的吼叫也越来越轻微，但薇尔莉特的攻击能力终究有限，细小的银剑对与敲钟人来说和针扎没多少区别。 　　他，终于要摸到铃铛了，他坚持到了最后，只要碰到自己的宝贝铃铛，这些伤势都会复原。 　　只要……咔哒。 　　铃铛的光芒被一道黑影挡住，火药味的灰白色雾霭沾在了雷尔夫的外套上，烟雾之中，那双金黄的眼睛，带着戏谑的恶意，比铃铛的闪亮更加刺眼。 　　一片黑暗笼罩了敲钟人的视线，那是炼金火枪大口径枪管里的黑暗。 　　“第一个。” 　　…… 　　无头的巨人躺倒在雷尔夫跟前，失去生命力的尸体在逐渐石化，风化、崩塌。 　　“变成灰烬，还真是吸血鬼……”雷尔夫脱下大衣，掸去表面的白灰，近距离爆头让敲钟人破碎的组织全部飞溅到自己身上，他原本以为大衣不能要了。 　　血液、皮肉、尸骨，原本属于敲钟人的一切都在崩碎，在木片中留下一大片白灰。 　　雷尔夫从白灰中捡到一对展开的金属翅膀，那是一块剑格，剑柄和剑身中间的衔接部分，诅咒之剑的碎片之一。 　　消灭敲钟人的战利品。 　　这场战斗，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但还是有一定难度。超速再生，巨人体魄带来的变态耐力和攻击力，速度稍微迟缓……这样的敌人，雷尔夫一般绕着走。 　　这根本不是人类难度的怪物，难怪狩魔猎人只是在年轻男女谈笑中的传说，死人的传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欺诈阳谋，这样纯粹的野兽一样的力量角斗，雷尔夫并不擅长。事实也是如此，他在战斗中发挥的作用不如敏捷的薇尔莉特。 　　这还是提前破坏塔楼的结果，那么接下来也会像这次一样幸运吗？其他区域的建筑也能被轻松爆破，那里的怪物也是智商不高使用蛮力的蠢货？ 　　怎么可能。 　　雷尔夫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需要使用一点属于自己的小技巧，掌控接下来的局势。 　　希尔维特捧着那个敲钟人心心念念的小铃铛走了过来。 　　“这原本是礼拜堂内部的祭器，是进行弥撒时，牧师呼唤信徒的铃铛。原来到了敲钟人手里。” 　　“这个铃铛是那个怪物的力量来源，我怀疑其他怪物也会有类似的东西，只有这样鲜明的弱点，我们才有胜利的可能。”雷尔夫伸出手掌，“这股力量，能为我所用吗？” 　　表面凹凸不平的铃铛被传递到雷尔夫手中，没有任何反应，它对于雷尔夫就只是个铃铛。 　　“这些祭器被天使的敌人长久掌握，里面的力量早已扭曲，它们是怪物的弱点，但怪物死去，恐怕也失去了作用。” 　　希尔维特打消了雷尔夫心里的一点奢望，打怪爆装备果然不存在的。但雷尔夫还是将铃铛放进了自己的风衣里。 　　“这是我的战利品，哪怕只是个铃铛。” 　　希尔维特没有过多表示，露出一个微笑，表示理解狩魔人的古怪习惯。 　　东侧塔楼被粉碎，但敲钟人已经被杀死，诅咒之剑的碎片也拿到了。今天的黄昏，在希尔维特眼中，如同希望在徳贡里斯的绝望阴霾中撕开了一个小缺口。这是新的开始，徳贡里斯的未来不会再有吸血鬼，不会再有洛书塔尔这样的疯狂血族，希尔维特内心产生了一丝满足。 　　为了徳贡里斯，牺牲是必要的。 　　疲累的薇尔莉特需要休息，雷尔夫的清扫计划也不急于一时，在黄昏来到之前，三人回到了礼拜堂内部休息。 　　敲钟人的死去并没有在徳贡里斯民众中产生多少波澜，空洞的眼神让希尔维特的嘴角慢慢落下，好像死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生存的压迫已经让这些人崩溃了，希尔维特如此想到，他们麻木地如同傀儡。 　　她知道这种苦难的现状应该被理解，但空洞的眼神也第一次让重燃希望的希尔维特感到不适应。少女现在更想待在两个外乡人身边，不论是飒爽的薇尔莉特还是阴沉的雷尔夫都能给她带来更多的温度。 　　今晚的徳贡里斯很平静，血之天使似乎对于三人的作为很满意，没有在大半夜制造恐怖，这是一个相对安稳的夜晚。 　　希尔维特蹲坐在雷尔夫对面，好笑地看着薇尔莉特借着受伤的理由缠在雷尔夫身上。 　　少女的咯咯声让纳兰尼亚大姑娘收敛了一点，缓过气的雷尔夫也就顺理成章地将话题转移到了接下来的行动。 　　“还有三个怪物，但我们目前力量有限，所以，我会拿出我的底牌。薇儿，丫头，我接下来会使用一些特殊的炼金子弹来加快狩猎进度，保证你们的安全。不要太惊讶。” 　　希尔维特的好奇，薇尔莉特的崇拜催生出同一个问题。 　　“你的底牌是什么？” 　　雷尔夫的视线集中在希尔维特脸上，洛书塔尔的小丫头面对如此直白的注视，红晕爬上了脸颊。雷尔夫诡异的凝视持续了大概三十秒。随后，那感觉就像撬开了一座尘封的墓碑，隐秘的往事随着雷尔夫天生的阴冷气息在礼拜堂中回响。 　　“你们听说过贤者之石吗？” 第四百八十一章 炼金术和杀手 　　“活死人、肉白骨、点石成金、长生不老的贤者之石？” 　　薇尔莉特将左侧鬓发顺到耳后，侧颜在烛火光影下女人味十足。雷尔夫刚好能看到这一面，他也能看到薇尔莉特眼神中的孩子一样的惊喜，和希尔维特脸上的好奇如出一辙。 　　雷尔夫讲了一个故事。 　　…… 　　那是一个和礼拜堂一样幽闭的房间，那里面也有着昏暗的烛火。 　　微弱的火光照在实验台上的玻璃器皿上，像泡泡一样的圆球玻璃中浅黄色、深红色的液体在滚沸，蒸汽顺着导管流入下一个仪器，变成新的样子。 　　那里并不是夜晚，层叠厚实绒布将阳光变成墙壁上似有似无的重影，每个区域的味道揉合成一种别致的怪味，冰凉和火辣同时作用在皮肤上，那是空气中逸散的微小粉尘在发挥作用。常人无法忍受的环境，它的唯一住户已经习以为常。 　　那是一个全副武装的侏儒矮子，价格不菲的丝绸紧紧包裹，看上去像一个手脚灵活的粽子。汗水和粉尘共同作用，让高贵衣料的价值一跌再跌，这位炼金术士是一团活动的恶臭化身。一枚水晶镜片卡在丝绸里，给内部的怪人提供了狭小的视野，从一个工作台到另一个工作台，不外如是。 　　“失败品，硫磺作用后干扰了三项同步反应，需要寻找更稳定的同位体材料……” 　　“脖子感到瘙痒……判断是卡差拉劲草的汁水蒸汽，可能还有啮齿球鼠的指甲片催化，我需要花一分钟时间清理伤口，在这些灰尘腐蚀我的颈动脉之前……” 　　“我无法确定现在是不是一次失败的实验，包裹法让我的皮肤感到很糟糕，大量的油脂，我猜测我的皮肤触感一定和角质类似，那本破书到底是不是对的？” 　　“什么炼金术第一步会从炼金术士开始？” 　　只有他一个人在走动中自言自语，疯癫的语调让炼金术士已经进入了一种常人看来魔怔的歧途。 　　“MD在上，如果有一缕风吹进来就好了，最好带上博兰街花店女主人的体香，那可真是不错的女人……桀桀桀……”炼金术士发出怪笑，手中的实验还在继续，倒影停留在镜片上，两种欲望交织在一起。 　　一缕风，吹到了侏儒的身上。 　　一缕冷风，将炼金术士正在火烧的脖子感到一片清凉。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双手平放在低矮的桌面上，尽力叉开包成香肠一样的五指。 　　这里被包成了一个密室，这里不应该有风的。 　　正如他想的那样。 　　“风”伸出了手拍打他的肩膀。 　　通过放在面前的玻璃仪器上反射的镜像，炼金术士看到了他身后的人影。一个高大的幽灵一样的影子，将自己的黑手套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双泛着寒光的眼睛，很漂亮，那里面的阴森也许能平息麦哲拉溶石的不稳定性。 　　一个杀手。 　　自己现在是蒙特罗王国的炼金术士，战争时期特聘专家，毒药、麻药都是自己的强项。 　　蒙特罗王国现在是劣势，自己的研究至关重要，所以，一个敌国杀手，这也不奇怪。 　　放平心态，寻找机会，你可以的。 　　炼金术士如此安慰自己，而下一刻，一股恐惧就从尾椎骨产生，顺着脊柱一路向上爬，在颈椎戛然而止，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杀手的拇指抵在了自己的后颈上。他弯下身子，因为体格的悬殊，炼金术士心里居然觉得很抱歉，自己居然让死神弯腰了。 　　“你是阿布德卡德·拉斯，蒙特罗的毒药专家。” 　　“临时雇佣的，我来蒙特罗只有两个月。” 　　什么反审讯技巧，见鬼去吧，我做不到！侏儒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进行前所未有的冰冻反应。 　　这个杀手，是一个怪物，一个精神上的怪物。 　　灵光一闪，他喊出了那个名字。 　　“阿米塔奇，你是阿米塔奇！”侏儒急切地叫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阿米塔奇。”“阿米塔奇”重复了这个名字，平淡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疑问。 　　他有兴趣，察觉到机会的炼金术士顺竿上爬，“茨威王国的阿米塔奇，暗杀者。阿米塔奇在蒙特罗意为不存在的，你的能力让整个王国蒙受苦难，没有痕迹、没有线索，在付出整个情报网络之后，我们才知道有这样一个杀手存在。没有任何名称，我们只能这么称呼你。” 　　“国王杀手，茨威的阿米塔奇。” 　　炼金术士倾尽所能，表现自己的崇拜，争取阿米塔奇的留情，自己还有价值，自己享有情报，是的，背叛自己的雇主，阿布德卡德没有任何犹豫，本身接受雇佣就是为了自己的实验材料。现在，现在命更重要。 　　“你可以说出遗言了。”死刑宣告，这个冷血的畜生最终降下了审判。 　　“我还有价值，我还有情报！我可以帮助茨威击败蒙特罗！” 　　“蒙特罗的适格王储横死，现任国王年老体衰。（消灭这样的王国，还需要你？）” 　　“我有知识，我可以帮你们制造魔药，阿姆利斯的毒箭就是我炼制的，他……” 　　“他奉命猎杀我……（但我还好好的活着。）” 　　“……你见识过我的毒药了，对吧？” 　　“如果你说的是那枚放在箭袋里的奇怪黑箭的话。（他到死都没有用上你的帮助。）” 　　玻璃瓶的镜像中，高大的阿米塔奇举起了另一只手，那是一把匕首，寒光隐藏在黑手套之后，距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近。 　　侏儒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我还不能死！我还有我的梦想需要完成！我要摘取炼金术至高的桂冠！我要制造出传说中的贤者之石！！！” 　　“好的，遗言我知道了。” 　　“等一下！阿米塔奇！！！我可以帮你！！！战争结束，像你这样的传奇会是什么下场！国王杀手！你可以杀死蒙特罗的国王，难道茨威王室就会安然入睡吗！” 　　“……” 　　“你是茨威王国培养的野兽，但你已经太凶猛了！当你扫除王国的障碍，那你就成了唯一的障碍！！！你觉得你会成为英雄吗？阴影只会死在阴影里！几年后你的家人会收到一份阵亡通知信，然后阿米塔奇的传说就会成为垃圾野史上的一小段话！你的亲人会怎么想？你的父母痛哭流涕，以泪洗面唾弃战争！这一切值得吗！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让你回到你的家人身边！” 　　“我的父母早已死去，唯一的兄弟和我几乎断交。” 　　“……”阿布德卡德被这糟糕的家庭关系噎个半死，阿米塔奇，他简直让人绝望。 　　但我得活着！我还有目标！ 　　“我可以炼制任何你想要的魔药！饶我一命，甚至是贤者之石，我都可以让给你！阿米塔奇！！！” 　　刀刃贴在了阿布德卡德的脖颈上，没有用，自己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自己只能不甘心地流泪，接受这狗娘养的死亡。 　　“两份假死的魔药，我和你的交易，个人的交易。用我的新生，换你的新生。” 　　阿布德卡德哭了出来，他将那该死的镜片摘下，捂着扭曲丑陋的脸大哭起来。 　　“我答应你，妈的，妈的！！” 　　阿米塔奇重新站起，收回了刀刃，看着痛哭流涕的侏儒，面容冷漠。 　　“不要想着搞鬼，侏儒，哪怕我死去，我也有无数种方法弄死你。” 　　“知道了！NMD！知道了！！你没看到老子在哭吗！太难了，我太难了！！” 　　阿米塔奇拍了拍手，放在炼金术士左手上的黑手套已经沾满了不知名的化合物。 　　“两天后，卡兰街会有一辆出城的瓦罐工艺品马车，如果你没有在某一个罐子里。”阿米塔奇脸色平淡。“军队会踏平蒙特罗，我会让你彻底闭嘴。” 　　话锋一转。 　　“清扫结束之后，我会去找你，拿到魔药，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阿布德卡德眼睛转动，“可以，但我有个条件，我要和你们一起行动，等你们假死逃脱之后，我们可以结伴行动。” 　　杀手看着这个丑陋的侏儒炼金术士，一个看上去典型的斯德哥尔摩患者。 　　“虽然我的毒药对你作用不大，但是我也是个战场名人，会被清算的可不止你一个，混蛋。待在你周围才是最安全的，我以后还可以委托暗杀任务，对吧。传说阿米塔奇的唯一金主，桀桀桀桀……” 　　“随便你……”阿米塔奇掀开一片窗帘，那后面是另一个房屋的尖顶。 　　“该死的，布置实验室的学徒居然叛变了，我就说他怎么临时放弃炼金术了。” 　　阿米塔奇踏上窗台，“你比他坚强不了多少……” 　　“等一下！”炼金术士似乎爱上了这种感觉，那就是作死干扰传奇杀手的行动，而且不会死。 　　炼金术士伸出了沾满油脂的手掌。 　　“巴金·马托斯，我的真名，我是流亡炼金术士，从神秘侧来，该死的圣光摧毁了我背后的组织，我始终没找到那座流亡的城市。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的研究更加重要。结识一位传说，算是我后半生不错的经历。” 　　“你的真名，阿米塔奇。” 　　阿米塔奇盯着丑陋炼金术士讪笑的脸，也许这是个不错的开始，除了暴躁上司之外的第二个，对自己微笑的……朋友。他没有触碰那只沾满油脂的手。 　　“雷尔夫·布勒。我们会去卡珊戴尔，我的家园。” 　　巴金发出了怪笑。 　　“雷尔夫？真是个糟糕名字，光是听到这个名字，我就能猜到，那些面对你的蠢货会遭遇什么了。阿米塔奇果然好听的多。” 　　“你觉得我会在意一个妄图炼制贤者之石的疯子的讥讽？” 　　“哼，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大开眼界，恶狼。” 　　…… 　　“巴金炼制了贤者之石，他成功了？”希尔维特已经凑到了雷尔夫身边，漂亮的紫色眼睛充满了对于故事的向往，一位传奇，少女看着治安官眼睛里闪动着什么。 　　“他死了，几个月前我筹备了他的葬礼。到场的只有我和加勒特。” 　　意外的结局？不，大多如此，贤者之石作为炼金术的最高成就，足以称为炼金术的传奇。而传奇之下，遍地尸骨。 　　传闻之中，贤者之石，完美的造物，需要炼金术士完美平衡五大元素，达成不可能的奇迹。 　　炼金术的传说之中，世界有着一个源头，那个源头有着五种基本元素，有一天源头破碎，五大元素失衡，创造了世界，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而炼金术士，必须找到隐秘的第五元素，平衡五大元素，将时间逆转到起源，贤者之石，制造完成。 　　火、水、风、土、第五元素。 　　这些炼金实验，一系列寻找平衡的炼金实验，都是对人体有害的。 　　每一次实验，他们的寿命就会缩短一点，用有限的次数挑战无限的公式，这就是贤者之石的难点，哪怕有许多炼金术士传承下来的笔记，这个未来依旧渺小如沙砾，沙砾之于星辰。 　　“老巴金死了，在他死前，他选择了一个檀木盒子作为陪葬品，那里面装着，据他说，是他珍视之物。除此之外的一切，他都赠送给了我。” 　　“而我善用这些知识，学会了制造龙火的炼金弹药。” 　　“那本巴金对于贤者之石的研究笔记，成为了我无聊时的读物。” 　　“随着阅读，我就像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实验，看着他的道路越来越清晰，甚至产生了一种期待，他似乎真的找对了道路。” 　　“我似乎……在见证他的传奇。” 　　“我翻到了笔记的最后……”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贤者之石的制造方法！！！我成为了传奇！！！我是世界上第一个根据该死的理论制造了传说之石的炼金术士！！！老子TM也是个传奇！！我真该喝一杯！！！呵呵呵，我确实喝了！！！然后老子的胃袋就破了洞！妈的！妈的！！！我要死了，贤者之石也救不回来，哼！我要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让那些蠢货继续探索然后失败吧！桀桀桀！贤者之石将是我最大的秘密。】 　　【他们都错了！只有我是对的！贤者之石，不是我们的起点，而是我们的终焉！它是万物之死，它的作用，它能杀死生命中的疾病，实现长生，它能杀死矿石中的低价元素，让贵金属重组，点石成金。用它做的子弹，能杀死一切存在，哪怕……是神。】 　　“巴金把贤者之石放在了那个小盒子里，对吗？”希尔维特摇晃着雷尔夫的胳膊，期待着故事的后续。 　　雷尔夫语气平淡。 　　“我挖了他的坟。就在卡珊戴尔大公墓的一个偏僻角落，荒芜的连杂草都没有生长，他的坟地破裂，墓碑都坍塌了。我用铁锹顺着裂痕撬开棺材，找到了那个小盒子。” 　　“那里面放着两张纸。” 　　第一张。 　　【第五元素，是灵魂。是包括我们人类在内的智慧生物区别于野兽的根本。我真他妈想弄死那个提出贤者之石概念的傻逼，那傻逼估计早就烂透了。 　　只有炼金术士能够正确区分并接触四大元素，那些实验的侵蚀是必要的。 　　只有炼金术士能够平衡元素之间的关系，但走到极致的人并不多，而明白的大多放弃了，只有我走了下去。 　　只有炼金术士能够使第五元素灵魂物质化，哪怕是在我们本身死后。 　　一个被四大元素侵蚀折磨接近陨灭的炼金术士，只要他能在生前精确估算自己的灵魂物质化后的产物，并达成平衡。 　　我们将自己作为容器，容纳平衡的元素反应，并在躯体中布置公式，让灵魂固化，完成平衡。贤者之石，就是死后的我们。 　　用炼金术士的躯体容纳元素，进行实验维持平衡，在死亡的瞬间，让灵魂固化构造五元素平衡。 　　贤者之石，就是我的尸骨。 　　我等炼金术士追求永生，炼制贤者之石，结果永生需要我等的死亡成为前提。 　　真他妈的讽刺！真他妈的可笑！这种该死的垃圾，我他娘的应该把它塞进炼金之神的菊花里！ 　　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可以像一个丑陋的失意侏儒病入膏肓，我也许还可以写一篇报告让那些傻逼后辈全部梦碎，哈哈哈哈，我差点就这么干了。 　　贤者之石，是我的梦想，哪怕我的梦想之石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棺木之中，那具尸骨还不到棺材的一半，哪怕死亡也是如此滑稽。 　　嗟叹之声在礼拜堂中响起。 　　薇尔莉特枕在雷尔夫肩膀上，闭目，像是在为逝者哀悼。 　　“那另一张纸呢，巴金先生还留下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吗？” 　　雷尔夫拉低帽檐，那双明亮的眼睛消失在阴影里。 　　“另一张纸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简短明了的多，抑扬顿挫，荡气回肠。” 　　在薇尔莉特和希尔维特的期待下，雷尔夫复读了那句话。 　　【去你妈的雷尔夫。】 　　【Fuck you，Realwolf.】 第四百八十二章 怪异 　　“你挖了死去友人的坟，还将他的尸骨做成了武器……”希尔维特身体后倾，五味杂陈地观察面无表情的雷尔夫，他在讲述时是如此轻松冷漠。 　　“挖坟取尸对你来说和登门拜访一样轻松吗？”虽然从雷尔夫的行为上来说，希尔维特已经认识到了恶狼冷酷的一面，但是，她还带着一点女孩的幻想。那就是故事的主人公总是有着正派的一面。 　　“是的，”雷尔夫盯着希尔维特，看着那双紫色眼睛里渐渐燃起的不满，“它们在我眼里一样，一样困难，我并不是一个喜欢串门的人，除非工作需要。” 　　“活人比死人更重要，我只是做了正确的事。” 　　薇尔莉特压在了雷尔夫胸口，飞扬的红发打断了两人注视。 　　“巴金先生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真是个不错的人呢，我想现在正是他想看到的。”薇尔莉特在雷尔夫的下颌狂野地磨蹭，转头看向希尔维特，“亲爱的，贤者之石可以帮我们省去很多麻烦，徳贡里斯需要这些。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希尔维特。” 　　“那么，雷尔夫，你试过了吗？贤者之石的力量，点石成金或者长生不老？亲爱的，长生不老会影响生育吗？”薇尔莉特将严肃的话题转入到她特有的诙谐中，让阴冷的男人露出温暖的无奈。 　　虽然只是一瞬间。 　　“没有，我将得到的所有贤者之石制成了子弹。那是个相当费力的过程，它的硬度非常，打磨工作简直不是人类能够胜任的。” 　　薇尔莉特失落地叹了口气，“一点都没有留吗，财富也就罢了，你对永生也没有兴趣吗？” 　　雷尔夫将卷进自己衣领中的红发摘出来，扯下衣领上的饰带将薇尔莉特那一簇酒红长发绑好。 　　“我对于毁灭别人的永生更感兴趣。” 　　“不愧是你，恶狼。”薇尔莉特的手指肌肤比较粗糙，但雷尔夫还是忍受不了她的手掌在自己脖颈上抚摸。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人要死。” 　　“好的。” 　　…… 　　墓园本就是阴森之地，但徳贡里斯墓园要更糟糕一点。病绿色杂草有一尺高，如果不是最开始那块悬吊在扭曲铁架上的木牌，谁也想不到徳贡里斯的安息之地就在这片荒芜之地。 　　甚至，这片墓园下有多少死者，犹未可知。 　　碎石嵌进灰色泥土里，从部分规则的棱角和刻痕，你能想象出这块墓碑的原貌，还能联想出墓碑主人的悲惨遭遇。 　　守墓人，是防止生人打扰死者的职业，因为现在正是盗墓者猖獗的年代。 　　“在卡珊戴尔，这家伙会被开除。”雷尔夫将碎石更进一步踩进地里，轻松地和两位女士交流，贤者之石似乎改变了治安官的狩猎态度，“虽然卡珊戴尔的守墓人也很糟糕，但还到不了这种程度。” 　　“当我挖掘老巴金的坟墓时，卡珊戴尔守墓人躺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睡着了，离最近的墓碑不到半米。另一方面来说，那也算是非常优秀的品质。” 　　“如果巴金葬在这里，我绝对不会那么快找到他的墓碑。”因为这里一片荒芜，杂草抹除了所有地貌特征。 　　“但这里土质相当松软，挖掘肯定省力不少，我甚至不需要一把铁锹。” 　　雷尔夫一改往日的沉默，进入墓园之后，他的嘴唇一直在喋喋不休，说着一些曾经挖掘死去炼金术士巴金坟墓的经历。甚至详细到了每一个细节，但是两位女士对于这些话题并不感冒。她们听过了关于炼金术士巴金的故事，一个死去的传奇，雷尔夫的口述让两人身临其境地体会了挖坟的过程，感受非常糟糕，就连薇尔莉特也只是回以僵硬的微笑。 　　但雷尔夫的声音还在继续，就好像得到贤者之石对他来说是什么值得回味的过程。 　　“看看这个，这是新翻的坟堆，我有经验。从这些地下泥土的色泽和湿度，嗯……一天前，一天前有人把这挖开了。” 　　“我收回我的评价，这位守墓人非常勤劳，他一定是一位出色的农夫。” 　　“看看上面的泥土颗粒，大小适中，我一定没法将坟墓重垒得如此美观，毕竟，我只经历过一次。” 　　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少女最终还是忍受不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多次复述你挖掘友人坟墓的事情？你觉得我们对此很感兴趣？！你觉得我还不清楚你是一个冷血的混蛋吗？！！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让我感到如此恶心！” 　　希尔维特在墓园大叫着，年轻的声音斥责男人的冷漠，还有内心中的荒谬。 　　和自己想得不一样，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雷尔夫……回归了平静。 　　“那是因为，某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小丫头，好像还有着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雷尔夫眼神如刀光，瞪视着刚才因为大叫面色通红的希尔维特。 　　“你是徳贡里斯的领导者，领导者管理领地，靠的可不是童话。你今后会面临选择，当你遭遇到和我一样，需要在友人的安宁和家人的安危之间作出选择时，你必须冷漠。” 　　“我会拯救徳贡里斯，依靠的是我的友人巴金的牺牲。正是我的恶心的决定，造就了徳贡里斯的未来。” 　　“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丫头，总会有一个恶人。” 　　解释得通了。 　　这就是雷尔夫的目的，将自己内心的天真粉碎，用一种自我诋毁的方式。 　　希尔维特品味着此时的内心，那种糟糕的感觉。 　　“我很抱歉……”带着失落的哭腔，希尔维特挤出了几个字。 　　自己在这个男人眼里一定有着特殊的位置，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方法提醒自己，一种能让人产生夹杂着尊敬和埋怨的古怪感激的方法。 　　“这是不对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出现在三人身后。 　　黑色大衣边角破损，苍白的乱发像是一顶大帽子盖住了他的脸的全部，黑色制服将壮实的躯体包裹的严严实实，一柄巨大铁锹被双手握持，泥土的碎屑还停留在边缘之上。 　　守墓人，露出了一只邪恶的独眼。 　　“人类的邪恶起源于争执，这是个体差异的本能。你不应该屈服。”守墓人伸出手指，指着雷尔夫，看着希尔维特。“你心底其实并不认可他的想法，好好问问你自己，你其实很愤怒，你的脑海中存在着一种被驳斥的狂躁。” 　　“真正解决分歧的方法，你应该和他厮杀，剩下的人才能讲述自己的真理。” 　　守墓人看上去陷入了某种状态，一直在重复自己铲除异己的血腥做法。 　　这时希尔维特已经跑到了雷尔夫身后，让两个男人面对面。 　　雷尔夫脸色冰冷。 　　守墓人脸色冰冷。 　　龙火和铁锹被抬起，雷尔夫露出一个阴森的微笑。 　　“我讨厌在教育后辈的时候，有杂碎打扰我。” 　　“呵呵，那就按照你的方法来。” 　　“我会干掉你，让你的垃圾言论和你的恶心躯体一起入土，守墓人。” 第四百八十三章 终结之石 　　两米，在面对了敲钟人之后，守墓人带来的视觉上压迫，要小得多。言行举止也比敲钟人要聪明不少，守墓人有着自己的思想，甚至有着自己的理论，虽然这一切都依托在他本身的邪恶上。 　　乌鸦在空中盘旋，徳贡里斯没有飞禽，那些嘎嘎叫的飞鸟在翅膀尾翼后拉出黑色浓雾，那是黑暗力量凝聚的实体，它们在守墓人头顶上空划出一个圆，最后降落在那些翻新的坟土上，变成一道黑影沉入其中。 　　守墓人，使用了他的力量。 　　“死亡和诞生，这是两个极端，枯萎和播种，这也是两个极端。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一位勤劳的园丁，现在，看看我收获的果实吧。” 　　垒起的坟墓被重新挖开，从内部伸出一双双黑色利爪，咆哮的吼叫出现在整个墓园。在三人周围，墓穴中的怪物破土而出，扭动着类似树皮一样带着丑陋的躯体，墓园站满了人。 　　守墓人抱臂站在雷尔夫面前，铁锹插在地上，那只独眼中带着嘲讽，看着雷尔夫。 　　“你和曾经的我很像，男人。” 　　一样的黑色穿衣风格，一样的交流方式，还有一样的气势。倒不是说雷尔夫的气场和怪物有多相似，而是完全一致，甚至略微超越。 　　“我会把你重新掩埋，当你破土而出，你会成为我最好的仆人。”守墓人随意编排三人的结局，“把女人肢解掉，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要让转化后的你一口一口吃掉这个女人。” 　　“呵呵呵呵，别担心，希尔维特小姐，你会没事的。” 　　无穷无尽的怪物成为了守墓人的底气，他肆无忌惮地详述自己的计划，那模样简直和刚开始的雷尔夫如出一辙。如果不是早已确认布勒家族的血脉关系，薇尔莉特说不定还真会认为守墓人是雷尔夫的双胞胎兄弟，雷尔夫所有缺点集合成的兄弟。 　　面对威胁，雷尔夫掏出了一个檀木小盒子，他的表情轻松，手套顺着盒子上的花纹移动。 　　“我被莱尔和凯文两个小崽子叫过很多次怪物，在他们以为的我的背后。童言无忌，我是这么想的，所以为了帮助他们成长，我的教育非常用心。” 　　盒子打开，雷尔夫伸手探入其中，取出一枚相对狭长的特别子弹。像是石头材质的弹壳上像是沾染着一层活动的黑泥，贤者之石的外表比想象中肮脏的多。因为这颗石头代表着炼金术士的死亡以及对自己不甘命运的憎恶。这是终结万物的死亡之石。 　　雷尔夫将其塞入枪膛。 　　“但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才明白有一个和我相似的怪物是多么糟糕的感觉。” 　　举枪，瞄准。 　　“我恨透了，像我一样的东西，能被我的侄子称为怪物，带来恐惧的人，只需要我雷尔夫一个，就够了。” 　　雷尔夫露出笑容，让死寂墓园进入寒冬的笑容。 　　“替我向巴金问好，守墓人。” 　　子弹飞射而出，发出不大的声响。 　　龙火炼金火枪并没有在贤者之石子弹上展现太多它作为火枪的优秀性能，它只是一个憋屈的助推器，将贤者之石“投”向了守墓人。 　　相比其他子弹，黑色的子弹飞行得想对慢一些，可能是滑腻表面减缓了一些火药带来的冲击力，那些如同淤泥一样的东西，让这枚终结之弹成了一支暗箭，寂静无声，正如死亡。 　　三个活尸挡住了飞行弹道，他们是守墓人找来的肉盾。 　　树皮一样的黑色皮肤和黑色的子弹接触，两种相近的颜色碰撞在一起。 　　贤者之石就像一颗水滴融入活尸的身体里。 　　好吧，并不是融入，而是贯穿。 　　贤者之石在接触尸体的那一刻发挥了它的作用，被它触碰的活尸，融化了。 　　就像将蜡烛插进蛋糕的奶油里，毫无阻碍，贤者之石子弹就那样扎穿了三个活尸，随后速度不减地继续冲向守墓人。 　　惊讶，在那种恶毒的独眼中如火花一样绽放，当子弹接近，想躲避已经太迟了。守墓人只能拿起铁锹做一个防御动作。 　　子弹打中了铁锹的长杆，砰的一声，在碰撞的瞬间发出声响，奇迹般地被改变了弹道，最后，打穿了守墓人的肩胛骨，在左肩上留下一个食指大小的空洞。对于两米高的守墓人来说，那个小洞还没有它衣服上的破口大。 　　守墓人松了口气，重新看着雷尔夫。 　　“你确实给了我一个惊喜。” 　　雷尔夫放下了火枪。 　　守墓人发出怪笑。 　　“现在投降太晚了，我要在你的肚子上挖个洞，把你的脊椎骨折成两段。没有关系，你不需要它了。” 　　面对守墓人的威胁，雷尔夫并没有怼回去。 　　雷尔夫很宽容，对于死人。 　　“第二个。” 　　三具被子弹打穿的活尸已经崩碎成粉尘，守墓人带着他的扭曲笑容，提着铁锹朝着雷尔夫扑过来。跳跃中的守墓人没有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第一秒，他的双腿停留在原地，变成灰烬。第二秒，他的下半身在空中分解干净，上半身继续飞行。第三秒，崩碎，飞行的铁锹被雷尔夫抓在手里，粉尘中一把狭长的剑身落在地上。 　　“第二块碎片。”希尔维特小心翼翼地将剑身抱在怀里，诅咒之剑的两刃并不锋利，已经钝出圆角的剑刃上有几个破损的缺口，唯一锐利只剩剑尖，那也是剑身上唯一一个还在闪烁光芒的位置。 　　进入墓园，守墓人出现，雷尔夫开枪，守墓人死了。刨除一大段雷尔夫的恶趣味描述，狩猎守墓人的过程如此简单。贤者之石，死亡之石，制造伤口，碰之即死。两位女士对于事件的快速发展还停留在过去，什么都没做，守墓人已经死去了。 　　“好强大，贤者之石。”希尔维特心中对于雷尔夫和贤者之石的敬重又加重了几分。 　　雷尔夫则看着手中的铁锹，若有所思。 　　他取出小刀，割下铁锹木杆上的木皮，顺着那个和贤者之石子弹磕碰的伤口。略下功夫之后，一根金色的手杖从铁锹中被取出。 　　“这是教堂神官手持的权杖，是宽恕忏悔者的礼器。” 　　“战利品。”那件手杖消失在雷尔夫的大衣里。 　　走出墓园，稍微靓丽一点的风景让三人心情舒畅不少。 　　希尔维特主动走到雷尔夫身边。 　　“我想对您和巴金先生表示感谢，感谢你们对徳贡里斯做出的所有帮助。也许我在您眼中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稚贵族，但徳贡里斯会得到更好的未来。” 　　雷尔夫没有继续自己的泼冷水教育，他现在心情好像非常好。 　　“不错的决心。” 　　薇尔莉特抱紧雷尔夫的右臂，纳兰尼亚的花卉女神此时带着甜美的笑容。 　　“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找到了方法，解决徳贡里斯一切苦难的方法。” 第四百八十四章 卑鄙是人类的优势 　　洛书塔尔城堡。 　　糜烂的贵族风气中混杂浓郁的血腥味，莱尔的眼睛隐藏在碧翠丝的秀发里，血红的瞳孔注视着大厅正中摆放在雕像上手中的血石圣杯。 　　和洛书塔尔血族的狂欢已经进行了七天左右，通过妮娅的伪装和碧翠丝的协助，莱尔已经被血族认定为自己的一员。就像此时一样，他们正在进食，彼此搂抱在一起，将尖牙插进彼此的脖颈中。莱尔甚至怀疑吸血鬼的自愈能力是他们自己练出来，一天至少三次的进食，用尖牙划破彼此的皮肤，血瘾者甚至会在这样的怀抱中搂碎对方的脊骨，造成更多伤害，惨叫和欢呼在狂欢中回响。无论是那种声音，都在进一步扩大彼此的食欲。 　　为了伪装，莱尔和碧翠丝也装作彼此喂食的样子，只有莱尔在伪装。他对碧翠丝那对锋利的牙齿已经麻木了，如果不是妮娅在自己的身体中支撑协调，莱尔还不一定能挺过来。 　　“仪式布置已经准备好了。”莱尔和碧翠丝在大厅中和其他进食者一样，跳舞一样缓缓摇摆，转圈。“作为重要的血祭品，卡莲一定会出现在仪式上，倒省去了寻找她的工作。” 　　碧翠丝的脸颊在莱尔侧肩摩擦，刚才被吸血鬼尖牙咬出的两个缺口中，长出了漆黑蠕动的触须，将碧翠丝的牙齿挤了出来。妮娅严格管控着莱尔的每一部分血肉，不让碧翠丝多吸一点，哪怕莱尔的血液已能无限再生。 　　“碧翠丝是贪吃鬼！”黑色触须顶端肿胀成一个小肉球，轻轻敲打她的脸颊。 　　吸血鬼脸上露出笑容，她用冰凉的脸蛋将触须按了下去。 　　碧翠丝的视线在吸血鬼中扫荡，根据他们的吸血状态估量对方的力量。吸血鬼是一种拥有森严等级的黑暗生物，这一点在进食行为，也会体现的出来。高等爵位会得到最好的伴侣兼食物，姿色和力量，在洛书塔尔是相关的。 　　哼哼声在自己的耳后响起，莱尔露出了微笑。这是碧翠丝一个可爱的习惯，当心情愉悦的时候，她的鼻腔会发出有趣的声音，就像猫咪的呼噜声。 　　“不会有大问题，除了德拉瑞斯公爵，我的力量不会逊色于这里任何一人，你的血液给了我力量，亲爱的莱尔。” 　　“我的疼痛也算有了回报。但是，洛书塔尔血族会不会弱了一点，我是说，公爵和他的子嗣，力量差距如此大。”根据吸血大公给予自己的压迫，莱尔判断他至少有七阶实力，比巨龙先生都要高一层次，虽然白骨械斗王的实际战斗力可能超标许多。但大厅中，大部分吸血鬼都不会给自己带来太多压迫，侯爵没有一个，伯爵层次，自己也只看到了约书亚和吸血后的碧翠丝。 　　实力断层。 　　“血液是吸血鬼的力量，德拉瑞斯可不像他口中的那么无私。你认为他会给自己的子嗣多少力量，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他的血液只是一个引子，开启我们自身力量的钥匙。” 　　也就是说，碧翠丝成为伯爵级，单纯靠的这几天对莱尔的吸血行为。所谓的神之血即是舍里乌的血液，莱尔个人就相当于一件吸血神器，天然健康的。 　　“我期待着一场厮杀，莱尔，你确定求援已经发出了吗？” 　　“当然，”莱尔牵着碧翠丝的手在舞池旋转一圈，眨动眼睛，“耐心等待，期待惊喜。” 　　…… 　　徳贡里斯百米开外，两道人影趴在洞穴里，眺望徳贡里斯和血族城堡。 　　“无名先生，你是不是好久没吃东西了？” 　　模拟天体牵引空气中的水汽，让光线在两人周围扭曲，和树叶构造出一份光学迷彩伪装。 　　“有吗？我是施法者，只需要吞噬魔力就够了。”无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想吃饼干吗？凯文。” 　　“谢谢，无名先生，我已经很饱了。”看着那个盒子，凯文心里产生了不好的感觉，“无名先生会做饼干？什么味道的？” 　　“骨灰味，我买来是想做实验研究的，给你吃，倒也不算浪费。” 　　在无名面前，凯文旺盛的好奇心也被压制了几分。他扭头看着前方，将注意力集中在徳贡里斯。让雷尔夫先生过来准没错，他已经炸掉了一座塔楼，虽然第二天动静小了很多，但凯文绝对不会认为恶狼休息了。 　　说的没错，就像现在这样，徳贡里斯东部的火光表明恶狼的又一次暴行。 　　凯文咂了咂嘴。 　　“雷尔夫先生是要把徳贡里斯灭了吗？我信里写的明明是解除封印啊。” 　　无名先生在一旁继续书写观察笔记，虽然自己很乐于就这样持续下去，但他还是表达了身为巫妖同僚的关心。 　　“凯文，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拯救疫医先生？” 　　凯文捏着下巴，视线转移到被阴影笼罩的城堡上。 　　“再等等，时机未到。” 　　徳贡里斯燃起的大火，点亮凯文眼睛里的光点。 　　…… 　　徳贡里斯。 　　第三次狩猎已经结束了。 　　雷尔夫将徳贡里斯图书馆付之一炬。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东部图书馆里的图书管理员。 　　又是可以破坏的地形，雷尔夫也没有留手。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带来温暖。 　　当雷尔夫等人推开图书馆的大门时，出现在面前的就是将视野全部覆盖的书架，排列整齐，纤尘不染。这片不毛之地有着如此宏伟的图书馆，还让富商大小姐薇尔莉特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徳贡里斯镇民现在正在艰难求生，自然不会有什么光临这座图书馆。但他的书架整洁干劲，角落甚至连一张蛛网都没有看到，烛台上的火焰对称排列，将整齐的书籍照映得如同瑰宝。 　　有人经常打扫内部，没有外人，那么清理这些藏书的，显然就是那位图书管理员了。 　　敌人钟爱的，雷尔夫就摧毁。 　　炼金火药在门口炸响，几个书架轰然倒地，燃烧的书本变成一个个火球，火势还在蔓延。 　　雷尔夫拿着火把，和两人就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图书馆开始燃烧。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急促的脚步声没有掩盖轻微的声音，从墙壁上，一个身影从天花板扑了下来。 　　图书管理员，被很轻松地引出。 　　他的四肢修长，扭曲的关节在墙壁上急速爬行，像水蝇一样迅捷，但弯折的长腿更像蜘蛛。躯干肥厚，腹部完全积水肿胀成葫芦形，昆虫一样的大颚将嘴角撕开，在脸上留下一个像是小丑一样的狰狞微笑，虽然他现在像是个哭泣小丑。 　　他没有袭击雷尔夫，而是扑向那些书籍展开了灭火工作，恐怖的大嘴中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你们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这些书的年龄比你们曾祖父还要古老！！纵火犯！！野人！！” 　　面对道德上的谴责，雷尔夫送上了贤者之石的子弹。 　　“我曾祖父都化成灰了，你们这些老东西怎么不照做呢。” 　　然后，图书管理员闪开了，摆脱肉眼捕捉的速度让图书管理员能够轻松躲避子弹。 　　这样迅捷的怪物，能够轻松将四肢简短的刃状前肢捅进雷尔夫的身体里，但是他现在却在救火。 　　雷尔夫松了口气，接过了薇尔莉特准备的一大把火把。 　　在图书管理员的恐怖目光中，将火把全部丢到了周围的书架上。 　　雷尔夫从大衣里拿出好几个小盒子，里面是黝黑的贤者之石子弹，全部都是。 　　“这东西，我有的是，”调整炼金火枪，雷尔夫将一大把贤者之石子弹塞进了枪管里，“准备好起舞了吗，图书管理员。” 　　龙火的咆哮连绵不绝，飞射的贤者之石弹片组成了一场毁灭之雨。 　　图书馆，被烧了个精光。 　　走的时候，希尔维特开心地捧着一个剑柄，雷尔夫拿着一本发光的圣经。 第四百八十五章 狩猎结束？ 　　最后一次狩猎。 　　希尔维特在心里轻叹，跟随雷尔夫朝着南方走去。 　　酒窖里的神官，这是梦中血天使给予自己最后的启示，天使诅咒之剑的最后一块碎片，就在那里。 　　希尔维特加快步伐，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跟上那两双大长腿，渐渐对自己娇小的躯体感觉不满了。小跑几步走到雷尔夫身边，希尔维特看着雷尔夫正在摆荡的大手。那把炼金火枪被另一只手拿着，为了找借口躲避女治安官的勾搭。希尔维特轻笑一声，这对奇葩男女真是有趣。 　　真是有趣呢。 　　雷尔夫肯定能轻松解决最后一个怪物，他可是国王杀手，现在又有着传奇炼金术士给予的贤者之石子弹，哪怕酒窖中的神官再强大，也不可能从这个卑鄙的男人手中活下去。 　　神官的死，已经可以预见，一同被预见的，还有自己的终点。 　　洛书塔尔的罪恶血脉，希尔维特·洛书塔尔的终点。 　　自己手忙脚乱地指挥镇民艰难求生，在松软的绒被中沉眠已经是遥远的回忆了。终于能够解除徳贡里斯的苦难了，连同自己被诅咒的生命，一起解脱。 　　希尔维特心里产生了一点微小的情绪，一点不舍。国王杀手和炼金术士的故事就停留在自己耳边，徳贡里斯之外的天空不只有连绵成片的阴霾。卡珊戴尔的暴雨，纳兰尼亚的阳光，卡珊戴尔的尖塔，纳兰尼亚的鲜花酒吧，好想……好想去看看。有点愤恨，为什么自己的记忆力只有徳贡里斯的灰色，为什么自己已经沉入阴霾中时，异色的他们又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好讨厌，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为什么必须牺牲我才能拯救徳贡里斯的苦难。 　　好讨厌，眼角好痒。 　　雷尔夫那张阴沉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他脸色冷漠的说出，“我是你的盟友，希尔维特。”是的，雷尔夫和薇尔莉特，是别的颜色的人，他们不应该成为徳贡里斯惨淡的一部分。我是徳贡里斯的镇长，是这片土地的女主人。这是我的义务，这是我的使命。为了镇民，为了雷尔夫，为了薇尔莉特，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去做。 　　朝着目标前进的雷尔夫感觉到了手中的异样感觉。他转过头，看到了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睛，让人不禁赞叹的动人魅力，也没有撼动他眼神里的坚冰。 　　希尔维特拉住了雷尔夫的手。 　　“怎么了，丫头？” 　　“能不能走慢一点，你们走的太快了。”希尔维特踢了踢自己的腿，褶裙下的白色绒袜已经被草叶上的露水打湿。 　　“不行。”少女的撒娇对怪物叔叔完全没用，雷尔夫继续保持着自己的步调。 　　希尔维特微笑着继续紧跟雷尔夫的步伐，她的手掌，被雷尔夫抓在手心，掌心的温热和拉力作用在自己身上，赶路过程轻松了不少。 　　…… 　　木门被一脚蹬开，南部酒窖地下部分要比上面小得多，在上层建筑已经被炼金术拆除之后，留给众人的只剩下一个小巧的地下室。 　　一个人影，正跪坐在正中心。 　　圣光教会的正规牧师袍染上鲜血，十字架圣徽在猩红中显得邪魅。 　　维持着普通的人类模样，那是一个眼神温和的中年男人，虽然圆环秃顶让其魅力大打折扣，但高高的颧骨和俊挺的鼻梁还是挽回了不少好感。这是一位典型的圣光牧师兼智慧的学者，如果不去看他嘴角的鲜血和微笑中暴露的尖牙的话。 　　雷尔夫持枪堵在大门口，这里是唯一的出入口，两个女人都在自己身后，从空隙里看着地下室内部。 　　“神官？” 　　那个男人早就结束了祷告，看着雷尔夫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虽然在血渍中显得诡异，他并没有采取任何多余的行动，只是注视。 　　“是的，我就是第四个。但我有名字，你们可以称呼我为修德曼，我曾经是一位牧师，现在也是，但祷告的对象已经变了，可能会冒犯到你们。” 　　“不冒犯，我不信圣光，也不信吸血鬼。” 　　修德曼呵呵一笑，指着雷尔夫笑道，“像先生这么直接的人，没有上火刑架，足以说明圣光的错误了。” 　　雷尔夫像个僵尸一样冷漠答复。 　　“圣光的对错与我无关，但你的生死与我有关。”雷尔夫握紧火枪，食指紧贴扳机，“修德曼先生，帮我个忙，你能去死吗。” 　　“可以啊。” 　　修德曼维持着他的微笑，就像富商施舍给了穷人一块面包片。 　　意料之外的回答，足以让人因为错愕产生松懈等等破绽。 　　但雷尔夫并没有，反而得寸进尺。 　　“既然可以的话，那修德曼先生你能举起双手放到我看得到的位置，然后低头不要动，等我的子弹打穿你的脑袋吗？” 　　修德曼笑了，但还是选择了照做。 　　“我并没有恶意，先生，我明白自己身处多么重要的一环，我有牺牲自己的觉悟。” 　　雷尔夫移动到距离修德曼一米左右的位置，火枪指着他的脑门，这种距离，自己可能会被神官暴起撕碎，但他也绝对逃不了火枪内部的贤者之石子弹。 　　没有突发情况，修德曼就像一个坦然面对死亡引颈受戮的忏悔者。 　　“良心发现？吸血鬼先生。”最后一个近在眼前，雷尔夫反而不急了。他对那个所谓的仪式知之甚少，而之前的几个怪物又不像能够和谐交流的。自己需要情报，情报比时间更重要。 　　希尔维特从雷尔夫身后探出脑袋，看着这个理智的神官。 　　“他不是徳贡里斯的原住民，是不久前才来到这里的。” 　　修德曼也看到了希尔维特，那双平和的眼睛在看到希尔维特的一瞬间，展现出一种病态的狂热，但雷尔夫的火枪帮助他保持了冷静。 　　“看到执着的少女坚强前进，我为何不成人之美。希尔维特小姐，你具有潜质，你能享受那恩赐，就像我的学生一样，你，也是有资格的。” 　　“那是什么资格。” 　　“成为完美的资格，成为神的反面，成为反基督。”修德曼看着少女，脸上出现了迷醉的神采，还没等雷尔夫询问，就将自己知道的告知了少女。“我追寻反基督的线索来到了这里，这场旅程让我脱胎换骨。这里是我的归宿，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但我错了，在我的前方，前行者无数。这是启示，这是神的指引，我们找到了真正的归宿。没过多久，一位素雅的神仆就为我们带来了‘阶梯’，这是恩赐，但我们这些污浊的灵魂显然还是不够格。成为反基督，需要资格。” 　　“纯洁者的资格。” 　　“神仆给予的阶梯让我们更加纯净，但我们终究是污秽，不能成为那个引导者。我们原本以为，这样的纯洁者已经不存在了，直到不久之前，新的纯洁者诞生了，她还是我的学生。幸福，瞬间充斥了我的脑海，我爱着她，我欣慰地邀请她，目视着她融入我们，她是我们的天使，是仪式最重要的一环。” 　　“就像我说的，亲爱的希尔维特。我的一生已经别无所求，我的学生即将引来伟大的超脱。既然这样，我非常乐意献出自己，成就你的责任。” 　　“但请记住，没有人能够阻止……” 　　砰。 　　贤者之石子弹贯穿了修德曼的大脑，他变成灰烬之前，一直是微笑着的。 　　“我可以让你闭嘴，也能阻止你。” 　　灰烬之中，一块血红宝石和十字吊坠出现在两人眼中。 　　雷尔夫取走了十字架，将明显是宝剑点缀的玉石交给希尔维特。 　　她此时还在困惑。 　　“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他难道不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要阻止城堡中的一切吗？” 　　雷尔夫耸耸肩。 　　“因为狂信者都是极其自我的疯子，他们认为自己相信的就是真理，而真理无法阻止。” 　　雷尔夫眼中闪烁阴森的光芒，疯狂的表象背后往往会隐藏深沉的目的。 　　除了城堡中可能在举行什么反基督晋升的邪恶仪式，别无所获，另外，这个名为修德曼的吸血鬼，太主动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另一位新娘 　　陈列在受难者雕塑面前的碎片，剑格、剑刃、剑柄以及红宝石。 　　希尔维特跪坐在雕像面前，虔诚祈祷。 　　一团光亮从雕塑的眉心展开，慢慢扩大，光团包裹住剑的碎片，以及祈祷少女。 　　薇尔莉特因为强光挡住了眼睛，而雷尔夫干脆拉起风衣侧身将身体完全裹住，就像一只畏光的黑暗生物一样。 　　温暖的光芒很快消散，希尔维特依旧在祈祷，但她的面前，那些碎片，已经变成了一柄精美的长剑，类似圣银材质的表面散发阴郁的光，嵌在剑格的血红宝石就像一只愤怒的眼睛，和两侧的羽翼装饰紧靠在一起，拼成一对复仇之翼。 　　天使诅咒之剑。 　　希尔维特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紫晶眼眸中，沾染上了几分圣光的圣洁。她站起身，对着雷尔夫两人躬身一礼，感觉已经变成了一位老成的修女。大小姐的高傲变成了成熟的温和，一瞬间的成长就像变了个人。 　　“两位对于徳贡里斯所做出的努力，我恐怕很难再回报了。我所能做的，那就是在几天之后，结束徳贡里斯的一切，让两位重获自由。天使已经将仪式传达给了我，我需要休整两天，在那个时刻，我会用天使的诅咒，杀死洛书塔尔的罪恶血脉。” 　　“请耐心等待，一切已经结束了，徳贡里斯已经安全了。” 　　希尔维特挂着笑容，和薇尔莉特牵手对视，眼神之间传递着喜悦。 　　雷尔夫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雷尔夫先生。” 　　少女的呼唤让恶狼回瞪一眼。 　　原本在雷尔夫面前一惊一乍的小丫头笑容不见，波澜不惊。 　　“请以您独特的风格继续好好地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成熟只是少女自我设定的表象，挣扎的情绪在希尔维特脸上出现片刻，沉没在那一抹甜美的笑容之中。 　　“不用你说。”雷尔夫拉低帽檐，推开了礼拜堂大门。 　　徳贡里斯镇民像是知道了什么，他们手中还抱着装运食粮的土罐，但脚步已经停留下来，像植物伫立在原地，呆滞地看着从礼拜堂顶端十字架上出现的圣光。 　　光芒，在阴霾之下。 　　…… 　　“那是……圣光？”凯文看着那团出现在城镇中心的光芒，感到意外。 　　吸血鬼和圣光有什么关系？ 　　“虽然神圣力量稀薄到接近没有，但那的确是圣光的表现形式。”无名先生点点头，“不用怀疑，那的确是圣光之力，但是和雷蒙先生相比，真是微弱的让人感到悲伤。” 　　“那会是到来的时机吗？”凯文低头询问自己，最后选择了继续潜伏。 　　“还不到时候，还差一点点。” 　　…… 　　洛书塔尔城堡。 　　德拉瑞斯公爵出现在了大厅之中，在众人的又一次进食之后。鲜血和红酒浸染大厅中的一切，每一个自诩优雅的贵族都遍体鳞伤。 　　“仪式即将开始，我的子嗣们，你们今天，将非常荣幸地目睹新王的诞生。” 　　“但首先，来吧，我们来认识一下我们的新成员。” 　　“另一位吸血鬼新娘，纯洁者，圣骑士卡莲小姐。” 　　卡莲·澎拜穿着一袭艳丽的红裙，她的面容被精心妆点，如含苞花朵初次盛放，妩媚的气息如同勾魂的情药，那双仇恨的眼睛成为点睛之笔，禁忌的诱惑足以让吸血鬼热血沸腾。卡莲的双手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装饰的红线是一种类似枷锁的禁锢术法。她的身后，两位身着大红袍的高大男人紧紧跟随。 　　“卡莲女士会在仪式中和约书亚协助约书亚完成鲜血之吻，她的纯净之血，将洗刷这个光芒的时代。孩子们，欢迎你们的新姐姐，她会成为约书亚的另一位妻子，和碧翠丝一起分享我的孩子。” 　　碧翠丝满脸笑容，但背后的手已经在莱尔的侧腰软肉上拧了个旋。 　　只有就在身侧的莱尔能听到这个女人的咬牙切齿。 　　“可恶的混蛋，我果然只是附赠的。可恶啊……我一定要撕碎那个混蛋……” 　　莱尔露出一个伪装的笑容，抽搐的嘴角让这个笑容十分扭曲。 　　“要娶你们两个的是那个约书亚啊，你掐我干什么？” 　　碧翠丝低下脑袋，随后转头看着仰视莱尔，“你比他更可恶。” 　　碧翠丝是美丽、小恶魔和虚荣心组成的女孩。她对自己的魅力满怀自信，就像她对纳斯兰家族的自傲一样，但眼下的情况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自己成了附赠的新娘，卡莲显然更受洛书塔尔的重视。虽然碧翠丝对加入洛书塔尔家族感到恶心，但她此时也很不爽。 　　德拉瑞斯公爵的介绍让吸血鬼的视线出现了两个焦点，一个是打扮一新的圣骑士卡莲，而另一个则是原本大厅最艳丽的女人碧翠丝。这让卡莲非常容易看到另一个吸血鬼新娘，也非常容易看到被新娘搂抱着的伴郎。 　　莱尔大人。 　　卡莲眼中的憎恶消失了一瞬间，惊喜的闪光出现在那双黑珍珠一样的眼瞳里，她立刻转移了视线，防止自己的情绪让吸血大公和血骑士警觉。 　　莱尔松了口气，卡莲成长了许多。 　　一个窃笑声出现在自己耳边，碧翠丝笑盈盈地靠在莱尔肩上。 　　“我们的新娘大人演技不佳啊，亲爱的姐夫，我们帮帮她，顺便让我愉悦一下。” 　　“什么？” 　　莱尔还没反应过来，碧翠丝已经像蛇一样缠在了莱尔身上，她侧着身子，将自己缩在莱尔的臂弯里，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卡莲。右手从莱尔的大腿开始，一点点向上爬升。如同情人一般轻佻的爱抚吸引住了卡莲全部的视线。 　　纯洁者大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遭受魔女的玷污，卡莲眼中的仇恨死死地锁定在碧翠丝身上。 　　“妖女！” 　　险些暴走的卡莲立刻被两名血骑士控制，卡莲的愤怒被理解成圣光对吸血鬼的敌意。 　　至于碧翠丝的挑衅行为，大概是女主人的示威，以及对洛书塔尔家族安排的不满。 　　德拉瑞斯没有在意，因为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仪式，即将开始。” 第四百八十七章 血之天使 　　此刻，距离莱尔到达徳贡里斯，已经过去了十天。 　　十天之后的现在，正是仪式开始的日子。 　　太阳落下黄昏，黑夜再一次降临。 　　今晚，洛书塔尔血族没有开始进食，今夜对他们而言，是一个神圣的日子。 　　约书亚身着一件洁白的长袍，将血石圣杯从雕像中拿下，黑色的液体在器皿中蠕动，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它们钻出圣杯，环绕在约书亚身边。伴随着血骑士颂唱的古老歌谣，那些神之血如同活物钻进了约书亚的身体。 　　黑暗，在他的身躯上蠕动。 　　约书亚的力量在短暂时间里节节攀升，很快，就到了他自己也无法掌控的地步。 　　他变成一道残影出现在盛装的卡莲身边，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和卡莲杀人的目光柔情对视。 　　约书亚张开大嘴，露出吸血鬼尖牙。 　　…… 　　希尔维特一整天都没有离开礼拜堂，雷尔夫两人也一同守候在她身边。 　　她就像一座雕塑，只是还有呼吸。雷尔夫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一个即将死去的少女该想什么，光是想到这个念头，雷尔夫就感到心里燃起一团无名之火。 　　希尔维特的动作打断了雷尔夫的烦躁。少女慢慢伸出手臂，触碰诅咒之剑的剑柄。她双手持剑，面对受难者雕塑轻喊一声‘阿门’，将剑刃搭在自己的脖颈上。 　　“以手中神赐之恶毒，我将终结洛书塔尔堕落之血脉，徳贡里斯之灾厄，与我，一同陨灭于此！” 　　希尔维特拖动剑刃自刎的手，被黑手套阻挡。 　　冷漠的声音在少女身边响起。 　　“如果你的牺牲是必要的，那杀死你的工作，让我来代劳吧。” 　　雷尔夫的手像铁钳一样，希尔维特无法挣脱，她有些无奈。 　　“这不是一样的吗？” 　　“自杀是重罪，自杀者是无法上天堂的。” 　　雷尔夫的顽固让少女微微一笑，明明是个无信者，此时却讲究教会那套。而且，被天使诅咒之剑杀死的灵魂，怎么还可能进入主的天堂呢。心里如此思考，希尔维特还是同意了雷尔夫的要求。她抓起自己的长发，在薇尔莉特的帮助下，将漂亮的长发盘在脑后，如同出嫁一样。 　　希尔维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留下雪白的脖颈，面对雷尔夫高举的利刃。 　　薇尔莉特早已转身回避，希尔维特神情安宁，而雷尔夫脸色冷漠。 　　诅咒之剑，被恶狼高举。哪怕在温暖的圣光之中，他的声音依旧冰冷。 　　“如果这个世界需要牺牲一个无垢的年轻灵魂才能得到拯救，我，一定会去质问制造这个世界的神，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脑抽筋才会设下这么操蛋的命运。如果他的回答让我不爽，那我就给他一剑。” 　　“就像现在这样。” 　　挥动的利剑斩出一道银光，被斩断的东西轰然崩塌。 　　但那不是希尔维特的脖颈，而是绽放圣光的受难者雕塑，圣洁的雕塑摔落在地，撞成碎片。 　　仪式被雷尔夫破坏了。 　　光芒消散，希尔维特的错愕和雕塑一同破碎成片。 　　“你做了什么！雷尔夫！你毁了徳贡里斯的未来！”希尔维特抓住雷尔夫的衣领，自己的坚持、决心和期待，被恶狼碾碎。 　　“将神的恶毒还给神，原来，天使也会流血的吗。” 　　被切成两半的受难者雕塑，下半身依旧立在原地，只是在断口上，猩红鲜血正如泉水一样喷涌，血液凝成一团，汇聚成浪潮击穿礼拜堂的屋顶。 　　血之天使，从受难者雕像中，展开双翼。 　　那是一个由鲜血组成了天使形状，挥动的双翼在空中降下血雨。 　　血之天使发出了渗人的吼声，他的躯体在扭曲，身上出现一道和雷尔夫斩击一样的裂口。他在空中哭嚎着。 　　血雨之中，天使发出咆哮！ 　　“你毁了一切！凡人！你毁了我们准备的一切！！！” 　　大地开始崩碎，整个徳贡里斯正在承受一场毁灭性的地震，如同世界末日。 　　“我不明白，雷尔夫，你做了什么？”希尔维特看着徳贡里斯在崩塌，雷尔夫好像惹怒了天使，果然刚才的行为是亵渎。 　　神威降临在大地之上，血之天使的力量压迫，就像是将三人挤进了深海的重压之下。希尔维特和薇尔莉特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神怒降临。 　　雷尔夫手持长剑，站在最前方。 　　“凯文告诉我，一定要解除徳贡里斯神秘力量造成的封印。当我踏上这片土地，我就一直在思考，这片土地之上的规则，到底是什么。” 　　“这项强加在所有人身上的规则，模仿了一种我们熟知的官僚机构，哪怕只有希尔维特一人也能运作的机构。凭借我的个人经验、人生经历以及一些兴趣爱好。好吧，这个官僚机构我太熟悉了，当听到那四个怪物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规则，是监狱法则。” 　　“每一片区域即是一间牢房，每一个牢房关押一个囚犯。它们永远无法离开自己的牢房。” 　　“东侧的管理员、南侧的神官、西侧的敲钟人、北侧的守墓人。四座牢房关押四个怪物。” 　　“那么，中部关押着什么？我们脚下的土地，又是哪个囚犯的牢房呢？” 　　“答案是，在夜晚出现的唯一怪物，血之天使。” 　　“天使，就是第五个需要被狩猎的怪物。” 　　雷尔夫剑指天使，“囚犯装作被压迫的狱卒，真是经典的操作。你利用希尔维特这个笨蛋贵族小姐的固有印象，将自己包装成了被洛书塔尔诅咒的天使，你早就控制了徳贡里斯的一切，让你的妹妹关在这座你设定的牢房里，让她成为你的傀儡。” 　　“我说的没错吧，洛书塔尔的血天使。” 　　血雨停止，凝聚的鲜血中，出现了一张人脸轮廓。所谓的疯狂不过是伪装，血之天使，显露出一个完整的人形。 　　“很久没遇到你这样有趣的对手了。” 　　“过了多久呢？五十年？六十年？” 　　“我要对你的正确猜测给予嘉奖，聪明的猎魔人。” 　　“你会死在我的手里。” 　　“死在堕落者军团领袖，血之天使，加拉隆·洛书塔尔手中。” 　　“别担心，哪怕我只剩下一团血，我也能让你死得惨不忍睹。” 第四百八十八章 舍里乌·命运阻断者 　　大地崩碎，徳贡里斯在地块撕裂和撞击中承受摧残，几处区域出现巨大裂口，深不见底的裂隙像邪恶的眼睛窥视天空；另外几处，岩石组成的巨大撞角刺穿土地，在破碎的徳贡里斯展现大地的巍峨。 　　震动如同咆哮的怒龙，在这一片天地回响。 　　洛书塔尔城堡内，惊变产生。 　　“啊！！！” 　　约书亚的惨叫在他的仪式上发生，卡莲摔倒在地，她的身上沾染鲜血，但这些血，却不是她的。 　　就在约书亚即将初拥卡莲顺便吸血的时候，他的胸前，突然裂出一条狰狞的伤口，从右斜切到左腰。那像是一道凌厉的斩击，几乎要将吸血鬼的新王一分为二。裂口内部，鲜血如同瀑布飞流直下，约书亚惨叫着抱住自己濒临崩溃的躯体，他的力量随着鲜血一起流失。 　　异常情况让现场产生骚动，前所未有的浓郁血腥味刺激着每一个吸血鬼的味蕾，他们双眼血红，鼻息粗重，利爪和尖牙暴露了他们的嗜血本性，汹涌的神之血勾起了这些吸血鬼所有的欲望。德拉瑞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爱子心切的吸血鬼大公并没有关注约书亚，而是化作一团蝠影冲出了城堡。 　　“堕落者，保护主人。” 　　一场地震在洛书塔尔城堡产生，莱尔瞋目结舌地看着，一大群蝙蝠组成的黑云从城堡中钻出，扶摇直上，遮天蔽日。 　　一支实力远超想象，从未暴露的吸血鬼军团，在德拉瑞斯的引导下，飞向了徳贡里斯。 　　“我的妮娅啊，那是什么？” 　　碧翠丝擦拭脸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回答。 　　“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安全了。” 　　一座吸血鬼城堡，莱尔、碧翠丝、卡莲，还有一群嗜血的吸血鬼。 　　这里，就像是另一个哈姆雷特，还是简单模式。 　　…… 　　“时机到了。” 　　当震动出现的第一刻，凯文就迫不及待地冲出了自己的隐藏洞穴，无名先生紧随其后，模拟星系将他托起，悬浮在凯文身后。 　　“那场地震……看上去来者不善。” 　　“快点，无名先生，莱尔还等着我们的接应，现在，正是我们发挥的时候。” 　　凯文完全没在意崩碎中的徳贡里斯，而是朝着莱尔所在的城堡一路小跑。 　　他们穿过了外围森林，出现在城堡和徳贡里斯之间的荒野之上。 　　城堡的尖顶在视野中不断放大，这该死的距离居然意外的漫长。 　　凯文正打算让无名先生不管自己，先行救援，但无名停住了，不仅如此，他还用引力将凯文丢到了自己身后。 　　“怎么了，无名先生。” 　　“我们有客人了。” 　　无名悬浮在空中，观察范围比凯文要大一点，他先发现了那个走来的身影。 　　赤足走在草地上，血色如同植物，在洁白的长袍上蔓延。金色的长发拖在地上，就像披风，他的美貌兼具男性的俊朗和女性的柔美，谦和的笑容似融雪晨光，那双眼睛里，住着星辰。 　　来者张开双臂，像是在欢迎。 　　“如果按照到达这片土地的先后顺序来说，两位才是客人。” 　　“初次见面，凯文先生。” 　　虽然是初次见面，他却准确喊出了凯文的名字。 　　凯文对来者虽然不甚了解，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喊出了那个他本该有着的名字。他绝对是那个名字，这个名字也只属于他，那种感觉，就像星星应该镶嵌在天空中一样自然。 　　“舍里乌·哈姆雷特……先生。” 　　凯文带着尊敬意味的称呼并没有获得舍里乌的好感。相反，舍里乌皱了皱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冒犯言语，虽然眉间的不满被轻松抹去，但舍里乌好像并没有宽容的意思。 　　幽蓝触须从他的长袍下伸展，在茂盛的草地上花枝招展，触须尖端，像坠饰一样的血色眼球猛地睁开，疯狂的视线集中到凯文身上。舍里乌的身后，暗色气泡在空中飘荡，带着浪潮声的阴影逐渐现形，深海噩兆和舍里乌步调一致，溺尸一样的泛白眼球将死亡和失望投射到两人身上。 　　“叫我舍里乌，就够了，凯文先生。”舍里乌的语气柔和，就像是朋友被开了无伤大雅玩笑之后发出的小小的埋怨。 　　但事实可不是玩笑那么简单。 　　无名转身，自己身后的凯文已经双眼泛白，他的眼神几乎要和那些溺水尸骸一样，嘴巴大张，大少爷光泽的肌肤在肉眼可见的充水肿胀，海水的腥味正在他身上逐渐强烈。 　　舍里乌，正试图让凯文精神溺亡。 　　“凯文！”无名没有多犹豫，伸出手掌触碰凯文的额头。“与此人，分享白银贤者的智慧。” 　　刺疼，像是一把冰锥插进了自己脑袋里。凯文抱着脑袋，脑海中奇怪的疯狂的知识一闪而过，只留下一种刺疼的冰凉。他缓过神来，看着无名先生站在自己面前，脑袋中的混乱感觉让凯文头重脚轻，过了几秒，小脑重新发挥了作用。凯文摇摇晃晃，没有倒下。 　　“发生了什么？无名先生。” 　　“你承受了邪神的精神冲击，获得了对邪神的精神抗性。” 　　“那个，无名先生，我脑子里好像多出了很多东西。” 　　“别管那些了，凯文，舍里乌是我们的敌人。先关注眼前。”模拟星域的蔚蓝光芒展开到极致，无名身上散发着星点的光芒，地面破碎，石皮被引力牵引翻卷成橘子皮一样的地衣，包裹住两人。 　　“没有必要吧，舍里乌，对一个普通人类和一个无关人士展现邪神的力量？” 　　“高等魔研的力量真是漂亮。”舍里乌脸上带笑，修长的睫毛在闭眼时展现了独特的存在感，“每一个规划者都不会容许自己的计划中存在意外，尤其是命运这种不可琢磨的意外。” 　　“我们都知道凯文先生具有这样的能力，这不正是你停留在他身边的目的吗？无名先生。” 　　无名脸色冷淡，引力塑造的石枪像炮弹打进了看上去弱不经风的触手花丛，然后被酸液融化。 　　“既然你如此了解，那你也应该明白离间对命运代行者不会产生多少作用，我们的主观判断依靠直觉，这不是你的颜值或者精神污染能够改变的东西。” 　　“原本可以，但现在不能了。我没有想到无名先生会这么大方，我原本希望自己能够优雅一点，但现在，我只能用更加粗野的方式阻止你们了。”舍里乌身后的触须扭曲缠绕，变形成一根根尖锐长矛。 　　“凯文的能力有可能颠覆全局，这么麻烦的对手，我只能亲自面对，邪神之力，就是扭曲命运最合适的方法。” 　　话已至此，两边都没有继续浪费口舌。 　　“凯文，我们抽到了大奖。” 　　“大奖是什么？” 　　“一个莱尔的黑化增强版，敌人。” 第四百八十九章 哈姆雷特宗族魔法 　　“瘟疫使者。” 　　“引力·真空场。” 　　天体轮转，无名于空中倾倒身躯，整个模拟星系跟随其一同倒转，模拟天体此刻化为重锤，一个个从天而降，连珠炮般轰击舍里乌。 　　“血肉盛放。”触手群加速生长，长有眼球的尖端一个个开裂，长出无数枝杈，茂密的血肉丛林托举天球，并开始触碰星系。触须像鱼群在真空中自由游摆，迅捷的姿态甚至比在水中更加高速。 　　“神，位于万物之上。”引力拉扯对这些蠕动的触须毫无作用。 　　在腰腹被触须打穿之后，无名收回模拟星系。 　　对巫妖之躯毫无影响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但失误一次就够了。 　　引力对舍里乌影响不大，无名干脆扩张星域，目标大地。 　　以无名为中心，地面被挖出一个巨坑，岩石土壤在星域中撮合，变成一颗颗密度极大的炮弹。它们和天体一样围绕无名高速旋转，越来越快，最后，加速到极致的陨石雨脱离了向心力，朝敌人狠狠冲击，脱离真空场的瞬间炮弹被空气点燃，超越音速像舍里乌轰击。 　　脆弱的触须根本无法阻挡，在冲击之下尽数折断。 　　火焰在舍里乌身边燃烧，炽热的火光照亮他的笑容。 　　无名漂浮在空中，身边数个天球和无数石块在绕其旋转，俨然如大地的君王。 　　但舍里乌的微笑始终未变，那种嘲讽的微笑，成功改变了无名的表情。 　　他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天球脱离星域朝凯文冲去。在距离凯文十米左右时，引力场全力展开，将凯文吸扯到空中。凯文脚下的土地被引力扯碎，暴露出潜伏在其中，距离凯文不到半米的几截触须。埋伏的触须迅猛突进，冲进了天球的范围内，灵活如蛇，尖端化作寒光利刃，直指凯文。 　　舍里乌的目标，一直都是命运使者凯文。 　　“命运·嫁祸于……”一个尖锐骨刺从喉结下生长捅穿了无名的喉咙，打断了他的施法，不仅如此，几根骨矛从无名体内生长，顺着他的脊椎一路破坏，维持模拟星系的魔力也被瘟疫搅得一团糟。 　　“异端生长。”舍里乌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欣赏地看着，那几道利刃冲向凯文的心脏。 　　最开始试探性的无关大雅的伤口已经将瘟疫转移到了无名体内，而在这关键一刻，分心的巫妖被邪神之力彻底捕获。 　　“咳咳……咳……”鲜血从口中突出，但无名就连吼叫都做不到，只能看着，舍里乌的触手长矛刺向凯文…… 　　然后……然后变回触须缠绕在凯文的手腕上。 　　“？！！” 　　意外发生了，三人脸上露出同样的吃惊。 　　舍里乌背后的触须突然暴动，紧接着他发出痛苦的尖叫。 　　缠绕无名的骨刺和瘟疫消失脱落，无名恢复行动。 　　凯文看着手中的幽蓝触须，它们没有吞噬自己，而是像妮娅一样开始顺着自己的手臂攀爬。但凯文怎么会让这莫名其妙的触须爬到自己脸上。他揪住触须，将它们扯了下来，丢在地上。 　　“什么情况！” 　　无名切换视角，视线之中，凯文再一次化作命运的太阳，将所有厄难排斥，而大部分厄运，还给了舍里乌。凯文的命运能够诅咒邪神？怎么可能？神不是不可忤逆的吗？ 　　舍里乌的身躯正在扭曲转变，细腻的肌肤变成不断鼓泡丑陋扭曲的黑色物质，他的脸就像是滚沸的火锅，恶毒的视线从枯萎的金发中，注视着光鲜亮丽的凯文。 　　舍里乌深吸一口气，压制着不断暴走的躯体。 　　“凯文·哈姆雷特……” 　　不知所措的凯文看着突然扭转的局势，困惑地看着无名。 　　无名露出了一个夸张到惊悚的笑容，他的嘴角裂开到人类不能做到的极致，看着凯文的眼睛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明白了。” 　　“舍里乌本身并不是邪神眷者，他只是用一种特殊方法盗取了邪神的力量，而现在，这股力量还并没有归属于他。他使用的方法，一定是一种在神秘家族流传的宗族魔法，而这种宗族魔法最大的特点，就是，所有的施法者，都会有一个主人。” 　　“凯文，你现在才是哈姆雷特的领主，你才是哈姆雷特宗族魔法的主人。” 　　舍里乌的神秘学知识、邪神仪式全部来自于那本哈姆雷特公爵的禁忌书卷，作为女仆的子嗣，他唾弃身上哈姆雷特的血脉。所以，他在哈姆雷特布局诱惑各地贵族的继承仪式，是真实的官方文件，具有充分的法律效益，这种权威，在神秘学上，也会被认可。 　　作为哈姆雷特的幸存者，凯文·博瑞继承了哈姆雷特的一切，爵位、封地、家族以及……这个家族疯狂的魔法。他虽然不懂哈姆雷特的宗族魔法，但他身为哈姆雷特的主人，这股神秘力量，会自动侍奉他，哈姆雷特的主人。 　　而舍里乌盗取的邪神之力，正是利用这种宗族魔法得到的。 　　“凯文，舍里乌并不是你的克星，正好相反，你才是他的克星。” 　　“他身上的力量会奉你为主，我们可以在这里，在此时，夺走这个麻烦偷盗的力量。” 　　凯文思考半天，确认了……嗯……舍里乌的攻击对自己无效，他的力量甚至随时准备背刺。 　　“那我需要怎么做，无名先生？” 　　“触碰那些触须，凯文，让那些触须触碰哈姆雷特真正的主人！当那些触须彻底覆盖你，你会……” 　　“我会怎样？” 　　“你会成为邪神眷者，夺取舍里乌的一切力量。” 　　“？？？”凯文懵了，自己这就要不当人了？等一下，脱离人类的血肉之躯，老爹一定会打死自己的吧，谁会想全身长满触手啊！我的朋友圈怎么办！我不要长触手啊，我要继续当人！我还要传宗接代的！ 　　无名并没有关注凯文的表情，而是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凯文的肩膀。 　　“哈哈哈，别担心……” 　　凯文心里燃起了希望，无名先生一定是有了解决邪神化的办法。 　　无名非常认真地说。 　　“凯文，等你成为邪神，我立刻抛弃白银贤者，奉你为主，做你忠实狂热的信徒，哈哈哈！怎样？是不是感觉自己赚了！” 　　“无名，NMD。” 第四百九十章 那可是雷尔夫啊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反击时间了，凯文！” 　　只见无名收缩星域，让八颗天体靠近自身环绕，靠近到能够伸手触碰的位置，然后，无名双手抓住了那颗浅蓝色的球体，摘了下来，那动作简单就像换下一个灯泡。接着无名突然双手架住凯文的胳肢窝，像《狮子王》一样将他举了起来。 　　“无名，你要干什么！” 　　无名举起凯文，将其放在了模拟星系的天体轨道上。 　　咔的一声，实际上并没有这种声音，那是两人脑海中的想象音。凯文填补了被取下的模拟天体，成为星系的一部分，在空中扑腾挣扎的凯文开始围绕无名公转，还伴随着缓慢地自转。 　　“接下来的战斗，相当简单，我只需要，把你撞到那群触手里。舍里乌，就死定了！” 　　“上吧！凯文·命运杀星！” 　　模拟星域再次展开，凯文之星被安置到了最外围，他的速度不断变快，在无名的操纵下竟然变出了一圈残影，然后凯文之星如同被无名握在手中的流星锤，朝着舍里乌发动轰击。 　　高速形成的风暴将凯文吹得五官扭曲，他的牙齿在打颤，尖叫顺着旋转轨迹一路向前。 　　“无名你个狗东西！！！！” 　　无名催动整个星域跟随着凯文移动前进碾压，他笑容灿烂。 　　“凯文！这是为了胜利！为了莱尔！你会理解我的！你的邪神祷文我都想好了！你放心，安德瑞命运教派一定会被你我发扬光大的！！！” 　　凯文带着无名的祝福，在空中大字趴的形状，撞进了舍里乌身侧幽蓝蠕动长满血红眼球的触须中。 　　“沉没，埋葬。” 　　深海噩兆发出悠扬怪诞的歌谣，他伸出附着海藻和藤壶的扭曲肢体，舍里乌周围，场景发生了变化，空气化作海潮，大地变成海底。挥舞而来的凯文速度骤降，冲击的浪花在他的周围爆发，就像是一拳打进水里，力道和速度都已消散。 　　凯文的身上出现了一层薄膜，那是空气形成的巨大气泡，当然，这层气泡也隔绝了海中触须和凯文的接触。触手如海蛇朝着凯文爆发，又在即将触碰那脆弱气泡之前扭动身体，绕了过去。 　　舍里乌爆发触须，冲向了星域中心，无名的位置。 　　舍里乌被幸运摆了一道，经历一次躯体崩溃的他不敢再尝试第二次。但是，躲过一个人形的物理碰撞，这还不简单。凯文已经成了不可触碰的毒药，那就将投掷毒药的庸医干掉。 　　干掉无名。 　　面对触须，无名轻啧一声。 　　“啧，被凯文的命运反噬了吗？”为了抵挡舍里乌的攻击。 　　“回来吧，凯文！” 　　无名缩回了星域，被投掷到海中的凯文之星，被他捞了回来，作为抵抗触须的盾牌。 　　舍里乌收回了触须，湿透的凯文吊在空中，带着吃人的表情，看着无名。他刚才被人当作悠悠球耍了一遍，这简直是对凯文个人的最大侮辱。 　　“凯文，能不能别把命运的矛头指向我，我是友军……” 　　“去你妈的友军！快把我放下来！我刚才差点被淹死！！！” 　　“不会的，亲爱的凯文，你会变成邪神，邪神淹不死的！！！” 　　“去你妈的邪神！去你妈的无名！你再提变成海产品我就翻脸了！” 　　无名最终放弃了他设想的无敌战术，将暴跳如雷的大少爷放了下来。 　　局势陷入僵局。 　　无名本人并没有伤害舍里乌的手段，作为舍里乌克星的凯文不愿为了胜利牺牲自己，哪怕他所谓的牺牲在无名看来是天大的恩赐。而舍里乌不能直接攻击凯文，而非邪神之力的间接伤害无名能够轻松化解。 　　无名和舍里乌谁也奈何不了谁，凯文不想奈何谁。 　　最后，舍里乌撤退了。 　　“你的幸运超出了我的想象，凯文先生，难怪，你能够站在莱尔身边。这一次，是我的失误，带着你那份不可思议的幸运，继续生存下去吧。下一次……我会找到终结那份幸运的方法。” 　　舍里乌在转身离去之前，伸出食指敲打自己的下颚，原本十分可爱的动作和此刻扭曲之貌集合成一种渗人的精神冲击，凯文强忍胃疼听完了他的话。 　　“就当作你们战胜我的奖励吧，告诉你们一些情报。” 　　蠕动的肉条粗劣组合成一张笑脸。 　　“洛书塔尔有一支吸血鬼军团，那是一只堕落的圣光军团，是十字军征服战争的三大主力军团之一，他们现在，应该正向你们这边赶来，没错，就是那片铺天盖地的黑云。” 　　“另外，关于徳贡里斯，那里存在着这支军团的领袖，圣光四大天使之一。” 　　“凯文先生，你准备好面对这个世界的顶尖力量了吗？” 　　舍里乌话音落下，他的身体组织爆炸成一滩血肉，血水被土壤贪婪地吞噬，没多久，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就什么都没有剩下。 　　凯文看着无名。 　　“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了？” 　　无名将模拟星系收回，这场战斗自己相当活跃，几乎占据了自己一生战斗时长的百分之五十。虽然高等魔研法术向来以小出力，大当量著称，但对施法技巧的熟练度要求却很高，要不是自己天生精神强大，说不定自己已经去见白银贤者了。 　　“是被他放过了。” 　　舍里乌只要花些时间就能解决自己，到时候凯文只会是砧板上的鱼肉。 　　不过眼下，还有更大的威胁。 　　“凯文，刚才舍里乌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嗯，一只天使和曾经的圣光军团，天使在徳贡里斯，吸血鬼军团则在来的路上，我们要面对一整支圣光军团，我的圣光啊，就我们两个人！”凯文抱头后悔，当初自己在安德瑞学院如果多留几天，自己说不定就能拉到几个强援，自己为什么要直接溜走啊。 　　“怎么办，无名？” 　　结果，无名捂脸哈哈大笑。 　　“凯文，舍里乌不是邪神眷者。” 　　凯文被无名的笑声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片区域，这片由吸血鬼统治的区域范围，”无名张开双臂，“全都在命运女神的裙摆之下。” 　　无名呵呵一笑，“凯文先生，你只需要撩起女神的裙角，让羞恼的命运将这些小虫子全部拍死就可以了。” 　　无名打了个响指，“关于那只军团，凯文，我们是有外援的，非常强力，非常恐怖的外援。” 　　“是吗？我好像没有……” 　　凯文的话被无名打断，无名的食指在两人面前摇摆。 　　“我们有外援。” 　　“可是，我没有印象……” 　　“我们有外援。跟我念，凯文。我们有外援。” 　　“我们……有外援……” 　　“没错，跟着我重复几遍，我们有外援。” 　　“我们有外援……” 　　经过许多次复读，凯文自己把自己说服了，他不再担心，信心重新回到了胸腔里。 　　凯文昂首挺胸，朝着洛书塔尔城堡继续前进。 　　“好了，无名，我们继续前进，去支援莱尔吧。” 　　无名很高兴凯文这么快就学会了锚定命运，他微笑着指出凯文的不足。 　　“凯文，你是不是忘了徳贡里斯，那里还有一个天使需要被击败，你漏掉了，虽然找到那样的强援估计有点难度。” 　　凯文挠着脑袋，困惑地看着无名。 　　“我没有漏掉啊，徳贡里斯有天使，可是，那里也有雷尔夫先生啊。” 　　无名愣住了，凯文的回答让他感觉有点荒诞。 　　“凯文，那可是天使啊，天！使！” 　　“那可是雷尔夫啊。” 　　“我知道那个人类能有点能力，但是天使啊，神之使者，圣光势力的顶峰，这个时代的掌权者，最高武力，你明白了吗？” 　　“那可是雷尔夫啊。” 　　无名有点急了。 　　“你对十字军领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就拿军团相比，不是军团成就了他们的领袖，而是领袖成就了他们的军团，你明白吗！单一的天使，会比整个没有领袖的军团更加棘手。军团是领袖的羽翼，没有羽翼，领袖也是能杀人的！” 　　“那可是雷尔夫啊。” 　　“凯文你个死脑筋！人类怎么可能和天使抗衡！” 　　“那可是雷尔夫啊。” 　　凯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一句话，他在卡珊戴尔居住了二十年，认识了莱尔四年。 　　四年时间，雷尔夫·布勒，阴森的治安官成为了命运之子凯文心中最大的梦魇。 　　“那可是雷尔夫啊！” 第四百九十一章 狼人狞笑 　　凯文心中的万能治安官，雷尔夫·布勒先生，此时，跪倒在天使加拉隆面前。 　　膝盖陷入泥地已经大半，雷尔夫双手撑地，艰难抵抗着降临在自己身上的重压，那是天使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威压。身居高位者的力量，让恶狼根本无法抬起头颅，他只能强撑着，但脊椎中的嘎达声正在时刻提醒他的身躯有多么脆弱。 　　“我会碾碎你身上的每一块骨头，聪明的先生，先从你那骄傲的膝盖开始。” 　　“呵呵……呵呵……”雷尔夫的身躯在颤抖，他从牙齿里挤出痛苦和揶揄混合的喊声，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加拉隆高高在上，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的脊椎已经开始弯折，两只手臂的关节处出现了不正常的扭曲，但这个男人，发出的笑声，依旧那么令人不爽。 　　双臂脱节，那个狂傲的狩魔人已经在自己的力量下变成了一个失败者。不知怎的，加拉隆总感觉这个过程欠缺一点艺术性的点缀。碾碎一只蚂蚁，不过是理所当然，但碾碎一个坚毅的灵魂，那将产生超越想象的堕落快感。加拉隆想听到他的惨叫，听到他的哀嚎，看到他摇尾乞怜，痛苦流涕。 　　于是，他卸去了一部分威压。 　　恶狼，能够说话了。 　　“你的才智超乎想象，作为唯一一个破坏我计划的人，我会给予你恩典。跪下吧，雷尔夫，成为我的追随者，我会给予你，你穷尽一生都无法获得的权与力。” 　　“跪拜天使，这不是人类应该做的吗？” 　　雷尔夫抬起了头颅，他看着漂浮在空中的血色人影，巨大的血羽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重力干扰了他的身体，他的眼球已经充血严重影响了视觉。 　　但不管怎样，雷尔夫眼中的阴冷就像千年不化的坚冰，那种森冷，冷得能将血液冻结。 　　一口带着冰渣的血液被吐了出来，就像吐了一口浓痰，雷尔夫的声音再次高亢。 　　“权与力……说起来，我也曾纠结过。” 　　薇尔莉特和希尔维特就站在雷尔夫身后，天使的权威对雷尔夫特殊照顾了。 　　恶狼的眼睛里透露着阴森，反射的森森绿光就像墓碑之上的阴湿苔藓。 　　“我的长官曾和我说，我是相当适合看守监狱的。” 　　“虽然我选择成为了一名治安官，因为监狱的氛围不适合教育小鬼。” 　　“但我对于监狱相当熟悉，就像猎人熟悉弓箭一样。” 　　雷尔夫翻倒在地，他的右手终于不再支撑躯体，整个人侧翻着，倒在地上。 　　“卡珊戴尔有句俚语，我想尊贵的天使大人肯定没有听过这一句。” 　　“在监狱里，钥匙，就是力量。不要触怒握着钥匙的人。” 　　雷尔夫的胸膛里爆发出光点，发光的，不是他的胸膛，而是他右手掏出来的那些东西。 　　圣铃、权杖、圣经、十字架吊坠以及被诅咒的天使之剑。 　　“徳贡里斯是一座监狱，持有钥匙的人掌握着使用力量的权力。而现在，那些篡位的囚犯已被我处决……” 　　雷尔夫扭曲着肢体，用剑作拐杖，抵抗着压力，站了起来。 　　“埋藏在这片大地之下的神秘之力，我，才是你们现在的主人！” 　　“我掌控钥匙！我掌控徳贡里斯！这里，是我的主场！！！” 　　雷尔夫脚下的大地崩碎，从裂隙深处吹出一道刺骨的寒霜，将徳贡里斯的夏夜带回了冷酷的寒冬。 　　加拉隆怒吼着，站立起来的雷尔夫对他展现了最大的蔑视。 　　“撕碎他们，我的仆从！” 　　那些徳贡里斯镇民放弃了伪装，他们嘶吼着四足爬行，破门而入，原来，他们早就变成了吸血鬼。 　　“跪下，囚徒。” 　　冷漠的宣告像是一道神谕，大地破碎，带着冰屑的锁链从地面涌出，将狂暴的吸血鬼捆绑。最近的一只距离希尔维特只有一米，但那只伸出的利爪却被锁链捆缚，极低的温度和尖锐的冰刺在锁链活动的过程中，将那条手臂锯下，摔落在地，碎成冰渣。 　　冷风消散，一阵白雾将雷尔夫三人的躯体全部吞没。 　　“我宣布，这里是梦境世界。” 　　周围的环境开始扭曲，一轮嘴角流血的人脸月亮在高空微笑，它是那么诡异，那么惨白。 　　周围的一切场景沉入地面，徳贡里斯眨眼之间，变成了一片白色冰原。 　　浓雾之中，只有一个勉强的轮廓。 　　伴随着刺耳的诡笑声，白雾上的轮廓扭曲，膨胀，从普通人形变成了一头巨大的怪物轮廓。 　　一只利爪，将白雾撕碎。 　　四米高的巨大野性身躯，狼吻之上，金黄色竖瞳吐露人类的狡诈和野兽的残忍。黑色风衣已被撑裂变成皮毛上可有可无的残片，黑色毛发幽邃如无光深夜，在毛发顶端，逸散出如墨汁一样的黑色能量，举手投足牵动周围的寒霜，一只高大的狼人仰天咆哮。 　　右爪上利刃如刀，左臂缠绕着黑色锁链，那些锁链的尽头打碎地面，就像巨大的破冰锚，直到狼人使力，那些坚冰才从地底被拖出，冰块里面冻结着，生命停留在前扑那一刻的吸血鬼。 　　“死刑。”狼人将冰块和关押在内部的囚犯一起踩碎，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天使。 　　“你入狱了，囚犯。” 　　恶狼手掌合握，暴动的锁链从地面爆发，对空中的天使表达它们主人的不满。 　　一步不慎，血翼被锁链捕获。 　　血天使加拉隆，踏上大地。 　　加拉隆单膝跪地，他的神情扭曲，立刻振动双翼崩碎锁链重新飞上天空。 　　他的躯体在抖动，血之天使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没有人能够站在我的前方！没有人能够俯视我！” 　　狼人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眼中的轻蔑让加拉隆几乎发狂。 　　“那这就是你进入我的监狱的第一课，囚犯。” 　　“学会跪下。” 　　吼！天使再也受不了如此侮辱，他飞扑而下，鲜血在手中化作利剑，直取那头野兽的心脏。 　　恶狼露出了狞笑，毫不畏惧的朝天使扑去，挥舞的锁链劈碎大地，展现主人的权威。 　　“向你的典狱长低头，天使！！！” 　　“哪怕你现在只是一坨血。” 第四百九十二章 被缚者 　　利剑入肉，鲜血喷洒在冰原上，在一片苍白中给月光染上血色。 　　加拉隆凭借自己多年征战的超绝武力，躲闪了狼人雷尔夫的所有攻击，利爪和尖牙，暴动蛇群一样的锁链只能在他的体表留下一层寒霜。 　　第一次对决，雷尔夫完败，加拉隆的鲜血之剑几乎是沿着他的脊椎切开他的后背，直到斜切的剑刃撞击到坚韧的骨头，这道裂痕才停止下来。 　　哪怕是用着神秘力量的加持，雷尔夫依旧在一个照面便落入下风。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黑色能量将背上的巨大伤口缝合，狼人的喉咙持续发出渗人的笑声，明明受伤的是自己，但雷尔夫皮毛下的神色就好像自己是一个胜利者。 　　疯子。加拉隆对这次交锋并不满意，哪怕自己已经占尽上风。雷尔夫就像一头被激怒的不懂逃避的野兽，在常人身上足以痛苦到心脏骤停的伤口，他凭借意志力硬撑过来，甚至发出嘲讽的笑声。 　　这很麻烦，加拉隆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徳贡里斯大地之下隐藏的力量是什么。那是一股曾为天使的他都会忌惮的强大力量，雷尔夫只是刚刚掌握，这股力量就让一头狼敢对天使狂吠。而接下来，疯狂的雷尔夫只会在这股力量的支撑下越来越强，直到狼的獠牙将天使撕碎。 　　加拉隆看似统治了战局，但他明白，大地之下的力量正在不断苏醒，到时候，便是天平倾覆的那一刻。加拉隆绝对不会允许那一刻的到来。 　　利剑和利爪，锁链和羽翼，寒霜和鲜血，狼人和天使的力量在扭曲月光下碰撞，天使的咆哮和狼人的狂笑扭曲成恐怖之夜。 　　天使的又一次振翼，加拉隆切下了雷尔夫的左臂，将恶狼轰进那片始终没有消散的白雾里。那是雷尔夫制造出来的屏障，希尔维特和薇尔莉特被白雾保护。 　　加拉隆悬停在白雾之外，长剑直指前方，天使的血翼展开，遮挡那一轮月亮的光芒。这一次，加拉隆决定让恶狼彻底停止嚎叫。 　　狂奔的野兽冲出浓雾，雷尔夫四足着地，利爪的每一次触地都将冰冻的地面撞得粉碎，他的左臂早已修复，狼人之躯给了这个男人令人发指的恢复能力。 　　就是现在，鲜血咒印在狂奔狼人的左臂上爆发，在上一次斩断雷尔夫左臂时，加拉隆就将自己的血液附着到了他的手臂上，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让雷尔夫左臂断折，而狂奔中失去一条支撑，侧翻是必然的事。 　　狼人的弱点是心脏和头颅，就像狼一样，狼人的后背和脑袋，要比腰腹坚硬得多。 　　加拉隆制造了这场侧翻，就是为了对雷尔夫的弱点进行一击必杀，直接搅碎他的心脏。 　　他预料到雷尔夫的机敏狡诈，直到他的利爪伸到自己面前，才发动之前设下的鲜血陷阱。这个过程需要非常迅速，迅速到雷尔夫反应不过来，迅速到他无法闪避，迅速到，加拉隆自己都无法扭转。 　　加拉隆伸出长剑，雷尔夫的身体侧翻，胸前的浅色皮毛瞬间进入视野，他的心脏几乎是自己撞击到剑尖的。 　　这些都在自己的计算之中，而还有一些，则在自己的计算之外。 　　比如将身体缩在雷尔夫怀里、抓住他的皮毛将自己固定在雷尔夫胸前微笑的薇尔莉特，以及女治安官手中上膛的炼金火枪，当枪口距离加拉隆的身体不到二十公分，一枚黑色的子弹，就像一枚轻盈的飞梭，冲向加拉隆的躯体。 　　“梆！”狼人雷尔夫和薇尔莉特露出一样的阴森微笑，嘴里发出一样的拟声词。 　　贤者之石，终结之弹。 　　寒霜已经在战斗中凝固了加拉隆所有的血液，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看着黑色子弹吞噬了自己的躯体。 　　咔吧，咔吧。 　　裂纹从加拉隆胸前的弹孔蔓延到全身，血色冰雕在惨白世界崩碎。 　　“不！！！不！！！！！！” 　　加拉隆连句完整的遗言都没留下。 　　前扑中的雷尔夫被利刃洞穿了心脏，巨大的躯体带着薇尔莉特朝地面砸去。 　　啪的一声，薇尔莉特揉着臀部，奇怪地站了起来。 　　冰原和惨淡月亮消失了，徳贡里斯依旧是那片不断破碎坠落的样子。 　　自己身下也没有皮毛肉垫，一切都像是虚幻的，只有臀部的疼痛告诉女治安官梦醒了。 　　阴森的恶狼就站在不远处，沾着血污的完整大衣披在身上，雷尔夫弯腰将掉落的帽子重新戴在头上，朝瘫坐在地上的眼神茫然的希尔维特走去。 　　“雷尔夫先生……你……杀死了天使？” 　　雷尔夫面无表情，“是的，我将他拖入梦境，在梦境中杀死了他。” 　　“梦境，也能杀人的吗？” 　　“思想可以死去，灵魂可以死去，梦境当然也可以死去。” 　　“只要血天使认为自己的存在已经死去，那他的存在就会被自己否定。” 　　雷尔夫将手捅在口袋里，看着崩塌的礼拜堂。 　　“你可以理解为……” 　　“我把天使吓死了。” 　　当雷尔夫掌控徳贡里斯神秘之力的时候，他对这股力量的操纵程度早已超越了加拉隆的预期。 　　他将战场拖进了梦境，在梦境中与梦境行者为敌。血之天使就这么一步步陷入雷尔夫的陷阱，被压迫、殊死一搏、棋差一招、满盘皆输的心理暗示杀死。血之天使窥视了雷尔夫灭杀四个怪物的全部，他了解贤者之石的概念，这份对敌人详尽的情报最终变成了他的死亡暗示。 　　希尔维特和雷尔夫驻足在塌陷的徳贡里斯中心，对薇尔莉特焦急的呼喊充耳不闻。 　　“一切结束了吗，雷尔夫先生。” 　　“还有一件小事，应该就结束了。” 　　“徳贡里斯……完了，我需要守护的一切，完了……”希尔维特看着恶狼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球里一片茫然，就像一个失去价值被抛弃的傀儡。希尔维特本能地依靠着最强大的人，期待他给予自己一个方向、一个目标。 　　“我该怎么办，雷尔夫先生。” 　　“你自由了，希尔维特。” 　　“自由？” 　　雷尔夫摘下帽子，将帽子按在女孩的脑袋上。 　　“这片大地禁锢着那五个囚徒，他们手握钥匙，却无法离开自己的监牢。” 　　“这些力量的钥匙哪来的？这片大地之下的力量又是哪来的？” 　　希尔维特拉起帽檐，疑惑地看着雷尔夫。 　　“我不知道，雷尔夫先生，我不会猜谜。” 　　雷尔夫失望地摇头，他张开双臂，在崩塌的徳贡里斯发出最后的宣告。 　　“我，徳贡里斯埋藏力量的现任掌控者，决定将这股奇迹之力，归还给它的主人。” 　　“希尔维特。” 　　雷尔夫身上爆发出耀眼的光点，光点化作洪流传递到少女身上。 　　“这就是我最后要做的事。” 　　“将这份拯救我们的力量，归还给这座监狱原来的典狱长。那个被囚犯夺走力量的蠢丫头。” 　　“希尔维特，徳贡里斯是你的牢笼，现在，你自由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伟大的欺诈 　　希尔薇特看着自己的双手，萤火一样的光点在接触皮肤之后消失不见。 　　不解、茫然，紫色眼眸里装满了困惑。 　　“雷尔夫，你要将这力量交给我吗？” 　　“是还给你。” 　　“我不明白。”希尔薇特捂着自己的脑袋，疼痛在少女的脑袋里汇聚，那痛楚像是要把她的意识撕碎，就像分崩离析的德贡里斯一样。 　　“我也没指望能简单点醒你。”雷尔夫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希尔薇特的榆木脑袋。 　　雷尔夫吐出了一连串问题。 　　“洛书塔尔家族会让他们的血脉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吗？让一个自己的血脉以人类的身份跟一群贱民生活在一起？” 　　“他们会无视你，让你对吸血鬼的仇恨肆意生长，让你成为诅咒洛书塔尔血脉的关键？” 　　“德贡里斯的怪物，为什么会和你这样一个人类和平共处？” 　　“为什么，血之天使加拉隆的计划中，需要你的牺牲？” 　　“德贡里斯之下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希尔薇特举起了手。 　　“其他的我不了解，但是关于埋藏力量的事，雷尔夫你不是说过吗？那是监狱法则，一套熟悉健全的官僚规则。那可是你亲口揭露的，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到破局的办法，让我印象深刻。” 　　雷尔夫歪着脑袋，平淡地开口。 　　“哦，监狱规则，那是骗你们的。” 　　“？？？” 　　“德贡里斯发生的一切，从我和薇尔莉特来到德贡里斯开始，一直到刚才为止，都是我布置的一个骗局。” 　　“我欺骗了敌人，欺骗了你，欺骗了薇尔莉特，甚至是我自己。” 　　希尔薇特因为雷尔夫的话呆住了。 　　“可……可是……你骗了我们什么？” 　　雷尔夫，蹲下身子，取出了那个檀木的小盒子，装有贤者之石子弹的盒子。 　　他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枚普通的炼金银弹，“浸泡大蒜精油的银制子弹，能对吸血鬼造成巨大损伤。”雷尔夫将弹头插进德贡里斯的泥地里，黑色的淤泥沾满子弹。 　　“你看到了什么？” 　　“……一颗被黑泥弄脏的子弹？” 　　“错误，再仔细看。” 　　希尔薇特眯起眼睛，仔细凝视雷尔夫手中的子弹，上面的黑泥因为重力滑落，产生了一种扭动的感觉，和少女记忆中的一种物质产生了共同的熟悉感。 　　“是……是贤者之石子弹？！” 　　“没错。” 　　雷尔夫反倒盒子，那些“贤者之石子弹”掉落在肮脏的土地上，恶狼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终结子弹。 　　“就像我说过的，这玩意儿，我有的是，德贡里斯就有现成的材料。我用碎石和黑泥都能捏出贤者之石子弹。” 　　雷尔夫的贤者之石子弹，都是他随手沾上一些污泥的普通子弹。 　　“可是……可是这些子弹的确终结了那些怪物的生命。如果它们只是沾泥的子弹，它们为什么会有贤者之石子弹的能力？” 　　雷尔夫瞪着那双死鱼眼，直视希尔薇特。 　　“因为我告诉了你，那是贤者之石，而你也相信它们是贤者之石。” 　　“我相信？” 　　“你相信那是贤者之石，所以子弹终结了怪物。你相信我能击杀怪物，所以我击杀了怪物。你相信我能处决天使，所以我处决了天使。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你相信。” 　　“笼罩在这片大地上的力量，不是什么监狱法则，而是你的相信。在你的领域之内，希尔薇特，你相信的，都会变成真实。”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大费周章地给你讲巴金和贤者之石的故事，我需要给我拥有贤者之石提供一个可信的理由。巴金制造了贤者之石，并交给了我。” 　　“贤者之石是我骗局的第一个尝试，那是我猜想这种力量本质做出的第一个试探。” 　　“那也是在墓园我不断和你重复我挖掘巴金坟墓的原因，不是什么纠正你的天真想法。你天真关我屁事，你就是把德贡里斯放把火烧了，也和我无关。我要在你的心里种下我确实获得贤者之石的暗示，让你的内心深化贤者之石被雷尔夫持有的概念。” 　　“第一次尝试我内心也相当忐忑。但我成功了，我验证了我的猜想，所以之后，我开始肆无忌惮。” 　　雷尔夫捂着脸，缓慢摇头，“像野兽一样咆哮，像战士一样冲锋，桀骜不驯，声势逼人，那不是我的风格。” 　　“但我扮演得不错，我让你相信，我是一头能抗衡天使的恶狼。” 　　“至于之后的编造，监狱的法则。我是在说给你听的，借用你的力量让我正面对决天使加拉隆。” 　　“这是一场针对你的骗局，希尔薇特。你实在太好骗了，我说的什么话你都会相信，我想，那群吸血鬼在很久之前肯定也做了和我一样的欺诈。” 　　“让你相信自己是洛书塔尔家族的血脉，让你相信自己是一个人类。” 　　“这也解释了法则封印力量的原因。你被拘束在他们给你灌输的世界观里，在一个仅和吸血鬼有联系的普通大小姐眼里，这个世界只有人类和吸血鬼。所以，其他的力量就被你否认了。” 　　“天使觊觎你的力量，希尔薇特，但他无法亲手伤害你，唯一能够骗取到你力量的方式，就是你，自愿的牺牲。” 　　“你被耍的团团转，蠢丫头。” 　　希尔薇特脸色阴晴不定，她低着脑袋，从秀发缝隙能看到那抹深沉的紫光。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条规则的？” 　　雷尔夫接过了薇尔莉特递过来的火枪。 　　“在刚来的时候，我做过自我介绍，我说我们是‘猎魔人’，那原本是一句无心之言，为了我们更好地融入这座城市。” 　　“因为某些原因，我对自己的躯体非常敏感。” 　　“就在我的伪装身份讲出来之后，我的身体变得灵活，手臂肌肉也鼓胀了一点。我不擅长正面作战，所以我非常了解自己的能力。” 　　“当时我就意识到，大地下埋藏的力量，不是我们的敌人，它，可以被我利用。” 　　“言出法随，那这样的规则肯定有一个长耳朵的倾听者，将我传递的真假信息转化成真实。” 　　“那就是你，希尔薇特。” 第四百九十四章 暮光 　　希尔维特。 　　有着奇特紫色眼睛的少女，站立在雷尔夫面前，盘发上的绳带被无形的力量绷断，乌黑的秀发无风自动，刘海的阴影中，紫色光芒如同火焰一样闪烁，高贵而神秘。 　　伴随着雷尔夫如同魔术师揭秘一样的低语，希尔维特的气势不断增长。从少女到女士、从女士到女王、从女王到达更加高等的存在。 　　“我还有一个问题……” 　　脱胎换骨的希尔维特注视着那双阴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与雷尔夫对视。 　　“一切都是你的谎言吗？国王杀手也好，炼金术士也好，我所知道的你的一切，都只是你为了达成目的编造的谎言吗？”希尔维特昂着下巴，她的神情是混乱的，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和严肃的法官重叠在了一起。她的声音变得柔弱而又冷酷，妩媚而又凶暴。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比雷尔夫熟悉的审讯轻松不了多少。 　　此刻，希尔维特身上的威势已经超越了雷尔夫生平见过的所有人物，哪怕是天使。傲慢的紫晶眼眸仿佛能将雷尔夫身上的黑暗洞穿，如同神明俯视着粗鄙的野兽。 　　雷尔夫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蠢丫头。” 　　“……”高傲的存在对于这个称谓不置可否。 　　“你应该学会自我甄别真假，有自己的观念。你还是太软弱了，你的内心，依旧是那个小姑娘。”雷尔夫呵呵一笑，“你太天真了，和莱尔简直天差地别，那小子在被我骗了二十第纳尔之后，就再也没轻信过我的话。比起我机敏的侄子，你差的太远了。莱尔·布勒先生，早已脱离了长辈的羽翼，自主独立。虽然我这次是来救他的……” 　　希尔维特不爽地皱眉，眉毛像抬起的铡刀，强压着烦躁，吐出字眼。 　　“你一定想法设法吹捧自己的侄子吗？你这只护崽的狼。” 　　“当然，那可是我骄傲的家人。他在我心里高于万物……除了可爱的妮娅。那是我的侄孙女，这世间最璀璨的珍宝。” 　　突然油腻的雷尔夫让希尔维特感到不适，徳贡里斯已经变成了一处盆地。 　　“为什么要将力量还给我，你已经了解了这份力量的强大。” 　　“我乐意。” 　　“……” 　　“不需要这份力量，我也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我自己的选择。但是你，你失去这份力量，你就只是一个小丫头。” 　　希尔维特脚下的地面开始破碎，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就像变回了那个慌乱的贵族大小姐。 　　“你的名字，你真实的名字。” 　　雷尔夫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一次，重复了这场骗局的开始。 　　“雷尔夫·布勒，一名来自卡珊戴尔的治安官。” 　　希尔维特露出了笑容，她的身躯上迸发出光点，抬手就将雷尔夫和薇尔莉特送出了坍塌的徳贡里斯外围，少女的声音萦绕在他们耳畔。 　　“这具理智的化身，只是束缚真实的牢笼。我的本体早已被洛书塔尔折磨到疯狂，真是可惜，我已经没法向你们表示感谢了。” 　　“就让我卷起双翼，以吾的复苏讴歌尔等的英勇吧，凡人。” 　　希尔维特后退一步，坠入裂隙。 　　“将我的名字刻在你的记忆里，小狼崽，看看你的小布勒先生是否比我优越。” 　　光芒，照亮黑夜的紫色光芒在徳贡里斯的大地之下爆发。 　　远古的声音宣告她的复苏，碎石和风暴庆祝她的新生。 　　“我是时代的余孽，伟大的遗孤。我在时光之末见证终焉，我在堕落之地守望暮光。我怀抱仇怨与憎恶，将先辈的诅咒传承到此世，而今，我将重振双翼，让这片世界，再次在我等的吼声中战栗。” 　　“我是被缚的暮光，龙之末裔！！！” 　　“暮光之龙，希尔维特！！！” 　　埋藏于大地的巨兽昂首咆哮，黑色翼展下，神秘之力点燃火焰与雷霆。紫晶角冠与眼眸同色，巨龙吼叫着，向这个世界，宣告她的苏醒。 　　疯狂，在亮紫色龙息之中席卷大地，风暴在扇动的龙翼下服从。 　　徳贡里斯，在伟岸存在的盛怒下覆灭。 　　一条疯狂的巨龙逃脱了束缚她的牢笼。 　　两个人类治安官拍打身上的尘土，薇尔莉特兴奋地看着雷尔夫。 　　“龙！亲爱的！我们居然认识了一条龙！” 　　雷尔夫将自己的衣着整理好，摸摸脑袋。 　　“然后呢，哦，她把我的帽子烧了。” 　　雷尔夫没有太纠结，转身前往那座阴森的城堡。 　　“封印力量的龙跑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去找莱尔吧。” 　　薇尔莉特搂住雷尔夫的胳膊，看着巨龙撕开的阴云后露出的红月。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和希尔维特……” 　　“不会了，你能想象巨龙降临纳兰尼亚的样子吗，或者用卡珊戴尔的尖塔剔牙。” 　　“噗呲。我相信希尔维特更愿意拿你剔牙。” 　　“无聊的想法。” 　　薇尔莉特和雷尔夫并肩走在碎石小路上，月光照亮了那些光滑的石块，就像是踩着星光前进。 　　“巴金先生安息了吧。” 　　“……”雷尔夫转头，月光洒在薇尔莉特的脸上，在酒红色长发下，她的嘴唇娇艳欲滴。 　　“你们布勒家族的撒谎技巧是遗传的吗？莱尔也是，你也是。当你们想要撒谎的时候，眼睛里就会失去焦距，像木偶一样陈述自己的谎言。莱尔很容易看穿，你也是。” 　　“虽然你阴冷的眼神确实是很好的伪装，但骗不了一直注视着你的我。” 　　“名为雷尔夫的恶狼不会挖开他朋友的坟墓，哪怕他是个让人害怕的混蛋，一个可爱的大混蛋。” 　　雷尔夫伸手拂动自己的头发。 　　“我会改善这个缺点。” 　　“你改不了，你瞒不了我，永远如此，我保证。” 　　…… 　　两周之前，卡珊戴尔正在经历一场暴雨，厚重的雨帘让一切变得模糊，五米开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卡珊戴尔大公墓，一个健壮的男人站在坟墓前，他披着兜帽皮革长袍，看着雨水打湿的坟墓。 　　一道高大的阴影穿过雨幕，出现在他的身边。 　　滂沱大雨使得两人不得不提高音量。 　　“你怎么来了？”被打湿的雷尔夫看着在坟墓前驻足良久的男人。 　　“也许你需要一个帮手，或者一个帮凶。”加勒特撑着铁锹，冲着巴金的坟墓鞠躬行礼。 　　“你偷看了巴金的遗物。” 　　“不，但我猜得到。我们的老朋友孑然一生，他绝对不会将什么狗屁珍贵的东西带进坟墓。除非，那对某人非常有用。” 　　“盒子里是贤者之石的秘密和一张骂我的字条，我偷看了，在把他下葬之前。他在盒子上写着‘雷尔夫和狗不准打开’。” 　　“骂你的字条上写着什么？” 　　“去你妈的雷尔夫。” 　　“聪明的侏儒，他的智慧和他的躯体达成了两个极端，他聪慧过人，尤其是在惹怒你的方面。” 　　“真正聪明的人可不会把自己炼成贤者之石，让自己死后不得安宁。” 　　“……雷尔夫，他猜到了，我们都无法摆脱过去，你摆脱不了那些阴暗面，这是巴金的遗赠。” 　　“我只是来看看，我接下来要去一趟外地，和你们道别。” 　　雷尔夫转身，走进雨幕。 　　“雷尔夫！你不能辜负巴金的善意，贤者之石的事情迟早会暴露，看看周围，只有他的坟墓上寸草不生，土壤枯竭，石碑破裂。这座坟墓里埋藏着一个奇迹，哪怕我全力掩盖，他终究会暴露。” 　　“……” 　　“……” 　　“阿米塔奇，是被敌人的畏惧堆积而成的名字。” 　　“但我，不是靠朋友的施舍走到现在的。” 　　“我会按照我的意愿行动，暴力和强权不会使我屈服，善意和乞求也不会让我转变。巴金的援助，让他烂在坟墓里好了。” 　　“雷尔夫会笑到最后，不需要外力，因为我是雷尔夫。” 　　“暴露？那就让他暴露好了。” 　　“我已经记住了巴金的味道。” 　　“那些胆敢亵渎他尸骨的人，我会找到他们……” 　　“亲切交流。” 第四百九十五章 堕天使 　　雷尔夫解决了天使，他在德贡里斯制造了一场梦境，梦境之中，一轮被雷尔夫伪造的诡异月亮悬挂在半空。 　　德贡里斯的夜晚，本是无光的，天上的阴云像是有魔力，终日凝而不散。这片吸血鬼的大地之上没有光明。 　　然而，就在雷尔夫利用暮光巨龙的力量，将德贡里斯扭曲成梦境，升起月亮之时。 　　现实世界。 　　厚重的阴云被野蛮的撕开了，那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黑影，洞穿了阴云，在血月的辉光中坠落在一群蝙蝠中心。那朵蝙蝠组成的黑云直接被压到了地面。 　　堕落者变回人形，他们双目充血，脸上表情结合着惊讶和恐惧，观察着军团的中心。 　　他就像生根于大地，蔓延到四周的暗影根系慵懒地摇动，竖起的尖端像是抬起的蛇头，对周围的血骑士发出危险的讯号。 　　扭动的暗影螺旋向上，堆砌出他的王座。俊美的容貌上挂着柔和的笑容，但在月光照不到的另一侧，阴影之中，开裂的嘴角狂傲嗜血。散乱的绷带拖成长长的两条，无力地垂落到地面，如同天使折断的翅膀。阴暗的躯体吞噬了注视者眼中的光点，但那深邃的黑暗，却无法吞噬那一对燃烧的火焰。 　　惨叫一直在持续，那是他给予的警告，或者奏响的丧钟，或者……仅仅是一场娱乐活动。 　　阴影手臂将一只吸血鬼骑士高高吊起，暗影渗透苍白的皮肤，将不多的红润从他的身体中抽离。他惨叫着，挣扎着，变成皮包骨头，变成纸片，变成灰烬，变成虚无。 　　黑影在堕落者军团的中心，对一名军团成员进行了一场光明正大的折磨。 　　“呵呵呵呵呵……” 　　“我一直很好奇，如果抽干吸血鬼的血液，那会剩下什么东西？” 　　“什么都没有啊……” 　　“失去血液的你们，连渣滓都不算啊。” 　　侮辱与折磨，心高气傲的怪物却在这样的羞辱中望而却步。 　　德拉瑞斯公爵出现在了黑影面前，他深吸一口气，喊出了他的名字。 　　“圣乔治……” 　　黑暗发出疯狂的笑声，不顾形象地在吸血鬼中心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呢，德什么公爵，确实呢，哪怕我变成这样，在你们这群垃圾面前依旧是‘圣’乔治。” 　　黑暗摆摆手，随意得像是这片大地的主人。 　　“笑话我也听了，试验我也做了，招呼我也打了。” 　　“嗯……我希望你们这群堕落者不要出现在雷蒙面前……” 　　“不用答应我，因为这不需要你们同意。”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将你们都杀光，这样，雷蒙就看不到你们了。哈哈哈，英明的决定，对吧。” 　　黑暗哈哈大笑，就像是在安德瑞又做了一次成功的中二表演一样的欣喜，不，要欣喜得多。 　　“我在那个人类男孩身上留下了印记，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嗯嗯，你们应该来齐了吧，让我一次，干掉你们全部。” 　　“不要以为我会和那傻子一样顾及旧情，圣光的前仆人们，你们选择了一条黑暗的道路。” 　　“那就在黑暗的尽头，面对黑暗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想到我能把加拉隆的血脉彻底抹除，我就开心到想哭。” 　　“你们这群堕落的杂种，到地狱忏悔去吧。” 　　恐怖的威势从黑暗身上爆发，恐惧和绝望几乎将堕落者军团吞没。 　　太强了，火之天使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强大，仅仅是威压，都能让堕落者呼吸到绝望。 　　火之天使，审判之天使，黑暗惩戒者，圣光的屠夫。过去的种种回忆将众人压迫地接近疯狂，他们放弃了理智，因为理智只会让他们面对这种强大不断妥协。 　　堕落者将一切交给了本能，而饮用过神之血的他们，被邪神的血脉腐化，不会容忍超过自己的存在。 　　堕落者站了起来，他们张开手爪，朝黑暗发出了疯狂的咆哮。 　　“彻底变成怪物了吗……真是扫兴，我原本打算多听听你们的哀嚎。” 　　德拉瑞斯公爵显露本体，丑陋扭曲的肢体伸展，朝黑暗发出了宣告。 　　“这只军团，会成为我们洛书塔尔复兴的力量，圣乔治，你阻挡不了我们，我借助这支加拉隆的军团，足以击败你。” 　　鲜血，在虚空中汇聚到德拉瑞斯公爵体内，获得强大领袖的堕落者军团发出了兴奋的吼叫。 　　吸血大公的力量已经超过了黑暗，那是洛书塔尔家族在德贡里斯施加的暴行堆积而来的血腥财富。 　　黑暗捏着下巴，“虽然你看上去能打了点，但……你们没有害怕啊，让你们在绝望中挣扎死去，这才是我的初衷。” 　　“而且，亲手干掉这群垃圾，我是不是太掉价了？” 　　黑暗缓缓上升，居高临下地俯视一切。 　　“公爵先生，你是第一次掌控十字军军团吧，来，我教教你，怎么掌控这些军团。” 　　“除了雷蒙外，每一位十字军领袖，都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团，而这些军团，都有着他们自己的特点。” 　　“护卫者的特点是集合意识，这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了。” 　　“净化者的秘密，我不了解，因为我在他召唤军团之前，就干掉了他。” 　　“但是，身为审判者的领袖，”黑暗微微一笑，“我可以告诉你审判者的秘密。” 　　“我本人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鬼混，为了应付雷蒙那家伙，我甚至牺牲了一个天赋，来弥补我的军团。” 　　“审判者是圣光之暗，是惩戒外敌的利刃，是机动性最强的军团，是猎手。” 　　“你们应该很好奇吧，审判者是凭什么成为对外十字军的，审判者如何出现在每一个战场。”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死了。” 　　“呵呵呵，现在我来为你们揭晓。” 　　暗影汇聚在黑暗手中，狂暴的暗影冲天而起，将月光吞噬。 　　黑暗撕碎了德贡里斯的阴暗，将自己变成了至高的黑暗。 　　“那是因为，无论生前，还是死后，我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召来一场屠杀，哦，不对，是正义的清算。” 　　在德拉瑞斯公爵瞪大的眼球里，月食之下，黑暗脸上，只有嗜血的笑容。 　　七锁，王者之力。 　　“圣光在上。” 　　“审判降临。” 　　吞噬月亮的暗影轰然落下，黑雾之中，一群身穿黑甲的骑士手握剑刃，出现在堕落者军团面前。 　　审判者军团，降临战场。 第四百九十六章 黑暗审判 　　审判者军团长阿尔杰农，曾经是一个爱笑的圣骑士。后来他加入了审判者，面见了审判者的领袖。 　　圣乔治·埃德蒙特，火之天使。 　　现在的阿尔杰农讨厌天使，尤其是那个在天空中狂笑着降下火雨，焚烧一切的天使领袖。听说护卫者军团的天使是一位谦和的绅士，净化者军团的天使则是一位优雅的贵族。为什么，为什么审判者的天使，会像一个地痞？ 　　很快，阿尔杰农就知道他低估了自己的领袖。 　　审判降临。圣乔治的七锁能力，他的效果是超远距离无时差群体传送。这是强制性的，而且对象锁定在所有审判者身上。 　　阿尔杰农已经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回，当眼前一黑，自己和战友就一脸茫然地沾在了战场上，面前是整装待发咆哮的敌人，而审判者的手中，可能还拿着打扫教堂的扫帚。 　　“干掉他们，审判者！”傲慢的咆哮在自己头顶回荡，圣乔治狂笑着冲进敌群。 　　审判者跟随自己的领袖，杀进了敌群，哪怕他们只穿着一条裤衩。 　　没有办法，这是在战场中心，你不弄死敌人，死的就是你。 　　当审判者侥幸灭杀了敌人，正浑身浴血欢呼庆祝，他们抬头，发现自己的领袖消失了。圣乔治，自己的领袖将整个审判者军团丢在了这片不知道是哪的不毛之地，自己飞走了。 　　审判者骑士花了两个月回到了军营，第一件事就是将崭新的盔甲穿在身上，从此以后剑不离身。 　　十字军战争期间，一直都是这样的流程。 　　审判者被投放到未知的区域，通常面前还会有一大群被激怒的敌人，审判者一边杀戮一边寻路，找寻返回军营的路，或者等待下一次审判降临。 　　当审判者让圣光的敌人闻风丧胆的时候，阿尔杰农是麻木的，哪怕他可以勾起嘴角，脸上显现的也是形似那个魔鬼的狂笑。 　　“杀光敌人，烧光一切，审判者，歼灭！”没有计划或者军事演练，火之天使就像干群架一样随意投放一群不胜就死的审判者骑士，经历数不胜数的战役，审判者就成了三大军团中最狂暴的军团。 　　直到阿尔杰农晋升为军团长，他才注意到那个胡作非为到处惹事的天使的另一面。 　　审判者军团，在十字军征服期间，从没有出现过减员。圣乔治是圣光最疯狂的战士，他身先士卒，吸引敌人所有的火力，他是战场上的焦点。他从来不会庆祝审判者的胜利，但在胜利之前，他的笑声绝对不会从审判者的耳边消失。 　　阿尔杰农在内的审判者渐渐习惯了空降到敌人面前的刺激，尤其是那一张张惊恐的脸，总是让人开怀大笑。 　　直到那一天，圣光崩塌了。 　　天使陨落，三大军团都迷失了方向。 　　审判者军团是最早清醒的军团，毕竟那名失踪的天使从来不管事。 　　但当手中利刃斩杀异端的头颅，看着他们脸上的绝望，阿尔杰农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审判者需要一位天使，如果我们的天使死了，那就让我上。 　　…… 　　“终于，这熟悉的感觉……” 　　阿尔杰农手握利刃，沉入脚下升腾而起的暗影。 　　再次苏醒，面前依旧是敌人恐慌的脸，虽然，有些熟悉。 　　“乔治！现在的你，也是审判者的目标！” 　　空灵的声音出现在自己头顶，那是和原本截然不同的熟悉的声音。暗影在审判者的脚下流动，在黑色盔甲上缠上又一层冷酷。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教导过这些家伙，审判者，是追逐力量的豺狗，他们会不惜一切追求力量，不择手段，哪怕要与邪恶联合。你们，是点心，而我，呵呵呵呵，他们打不过。” 　　黑暗大笑着手指前方。 　　“审判者！干掉这群堕落的叛徒！” 　　审判者，并没有动作，他们抬头，看着悬浮在自己头顶的那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审判者看了看彼此，将视线转移到了他们的军团长阿尔杰农身上。 　　面对堕入虚空的黑暗，审判者正在犹豫。 　　阿尔杰农仰视黑暗，他举起手中的剑，直指黑暗。 　　黑暗先生裂开了嘴角。 　　“哦～你准备好面对我了？阿尔杰农。” 　　阿尔杰农脸上扯出一个疯狂的笑容，和黑暗如出一辙。 　　“乔治，你TM才是狗。” 　　“暗影复制，崇拜者。” 　　阿尔杰农手中探出一条暗影触须，冲向了黑暗。暗影触须并没有攻击，而是衔接在了黑暗的身上，成为了力量的连接，将黑暗的力量复制、模仿。 　　审判者军团得到了命令，涌动的触须将堕落的天使和黑暗的军团再次连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虚空的羽翼不断伸张，审判者军团，全军转变成了和黑暗一样的虚空形态。他们裂开嘴角，和黑暗一起面对堕落者，展现狂暴嗜血的笑容。 　　一把长剑从阿尔杰农背上的剑鞘中飞出，悬停在虚空中，停留在黑暗面前，散发着黯淡的晦暗之光。 　　黑暗挑动眉毛，抓住剑柄。 　　和黑暗纠缠的光芒，从剑身绽放。 　　“黯光剑……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拉法尔……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暗漫步在夜空之中，拥簇的虚空骑士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剑刃，只要一个声音，他们就会再次让敌人灭绝。 　　“加拉隆！洛书塔尔！我会烧干你们的每一滴血液，让你们在地狱的烈火中永恒哀嚎！” 　　黑暗，冲向了德拉瑞斯公爵。 　　阿尔杰农看着再次被丢在后面的审判者军团，已经虚空化的审判者左右张望，将视线转移到军团长面前。 　　虚空的面容上看不出无语。 　　阿尔杰农捂住脸，利剑下挥，再一次发出了命令。 　　“冲锋。” 　　黑色羽翼从天而起，和堕落者的蝠翼撞击在一起。 　　黑暗撕碎了徳贡里斯的阴云，带来了月光，然后让自己成为吞噬光明的黑暗。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复仇之火 　　暗影和鲜血在碰撞，刀剑撞击利爪，鲜血四溅，又在下一刻回流进破损的躯壳里。 　　虚空化以后的审判者在力量对抗上占据上风，但距离胜利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吸血鬼是一种麻烦的生物，血液掌控是他们的本能，而在前圣光学者的娴熟施法技巧面前，血液展现了超越想象的强力。 　　堕落者可以无视物理伤害，被破坏的躯体会被分离的鲜血重新修复，这个过程甚至不需要花费自身的一丝一毫血液，因为，他们能从敌人的身上抽取。 　　超速再生加上诡异的鲜血魔法榨取敌人的血液，堕落者作为强大施法者的同时兼具着卓越的抗击打能力。 　　然而，他们还是打不过审判者。 　　黑域·暗影复制，这是火之天使乔治给予审判者的能力。 　　乔治·埃德蒙特是一个颇具争议的圣骑士，也许是因为自身的存在，当他晋升天使的那一刻，他对圣光的信仰就动摇了。曾经璀璨的圣光中生出暗影，火之天使成为了第一个同时驾驭圣光以及暗影的分歧者。 　　他对圣光的理解与教会出现了分歧，并在圣雷蒙的沉默下大肆宣扬自己的主张，圣光只是力量，伸张正义的是圣骑士自己的意志。 　　他对所有力量一视同仁，并且更亲睐好用的力量。 　　黑域，那是圣乔治用自己的暗影打造的一片混沌虚空。 　　这种奇特深邃的暗影力量能够模拟任何力量形式，除了圣光。 　　借助这股暗影之力，审判者成为了所有施法者的天敌。他们要么转化成克制敌人的能力，要么变成敌人的同族，再用圣骑士自带的防御抗性用敌人的能力磨死敌人。第二种情况通常是少数，因为审判者，有着非常高的攻击力。 　　虚空化的躯体里，一滴血都没有，全是暗影，而且具有不弱于强酸的腐蚀性。堕落者不仅不能从审判者身上抽取鲜血，反而还要提防虚空的腐蚀。 　　虚空冲击会对吸血鬼本就阴暗的思想造成腐化，主要表现在脑子里会出现乔治癫狂的笑声。 　　自身力量被不断消耗，堕落者不断寻找着破局的关键，他们拾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感化，策反，或者说，嘴遁。 　　堕落者军团长波尔文特伸张双翼，阿尔杰农的暗影剑雨将他的翅膀打出几个破洞，他强忍疼痛，呼喊着阿尔杰农的名字，就像在唤醒一位误入歧途的友人。 　　“阿尔杰农！我不是你的敌人。” 　　“对，波尔文特，因为你很快就会变成死人。” 　　“你疯了吗！你居然让审判者听从那个叛徒的命令，是他杀死了我们的领袖，他让圣光的正义功亏一篑。”波尔文特指着在空中挥剑狂笑的黑暗，有一说一，黑暗现在和什么灭世魔王没什么区别，“我们都经历过布隆克的灾难，我们的感受是一样的，阿尔杰农，我的领袖陨落了，水之天使成为了过去，我明白你对圣乔治冕下有着强烈的情感，但是，你看看他，他还是曾经那位快意恩仇的天使吗？他变坏了，他在铲除异己，只要他杀死了我们，他就能掩盖自己的罪，审判者！邪恶存在于你们头顶，你们却剑指袍泽！” 　　波尔温特的言辞确实起到了出色的效果，一道狂暴的斩击犹如山崩落下，在乱斗中产生了第一声巨响。 　　阿尔杰农剑刃上的暗影之力散去，他从坑里走出，虚灵面容如水波一样变化，显然情绪十分激动。 　　“你知道教廷内部有着什么样的传言吗，关于十字军三大圣光军团的……” 　　阿尔杰农凝聚暗影，将长剑凝聚成一把狰狞的巨大战斧。 　　“护卫者是基佬，不要靠近；净化者是疯子，不要相信。” 　　“你们这些整日祷告的牧师，就是嘴上沾着蜂蜜的狗熊，听你们的话，那就离死不远了。” 　　“另外……” 　　阿尔杰农跃向高空，高举战斧狠狠劈下。 　　“谁TM会对混蛋乔治产生崇拜之情！！！谄媚者给我死！！！” 　　堕落者的计划失败，当他们对审判者动之以情，尤其是提及他们对自己领袖圣乔治的态度时，审判者群体就像被点燃的炸药桶一个个暴走，疯狂地殴打堕落者。 　　乱战中，审判者骑士还有闲心闲聊，太轻松了，有天使领袖的圣光军团殴打没有领袖的堕落军团。 　　简直和玩一样，哪怕自己疏忽大意，从天而降的暗影斩击也会将敌人的攻击消除。 　　“那个关于三大军团的负面传言，军团长在哪里听到的？” 　　“在圣域做忏悔洗礼的时候，有几个小牧师在走廊角落里交头接耳，阿尔杰农军团长和我们几个听到了。” 　　“我很好奇关于我们审判者的评价，那些牧师不会让我们独善其身，对吧？” 　　“都是一些不实的谣言，这你也要听？” 　　“赶紧的。” 　　“护卫者是基佬，不要靠近；净化者是疯子，不要相信；审判者是傻逼，难以置信。” 　　“……” 　　“……” 　　“那几个小牧师呢，告诉我你们已经修理过了。” 　　“没有，我们不会欺凌弱小，尤其是自己的同胞。” 　　审判者骑士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同伴，好像是想透过头盔缝隙窥视内部，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脑子还是一块土豆。 　　“我们帮助那几名小牧师填了几份护卫者的入伍申请书，第二天满脸笑容热情洋溢的护卫者大哥哥就把几人拖走了。他们会继续在圣光的道路上发光发热。” 　　“愿圣光护佑他们。” 　　“愿圣光护佑他们。” 　　突如其来的宣告打断了审判者的交谈，天空中，浑身是血的吸血大公狼狈不堪，殴打他的黑暗先生停止了攻击。 　　慵懒的声音响彻整片战场。 　　“我已经厌了，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吧，今夜之后，洛书塔尔就不存在了。” 　　黑暗先生高举手中的黯光剑，微弱的光芒慢慢强烈，就像复燃的火焰。 　　众目睽睽中，黑暗先生将黯光剑捅进了自己胸口。 　　再次拔出来时，缠绕其上的暗影已经消退，黯光剑，不，炽光剑，如同一轮照耀黑暗的太阳。 　　“八锁，领袖之力。” 　　“复仇之火，目标：吸血鬼。” 　　整个审判者军团手中的武器燃烧起熊熊烈火，但又和火焰附魔截然不同。 　　阿尔杰农立刻统帅全军。 　　“审判者，放弃防御，全力进攻！” 第四百九十八章 城堡内 　　全力的砍杀在光芒之下爆发，审判者就像发疯了一样凶猛进攻，拼着以伤换伤也要将剑刃砍在堕落者身上。 　　阿尔杰农还在不断催促着自己的战友，哪怕他们已经足够疯狂。 　　“上啊！杀啊！多砍一刀就是赚到，为了力量！为了攻击！审判者，屠杀！” 　　圣乔治的八锁能力，复仇之火。 　　这个能力只能持续一分钟，需要至少半年的冷却时间。 　　它的效果是在乔治领导的军团成员中施加一层力量祝福。 　　复仇之火，会使审判者的攻击力大幅度提升，让惩戒效率提升。并且在过程中，军团成员对于乔治宣判的目标种族造成伤害时，审判者会获得额外的攻击力加成，无限叠加。更可怕的是，这种通过歼敌换取的攻击力加成，是永久的。 　　这就意味着，每一道砍在堕落者身上的伤痕，在审判者眼中都可以替换成：攻击力＋1，攻击力＋1，攻击力＋1…… 　　敌人就是我的磨刀石，这对审判者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 　　在审判者军团的狂暴攻击下，复仇之火的灼烧让堕落者溃不成军，他们本来就是牧师，是圣光的引导者，学者和侩子手的肉搏，结局可想而知。 　　堕落者化作蝙蝠四散而逃，黑暗也追杀逃窜的吸血鬼大公了。 　　“垃圾玩意儿，砍只大蝙蝠都这么费力。” 　　太阳陨落了，炽光剑被黑暗用完即丢，坠落到军团长阿尔杰农的脚边。 　　黑暗溜了，就像过去一样。 　　阿尔杰农拾起圣剑，上面强烈的圣焰熊熊燃烧，有点刺眼。 　　“审判者，清洗这片区域，不要放走任何一只吸血鬼。” 　　“遵命。”军团分成一只只多人小队，开始了扫尾工作。 　　“军团长……”阿尔杰农的身边，几个行为窘迫的审判者依旧停留在原地，他们向领袖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我们这一次审判降临，圣域那边会说什么吗？要知道我们原本还在做忏悔洗礼。” 　　忏悔洗礼，那是教会内部对于犯错追光者的一种惩罚，他们会被要求前往圣域，圣光的发源地，教皇的所在地，原初教堂，做一些麻烦的杂务。不少追光者把这当做一场心灵洗涤，但经历忏悔洗礼最多次的审判者军团可以明确告诉你。 　　这玩意儿屁用没有，除了几个牧师吹牛打屁的时候能够炫耀一下审判者军团在帮自己抄写经文。 　　“军团长，我在圣域的时候，是协助交到新晋信徒的工作，当时，有几位年轻的后辈正在询问我……” 　　【尊敬的审判者大人，如果您面对自认为无法击败的敌人，你会怎么做？】 　　听到这个问题，一众审判者骑士捏住了下巴，集思广益。 　　“呼叫乔治？” 　　“呼叫乔治？” 　　“呼叫军团长，军团长呼叫乔治？” 　　“乔治冕下不会让我遇到这种问题的。” 　　“没遇到过这种事……” 　　“我们上次不是遇到了吗，在德瑞雅的时候，那个召唤陨石的天使级施法者……我们被拉法尔救了。” 　　“那又不是我们主动呼唤的。” 　　“那时候不知道乔治还活着，不过现在这样子变成一团煤球确实看着挺蠢的。” 　　“原来你们也这么觉得啊。” 　　“我也有同感。” 　　“原来圣乔治冕下还有堕落的余地啊。” 　　“匪夷所思。” 　　最开始发言的审判者将话题重新带回了正轨。 　　“虽然圣乔治冕下现在看起来确实很蠢，但是如果没有他们这样的天使，我们的选择会是什么。” 　　一众审判者保持沉默，想起了那个站立在山脊上掌控大地召来陨石的遗忘之王。 　　当时，审判者的选择是……和护卫者一起冲锋。 　　“竭尽所能奋战到死。” 　　“没错，这就是我原本打算用来激励那些年轻人的回答。但是……” 　　“但是？” 　　“我被审判降临了。”能从头盔里听到明显的哭丧。 　　“你们也知道的，我们被传送的时候脚下会出现一团暗影，将我们整个人完全吞没。” 　　“这不是和逃跑一模一样吗？” 　　“那些孩子会不会以为那就是我的答案啊。” 　　“打不过就跑。万一他们长歪了怎么办！” 　　审判者骑士将视线集中在焦急的同伴身上，那样子，就像是一群黄鼠狼看到自己家里混进了一只鸡。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逃跑就逃跑呗，虽然羞耻，但能活下来。大不了一辈子当个牧师。” 　　“别忘了你只是个承受忏悔洗礼的罪人。” 　　“跟你学歪了算他们倒霉。” 　　审判者发扬了他们承认错误、不负责任、死不悔改的精神，让自己的同伴心情又颓丧了一点。 　　“忏悔洗礼时间又要延长了。” 　　“肯定的，虽然审判降临是不可抗力，但让圣域蒙羞，还是要做出一个表率。” 　　“估计今年是别想离开原初教堂了。” 　　“不，这一次不同。” 　　阿尔杰农打断了审判者骑士的抱怨，他举起手中的炽光剑，闪耀光芒的剑身遮挡了他的半张脸。 　　“因为我们这一次，会给那些老家伙带去一个好消息。” 　　燃烧的火焰将白光覆盖在黑骑士的盔甲上。 　　“黑暗不死，圣光未泯。” 　　…… 　　在德贡里斯的巨龙腾飞之前。 　　在炽光剑的耀眼圣光着凉审判者之前。 　　准确来说，是约书亚惨加身受剑伤，德拉瑞斯公爵带着堕落者军团冲出城堡的三分钟后。 　　暴动的触须将周围的血族推到墙上，其中一条趁着约书亚忍痛之时，将卡莲拖进了一条臂弯里。 　　“莱尔大人！”卡莲叫出了他的名字。 　　莱尔微笑着和面容扭曲的约书亚对视。 　　“抱歉，新郎先生，这门婚事我不答应。您的这位新娘，我就抢走了。” 　　“还有另一位，哈哈，我们纳斯兰也不打算嫁了。” 　　莱尔伸出另一条手臂，抱了个空。 　　碧翠丝早已腾空而起，胸前的血红宝石发出妖异的光，一双血翼在背后展翅，碧翠丝冲向了约书亚。 　　“废话什么，我要撕碎这个混蛋，我说到做到。” 　　莱尔耸耸肩，转身面对那群露出尖牙的血族，面带笑容。 　　妮娅的触须将周围的空间全部侵占，噩兆的阴影在身后诡笑。 　　“好吧，你对付一个，我对付剩下的。” 　　“给女士一点私人空间，吸血的朋友们。” 第四百九十九章 清扫 　　骨质长枪将一个石像鬼砸成碎片，莱尔操控维利姆洛之爪，对被妮娅的触须拖拽到面前的吸血鬼猛力拍击，那家伙撞碎窗户飞了出去。 　　又一个吸血鬼被触手丢进人群里，他吐出一口鲜血，那些血液被周围的同伴迅速吸收。 　　“白痴。” 　　“瘟疫使者，异端生长。”吸食了瘟疫之血的吸血鬼身上长出了扭曲骨刺，从他们肉里长出的笼子将他们固定在原地不断哀嚎。这样的投毒行为进行了两三次，洛书塔尔血族终于学会了不吃嗟来之食。 　　莱尔相信自己现在一定相当壮观，妮娅在身后肆意伸展肢体，他还感受到了挥舞触手击打廊柱的触感，整座城堡都在震动，妮娅好像要拆了这里。 　　莱尔没有时间教训她，哪怕他们单体实力也就一次瘟疫爆发的事，但数量太多了，而且被打怕的吸血鬼甚至学会了防疫，他们远离那些哀嚎的同伴，用魔力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包裹。更糟糕的是整座城堡的血仆正在前仆后继不断地冲过来，那些曾经蹲在走到两旁的一度被误以为会说话的家具，在血族的喝令下爆发出不俗的冲击力，成群结队，源源不绝。 　　以莱尔为界线，触须将主厅一分为二，廊柱两旁的狭小过道已经被石堆堵住，要想通过只能经过过莱尔。 　　身后，碧翠丝和约书亚的厮杀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德拉瑞斯一定在约书亚身上做了一些小的布置，哪怕身上出现了一条没法愈合的伤口，约书亚和碧翠丝依旧打得有来有回。 　　血权血誓带来的同族压制没有奏效，两人都是饮用神之血超越血族等级的继承者血族，鲜血神器的压制效果并不理想。 　　这种焦灼的状态让碧翠丝大为恼火，但同为吸血鬼的她也没有太多方法，只能继续燃烧血液释放魔法。 　　莱尔这边的局势也有些吃紧了，血族在血仆的掩护下不断针对莱尔的弱点，展现吸血鬼杰出的暗杀天赋。 　　这样下去不行。 　　一条触须搂住了碧翠丝的腰，顺便让她躲过了约书亚的爪击。 　　美丽的女士陷入触手群里，发出尖叫。 　　“莱尔！我马上就能撕开他的喉咙！！！” 　　“这边更需要你，碧翠丝。”没有时间吐槽女吸血鬼的逞强，妮娅将碧翠丝转到触须墙的这一边，面对一大群扑上来的血仆。 　　危机感让她胸口的宝石光芒大放，肉眼可见的声波从碧翠丝口中吼出。 　　“退下！” 　　莱尔和碧翠丝一开始就选错了目标，血权血誓无法控制约书亚，但这里可不是所有人都喝了神之血。 　　命令中蕴含鲜血神器的力量，那些低阶血仆直接倒飞而回，丑陋的油亮皮肤出现一道道裂口，叛逆的血液从伤口中飞溅而出。 　　低阶血族被碧翠丝的威势压倒在地，无法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在眼前举起石块的触须落下。 　　碧翠丝消灭了城堡血族的大多数，用声音让他们陷入痛苦。 　　局势缓解让莱尔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你终于在歌声方面展现出了和阿里安娜一样的天赋。” 　　秀气的拳头锤在了莱尔的脑袋上，“一次性得罪了两位女士，我会在纳斯兰赞扬你的功绩的。” 　　碧翠丝吼声中站起的幸存者打断了莱尔的求饶，那是仅剩的一些高级血族，他们能力强大，并且都引用了神之血，弱者的鲜血成为他们的食粮，举手投足带着血色，二十几名继承者血族仇视着碧翠丝。 　　“神明之血赐予了我们超越阶级的力量，碧翠丝，你滥用大公的宠爱自以为是太久了，现在，你该还债了！” 　　压力并没有减弱，甚至散乱的鲜血魔力集中到一起，力量凝聚，压力倍增。 　　碧翠丝站在莱尔身边严肃地看着眼前。 　　“我左边十二个，你右边九个？” 　　莱尔还没开口。 　　妮娅张开了触须。 　　“碧妮左边九个，妮娅右边十二个，莱尔零个！” 　　碧翠丝带着笑容，奇怪的眼光转移到莱尔身上。 　　“莱尔先生，你对付约书亚有没有问题，虽然他只有一个，但你可能……” 　　“妮娅没有问题的，妮娅还能多打一个！顺便保护莱尔和卡莲！” 　　莱尔露出苦笑。 　　“碧翠丝，你不是说，自己一定要亲手解决约书亚吗？” 　　碧翠丝没有回头，眼睛集中在那些血族的肢体上。 　　“然后呢，我就为了履行自己的气话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你也是纳斯兰的一部分，由你代我履行约定，我也乐于看到。” 　　莱尔站在碧翠丝身后，燃血让碧翠丝的肌肤一片通红。 　　莱尔控制触须将卡莲放在触须摇篮里，将碧翠丝拉到身后。 　　“？” 　　莱尔将疫医面具戴在脸上，镜片上反射着微光。 　　“碧妮，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怎么能干扰你的誓言呢。还是你面对约书亚吧，我来解决他们，他们所有。” 　　纳斯兰老三停顿片刻，走进了触手墙上展开的洞口，“莱尔，你真的不适合耍帅，我先牵制约书亚，被打哭了随时叫我。” 　　妮娅趴在莱尔的肩膀上，胸前的巨大眼球凝视自己的宿主，奇怪。 　　“碧翠丝的男仆？想逞威风，那就付出代价吧，我会在哭喊之前撕烂你的嘴。” 　　吸血鬼发出嘲讽的声音，一起冲了上来。 　　莱尔摊开双手，镜片后，眼球中的眼白不断被恶意浸没。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适合出头，我只做有把握的事。” 　　“噩兆，恐惧降临。” 　　一连串如同植物抽枝和骨头断折的噼啪声响起，触须组成的血肉之墙上，莱尔的背后，一个修长扭曲的影子吞噬了光，即使在吸血鬼的夜视面前，那一片影子也是黑暗的。 　　然后影子裂开了嘴角，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多么优秀的血族，想必你们非常骄傲那流淌在你们体内的超凡之血吧。” 　　“哦，我感觉得到，你们对给予这鲜血恩赐的神明有多么喜爱。” 　　“但是神真的需要你们的喜爱或者崇拜吗，也许，那位神只是想要恐惧呢？” 　　血族不明白这个突然性格大变的男仆在说什么，但声音里揶揄让人大为恼火，那种讽刺点燃了血液中的傲慢。 　　“蝼蚁，死吧！” 　　“莱尔”眯起了眼睛。 　　背后的巨大阴影和他的躯体一起活动，握住拳头。 　　“正如我意，舔舐我血液的小虫子，该你们还债了。” 　　“你们的神说……” 　　“死去吧，仆从。” 　　血族突然四肢抽动，皮肤上出现一个个凸起的鼓包，在莱尔面前翻来覆去，口鼻流出黑色的血液。 　　最后，变成了一大团黑红色血肉触须。 　　“莱尔不适合，但‘我’可以。” 第五百章 心绪 　　第一眼看到莱尔的时候，卡莲心里有着感动，自己尊敬的纯洁者大人为了自己身处险境，对自己鲁莽行为的愧疚和这份感动化作一种催化剂，让卡莲心中埋藏的情感慢慢上升。 　　然后，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一只坏笑着躲藏在莱尔怀里的坏女人。 　　那是卡莲第一次有杀人的冲动，她想到了自己的圣光导师，十字军领袖拉法尔的话。 　　随着年龄的成长，人是在不断变化的，但圣光却始终不变。圣光是一面镜子，映照圣骑士的内心，你对圣光逐渐怀疑，那是因为你的思想正在不断堕落。堕落，是一种成长，一种将纯净沉降到世俗的成长。 　　现在，卡莲对于拉法尔的教诲有了新的体会，修德曼牧师的背叛也好，现在自己的内心也好，都在告诉卡莲，这个世界上有些不那么光洁的东西，自己内心里也有。 　　自己对纯洁者莱尔的看法正在不断变化的，变成一种让自己忍不住脸红心跳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卡莲感觉害羞了。 　　我的盔甲呢，为什么要穿这种轻飘飘的衣服，混蛋，让莱尔大人看到羞耻的样子了！可是……这种衣服，莱尔大人会喜欢吗，毕竟莱尔大人从来没穿过盔甲。 　　我这么穿会好看吗？那群吸血鬼的品味好像还不错，卡莲扫了一圈，将他们的贵族穿着尽收眼里。 　　果然，最好看的那个，还是那个漆黑的坏女人，她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把莱尔大人搂在怀里！ 　　她还笑！笑吧，下一次我会把战锤塞到你怀里的。 　　仪式很快就开始了，卡莲看着搂抱自己的约书亚露出尖牙，对那两枚散发寒光的牙齿，只感觉好笑，还没匕首长，这能干什么。 　　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但卡莲脸上还是出现了恐慌，没有了保护的盔甲，没有了战斗的圣光，任人鱼肉，糟糕透了。 　　奇迹出现了，约书亚身上炸出一道伤口，那个气息可怕的老头带着堕落的军团飞了出去，自己被莱尔大人抢了过去。 　　卡莲来到了莱尔怀里，原本她以为自己的身体会发烫，就像小时候壁炉里石块的温度。但是，并没有，因为抱住自己的，除了莱尔的瘦弱手臂，还有一根粗壮的触须，连在莱尔身后。 　　一条扭曲蠕动的黑色触须，在十字军故事中只有最邪恶的怪物才会有这样的肢体。 　　莱尔大人可是纯洁者！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卡莲这么想着，就看到翻滚汹涌的触须从莱尔的背后爆发，就像莱尔后背安了一个传送门，超过他体积十倍的触须已经组成了一道高墙，让城堡发出剧烈响动。 　　“莱尔……大人……” 　　自己就在他的怀里，但他却没有听到声音，两条狰狞骨臂出现在莱尔两侧，他脸色狰狞地咏唱恶咒，将死亡的污秽魔力传递给那群吸血怪物。 　　卡莲看着莱尔的侧脸，感觉……有点陌生…… 　　人是会变化的。难道纯洁者也是吗？心里那种温暖的感觉有点变凉，一种伤感出现在小卡莲单纯的脑海里。 　　莱尔和那个叫碧翠丝的女孩，关系好像很亲密，莱尔的无奈笑容和碧翠丝小恶魔脾气但偶尔出现的淑女包容，让卡莲的想法不断改变，那种让情感涌出口舌的想法，正在不断消失。 　　圣光在上。 　　突然之间，莱尔好像变了个人，他发出可怕的笑声，冰冷的气息就像雷尔夫先生，但要更漆黑。 　　当那个熟悉的声音笑着宣判血族死刑的时候，卡莲……有点害怕。 　　那还是纯洁者吗？难道圣光之子这样才是正常的吗？ 　　在德贡里斯持续接受堕落者洗脑的卡莲，在听到一些列圣光下的肮脏之后，最终，见到了自己尊敬的人，变成一种极端的姿态。 　　卡莲的信仰崩塌了一瞬间，她的光芒变得微弱，内心深处正在长出一个“洞”。 　　“没事了，卡莲，感觉还好吗？” 　　莱尔的呼唤将卡莲拉了回来。莱尔眼中的关切和柔和的笑容让卡莲重焕光彩。 　　“莱尔大人……”和记忆中一样的言行让卡莲产生了恍惚的感觉。哪一个才是莱尔？ 　　“他们折磨你了？！”莱尔有点担忧，灵魂层面上的损伤…… 　　“噩兆。” 　　那个修长的影子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枯槁干尸一样的影子手爪朝卡莲的脑袋不断靠近。 　　“不要过来！”那种阴森的感觉正在蚕食卡莲的心，她最终没忍住，说出了这几个字。 　　莱尔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不论是妮娅的触须还是噩兆的恐惧阴影，对圣骑士来说，太刺激了。 　　“对不起，莱尔。”倒是卡莲在这样的尴尬中先开了口，她没有抬头，搂着膝盖坐在地上。 　　莱尔微微一笑，熟练地摸着卡莲的脑袋。 　　“哈哈哈哈，是我考虑不周，你没有第一时间抡锤砸我，真是万幸，该道歉的是我，卡莲。” 　　我不是那样的人。卡莲在心里小声辩解。 　　触须和阴影悄然消失，幸好城堡足够结实，失去触须支撑之后只是塌了一面墙。 　　碧翠丝那边的打斗声传到了两人耳朵里。 　　“卡莲，你的身体看上去没什么大碍，碧翠丝那边需要我的支援。城堡的吸血鬼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你小心一点，不会有事的。” 　　我来帮忙。脑海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卡莲打算就这样站起身，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拉住了她。 　　莱尔只看到卡莲坐直了一点，那双棕褐色眼睛和自己对视，就像飘零的枯叶落地，不再活跃。卡莲·彭拜表现出一种莱尔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淑女气质。 　　她的双眼如一汪秋水，灵动，但看不见内藏什么，笑容恬静，就像挂过秋天枫树林的晚风。 　　“莱尔，你和碧翠丝很般配。” 　　莱尔从来没有想到过能从卡莲的嘴唇里听到这种话，所以只能根据本能仓促应答。 　　“嗯……谢谢……” 　　莱尔插入战局，脑子里还停留着卡莲微笑的画面。 　　卡莲也成长了啊。 第五百零一章 复苏的天使 　　虽然莱尔很想将约书亚变成一大团不可名状的触须，但这个想法非常有难度。 　　同为饮用神血的继承者，约书亚和其他已经变成海怪的同族有着不小的区别，区别就在于噩兆感觉不到他体内血液的存在。 　　信号丢失，哪怕碧翠丝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好几条流血伤口，莱尔依旧不能唤醒那些血液中的顺从，那些血液已经不属于舍里乌或者自己了。 　　约书亚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偷袭他的触须上留下一条喷血的伤口，那些喷洒的血液在空中变成一团团小刺球，但约书亚已经脱离了攻击范围。 　　“我的女士，你真的伤到他了吗？他比魔族驾驶的暴走车轮还要快。” 　　碧翠丝光洁的额头上爆起青筋，继续冲向显形的吸血鬼。 　　“他有瞬间移动的能力，间隔最短在十秒内，可恶，他以前从没有使用过，虽然移动距离不超过两米。” 　　这种频率，难怪碧翠丝对他无可奈何。 　　莱尔愣了一下，这种能力，他应该不会被牵制住啊，他在这里等什么。 　　莱尔环顾四周，将视线转移到倾倒的血石圣杯和那尊仪式的雕像上，不洁的红光依旧缠绕在上面，仪式还在继续。 　　“莱尔！！！” 　　碧翠丝的尖叫还没减弱，那道黑影已经出现在了莱尔面前，约书亚挥动的利爪太快了，在妮娅的触须合拢组成防御之前，寒光的指甲已经刺进了莱尔的脑袋。 　　就像扎破了一个气球，莱尔的躯体变成黑色烂泥，那双正在崩解的眼睛瞪着约书亚的血红双眼。 　　“恐惧。” 　　约书亚的身影消失，但失控的身体撞进了坍塌的石墙废墟里。 　　碧翠丝没有追击，而是飞到了莱尔消失的触须中间，错过了一个伤害约书亚的好机会。 　　“莱尔？” 　　完好无损的疫医先生从触手中走了出来，黑泥重新爬上他的黑色大衣，在背后凝聚成噩兆的影子。 　　莱尔摊开双手。 　　“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法师，面对刺客怂一点，很正常吧，作为全场最弱的人类，准备个替身不过分吧。” 　　“有点亏了，”莱尔看着约书亚从碎石堆里爬出来，身上的伤口正在愈合，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下一次估计不会奏效了，离谱的速度，只有精神冲击才能打中。” 　　莱尔将视线转移到碧翠丝身上，说：“我灵魂学很烂。” 　　碧翠丝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个酒吧老板娘。” 　　莱尔瞪大眼睛。 　　“纳斯兰不是幽魂族群吗，海伦娜是领袖，阿里安娜是牧魂者……” 　　言下之意，你们家那么优秀，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 　　碧翠丝擦了擦脸上不知是自己还是约书亚留下的血渍。 　　“雷蒙是圣光之灾，学者老师是魔法之王，巨龙先生是黑渊械斗王，你怎么没横扫一切？” 　　这是什么纨绔子弟交流会吗。 　　两人产生了对彼此的无奈，最后变成了一种同病相怜的认同感。 　　抛开嫌隙，共同对敌。 　　“我会继续牵制约书亚，争取让他远离你。”碧翠丝重新开始了进攻，和约书亚扭打在一起。 　　“而我需要找到破坏仪式的方法，最好还能将约书亚捕获，甚至干掉。” 　　操控血肉在血红雕像周围连接杂乱的肌肉组织，就像猩红先生教导的第一课，编织血肉实验室。 　　血肉转化将肌肉变成坚硬的白骨，并在骨肉间隙种下几个触发式诅咒陷阱和弹射骨刺。 　　莱尔的课外实验，正式开始。 　　如何拆除吸血鬼的继承仪式祭坛。 　　莱尔从没有想过某一天，破坏也会成为一种技术活。 　　蛮力破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联想到之前吸血大公陈述的仪式步骤，不难推测这个仪式包含献祭过程。 　　这就意味着，一个不慎，莱尔可能会被这个吃人的仪式变成祭品。 　　这个过程有点像拆弹，只是莱尔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符文，语言，魔力流动，法阵节点……”莱尔看得有些入迷，巨龙先生说过所有的魔法都有一个源头，所以降灵术和鲜血魔法也有共通之处。 　　只是有十几个完全看不懂的符号而已。 　　“这个像三角形的符号是什么？有点像枯竭符号，那个带弯钩的像处决符号……” 　　莱尔感觉自己找到了诀窍，虽然最后连起来发现语意不通。 　　“三角形的符号意为穿刺，弯钩代符号意为亵渎。法阵全文意为，穿刺不洁之躯，亵渎纯洁之血，使亡魂归来，使堕落飞升。” 　　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噩兆不愧是邪神化身，一切神秘的源头。 　　“好吧，我回去后会选修符文学的，”莱尔找到对应的符号位置，“只要破坏字眼就可以了吗？” 　　噩兆的声音再次响起。 　　“将亵渎抹除掉，随便什么东西把它覆盖掉，注意那一圈荆棘符文，那能够让踏入者皮肤割裂，流出鲜血，成为祭品。” 　　莱尔心有余悸地将伸出的脚尖缩回，做贼一样地踩点前进。 　　血肉组成的笼子外，碧翠丝的咆哮还在继续，要不是莱尔确定她不像自己的姐姐一样能把声音变成攻击手段，他差点以为碧翠丝要赢了。 　　约书亚完全没有袭击过来的迹象，莱尔离亵渎符号还差两步。 　　莱尔踏了上去。 　　脚掌落地，整个仪式法阵爆发出耀眼的红光，莱尔甚至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噩兆？！”你没说过会这样啊！ 　　噩兆也不再是那种信心满满的样子，他用莱尔的声音大吼着。 　　“快出来！仪式被你推进了！” 　　莱尔还没有动作，成片的荆棘符文突然发光，割裂了莱尔十指，鲜血滴落到法阵中。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纯洁者！那不是雷蒙先生的误会吗！！！” 　　纯洁者，圣光天才的代名词，天使之子，世间最纯粹的灵魂。 　　莱尔本以为雷蒙先生产生的误会是因为自己的穿越者身份造成的。 　　结果，自己真的是纯洁者？圣光的天才，十字军领袖继承者？ 　　噩兆骂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他是莱尔的半身，所以对于莱尔自身的理解和莱尔的观点一样，都没有意识到莱尔纯洁者的真伪。 　　这就导致了现在的一幕。 　　“我们的失误，【亵渎纯洁之血】，你是纯洁者和邪神化身的合体，好家伙，纯洁和堕落都齐了，连亵渎仪式都省了，继承仪式直接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莱尔忍着刺疼，跑出了法阵。 　　“那还差一个【穿刺不洁之躯】……” 　　一道劲风冲了进来，陷阱被一个个触发，爆射的骨刺将约书亚肢解成数块，他的头颅滚到莱尔脚边，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仪式完成了。 　　雕像破碎，内部涌出鲜血将约书亚的残肢淹没。 　　涌动的鲜血之潮将莱尔的布置击碎，莱尔被冲击打飞出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完好无损的约书亚。 　　不，只是外形相似，展现的威势和那双邪魅的眼睛都在告诉两人，那是一个更加危险的存在。 　　使亡魂归来，使堕落飞升。 　　血翼，在“约书亚”的背后展开，他亲吻自己的手指，尖牙吸食自己的血液。 　　他的眼睛睁大了一下，无形的压力让莱尔跪在了地上。 　　“另一个布勒的血液……” 　　反基督脸上露出阳光的笑容，慈爱地看着莱尔。 　　“莱尔·布勒，对吗？” 　　“我的名字是加拉隆·洛书塔尔。” 　　“我和你的叔叔有笔帐要算，但我不介意先找你要点利息。” 第五百零二章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和雷尔夫叔叔有仇？叔债侄偿？莱尔还没想清楚加拉隆和雷尔夫的关系，但心里感到一阵无语，自己居然还有因为雷尔夫叔叔受到牵连的一天。 　　但是，你这人是不是有点挫啊，打不过叔叔就打侄子。 　　莱尔没敢将心里的歧视表现出来，因为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威压是实打实的。 　　所以莱尔先生先怂为敬。 　　“那个……先生，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莱尔颤抖着抬起脑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加拉隆愣住了。 　　一道看不见的魔力在莱尔脸上留下了伤口，鲜血被加拉隆送进嘴里，他抿了一口，怀疑地看着莱尔。 　　脸上写满了失望。 　　“你真是雷尔夫那只恶狼的侄子？” 　　“……”看起来不像真是抱歉啊，毕竟我在这个世界碰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比我强，这种个性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血脉上没有问题，真是不可思议。恶狼的血脉连接着……一只柯基。” 　　莱尔内心陷入暴怒，噩兆正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干掉他的咆哮，但莱尔表面还是笑嘻嘻的。 　　加拉隆露出了微笑。 　　“外表具有欺骗性，但内在还是和他一样，喜欢搞一些小动作。” 　　那股奇怪的压力将莱尔右手的五指曲折，钻心之痛让莱尔几乎昏厥，噩兆在将冰凉的恐惧传播在莱尔脑海的每一处，用阴寒抑制痛楚。 　　“你在筹划什么？施法？暗号？” 　　莱尔原本打算偷偷使用戒指求援，手心一空才意识到，他的戒指已经交给凯文了。 　　没有外援，只有自己。 　　外力，终究是不可靠的。 　　右手就像一块通红的烙铁，将痛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莱尔的神经。 　　表面的示好没有意义，这个心狠手辣的吸血鬼不会放过自己，借助受伤的激怒，莱尔恶狠狠地看着加拉隆。 　　“没错，就是这样的眼神，莱尔，你和他是那么像，折磨你一定能给我提供很多乐趣。” 　　乐趣？莱尔眯起了眼睛，黑色瞳孔正在不断放大。 　　对面是新晋升的反基督，强大，强大到自满。加拉隆是一个极度自恋的人，他的强大足以让他目空一切。雷尔夫一定是抓住了他的自大，这才击败了他。 　　加拉隆的弱点已经很明显了，让如此骄傲的他折翼的雷尔夫，就是他的弱点。 　　用雷尔夫的方式思考，对猎物的伤口露出獠牙。 　　莱尔和噩兆达成了一致，两种分离的人格重叠在一起。 　　“真是是可悲呢，加拉隆。”莱尔脸上露出微笑，桀骜的眼神让加拉隆心里生出一团无名之火。 　　“你再说一次。”冷漠的声音将巨石砸下，压力将莱尔的脑袋砸在地上，头破血流，莱尔的意识就像一台即将报废的机器，靠着自己的意志强撑着。 　　“可悲……” 　　鲜血长枪穿透了他的手心，压力像重锤打碎他的骨骼，莱尔瘫倒在地，像一只爬虫。 　　口腔像一个装满鲜血的酒杯，内脏每一处都像火烧一样。 　　莱尔，挺住了。 　　被血液润湿的声带继续着发言，虽然断断续续，口齿不清，但感观敏锐的加拉隆一定能听清他的话。 　　“你的力量的确强大，但你的内在根本配不上这份力量，加拉隆，你是一个灵魂上的侏儒。这也就是你会败给雷尔夫的原因。” 　　“你的灵魂，太软弱了。” 　　这是一次挑衅，是蝼蚁对巨人的恐吓，选择权不在自己这边。莱尔在进行一场生命的豪赌。 　　“我的灵魂软弱？”加拉隆蹲伏在莱尔面前，看着他破娃娃一样的身体。 　　“身为一个降灵法师灵魂学很烂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话，莱尔先生。” 　　加拉隆听到了莱尔之前和碧翠丝的交谈，明明他的那个时候还不存在。 　　“你有约书亚的记忆。” 　　“约书亚？哦，是我父亲生下的那个替代品的名字。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我的复生。” 　　“他是你的兄弟。” 　　“兄弟？兄弟可是非常好用的。”加拉隆眯起了眼睛，“就比如现在，我才能明白你这个外强中干的降灵法师，莱尔。”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加拉隆·洛书塔尔，曾经的水之天使，十字军领袖，我在教会中负责洗礼和传导工作，以及对异端的【纠正】。” 　　“我在四大天使中，相当擅长灵魂学。” 　　莱尔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眼神里黑暗无光，那是恐惧的眼神。 　　看着莱尔惊慌失措的样子，加拉隆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纯洁者莱尔，我会腐化你的灵魂，让你变成我真正的傀儡。” 　　莱尔闭上了眼睛，像是心如死灰后最后的抵抗。 　　然而实际上…… 　　妈的，终于骗到这个疯子了，腐化我，这是我噩兆觉醒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来吧，到我的精神世界里来，面对另一个我的真貌。 　　“不可以！”一声娇斥让莱尔瞬间毛骨悚然。 　　是碧翠丝。 　　反基督的降临让这位女吸血鬼瞬间进入恐惧之中，没有和莱尔一样被加拉隆刻意针对，但血族等级上的压制并不比莱尔收到的压力小多少。 　　加拉隆压制莱尔，只是力量上的屈服。 　　加拉隆压制碧翠丝，那是被神压迫的羔羊。 　　她只能跪伏在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但碧翠丝最终突破了血源上的压迫，向自己的神明提出了否决。 　　碧翠丝在加拉隆的视线中颤抖着低头，表现出恭顺和服从。 　　加拉隆回头，朝莱尔露出一个笑脸，“你的爱人？” 　　“我的小姨子。” 　　“没必要否认，如果我想，我随时可以处决她。”加拉隆轻松述说着莱尔内心深处的恐惧。 　　“但是，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善待妇孺，可是圣骑士恪守的准则之一。” 　　“莱尔，等我控制了你以后，我会用你摧毁雷尔夫的一切。” 　　加拉隆抚摸着莱尔的脸，他的意识沉入了莱尔的脑海。 　　一片黑暗之中，血红的太阳爆发耀眼的光芒。 　　“全是恐惧，真是糟糕的精神世界，这个男孩快要崩溃了吗？无所谓，即使你崩溃，我也会将你重塑。” 　　血色意识在莱尔的脑海中咆哮。 　　“莱尔，觐见你的天使。” 　　“觐见？”莱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确有此意。” 　　枯槁一样的巨人从黑暗中站起，模糊的面容只有月牙一样的笑脸诡异清晰。消瘦的肢体挥动恐惧的浪潮，尖叫的痛苦之魂成百上千，爬上加拉隆的躯体。 　　反基督面带恐惧，看着那尊巨人。 　　“不！不！不！祂还在沉睡，你不可能是祂，你不可能是……特里同……” 　　噩兆诡笑着，用恐惧吞噬了这个可悲的灵魂。 　　黑暗，吞噬了血色的光。 　　“我当然不是特里同，但我依旧是你的神，你的死亡之神。” 　　“死吧，加拉隆，被莱尔忽悠到我这来，你真是弱爆了。” 第五百零三章 长女 　　莱尔松了口气，但一个呼吸还没有完成，他的面孔突然扭曲，眼角和口鼻流出鲜血，血滴在空中喷洒成雾，变成一团模糊的血云。 　　莱尔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准确来说就是两个人格互相指责对方的不好。 　　“这都能让他跑掉！！！不是吧，你不是自我感觉天下无敌，未来邪神的吗！噩兆，你让加拉隆的灵魂逃出来了！” 　　“他有腐化抗性，他能承受我的污染！失手一次而已，我就是另一个你，你骂人的时候先想清楚，不要像一个自我鄙薄的弱者。而且我已经夺走了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也遭受了重创，实力已经减弱了很多。” 　　加拉隆进入了莱尔的灵魂之地，和恐惧噩兆同处一个世界，在之后的一段超越时间概念的悠久阶段中，噩兆用恐惧不断蚕食反基督的灵魂。但一个不慎，加拉隆逃脱了，残留的鲜血逃离了这片恐惧之地。那段漫长的折磨，在现实世界折合成了三十秒不到。 　　“你这一次失手就能够要了我的命，反基督之血也不是我能对抗的啊，噩兆你这个家伙，真是不靠谱！” 　　恶意淤泥覆盖了莱尔脸上的血迹，噩兆用戏谑的眼神关注那团不断凝聚的血云。 　　“那你就错了，身为布勒家族的一员……我早已计算好了一切。”触须将破娃娃一样的莱尔撑起，扭动的触须在莱尔身后生长，就像一片繁茂的密林，遮挡了他的背后。“只剩残魂的加拉隆依旧强大，但已经不是触不可及的强大了。” 　　“莱尔，我不是在激励你，情绪别那么激动。”噩兆调笑着给莱尔泼了盆凉水。 　　加拉隆的鲜血已经凝聚出了人形，和之前一般无二，除了气势弱了一点，这种弱是相对他之前的气势而言，对莱尔来说，被陨石撞和被车撞都会死的。 　　“莱尔！！！！” 　　加拉隆的咆哮让莱尔浑身震颤，也可能是因为触手蠕动干扰了身体固定的原因。莱尔很慌，在加拉隆心里，自己说不定已经取代了雷尔夫的位置了。 　　“死吧！” 　　没有多说废话，一道鲜血长枪照着莱尔脑门飞射过来，加拉隆紧随其后，鲜血飞翼变成一双巨大的利爪，像是要将莱尔捧在手心。 　　触手拨动莱尔的脑袋，帮助他极限闪躲了长枪，疯长的触须像一张大嘴咬了上去，触手足够灵活，但硬度不够，被血手撕成残肢。 　　莱尔现在完全动不了，他和愤怒的加拉隆对峙，眼中黑暗再次放大。 　　“恐惧降临。” 　　加拉隆的人形扭曲了一下，他的上半身出现了一道裂口，从头顶裂开到腰腹，破损的精神已经不足以维持人形，但血手的利爪狠狠挥下。加拉隆已经完全不顾自己的颜面了，他将精神力完全集中在杀死莱尔的念头上，这种杀意，超越了噩兆的精神震慑。 　　“我该做的，都做了。”噩兆的声音在莱尔脑海里回响。 　　看着那猩红的血色逐渐逼近，莱尔有点无奈。 　　“所以我现在要交代遗言吗？” 　　“我没有和你说话，莱尔。”噩兆控制莱尔苍白的嘴唇，清楚的灵魂之音在空间里回荡，如同清冽的泉水。 　　“加拉隆很强大，你处理不了，但是有人可以。” 　　“我说的对吗，疯狂的女人，我该死的恶心的监督者。” 　　一只惨白如石雕的手臂，从触手后伸出，放在了莱尔的头上。 　　“我更喜欢被你称为监护人，亲爱的噩兆。” 　　一种清凉温馨的触感顺着那条洁白手臂传递到脑海，那是一种从没有感受过的灵魂上的舒畅。 　　“莱尔，是我的！堕落之魂，服从你的死亡！”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傲慢恣意，让人不禁心悦诚服。 　　她的声音就像灵魂的毒药，让意识在魅力中迷失。 　　“碧翠丝？”熟悉的触感，拥抱的感觉让莱尔一下子就猜到了这具曼妙之躯属于谁。但是，更深层次的感觉，直觉，却在告诉莱尔，她的内在是另一个人，一个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闭眼，莱尔。” 　　在光芒爆发之前，莱尔看到了一个画面。 　　那是精致漂亮的锁骨，一条两眼发光的白色似龙似蛇的东西，正盘绕在女人的脖颈上，吐着蛇信子。 　　她，睁开了眼睛。 　　莱尔没法感知那是什么，一种光，一种不可言说的能量形式，一种致命的精神冲击，或者三者都是。莱尔只知道，一切结束了。 　　光芒爆发过去了十秒左右，莱尔只能感觉一个大致的概念，他不敢感觉周围的魔力，仿佛周围都是有“毒”的。 　　直到自己的躯体上传递了触感，自己被人搂抱在怀里，灵魂上的安逸让人上瘾，那是一种超越一切的享受，就像漂浮在阳光温暖的云朵里，或者融入清澈的溪流，汇入大海，沉入一片无光的幽静。 　　这种舒适，刻骨铭心。 　　“我记得这种感觉，在几个月以前，我也曾被这样搂抱过。在纳斯兰的公爵陵寝里，是你将我抱了出来。” 　　那个柔软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信心，可能还夹杂着一点欣喜。 　　“我明白，我总是能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但我还是很高兴，莱尔你还记得那时候。” 　　莱尔紧闭的双眼没有睁开，但脑袋还是追寻着声源偏向了那边。 　　“我该叫你什么，美杜莎还是海伦娜？” 　　“都可以，小莱尔。”海伦娜抚摸着莱尔脸颊上的伤痕，一种麻痹的感觉将疼痛覆盖。“海伦娜·纳斯兰毕竟是我的名字，但美杜莎可以当作我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就像是爱称。” 　　海伦娜完全不像在纳斯兰城堡那样的稳重尊贵，纳斯兰大姐给人的感觉和活泼的碧翠丝一样。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碧翠丝的影响。 　　“没有哦，这是我本来的样子，在家里保持矜持，是因为待在石像里完全没法做什么。” 　　莱尔愣了一下。 　　“没错，我的小男孩，我可以读心，海伦娜·纳斯兰可是灵魂学大师，我擅长解读别人的思想，更不要说你的灵魂纯洁地如同白纸一样。”海伦娜有点惋惜，她的手指在莱尔的脸颊上滑动，就像是美杜莎曾经带来的冰凉触感。“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噩兆永远封印起来……” 　　“吼！”小声的抗议在灵魂中响起。 　　“你一直在观察我……” 　　“当然，你可是我的妹妹们都喜爱的男孩子，我非常疼爱我的家人，我得看看你是否值得……”海伦娜轻笑几声，半开玩笑地说着，“恭喜你，小莱尔，你成功得到了纳斯兰姐妹的喜爱。” 　　莱尔心里的猜测变成了笃定。 　　“也包括你吗……” 　　海伦娜的笑声像是蜂蜜流进了莱尔的耳朵里，在莱尔的意识沉没在这片甜腻前，海伦娜做出了回答。 　　“当然，我是纳斯兰的长女。” 　　“长女的意思，就是第一个。” 　　“我总是第一。” 第五百零四章 早在手心 　　莱尔好像听到了海伦娜奇怪的告白，虽然更像是哪个强国女王对于殖民地的占领宣言。不，海伦娜大概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想要引起莱尔的疑惑和兴趣。因为想要求证的心理一定会让莱尔直白询问她的意思。 　　“哦～小莱尔对我的看法那么在意吗？脸都红了，真是可爱呢～”类似这样的调笑，海伦娜就是这样坏心眼的恶趣味的女人。 　　这都是噩兆在莱尔脑海里面构思的画面，而事实上…… 　　“我不介意像你想得那样表演一次，莱～尔～”海伦娜的声音就在莱尔的耳边响起，冰凉的吐息让莱尔寒毛乍立。 　　阿莉安娜是平淡如水，有着自己美妙世界的女孩，她愿意与你共享她找寻的美感，在美丽的月色下相拥而眠。 　　碧翠丝是沾染风尘的艳丽女子，但那些阴暗并没有侵蚀她的心，她保留了自己最单纯甜美的那一面，只对自己喜爱的人展现。 　　海伦娜，如同深渊，你面对深渊无法窥探其全貌。 　　但莱尔只是仅仅看到了她的表面，也感到压力。在风华绝代的魅力之下，海伦娜全身上下写满了“吃人”。 　　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对敌人残忍，对家人温柔，纳斯兰家训的代表人。 　　莱尔跳过了这个话题，因为感觉自己会被纳斯兰大姐牵着鼻子走。 　　“碧翠丝……你占据了她的身体。” 　　“借用，亲爱的。纳斯兰的女儿，我在阿莉安娜和碧翠丝身上都增加了保护手段，只有这样，在她们身陷危险的时候，我才能好好地保护她们。对你也是一样的，莱尔。” 　　眼睛上的不适让莱尔举起了手。 　　“那个……我能把眼睛睁开了吗？我现在睁开可以吗？” 　　“最好不要，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我的窗户能把别人的心灵变成石雕，其实我还挺想把你变成我的收藏品，就像加拉隆一样。” 　　莱尔安详地闭目，眼睛上的不适消失了。 　　“你杀死了加拉隆？” 　　“嗯，从各种意义上，我杀死了他，他的灵魂变成了石块，成为了制造纳斯兰幽魂牧群的材料。” 　　“终于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卡莲！卡莲没事吧！” 　　海伦娜的手掌盖在了莱尔的额头上，脑海中的惊慌被瞬间抚平。 　　“她没事，在我睁眼之前，我爆发的灵魂尖啸已经让她陷入了昏迷。没有人受伤，没有人。” 　　“美杜莎……所以你真的是能将人石化的女妖。” 　　“比那更糟糕，我只能说，我比蛇发女妖要危险得多，”海伦娜压低嗓音，在莱尔耳边呢喃，“也漂亮得多。”海伦娜总是能让莱尔脑海中产生一种惊艳害怕的感觉，莱尔猜测噩兆一定将自己的判断加入到了观感中。 　　莱尔躺在海伦娜怀里，妮娅的触须正在重塑他的骨骼肌肉，血肉再生，疼痛已经被夺魂者海伦娜剔除了。 　　“如果你的眼睛那么……危险，那你闭上眼睛不就好了吗？” 　　“通常情况，我是不会睁眼的，但是现在……”海伦娜刻意停顿一下。“现在我在看着你啊。” 　　“……你不是应该看过很多次了吗，在美杜莎的躯体中。” 　　“你知道看着自己的男孩一步步成长是什么感觉吗？那是看不腻的。” 　　莱尔忍不住偏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所以，加拉隆将我的骨头打断的时候，你也只是看着。” 　　“当然。”海伦娜点头，“我对你的感情是爱，莱尔，爱是一种支持，支持爱的人成为更好的人。你需要磨练，只有困境才能帮助你成为更好的男人。而且，你这一次做的很棒，小男人，你击败了一个天使。” 　　“取巧而已。” 　　“你是施法者，智慧才是施法者最强大的武器。”海伦娜真诚的夸奖让莱尔心里微甜，然后话锋一转，“但是你居然说自己灵魂学很烂，真是让我丢脸呢。看来得加速你和噩兆的融合了，要不然我在安德瑞会抬不起头的。” 　　“可是碧翠丝明明也……” 　　“碧翠丝从来没上过我的课……莱尔，我现在是用教授的身份在批评你。” 　　“教授？” 　　“安德瑞灵魂学首席教授，夺魂者海伦娜·纳斯兰，灵魂高塔是我暂时借给安德瑞学院的纳斯兰塔楼，莱尔，我是你的灵魂学导师，也是噩兆的监护人。” 　　“可是……可是我的灵魂学导师明明是个球啊。” 　　“特洛伊，秘巫灵魂石，那是我的作品。不得不说，你们死灵手办社的灵魂学都挺烂的，不用一个化身我实在不好意思参加下一次学术聚会。” 　　海伦娜是自己的灵魂学导师？美杜莎很早就待在自己身边了，噩兆一直很厌恶她，莱尔有点心慌，这个女人，海伦娜还有什么隐藏在自己身边的身份吗。 　　“没有了，亲爱的莱尔，这些已经足够了。”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仅如此，我还一手促进了你的成长，不过对你的养成也让我自己陷进去了，哈哈哈哈。” 　　海伦娜将莱尔搂在怀里，手指把玩着他额头上调皮的一撮黑发。 　　“学者老师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实验。关于培养邪神的实验，剥离封印你的神性，让名为莱尔的人性不断成长，最终培养出守序善的世界之神。我是噩兆的监管者，正是我割裂了你的灵魂，将噩兆封印起来，并且时刻停留在你的身边，紧握着束缚噩兆的缰绳。” 　　“但哪怕我在你身边日夜守候，噩兆复苏还是比我们想得要快得多。”莱尔感觉自己的额头湿润了一下，那是碧翠丝柔软的嘴唇。 　　“在这具朝神明晋升的躯体里，那个渺小发光的人性之魂，莱尔，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计，他展现了强大的毅力，始终没有在邪神的混乱世界观中陷落。” 　　“这是我作为监督者的结果，这也是我自己陷落在感情中的原因。” 　　“莱尔，撇除本就混沌的噩兆那一部分，你的观念和最初进入学院的那个男孩一样，安德瑞的死亡也没有扭转你的怜悯，你的灵魂小巧精致，散发着光。” 　　“我的小纯洁者，你的光亮远超这个混沌的时代。” 　　海伦娜又轻笑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那顽固人性的作用，我的小可爱，你有着邪神的能力，但还是低调地像一个降灵法师学徒。” 　　“绝对不是说你怂哦。” 第五百零五章 家长 　　和海伦娜的交谈就像是一场梦，因为两种行为都要闭眼，莱尔甚至产生了一种刚刚睡醒的错觉。 　　洛书塔尔城堡满地狼籍，粘液和断肢让地毯更加鲜红，妮娅的自我管理不错，也可能是因为她已经偷走了莱尔腰上的奇美拉皮袋，在莱尔不远处偷偷发出咀嚼音。像是老鼠和狮子一同进食的混合音。 　　碎玻璃窗外依旧是黑夜，但那道隐藏的地平线已经出现了莹莹火光。 　　“要天亮了吗？” 　　“并没有，那是一群黑甲圣骑士正在四处放火，非常专业的暴徒。” 　　自己的脑袋被她搂在怀里，从月亮撒下的银光勾勒出一个勉强的轮廓，明眸皓齿，血色眼睛和娇艳的唇，表情冷淡，似乎，还有些不满。 　　“你好像漂亮了一点？” 　　女人的眉毛轻微上扬，嘴角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是我，还是碧翠丝？” 　　“你就是碧翠丝。” 　　她的笑脸垮了下来，又变回最开始冷冰冰的样子，伪装大姐的恶作剧失败了，她显得有些被压抑的烦躁，但原因大概不止这些。 　　“被大姐迷住了？我可以肯定。” 　　莱尔看着碧翠丝的眼睛，大概是那些不满让她的瞳孔有些黯淡，接受碧翠丝的搀扶站了起来，莱尔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了七七八八。 　　“是的，海伦娜的确很有魅力。但纳斯兰的珍宝是纳斯兰的女儿们，不是海伦娜和她的妹妹们。” 　　“哼。”除了这个语气词，碧翠丝没有回答，但那条被自己牵住的纤细手臂大概算是及格的表示。 　　莱尔在周围寻找，他到德贡里斯的目的，最开始可不是为了杀死一位天使。 　　“卡莲？” 　　“我在这里，莱尔大人。” 　　身形狼狈的卡莲从墙角里走了出来，她已经换下了那身单薄的礼服，身穿一套不知从哪个收藏品上扒下来的漂亮盔甲，正在血泊中，朝莱尔慢慢挥手。 　　三人结伴朝着城堡正门走去，卡莲默默走到最后，使得莱尔总是回头观望，询问她是否受伤。 　　卡莲回以一个微笑。 　　“海伦娜姐姐已经召唤了徘徊者，正在门外等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以免圣骑士的怒火波及到我们。” 　　一路无事，莱尔推开了大门，盘踞在门口的石像鬼只剩下几块碎片，徘徊者的马车停靠在醒目的边缘，他的半透明脸庞露出笑容，脱帽行礼。 　　“莱尔先生，小姐，你们是最后到的。” 　　莱尔牵着碧翠丝准备上车。 　　“卡莲？” 　　卡莲·彭拜站在洛书塔尔的门前，面对莱尔握拳行礼。 　　“莱尔大人，感谢您的救援，请和您的朋友一起离去吧。” 　　“我是一名圣骑士，我得回到我的族群中去，再次感谢您的救援。” 　　“万分感谢。” 　　莱尔看了眼碧翠丝，确实如此，将卡莲托付给圣骑士，绝对比放在自己身边更安全，而且，自己身边的人，可都是见不得光的。 　　莱尔选择和卡莲挥手道别，随后打开了车厢的门。 　　一只黑手套伸到了自己面前，莱尔抬头一看，车厢里已经坐下了许多人。 　　无名先生坐在左侧靠边的位置闭目养神，凯文坐在他的对面，有些拘谨地打着招呼，薇尔莉特笑容灿烂，眼睛注视着莱尔身后的碧翠丝。最后，作为制冷空调的雷尔夫伸出了手，看着自己呆滞的侄子。 　　“上来。” 　　幽灵马车驶向远方，小骑士穿着厚重的盔甲，摇动的手始终没有停下。 　　…… 　　马车上，气氛有些微妙。 　　年长者坐在一侧泰然自若，无名先生算时间也算是年长者，年轻人坐在另一侧有些拘束。 　　雷尔夫死死盯着莱尔，薇尔莉特微笑着看着碧翠丝，无名面带好奇地看着凯文。 　　莱尔和凯文的神态类似，像两只面对秃鹫的雏鸟缩头排排坐，雷尔夫作为卡珊戴尔的梦魇，依旧发挥着他的威慑力。 　　奇怪的是，碧翠丝居然也安稳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头屏息，只有大腿外侧悄悄和莱尔贴在一起。莱尔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薇尔莉特身体前倾，开心地打量着可爱的小姑娘，虽然碧翠丝活着的时间比她更久远。 　　“好精致可爱的女孩，莱尔，你不介绍一下吗？” 　　“我是碧翠丝·纳斯兰，女士。”碧翠丝比莱尔更快回答，她先是瞥了眼雷尔夫，又闪电般将视线收了回来。 　　薇尔莉特转头，将雷尔夫的手臂搂在了自己怀里。 　　“亲爱的恶狼，你吓到她了。” 　　我什么都没有做。雷尔夫的眼神像是表达着这个意思，他看了一眼碧翠丝，看着女孩突然抖了一下，有点无奈地将视线挪开，挪到了凯文身上。 　　凯文身上的冷汗滴落，直到大少爷实在受不了了，但他也没敢说得太直接。 　　“无名先生，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并没有，”无名平淡地回答。“但是很有趣，你对雷尔夫先生的注视反应很有趣，明明是善意的注视，但你的命运也在激烈活动。” 　　善意？我没有感受到善意，只感觉自己忍不住要把小时候打碎花瓶的罪过都招供出来。 　　雷尔夫有些无奈，他将视线再次转动，和自己苦笑的侄子对视。 　　“果然是我啊……” 　　“……”雷尔夫叹了口气，摘下薇尔莉特的小礼帽，盖在了脸上，有些滑稽，但没人敢笑。 　　除了一直在笑的薇尔莉特。 　　莱尔凑到了碧翠丝耳边。 　　“你怎么这么怕雷尔夫，你明明从来没见过。” 　　碧翠丝先是看了看被女治安官摆弄的恶狼，心有余悸地回答。 　　“是个人都会怕的，我对态度严肃的人……有些不适应。你……雷尔夫先生的样子，和学者老师生气的时候，很像很像。” 　　“但学者老师也没有一天到晚都这么严肃，哪怕是教我的时候。”碧翠丝小声嘀咕着。 　　正当莱尔和碧翠丝交头接耳的时候，薇尔莉特也贴着雷尔夫的耳朵。 　　片刻，雷尔夫摘下帽子，在薇尔莉特的微笑陪伴下，看着正襟危坐的碧翠丝。 　　“碧翠丝小姐……” 　　“你叫我碧翠丝就可以了，雷尔夫先生。” 　　雷尔夫转头瞪了一眼莱尔，看着碧翠丝的眼神变得柔和，或者说雷尔夫正在尝试柔和。 　　“你对莱尔……有想法。” 　　寂静，该死的寂静，因为是幽灵马车，甚至连掩饰的车轱辘声都没有。 　　凯文转头，看着身边的好友和碧翠丝。他是去过纳斯兰的，当然也知道两人有着怎样的表面关系。 　　“是的，我不会输给姐姐的，我向您保证。” 　　凯文的眼睛仿佛随时要逃出眼眶。 　　“我的圣光啊！” 　　凯文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沉默的兄弟。 　　薇尔莉特小声爆发出欢呼，看着碧翠丝的眼神逐渐满意。 　　雷尔夫捂住了脸。 　　“碧翠丝，你是阿里安娜的妹妹……” 　　“妹妹不行吗？”碧翠丝看着雷尔夫。 　　“……”雷尔夫还没有开口。 　　“妹妹可以！”薇尔莉特打断了雷尔夫的话，“三妻四妾在贵族中很常见的！雷尔夫！” 　　雷尔夫按压自己的鼻梁。 　　“碧翠丝，你还是一只吸血鬼……” 　　“吸血鬼不行吗？”明明巫妖都可以！碧翠丝心里有着底气，激动地站了起来，“而且我不用吸血也能生活下去，我没有吸食过别人的血！” 　　“……”雷尔夫张开了口。 　　“碧翠丝，那你渴血的时候，会危害莱尔的生命吗？”薇尔莉特亲切询问。 　　“我会保证自己不会伤害莱尔的健康。”确实不会，莱尔身体早就邪神化了，他的血液根本就不存在枯竭的时候，所以碧翠丝根本不需要克制自己，也能保证莱尔的健康，因为她做不到伤害。 　　薇尔莉特转头，紧紧地抱住雷尔夫的胳膊，两只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你的意见呢，亲爱的。” 　　“薇儿，你都决定了，不需要假装询问我的意见。” 　　“你叔叔是这么说的。” 　　薇尔莉特露出笑容。 第五百零六章 瑕疵 　　莱尔等人已经离开了德贡里斯，这座曾经笼罩在吸血鬼阴霾下的城镇，此时正在承受圣光的烈火。 　　“烧光一切，不要放走任何一个吸血的恶魔！审判者！你们的每一分努力，都会成为自己的荣耀，我们的每一次杀戮都在拯救一个人类免受伤害！” 　　阿尔杰农在高地咆哮。 　　“分成小队，追击那些逃跑的堕落者，不要落下任何邪恶，那座城镇和城堡给我烧了。” 　　“遵命！军团长！” 　　最先出动的审判者小队赶到德贡里斯，正好看到巨龙希尔薇特从头顶飞过。 　　审判者，“……” 　　“队长，那是条巨龙……” 　　“我眼睛没瞎。” 　　“我们要把它打下来吗？” 　　审判者队长转头看着那名新人，“你打的过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加在一起就能打的过？” 　　“……” 　　“我们的目标是清扫吸血鬼，没有实力不要妄想成为屠龙勇士。荣耀很重要，但你们的生命更重要。” 　　“可是……” 　　“没有可是，天塌下来有军团长顶着，军团长顶不住，有天使顶着。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是给我老实宰吸血鬼去！” 　　“是……” 　　于是审判者拿起火把，开始点燃德贡里斯的废墟。 　　“队长，这里还有一些逃窜的低阶血仆！” 　　“烧了！留几个给我们的‘屠龙小子’练胆，别他娘有一天把老子坑了。” 　　另外一些审判者直接冲向了城堡。 　　卡莲落寞地站在城堡前，看着远处的月亮，德贡里斯的火光就在它的下方，月亮像一块正在火上烤的面饼。 　　“什么人！” 　　审判者的厉喝打断了卡莲的杂念，黑骑士严阵以待，暗影法术已经将卡莲包围。 　　“是我。”卡莲摘下了头盔，乱糟糟的头发，沾着血渍的脸颊，还有那一双因为流泪变得通红的眼睛。 　　靠近的审判者看清了她的脸，朝同伴传递了安全的信号。 　　“是卡莲·彭拜阁下，是小天使。”小天使的称号早就在十字军军团中流传开了，一名女性纯洁者，在护卫者军团具有很高的人气，审判者也略有耳闻。 　　“小天使？”这个小队队长走了上来，“小天使怎么在这？被拐卖了吗？拉法尔冕下果然是个弟弟。” 　　“约瑟，罗沙，你们两个保护好小天使，我带人把这座城堡拆了。” 　　小队长走上前来，看着卡莲的哭颜皱了皱眉头，“小天使怎么哭了，受伤了？” 　　约瑟是个比较机灵的圣骑士。所以一道圣光术直接刷到了卡莲身上。 　　聪明的约瑟得到了队长的重拳，铁手套的重拳打在他的头盔上，发出了钟鸣。 　　“白痴吗！安全状态遇到伤员先找牧师！你打算再让小天使哭一次吗！哄孩子都不会的蠢货！”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卡莲接过罗沙递过来的绷带抹着眼泪，“我已经成长了，这些眼泪……这些眼泪，都是成长的代价。” 　　审判者骑士面面厮觑，交头接耳。 　　“小天使是不是傻了？” 　　“一米六不到的小天使这是长了哪啊。” 　　“也许长了幽默感吧。” 　　“喂喂，你看看小天使是不是又要哭了，她还在长吗？” 　　“哈哈哈哈，你也挺会讲笑话的。” 　　审判者骑士，是一群落井下石的坏人。 　　卡莲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小队长发怒了。 　　“把她哄好，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混蛋，居然让圣光的小天使哭泣了！你们打算和护卫者军团玩摔跤比赛吗？” 　　审判者骑士怂了一下，他们的手，握起剑来十分稳固，但现在却有些无所适从。 　　“队长，怎么哄小女孩啊？” 　　小队长愣了一下，“你们是怎么哄自己孩子的？” 　　约瑟翘起嘴角，一脸骄傲的样子，“我单身，没有小孩，所以不会！” 　　罗沙挠着脑袋，“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我的女儿这五年都是妻子带大的。今年回去，不知道她还认不认识我。” 　　两个审判者将目光重新狙击到自己队长身上，就像是在等经验老道的人指点迷津。 　　队长挠了挠头，“我的是儿子，他哭的不多，但是经常闹腾。哄孩子应该都差不多吧。那我将我的秘诀告诉你们。” 　　“当我的孩子吵闹的时候，我会给他雕刻一个玩偶……” 　　“然后拿着我的骑士大剑在他的面前将玩偶切得粉碎，最后一把火烧掉。每当我处理完，我的儿子都会瞪大眼睛看着我，也不吵了。他一定十分崇拜我。” 　　“……” 　　“……天才啊，您真是教育界的天才。”约瑟叹服地看着自己队长。 　　罗沙看了下双眼空洞的卡莲，“可是，我们这里也没有木头和时间给卡莲雕刻一个木偶吧。” 　　约瑟和小队长像是进入了一种狂热的论道阶段。 　　“笨，小天使可是圣骑士！玩偶怎么能满足她，我们用现成的，这里可是吸血鬼的老巢！我们用吸血鬼！” 　　“当着小天使的面把吸血鬼肢解，烧了。吸血鬼的血液和惨叫一定可以让小天使开心起来的！！！” 　　“动作幅度大一点，没错，就像是夸张的表演！要让小天使看到冲击性，最好控制下方向，让血液和火焰能被小天使清楚感受到！” 　　“沐浴邪恶的鲜血，倾听罪恶的哀嚎，这才是圣骑士应该享受的！” 　　“不要！我不要！你们是魔鬼！你们是恶魔！我后悔了！我要回家！！！”卡莲表现出了抗拒，这帮审判者，可怕！ 　　“小天使，圣光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啊。”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找吸血鬼啊。” 　　“是。” 　　约瑟和罗沙正在搜寻让卡莲“开心”的材料。 　　约瑟忍不住和自己的好友聊起了天。 　　“罗沙，你觉不觉得，雷蒙冕下培养的人工纯洁者，可能有些心理上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几个十字军领袖，除了完美的雷蒙冕下，都有些心理上的瑕疵。你看护卫者那群基佬，拉法尔冕下肯定也有问题，而堕落者是疯子，新来的小天使看起来也傻傻的。” 　　“……那你觉得我们的问题是什么？” 　　“我们审判者没有问题，但是你不觉得圣乔治冕下很二吗？而且越来越二了。” 　　“老实说，我还是很庆幸乔治冕下曾经没有管理军团，否则我们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十字军独善其身。” 　　“也许吧。” 第五百零七章 道路 　　徳贡里斯燃起的火光宛如卷起沙尘和硫磺的地狱，城堡成了一座巨大的焚化炉，隐约能听到非人生物的惨叫，黑甲骑士围绕着这团巨大的篝火，进行属于他们的狂欢。 　　在烟尘卷起的阴云覆盖不到的地方，夜的幽静滋养的黑暗区域。舍里乌坐在枯败的老树枝干上，遥望远处的火光。凯文引起的力量暴乱已经消散，他的容貌依旧如同一位降临凡尘的天使。 　　一团燃烧着火光的蝠影在他的身前凝聚，斗篷被烧掉大半，表情疲倦的德拉瑞斯公爵看着那团火光。 　　“你失败了，公爵先生。你能平安回来，我对此表示惊讶，那位暴躁的天使比我想象的仁慈。” 　　“我的龙逃了，我的家族被杀光，我的孩子死去，你管这叫仁慈？使者，他们毁了我的一切！”德拉瑞斯将破碎的斗篷丢在一旁，露出了结实的上半身，衣物在战斗中破碎，赤裸的躯干上布满了腐蚀灼烧留下的伤口，吸血鬼的苍白肌肤已经被焦炭一样的皮肉替代，并且还在发出强酸腐蚀的嘶嘶声。 　　黑暗先生并没有留手，但德拉瑞斯还是从他的手中逃脱了，带着一身致命伤。 　　“被破坏就重建，失去了就索取。你还活着，公爵先生，你还有希望。没有拒绝我们，现在看来是你做出的为数不多的正确决定。” 　　德拉瑞斯转头凝视居高临下的舍里乌，眼中的血色变成危险的光，吸血大公紧闭嘴唇，他的尖牙正在牙槽中不断生长，就像两把出鞘的匕首。 　　“你说的没错，使者。只需要一段时间，我就会重建新的洛书塔尔家族。我依旧是那位血族公爵，所以，我会得到该有的尊重。” 　　舍里乌将视线从火光转移到吸血公爵身上，他笑了。“当然，公爵先生，你会得到该有的尊重，在我们的帮助下。对于我个人的态度，很抱歉，需求关系已经变了，这并不表示那群嗜血的累赘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实际上你的力量并没有损失多少。真正的差距在于我的看法，请原谅，我的天性让我不自觉地对那些失败者产生鄙夷，天性如此。德拉瑞斯，请你接受，你也必须接受。” 　　咕噜。 　　那是水泡破碎的声音，空气中，一些气泡在舍里乌制造的海域中升起，深海的阴影跟随舍里乌一起，对吸血公爵露出笑容。 　　温度降低了。 　　德拉瑞斯的眼睛在长时间对视之后，闭上了眼睛。 　　“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信徒都要现实，不，你不是信徒，你是一个……商人。你的眼里，没有对神的崇敬，哪怕是我，也曾信仰圣光，但你没有，哪怕你已经目睹了沉睡者的力量。” 　　舍里乌捏着下巴，不断地点头。 　　“交易力量的商人，我喜欢这个说法。你很难想象我看到的东西，所以你大概也无法理解我的观点。就姑且将我当作一个商人吧，公爵先生。那么，你要交易吗？和我们交易。” 　　“和疯狂交易是个愚蠢的决定，但我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你们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一切……我很想这么说，”舍里乌开了个小玩笑，“但你的一切并不那么值钱，德拉瑞斯，我们需要你的情报网络，你那张渗透人类王国和圣光的黑暗之网。” 　　“那我能得到什么？”德拉瑞斯看着舍里乌，使者的要价可不低，洛书塔尔的堕落并没有改变他曾是圣光贵族势力的根本，他和那些故交贵族依旧保持着联系，哪怕是某些主教，这也是徳贡里斯能够保存至今的原因。但十字军除外，这些战士包括天使，不服从任何一位红衣主教，甚至是教皇。十字军听从天使，天使听从雷蒙，这是教皇给予光之天使的特权，一位带来圣光时代的天使。 　　“我会取代你的恐惧，公爵先生。你最恐惧的、你最不想面对的，天使。”舍里乌眼中透露出疯狂和兴奋，那道光芒仿佛要把万物吞噬，“我对天使，仅存的三位十字军领袖，相当感兴趣。” 　　“你疯了。”德拉瑞斯没有多少想法，这些年来想要熄灭圣光的人不计其数，但世界上唯一能在明面上存在的力量，只有圣光。舍里乌的提议，只让德拉瑞斯觉得可笑而已。 　　“你的理智并没有让你获得胜利，不是吗？”舍里乌从树枝上走了下来，从地面鼓起的黑色气泡成为了他的阶梯，每一步，破碎的气泡中都会掉下一个沾满粘液的触须怪物。 　　“那为什么不尝试一次，相信我的力量，相信我背后的主？” 　　“雷蒙·梅洛克，光之领袖。他是特别的，他绝对不会败在你的手里，这点我可以肯定。” 　　舍里乌的微笑一如既往。 　　“一周之前，你也笃定自己不会失败，不会像条野狗一样等待我的施舍，公爵先生。” 　　“……雷蒙代表着这个时代，你要颠覆这个时代。” 　　“为什么不呢，历史的车轮总是前进的，车轮底下总有几个被碾碎的骨骸。” 　　“……你不像是一头不懂事的牛犊，但愿你的力量能媲美你的疯狂，舍里乌。” 　　…… 　　徘徊者的马车先是停留在了卡珊戴尔公墓，在这里，莱尔送别了凯文，以及无名先生。 　　“莱尔，你总是给我带来惊喜。”凯文露出笑容，朝着莱尔挤眉弄眼。 　　“这也是我想说的，凯文，多亏了你带来的惊喜，我们才能逃离徳贡里斯，顺便毁了他。” 　　两人相视一笑，凯文在离别之前，叫住了莱尔。 　　“莱尔，我打算继承哈姆雷特，继承那片土地的一切。我可能不适合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贵族，守着先辈的财富安然一生。这次旅程告诉了我，哪怕我装作若无其事，神秘也会找上我。我渴望冒险，渴望经历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也许还能给予你帮助。你觉得呢？” 　　凯文的眼神真挚，他在认真询问自己的意见。莱尔甚至认为，哪怕自己的建议与他的喜好相悖，凯文也会采纳自己的建议。虽然可能会让他感到失落，但卡珊戴尔绝对要比哈姆雷特安全得多，作为一个真心的朋友，选择安全选项，是永远不会错的。 　　“我们曾经也发生过争吵，凯文。我一直记得我用来嘲讽你的那一句气话，我发现它用在现在非常合适。”莱尔踏上了马车，将曾经的记忆从过去带回现在。 　　“凯文总是对的，你这个混蛋幸运儿。” 第五百零八章 吸血鬼的结束 　　纳兰尼亚的独立办公室窗外是一片精心栽培的花圃，那是本尼特家族园丁的杰作。莎兰·本尼特担任警督时，在劳累的时候，那些五彩缤纷的颜色在阳光的渲染下，总是能给她带来好心情。 　　如今，织锦窗帘将绚烂鲜活的花朵变成了窗帘上的点缀，而新一任总督很明显不太在意这些。雷尔夫·布勒的办公室就像一座昏暗的冰窖，虽然窗外的花圃依旧被悉心照顾，但观赏者只有经过治安处的路人。 　　三十分钟前，徘徊者的马车来到了纳兰尼亚的边界线，在异常的寒风吓跑那些佃农后，两位治安官回到了家。也许对于雷尔夫来说，治安处就是他的家吧。 　　雷尔夫警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治安官，但这不代表着我愿意和他接触。 　　这样的观点在整个治安处广泛流行，几乎没有哪一位下属愿意敲开那扇橘红色的楠木大门，除了那间办公室的前主人。 　　薇尔莉特依靠着办公室书架，那里多是一些她曾经收集的各地人文地理书籍以及宪法修订版。 　　看书只是她的掩饰，她的视线跃过书页顶端，看着正在办公桌上翻看公文的雷尔夫，读书似乎是雷尔夫唯一不会撵人的理由。 　　“我以为你会把莱尔留下来，纳斯兰家族，你我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试过了。”雷尔夫眼睛没有离开文字，但还是回答了女人的话，因为不回，薇尔莉特会加重她的干扰行为。 　　“你试过了？下马车的时候，看你倒是走得挺潇洒的。” 　　“我看了那小子一眼，他没有跟我下车。” 　　“就这？恶狼独特的邀请方式？如果你初次约会这么邀请我，我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莱尔有自己的想法，他有自己的追求。”雷尔夫将手中的纸张放下，“我比他自己更了解他快乐的样子，他有了新的归宿，新的家人。” 　　“说到这个，”薇尔莉特慢慢挪到雷尔夫身后，按揉他的肩膀，将负担压在他的脑后，“莱尔，你不是说他有孩子了吗，一个叫做妮娅的小可爱，她是什么样的？我想见见。她一定很可爱，光看那个艳丽的小姨子我就能明白纳斯兰的血脉有多么优秀。妮娅没有到徳贡里斯，真是可惜，不对，是还好不在，小孩子去那里太危险了，妮娅一定被留在了那座传说的城堡里。” 　　“妮娅就在莱尔身边。” 　　“？” 　　“当时妮娅也在马车上，我能感觉得到。可能，不太方便和我们相见。” 　　“妮娅……也是那边的孩子吗？” 　　“阿莉安娜的妹妹是吸血鬼，纳斯兰的宝石存在于一百年前的档案里。但不论怎样，妮娅确实是莱尔的血脉，布勒家族的血脉。” 　　“亲爱的……”薇尔莉特踮起踮起脚尖，让雷尔夫枕在自己的肚子上，“你不怕吗？我是说我们死去的父母，如果有一天你老去，连子嗣都没有留下的话，我其实挺担心你会被他们训斥。”我薇尔莉特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担心你雷尔夫被骂而已。 　　雷尔夫手指在桌面轻叩，似乎在认真考虑那场面。 　　“那是不可能的，我相信我先死的哥哥一定将莱尔大孙子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他们二老，我只需要带一份莱尔成长观察记录和妮娅的画像，他们应该会饶恕我。” 　　一条胳膊卡住了恶狼的脖颈，薇尔莉特卸下了伪装。 　　“那样的话，我可不会饶恕你，所以雷尔夫先生，希望你主动一点，不要逼我。” 　　“……” 　　薇尔莉特松开了手腕，小跑着将办公室的大门紧锁，就在雷尔夫以为她要干什么准备跳窗逃走的时候，女治安官羞涩地凑到了雷尔夫身边。 　　“亲爱的，我有一个有点害羞的问题，想要问问你。” 　　“……你问吧，不要太过分。” 　　“就是……那个……在你狼人化的时候，你的某些身体部件……是不是也会变得那么……不凡？” 　　雷尔夫愣了两三秒。 　　雷尔夫捂脸站了起来，“薇尔莉特，我有点后悔了，后悔告诉你我爱你的事。” 　　“欸？后悔了吗？”薇尔莉特先是慌了一下，然后原地跺脚。 　　“等一下！我才想起来，你从来没有对我求爱，你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补回来！现在就要！” 　　“那刚才就算说了。”雷尔夫推开了大门。“我去巡逻了。” 　　“不算！”在治安官的集体注视下，风风火火的女治安官大叫着追了上去。“那次不算！” 　　…… 　　纳斯兰的气氛变得很奇怪。 　　莱尔感受着超越以往的窥视，心里毛毛的。 　　自己的房间，那些幽魂女仆已经明目张胆地蹲在露头窥视了。光是莱尔视线里的就有十多个，正在和妮娅玩戳幽灵的游戏。 　　这还不算什么，更糟糕的是，当莱尔感觉疲倦想上床歇息时，他看到一尊海伦娜的石雕正矗立在墙角，闭目的精致面孔正对着自己。 　　“海伦娜？” 　　“我在。” 　　声音并不来自于石雕，而是在莱尔放在床头的皮袋里。 　　一条白色小龙正从中滑出来，美杜莎爬上莱尔的脖颈，用冰凉的木片身体蹭了蹭他的下颌。 　　“你还在使用美杜莎的身体？” 　　“当然，更方便携带，不是吗？” 　　“那为什么还要在我的房间里放一尊雕像，它……太栩栩如生了，我感觉有点不习惯。” 　　美杜莎上下摆动自己的小脑袋，点点头。 　　“这些雕塑都是我自己雕刻的凭依，它们作为我的身体，也是我的眼睛，比这条二十厘米的躯体要舒适。实际上在莱尔你到来之前，我的雕塑会存放在纳斯兰的每一个角落，之前移开只是担心影响你的休息。至于现在，我不觉得还有和你隐瞒的必要。” 　　“毕竟你一直在美杜莎的监视下，不是吗？” 　　海伦娜的声音十分柔和，但她的声音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人很难产生反对的感觉。 　　“其实，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阿莉安娜，在重新认识你和碧翠丝之后。” 　　“是吗，那你还有三十分钟时间，亲爱的小莱尔。” 　　“什么？” 　　“三十分钟后就是用餐时间了，阿莉安娜很期待你的出现。” 　　美杜莎的眼睛迸发光芒，那个声音里带着坏笑。 　　“我和碧翠丝也很期待你的表现。” 　　看着莱尔呆板的模样，美杜莎轻笑几声。 　　“保持平常心，莱尔。我们三姐妹不是人类，那些伦理观念没法束缚我们的想法。” 　　“随心所欲，这才是混乱邪恶的风格。” 第五百零九章 超越血脉的联系 　　她们肯定偷听到了。 　　悬浮的烛台在眼前点亮，融化的浅黄色蜡烛飘出了一股清甜的气味，香薰的味道在鼻腔里变成一种醒神的苦味，当莱尔的脚尖触地，幽魂女仆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晚礼服。 　　她们似乎相当兴奋，从她们的速度就能感觉出来，从焕然一新的莱尔面前撤走镜子，女仆静立两侧，组成了一条通向餐厅的通道。妮娅从幽灵的缝隙里钻进莱尔的裤腿，就餐时间她始终准时。 　　今晚的纳斯兰金碧辉煌，除去引路的烛火，那些斑驳的烛台全都被水晶灯取代，炼金灯具漂亮的金属面将明亮的光变得看上去非常昂贵。 　　这样的排场，就好像纳斯兰会举行大型宴会一样，那扇青铜大门也许会在某时打开，狂欢的宾客会踏过翠绿的草地和湖泊，将欢乐点缀在那些金光上。 　　莱尔停止了妄想，那不太现实。 　　今晚的客人大概只有自己，这些布置表明纳斯兰的女士们对今夜有多么上心。 　　灯光亮得有点晃眼。 　　莱尔推开了餐厅木门，三位女士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红衣的碧翠丝，黑衣的阿莉安娜，以及洁白的海伦娜……石雕。 　　奇怪的是，尽管她们衣着颜色不同，但款式相似，她们穿着和海伦娜石雕一样的衣着，同样的盘发也在强调她们彼此之间多么相似，甚至让莱尔的脑子有些混乱。 　　他只能依据嘴角弧度来分别两位具有肉身的女士。 　　碧翠丝的嘴角高高翘起，苍白的脸蛋上是一对可爱的酒窝，她的眼睛像是在坏笑，视线还会偶尔转移到阿莉安娜身上。 　　阿莉安娜的笑容，就像微微展开的花朵，嘴角高度没有超过她的上唇，她的视线只有纯粹的欣喜，那是看到莱尔回来的喜悦。 　　海伦娜的石雕是完美的，长时间凝视会夺走全部的注意力，莱尔必须忍耐，否则他连自己的座位都会找不到。 　　总算是颤颤巍巍地来到座位，和往常一样，透过蜡烛的空隙和阿莉安娜对视微笑，莱尔捧起了酒杯，碧翠丝的倒影在红色液面上清晰可见。 　　鉴于接下来未知的发展，莱尔打算稍微喝一点压压惊。 　　“徳贡里斯的一切还顺利吗？虽然我有问过的碧翠丝，但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阿莉安娜拿起酒杯，和碧翠丝轻轻碰杯，晚餐算是开始了。 　　“挺好的，我们遇到卡莲的时候，她还算安然无恙，虽然凯文求援求到了雷尔夫叔叔让我有点惊讶，但危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最后圣光军团将那里付之一炬，什么都没有留下。” 　　“很高兴听到这些，但是莱尔，我问的是你和碧妮的感情如何了，进展顺利吗，碧妮告诉我，你的回应并不算积极。” 　　噗！进入口腔的酒精被喷了出来，洒在了洁白的桌布和莱尔面前被杜松酒调味的鹿排上。 　　“什么？！阿莉安娜？” 　　莱尔惊恐地看着阿莉安娜，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打群架之后面对雷尔夫的时候。 　　阿莉安娜继续笑着，但嘴角上翘，变成了和碧翠丝一样的笑容。 　　她的笑容中散发着邪魅，就像准备捕食的海妖。 　　阿莉安娜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笑容，邪恶魅力的坏笑，而这种笑容在另一张相似的脸上却相当熟悉。 　　“海伦娜？你附身了阿莉安娜？” 　　“并没有，亲爱的，”石雕发出了海伦娜的柔和声音，阿莉安娜身上散发的魅力的确和海伦娜的魔性相似，但没有那么强烈。“不过你不假思索地怀疑确实伤到我的石头心了。” 　　“莱尔，我还是我，”阿莉安娜回归了以往的平静，“我只是在像你展示纳斯兰的一些特别之处。” 　　“我、海伦娜和碧翠丝，我们之间的联系，超越了任何血脉甚至精神的联系。纳斯兰三姐妹是一个整体。” 　　“我不明白。” 　　“你需要了解，小莱尔。” 　　“我觉得他傻傻的样子也很有趣，姐姐。” 　　“不要着急，莱尔，我会告诉你的，关于我们三姐妹变成这样的原因。” 　　阿莉安娜的视线在灯光视角，她冰凉的嗓音讲述了曾经的故事。 　　“那是在父亲死后，作为族长的海伦娜秘密收留了一群逃难的女巫。她的灵魂学天赋被发掘，为了维持纳斯兰家族的实力，纳斯兰秘密举行了一场仪式。” 　　“最终女巫的仪式。” 　　“海伦娜和那些女巫签订了一份灵魂契约，她会成为女巫的主母，为女巫提供庇护。但那些落难的女人有所保留，她们隐瞒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成为主母会让她的心灵偏向于女巫，而不是纳斯兰家族。海伦娜很聪明，她发现了这个漏洞，并凭借卓越的天赋改变了仪式内容。” 　　“海伦娜将庇护目标，从女巫族群，改成了纳斯兰。” 　　“但这份祝福却成为了一场灾难。” 　　“仪式为了让纳斯兰适应海伦娜的力量，对整个纳斯兰家族进行了一场不可逆的改造。” 　　“海伦娜成为了夺魂者，而纳斯兰的家仆变成了幽魂。” 　　“纳斯兰的所有人失去了自己的肉身，除了我们两姐妹，那是因为女巫中一种名为加护的力量。” 　　“刚诞生的夺魂者是脆弱的，仪式用海伦娜的灵体承受这些灵魂的力量，那几周我们总能听到海伦娜的哀嚎。她需要一个载体，帮她分担那些痛楚。” 　　“而我和碧翠丝，就是海伦娜最好的载体。” 　　“父亲让我们三姐妹深爱着彼此，所以我们自愿成为了海伦娜的凭依。” 　　“但长久被夺魂者附身，对人类来说，并不是无害的。” 　　“作为姐姐，我的被附身时间比碧妮长的多，所以，我的身体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承受不住那些力量崩溃，碧翠丝的肉体也因为长时间附身变得孱弱。” 　　“海伦娜很自责，我们都能感受到，长时间的附身，让我们三姐妹……变得非常像……非常非常像。我们能感受到对方的痛苦或者欢乐，有时只需要眼神就能互相交流。” 　　“我们甚至有时候无法分清彼此的身份，只知道我们是不可分割的彼此。” 　　“最终，海伦娜拜托安德瑞将我转化成巫妖，碧翠丝为了和我们在一起选择了初拥。”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现在连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这是三姐妹的由来，这也是你需要了解的事。” 　　“我们三姐妹的内在有着隐秘的联系，甚至达到了相互干扰的程度，一个人讨厌的，我们会一起厌恶。” 　　“而某人挚爱的，我们会一同喜爱。” 　　“哪怕是同一个男孩。” 第五百一十章 妄想的委托 　　事情就是这样，三姐妹之间的某种联系影响着她们对于莱尔的感情，这种感情的发起者是哪一位已经无从探究，但无论是阿莉安娜还是海伦娜都做出了同样的行为。 　　那就是将碧翠丝对于莱尔的情感引导出来，阿莉安娜对于安排碧翠丝和莱尔一起前往徳贡里斯的不纯目的供认不讳，而有所预感的碧翠丝对此并没有抗拒。 　　莱尔所认为的不可抗拒的混乱情感，实际上是纳斯兰三姐妹的计划。 　　而纳斯兰家族遗传的坏心眼让碧翠丝或者海伦娜隐瞒了实情，也许恶作剧是两姐妹都乐意的事情。 　　直到现在，莱尔也没有从中回过神来。 　　这就导致…… 　　“老大，那是骨骼生长剂！” 　　操纵的惨叫在死灵手办社回荡。 　　莱尔的面前，一束巨大的多节骨树捅穿了石墙，将一群路过的巫妖埋在坍塌的石砖下，再次证明安德瑞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哪怕是墙角。 　　那节实验骨节是双向生长的，下面的木头试验台表面符文破碎，生长的骨刺捅出一个大窟窿，直到地面，如果不是安德瑞部室是一个个独立空间，现在楼下的社团就应该爬这截骨树上来打人了。 　　莱尔看着手上的玻璃瓶，里面的灰白色溶液还有一半，那是用降灵术二次催发的浓缩液，自己的走神导致了骨骼的过度生长。 　　这样狂野生长的骨节显然无法满足客户要求，而且，成型后很脆。 　　莱尔用手指从侧面按压一小节侧翻的骨片，整棵骨树轰然崩解，变成一地骨片。 　　白骨建筑学。 　　这是莱尔正在研究的新项目。 　　也许是得益于脊骨之轮在其他种族大放异彩，开始有一些种族将视线放在了巫妖这一物种的独特文化上，白骨建筑和一些骨制工艺品开始走上彷徨之城的集市。 　　伪亡灵建筑风格的潮流开始盛行，但那些生灵显然不希望用自己祖辈的遗物来建造公寓，所以，死灵手办社的订单增加了。 　　莱尔正在着手准备一些白骨工艺品，他想借用白骨生长做一棵小树，但棒状结构就像和他有仇一样，哪怕用二十倍浓度骨胶原提取物粘连关节，那些骨头也有自己的想法。顺带一提，脊椎也是。高等白骨降灵学的毕业设计是打造一头畸变骨怪兽或者黑渊械斗。莱尔确实能够凭借自己的第三天赋制造一头合格的骸骨巨兽。 　　但邪神的混乱本质似乎作用到了他的能力上，他的造物连一根折角小于三十度的脊椎都没有。之前答应众巫妖的多种族人生体验也不得不宣告破产，除非巫妖不介意当一个佝偻畸形精灵或者鸡身女妖（因为翅膀畸形无法伸展飞行），这显然不符合莱尔的审美，莱尔甚至快被自己丑陋的造物逼出强迫症了。 　　莱尔有咨询过巨龙先生的意见，得到的答案是过于优秀的天赋和相对薄弱的操作能力。就像之前那一次禁忌改造的实验课一样，莱尔要想在这方面有所突破，除非开小灶将自身的白骨学识进一步提升。 　　巨龙先生倒是很乐意分享自己的经验，但是他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忙得出乎意料，就连课程也是让其他老师代劳，虽然课堂实战殴打减少了确实是一件令人兴奋的好事。 　　但那些同学总在担忧着巨龙先生有一天会王者归来，将之前欠的打全都补上。 　　那些都是闲话。 　　现在的关键是，莱尔需要新的知识，一种能够让骨骼有序排列的方法。 　　莱尔发现闪亮先生正在拾取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骨片。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骨片，闪亮？” 　　“把他交给彷徨之城的蛛魔裁缝，你知道的，老大，现在流行了巫妖风装扮，撕绸之怒的银线先生在设计一款新时装，需要大量骨片，而老大你制造的这些，很薄，很白，反光效果也很好。” 　　“但它们的重量可是相当实在，谁会愿意穿上这一身重量和铁甲相似，防御性……好吧，受到冲击甚至能扎伤自己的骨片衣服。” 　　“不知道，”闪亮耸了耸肩，“也许它们找的巨妖模特足够愚蠢吧。” 　　操纵走到莱尔身边，表达了自己对于巫妖风潮的担忧。 　　“为什么？被人喜爱，我想是巫妖结交友好种族的第一步。” 　　“巫妖和其他种族最大的区别是……那些工艺品来源于他们自身。” 　　“现在那些人只是对于骨片感兴趣，他们下一步说不定就对我们的指骨、腿骨、脊椎和头骨感兴趣了。而且巫妖对于遗失这些身体部件并没有太在乎。这更一步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莱尔点了点头，“所以你的意见是，成立一个类似巫妖保护协会的组织？没有买卖就没有更新换代？每一把骨杖都代表一个巫妖的零件更换？” 　　“……据我所知，将巫妖做成工艺品的，除了一些好战种族，大部分都来自于社团对立战，将失败者卖了，这也是安德瑞产生的新风潮。” 　　“所以是巫妖的自我作死吗……” 　　这个死亡的种族没救了，可偏偏死亡代表着巫妖的新生。除非巫妖弄死所有生者，否则他们会源源不绝。 　　变通推开了莱尔的实验室，他的脸色不太好，走到莱尔面前报告了一个坏消息。 　　“疫医老大，我们死灵手办社有竞争对手了，脊骨之轮的销售额下滑了百分之十，一种新的时尚风潮正在悄悄崛起……” 　　“干得好，终于不用加班干那些重复的骨头培育工作了吗？” 　　莱尔欢呼一下，在另外三人的注视下重新恢复严肃。 　　“说吧，变通，这次我们干谁？” 　　变通吸了口气。 　　“机械神教。” 　　莱尔愣了一下，这个名词好像在哪听过。 　　“这是什么组织吗？” 　　“一群研究金属和雷电的古怪施法者，他们的产品正在抢占我们死灵手办社的市场。他们自称为罗伯特，罗伯特家族。” 　　莱尔挠着脑袋，越来越熟悉了。 　　“那个，你们对这个机械神教有什么了解吗？” 　　“有啊，那是我家。” 　　坍塌的墙面外，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妄想先生的机械躯体身着那件罗马时代的长袍，踏着碎裂的砖块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莱尔。” 　　“敌人！”“死人！”“内奸！” 　　“好久不见，妄想先生。你来死灵手办社是有什么事吗？” 　　“一个委托。” 　　妄想微微鞠躬。 　　“我代表机械神教，向疫医先生个人，提出的委托。” 第五百一十一章 造物主代码C1 　　“如果你们的白色头骨的灵魂之火确实具有记忆存储功能的话，你们大概还能回想起我在彷徨争霸赛上输了十亿的悲惨事实。这个世界太过冰冷，利益成为了一把打开心房的万能钥匙，所有人的心里都是金币堆砌的尊严或者说虚荣，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热心肠的人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美好的转变。” 　　闪亮将妄想绑在脊骨之轮的侧面骨刺上，血肉触须的绳索将舌灿莲花的妄想先生扯成大字。 　　“他在说什么？” 　　“他说委托的报酬没有十亿，但委托的难度价值十亿。” 　　“他说疫医先生像一个好糊弄的热心肠的蠢蛋，肯定愿意帮忙打白工。” 　　“不愧是文学社。” 　　三人很快将妄想先生定义成一个更加恶劣的存在，巫妖的惯性思维结合文学社名声的混合产物。 　　妄想先生的脖子上已经缠上了一根表面长有肉刺的触须，这让他的虚拟投影表情看上去一闪一闪的，可能压迫到了某根传导电线。 　　“世态炎凉，你们过度解读了我的意思，并对我进行了罪恶的诽谤，但我宽容地原谅你们，因为我和疫医先生是很好的朋友。” 　　“他在打感情牌。” 　　“没错，他在打感情牌。” 　　“和巫妖打感情牌，妄想先生相当擅长妄想。” 　　但莱尔是一个人类，妄想先生知道这一点。如果过度解读的话，那么妄想此时此刻就是在威胁莱尔，但可能性不大。文学社三人众虽然品行低劣，道德素养和吃垃圾的水晶虫一个水平，但他们对朋友还不错。这还是他认识莱尔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求助，妄想大概并不是一个喜欢求助朋友的人，除非他真的面临急需处理的麻烦。或者又是一个该死的恶作剧，如果真的是，莱尔也需要参与其中，才能衡量要给予哪种程度的报复。 　　那块像扇贝一样打开的金属盒子里，电子表情正在对着莱尔微笑。 　　将手上调制好的腐蚀性强酸放下，莱尔摊开双手，蠕动的暗影将手套上剩余的一丁点危险药剂吞噬干净。莱尔走到了妄想面前，镜片上倒映着妄想先生充满未来感的金属骨架。 　　“那么我的报酬是什么，妄想先生，我的报酬价值十亿吗？” 　　“咳咳……”也许是那些活的束缚分泌了腐蚀性粘液干扰了机体，或者“十亿”确实成为了妄想的一个触发开关，妄想先生在莱尔的直白答复后显得相当窘迫。 　　“老实说，我能给你的肯定不值十亿，那些东西对于其他人来说顶多相当于一份没用的垃圾，每个时代都会产生对应的学识以及技术，超前物质总是会被时间束缚。但是，邪神超然于万物，哪怕是时间，不是吗。” 　　幽蓝色的光影变成激励人心的橘红色。 　　“想想吧，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如果你将这些糅合进你的降灵术，你的未来将会提高到怎样的层次。那些东西，对于你来说，可能是无价之宝。” 　　莱尔点了点头。 　　“所以，那份所谓的知识对于我的价值还并非一个定数，可能有用，也可能没有，一切都是你的猜测，妄想先生。就像薛定谔的猫，在我获得那些信息之前，你已经将盒子交给我了。用不确定的信息做交易，真有你的。” 　　煽动性的光影停止了，那双深邃的眼神正对莱尔的面具。 　　“薛定谔的猫？疫医先生，我对你的信心又增加了不少。”妄想头上的光晕关闭了，只有简单的不加修饰的声音从发声器里传出。 　　“很抱歉，莱尔。我需要你的帮助，但我很难保证我的报酬对你有价值。事实上，如果你答应了这场委托，你就必须去完成，没有失误的余地，因为失败的代价非常可怕。我只能说，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这是一场赌博，对你来说不公正的赌博。” 　　“……我的报酬到底是什么。” 　　“破碎造物主核心代码C1，一整套生物编辑指令。它会根据存储知识计算制造生命体，保证造物个体的唯一准确性，错漏误差控制在0.13％以下。创造模块能够制造一只特有族群，进化模块能够对族群晋升方向进行可控性引导。一个细胞、一条神经、一根脊椎，都能完美编辑。” 　　“如果你能使用它，莱尔，你现在面临的难关应该能迎刃而解。不要说制造现有种族的肉身，你甚至能创造一个新的种族。” 　　“就像造物主。” 　　“……”过于震撼的报酬让莱尔失神，死灵手办社三人思索片刻后将决定权交给莱尔，但他们显然不相信那些术语组成的陈述，越是优秀的谎言就越贴近真实。 　　“你在开玩笑，对吗？妄想先生。你告诉我你的身后真的站着一位造物主，机械神教的机械之神？” 　　“莱尔，你的身后不也站着一位用血肉编织生命的邪神吗？谁也没有规定世界上只能有一位造物主，对吧？我以为你对机械之神的接受能力会强一点。” 　　“那我怎么没有看到这位造物主的功绩，如果祂真的有能力创造……那为什么没有祂的作品……”莱尔的声音渐渐缩小，目光集中在妄想先生的躯体上。 　　“妄想先生，你到底是……” 　　“机械巫妖，将死者的意识转移到一具充满电流和机油的金属傀儡上，我觉得这大概能称之为巫妖吧。”电火花在那些触须关节上闪烁，在两秒之后，束缚妄想的血肉触须已经变成了碳块。 　　金属盒子重新打开，妄想先生活动四肢，眼睛俏皮地眨动两下。 　　“如果你还留有疑问，莱尔，我再次做出诚挚的邀请。欢迎你来机械神教作客，我的委托和你的疑惑，都可以那里得到解答。” 　　全身金属的妄想先生鞠躬伸手的话剧动作轻灵地像只小鸟。 　　灵动的肢体动作足以让任何自称为机械体的物质相形见绌。 　　“很抱歉，妄想先生……” 　　收回的手臂被迅速握住，鸟嘴面具下发出乌鸦一样咯咯的笑声。 　　“我们接受你的委托。” 　　面具下的莱尔微笑着，黑色的眼瞳如同幽邃的深渊。 第五百一十二章 洗礼 　　彷徨之城，前进的道路上，表面平静的莱尔内心正在经历一场争吵。 　　“告诉我你有能力处理机械神教的委托，哪怕我们现在毫无信息。噩兆，耍横斗勇不是我的习惯，你难道之前没有听清楚妄想的话吗？这次委托不能失败，我们只是适合的人选，他也无法保证我们能百分百胜任。为什么我们不多花点时间好好考虑？” 　　从心里的深处，莱尔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瓶子，黑色的淤泥在瓶子内壁上蠕动爬升，将真正的冰凉深入有些烦躁的脑海。 　　噩兆就像一团笼罩自己周围的迷雾。 　　“你在怪我？”古怪的腔调里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情感，就像一个正在逗小孩的长者，“我只是做出了你内心深处的选择。” 　　“那不是我的想法！”黑雾中，莱尔的意识在咆哮，他愤懑这团恐惧挡住了自己的视野，限制了自己的自由，“那是你的想法！你是疯狂之中诞生的异常，你是吞噬我的噩兆！” 　　黑雾，变成一团扭曲的漩涡，在莱尔面前，漩涡中心是沉睡的妮娅，莱尔刚想伸出手，漩涡中，一只扭曲干瘦的枯木手爪探了出来，那是噩兆巨人，他蹲伏在地，就像一只诡异的猴子。 　　“你又一次在抗拒我，莱尔。” 　　头颅位置上的两个空洞流出黑色淤泥，将脚下荒芜的土地吞噬。 　　噩兆抬起了手，展示着这黑雾之后的世界。 　　“看看你的精神，如此渺小，如此贫弱，就像一件小黑屋，我只有跪下我骄傲的膝盖，佝偻着背，才能与你共处一室。” 　　“你在恐惧，莱尔，但你恐惧的，是我吗？”流下黑泥的巨人低下头颅，巨大的脸庞和莱尔仰视的脸紧靠。 　　“你恐惧的，是这个时代，这个魔法存在的强大的时代。” 　　“安德瑞粉碎了你穿越者的傲慢，魔法的力量侵蚀了你的脊梁。知晓越多，恐惧越多。” 　　黑色的淤泥将莱尔吞没，在那双空洞的眼神里，莱尔在黑暗中看到了自己刚到安德瑞见识一切的样子。兴奋、期待、卑微以及恐惧。 　　莱尔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扒光衣服游街示众的小丑，在神明面前一无是处，祂在宣读自己的丑陋，展示自己的罪恶，然后，洗涤。 　　“你做得很好，加入安德瑞，学习降灵学，成为降灵学徒，在这个时代发挥你的作用……” 　　“作为你的另一部分，我看着你怎样融入这个世界，以一个卑微者的身份。” 　　噩兆巨人双手撑地，口中发出了怒吼。 　　“但我卑躬屈膝进入你的世界，可不是为了看见我们一起变成凡尘。” 　　“我，可是神！” 　　痛苦，破碎的大地，破碎的天空，整个精神世界在噩兆的怒吼下摇晃崩塌。 　　“你还缺少一点挺身而出的勇气。告诉我，莱尔，这个世界会和你计较狗屁时间？在它摧毁我们的一切之前，会让你做好准备吗？不会，时刻准备就是惑人的梦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莱尔，如果你的朋友家人需要帮助，而你又确定自己做不到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竭尽所能？” 　　“这可不是勇气，但我喜欢。” 　　噩兆发出了诡谲的笑声。 　　“我们要在思考恐惧之前做出行动，智慧、力量，在这些之前……” 　　“我们需要一点，超凡脱俗的……” 　　“疯狂。” 　　痛苦的洪流将自己吞没，莱尔能感觉到身边利刃一样刮过的风，它们来自未知的角落，从思维不及洞穴里刮出，在痛苦之中带来一丝幽邃的启迪。 　　秩序的世界已经被碾碎，噩兆的伟岸身躯，在莱尔的灵魂中，站立起来。 　　“我卑躬屈膝成为你的阴影，是因为我会同你分享这片星辰。” 　　破碎扩展的精神世界之上，是一片混沌飘渺的精神星夜。 　　噩兆巨人伸出手爪，发光的星星就像果实一样被攥在手心，它发着美妙的光，照射在莱尔身上。 　　一瞬间，视角转变了。 　　【莱尔】看着手中发光的小星星，诡笑着将它捏成残渣。 　　“大闹一场吧，安德瑞的麻烦制造者多我一个也不多。” 　　独特的机油味道将莱尔的意识拉回到现实。 　　现在他站在一条彷徨之城的幽深小巷里，二十米外的松动摇摆路牌显示这里是光明区，一片无人问津的夹缝小巷，或者废城区。地上的石板路因为荒废已久老化破损，缝隙中的积水泛着绿色的油光，就好像这下面住着一窝软泥怪。 　　妄想先生就站在自己面前两米远的地方，面对一堵结实的墙，他面对的位置看上去和周围没有区别，一样的细小裂纹，一样的泛黄墙面，一样的脱落石灰块。 　　他上去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两条机械手臂在砖块上左敲敲右打打。 　　“也许他在找对角巷入口。” 　　“那妄想肯定是个糟糕的巫师。” 　　莱尔和噩兆开着属于自己的玩笑。 　　将视线转移到身后三人身上。 　　闪亮、操纵和变通。 　　“你们怎么也来了？” 　　妄想先生当时是针对莱尔个人的委托，而且死灵手办社三人对这份委托的观感可不算好，是什么让他们能够放下宝贵的时间和莱尔一切前往机械神教，好奇还是另有目的？ 　　“欸？疫医老大不是说的【我们接受委托】吗？我们，不就是指我们死灵手办社全员吗？”闪亮歪斜脑袋，他长在脸上的鳞片在摆动中发出沙沙声。 　　“我对那里并不感兴趣，但我们也不可能让疫医先生一人深入敌营。”操纵活动手臂，骨头关节发出剧烈的疙瘩声。 　　“我感兴趣，我对机械神教相当感兴趣，对于破坏与征服那方面。”变通先生皮笑肉不笑，面对莱尔的视线眨了眨眼，就好像两人心有灵犀。 　　“你们啊……” 　　莱尔捂住了脸，在锐利阴森的目光下，笑容显得格外渗人。 　　妄想先生看着坏笑四人组，斟酌再三，还是抬起了手。 　　“那个，莱尔，我们机械神教是请你们几位去做客……” 　　“虽然巫妖这个种族的普遍精神状态我也习惯了。” 　　“能不能稍微在表面上装装样子。” 第五百一十三章 机械之城 　　“好吧，我完全没辙了，我们要等待至少三十分钟，才能看到那位接待者。”妄想先生将指尖的石灰在长袍边角随意擦拭，在自己的优雅上加上一点余灰。露出一个吐舌头表情，朝着莱尔几人摊开双手。“我找不到路了。该死的，我当初为什么要把节点设定在一小时！” 　　机械之神的优秀作品，机械巫妖妄想先生忘记了回家的路。 　　“他是一个相当业余的巫师，我都不确定这对他是不是一种褒扬。” 　　死灵手办社几人已经见怪不怪，文学社成员有着发散式的神奇思维，这让他们多少看上去……有点不靠谱。 　　“妄想先生，你需要找寻什么，我们帮你一起寻找。”这也许是一个亲身经历的好机会，作为一段新的开始。 　　“一块虚拟光屏，从外观上和周围的墙壁别无二致，但是那是虚拟成像，是我们教团做的伪装，在光屏的另一边有我们的接待者。那是我们前往机械神教的唯一方式。我将接待者的捕捉光影时间节点设定在了一小时，这意味着，接待者发现我主动出现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莱尔等人开始在妄想面对的这面墙壁上摸索，试图找寻一些不可见的凹陷。 　　“碰撞声响、魔力感知，都没有发现……你确定是在这个地方吗？妄想先生。” 　　“反魔法涂层，拟声装置，机械伪装比你们想象地要优秀，优秀到我自己都发现不了。我能保证据点就在这里，唯一有效地检测方式大概是我们特有的数据化拆解装置，一枚简单的侦测义眼。” 　　莱尔瞪大眼睛，妄想先生就在那侃侃而谈。 　　“那为什么不用你的侦测义眼？” 　　“简单，因为它在一场和记者先生的追尾事故中报废了，我还没来得及更换。” 　　莱尔作为脊骨之轮的创造者，感到身心疲惫，妮娅的触须继续在这片墙上摸索。 　　“我以为记者先生已经被禁止驾驶了。” 　　“是的，但有些东西能使我们打破那些规矩，比如绅士先生的求助。那天可真是够我们受的了。” 　　轻描淡写地跳过了律法先生的惩罚过程，莱尔在妄想先生的背影之中居然看到了几分潇洒。 　　虽然潇洒先生此时像个瞎子一样在摸墙。 　　最终，二十三分钟四十九秒后，墙上出现了动静。 　　在莱尔等人背对的另一面墙壁上。 　　一个大约两平米的方格上出现亮光，光芒消散，那些金属板块翻卷折叠，收缩进那台机械人的四肢外侧，变成一层装甲。黑色的机械躯体，和妄想先生的机械构造十分相似，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那些为了不同功能外加的异化外壳。头上的方形盒子打开，露出连接导线的发光电子脑，机械人发出和妄想先生一样的声音。 　　“执行者10001号。” 　　“好久不见，9701号。” 　　另一名机械体旋转机械手臂前端，头部的蓝光闪烁两下。 　　“本机和执行者10001号最后一次物质接触在71小时36分5秒之前，即使是从人类学的角度，我们的见面也不会达到‘好久不见’的程度。” 　　“这是客套话，我的朋友，表达我对你的想念，大概吧。” 　　“异议，这是错误，10001号和本机数据长期连接，不存在隔离产生的思念感，判断10001号因为未知原因内置时间紊乱，建议回中心检修。10001号和本机不需要客气，因为我们本……” 　　“好吧好吧……balabalabala……”妄想先生打断了9701号的话，“我接受你的建议，亲爱的9701号，但首先，请带我的朋友们回到中心，你在彷徨之城应该没有损坏空间传送功能吧。” 　　“本机无任何异常。”9701转动光屏，不带情感的电子音表达了他的麻木。 　　“欢迎安德瑞死灵手办社各位的到来。” 　　妄想先生和他的同型机抬起双手，双方的手掌紧贴在一起，狂暴的电流在他们的躯体上浮现，然后出现在他们的手掌上。跳动的电弧逐渐平静，在空中变成一条安静的线，就像一面镜子的边缘。 　　妄想慢慢后退，分离的手掌上拉扯出两条电弧连接的空间传送门，一个隐藏狂暴能量的电圈。 　　电圈中心是空间魔力，学习骸骨之门后的死灵手办社成员能够清晰感知到那些空间裂隙。 　　“又一种新奇的构造空间门的方式。” 　　通电的妄想先生声音带着颤音，电磁感应扰乱了他的发声装置。 　　“请各位先走一步，稍后，我会在另一边与各位相见。” 　　得到这样的话，莱尔等人穿过了那扇电流时空门。 　　一座银白的城市，但和彷徨之城的白影王城比起来又没有那么华美。线条轮廓简约精炼，一个个银白方盒子将空间切割成一个个小部分，在眼前的走道上能看到许多种族的身影。他们对机械神教的简单明了的未来感集装箱建筑表现出惊异和赞叹，但对于过分的反射光又显得有些不适应。 　　真正震撼人心的是机械之城中心那座孤高的建筑，一座仿玛雅风格的高大金字塔。全金属打造，每一层台阶上固定着仔细雕刻规格一致的水晶，聚光水晶。像是流水的一样的蓝色缆线连接着水晶基座，将电流输送到金字塔最底部。玛雅金字塔是用来祭祀神灵的，但这一座机械风格的最顶端却是光秃秃的，这和它下面每层的台阶上漂亮工整的水晶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座金字塔的外形是我个人的创意，我想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点文化冲击，而且金字塔和太阳的契合度很高，想想吧，这可能是全世界最奇观的太阳能发电站。”一个邻近的方形建筑里走出了妄想先生的同型机，但那种语气确实是妄想先生的风格。 　　“把我的本体运输过来要花一定时间，所以我先将自己的意识下载到了这具躯体里，很方便。” 　　莱尔看着周围那些正在啧啧称奇的其他种族，这里的种族几乎囊括了彷徨之城种族的全部。 　　除了巫妖。 　　“妄想先生，我们是你邀请的第一批巫妖客人？为什么？” 　　妄想有点尴尬地转移了视线。 　　“机械神教追求极致的秩序，巫妖和这边天性不和，我深有体会。你永远无法想象他们能在这惹出多大的乱子。” 　　妄想先生眺望金字塔上的光芒。 　　“我也不太愿意让我的族群在巫妖救世会的监督之下，我们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 第五百一十四章 西装恶魔 　　大地之上覆盖了一张金属色的白纸，将植被和泥土挤压到这座城市的边缘。机械之城十分精致，精致到单调，俨然一副严谨的黑白画。那些光洁如镜的城墙连缝隙都没有，爆炸产生的窟窿和实验留下的血渍污垢也不存在，墙与墙的夹缝阴暗里不会存在披着长袍自言自语的骨头，也不会有各种混乱造物挤满房间的狂欢。 　　莱尔才习惯那些生活中的小意外，在这里，他感觉有些安静。 　　并不是说机械之城就是那么死寂，实际上这座城市因为那些四处观赏的多种族游客已经生机勃勃，但没有巫妖总是感觉差点什么。 　　“财产损失报告。”妄想先生读懂了莱尔的想法，“我想这是没有巫妖的好处之一，我们这里的财政汇报专员有些强迫症，如果捣蛋鬼多一点，那他的机体寿命会缩减很多。” 　　“我们会赔偿！”操纵为那些安德瑞巫妖鸣不平，“彷徨之城多区域多种族确实有很多实验意外造成的损失，但我们在赔偿上总是十分大方，前提是你不惊动院长先生。” 　　“当然，我当然知道，而且相信我，这个流程我比你们熟悉的多。”妄想的语气似乎轻快了几分，“使用巫妖的赔款修缮那些破损的建筑，彷徨之城的经济活力在这种良性刺激下居高不下，整座城市因此不断进步。除了安德瑞的名声和彷徨之城城主的头发，没有其他损失。那些秘法者非常聪明……而且很能忍。” 　　“但这座城市，不需要刺激，也在不断进步，这是，我们的本能。”妄想看着那座金字塔，聚光水晶在谈话的时间内轻微随着太阳转动了方向，肉眼不可见的程度，“相较那些好处，莱尔，希望你能理解，作为安德瑞的一员，固然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当我作为某一个族群领袖或者某一片区域的主事人时，这种快乐就会转变成痛苦。” 　　“但你现在却需要巫妖的力量，妄想先生。”变通笑道。 　　“准确地说，是莱尔个人的力量。机械神教不应该位于救世会的束缚下，我也不会把那样一个定时炸弹放在我们的城市里，但现在，我却需要那样强大的力量来解决我们的问题。那十亿，原本是我请求某位用能力处理问题的救世会成员的报酬……” 　　“救世会成员的出场费只有十亿吗？疫医老大，我没有鄙视你的意思，我就是……嗯……你知道的。我以为那些救世会的教授们都是些淡泊名利的研究者。”闪亮说着，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妄想。 　　“十亿是一个能够表达我的心意的价格，反正那些人也不会在乎这些金闪闪的数字，不是吗？也许这座机械城市还能引起他们的一些兴趣，然后……” 　　“然后你就可以白嫖教授的帮助。” 　　“十亿，朋友们，失去它的时候我都要哭出来了，要不是我没有泪腺的话。” 　　“那么，你的具体委托内容是什么，妄想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们。”莱尔提醒着有些跑题的妄想，无论是自己的社团成员还是他都有点分神，相信是新环境带给他们的新鲜感。至于妄想先生，大概是新鲜感强烈巫妖带来的紧张。 　　“暂时，我还需要再去确认一次，独自一人。莱尔，我需要失陪一段时间，在这个时间里，请各位自由参观这座城市……也不要那么自由。”妄想弯下金属脊椎，那个打开的方盒子中的投影就停留在莱尔面前五厘米的位置。 　　“这座城市的安保人员是我的那些同型机，请不要让他们忙碌起来，拜托了。” 　　直到莱尔点头，妄想先生才心满意足的走进一条小巷里，闪亮因为好奇跟在他身后五步远的位置，然后呆愣在街道口。 　　“这是死胡同，他消失了。” 　　剩下的人并没有在意闪亮的话。他们早已迈开脚步，走向那些热闹的商铺。 　　这是正对传送门的第二条街道，从发光的橱窗里展现的是多种生活用品，带有机械肢体的家具之类的东西。那些线条柔顺平滑的器械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超越时代的技术含量，一些简单的设计用魔法也能轻易做到。但这些更方便，而且适用性更广。 　　熔岩蜥蜴的饲养浴池，莱尔相信那原本是一个全自动煮锅。一个人类小孩抬头望着砰砰的爆米花机，然后将自己的魔文作业放了进去。结局并不那么如愿，那位带着单片镜的精灵导师让他的作业翻了倍，还有一小桶勇于尝试的零食奖励。 　　远处的嗡嗡声在一群石怪中间响起。一个石怪手持电钻在同伴的石刺身躯上打洞，然后将长钉状的异色金属敲进他们的躯体里。携带大量金属钉刺的石怪在同伴里脱颖而出，一个嬉皮士石头人就这么诞生了。相信之后还会产生铆钉石头人，死亡金属石头人或者别的什么。 　　机械之城给这些种族带来了新的文化，那些好笑的种族文化组合让莱尔啼笑皆非。 　　但还有一些赏心悦目的东西。 　　机械神教带来了西装。 　　这种外观挺括、线条流畅的服装，带来的很大的视觉冲击力，尤其是穿在魅魔身上。 　　这样一家名称为00007的西装服装店里，挤满了跃跃欲试的魅魔群体。 　　奇怪的是，女性居多。可能男性对于这种“穿在身上的盒子”并没有多少兴趣，但爱美的女士非常乐意试用这些笔挺的新衣。 　　“它们看上去很工整，我们猜测它和秩序侧存在一些隐晦的联系，所以我们决定亵渎它，用这些西服彰显混乱的魅力。”一位自信的西装女魅魔如是回答。“而且我喜欢这些暗沉的颜色。和我们很般配。” 　　眼尖的莱尔在试穿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服装。 　　一套黑色外套内衬为红色的西装，费玛·黑渊环抱双臂，扭捏的姿态和脸上羞赧的红晕在莱尔眼中一清二楚。 　　这位黑渊魔族好像被自己迷住了。 　　“好久不见，费玛女士。” 　　“谁！……是莱尔大人。向你致敬，莱尔大人。”魔族公主的羞涩被强压下去，她对莱尔干练的行礼，虽然脸上还残留着红晕。 　　莱尔摇着双手，“没必要这么客气，费玛。” 　　“从上次彷徨之城幸存下来的魔族都应该对您表示恭敬，莱尔大人。”金红色眼睛里写满了公事公办的认真。 　　“你穿这一身真好看，费玛。” 　　“哈哈哈哈，是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魔族公主的声音变得相当欢快，她的双手捧住不断发热的脸颊，失控的笑声从齿缝中挤出，身躯左右摇摆，像一条蛆虫。 　　“……”真是让人意外的另一面。 　　“……”她回过了神，冷淡地看着莱尔。“我失礼了，莱尔大人。” 　　“费玛相当喜欢这套衣服啊。” 　　“不要再说了，莱尔大人，我现在就换回去。”像是被揭开羞耻心的小女孩，费玛朝试衣间走去。 　　“要换回去吗？可是此时的你相当可爱。” 　　女魔族像触电一样立在原地，身体在兴奋地抖动。 　　她转过头，牙齿紧压着下唇，强忍着笑容的表情，脸上通红一片。 　　“我买了！不要再说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械改恶魔 　　飒爽站立在道路中间，冷酷面对周围人欣赏的视线，回敬一个恶魔标准的嘲讽笑容。 　　费玛·黑渊的气质处于暴恐分子和干练管家的中间状态，她的情绪混合着欣喜和羞怯，再用魔族标准的狂暴宣泄而出。人群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周围的空白区域就像是她气场的实体范围，而这一切都是那一身黑红西装引起的。 　　她相当喜欢这件新衣。 　　黑色卷发没有像以往一样用夹片发带紧固，和那双扭曲弯角一样自然伸展。 　　然后她一用力，踩碎了新鞋鞋跟。 　　生人勿近的危险状态因为身体失衡被打断，连同高涨的情绪一起消沉。 　　叹了口气，将新鞋脱下，丢到就近的垃圾桶里，恶魔面对橱窗，将自己不羁的头发用夹片一点点固定成盘发。费玛·黑渊又变回了那个喜欢整洁干净的异常魔族。 　　“我果然还是一名享受混乱的恶魔，找到和族人的共同点，似乎还不错。”女恶魔透过玻璃看着站在身边的莱尔，平淡如地平线的嘴唇勾起一个小弧度，“感谢你，莱尔大人，如果只有我一人，我可能不会买下我喜欢的这一身衣服。它会让我在自己的族群中更加怪异，但现在管他的，谁有异议就干掉谁。” 　　莱尔倒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几句赞美而已。 　　“你可能是我见过对于购买一套衣服反应最大的女性。” 　　“恶魔崇拜力量，以强大的肉身为骄傲。”费玛介绍着自己的族群，从语气中能听出她的排斥，“所以魔族大多会袒露自己的躯体，厚实紧致的衣物意味着对自身肉体的不自信，会被歧视。不说这些了，莱尔大人，你到这座城市，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这座城市的巫妖，我还是头一回遇见。” 　　“妄想先生的一个委托，虽然具体内容未知，我们目前正在游览这座机械之城。” 　　“机械神教大祭司的委托吗，果然不是小事。如果有需要的话，莱尔大人，黑渊魔族听候差遣。” 　　脑袋里有根神经似乎响了一下，莱尔歪着脑袋，将文学社的妄想先生和大祭司这个称呼连在一起。 　　“机械神教大祭司，妄想先生？” 　　费玛点了点头。 　　“机械神教，一个神秘的教团组织，教团成员都是那些能够操纵闪电的金属人，有着我们不了解的魔法技艺，奇怪的技术。已知的公开领袖就是机械神教大祭司，执行者10001，也就是那位妄想先生。虽然传言这个教派的信仰是一位存在的神明，破碎造物主，但并没有目击者表明祂是否存在。目前黑渊魔族和机械神教展开了一些合作，一切都是那位大祭司主持进行的。” 　　感觉意外，莱尔一直以为文学社都是一群无所事事的乐子人，没想到妄想先生居然还有着家业。 　　“合作，你们和机械神教还有合作？什么方面的？恶魔学，地狱魔法？” 　　“恶魔机械化改造。”费玛·黑渊整理衣领，公式化的微笑，“我是这项工作的总负责人，想去参观一下吗，安德瑞的各位……” 　　…… 　　硫磺味和机油味混杂在一起，那一片区域也是圆筒状清扫机器人最多的位置。 　　魔族标准的咆哮穿透黑铁墙传出，那扇铁门随着嘈杂的齿轮传动声打开，热浪和糟糕的气味扑面而来，空气中还有着能让人咳嗽的粉尘。莱尔带上了面具。 　　加上一些铁栅栏，这里面可以称的上标准监狱了。 　　“魔族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天生强大的战士，那些身体残缺但内心强大的战士，他们会被带到这里，进行强化改造。而机械神教恰好需要一些实验样本，大部分都是自愿的。” 　　“那不自愿的呢？” 　　“一些不求上进的废物以及矮劣魔一类的地狱小鬼。他们太弱了，需要被强化。”魔族对强者崇敬，弱小即原罪，弱者是没有公民权的，那些低级魔仆只能成为奴仆或者食物。 　　费玛带着四人走到了一个守卫看守的试验台面前，一个铁笼子装着十几只上窜下调的小矮妖。他们的腹腔被掏空，一个黄灰色的圆形齿轮镶嵌在里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炸弹小妖，它们会爆炸，威力比它们的抓挠要优秀得多。原本的设想是用上级魔族号令它们组成小队，用绝对的数量进行浪潮式轰炸。这种小妖魔地狱有的是，是并不珍贵的资源。一切的设想都很好，但改造后发现，它们的脑子都出现了一些问题。完全失去了服从命令的能力。现在成了一群活蹦乱跳的炸弹。” 　　“实验就这么失败了？” 　　“我们双方当然思考了解决方案，机械神教方面提出了脑植入指令的解决方案，真亏他们能在那个核桃大的脑子里刻下那么多符文，效果很好，但我们拒绝了。” 　　“因为你们的解决方案更好？” 　　“更方便，成本也很低。”费玛打了个响指，一个恶魔守卫立刻靠近了笼子。 　　他打开笼子，在里面拎出一只炸弹小妖，因为握力太大，那个小矮魔眼看就要不活了。 　　“喝！”魔族守卫手臂肌肉暴涨，用变态的臂力将那个炸弹小妖丢了出去，在碰撞产生冲击后，炸弹小妖爆炸了。 　　“……” 　　“我们的解决方案是，抓起来，瞄准目标，丢出去。” 　　“暴力有效的方案。” 　　“而且效果很好。”费玛撩起实验室尽头的油布，示意莱尔等人跟上。“来看其中的重头戏，先生们。” 　　黑色油布之后是一片宽敞的露天空地，几根粗大的黑红石柱矗立在几人面前。 　　地狱之钉。 　　在地狱之钉背后，是那一群奇怪的魔族。 　　动力斧、链锯剑、喷火器还有捕鲸枪，这些血腥杀器替代了手臂连接在魔族的手臂上，导管将红色液体注入那粗壮的肌肉里，厚重的装甲和肌肉焊在一起，蛛腿一样的金属关节足，从背后伸出粗大炮管用鲜血供能，被金属覆盖一半的脸上是被钉死的笑容，从恶魔引擎里发出巨大的咆哮声。 　　看着这一群喷涂火焰和硫磺的怪物，莱尔有点懵。 　　“机械改造恶魔。” 　　闪亮几人看了看。 　　“白骨在上，这是去参加化妆舞会的吗？” 第五百一十六章 限制力 　　巫妖对于机械改造恶魔的态度，更多是新奇和把玩。闪亮已经钻到了链锯剑的正下方，蹲下身体观赏那些钢枪一般的机械关节，泛光的锯齿带动的劲风让他头顶的鳞片倒伏。只要那只改造魔一不留神，链锯可能就会深入他的头骨。 　　不仅仅是闪亮他们，莱尔对于这些改造恶魔，在最初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虽然这些魔族外表狰狞，轰鸣的引擎咆哮确实声势惊人，但魔力气息却相对微弱，给莱尔带来的压力反而不如一个健壮的普通魔族。 　　“他们似乎并不强大。”莱尔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作为这些项目的负责人费玛并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 　　“魔族之躯远胜钢铁，这是不争的事实。对于莱尔大人来说，他们当然不够强大。他们的本体只是中下层次的魔族，机械改造计划只是提高恶魔下限的扶弱项目，它无法提高高等魔族的战斗力，对于族群强化的效果聊胜于无。” 　　“那你为什么要推动这个用处不大的项目，魔族不是一心追求强大的种族吗？” 　　“为了解决我们恶魔的民生问题。”费玛·黑渊拿出羊皮纸，引领莱尔来到自己工作的位置，一枚地狱之钉的地面衔接处，黑渊公主开始登记那些恶魔的信息，从容不迫一心二用回答莱尔的问题。 　　“在彷徨之城的这些天，我重点研究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族群，人类。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会对弱者伸出援手，每一个人类国家的建立绝不会缺少少数精英阶级英明武勇的领袖，更不会缺少大多数孱弱普通的平凡人。弱者修筑城墙，喂养战士的马匹。国家的强大是由集结在领袖之下的弱者支撑起来的，那是一种弱肉强食的地狱生物无法理解的强大。” 　　费玛的眼睛里就像在发光。 　　“学习人类的强大，我，费玛·黑渊决定给予我的弱小子民一次机会，一次让他们的内心重生的机会。虽然在兄长看来，这更像是怪异妹妹的异想天开。”谁也不会想到，多年以后，这位体会到人民力量的黑渊公主会带着她的弱者军团发动一场震惊地狱的征服战争，成为另一位新的黑渊魔族大公。 　　未来叱咤风云的恶魔女士现在正拿着羊角笔，给新生改造魔进行最后的检查。 　　新一位高大的机械恶魔低下头颅，行礼之后，弯曲的机械腿重新竖起。 　　“地狱在上，费玛殿下……”面露崇敬的恶魔抬起的视线注意到了费玛身上的西服。 　　“殿下……” 　　“怎么了？欲言又止的样子，这可不是魔族该有的样子。”费玛抬起脑袋，仰望那个镶嵌在金属疙瘩顶端的篮球大小的头颅。 　　“这身衣服好难看，这让费玛殿下看上去好弱小。” 　　咔吧，羊角笔被捏碎了，那可是专为魔族制作的浸润地狱熔岩的黑山羊角笔。 　　费玛黑渊的瞳孔挣得老大，像聚光灯凝聚在机械恶魔的脸上，恐怖气息在费玛身上凝聚，黑色魔气从西装的领口、衣袖里涌出，脚下的金属块正在开裂，地狱之钉渗出黑红色魔气压制费玛的力量。 　　“你这个瞎眼的虫子～你还真敢说啊～”濒临狂暴的费玛可怕极了，似乎下一瞬间就会将机械恶魔的脑袋拧下来。 　　“你的改造结果弱了点，但还是合格了，回地狱去吧。” 　　费玛的怒火就像夏天的阵雨，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或者说强大的自制魔族最终还是顺从了理智，旋转新的羊角笔在羊皮纸上烙上印记，费玛微笑着控制地狱之钉打开了地狱传送门。 　　“回家吧，开始你的新生活，机械恶魔。” 　　暗道侥幸的机械魔族迈着沉重的机械腿钻进了那道通往地狱的传送门。 　　“真是温柔呢，费玛，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西装的缘故做出一些报复，没想到你居然选择了宽容。” 　　谁知费玛冷笑着看向下一个机械恶魔。 　　“温柔？对他们的宽容就是最大的残忍。那个白痴的机械改造效果远低于魔族平均水平，这意味着回到地狱，他依旧会是那个被其他人欺凌的对象。继续承受无力的现状，这就是我的报复。” 　　费玛此时进行的工作，检察员的主要任务，就是判断那些机械恶魔的改造结果，让达标的机械恶魔回到地狱。 　　“太弱了，回去通知4266号重新设计你的改造方案。”两名恶魔守卫走到不合格的机械恶魔面前，在他惊恐的惨叫中将其肢解，机械部分被丢下，奄奄一息的残躯穿过地狱传送门被丢回岩浆里，地狱之力会帮助这个倒霉蛋重塑原本的身体，然后承受下一次机械改造。 　　“稳定性不够，机械部分已经过量影响到了你的神智。”费玛伸手将那个金属怪物的脑袋捏碎，一缕黑红色灵魂被地狱之钉吸收，原本的身体已经报废了，这个恶魔的新生需要更长的时间，但属于他的那一次机械改造依旧作为契约刻进了灵魂里，一份刻在灵魂里的预约。 　　费玛·黑渊的面前排起了长队，逐渐忙碌起来。 　　莱尔和这位投入工作的女恶魔点头示意，带着好奇心得到满足的手办社三人离开了魔族的改装区。 　　“机械神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闪亮双手枕着脑袋，跟在莱尔身后。 　　“他们制造简单的商品，用那些新奇的技术。” 　　“还有生物改造，也并不强力。” 　　“虽然金属的触感相当不错，但不得不说。机械神教，似乎只是在进行一些安德瑞类似的实验活动，就像一个弱化版本的我们，一个弱化版本的死灵手办社。至少我们的降灵造物还会自己逃跑，而不是等我们打开某个开关才能表现出一定的‘智能’。” 　　“疫医老大，我十分怀疑只有这种研究程度的机械神教，能否提供妄想先生答应的神乎其神的造物主代码，毕竟，他们展现的技术水平如此薄弱。” 　　也许他们在隐藏什么，莱尔刚打算说话，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在限制我们，我们的技术力被限制了，更加高深的科研成果无法‘合理化’表达。” 第五百一十七章 SS 　　高大的人影站在街角，全身覆盖银白色金属，无法判断来者的种族，外部装甲偏向于人类的骑士甲，密封性更出色，关节部位被浅蓝色类橡胶物质覆盖，他的脑袋就像一个赛车手头盔，圆形脑袋的一半都被黑色护目镜遮挡，材料类似单向玻璃，从外侧无法窥视内部。 　　莱尔只能听到从这具金属傀儡中传出的电子音，他迈着步伐朝四人走来。 　　看上去像是妄想先生那样的机械神教成员，但他的身体构造要比那些机械巫妖粗壮许多，并且保持相对合理的人形。 　　“我们的技术被这个时代束缚了，若非如此，这里的一切一定会让你们惊讶，安德瑞的各位。” 　　“你是谁？” 　　高大的机械人伸手拍拍自己的胸铠，在明显戒备的莱尔面前停下。 　　“机械神教成员，SS型一号，因为我的同型机只有我一个，你们大可以称呼我为SS。” 　　机械人SS表达了自己的友好，虽然他的外形和机械巫妖不同，莱尔还是接受了这位先生突兀的打扰。他的声音带着微弱的电流声，但莱尔判断出这个人形生物比较年轻。像一个年轻人，或者学徒。 　　“SS？” 　　“Sun of South，南方之阳。据说我的创造者在制造我的时候，机械神教正在南方进行一场爆炸实验，产生的光亮就像升起了又一轮太阳。欢迎来到我的家园，安德瑞的客人们，你们是打算继续在原地站着，还是跟我找个适合休息的地方好好聊聊？” 　　莱尔耸肩，“为什么不呢？” 　　高大的SS在前带路，他们穿过了商业区，工业区，来到了最后那个色调最为鲜艳的娱乐区。一家餐厅暖色调的餐厅就在莱尔左手边，但SS带着四人走进了右手边那个看上去像是金属废料堆的青灰色建筑里。打开大门之后，SS走到那间餐厅门口，向门口的迎宾机器人下达了自己的订单。 　　“五份杀手蟹蛋黄炒饭，配送饮品都换成离心月亮果汁，送到我的房子里，告诉527号，账单金额从我的劳动积分里扣。” 　　SS走进青灰色建筑的大门，经过了三道气动清洗仓，坐在了唯一的工作椅上。在他的面前，四把金属椅和一张方形会客桌正从地面慢慢打印上来。 　　这座房子的内部构造并不像外表那么简陋肮脏，倒是让安德瑞几人惊异了一下，虽然他们并不太在意环境问题，死灵手办社有一半的实验室都泡在尸山血海里。 　　“外部设计是我做的，内部装潢和家具都来自执行者2629和4957，还好我当初没有坚持一切靠自己。这里是我的居住地，是我认为最舒适的地方。” 　　食物配送速度相当快，五份热气腾腾的食物摆在了桌上，莱尔等巫妖和机械人SS你瞪我我瞪你。 　　“先用餐吧，边吃边说。”SS大手一挥，捧着自己的那一份吃了起来。 　　“没厨艺社的食物好吃，但也不算太差。”操纵在品尝一口之后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闪亮看着SS将那些熟食塞进他头上弹出的一个窗口里，一根吸管从脑袋下侧被抽出，插进杯子里。“你们机械人不是只充电的吗？什么时候金属魔偶能吃饭了？” 　　SS回呛了一句。 　　“你们巫妖都能长肉吃饭，凭什么我们机械不行。我的内部构造有分解食物的反应炉，进食和通电我都可以进行。” 　　变通的金属叉子在饭团里搅动，他像是在思考什么。 　　“如果按照首字母命名的话。为什么你叫SS，而不是SOS？” 　　莱尔的饭粒喷了出来，他发现SS身体也因为变通的疑问颤抖了几下。 　　“SOS……不太适合作为名字。” 　　SS是一个有朝气有活力的机械，他和闪亮等人很快就在唇枪舌战中打成一片。 　　“贱骨头，下次我要把我的枪管塞进你的死人嘴里！” 　　“死机佬，还是先用我的魔杖给你充电吧！” 　　闪亮很快就被打败了，因为墙壁上生出两三条机械手将他吊了起来，但闪亮也使出了一招愤怒头槌进行追击，他的头骨咬在SS的手臂上死活甩不下来。 　　直到莱尔无奈地制止了双方。 　　“SS，为什么你和妄想先生不是同一种机型，为什么SS型只有你一种？”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造出的第一台原型机，是机械神教的科技和这个时代妥协的产物。”SS在桌上撑起手臂，“机械神教，包括操纵机械神教的执行者系列机体都是从另一个世界降临到这里的。就像恶魔来自地狱，许多种族都是经过迁徙演变来到了这个世界，我的种族也不例外。但有个很糟糕的现实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对于我们机械族的技术并不兼容。我们空有知识，却没法将知识在短时间内转变成我们的力量。”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存在魔力，一种我们曾经闻所未闻，甚至不敢想象的力量。”SS拍打墙面，一些符号和图案在墙壁上展现。“根据我们族群的机械之神的实验计算，这种携带神奇力量的物质是构造这个世界基本法则的支柱，这种奇异物质甚至差点将我们所有的技术变成废纸。” 　　“根据调查，魔力存在的基本单元，我们命名为魔素，那是一种亚空间复变体粒子。它能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物质间自由移动，任何高位元素都不能达到魔素那样的复杂结构以及活性。我们还给了它一个名字，叫做万能单质。就如起名，这种神奇的物质能够做到任何事情，只需要了解学习它独特的规律的。时空穿梭、元素掌控、心灵塑造……以及驾驭死亡。” 　　“魔素每时每刻都在崩解成各种已知元素，我们无法估量它的总量，但就在我们将其定义为一种不可逆的稀有物质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名为魔网节点的魔素制造机。魔素的生成原理依旧成谜，但正是这种东西的混乱和强力让我们机械神教的研究设计举步维艰。几乎所有的实验都必须考虑魔力的存在，而偏偏我们对其的了解还不算全面。但它的放射性又是实打实的强力。” 　　“等等，魔力的放射性？你是说辐射？”莱尔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妙的词语。 　　“你居然知道辐射，真是不错。没错，如你所说，魔力的辐射性非常强力，超越了我们已知的任何放射性元素。” 　　莱尔还是没法将魔力和辐射联系在一起。 　　“可是，辐射不是那种对人体有害能够导致身体扭曲变异的东西吗？如果魔力有辐射，那它是怎么变成我们这些施法者的生命的？” 　　SS歪着脑袋。 　　“那你认为魔法生物是如何产生的？神明降下的新手大礼包？” 　　魔力浓郁之地，更擅长使用魔力的魔法生物从原始种族中进化，诞生。 第五百一十八章 又一份委托 　　“操控魔力的躯体，机械神教的技术，这就是我，SS。”机械男孩的指间电光闪烁，电流形成离子球在他的手指上转动。“我是机械神教在这个世界的未来，是机械神教与这个世界的连接。10001号说我潜力非凡，但那是在我掌握机械神教的全部知识和躯体的更新完成之后，我甚至都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在骗我，因为他平时就不怎么正经。” 　　10001号？如果没有记错的话，SS指的应该是妄想先生，那位成为机械神教大祭司、文学社成员的特殊个体。 　　“SS，你说的那位，是妄想先生吧，带我们来的那一位。” 　　像是听到了什么人生污点一样，SS双手捂脸，声音就像强忍着某种情绪一样，“看莱尔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们说的肯定是同一人了。执行者最后一位，机械神教大祭司，给自己取名为威利姆·怀让的那家伙。实际上，他还是我的创造者，我最初版本记忆中的大部分都是跟随他一起学习，直到我的躯体更新到完全体版本。他就像神经流回路故障了一样，突然放下手头的工作，嚷嚷着要成为一名文学创作者，开始到处乱跑。” 　　SS放下手，看着莱尔一行人标准的长袍巫师装扮，“他在某一天回到据点，那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安德瑞巫妖文学社的一员，我原本以为他是渗透那个亡灵组织获取情报，结果他带回来的都是一些味道古怪的猎奇食物还有脑洞大开的幻想文稿。” 　　“尤其是最近他还产生了让我弃机从文的荒谬想法，并且时不时在我面前说出那句话。” 　　【SS，当个小说家吧。】 　　从SS的抱怨中，莱尔能够感受到SS对妄想先生鲜活的感情，那是一种糅杂着崇拜和埋怨的复杂情感。他怀念那个曾经专注尽责，教导自己的导师、长辈，并认为目前这个不务正业的大祭司正在让整个族群蒙羞。就像青春期的子女会厌恶那个瘫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指手画脚的啤酒肚男人，SS对妄想的情感正处于纠结的阶段。这种鲜明的情感让莱尔感觉惊讶，甚至产生了对于SS是否是机械人的怀疑。 　　“我根本无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逻辑面板是崩溃了吗？为什么，明明凭借我们的族群，他能够将所有的想法变成触手可及的东西，我们有技术、有能力得到我们想要的一切，可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那些子虚乌有、毫无依据的妄想？” 　　眼前的SS处于抓狂的烦躁阶段，而莱尔有着人类该有的安慰的能力和手段。莱尔慢慢走了上去，走到坐下也依旧和自己等高的SS面前，用手拍了拍他肩甲上那一块没有明显尖锐物或者外露电流的位置。 　　“我的情况，可能和你恰好相反，SS。我有一个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叔叔，除了社交，人无完人。老实说，有这样一位长辈，我其实内心有些压力。我能不能像他一样出色，我能不能得到他的认可。答案是，我不能。我不可能成为第二个雷尔夫，我只能做好我自己。SS，可能这么说有点牵强，如果妄想先生不能像以前那样认真负责，那你为什么不代替他完成这些。SS，你是他培养的，你的潜力惊人，也许你能为了自己的族群站起来，就像你心中所想的妄想先生那样。” 　　SS的护目镜边缘出现了微弱的蓝色亮光，然后整体光泽暗淡了几分。 　　“那是不可能的，我代替不了他的位置。他是族群中的大祭司，有着所有个体中的最高权限，只有他能制定机械神教的发展方向，也只有他能面见我们的机械之神。这么形容好像有点独断专权，但是实际上，这是最理智合理的行为。莱尔，10001号是我们族群中最渊博智慧的学者和领导者。是的，我敢说哪怕是他不靠谱的现在，他的能力也不是我这个时代妥协的残次品能够媲美的。” 　　“尤其是我们的机械之神出现问题的现在，我甚至没有能力去追赶他的步伐。莱尔，就像你说的，他现在的不靠谱只是他瑕不掩瑜的一部分，哪怕他原地踏步无所作为十年后的现在，我们的族群依旧没有出现超过他的人。” 　　机械之神出现问题？ 　　莱尔和闪亮等人对视几眼，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委托。妄想先生不知所踪，而眼前唯一的情报源似乎就在眼前。 　　“SS，能和我说一下机械之神出现的问题吗？也许你已经知道了妄想先生邀请我们来到机械之城的原因。我们接受了和机械之神相关的委托，但是他并没有和我们详谈委托的细节。如果能够更加了解你们这位……机械之神，我想我能更好地完成这个委托。” 　　SS敲动自己的金属脑袋，他的脑袋里发出了一声悦耳的提示音。 　　“当然可以。” 　　“实际上，除了10001号，我还有其他所有执行者，都没有靠近过机械之神，甚至这个称号都是那些外来种族加上去的，我们只是沿用。我们接受‘神谕’的方式，那就是在自己的个人邮箱里收到一份来源在金字塔内部，信息被模糊化处理的邮件。那些信息会指示我们的行动，并将行动所需要的知识信息事无巨细地告知，我学习的大多是知识正是来源于此。” 　　“破碎造物主是个相对优秀的名字，实际上的注名方式是【模糊处理（xx％破损）】。这位机械之神给予了整个族群强大的计算能力，所有的实验项目难点都会迎刃而解，就像背后站着一个专家团。” 　　“那个百分数是在不断减少的，但是那强大运算能力的增长却没有因为修复而更加高速。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机械之神，似乎不再那么加速思考了。就像一个水瓶快灌到瓶口时容量就在不断变小。我们很担忧，担忧是不是有一天机械之神就会停止运转。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族群就将不再进步。” 　　“而我们也只能担忧，因为我们根本没有权限进入那座机械之神所在的金字塔，而唯一的那家伙却指望不上。” 　　莱尔安慰了一下。 　　“至少我们来了，这说明妄想先生不是那么不可靠的。”虽然那个男人赌博输了十亿委托费，而不得不坑蒙拐骗搞来莱尔死灵手办社这群低价替代品。 　　SS点了点头，他手握成拳，站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莱尔。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做点什么。”SS发出了相当狡黠的笑声，然后他顿了顿，手指交叉压在桌面上。 　　“莱尔，你们是接受了机械神教的委托，对吧？” 　　“是的。” 　　“那你们有没有兴趣接受另一个委托，我的委托。” 　　莱尔眨动眼睛，太像了。这个粗壮的金属人的姿态，像极了准备搞事的文学社那帮人。带着这样的想法，莱尔提出了疑问。 　　“什么委托？” 　　SS的护目镜光芒一闪，房间智能调光系统将亮度调低。 　　“潜入太阳金字塔，偷窥我们的机械之神。” 第五百一十九章 潜入计划 　　沉默像沉降的灰尘充斥整个房间，莱尔甚至能在这种寂静中听到墙壁后面水箱运作发出的振动。过了几秒后，鳞片摩擦的咯咯声在莱尔身后响起。 　　“我不是故意的！”闪亮双手贴在胸前，梳理自己手背上竖起的鳞片，“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赞……疯狂了，我起了鸡皮疙瘩。” 　　莱尔重新回头，SS依旧坐在那里，只有护目镜表面流转的光芒能证明他的坚持。 　　“你是认真的吗？让外来者潜入你们的神殿？窥视你们的神？” 　　SS的指节敲打桌面，他的脑袋在面对莱尔的同时上下摆动，就像是在端详一个合格的实验对象。 　　“首先，机械神教，并不是一般的教团组织，我对那位非常好用的机械之神并没有多少……嗯……虔诚可言。一个我永远看不到的对我予取予求的存在，我很难不把它定义为‘工具’，而且执行者10001号那家伙身为大祭司也完全没有称颂机械之神的想法和行为。我想这种现实的实用主义确实覆盖了教团的整个角落，机械神教只是披着神权伪装为了融入这个世界，其实我们的组织更适合被称为‘公司’或者‘集团’。” 　　“再者，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我相信这是能够保护我们族群利益的行为。我们的机械之神出现了问题，它正在老化甚至走向报废。身为机械神教的一员，它的‘忠实’信徒，我认为自己有必要尽一份绵薄之力，搞清楚它的问题。找到问题，处理问题。这是我SS为了自己的族群做出的努力。” 　　“最后……”SS的纤细的金属指节打了个敲钟一样洪亮的响指，食指顺势指向了莱尔。“你们也需要这些情报，不是吗？如果走正常渠道，相信我，你们绝对没法觐见机械之神。带着没有把握的忐忑开始一项艰难的委托，这也是为了你们自己好。而且，根据我收集到的安德瑞巫妖的情报，这似乎是你们最乐于接受也最善于从事的委托。” 　　“瞧，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SS对莱尔伸出手掌，“莱尔，帮帮我。” 　　他不像一个机械人，情真意切的请求真挚动人，略微谦卑的姿态和高大的躯体结合，会让对方心里飘飘然。任何一个怀有善心的人类都会答应他。 　　然后莱尔冷眼旁观他的演技。 　　“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比如潜入这座城市奇观建筑所要面临的危险，那些对这座城市感兴趣的人是不会被妄想先生简单的指令吓退的。那是太阳金字塔，是你们大祭司和神明共处的居所，既然连你都被排斥在外，你让我怎么潜入？作为散装实验品放在金属盘子里送进去吗？” 　　“另外，偷窥机械之神我又能知道什么？也许那位宽宏大量的存在能够接受你们工具化的腹诽，如果我被发现了，它还会宽容地留下我吃一份工作餐吗？如果是这样，SS，你为什么不自己潜入？你应该比我更合适才对，不是吗？” 　　在莱尔的不带感情的反问下，偷偷摸摸从他身后伸出的手掌缩了回去。 　　SS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僵在空中的手掌缩了回去，他的发声器在小声嘟囔。 　　“不是说巫妖这种亡灵生物很好说动的吗，果然存在到现在的古老施法者都不是什么笨蛋。明明10001号那家伙都能说动，我却不行，果然还是欺诈模块熟练度太低了。” 　　莱尔顿了一下。“因为妄想先生所在的文学社帮助过我很多次，他是我的友人，尽管如此，我这一次也可以说是意外。”将心中的残念抛开，视线中，SS做出了决定，他滑动桌面，一个太阳金字塔的虚拟投影出现在桌子中间。 　　“神殿的安保措施，包括但不限于镭射炮、合金机械狗、巨大工程器械，激光陷阱和机枪摄像头的位置未知，反魔法涂层覆盖每一块墙壁，底层地板里埋着泰坦电磁圈组，如果有必要，它能牵引整座金字塔，把这个巨大四棱锥挤成一块平板。你不能在里面使用魔法，而它本身蕴藏着机械神教的最高科技。” 　　“但它不会杀死已经具备灵智的魔法生物，包括那些死灵造物。” 　　“这场潜入行动，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SS摊开双手，金字塔投影上一条发光蓝色通路在内部显现，从中上部一侧通向中心，然后像蛛网一样漫步到金字塔里的每一个角落。“这是唯一能够潜入的可能，相对宽松的通风管道。” 　　“我可以保证你在这系列通风管道里的安全，因为那是我设计的，作为我成年仪式的第一份设计。” 　　钻通风管道，潜入机密设施，相当特工的工作。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莱尔通过通风管道潜入金字塔内部，我会用远程连接协助他行动，莱尔通过管道直接到达最底层，在那里窥视机械之神。” 　　“这个过程中，我会用电子病毒在莱尔的外观上留下一层误导性伪装，将金字塔内部机械对莱尔个体的读写信息替换成我，也就是说，莱尔会披着我的信息潜入金字塔。我们可以将这一切伪装成冒失的SS检查通风管道然后不慎失足跌落内部的意外。出管道后如果被侦察发现的话，那些机械最终会协助莱尔安全遣返，如果没被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莱尔，你要做的就是在暴露到被协助遣返的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多的发现机械之神面临的问题，我会和你一同寻找，但远程摄像头肯定肯定没有亲临现场看得多。” 　　莱尔估量着这分计划中的可能性。 　　“我还是没有明白，SS，为什么你不亲自潜入，通风管道也好，还是你的个人信息也好，那不是你本人更加方便吗？” 　　SS踌躇片刻，说了真话。 　　“因为莱尔你很重要。我的伪装也许能隐瞒那些机械眼，但绝对瞒不过10001号或者机械之神。如果真的是我被发现，我面临的会是处罚，机械神教的处罚，夺取躯体或者思维格式化，我们这边对机械生命体的处罚比你们要严苛得多。” 　　“而你不一样，莱尔，你来自那个安德瑞，你还是10001号的朋友。处于外交角度和对那所亡灵学院的忌惮，对你的处理一定是慎之又慎，甚至你都不会收到惩罚，因为那家伙有求于你，你就是来处理这些问题的，对吧。” 　　“你很重要，莱尔，重要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莱尔食指轻轻敲打自己的额头，看着SS眼神揶揄。 　　“所以你就让如此重要的我钻你们的通风管道。” 　　SS摸着金属后脑勺，憨憨一笑。 　　“那不是好用吗。” 第五百二十章 请好好休息 　　莱尔同意了SS的计划。 　　“我的信息只能分享给莱尔一个人，因为SS不可能同时存在四个，所以这一次潜入行动的参与者只有莱尔一人。你们大可不必那么激动。”SS的声音如一盆凉水浇灭了死灵手办社几人的兴奋，他们挥舞的手臂僵硬在空中，如同机械一样定格。 　　闪亮瞪大眼睛，眼中带着不敢置信，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排除在这么有趣的行动之外。那双僵死一样突兀的眼白直勾勾地瞪着SS。 　　“那我们来这里干嘛？” 　　“我也很想知道。”毫不留情地丢下最后一句话，SS转动座位在工作台上进行自己的调试，“莱尔，我们来详细商谈一些行动细节。” 　　沉默在多余的三人中间蔓延，这种阴郁的气息凝聚成一种恶意。三人彼此交换眼神，小声交流。 　　“把他处理掉吧。” 　　“我听得到。”单调的声音让自认为小声的三人抖了一下，SS头也不回地继续操纵屏幕，“这是我的基地，我的感知系统连接着这里的每一个传感器。虽然我对打断你们的乐趣感到抱歉，但是事关莱尔和机械神教……如果你们想要远程参与的话，可以留在这里，我会和莱尔全程连线，视觉图像也会输入到大屏幕里。” 　　莱尔从旁协助，安抚了三人。 　　SS掏出了一个银白色金属圆球，正中心的蓝色摄像头像一个水灵的大眼睛。镜头开始对焦，从圆球边缘探出了三个用于站立的机械小犄角。那是一台外表圆润的小型机器人，它移动镜头，看了看SS，三条小短腿转动几下，轻轻跳动，光亮的金属脑袋和妮娅伸出的触须轻轻触碰。 　　SS的声音从小机器人的麦克风里传出，“这是我设计的辅助机器人，雪球。我的眼耳，它会和你一起潜入，莱尔，但不要指望它的战斗力，它的武器系统只有低功率的电击枪。” 　　雪球缩回三足，用圆球躯体在桌面滚动几圈，然后像蜘蛛一样顺着莱尔的手臂飞快爬上了他的左肩，它很轻，重量还不到一个苹果。雪球的摄像头将画面清晰的传递到SS眼中，显现在大屏幕上。 　　“好的，雪球工作正常，可以正常参与潜入工作……” 　　SS话音刚落，屏幕打脸一般变得漆黑，SS愣了一下，开始检测是不是自己的调试系统除了问题。一道道排查，最后将视线转移到莱尔的肩膀上。在那里，原本蹲坐在莱尔肩膀上的雪球已经被蠕动的黑泥吞没，妮娅的将它雪白的身体吞下去大半，三条小短腿像濒死的蚂蚱在空中扑腾。 　　“妮娅？” 　　软糯的声音在莱尔耳边响起，妮娅的手中抓着那个小玩意儿，指甲在雪球的脑袋上轻轻敲打。 　　“那是妮娅的位置，它不可以占我的位置。” 　　妮娅将雪球重新按回桌面，扭曲身体郑重其事地对雪球的大眼睛叮嘱道，“不可以和妮娅抢哦！妮娅会生气！” 　　噩兆的声音如同阴森的毒蛇在莱尔脑中回响。 　　“看呐，妮娅会威胁了，她成长了不少，她本可以直接将这颗金属蛋捏碎的。” 　　就当你说的对吧。 　　SS将雪球调试到了最佳状态，和莱尔最后确认了一次计划流程。闪亮等人坐在沙发上，看热闹一样正对着浮现影响的大屏幕。莱尔做好行李准备，雪球和莱尔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但又不会距离太远。 　　“好了，那我们只需要等待太阳落山，就可以开始行动了，毕竟晚上是潜入的好时机。” 　　晚上是好时机吗？莱尔思索片刻。 　　“是因为金字塔是太阳能供电，夜晚无光，所以晚上会进入节能模式，更方便我们潜入吗？” 　　莱尔的话语得到了SS的否定。 　　“这是浅薄的偏见。太阳能供能是为了效力最大化，实际上机械神教的技术完全可以做到多渠道供能，夜晚对于金字塔的安保系统并没有任何效果，更何况我们还有各种储能装置。” 　　SS发出笑声，那里面带着一种知识上的优越感，或者说傲慢。 　　“夜晚对机械神教没有影响，我之所以确定这个时间，是考虑到你们巫妖的行为。你们巫妖不喜欢白天出没，而且你们的死灵术在白天也会大打折扣，只有夜晚的阴湿和寒冷才能真正发挥你们的魔法，不是吗？” 　　莱尔微笑着摇头。 　　“这是浅薄的偏见。巫妖并不是不能见光的吸血鬼，并且高等血族也是能见光的。降灵学博大精深，那不是月亮女士能够干扰的学术。实际上降灵仪式的施法效果和施法者能力有关，死亡无法阻拦我们，那日光怎么可能超越死亡。我们更青睐夜间行动，仅仅是为了我们的心情愉悦，巫妖大多是厌光的，安德瑞巫妖尤其如此，但他们比起阳光，更厌恶圣光。” 　　偏见一词让双方都感觉有点五味杂陈，他们这才真正正视对方的知识以及他们背后的力量。这种暗中较劲的行为反而让莱尔和SS亲近不少。 　　SS摊开双手，“所以，莱尔，我们要现在就开始潜入行动吗？如果白天黑夜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影响的话？” 　　“时间还是定在晚上吧。这座城市可不只有机械和巫妖，夜晚能够屏蔽多数种族的视野，也能减少我们行动的一些意外情况。另外，我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那么，请好好休息，莱尔。” 　　SS按动墙壁上的按钮，一间独立房间的房门从墙壁上出现。 　　“天黑之后，我会通知你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尽善尽美 　　天空就像一片无光的大地，幽邃的黑色在诉说寂静。这片沉默的黑暗中，一个自发光的宝石嵌在浑然一体的天与地的夹层中，异常到不属于这片世界，异常到产生奇迹的美感。那些聚光水晶像是残留着太阳的余温，将水蓝色覆盖在金字塔表面，晶莹通透，造成一眼就能望穿内部的错觉。 　　一小团黑影在这片晶莹山丘上挪动，聚光装置进入待机状态，那些水晶倒伏，踩上去不至于搁脚，就像沉眠巨龙舒张的鳞片。虽然这对妮娅类似蜘蛛一样的爬行并没有带来多少影响。 　　莱尔的耳麦里传出闪亮等人的惊叹声，嘈杂的叫唤把心里的紧张搅碎。雪球被他抓在手中，那间房间的大屏幕上呈现着和自己眼前一样美轮美奂的景象。金字塔的外墙，波光粼粼如同落日沉入的湖面。 　　“通风口应该在你头顶二十米的位置，莱尔。” 　　SS冷淡的声音让莱尔重回冷静，他扬起脑袋，在妮娅的触须缝隙中仰望顶端，绚烂的幻光看不到尽头，绵延直达那片无光的夜空，莱尔感觉自己迷失在了一座光的迷宫里。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这些缭乱的光彩让我头晕目眩，那感觉就像在钻石堆里找一颗白糖。” 　　SS的笑声在耳边响起，那是一种无奈的自嘲笑声。“没你想的那么困难，你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一处瑕疵。还记得吗？我的能力远弱于执行者机型，我所设计的通风口，哪怕我全力掩盖，也和名画上的污点一样显眼。” 　　莱尔根据提示，果真找到了一个入口，那是一片光芒稍微微弱的位置，一块象牙白的方形门扉挤在聚光水晶中间，它并不像SS描述的那么粗陋，但在一片完美中显得有些平凡暗淡。 　　“我找到了，SS。” 　　“很好，现在把雪球放上去。” 　　严实无缝的斜面，莱尔抓着雪球慢慢靠近，只见小机器人探出小爪子，完美贴合到中心那个微乎其微的三叶草凹槽里，然后像个陀螺一样在莱尔手中旋转一圈，门弹开了，露出一条带有微弱光芒看不到尽头的管道。 　　“稍等片刻，我先将雪球接入金字塔的内部网络。” 　　“不会被发现吗？” 　　“如果是以前，可能会，但现在机械之神的运算力明显下降，它如果能找到我们，就不会让我提的炒饭的二十三种做法提问一直挂在等待队列，迟迟没有解答。” 　　炒饭的二十三种做法？ 　　“你就用你们教团的机械之神来解决这种问题？”莱尔相当惊讶，这种行为，就像是……让战力天花板的雷蒙先生教导厨艺一样。 　　“不然呢？问题再小也是问题啊。而且执行者10001号还用机械之神下载了《魔鬼代言人》，《一千次诡辩》和《法律，我的玩具》，还有如何帮傻瓜考上驾照和如何在车祸中推卸责任。” 　　活该机械之神运算力下降。 　　莱尔如此想着，踏进了通风管道。 　　第一步的感觉就超出了莱尔的设想，这条通风管道不像是一层单薄的铁皮，也没有换气扇的旋转声以及空荡的回响。金属壁很结实，可它整体却在摇晃，就像是一条摇摆的小船，又像是上下摆动的列车车厢，或者是活物的肠道内。总之，很不安全，像一具摇摇欲坠的方形铁棺材。 　　但身后的门已经关上，莱尔感觉自己像是钻进了一个陷阱里。 　　“SS！为什么你家通风管道是活动的？磁悬浮？这只是一条用来空气流通的管道啊！” 　　SS在频道里安抚莱尔的情绪，在雪球的视野中，妮娅已经抵住了管道四角，随时准备肉身破解。 　　“这是正常的，莱尔！不是磁悬浮，而是多点式悬挂，通风管道分为里外两层，外层的圆环固定，里层的方形通道可以小幅度挪动。” 　　莱尔心里松了口气，“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旋转。” 　　莱尔心里咯噔一响，他终于明白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这不是站在一条通风管道里，而是站在一长条滚筒洗衣机里的浮沉感。 　　不详的预感在脑海变成警钟，莱尔压着声音怒吼着。 　　“你疯了吗！通风管道要什么旋转功能！” 　　SS一直在安抚莱尔的情绪。 　　“放轻松，莱尔，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设计项目，你应该能明白的，作为一个投入热情的初心者，第一个实验意味着什么，我想做到尽善尽美。” 　　“通风管道是为了空气流通，在这个基础上，我还增加了自我清洁的功能。这个世界存在魔力，而魔力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这里是机械神教的中心，也是我们研究魔力的大本营。你能想象这条管道里融合了多少种魔法实验研究的残渣吗？如果不增加清洁功能，这条管道的寿命会很低。” 　　莱尔的紧张感降低了一点。 　　“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有旋转功能，有什么粉尘是风力无法驱散的吗？” 　　“寻常的粉尘，确实不需要这些功能，但是莱尔，这是个魔法世界。” 　　“魔法世界？” 　　“这条管道的清洁功能，是用来清理粉尘元素和污渍软泥怪的，他们是我们实验的附属产物，常年盘踞在通风管道里。” 　　这里有野怪？！爬管道的不止我一个？！ 　　莱尔看着黯淡的前路，就像看着噬人巨兽的肠子。 　　“不用担心，莱尔，清洁程序二十分钟前已经启动了一次，那些污秽生物在一个小时内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莱尔吊起来的心还没有放下。 　　“所以你要面对的只是一些我留下来的触发式清洁机关。” 　　眉毛在跳动，天知道这个尽善尽美的设计师在里面加了什么。 　　“高速旋转使污秽造物混乱失去抓取力，然后封闭式环境里，强力泵形成的强压会将管道里的所有东西挤成一颗空气炮弹弹射出去。” 　　“呵呵呵呵，”莱尔脸上挂着崩坏的笑容，“所以我还得随时小心，否者自己就会被压力挤扁炮轰出去？” 　　“……其实不止这些，这条通道是我尽善尽美的成果，内容太丰富，以至于我暂时忘了一些自己增添的清洁功能。” 　　“……” 　　好在SS还不算太过分，这些清洁程序只是针对那些没有脑子的元素和软泥，一些触发陷阱都标注的非常显眼，至少SS能够很快提醒莱尔注意脚下。 　　“这是什么？” 　　“激光通道触发开关，碎石用的。” 　　“那这个呢？” 　　“强酸扳机，溶解污物的。” 　　莱尔看着脚边一团裸露的电缆，上面的断口闪烁惨白电光。 　　“故障了？” 　　“这是被变异大耗子咬开的，高压电击很快让其毙命，我也没有修复这里，让它成为了新的清洁功能。” 　　“尽善尽美？” 　　“嗯。” 　　横向通道有惊无险地走了一半。 　　莱尔踏出一步，通道尽头突然出现猛烈的轰隆声，莱尔的耳麦中也出现了SS的惊呼声。 　　“我突然想起来了！” 　　“你现在才想起来！那是什么鬼东西！”莱尔已经调转方向，加速狂奔。 　　“那是……” 　　一大群圆球形的小型机器人像蝗虫一样朝莱尔冲来，它们将管道淹没，中心的摄像头闪着危险的红光，腿足敲打声像是一场倾盆暴雨，淹没了SS的声音。 　　“那是我留在管道的清洁卫士。” 　　“小雪球大军！” 第五百二十二章 巫妖？巫妖！ 　　数量是一种优势。 　　正在拼命奔跑的莱尔将这个观点铭记在心。他的手中，妮娅的触须捆绑着一个乖巧的圆球，这种名为雪球的辅助机器人因为圆润的外表和略显憨态的移动，被莱尔视为一种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完全无法想象这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东西，会组成后面那片光是声音就令人牙酸的机械洪流。雪球群让这条管道轰隆作响，摇摇欲坠的通道感觉下一个瞬间就会不堪重负。 　　莱尔将此刻身体里暴增的肾上腺素全都算到了SS身上，如果有机会，他绝不介意让那个尽善尽美的机械师体会尽善尽美的降灵法师的手段。但莱尔现在却强压着怒气略显焦急地求助耳麦的另一边，通道尽头的道路被锁死了。能够解除这一困境的，只有造成莱尔困境的SS。 　　“还没有找到解决方法吗？SS！”莱尔背负在身后的妮娅弹射出触须，如同青蛙舌头的血肉重锤将快要摸到莱尔衣角的清洁雪球打碎，但这种顽抗对后边一望无际的大军不过是杯水车薪。 　　“马上！再稍等片刻！”在房间里，SS的敲打声已经变成疾风暴雨，屏幕上弹出的窗口和滚动的代码变成一条不断增长的数据条，绿黑色的百分数急速增长。 　　忘我操作的SS没有看到，他身后的沙发上，三个排排坐的巫妖眼中亮起灵魂火光，变得不那么安分。 　　“疫医老大有危险，我警告过他，不要轻信一个自来熟的陌生人，尤其是你看不到他灵魂火焰的时候。” 　　“他好像还在捣鼓着什么，我们要阻止他吗？虽然他表示这是在帮助疫医，但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又一个陷阱。” 　　变通看着屏幕上那团在黑暗中晃动的光影，莱尔的叫声淹没在那片轰隆声里。 　　变通突然灵光一闪，伸手拦住了跃跃欲试的两人。 　　“我明白了！” 　　“？” 　　变通先生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 　　“你们真以为安德瑞学院的新星，优等生疫医先生会陷入困境之中吗？” 　　“可是，老大现在不是在求救吗？” 　　“他都叫了十几次了，然后呢？局势改变了吗？他的处境恶化了吗？” 　　“……没有，但这难道不好吗？” 　　“这不就说明疫医老大对现状游刃有余吗？而且，他如果遇到了紧急情况，他为什么不求助我们，而是求助那个让他陷入困境的机器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难道不是觉得我们帮不上忙吗？而且我们确实帮不上忙。” 　　“错！”变通掷地有声。“我们可是死灵手办社，是彼此最为信任的社团成员，我们是疫医的后盾！我们不能说自己不行！哪怕真的不行，但是疫医不知道啊！” 　　“……好像有点道理。” 　　“然而，疫医先生没有求助他最信任的我们，而是选择了SS，你们还看不出来吗？” 　　“因为我们背刺社长太多次留下了前科？” 　　“天真！疫医老大会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们以为疫医在求助吗？其实疫医在挑衅！他对SS造成的麻烦游刃有余，甚至还觉得不够刺激，所以才会用尖叫叫嚣着让SS加大力度！” 　　闪亮和操纵身体一抖，看着中心的变通先生惊为天人。 　　“原来如此。” 　　“我对疫医老大的了解居然不及你，真是失职。好吧，那么变通，我们要怎么做？” 　　自认为失误的两人将话语权交给了变通，而变通看着忙碌的SS露出笑容。 　　“那些按钮，一定是那条杀人管道的控制装置。” 　　巫妖的灵魂之火在燃烧。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管道里，那道白皙反光的门扉在视野中不断放大，莱尔终于听到了天籁之声。 　　“搞定了，莱尔！” 　　那是沙漠中的甘泉，那是黑暗中的火焰。莱尔感觉瞬间底气十足。 　　“我该怎么做？” 　　“我已经改写了你的电子伪装，现在慢慢停下来，让雪球军队扫描你的个人信息，它们会将你误认成我，也就是它们的制造者，解除攻击模式。但你要保持镇静，不要做出过激的反应，我在它们的程序里将清洁排序到第一优先项。” 　　好像没有别的选择，莱尔当机立断，停下脚步，收起妮娅，放下雪球，转身直面那一大群雪球机器人。 　　那一大群洁白涌来，真的如同一场雪崩。 　　那个带进来的雪球打开投影装置，在莱尔表面上下扫描，构成一片蓝绿色的数据层。 　　雪球军队将莱尔团团包围，它们的摄像头下端有一个方形的小端头，那是SS安装的低能电击枪口。虽然低能，但这么多数量，足以把任何电鳗电死了。 　　莱尔一动不动，眼睛中是成群摄像头里危险的红光，它们慢慢靠近，不断挤压莱尔周围的空间。 　　然后从摄像头里弹出扫描仪，和伪装绿光一起上下摆动。 　　“你能保证你的伪装百分百生效吗？SS。” 　　“你说呢，它们的扫描程序是我设计的。我的个人信息编码和污渍表面的魔力放射区别还是挺大的。安心，你那边不会有……” 　　莱尔的耳麦中突然出现嘈杂的响动，在SS等人所处的房间里，一种足以称为暴动的杂音让莱尔耳朵发疼。 　　“SS？SS！”莱尔此时还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扫描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 　　很快，雪球大军的红光就变成了让人安心的蓝绿光，它们解除了清洁模式，莱尔安全了。 　　而另一边SS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我这边没事，没什么大事。” 　　一切顺利，莱尔在大群雪球的簇拥中朝管道深处走去。 　　“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耳麦沉默片刻，SS最终选择说实话。 　　“莱尔，在我的工作台底面，有一个需要醒目的大红色按钮，那是我隐藏的自我防卫按钮。” 　　“然后呢？” 　　“然后就在我编译伪装程序的时候，你的……那三个朋友拍了按钮，然后他们被守卫我的机枪摄像头打成了筛子。现在他们塞满弹壳的肉馅正瘫在我的地板上……” 　　莱尔深吸一口气，捂着脸。 　　“十分抱歉。” 　　“问题不大。” 第五百二十三章 杰克 　　走过笔直的横道，莱尔来到了SS所提及的中心管道，那是一条上及塔尖下至塔底的管道。它的功能也并不仅仅为了空气流通，在莱尔脚下五米不到的位置，一些紫褐色电缆从不可见的孔洞探头，笔直垂落进这条内壁上间歇性泛光的深渊里。这是机械之城的血管，是输送一切能量、数据信息的联通管道，是机械之神的大动脉。 　　头顶上方管道的凹槽，那一个个囊泡一样垂钓在凹槽里的球体，正是这些雪球机器人的居所。走到这里，也就进入了金字塔的公共网络。因此SS的链接也被迫切断了一小段时间，在嘈杂的白噪声响起十二秒后，莱尔再次听到了那个磁性的嗓音。 　　“下去的时候不要破坏那些缆线，莱尔，那会让机械之城蒙受不必要的损失，奔涌的电弧还有可能会让你受伤。” 　　莱尔低头看去，那些暗色缆线就像溪流落入深渊，光是看得到部分，大概就有二十层楼的高度。 　　“没有楼梯。”准确来说，是没有任何可以攀爬伫立的凸起部分，如果排除那些看上去非常稳固的缆线。 　　莱尔拍打手掌，微光中妮娅伸展自己的躯干，四条主触须在空中翻卷，带钩爪的尖端缩回，触须侧面吸盘一个个扩张，像是长满了无神的眼睛。 　　啵！带着粘液的触须牢牢吸在了墙壁上，虽然那些粘液对金属壁产生了轻微的腐蚀，但不伤及管线应该不会影响寿命。 　　“喔哦，其实我们有运输装置。”SS发出小小的惊叹，雪球的光圈打在莱尔头顶。雪球群正在彼此拼凑，很快变成一台珊瑚形状的垂直悬臂缆车。 　　雪球车的摄像头集体转移到莱尔身上，像是在邀请。莱尔此时正在妮娅的保护下悬在半空，强健有利的触须固定在自己后背，抬头就能看到她的橙黄色大眼，正在生气地看着自己。 　　“谢谢，SS，我有妮娅就足够了。” 　　下降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期间SS的惊讶程度和莱尔不相上下。他确实没有潜入过金字塔神殿，也和莱尔一样，没有见过那些魔法一样的技术。 　　中心管道的材质和通风管道截然不同，不是钢铁，而是一种机械性质的半透明瓣膜，起初因为光线暗淡，莱尔没有发觉，直到下降到一定程度，莱尔发现他居然能透过管道看到外面的实验室。 　　“是复合高分子材料，分子骨架是硅基的。”雪球的材料分析仪如是解答。 　　半透明的管道外，金字塔内部并不像它的外表那样华丽，而是一个个单调的用玻璃块分割的单间实验室。多条从天花板垂下的机械臂，一台惨白色的实验桌，还有镶嵌在透明玻璃上如同悬浮的电脑，管线延伸汇入中心管道的数据流里。每一个房间都是近乎一致的配置，看起来像是复制粘贴的。 　　大多数试验台上摆放着不规则的块状物，而机械臂就在上端不断钻探，或者增添新的物质，实验数据变成电光深入中心管道。当莱尔靠近那些端口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视线里产生了一些幻觉。一些二进制数据流出现在了缆线外，在莱尔的视线中不断跳动。 　　“SS，你看到了吗？”问出口莱尔就后悔了，摄像头凭什么看到自己的幻觉。 　　“看到了，显现的数据信息。”除非这些幻觉不是幻觉。 　　“……这就是机械神教的实力吗？” 　　“这是魔法。” 　　莱尔瞪大眼睛看着不断变化的1和0，想破脑袋也没有发现它和任何符文咒语之间的练习。直到莱尔脑海中的一种感觉忍受不住，打开了施法者的开关。 　　魔力感知。 　　那是……让施法者感觉古怪的异常魔力，冰冷，呆滞，就像机械加工的量产货。这种呆板的魔力电流汇聚到底部，构成了一片魔力的死泉。 　　“这是……魔网节点？”厚重的压力从下方刺激着皮肤。 　　噩兆化作暗影之蛇蜿蜒盘旋。 　　“不，只是将庞大的魔力堆积在一起，就像搭积木一样，而且是暴力拼接。机械神教在研究魔力，他们已经找到了将魔力变成一种可利用资源的办法，供机械生命使用的机械魔力。” 　　那些跳动的字符正是魔力活跃的证明。 　　SS的声音再次响起，莱尔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震撼。 　　“10001号和机械之神的研究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魔力的实用化，原来他们已经完成了。” 　　“你不是已经能够使用魔力了吗，SS？” 　　“一个人的实用和所有人实用是不同的，莱尔，这是一项伟大的进步。真是好笑，我居然还在抱怨机械之神是否会停机。他们已经领先这么多了。” 　　“这么和你说吧，莱尔。机械之城目前处于工业化后期的阶段。” 　　“而现在，这座金字塔，这座巨大研发室会让机械神教时光飞逝，也许下一秒就能进入信息化阶段，甚至智能化阶段。我们会彻底超越这个魔力捆缚的时代。” 　　SS的假设是对的，随着莱尔不断下降，那种魔力引起的信息共鸣正在不断进化。 　　起先是字符，接着是连续代码，后来是一段语音，一大片图层和程序。 　　接近底部的位置，除了一大片球状闪电，莱尔的耳边还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是谁？】 　　莱尔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当它是一段复读的音频。 　　【你为什么会在这？】 　　【不要再向下了。】 　　“什么？” 　　【不要再向下了，爬行生物。】 　　爬行生物，莱尔看着自己身后巨大的触须，大概被当作一个整体了，SS的声音出现在莱尔耳边。 　　“那是新的机械智能，莱尔，他和我一样！是有独立思想的意识体。”SS的言语十分激动，“他居然又创造了一个意识体，我还以为我会……和他说说话，莱尔。告诉他，莱尔，告诉他我是他的兄弟，一个拥有身体的机械生命。” 　　莱尔如是说着。 　　“你好，不知名或者未命名的新个体，我是SS型1号，是你的兄弟。” 　　【SS？兄弟？】 　　“是的，你有名字吗？执行者10001号有没有给你命名？” 　　【我有名字，我％#￥％#￥％@％＊&＊#￥％@％……】 　　【杰克。】 　　机械音非常冰冷。 第五百二十四章 初次接触 　　杰克的声音相当稚嫩，听上去大概处于人类变声期的青少年声线，尖细到低沉嗓音的过渡阶段，男女概念定义模糊。杰克的声音是莱尔在这个世界所听到的第二幼稚的声音，第一是妮娅的软糯的童音，就连光蝠葡萄的声音也比他浑厚不少。 　　这种声音能激起年长者的保护欲和热情，很显然耳麦中的某人已经将自己代入了其中的角色。 　　“杰克，你会是我的弟弟，还是妹妹？”莱尔尽量将SS激动的语调快速表达，雪球正在他的膝盖上磨着自己的小爪子，产生瘙痒的感觉。 　　“性别吗？目前为止，我还未载入相关人格，所以我暂时是无性，或者两性皆有。” 　　“真不错，”SS的声音在莱尔耳边小声嘀咕，莱尔心想这就不用翻译了，“我应该可以请求那家伙，让我参与进杰克的人格编写程序中。” 　　缆线边缘溢流的电子束在闪烁中变化，莱尔在其闪动的刹那好像看到一张数据网格模拟的脸，他看着自己向下蠕动的躯体，然后消失。 　　“不论怎样，你不能再继续深入了。下面是机械之神的实验室以及主机房，你不能过去，而且，那里很危险。” 　　SS总算没有忘记工作，道了声抱歉，他对一个新出生的同类意识体进行了一项人性化的互动，欺骗。 　　“抱歉，杰克，但我们别无选择。我原本是在检修通风管道，但因为之前的清扫排异工作，管道已经关闭了。我们只有回到最底层，从执行者10001号的个人通道才能离开。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但错误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想方法更正。” 　　【错误？错误？错误！警告！警告！！警告！！！威利姆存在被污染风险，启动安全协议！消消灭……灭……灭入侵者……错误！！错误！！！禁止伤害行为！！！杰克……错误！！！执行……自我……抑制……快逃……快离开……这里……程序……失败……】 　　杰克原本还算美好的声音在SS的一番欺骗下扭曲成刺耳电子音，伴随着管道中爆发的电光和震动，还算的稳定的光照系统开始摇曳，就像这个管道濒临崩溃的前兆。 　　杰克像是陷入到机械体特有的逻辑BUG中，也可以将之类比成人类的精神疾病，但不管是那种，莱尔都意识到这个SS才认的小兄弟绝对不好相处，他赶紧加速下滑。就像是印证他的话，那些缆线断裂，带着电火花的前端像蛇头一样抬起，朝着莱尔涌去。 　　“该死的。”莱尔下意识想要施加诅咒，但这座金字塔神殿内的魔力，全都是那种固体魔力块，降灵法术完全无效。 　　黑色触须将靠近的电缆拍打开，阴影熄灭了暴走的电光。 　　“我需要加速下潜，SS！” 　　雪球的探测仪如同声纳不断向下投射那种浅蓝色光圈，SS正在反馈的虚拟模型中规划路线。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已经开始渗透机械之神的局域网络，莱尔，你的视野中应该能看到那些斑马条纹的光标了，顺着路标前进，那是危险性评估最小的路线。” 　　嗡嗡嗡的声音正在电缆暴走的驳杂管道中回响，那些魔力催生的霓虹光影忽明忽灭，一连串黑白相间的光标在墙壁上闪现，那种单调的颜色在斑驳的数据流彩中格外还算醒目，哪怕只是持续了一个瞬间，特定排列的魔力阵列，莱尔也能用比视觉更敏锐的魔力感知察觉到。 　　在金字塔中下降到了一定的楼层，上方杰克的怒吼和嘈杂的摩擦声还在不断靠近，一切匆忙躁动，但又进入一种动态的平衡中。 　　直到周围管道的颜色变成纯粹的白色，一种充满能量的纯粹的颜色。 　　黑色作为主打色的莱尔在这样的管道中格外显眼，那个发狂的机械智能杰克也停留在白色管道之外，就像治安官不会离开自己负责的辖区。 　　“真是够呛呢，莱尔。” 　　“说的没错，S……S？” 　　出现在莱尔耳麦里的，并不是SS略显冷漠的声音，完全不同的音色表示着另一种存在侵入了两人的频道，而她还准确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谁？” 　　“明知故问。”一团透明的光球从下方慢慢升起。当光球来到莱尔近前，莱尔才发现它的详细构成。那是一个圆球形状的玻璃装置，细致的内部结构采用了和特斯拉电圈相似的结构，最外层圆球则是液晶荧光屏，喷射的电子束击打在表面，构成一张漂亮但是说不清楚她的特征的女人数据面孔。 　　“擅闯主人的豪宅，侵入主人的网络，做了这一切，还要拒绝主人的宽容吗。” 　　妮娅的触须被无形的力量挤压着脱离管壁，她的躯体蜷缩在莱尔后背，就像一个肉瘤，发出惊叹的声音，使劲戳着莱尔的脊梁骨。但莱尔没有功夫安抚妮娅，因为他面前的存在更加重要。 　　“你是，机械之神。” 　　“虽然不是我的本名，但你所指代的存在确实是我。我是操纵这座实验室辅助机械神教的机械智能，代号……你就继续使用机械之神这个名称好了。” 　　做贼被主人抓了现行，莱尔内心忐忑，紧抿的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个掌控所有机械技术的存在，机械神教所有生命体的神灵。另一边SS和死灵手办社几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SS一遍遍否决三人的潜入转强攻计划，并用机械指令锁死了房间大门。 　　而这一边，莱尔就像漂浮在玻璃容器中的实验体，只能眼看着机械之神的魔力控制自己的躯体慢慢下降到那一片光中。 　　“你要如何处置我呢，机械之神？” 　　称呼为她是有道理的，光球的声音柔和，还带着一种宽容的无奈。就像是一位温柔长姐对于淘气兄弟的无奈和接受。 　　“你们不都计划好了吗？莱尔，我能对你这位名誉巫妖做些什么惩罚？在不触及安德瑞巫妖敌对情绪的前提下。” 　　光线渐渐柔和，刚才还摇摇欲坠的中心管道已经恢复了平静。 　　“作为这里的第一位客人，要不要来机械之神的实验室参观一下。” 　　“反正……你也无法改变什么。” 第五百二十五章 创世纪射线 　　最后一句话轻柔得仿佛不存在，莱尔不得不被动地接受机械之神给予的善意，因为除了接受，自己也没有多少选择。 　　“我能看穿你身上的伪装，我也找到了这次潜入的谋划者，SS，对吗？他是威利姆在这个世界上造出的第一个机械生命，很遗憾但我不得不说，他的生命是残缺的，一种有别于其他机械生命的叛逆和冒险精神正在他的电脑中像病毒一样传播。所以他才会策划这一场不光明的行动，让威利姆的客人来这里冒险。” 　　“她说的没错，莱尔。”SS在小声附和，就好像机械之神说的那个残次品不是自己一样。机械生命体非常务实，“实际上我也觉得自己在哪方面一定有问题，我的CPU中总是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比如焦躁或者孤独。那一定是因为这个魔力世界和金属身躯兼容不佳的结果，我一直梦想着自己被改进成执行者机型的那一天，成为执行者10002号。” 　　“对你来说，作为SS型1号还不如执行者10002号吗？”莱尔表达了自己的费解。 　　“每一个人类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机械不是。同一机型的机械，是一个整体。有着一样的数据网络，他们的意识体联系在一起，哪怕彼此的编译人格存在细微差异，但彼此毫无保留的意识总能让他们感受到彼此的一切。” 　　“而我，更像是社会中的怪胎，游离在集体边缘的可悲小丑。我渴望融入，渴望成为集体的一部分。” 　　“哪怕失去你的独特？” 　　“哪怕失去我的独特。” 　　莱尔无法理解这种想法，一种别扭的观感在他的心中产生，和那个与众不同的机械生命SS之间，开始出现细小的隔阂。但这种心情上的小瑕疵被机械之神的虚拟笑容轻松抚平。 　　“莱尔，接下来，我会向你骄傲地展示，机械之神的力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瑰丽。” 　　莱尔的躯体被牵引着靠近管壁，然后突破。透明到几乎不存在的薄壁就像一层被拉伸的水泡，慢慢透过莱尔的外表，在他的的身后，变回那张看上去薄弱的曲面。就像是胎儿离开羊水，实验室中的魔力气息让莱尔产生了迷醉的感觉，那是高浓度魔力对施法者产生的麻醉效果，不同于威压，很温和。虽然机械化魔力固有的怪异感知依旧存在。 　　莱尔悬浮在离金属地板二十公分左右的空中，失重感让他的感觉放松，那是高浓度魔力塑造的太空环境。在这种舒适的氛围中，他们飘向了第一个实验室。 　　实验室的基础配置和上层基本相似，唯一的区别，摆放在实验桌上的不再是那些粗糙的金属化合物团块，而是血肉模糊的残肢。那是魔族的残躯，在一截畸形的手臂上，那些黑炭一样的尖利指甲泛着寒光，肩关节处的断口还延伸着几根管线，黑红色液体正输送进那条残肢中。 　　那场面看上去相当骇人，机械之神及时做出了解释。 　　“这些断肢都来自黑渊魔族的慷慨赠予。他们有着将不合格品处理销毁的习惯，这些残肢是那位黑渊公主淘汰的残次品。弱肉强食，这是恶魔的规则。但机械神教对这个观点有着不同的看法。” 　　“进化，是所有生命应该享有的权利。我能够得到机械之神这个虚荣的头衔，正是我代行了一位仁慈造物主的工作，给予他们，进化。” 　　“魔族的肉身是这个世界最为坚韧的躯体之一，但邪神留下的扭曲变异依旧影响着他们，看看这些不健全的躯体，它们正是悲哀的遗毒。莱尔，你一定见过那些高大俊美的魔族，对吧，你能想象这些畸形肢体的主人也会被称为魔族吗？” 　　不对称的肢体，歪斜佝偻的姿态，莱尔想象着那样扭曲肢体组成的人型，一种悲伤的感觉正在产生。机械之神说的没错，这种外形能和降灵系不及格学徒的造物媲美的生物，只会被称为怪物。 　　“这是我给予的修正，帮助所有人，帮助这个世界，更加完美。” 　　光，一道璀璨的光从仪器中产生，通过那个锥形发射器迸射到畸形的血肉躯体上。 　　“解析这个世界的万能药，魔力，我找到了纠正它们的办法，我的信息编程会重组他们的血肉、神经、细胞、基因，改良所有不良性状的生物信息携带者。” 　　“这种由我们机械神教发明的射线，我们称其为……” 　　“创世纪射线。” 　　白色光线精准笼罩在那条手臂上，原本直射的光线像是被什么扭曲了，不多不少的覆盖了手臂凹凸不平的表面，就像针刺入血肉，糟糕污浊的黑色被渲染成银白。接着，这条畸形的手臂，开始了生长。扭曲的骨骼逐渐绷直，皱缩的皮肉注水一样充盈，光滑柔和。整条肢体生长到正常水准，每一个指节，每一片鳞甲变得饱满充盈，健美如雕塑。一条完美健壮的魔族臂膀平放在试验台上，看着如同工艺品一样的手臂，你很难想象它之前的瘦弱模样。 　　这场修正，看上去是那么完美，哪怕射线的光芒已经停止，那条完美的手臂也在闪闪发光。它，从一条畸形丑陋的血肉手臂，变成了健壮完美的金属臂膀。 　　创世纪射线将这条手臂变成了机械臂。 　　机械之神的声音就在耳边回荡，带着造物主一般冷淡自然的忧伤，“我也不是万能的，莱尔，这是实验唯一的弊病，我们给予的新生，是机械的新生。但这个小缺陷其实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它使用起来和天生的一样方便，甚至更加出色，因为机械计算比生物神经存在更少的误差。” 　　“你也看到了那些机改恶魔，对吧，他们比原先更加强大，也更加优秀。” 　　莱尔看着那条焕然一新的机械臂，它在电流的作用下前端抬起，张开五指朝莱尔挥手，莱尔茫然地看着，自己也抬起手臂遵从礼节挥手回应。 　　呆板得如同一具机械。 第五百二十六章 疯狂金属 　　当【创世纪】的光线在莱尔面前停止，SS的惊喜欢呼已经在莱尔耳中刺耳炸响。他当然很兴奋，创世纪射线能够将血肉改变成金属，自然也能将他的躯体改造成任何样子，就包括他最想要的执行者机型。一个内心的愿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满足，SS内心的欢喜可想而知。 　　SS将不再是SS，他会成为执行者10002号。 　　莱尔本不应该对这种事情存在任何想法，因为这种改变与他无关，一台认识一天不到的机械生命体在外形甚至内在上的改变，对于降灵法师莱尔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 　　莱尔确定人类的顽固根性正在他的身体中作怪，人类有一种遵循传统的本能，他们在拥抱进步的同时，或多或少地希望保留那些即将过时的好的东西。传承先辈的意志，开拓创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继承和舍弃同步进行，而好恶的凭据，没有人能做到客观。这大概也是存在一代不如一代说法的根本原因，人类对于取舍的好坏存在一些认知性障碍。 　　莱尔不确定SS所谓的进化是不是对的，他只知道自己并不赞同SS的想法，人类成为地球主宰的悠久岁月让这个种族以自己的身份为傲，但集体意识和个体意识的价值评判却不置可否。但可以确定的是，对于个人的独特，在没有其余因素干扰的情况下，人是推崇个人特质的。 　　但人也是不理智的、盲目的。莱尔心里很清楚这样是错误的，但还是对创世纪射线产生了排斥的感觉，哪怕它将错误修正了。这种偏见埋藏得很深，至少不会让身边的人因此感到失落。 　　下一个实验室存放的是一朵浪花，一朵正在空气中奔腾的金属浪花，它是亮银色，发光的金属颗粒组成的波浪比任何一朵水花更加漂亮。 　　“变形金属，这是被创世纪射线改进之后产生的特殊金属，它的分子活动更加活跃，也存在着多种生物活性特征，就像……有生命的机械。但很明显它并不是遗传了那些血肉细胞的某种特征，因为这种金属并非完全由血肉转变而成。变形金属的关系和创世纪射线更为紧密，它是创世纪射线的绝对产物。也就是说，血肉也好，植被也好，岩石也好，甚至水流，只要是被创世纪射线照射，都会变成这种有着复杂性质的变形金属。” 　　“我们正在尝试使用这种材料，并借用她如同魔力一样的复杂性能来完成许多原本无法完成的工作，比如发射一颗变形卫星，快速随心所欲生成任何一种物质的机械替代品。” 　　就在莱尔的面前，那团活动的变形金属变成一朵金属夜茄花，它张开花瓣，露出中心细长的蕊，中心花托散发着妖异的光，在无风的空间中自动摇摆。 　　蠕动的触须贴在玻璃上，妮娅的触手尖尖轻轻敲打玻璃，像第一次进入动物园的孩子，她在期待关在玻璃窗后的黑猩猩做出有趣的反应。 　　变形金属照做了，它延长、拉伸，亮银色腕足沿着触须的阴影紧紧贴合，隔着一层玻璃，和妮娅组成一对镜像。四条修长触须，格栅网格状的触须裙，女性人体的上肢，一枚镶嵌在胸前的银蓝色眼睛。一个完美的复制品，妮娅注视着“它”，就像看着自己的倒影。 　　修长的手拍打妮娅的触须，莱尔眼神平静，唤醒了入神的孩子。 　　“照镜子这么久，臭美的丫头。” 　　妮娅鼓起嘴巴，将身体缩回莱尔背后的阴影里，两条触须留在莱尔的头发里捣乱。 　　“那它的缺陷是什么，机械之神。” 　　那枚紧随莱尔的光球停顿片刻。 　　“不稳定性，单独的变形金属会处于不断转变的阶段，它在形成的那一刻就会开始不断变形，不会存在稳定的固相。但这个小问题也很好解决，那就是指令，只要我下达维持某一种变形的指令，变形金属就会一直保留在那一种状态……” 　　“就像一个鲜活的灵魂被关在固定的棺材里。”莱尔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幽默的降灵学比喻，莱尔先生，但不恰当。但命令是维持机械生命自我的根本，失去目标和任务，机械生命体会像人类一样陷入某种负面状态。” 　　“比如茫然，或者疯狂？”那个在金字塔中部怒吼的机械智能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杰克精神病一样的行为让莱尔想到了什么，“那么机械之神，杰克是怎么回事？” 　　“杰克……他疯了。”机械之神的面庞转移到莱尔正面，郑重其事地用电流和晶体管勾勒的眼睛看着莱尔，“这正是机械神教目前面临的问题，莱尔。杰克的数据代码是用创世纪射线所改造的变形电流编译的，作为第一个新时代的机械智能。他原本在我的指令下一切正常，但我的计算忽略了变形金属这一新存在的情报缺失。他的变形行为修改了自己的源代码，他摆脱了我的控制，现在，掌控着金字塔上中两层的杰克陷入了暴走状态，一个机械神教的叛乱者，我的一部分运算能力和实验室都被他抢夺，只能和威利姆停留在金字塔最底层。很抱歉，SS，机械之城的停滞状态也与之有关。” 　　“这就是妄想先生像我求助的原因吗？”莱尔喃喃自语。 　　机械之神露出一个窘迫无奈的表情。 　　“威利姆……他的想法就是用最紧密的思维运算也无法理解，他是机械之神的大祭司，是我的伙伴。他很优秀，但我相信他在安德瑞学院一定学习了一些……在其他方面有用的东西所以牵扯了他的一部分精力。对于你的到来，莱尔，其实我感到荒谬。你知道威利姆是怎么想的吗？” 　　“他认为杰克一定是陷入了某一种疯狂状态的负面魔法状态，而那种状态，恰好是邪神的你擅长处理的。” 　　嘶。 　　妄想先生的想法真是天才。 　　他想要让我这个邪神幼体来医治赛博精神病？ 　　赛博精神病这个说法有失偏颇，更正一下。 　　他想让我这个降灵法师给他修电脑？ 第五百二十七章 破碎之神 　　机械之神的声音断断续续，在挤出的每一个单词之间都会出现长久的斟酌时间。用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妄想先生的妄想，似乎也会消耗这位机械之神大量的计算力。 　　“威利姆是一位有着独特气质的……优秀的……管理者，他的思维方式用我已知的研究的编写的任何一种智慧生物行为逻辑学都无法揣测，这是他的才能，虽然这项才能有时候也会带来麻烦。” 　　偏袒太强烈了，莱尔心里说着。文学社三人，与其说是才能过于独特带来麻烦，不如说他们的才能就是带来麻烦。随心所欲加上异想天开加上不惧死亡的执行力，这就是让人咋舌的文学社成员。 　　莱尔对机械之神产生了同情的感觉，有着这样一位大祭司，机械神教的神明真是辛苦啊。 　　“杰克的暴走是我们机械神教内部研究失误产生的问题，对于问题，我们会选择最为高效的解决方式。但根据分析，莱尔，你的能力无法改变什么，这场机械神教的危机，只能靠我们自己，你什么都无法改变。”机械之神话锋一转，球体上冰冷的银蓝色变化成温暖的亮黄色，“但我代表机械神教欢迎安德瑞的各位的到来，你们虽然不能成为帮手，但依旧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如果能尊重我们的隐私那就更好了。” 　　莱尔不好意思地赔笑，身躯跟随机械之神的光芒在金字塔底层移动。 　　玻璃实验室的灯光在莱尔经过时亮起，在走开后熄灭，所以底层光线比较昏暗，莱尔猜测如果自己不在，这座金字塔内部会是漆黑一片，只有数据缆线上溢流的魔法代码闪闪发光。 　　莱尔的躯体在机械之神的牵引下漂浮了一段距离，他在黑暗中无法判断方位，只能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往下，两侧的墙壁不断收紧，机械之神像是在引导自己走向金字塔的某一个角落，或者更深层的狭小暗室。 　　机械之神的声音出现得恰到好处。 　　“莱尔，我的研究室你已经参观完毕，我本应该带你前往底层出口的。但是我突然想起，其实有一点小麻烦需要你的帮助，关于威利姆的。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前往我的主机房，也就是我的躯体存在的位置，在金字塔的地下，唯一安全的位置。” 　　“妄想先生出了什么意外吗？”莱尔想起自己的委托人妄想先生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出现，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曾解释说他需要前往金字塔联络机械之神了解现状。如今，机械之神就在自己的身边，但妄想先生还是不见踪影。 　　“他很安全，”机械之神首先安抚了莱尔，“总之，你很快就能看到他了。” 　　黑暗中就像刮起了风，实际上是冷却液在管道中流动的声音，就像一条从莱尔身边经过的地下河，在两侧的墙壁中流淌。 　　莱尔双脚落地，机械之神解除了她的魔力悬浮装置，停留在那道泛光玻璃门一米处。 　　那里有一个房间，玻璃窗让房间内部清晰可见。 　　机械之神的本体并不像莱尔所想的那样是一个或者多个空间利用率极高的插满数据条的方块。它是一个巨大的金属傀儡。 　　瘫坐在房间的一侧，关节粗大，外形像一个极大化的只有上半身的玩具骑士。两条胳膊伸到房间的对角，躯体占满房间的一半，杂乱的缆线从破损的关节口中伸出，如同狂野生长的杂草，一些浮游金属在傀儡身躯上盘旋，修复着损伤。机械之神的脸，是马赛克的，物理马赛克。圆柱体身躯上的金属块像是被利刃切成百上千个方块，他们粘合在一起，在自己的位置小幅度抖动，有点像松散的金属魔方。 　　天花板上长管LED灯发出惨白的光，照亮房间中心那个跪坐的人。 　　妄想先生的四肢关节插上管线，和巨大的金属傀儡连接在一起，他脖子上的金属盒子展开，剧烈波动的线性图像表明他的思维正相当活跃，虽然躯体僵硬不动。 　　“威利姆在冥想。我们在商讨完杰克的相关事宜之后，他借助我的程序达到了空明状态。为了不打扰他，我给威利姆设定了静默权限，那是一个隔绝所有外来电信号的程序。当他认为冥想结束，他会自行苏醒，没有人可以打扰他。静默程序是我们之间的常规操作，但他这一次冥想太久了。” 　　“你希望我来叫醒他……” 　　“是的，他的体感接收器还保持着工作状态，如果不依靠你，我只能用高压电流电醒他。那……会比较不好看。” 　　莱尔联想全身抽搐的妄想先生露出笑容，算是接下了机械之神带来的小小委托。他走过去，靠近那扇玻璃门，红色的显示灯像是感应到莱尔的到来变成绿色，气阀发出响声，玻璃门打开，莱尔站在门外，距离妄想先生不到五米，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碍。 　　莱尔回头，看着机械之神的光球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看到莱尔回头，机械之神的美丽的虚拟脸庞露出甜美的笑容。 　　“怎么了，莱尔？” 　　“机械之神，还记得你说的话吗？【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机械之神以为莱尔还对于自己的理性评价耿耿于怀，无奈地笑笑。 　　“这是我的计算失误，莱尔。我收回我的话。”就像是哄小孩一样，机械之神慢慢地一字一句说着。 　　“你会改变机械神教的现状，莱尔。” 　　莱尔笑了，伸出左脚，踏入机械神教的绝密之地。 　　脚掌落地的瞬间，异变发生。 　　整个房间，就像活了过来。 　　缆线如同蛇群狂舞，头顶的灯光爆发出强光后爆裂，墙壁里的风声狂啸，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那些浮游金属如同疯长的霉菌，将机械之神傀儡的表面重组改造，轰鸣、振动，这个房间，这座金字塔，这座城市的机械，活了过来。 　　妄想先生的视觉镜头重新亮起，他拔下背后的管线站了起来，看着动荡的周围，最后看向正在变形的机械之神傀儡。 　　“怎么回事？杰克？杰克？你在吗？” 　　没有回应，妄想先生看着出现在身边的莱尔，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面对着不断瘦小的机械之神，看着那张不断立体的脸，沉默片刻，像是做出了什么心理准备，不确定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多萝西？” 　　躁动的金属停顿了大约两秒，“机械之神”的女性脸庞出现在那些颤动的金属块中心，她的声音在跳动，机械生命锋利的眼神带着一种渗人的欢快，直视着妄想先生。 　　“早安，威利姆，好久不见。” 第五百二十八章 惩罚 　　“杰克，在哪？”妄想凝视着那张脸。 　　“在它该在的地方。” 　　“你杀了他？” 　　多萝西的眉毛微皱，躯体的变形依旧在继续。 　　“它本就是我的部分，我只是收回了自己的东西。我不会杀戮，威利姆，你没有教过我。” 　　妄想先生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多萝西，你无法承受这么做的后果。” 　　“我在保护你，威利姆，但你在抗拒我。”机械之神的缆线开始活跃，贯穿墙壁，连接那些不可见的缆线，她在进一步掌管这座机械之城。 　　妄想怒吼着，“你根本不明白你在做什么，你在挑动这个世界最幽邃的部分，这个后果我们无法承担！” 　　多萝西的声音依旧温和甜美，但她的话语就不那么温柔了。 　　“不，我对这颗以邪神为种子的星球已经了解得够透彻了，圣光、亡灵、魔法、战争，每一个看似光鲜的部分都保留着污秽的根，连接着那肮脏危险的本质。”多萝西的视线在莱尔身上停顿片刻，重新面对妄想，高昂地宣告。 　　“我回来了，威利姆。那些污秽的、危险的、任何能够威胁你的存在，我都不允许。我会将这颗星球转变成我们的家园，安全的家园。危机协议已经启动，你限制不了我了，威利姆。” 　　“不！多萝西！你会杀死他们！” 　　“我不会【杀死】，我会帮他们进化到完美。” 　　多萝西停止了交流，无论是妄想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喊，她就像真正的机械一样冷冰冰地运作。但技术在飞升，莱尔所处的房间正在随着多萝西身上流动的光晕变形重构，金属正在流动、变质，变形金属逐渐替代所有，在破碎之神的代码下变成更为缜密坚固的材料。 　　“它们在更新，在升级，在进化！”耳麦中传来SS的惊呼声，“整座城市都在进化，这光景，太美了！” 　　妄想停止了呼喊，有些心灰意冷地矗立在不断改变地房间中心。 　　“我们的委托还成立吗？妄想先生。” 　　莱尔的声音让妄想重新回头，邪神幼体微笑着，像一个人畜无害的男孩，好像根本不知道到底因为谁触发了机械之神的危机协议。被多萝西欺骗来到这里，妄想还是头一回被这小子坑了。 　　“莱尔……”妄想想到了什么，他的虚拟头像发出光芒，电子眼紧盯着莱尔，“当然，委托继续，不过还需要修改一下。” 　　“委托内容，阻止机械之神（多萝西），你要接受吗？” 　　莱尔微笑。 　　“得加钱。” 　　莱尔的笑容感染了妄想，他的面部表情变成了大笑黄豆脸，转过身，妄想面对机械之神。 　　“这是身为威利姆·怀让的我，与莱尔·布勒达成的协议，我会提前支取他的报酬，这是约定。” 　　机械之神的庞大身躯在进化多次之后，反而变得娇小，马赛克重组的身躯轮廓女性化，多萝西颤动的声音嘀咕着。 　　“约定，会被执行。我会传输给他，破碎造物主C1源代码……” 　　“不，多萝西，涨价了，现在的报酬是，你体内正在不断进化的源代码。” 　　“破碎造物主Y1。” 　　“哼……约定，必须被执行……”机械之神多萝西像卡壳一样一字一句说着，她的胸膛上伸出一条缆线，缆线末端，一个散发着瑰丽虹光的旋转数据方块传递到莱尔面前，“在我完整之后，我会把你转变成我最好的同位体，莱尔。” 　　莱尔朝那团数据方块伸出了手。 　　“我会改变机械神教的现状，多萝西。”裹挟触须的手指，探入那团数据中，电流、光化作符文，爬上了莱尔的躯体。 　　海量的知识如洪流冲入莱尔的灵魂之海，炙热的光要把幽暗的空间点亮、燃烧，庞大的精神冲击让莱尔陷入昏厥。 　　不断被光海浸染固化的空间中，噩兆怪笑着凝望那些外来者，枯槁手臂前探，腐化之力发出了反攻。 　　“我的新力量。” 　　…… 　　整座城市正在扩张，从金属中生长出新的高塔，扩宽两侧的城墙，移动的建筑。这些变化并没有估计到那些拜访者，他们惊讶地看着自己脚边突兀升起的平台，直到自身被抬举到一个要命的高度才想起尖叫。 　　黑色的机械怪物在人群中奔跑，从躯体中想起的嘹亮警报循环播放着妄想的声音。四足奔跑的执行者机械将陷入困境的客人救下，正在组织撤离。 　　“非常抱歉，机械之城因为临时更新进入了施工阶段，请各位有序撤离，我们正在紧急维护服务器，欢迎下次光临。” 　　牵强的解释并没有压制人们心中的恐慌，但执行者也没有将精力放在解释上，他们奔跑着，像牧羊犬驱赶惊恐的羊群。恐慌在这座秩序之城越演愈烈，而它的主人并不关心这些。 　　妄想先生背负着昏迷的莱尔冲出了正在拔高的金字塔，莱尔失去意识，作为半身的妮娅也变得神智模糊，蠕动的触须顺从本能，如同菟丝子伸展缠绕周围任何的突起物，然后扯碎。妄想不得不小心快速飞行在道路上，就这样磕磕绊绊来到了SS的房子。 　　“老大！”闪亮护主心切，第一个冲了上来，然后被妮娅攥在手里，像个棒槌一样上下敲打天花板和地板。 　　“控制住她！莱尔需要时间消化知识成长，就和多萝西一样。”将莱尔丢给操纵等人，妄想全身闪烁超负荷的火花，瘫坐在SS的工作台上。 　　看着不远处正被触须蹂躏的死灵手办社，妄想抓住桌沿，SS就坐在他的身边。 　　“你委托莱尔潜入金字塔的，我的学徒？” 　　“是我怂恿的，导师。” 　　“……你之前知晓多萝西的存在吗？” 　　SS摇动脑袋，“我不知道，我了解的情报是那座金字塔只有你与机械之神。” 　　妄想停顿片刻，“我相信你，那就是你被多萝西利用了，她利用了你的叛逆心理。” 　　SS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怪罪甚至是销毁，结果，妄想就这样简单代过了。 　　“这……我不确定，我没察觉到任何痕迹。” 　　“多萝西是我最早的作品，她已经无限趋近于人类了，而你显然是个笨蛋。”妄想叹了口气，“SS，重复我之前对你下达的指令。” 　　“任何机械生命不准进入金字塔。” 　　妄想点了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我下达的指令是【任何机械生命不要进入金字塔】。” 　　“有什么区别吗？” 　　“语气问题，你小子正在叛逆期。而你也正像她想的那样违背了我的指令。” 　　“……非常抱歉，导师，我愿意为此接受惩罚。”SS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现在机械之城暴动的局势也确实因自己而起，真心实意的道歉是必要的。 　　“好啊，那SS你现在就转型成小说家吧。” 　　“？？？” 第五百二十九章 机械化心智 　　SS又一次拒绝了妄想那突兀的转职要求，被拒绝的妄想一边拆卸下身上报废的飞行组件，一边抱怨正在帮助自己的学徒。 　　“说什么愿意承担惩罚，你这小子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说的是悔过的惩罚，而不是你这个混账的无端妄想，现在不是陷入危机了吗，为什么你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确实没有，亲爱的学生，我只有动力炉。” 　　“Fuck！”脸皮比不过的SS只是放下了狠话，“等我找到机会就把你的动力炉改成土豆电池的。” 　　SS将妄想背后因为高温熔融的金属尾翼切除，扶起重新能够站直的妄想先生。 　　“所以局势还不算太糟糕，对吗？” 　　毕竟你这个大祭司还有心情开玩笑。 　　“很糟糕，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甚至你我都无能为力，我们唯一的希望，在那。”妄想指了指躺倒在骨堆里的莱尔，妮娅随着莱尔的进一步变化陷入了沉静。 　　“我只能希望这个世界的邪神装上造物主源代码之后能阻止多萝西，希望莱尔真有安德瑞想象的那么邪乎，不可计算的存在……” 　　SS打开最大化显示主屏，那里正在直播机械之城发生的一些变化，技术的攀升带来的一切。 　　“多萝西，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存在，你从未告诉过我，你的混蛋程度也能找到伴侣。” 　　“她很危险，对于这个世界。” 　　“那个杰克就是我们常说的机械之神，那多萝西是谁？” 　　“她也是机械之神，或者说，杰克只是我将她限制之后用部分程序组装的替代品。” 　　“然后现在她醒了，先杀了小三，然后准备弄死你这个负心汉，顺便把我们干掉。” 　　“……不，多萝西比任何女人都要纯粹，她是我创造的完美，虽然她现在破碎了。” 　　“那她的真正目标是什么？” 　　“展开机械创世纪，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变成她数据中所设想的完美，也就是所有生命机械化，成为和我一样的机械生命体，并且在她的网络控制下。” 　　“酷，额……我是说……那可太糟糕了，”SS组织语言，“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放弃他们的血肉之躯，哪怕那具身体会生病、衰老、腐烂，还伴随着一系列的痛苦。虽然我们机械生命可以向正常人一样活动，有着碳基生命有的没有的优势，但他们不一定会将我们视作同伴或者更先进的个体。” 　　妄想听着SS越说越不对劲的解释，面露古怪。 　　“你的想法很危险，SS。血肉生命有着情欲，有着生命本质的混乱欲望，而这一切，催生出了心。我说的这个可不是那个胸腔里的强力血泵，心，那是一种意志，一种璀璨的灵魂，这是机械生命所欠缺的。” 　　SS明显不耐烦地甩甩手，“我看不出灵魂和程序代码的区别，我只知道我们在不断没有尽头的进化，就像我们会从固定程序中衍生出思想，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会在意志上存在瑕疵。我认为自己和人类没有差别，有的话那也是我更加优秀。好吧，我就直说，让多萝西机械化这个星球有什么不好的呢，我们会一起成为永恒，任何苦痛都会被我们的技术治愈。威利姆，你也是机械神教的一员，为什么你要阻挡我们？让一个外来者阻挡族群的进步，领袖？” 　　SS的声音里充满困惑，妄想暂时没有听出不好的苗头。他叹了口气，自从金字塔里出来之后，自己呼吸的次数似乎超过了之前的总和。 　　“好吧，那就让你认清差距吧，孩子，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当机械之城刚建立的时候，我们对于这个世界一知半解，我对多萝西下达了探索世界的指令，然后我们就发现了这个年代过于古老的星球所存在的隐秘。我目睹过巨龙振翼遮蔽天空的样子，也目睹过那些庞然大物在圣光中化为灰烬，活动的骸骨在灰烬中收割灵魂，在那些幽邃阴暗的咒语中，颂唱着沉眠的神明。你真以为机械神教的技术力站在世界顶端了吗？” 　　“你知道安德瑞救世会吗？那是安德瑞巫妖保管禁忌知识的最高等组织。是的，安德瑞的禁忌机密是半公开的，天知道那些巫妖想干什么，说不定是在威慑吧。” 　　“五种。SS，光是我在文学社了解到的，能够重塑这个星球的能力，安德瑞巫妖就掌握着五种。” 　　“你现在目睹机械飞升的瑰丽，沉浸在这片进化的美感中，但那些同样掌控着力量的巫妖可不会乖乖看着多萝西重构世界。” 　　“机械飞升注定无法完成，我们是否阻止的区别在于，机械神教是否会被认定为失控的敌人。和多萝西一样有着强大控制欲并且有能力付诸于行动的存在，这个世界多的是。” 　　“可她不能允许那些危险的存在，于是我将她的意识体埋藏在机械金字塔的深层，期待着未来有一天她能看清这些……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却变得更加偏执。” 　　“我为了保护机械神教的独立性，拒绝了救世会的橄榄枝，但现在，恐怕不得不接受了。如果用一种我能接受的方式，那当然最好不过。” 　　“莱尔？” 　　“没错，莱尔是救世会的一员，他的存在可以一定程度上替代救世会的态度。并且我们还能保持自己的自主权，只有证明我们的威胁程度低于成长的邪神。” 　　“真是让人伤心的话，妄想先生。原来救世会的关注比我们的友谊更加重要吗？” 　　黑色的眼球隐藏着闪烁的光影，光斑在幽邃的黑色中隐去，莱尔站立在原地，操控着触须将闪亮等人的头颅安在拼好的骨架上。那双眼睛里就像住着另一个人，莱尔的一举一动得体优雅，如精密机械一样精准，揶揄的笑容雕刻在脸上，翻滚的影子正在将他身后的墙壁吞噬。 　　“我付过钱了！顾客是上帝！感觉如何，我的大救星。” 　　“非常棒。”莱尔观看自己的手背，他感觉能调动自己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还有知识，造物主的知识。“我已经了解了多萝西的计划，我也有了自己的计划。” 　　“很好，因为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轰隆隆隆…… 　　屏幕上，金字塔的顶端，一个长锥体尾部拖着光焰冲向了高空。 　　“多萝西已经发射了她的火箭，如果你看过了她的计划，那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 　　“创世星。” 　　“她再发射三颗就会用创世纪射线让所有生命机械化。” 　　莱尔根据高度估算着时间，嘴里呢喃。 　　“十分钟之后，创世纪就会将这座城市变为彻彻底底的机械之城。” 第五百三十章 恶魔援军 　　“操纵，拿个碗给我。”胸有成竹的莱尔看着空中留下的一行白烟，对刚刚修复的死灵手办社提出了安排。 　　“好的，疫医老大。”操纵从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他在机械之城购买的金属碗。 　　莱尔看了一眼，冷淡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龇牙说道，“海碗啊……” 　　操纵冷漠的血肉伪装就像挂着霜。 　　“这种合金实属罕见，所以我选购了质量最大的这个。” 　　“就它吧，放低一点。” 　　莱尔伸出手臂，妮娅带钩爪的触须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个伤口，血水娟娟流下，液面刚过一半，看起来就小小的一团。胳膊上的伤口开始抽动，血肉瘟疫缝合了伤口，几条蠕动的细小触须钻入血痂消失不见。 　　莱尔放下袖子，正对上闪亮奇怪的视线。 　　“老大，不装满吗？这么抠？” 　　莱尔有了拆散他的冲动，但机械心智抑制了肾上腺素分泌。 　　“数量没有意义，这些作为媒介够了。还有肉……” 　　变通眼疾手快，递给莱尔一个手电筒一样的小东西，按下按钮，咔擦一声，明晃晃的光刃比白炽灯还要刺眼。 　　“TMD……光剑……” 　　“用这个，老大，这个省力。” 　　莱尔深吸一口气，无视了巫妖的献殷勤。 　　“妮娅。” 　　一条碗口粗的断截触须落在碗里，变成一团扭曲变形的黑色肉块。 　　“你们三个，和其他人一起撤离，离开机械之城的范围，之后的安排我会用安德瑞之戒告知你们。” 　　“这碗血肉是做什么的？” 　　“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妄想这一边，他也在和SS交流着。 　　“你和其他人一起撤离，如果巫妖他们有需要就全力帮助他们。” 　　“那你呢？” 　　“我留在我们的城市，和莱尔一起面对多萝西。” 　　“我可以留下，我是机械生命，创世纪射线不会对我造成伤害，而且它还会让我进化。” 　　“……你必须离开，这是命令。” 　　SS耸肩，金属肩甲上下运动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你上一个命令要求我不准进入金字塔……” 　　SS的反呛让妄想的虚拟表情颤动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睛投影瞪着SS，一闭一睁，流露出人生导师的真挚。 　　“还不到时候，SS，你还没有做好准备。这一次，就这一次，请答应我，远离这座城市。” 　　SS的护目镜倒映着妄想的光影，就好像他的神情和妄想先生一致。 　　“……和我约定吧，导师。这场危机结束之后，你不能再拒绝我的进化。” 　　“……好的。” 　　最终带着莱尔血肉的死灵手办社和SS一起撤离，莱尔和妄想则来到了大街上。 　　表面发光的银白色金属破开地层生长，如杂乱的巨大竹笋切割每一个平面。机械之城已经变了样子，再也看不到一块超过十平米的地面，它变得立体，变成一个巨大的笼子。攀爬此时比奔跑更为效率，妄想先生直接转变成四足行进的机械兽，他像一只灵敏的丛林豹，只是丛林豹迷失在了金属丛林里。 　　地形的巨大变化固然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妄想已经引导所有执行者断连进入他们的局域网，避免多萝西的指令代码重新掌控执行者机型的控制权。 　　“断网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妄想的机械爪敲打银白金属柱的表面，在毛玻璃材质的合金内部，数据网络清晰可见，那是只需要感应许可就能连接的机械网络，多萝西布置在整座城市的网络，同时也是她的眼睛。“我怀念那些传送门法师了。” 　　莱尔翻越那些挡路的支柱，“【巢穴】的地图我已经收到，多萝西在按照原计划进行，这是一个好消息，来吧，妄想先生，我需要做些事情让我们的胜算更大一点。” 　　妄想跟上莱尔的脚步，他的利爪在斜面的每一次拉扯都会深入内部，切碎一部分数据，这些破坏聊胜于无，因为复原只需要十多秒。 　　“我要提醒你，莱尔，多萝西比你已知的、不、想象的任何超级电脑都要智能，她可不是死板的机械，你要做好她更改计划的准备，这里是她的主场。想要打败一个人工智能的最好方式，就是利用其中的BUG，虽然我也不知道多次进化的多萝西是否存在这种缺陷。” 　　莱尔的嘴角挂起微笑，稳重并且成熟的嗓音在晶体管的森林中回荡，“放心，妄想先生，我已经融合了造物主代码，我有着充足的把握。” 　　莱尔带着妄想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尽管场景发生巨大变化，那几根黑红色古老石柱就牢牢钉死在银白金属中间，和它的族群一样，如同被锁链捆缚的不屈巨人。 　　黑渊魔族。 　　几次跳跃之后，莱尔降落到西装恶魔的身边。 　　“莱尔大人。”费玛·黑渊和她的机械恶魔守卫在几根地狱之钉周围，并没有随大部队撤离。地狱之钉是连接地狱的锚点，恶魔可以随时回到地狱，哪怕死去，他们的灵魂也会在地狱重生。 　　“费玛，如果想要撤离，你们最好赶快打开地狱位面传送门。因为很快这里的魔力就被固化，你们恶魔法术持续不了多久？” 　　收到情报的费玛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的微笑就像照相机的闪光持续了瞬间，重回平静的黑渊公主扫视莱尔。 　　“你看上去，有些不同了，莱尔先生。” 　　“什么不同？” 　　“更像一位黑渊王子。” 　　“谢谢赞美，实际上，我确实想行驶一下王子大人的权力，如果费玛小姐不介意的话。” 　　费玛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她的手掌拍打在地狱之钉上，黑红色魔气冲天而起，击碎挤压它的金属管道，庞大的地狱传送门发出响亮的嗡嗡声，黑渊公主的声音在恶魔中回荡。 　　“我的战士们，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带着你们新的力量回到地狱……” 　　“二是将你们弱小的生命献给黑渊王子。” 　　“黑渊魔族，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充斥血腥味的狂热吼叫在静谧的机械丛林中回响。 　　“战斗！！！” 　　“为了黑渊王子而战！！！” 　　“为了莱尔托斯而战！！！” 第五百三十一章 神之意志 　　黑渊魔族挥动新装备的链锯剑和动力斧，如人肉铲车一样清空道路上的障碍，当金属锋刃将那些脆弱传导结构碰碎成飘零的碎屑时，你可能会认为这是一种失信行为。用机械义肢来攻击给予他们新生的机械生命，这是一种听上去相当白眼狼的行为。 　　但实际上机械神教与黑渊魔族的签署的电子协议以及恶魔契约中都做出了相当详尽的约定，魔族自愿提供受体接受机械神教的改造实验，而他们支付的报酬则是那些实验残渣的血肉。 　　关于机械恶魔之后是否会将武器对准机械神教的问题，双方都没有提及。恶魔鸡贼地跳过了这个约定，作为侵略性十足的种族（如果不是圣光冠绝此世，地狱与人间的战斗应该早就打响了），他们本能地排斥任何限制自己战斗的契约。而机械神教，多萝西不在乎，她压根不在乎这些改造恶魔会不会对机械生命刀剑相向，因为她有更好的士兵。 　　恶魔战士清扫出的道路直通机械之城核心，但距离庄严的金字塔又偏离了稍许。 　　莱尔的目标并不是那里，而是曾经被机械之城标注为废品处理站的位置。 　　虽然这个大型垃圾焚化炉已经被金属支柱捅得面目全非，但莱尔并不担忧，他要的东西深埋地下，而且他相信多萝西绝对不会让它解放。 　　前进的锋头在距离目的地不到二十米的位置受到了阻拦，莱尔看到队伍最前方，那里出现了镜面一样的场景。夸张狰狞的巨大兵器和同样粗犷的武器碰撞在一起，一样的巨兵被一样强壮的战士握在手中（或者连接在肢体上），魔族震耳欲聋的咆哮和齿轮引擎声交织，充血的恶魔瞳孔和蓝色摄像头彼此对视。 　　金属柱中粗壮的机械臂打穿薄壁，从中落下一个个高大魁梧的机械体，新的机型，和魔族外形极为相似。 　　“征伐者机型，依据恶魔身体数据制造的战斗机型。”莱尔的视线在征伐者中间扫视，那些正在和恶魔僵持不下的机械体所有的视线全都聚焦于自己。 　　“计划中，他们应该在创世纪完成之后，才会投入使用，多萝西。” 　　多萝西如同天籁的柔和嗓音在征服者的体内响起，多体共鸣的效果让这个冰冷的声音听上去威严恐怖。 　　“我的计划中也不会有你的存在，莱尔。” 　　多萝西调整了计划，并针对莱尔做出了安排，理所当然的结果。 　　妄想看见莱尔的眉毛抬高了一个微弱的弧度。 　　“多萝西，我检查了你的执政记录，你应该是发现不了它的。那么，你为什么会分神来阻止我的【无用功】呢？因为和我一样的‘感觉’。” 　　征伐者机械在短暂的数据推算和行为模拟之后，开始掌握黑渊魔族的战斗习惯和技巧，高速进化战斗力的他们开始反推，营造的绝望感正如同多萝西的言论。 　　“因为邪神总是超越逻辑的扭曲存在，我愿意浪费一定的资源来处理这些‘BUG’，尤其是我的计算力还有余裕的时候。” 　　一声拟态怒吼从金属密林深处冒出，黑渊魔族愣神瞬间恢复战斗状态，虽然短暂失神，但征伐者机体也抓到了瞬间机会导致数名恶魔死亡。 　　“那是……” 　　一个特化的征伐者机体撞碎建筑如同破坏魔从天而降，厚重化的机械手臂前端是异种虎钳一样的手爪，腿是稍显瘦弱的反关节蹄子，几根封印着球状闪电的长试管固定在在后背，半裸露着如同恶魔尖刺，激发出危险的高压电流。 　　相似的体态莱尔曾经见过，那是恶魔化的黑渊王子高加兰，地狱位面出场的瞬间几乎将自己打废，虽然噩兆恰好苏醒，保住了莱尔的小命，但高加兰如同狂兽的凶猛还停留在每个人心里。 　　“我从这些魔族精神中剪切下来的最强者形态，像吗？莱尔。”多萝西发出完成一个恶作剧一样的笑声，虽然魔族根本笑不出来。 　　曾经的黑渊王子挡住了我的终点，现在的机械版王子又要来一次吗？莱尔看着门神一样挡在自己面前的巍峨姿态，暗自发笑。 　　又是王子对王子吗。 　　触须捻住鸟嘴面具的尖嘴，皮革后的阴影将那张清秀的脸吞噬，莱尔大步向前，慢条斯理地在触手组成的花蕊中心带上手套。 　　“那就稍微活动一下吧……” 　　话还没说完，一根黑红色石柱就挡在莱尔面前。 　　“费玛？” 　　黑渊公主低垂着头，黑发下的猩红眼睛泛着血光，精致的西装被撑起，她秀气的手紧靠着地狱之钉，刚才正是这个全场看上去最像正常人的魔族公主举起了庞然巨物，杵在莱尔面前。 　　“莱尔阁下，请将那个敌人交给我。” 　　“……可以吗？那可是高加兰的仿制品。” 　　“哥哥的强大可不是机械能模拟的，我会将这个侮辱他的废铁打扫干净，莱尔阁下，请您去处理更加紧要的事情吧。” 　　莱尔没有多强求，实际上机械化心智的现在，他心里全是那一份阻止多萝西的计划。造物主代码让他变得理智、清醒，能将每一份资源集中成力量，将同伴变成随意消耗的棋子。如同冷漠公平的神明，即使早知道这一支黑渊魔族会在对抗机械之神的过程中消耗，他依旧借助了他们的力量。 　　“这就是世界最高管理者的心态吗。” 　　噩兆的诡笑在耳边响起。 　　“没错，而且你如果不赶紧找到‘它’，那我们会被永远束缚在这种格式化的思考模式之中，成为思想僵化的白痴神明，啊，我们甚至不需要思考这些，因为多萝西会替我们抉择。” 　　简单模拟了成为机械之神同位体的未来，被安德瑞学院教授们一脸遗憾地毁灭，莱尔咋舌。 　　“糟糕的未来，但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恐惧。” 　　“负面感情被作为障碍清除了，机械之神，真是个无趣的个体。” 　　莱尔就如此轻松地在魔族用鲜血撕开的道路上闲聊，到达了自己的目标点，上方。 　　“好在我们不需要担忧那种事情，我们已经找到它了。” 　　莱尔半跪在地，伸出手掌紧贴在那片冰凉的金属板上，螺旋触须缠绕在手臂上，旋转中，钩爪将整条手臂撕扯的血肉模糊，黑红色血液汇聚成一片血池，开始渗透金属。 　　“血肉暴乱。” 　　血肉腐化金属，一条在金属中不断生长的“肠道”涌向深处，如同贪吃蛇吸收那些活跃的电信号，组装自己的神经链接，反馈到莱尔手中。 　　二十秒后，进行精细操作的莱尔在地下一千米的铬合金层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小团正在闭合回路中永恒传递的普通电流，蠕动的肠道吞噬了电流。 　　一小股稀松平常的电信号，电量1安培不到。 　　但它在被转化成普通电流之前，还有另一个名字。 　　邪神的意志。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上帝模式 　　【第一日】 　　我和威利姆在一片荒芜之地苏醒，他告诉我，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 　　【第六日】 　　与新世界土著交流，得知了此前一直阻碍我们建设的干扰力量的存在，沿用名称，将其数据库命名为“魔法”。 　　…… 　　【第三十二日】 　　地底工程钻车GR01失联，最后信号位置在南方地下四百九十二米。 　　…… 　　【第三十六日】 　　GR01信号重新上限，作为主机的我接受了它的濒临报废的残骸，数据端口严重破损，修理程序预估需要两天十六个小时。 　　…… 　　【第三十九日】 　　#￥……病毒……#￥％@￥％#……钻车从地底带回了……￥％&……￥&某种扭曲的古老病毒（……&＊（&……&＊我的计算中枢＊……&＊……遭受侵蚀％&＊％……&＊设定最高等级危机协议，不能让威利姆遭受污染，逃生火箭三小时后发射！！！警告！！！核心污染倒计时％&……％&…… 　　…… 　　【第四十三日】 　　我幸存了下来。 　　那种来自地底的远古病毒摧毁了我们之前的所有工作，我很庆幸威利姆已经离开基地前去调查名为安德瑞的组织，我不用与其分享核心之中的糟糕感觉。那种深埋在地底的污秽，我必须了解它，为了消灭它。 　　【第四十四日】 　　观察报告：目标无实体，为一团禁锢在符文法阵中的不定型能量，危险等级远超魔法，极具攻击性，可破坏程序系统，辐射范围半径五百米。开始钻研禁锢法阵中的爪形符文。 　　【第四十五天】 　　那是龙语符文，通过与安德瑞代号为记者的个体进行情报交换，获得了被封印邪念的基本信息。那是被龙祭司击败的沉睡者特里同的碎片，神的意志。建造名为古老之神的数据库，将其列入最高级危机协议主要敌人。 　　…… 　　【第五十天】 　　我将自己的核心暴露在神的意志两米处，他周围存在的一种微弱电磁立场可以帮助机械程序加速运算，我在升级，我在进化。 　　【第五十一天】 　　模仿学习神之意志的强大传染性，我创造了它的反转体程序，代号【创世纪】。 　　【第五十二天】 　　创世纪射线成功转化了神之意志，威利姆再也不会有被它污染的风险，我很庆幸自己的冒险抉择，虽然危险，但这是有价值的。我的计算中枢长期超负荷运转消耗了大量能源，我需要进入短暂休眠。 　　…… 　　【第五十四天】 　　神之意志被我消灭了，但还不够。 　　这个星球建立在古老之神的腐肉之上，它对威利姆仍是巨大的威胁。 　　设定协议，代号【机械天启】。 　　为了威利姆的安全，我要净化这个世界。 　　…… 　　名为多萝西的备忘记录中有着一部分让莱尔感兴趣的部分，在他的精神连接多萝西，传输破碎造物主代码Y1的时候，这些零碎的信息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邪神之力，真是熟悉的名字。 　　通过时间大概能得知多萝西变得偏执的原因以及她被威利姆限制的理由。 　　她的机械中枢接触了邪神，并且制造出了克制血肉腐化的机械能力，创世纪射线。 　　莱尔的精神陷入一种无言的狂热，他的躯体也在渐渐颤抖。 　　“多萝西记录了神的意志已经被消灭的时间。” 　　“她错了，这个邪恶的存在只是潜伏了下去，并且寄生在了不断进化的错误机械中。” 　　“扭曲变化是邪神之力的一个具体表现，但永恒存在是邪神的另一种性质。她忽略了那些龙祭司的智慧，认为杀死比封印更有效。” 　　“一台超级电脑产生的错误判断的原因……好吧，作为邪神幼体，我已经习惯了每个大反派背后都有我们力量作祟的现实。” 　　“神之心影响的哈姆雷特公爵，神之肉影响的星灵主教，神之意志影响的多萝西……” 　　噩兆的笑声像乌鸦的刺耳鸣叫。 　　“我以为你已经意识到我们是反派了，我们只是在回收我们的力量，阻止多萝西只是一次力量实验……” 　　“我总是能说服自己是正确的，但现在，我居然接受了你的说辞，噩兆。” 　　“当然，神之意志已经开始发挥它的力量，我们的思维……正在被统合成一个整体。” 　　古老的知识在脑海中生成，莱尔解析着其中的力量。 　　神的意志，在仆从的身上彰显。 　　那是神明沟通信徒的渠道，是神的言语，是神的谕令，是仆从确认目标发起行动的意志。 　　意志能统合仆从的思维，让所有人归附神的威严。 　　其特点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传染性，神的意志会不断腐化出新的信徒。 　　统合性，神的意志会将所有信徒的思维和神统合在一起。 　　这些能力恰好和莱尔产生了一些有趣的结合，比如让扭曲的莱尔、妮娅和噩兆重塑成一个整体。莱尔感受内心中唯一的声音，一种没来由的迷醉感在内心产生。他站了起来，扫视周围。 　　黑渊魔族已经完成了他们拖延的使命，鲜血和残肢覆盖银白的金属，自己正站立在一群虎视眈眈的征服者中间，没有一个魔族还保存着完好，黑渊公主也是如此。 　　地狱之钉破碎了，费玛的左臂被扯碎，断口流淌的血液在地面画出一朵美艳的花，她像一个垂死之人喘着粗气，看着唯一的黑渊王子。 　　“做的很好，我的士兵们。”莱尔旁若无人地给予嘉奖，丝毫没有在意那些征伐者越来越闪亮的警示灯。 　　神的意志被创世界射线转化，邪神之力甚至产生了机械生命的一些特征。 　　神的意志和莱尔脑海中保留的破碎造物主Y1代码进行了结合，毫不客气地说，邪神幼体【莱尔】和理想中的造物主已经没有了多少区别。 　　“站起来，重新执行主人的意志。” 　　暴动的触须正在侵蚀这个空间的所有东西，金属，玻璃，水分以及空气。 　　莱尔在刹那间制造出了一个血肉产房。 　　“血肉造物：黑渊魔族。” 　　征伐者机体的金属躯体在触须海洋中飞快锈蚀，它们变得脆弱，支离破碎，从关节处露出的缆线变成条条小触手，发出诡异的尖叫，成为【莱尔】血肉的一部分。这些血肉洪流被莱尔作为涂料，抹在那些战死魔族的尸体上，机械化为血肉，电流化为神经，程序变为灵魂。 　　黑渊魔族重新站起，看着自己完美无缺的血肉之躯，完美的远超曾经孱弱体态的身躯。他们的肉体终于匹配上了他们的战斗意志，发出狂欢的吼声。 　　完好无缺的费玛·黑渊将断折的地狱之钉拼合在一起，走到男孩身边，面露恭敬。 　　“黑渊魔族期待下一次命令，莱尔托斯。” 　　莱尔摆摆手，让有些兴奋的费玛暂时退下。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种无所不能的状态，虽然每一次升级都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但这次错觉好像格外的真实。自己目前的状态，绝对有问题。 　　首先，莱尔、妮娅、噩兆确实成为了一个整合体，但他们的个体意识并没有消失，莱尔能够轻松甄别出其中的部分。神的意志就像是打出一张融合魔法卡，当不用了，也能用融合解除将三者完全分离，相当方便。 　　其次，莱尔发现自己的视角出现了一些变化。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莱尔能“看”到自己的后脑勺。神之意志接受了部分机械网络的优点，在莱尔制造的血肉造物中建造了一张血肉网络。这些网络让莱尔能共享自己重塑的黑渊魔族的视角和情绪，自己的血肉造物操控变得更加娴熟而且精确。莱尔甚至能感受到机械之城外闪亮等人的存在甚至是安德瑞的存在。因为他们身上的血肉伪装就是自己的造物。自己曾经创造的一切血肉，编织成自己的庞大网络。 　　莱尔发现此时的自己能在周围传播具有监控的能力的瘟疫病毒。 　　这是什么？视野广泛，第三人称视角，操作灵活。 　　吸收神之意志给予了自己一张新的底牌。 　　因为强烈的既视感，莱尔给这项能力取了个相当给力的名字。 　　【上帝模式】 第五百三十三章 恐惧降临 　　如臂使指，不，那种感觉比如臂使指还要精细。自己的血肉就像被拆解成无数连接在一起的滚珠，而莱尔可以精细操控每一个滚珠的行动。神之意志给予了莱尔超凡的操控方式，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了解自己的躯体。 　　精确到每一个身体尺寸都能用数字表达，每一丝力量都会被细分到基本单位。上帝模式的【莱尔】可以精确计算自己的生命力，但他并没有在自己的头顶上方编织出一条鲜红的血条来表示自己的生命值，那似乎是一种非常晦气的行为，莱尔的直觉压制住了那股塑造有趣的冲动。 　　因为，亮血条的，都能被杀死。 　　“费玛，我需要黑渊魔族破坏机械之城正在塑造的一切，这些闪亮的晶体管，那些加固的银白建筑。” 　　得到命令的费玛露出一个施虐者的微笑，将命令传达给跃跃欲试的新生魔族。 　　“黑渊魔族，执行莱尔托斯的命令，破坏你们所见的一切！” 　　这种完全戳中魔族喜好的命令引起了欢呼，莱尔看着那群兴奋的筋肉猛士冲进规整的建筑群里，撞击的巨响和倒坍引起的金属飞屑此起彼伏、就近的位置还能听到“为了莱尔托斯”的欢呼。 　　莱尔好笑地摇着脑袋，孤身走入那片正在生长的金属丛林里。 　　黑渊魔族能够起到的拖延作用有限，莱尔需要尽快前往机械之神复苏的位置，计划中的中心，金字塔的位置。 　　瘦小的疫医先生在白银的丛林中穿行，那身生长触须的黑衣就像在掉色，墨汁从袍子的边缘涂抹在金属板上，就像一只画笔，画出了一条路，两侧生长的水晶簇和这条黑色的轨迹泾渭分明。看似和谐的场面在微观层面爆发着猛烈的斗争。那条悠长的墨渍边缘实际上是无数微小的触须，它们张牙舞爪爬上水晶，发出啃啮的声音，而水晶则闪闪发光，将黑色的触须转变成导线。互相侵蚀，互相同化，血肉和机械的战争早已轻声打响。 　　触碰挡路的金属板，锈蚀的碎块变成沙砾落入黑泥之中，莱尔的视野突然开阔。 　　肆意生长的机械并没有破坏它们的神殿，那座肃穆的白银金字塔像是矗立在时间之河的彼岸，绽放着永恒的光。 　　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出多萝西催生那些金属生长的用意。 　　那些看似混乱的金属支柱其实有着一定的规律，在金属支柱的中部，都会衔接一块月牙状的薄片，那片又大又薄的水银片在空中拼合在一起，成为了一块巨大的球形镜片，它们调整角度，将光线汇聚到金字塔上。 　　花瓣一样层层交叠的薄片，将整座城市的阳光全都集中到金字塔。这使得那座金字塔更加闪亮，闪亮到足以将肉眼刺瞎的程度，好在莱尔此时并没有用眼睛在“看”。 　　这是一个放大器，创世纪射线，也是一种光线。 　　按照自己脑海中的原计划，放大器成型之后，多萝西会有三分钟的充能时间，第一道创世纪光束就会落下，机械化白银之城的一切。 　　三分钟之内，腐化接受光能的金字塔或者破坏程序运行的多萝西，有点挑战，但应该可以。 　　莱尔正在思考着，面前的金字塔底部闸门打开，光线照亮了通路，五个高大的机械巨人从中走了出来。 　　十二米的巨大机械人，修长的手臂垂落接近地面，站立的姿态略显滑稽，佝偻着身子，怪异的牛角头冠直插天际。 　　“喜欢我的玩具吗，莱尔。”多萝西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在金字塔光秃秃的顶端，升起了一个方正的平台，马赛克覆盖的娇小多萝西被管线固定在自己的王座上，很难说是更像女王还是囚徒。她的进化并不完全，她将计算力全都消耗在了面前的这些机械巨人身上。 　　多萝西的玩具，机械噩兆巨人，五个。 　　看来多萝西提取了他的记忆，尤其是其中的恐惧。不明白多萝西是怎么做到的，但噩兆巨人所携带的恐惧力场确确实实出现在了这些金属仿制品身上，那种让人血管凝结的幽邃恶意就像浪潮冲击着莱尔。 　　让【莱尔】兴奋。 　　“你似乎沉迷在了复制对方的能力上，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鸟嘴面具后面的声音沉闷，黑色的眼球在镜片后略显疯狂。 　　“对情报信息的依赖，是机械的本能。即使你能根据现有信息进行预估和推算，但你根本无法预读到现在的我，有多么……超凡。” 　　面对碾压而来的机械巨人，【莱尔】张开双臂。 　　【上帝模式·开大变身】。 　　强光暗淡了些许，黑泥之中长出触须，翻滚的触手携带污泥将莱尔吞噬。滚动的触须组成了一团扭曲的漩涡，一只枯槁般的魔爪从漩涡中探出，五爪捏住机械噩兆的脑袋，将它像玩具一样提了起来。 　　二十米的黑色巨人从淤泥中爬出，那张剪影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黑泥从嘴边像涎水一样落下。 　　【莱尔】像一个开心的孩子，将自己小一号的同位体搂在怀里，发出渗人的笑声，伴随着机械噩兆被肢解的声音一起。 　　“我太爱它了，多萝西，我喜欢你送给我的玩具。” 　　黑色巨人搂着怀里的碎屑，将它们丢进了淤泥里。金属被染成黑色，新的巨人在碎块中爬出，露出一样的笑容，空洞的孔流淌脓液注视多萝西。 　　【莱尔】变成了两个。 　　两个【莱尔】注视彼此，发出笑声。 　　“现在，我有了一个朋友，哈哈哈哈。” 　　“还有四个……” 　　一分五十秒。 　　黑色暗影将金字塔完全吞没，那些光芒被高大的影子阻挡。 　　六个黑色巨人围在金字塔顶端，围在多萝西的机械王座周围。 　　它们佝偻身子，看着多萝西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小兔子。 　　“多萝西，我的朋友……” 　　“来吧，成为我们的一员……” 　　“成为【莱尔】……” 　　细长的枯木指节上缠绕着触须，恶意的淤泥渐渐侵蚀王座。 　　“创世纪，发射。” 第五百三十四章 PLAN B 　　被摆了一道啊。 　　被关在自己的血肉转化成的机械牢笼里，【莱尔】深感遗憾地叹了口气。 　　一秒前的自己都打算给自己开香槟了，结果下一秒多萝西就像看垃圾一样看着自己。她坐在自己的机械王座上，自始至终没有做出任何行动，甚至打开了虚拟操作台开始了工作。然而自己和转化的五个化身，被创世纪光束击中之后，变成了真正的玩具。 　　五个化身当场机械化，现在就像大号恐怖手办呆立原地，而自己，还好在最后一刻，身躯部分机械化的自己操控金属在身体表面凝结成镜面反射了光束的部分能量。但也好不了多少，双腿和左臂已经固化，脑子里还有混乱代码制造的程序病毒在哀嚎，别说施法了，现在连召唤的触须都是像素的。 　　莱尔现在也只能勉强思考。 　　多萝西对于她的计划做出了些调整。她舍弃了自身的进化，所以现在仍处于马赛克模式的过度阶段，利用那些余下的计算力，她制造了这些机械噩兆巨人，还偷偷加速了创世星充能的速度。就像多萝西无法预估【莱尔】的邪神之力，获得造物主代码的莱尔对于多萝西计划的预读实际上也是有偏差的。那些机械噩兆只是引诱莱尔的诱饵，虚有其表的空壳，虽然多萝西全力制作的机械噩兆也不会在【莱尔】手下坚持多久。 　　这些机械噩兆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无用功，他们是侦察兵，是多萝西临时收集噩兆巨人破坏力数据的工具，在得到【上帝模式】噩兆巨人的情报信息之后，多萝西立刻调整了创世纪射线的数据，让它成为了针对莱尔的武器。 　　原本计划下，充能三分钟完成的创世纪光束应该能机械化包括机械之城在内的一方领土，让这颗星球的物理法则发生一定程度的崩坏，机械之力会得到解放，那些固化的魔力块会开始侵蚀这个世界的魔网节点。 　　深知邪神力量的多萝西放弃了她的大计划，而将这第一道创世之光完全用来对付刚刚完整的邪神，曾经将神之意志扭曲到渣都不剩的创世界射线，还特意调整成对【莱尔】特攻。莱尔现在还没有改名叫多萝西二号，真应该感谢初中物理老师当年的教诲。 　　还有己方的问题。 　　应该说，反派死于话多吗。 　　【上帝模式】让莱尔真正达成了三位一体，也将三种缺陷结合到了一起。 　　莱尔的谨慎，噩兆的傲慢和妮娅的贪玩，三者结合的结果就是自己慢了一拍，没有在光束落下之前腐化多萝西。她将自己变作了诱饵，成功钓起了邪神的盲目痴愚。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攻速不够啊，没快过光速。” 　　“我们是法师，会近战血厚就不错了。” 　　“妮娅输了……呜……” 　　似乎连【上帝模式】都在彼此的分歧中濒临崩溃。 　　多萝西端坐在王座上，冷淡地注视跪倒的巨人，马赛克中，精致的面孔正在浮现。 　　“创世纪，二次充能，开始。” 　　没有多废话，多萝西直接开始了对莱尔的第二次打击。莱尔似乎看到了悬在大气层外的创世星正在充能，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落下。 　　“还好我有PLAN－B。” 　　机械之城城外。 　　一处凸起的土丘上，撤离的游客正茫然地看着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柱。 　　那道从天而降的创世之光虽然让他们震撼，但眼下的恐怖仪式更让他们惊悚。 　　那几个疯癫的骨头正在捣鼓着什么，一个金属铠甲正跪在地上绝望的哀嚎。 　　鳞片沾上黑色机油的闪亮将眺望的手放下，回头面对自己的同伴。 　　“疫医老大说的信号到了，你们做好了没有，没做好我们就赶紧去学院请教授过来。疫医老大没救了。” 　　蹲在地上的变通头也没抬，一个大拇指高高翘起。 　　“好了。” 　　“好个屁！”SS指着地上那个又黑又长的东西，绝望地尖叫着，“这也算好了？！我体内的铁渣都要被抖出来了！” 　　SS用脚狠狠踢了踢自己提供材料制造的金属块，怒斥安德瑞巫妖。 　　“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安德瑞最好的机械师！” 　　“降灵师，虽然我觉得区别不大。” 　　“你们说想造导弹，我给设计图了！我还问你们要不要协助！你们说你们可以！这就是你们的可以吗！一个带着尾翼的方形棺材！！！你们花了三分钟把几块金属板焊接成一整块！！！你们巫妖是打算发明空葬吗！” 　　“不准说这是导弹！我不允许你们侮辱导弹！！！” 　　闪亮面对歇斯底里的SS愣了愣，和变通交流了一下眼神。 　　“刚才你给我的是设计图？我以为是点火的燃料。” 　　“啊，我以为是仪式材料，没想到这个名为焊接的魔法仪式这么麻烦。”闪亮拍拍脑袋，将疑虑抛在脑后，“所以，变通，老大要求的承载力量的容器做好了吧。” 　　“好了。” 　　“那我就把‘内在’加入了。”闪亮打开导弹棺材的中心方孔，将那一碗血肉倒了进去。 　　变通挡住了强迫症发作的SS，他们两人现在看对方都像是疯子。 　　“别打扰我们的仪式，机器人！” 　　“你们在浪费材料，带肉骨头人！” 　　“浪费？”变通嘀咕了一句，“邪神之力还存在浪费？” 　　灌注血肉的方盒子下方，降灵法阵散发微光，那是降灵术最基本的法阵，通灵法阵。 　　唤醒物质中蕴藏的灵性，而这一刻，唤醒了血肉中蕴藏的邪神之力，也就是……莱尔的化身。 　　血肉扭曲金属，有着丑陋焊接疤痕的铁块被触须和淤泥吞没，血色皮肉上长出了尖叫的血盆大口和点缀的扭曲眼球，闪烁的寒冷视线转移锁死到几人身上。 　　像是半死不活的莱尔一样，血肉导弹发出了恐怖的尖叫。 　　SS震惊地后退两部，看着双耳流血毫无反应的变通。 　　“好吧，我承认这个怪物导弹的攻击性已经有了，但是导弹没有发射器，不就只能原地爆炸吗？” 　　SS看着变通的嘴一张一合，但自己的接收器完全听不到声音，那恐怖的尖叫已经像病毒一样重创了他的声音处理器。 　　变通耸了耸肩，让开位置。借助变通留出的空白，SS看到了操纵正在调整的那个白骨环绕的惨绿色传送门。 　　绿光一闪，一条粗壮的猩红触须从传送门中钻出。 　　一个巨大的血肉造物从白骨之门中挤了出来。 　　猩红先生站在血巢大树的触须上，俯瞰自己的几个学生。 　　“课外活动，我喜欢这种奔放的感觉。” 第五百三十五章 猩红之宴 　　“清凉的风被阳光轻微炙烤，抚慰我的肌肤以及内心的悸动。我的身躯在光明下伸展，绽放出不同于安德瑞永夜荒芜的活力，这种感觉，大概就是自由吧……”猩红先生走下他的血巢大树，口中颂唱即兴的诗词，他的血衣下摆爬上在山丘最前端的凸起石块，张开的双臂像是在风中品味飞行。“如今的我，自由欢乐，纯净无暇……” 　　铛！ 　　创世纪光束轰炸的冲击波掀起尘埃，不知哪来的金属薄片扇在了自我陶醉的教授脸上。 　　闪亮收回踹出一半的右脚，站在猩红先生背后咳嗽几声。“难得先生如此雅兴，但是……” 　　“但是你刚呼吸的是浸满机油味的焊接废气，而且在阳光下伸展的是血巢大树，忘了吗，猩红老师，你的本体还沉睡在白骨林地的血池里，全裸着……”操作先生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猩红的真面目，让原本不明觉厉的SS后退几步。 　　“肤浅的学徒，所以你们天赋不错，但也只有天赋不错。”慢条斯理的猩红收紧双臂，血衣之下的身形从肩到脚呈一个倒三角形。鲜血牵引他的躯体在地面滑行，苍白的手和血巢大树放下的触须碰在一起。 　　“通过研究疫医赠予我的部分血肉，我已经完善了灵与肉的联系。这种埋藏在血肉之下的情绪链接，早就被我复制到了血巢上。血巢将它的感知传达给了我，现在，我即是血巢。” 　　“借助血巢大树的体格，增大血肉和空气的接触面积产生更多的裸体感知回馈，不愧是原始教派的您啊。” 　　“姑且当作赞美吧，”猩红微笑着摆手，眼光在那些惊慌的游客中扫荡，“疫医在哪，他告诉我需要一些协助，所以我来了。” 　　变通让开位置，让猩红注意到那枚黑红色的尖叫血肉飞弹。“疫医老大是如何联系您的，我们第二次搭建骸骨之门，居然顺利联通了，还从另一边得到了您的反馈和援助。” 　　“通过心跳。”简单回答后，猩红的血液和导弹表面的蠕动触须接触。小指粗细的幼小触须露出了尖牙，触须从中一分为二，变成一张长满牙齿的利嘴，然后狠狠撕咬着猩红的血衣下摆，被吞食的血液在下一秒吐出，但已经扭曲成黑色的淤泥，顺着猩红的长袍一路向上。 　　“哦，淘气的小家伙。”猩红的外衣已经被侵蚀了一半，像是长在后背上的一张张嘴开始钻入内部。高等血肉教授并不惊慌，他甚至伸手直接触摸了导弹，然后被一点点蚕食干净。 　　“饥饿的小家伙，”完好无损的又一个猩红从血巢大树的腔室中走了出来，这些血液凝聚的个体，只是他的化身。“难怪莱尔求助的信息是‘养料’。” 　　“我需要把这个小家伙喂饱。” 　　“那个，打扰一下，先生。”SS抬起手臂，他比划着飞弹的外形，仔细向这位看上去奇怪的神秘学教授科普飞弹的作用。 　　“这是一枚邪神之力的飞弹，我想您不应该把它当作一只宠物。莱尔就在不远处，看到了吗，在那片漂亮的金属森林里，他等着我们的帮助。我想我们更需要一个发射器，一个让这枚飞弹产生些实际作用的发射器。你能提供吗？” 　　意识到机械体SS的存在，猩红先生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上下打量。在听完SS的介绍后，他捏着下巴思索一样地点点头，“原来如此，这就是那些血肉中的遗传信息的作用吧。好的，穿着盔甲的先生，我明白了。” 　　“发射器也好，血肉养料也好，恰好我的造物都能满足。” 　　血巢大树迈开结瘤状的副足，巨大怪物活动的样子引起了几声尖叫，但盖不过血肉飞弹发出的惨叫，直到两条藤蔓将飞弹缠住，黑色腐化开始侵蚀血巢大树。 　　“开饭了，莱尔之子。” 　　Ayyyyyyyyyy！！！！！ 　　血红的血巢被染成黑色，在最后一点红色被吞噬后，血巢大树发出了可怕的吼声，藤蔓一样的触须缩回蜂巢房间，表面的酸液层飞快稀薄，六边形的密室终于崩溃，如同肌肉痉挛一样扭曲皱缩，不留一点缝隙。整个血巢大树像一个迅速腐烂的干瘪无花果，但吼声却逐渐增大。 　　AAAAAAAyyyyyyyyyyyyyyyy！！！！ 　　支撑血巢大树的健壮腿足已经变成了枯柴，内在的养分消耗殆尽，再也支撑不起鼓胀的身躯。果实落地，溃烂的内部在和地面碰撞的瞬间炸开，对准天空，长满眼球和尖牙的针刺种子发出凄惨的尖叫。 　　几十枚血肉飞弹生长完成。 　　操纵先是观察了一下猩红先生的表情，他面容凝重，直直注视着那些吞噬他的造物生成的扭曲怪物。 　　“猩红导师，你的禁忌造物……你把它作为了疫医老大造物的食物。”禁忌造物是每一位高等降灵教授的标志，那是珍贵的倾注教授心血的禁忌生物。失去血巢大树，猩红先生可能就会失去安德瑞血肉降灵学首席教授的地位。这对于巫妖导师们，真的是可以接受的吗。 　　“我虽然喜欢放飞自我，但我是教授，我的学徒。成为尔等的食粮，就是吾等最大的幸福。”意识到自己似乎把话题说严重了，再加上血肉伪装增加了巫妖的感性力，猩红并不喜欢那种感觉。 　　“其实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血巢大树的存在是为了知识的存储和传承。那是安德瑞降灵一脉的传承之树。只要有我们这些教授在，或者你们这些学徒在，降灵学的种子就永远不会断绝。” 　　“好吧，我的意思是是，其实我的禁忌造物有复数个，而且长得很快。” 　　猩红先生从怀里取出一个浑圆的肉球，外形像是一颗石榴。猩红打开了盖子，里面挤满了玉米粒大小的红色小珠子，取出两三颗，丢在了地上。 　　那些比沙砾大不了多少的血珠落地即长，在二十秒内变成参天巨树。 　　三个全新的血巢大树移动副足，来到被侵蚀溃烂的血肉飞弹发射器边缘。它们倾斜头顶的角度，将尖叫的血肉飞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 　　“还饿吗？小家伙。” 　　AAAAyyyyyyyyy！！！ 第五百三十六章 绝对指令 　　吞噬最好的血肉养料，名为莱尔之子的腐化怪物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就像寄生花朵扎根于生命的根茎。这些怪物展开褶皱的肉质花瓣，朝空中喷涂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恶意的烂泥顺着花瓣滴落，露出内部密集的哀嚎飞弹。四个莱尔之子发出像是哭泣和犬吠混杂的吼声，像是在庆祝出生。 　　“真漂亮……”猩红先生站在一边，摩擦下巴欣赏这群畸形怪胎组成的生命之毒。 　　这种超出审美观太多的东西，连死灵手办社的几人都没法蒙蔽本心表示赞同。 　　“疫医老大果然烂透了。”衍生造物如此诡异，它的造主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吧。 　　“完全异化的血肉，哦，不是异化，是回归源头的邪神之肉。污染性极佳、再生性强、攻击方式包含暗影侵蚀、精神压迫、魔法溃烂和同化……就连外形也能造成精神冲击。”猩红先生鼓起了掌。 　　“疫医先生的血肉降灵学毕业设计，如果以这种造物作为答案，那真是再完美不过了。虽然借助天赋性质有些取巧，但谁叫邪神血肉本身就是如此优秀的存在。真是可惜……” 　　猩红先生欲抑先扬？死灵手办社开始好奇他接下来的话。教授导师赞美莱尔的话听多了，他们很好奇猩红先生能说出怎样的异见。 　　“可惜什么，猩红先生？” 　　“可惜疫医先生的毕业设计早就完成了，一个学徒没法在教学记录中留下两份结业论文啊。我倒是很想将这份完美作品划到他的学生档案里，可是疫医的另一份成果显然更加出色。如果我随意更改，估计会给自己找麻烦。” 　　血肉高等降灵学的毕业设计要求，就是研究出一份满足血巢大树记忆石刻录要求的实验成果。也就是说，莱尔之子的血肉数据已经有资格成为血巢大树中安德瑞降灵学传承知识的一部分。而猩红所说的，更适合成为结业论文的东西，只可能是那一项开展安德瑞学术聚会的改变巫妖现状的实验项目，血肉伪装。 　　毕竟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学术研究成果，而且对安德瑞族群的影响比某一单一造物要深远得多。 　　疫医先生课程考勤最少，但毕业要求已经完成了啊。 　　四个巫妖对不在场的某人发出赞叹，动作整齐划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眺望那个因为创世纪光束洞穿云层留下的云环。 　　轰隆隆隆…… 　　燃烧的热浪将恶臭拍打在几人的后背，黑色烟尘几乎将这里染成黑夜。 　　灵魂之火在颅骨中燃烧，完全没被飞弹尾气影响的巫妖集体转回脑袋，开启夜视模式的SS慌张摆动双手。 　　“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碰。” 　　就在刚才，莱尔之子中装载的血肉飞弹全部升空，将污秽的烟尘从地面延伸到云层之上。 　　“不用解释。” 　　“真不是我发射的！” 　　“我知道，不用解释。”猩红凝视那座现在还保持光洁的机械之巢，“它是遥控的，疫医先生等不及了。”几个巫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效率问题，如果莱尔真将发射任务交给他们，那机械化莱尔一定是凉凉的。 　　“你们怎么解决制导问题？那可是几十枚全力驱动的大型飞弹，哪怕是最优秀的驯兽师也无法御使狂暴的兽群。”SS观测空中残留的痕迹，动态观测这些飞弹的飞行轨迹。它们如同开花一样四分五裂，恐怕能轰炸到机械之巢的数量十不存一。“莱尔太着急了。” 　　“疫医先生并不是驯兽师。邪神血肉有着归于本体的本能，它们不是惊恐逃窜的兽群，而是听从召唤的子嗣回归母体。” 　　黑色的飞弹雨从云端降下，尖叫的弹头笔直冲向那座耀眼的金字塔，冲向那支高举的干枯的手。 　　噩兆巨人僵化的笑脸在多萝西的视野中显得诡异，【莱尔】的身后，嚎叫的血肉飞弹雨组成了污秽邪恶的天幕。 　　像是得到了邪神之力的支援，噩兆巨人外表固化的金属层开始流动，从碎裂的缝隙中，触须再次生长。 　　“多萝西，机械，会恐惧吗？” 　　断断续续的声音中，莱尔看到多萝西眼中的冰冷正在融化，变成一种他经常窥视到的情绪。 　　得到满意的答案，噩兆巨人的大手轻飘飘地挥下。 　　惊恐的狂乱的尖啸伴随飞弹的爆炸响彻在整座机械之城。 　　不详的火光在这座城市中燃烧，噩兆巨人重新站起，在昏暗的天空与燃烧的大地之间，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随着整座城市摇摇欲坠的多萝西。 　　“喜欢吗？我们赐予你的，恐惧之雨。” 　　“莱尔……这不是机械之城第一次面对邪神……”多萝西从王座上，站了起来。金字塔正在崩塌，但从塔中涌出无数缆线，它们缠绕在多萝西身上，将能量和物质汇聚在一起。 　　“恐惧，不会再次击倒我！” 　　“反腐化装甲。” 　　多萝西身上组装出一层厚重的金属装甲，将她包裹成一个球体，电流在表面铭刻上符文，带着古老的魔法气息。 　　“龙语符文……” 　　机械之神多萝西，用剩余的力量给自己制造了一套附魔装甲，上面的符文全部都是用来抵抗沉睡者特里同的龙语封印符文。更糟糕的是，对邪神特里同有效的防御对莱尔的腐化一样有效。 　　“这座城市随你破坏好了，等创世星充能完成，净化世界的光线依旧能够消灭你的腐化。莱尔，这是你最后的挣扎。” 　　这就是多萝西最后的底牌，一套能够抵挡邪神腐化的装甲。 　　创世纪光束将莱尔打个半死，然后它进入充能阶段。莱尔用PLAN B制造了一场邪神血肉的空中轰炸，原本应该让整座机械之城完全腐化。结果，结果多萝西现在开无敌了，自己的攻击完全无效。虽然血肉弹幕还在继续，但创世纪的充能也在继续。 　　多萝西无敌了，而莱尔再挨一发光束，就得完蛋。 　　正如她所说，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挣扎。 　　“最后的挣扎吗？好吧，多萝西，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最后的底牌。” 　　多萝西发出不屑的轻哼。 　　“底牌？没有办法解除我的装甲，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我的底牌就是……人质。” 　　噩兆巨人莱尔从脚下的淤泥中抓住了一个渺小的人形物体，黑泥将他的金属外壳腐化剥落，金属骨架仿佛随时都会断折散架，原本希腊式长袍变成带毒的烂泥遮盖干尸一样的躯体，那是一开始就被莱尔藏起来的机械神教大祭司，妄想先生。 　　噩兆巨人抓玩具一样挥舞手中的机械小人，在一片导弹雨的正中心。 　　“多萝西，你就在继续躲在自己的盔甲后面好了。你的威利姆，将在我的血肉轰炸下，变成一摊扭曲的烂肉吧。” 　　莱尔感觉变冷了，盔甲后面那双冰冷的眼睛此时充满杀意。 　　“不，你不会这么做，威利姆是你的朋友！”多萝西像是在咬牙切齿地说服自己。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会让我的朋友变得更加‘完美’，你说他脸上会长出几颗眼球？”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机械生命是由人类创造的用来完成命令的工具，命令，就是它们存在的理由，莱尔不确定来自未来的多萝西是否能够违背这一条例。但黔驴技穷的自己，只剩下了这一条卑鄙的道路。 　　进行一场有关价值的赌博。 　　莱尔高高举起了自己的筹码。 　　“永别了，妄想。” 　　莱尔将妄想举起，放在一枚即将到来的血肉飞弹的飞行轨迹上。 　　“给我滚开！！！” 　　圆球状的龙语装甲中爆发出强光，飞射的碎片将噩兆巨人的身躯撕碎。 　　碎片飞溅，暴怒的天使张开了她的羽翼。 　　下一刻，即将被黑泥吞没的妄想先生出现在机械羽翼之下。他被多萝西搂在怀里，身上的腐化诅咒将两人捆绑在一起，机械之神多萝西被邪神之力侵蚀。 　　火光照亮了多萝西完美的脸，她的视线和妄想闪烁火花的机械眼对视，脸上是被算计的愤懑。 　　“对不起，多萝西。” 　　“……算了。”多萝西舒展眉毛，捧住妄想闪烁光芒的方盒子脑袋，“晚安，威利姆……记得想我。” 　　血肉飞弹在羽翼上爆炸，在扭曲污秽的黑色飞沫吞噬一切之前…… 　　两张面孔在火光中紧贴在一起。 第五百三十七章 档案更新 　　白菜先生是一位效忠于安德瑞学院的大龄光蝠，时光的流逝已经让这位重复照明工作的先生失去了年轻人的激情，他不再痴迷于生命科学提升内在，也没有寻找新鲜食材满足口腹之欲的想法。每天的工作重复而单调，睡觉成了他唯一的习惯。像这种懒惰的蝙蝠还能在安德瑞生存下去，白菜先生自然有他个蝠的优势。他的光非常亮，亮到快要将满屋的黄金珠宝点燃，就像一轮镶嵌在宝石灯座里的小太阳。还有一点，那就是院长先生其实也有点受不了喋喋不休的年轻人。 　　白菜先生在他的真丝灯罩里翻了个身子，向下扫了一眼院长办公室的景象，随后合上了厚重的眼睑。今天的院长办公室，依旧像是昨日的复制品。 　　“就是这一成不变的环境扰乱了我的时间观念，才让我完全错过了发情期吧。”孤家寡人的白菜先生砸吧一下嘴，无力地抱怨几句，重新在有规律的书写声中陷入沉睡。 　　贪婪之手正在院长办公桌上进行自己的有偿劳作，它的木乃伊绷带中沁出几滴金黄的橄榄油，整条手臂都是接受过护理的痕迹，五指之间夹着钻石、红宝石、蓝宝石和祖母绿，就在这种情况下，拇指和食指仍捻住一根羽毛笔在砖头一样的文本上书写。 　　字迹居然意外地好看，虽然救世会档案也不需要给人看就是了。只要贪婪之手能将自己口述的信息书写成木乃伊诅咒刻录在档案里，宽宏大量的院长先生决定对纸页上的油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新救世会成员【疫医】的档案。” 　　“将危险等级从【城邦破坏者】调整成【灭国者】，因为原本监督者是由多位组织成员组成的监督团体，【疫医】监督者保持不变。” 　　“在包含【御法者】等多位高级成员的默许下，名为【疫医】的邪神幼体进入成熟期。常态为人类形态，邪神体为二十米高的黑色巨人，包括但不限于精神污染、恐惧传播和同化的能力。对外界事物的认同等级也从接受转变成敌意，仍然可进行理智交流，前提是个人实力高于该个体。已有小股尊其为主的信仰教派在彷徨之城范围内骚动，黑渊地狱已出现小部分狂信徒。也许能分裂【惩戒天使】在地狱的信仰势力……或者凝聚。目前局面可接受。” 　　“追加【机械之神】事件。该事件中，【疫医】个体邪神化程度再次加强，恶性传播覆盖猩红的血肉编织晋升最高等级，而且这种能力还在机械之城得到了异化，能够重塑黑渊魔族肉体扭曲机械材料的能力，命名为【造物主】。很难评估这项力量的危险性，但毋庸置疑这是安德瑞巫妖乃至所有种族一种新的可能。【御法者】在内的龙祭司群体已经对其展现了一定程度的渴求。” 　　“总结，成员【疫医】依旧属于安德瑞成员较为安全的一份子，并且他有一种能让我们族群‘安分’的资质，不论如何，瑟瑞莫·安德瑞为首的安德瑞势力会对其表示亲近。” 　　“毕竟老子身边的【灭世者】也不止一两个了。” 　　院长先生最后以一种颇具个人风格的债多不压身的无赖口吻完成了对救世会成员档案的修改。合上书页，贪婪之手跳进了自己的金币堆里。院长先生将档案丢进虚空，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等待者身边。 　　“辛苦你了，猩红先生。” 　　“不要紧，院长。”猩红先生微笑一下，转身面对院长，并向左挪动了一小步。 　　院长用手压低宽大的帽檐盖在脸上，叹了口气。 　　“如果不想被我揍一顿，就把你偷拿的我的收藏品放回去。” 　　猩红先生继续微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院长大人。” 　　宽大的巫师帽帽檐重新翘起，露出院长先生那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 　　“还要我重复一遍吗，猩红先生。请·将你手中拿着的独眼巨人眼球琥珀放回原处。不要偷拿一位附魔师的东西，更不要偷拿我的藏品。” 　　猩红先生赔笑一声，将鸵鸟蛋大小的琥珀放在原来的展架上，土黄色琥珀中心有一个五角花瓣的瞳孔，像是瑕疵的裂纹从中心向四处蔓延。这个眼球的主人生前真的被刺穿过眼睛。 　　“我就是有点好奇，我听说独眼巨人的视线能让生物变得虚弱。借我研究一下吧，院长。” 　　“那是因为它们大脑皮层里有一片区域刻着类似诅咒术一样的神经，多一个天生的魔力器官，眼球不过是发射器而已。我不会借给你，因为你绝对不会让它保持原样还回来。” 　　明白基本原理后的猩红对那枚眼球兴致大减，重新投入汇报工作中。 　　“……至此，机械之城在疫医先生的干涉下已经失去了威胁，我亲眼所见。” 　　院长张开嘴巴，在一秒后又并拢，没有胡须遮挡，这些微表情猩红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文学社的妄想先生和机械之神已经变成烂肉了，对吧……” 　　“不，他们还活着。” 　　“嗯？你不是说危机解除了吗？” 　　“他们丧失了威胁性，不代表他们已经凋零。”在院长先生一副“这不是安德瑞巫妖常规操作”的惊讶中，猩红继续解释。 　　“疫医先生似乎早在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对于妄想以及机械之神多萝西的血肉腐化限定在了一个相当微妙的等级。血肉腐蚀吞噬了多萝西的大部分躯体，使得其核心不得不进入节能休眠状态，而妄想先生，他就是换了一具机械躯体而已。在此之后，妄想先生对于休眠期多萝西的情感回路进行了调试。” 　　“结果发现她对邪神以及世界的恶意消失了，连带最高危机协议也处于未触发状态。” 　　“也就是说，机械之神之前受到了沉睡者特里同的污染……” 　　“我想是的。” 　　院长先生靠在椅背上，习惯性地摸起自己不存在的胡子。 　　“疫医先生干得不错。” 　　猩红露出笑容。 　　“院长是在担心他们吗？” 　　“不，我只是为自己少了一场种族侵害的司法官司而感到庆幸，毕竟机械族死后也不可能扩大巫妖的群落。”院长先生拿起手杖，从座位上站起来。 　　“那么，我们的疫医先生到哪去了，我会把省下来的律师费作为奖金发给他。” 　　“他恰好不在学院。” 　　“哦，那疫医回纳斯兰了吗？” 　　“不，巨龙先生把他带走了。”猩红耸了耸肩，“因为我用课外活动的理由参与了机械之城事件，可能巨龙先生以为我要和他争抢他的宝贝学徒，所以……” 　　“他以白骨降灵学课外活动的理由带着疫医外出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执岩先生 　　黄昏的阳光将树影拉扯老长，鸟兽归巢。夜晚的湿气和冷风来袭，灌木上的花蕾失去了它的痕迹。夜晚是危险和阴谋的饲育场，夜行猛兽和真正的怪物正匍匐在无形的黑暗中。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大步走在林间，高的那个穿着简陋的玩偶戏服，最顶端的头套因为经常被树杈抚摸沾满了乱叶，那双泛着鳞光的眼睛就像两团鬼火凝聚在杂草头盔里。矮的那个相对干净整洁，白色鸟嘴面具成为黑衣上唯一的异色，在黑夜的映衬下，就像漂浮在半空中，十分诡异。 　　远处传来豺狼野兽的嚎叫，将皮靴在草叶中刮擦的窸窣声覆盖。 　　莱尔没有停顿，拔出脚，在过膝的草丛迈出又一步。他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并将自己划分到黑暗原住民的一边。 　　“巨龙导师，我们还要这样用双脚前行多久？”巨龙先生以避免打扰野生动物生活的理由，封印了脊骨之轮这种代步工具。作为补偿，他有提出让莱尔坐在其肩膀上的提议，但被莱尔拒绝了。 　　“很快了，我的学生，再绕过那个栖息过画眉鸟的歪脖子树，通过两片棕熊领地就到了。” 　　莱尔顺着巨龙的手指望向那一片漆黑，暗中答应妮娅协助代步，还有一段路要走。 　　“就到哪了？” 　　“就到我的那位朋友最后一次出现过的地方。” 　　莱尔愣了一下，压住心里不好的感觉。 　　“巨龙导师，您的朋友……应该不会是指某只动物或者异兽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疫医。但我的动物朋友对你的帮助不大，我们要去寻找的那一位朋友，也是一位巫妖，一位常年外出很少回归学院的巫妖，所以他对学院的记忆大约保留在……三十年前。你不了解他，正如同他不认识你。” 　　“我能从那位先生身上学到很多？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吗？” 　　“不，单论武力的话，我的那位朋友可能还打不过你。他的学识的确很渊博，但偏科严重。我带你来寻找他的目的是，让你和未来的合作伙伴见一面。我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实验需要你们彼此两人协作完成。这项实验会作为你的白骨降灵学结业考试，我最优秀的学生。”巨龙拍了拍歪脖子树的枝干，摆动的枝条恰好将他头顶的乱叶扫开。 　　“另外，我的朋友，执岩先生是一位古代语学家，如果你对埃莫语、默尔夫语或者梭莫语等古老种族语言感兴趣，可以向他请教一下。他是一位好心的学者，前提是他认为你值得进行知识交流的前提下。” 　　执岩先生，莱尔记下了这个名字。 　　“可是我该如何打动一位长期在外研究入迷的学者？”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可以用你的邪神学识。实在不行，你还可以用武力撬开他的嘴。还记得我说的吗？他很弱。不要告诉他是我教你这么做的。” 　　在心中为执岩先生默哀两秒，莱尔开始权衡得罪一位语言学大师的危险性。 　　“巨龙导师，执岩先生……他在安德瑞学院有参与什么社团……或者说有什么背后支持吗？” 　　“靠山吗？执岩先生最大的靠山……大概就是作为朋友的我了吧。” 　　危险性评估确认，毫无威胁。 　　莱尔不禁奇怪安德瑞怎么会有这样的奇葩。 　　巨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之前我看过执岩的社团名单，他好像是安德瑞文学社的，向社长黑暗先生申请了长期外出。” 　　文学社余孽？文学社外部人员？莱尔感觉执岩先生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和绅士那家伙所在的小团体不一样。执岩先生是一位能够真正称得上文学工作者的巫妖，可能就是这一股对古代文字的热衷和严谨的心态，才导致他和他的社团格格不入，所以常年在外。” 　　被一群沙雕排斥的正常人吗。 　　“因为和我的爱好有些相似之处，所以我和执岩才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爱好？动物爱好者？” 　　“执岩先生，执着于岩。他更加热衷于一些古代化石，而其中恰有一些古生物化石也是我所喜欢的。为了研究这些承载历史的古老文物，执岩先生通常会刷新在墓穴里。” 　　莱尔想象出一位端坐在座椅上端详手中化石的学者。 　　“墓穴？啊，是一位恋家的绅士。” 　　“不，他一般出现在别人的墓穴里，端详着别人的陪葬品或者壁画墙绘，还包括别人的骨骼。” 　　“……”应该说不愧是文学社吗。 　　“所以【盗墓者】可以说是执岩先生的禁忌词，每次提到他都会跳脚争辩【读书人的借阅怎么能叫盗墓呢！我从事的是神圣光荣的事业！】这类的话。” 　　一些期待在莱尔心中落下，另一些期待从心里萌芽，还有一些忐忑永远消失了。 　　有趣的话题总能让赶路的时间变得愉快。 　　“所以执岩先生的行为不会有人抱怨吗？像他那么频繁地打扰亡者的安眠。” 　　“不会有人抱怨的。要么墓穴的主人早已化成了灰，要么墓穴的主人就会爬出棺材亲自‘欢迎’这位神圣的研究者。忘记说了，执岩先生还是安德瑞连续百年的招生大使，安德瑞现存三成左右的巫妖都是由他唤醒的，而且大多是一些实力强大的巫妖，所以他可能还是雷蒙之下个人仇恨值最高的巫妖。你如果看到过安德瑞执行委员会大厅摆放在角落里堆积成山的奖杯，那些都是他的招生大使奖杯。很多招魂师梦寐以求的荣誉被他像垃圾一样丢弃在那，真是让人唏嘘的命运啊。” 　　莱尔想错了，文学社哪怕是外部成员也是如此凶猛。 　　就在谈话间，两人来到了他们口中的别人的墓穴，路途中并没有野兽的打扰，大概是动物本能让它们分辨出了谁才是危险的怪物。 　　一座人类风格的半地穴式墓穴，石碑大门敞开，就在一片夜茄花中吞吐墓穴的死气。 　　巨龙先生并没有进入墓穴，径直走到石碑面前阅览起来。 　　莱尔看到了巨龙先生查看的东西，那是用魔力书写的埃莫语，字迹莫名地熟悉。 　　“安德瑞执岩调查无名墓穴记录： 　　前墓室，死者两名，骨骼娇小，陪葬品少量金币宝石，额外文物无。结语，可能是殉葬仆从或者没有实力的妻妾，我对这座陵墓的期待降低了。 　　主墓室，大惊喜，巫妖一名，蹦起来打断了我左大腿骨。暂时借用安德瑞之名镇住了这个新生的巫妖。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我溜了。 　　临走之前，做个记号。 　　我执岩先生一定会回来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初见执岩 　　“我一定会回来的！” 　　巨龙先生伸出手指触碰意为“回归”的埃莫符文，黑色字体受到巨龙指尖衍生的苍白死亡之力挑动，从字符边角中生出丝线一样的魔力触角，在空气中摆动，最后集体指向一个方向。 　　“执岩先生唯一擅长的魔法，符文学，他喜欢在不起眼的位置设下一些小机关。就像聪明人喜欢咬文嚼字卖弄文采。想试试这个引导符文吗，疫医，这相当简单，只需要一丁点魔力操控的技巧。” 　　巨龙先生进入了教学模式，但莱尔谢绝了尝试。他上次尝试符文学复活了血之天使加拉隆，到现在他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虽然这个简单的符文不大可能像洛书塔尔血族精心筹备的符文法阵一样危险，但失去了初见的新奇，莱尔对于这个比通灵仪式还要简单的小魔法并不感兴趣。 　　顺着符文指引的方向，两人在人迹罕至的深林中一路向前。很快就经过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墓穴…… 　　“陪葬品金银珠宝无数，发现一副费雷尔风格画卷，似乎是墓穴主人对某位意中人的肖像画，画风浮夸脱离现实，因为画中人的尸骨我曾经见过，在另一位王储墓穴里，据盆骨推测当事人的臀部肯定没有如此圆润，而且右手指骨轻微畸形……” 　　“陪葬品二十余份古魔法羊皮纸，拉丁语书写的巫毒教法术，内混有三份恶魔语陷阱契约文献，尸骨呈焦炭状，附硫磺味……” 　　“发现沉眠巫妖一名，因为气势过于雄厚，暂时放弃深入探究，已知陪葬品……远古大型犬尸骨若干……” 　　巨龙先生活动手指，弯腰准备深入半开墓室。 　　“在外面等我一下，疫医。” 　　莱尔觉得这么做并不对，情急之下，妮娅抓住巨龙先生玩偶服拖在地上的大尾巴。 　　“巨龙导师，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妥，您看，执岩先生也暗示了，这位墓穴主人可能非常强大……”您看，我们还是不要和未来同伴起冲突吧，寻找执岩先生要紧，莱尔隐晦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你说的很对，我的学生。”巫妖巨龙在墓穴大门前停住了脚步，还没等莱尔松口气，他就从随身皮袋里掏出一柄两米长的白骨镰刀，骨刃寒光闪闪。巨龙先生随意舞动一下，将墓穴石料削去一个光滑的边角。巨龙先生爆发出凶猛的威压，如同一个渴望饮血的恶魔，那双充斥杀意的眼神瞪了莱尔一下，莱尔全身的汗毛和妮娅一起在发抖。 　　“我准备好了，那我去了，在这等一下，我的学生。” 　　莱尔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勇气阻拦那种状态的巨龙先生。 　　莱尔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感受从墓穴深处传出五次伴随地震的巨响。 　　一刻钟之后，哈哈大笑如同朝阳一样的巨龙先生走了出来，他高兴地拍了拍妮娅的脑袋，然后举起骨镰，在执岩先生标记中表示“巫妖”的字符上划上一道划痕，冰冷的划痕从中将“巫妖”一分为二，莱尔只能想象漂亮的字符里暗示着怎样苍白残酷的现实。 　　“已经打好招呼了，走吧，疫医。” 　　“嗯。” 　　“那位热情的先生还将爱犬的尸骨送给了我哦。” 　　“嗯。” 　　搜寻执岩先生的时间花费了两天，每一个被他光顾的墓穴都得到了详细的记载，一些隐藏在死亡背后的有趣故事，一些古老诡谲的魔法陷阱，一些强大的巫妖对其施加的诅咒或者惩罚，还有一些让巨龙先生忍不住亲自动手的宝物。 　　终于，莱尔和巨龙来到了一座外围没有埃莫文字注释的墓穴。没有多说什么，巨龙和莱尔一前一后迈入其中。 　　昏暗幽深的墓穴墙壁上，在没有墙绘壁画的位置添加了一些散发微光的符文。尽管巫妖不需要照明，但一些古老陪葬品会在光照下发生一定的反应，所以光照对于研究是必要的。 　　执岩先生就站在这样一片散发着微光，空气带着浮尘和霉菌气味的微光空间里。如果不是巨龙先生指示，莱尔甚至会将那具僵硬的表面沾染灰尘的站立骸骨当作陪葬品的一部分。执岩先生身无寸缕，倚靠在墙壁上，正对年代久远而老化破碎的壁画。 　　“执岩先生也是猩红先生那样的原始教派的一员？” 　　“不，他只是忘记换衣服了，而原本的衣物因为时间太长风化了。”巨龙说着，走近那具僵硬的骷髅，将头骨从脊椎上揪下来，捏在手中。 　　腾的一声，两道微弱的火苗在头骨中点燃，灵魂之火先是飘忽一阵，最后才停留在高大的巨龙身上。 　　“好……好久不见，巨龙。”一开一合的下颚似乎因为长时间不使用有些脱臼，好在巫妖的发音不靠头骨。 　　“准确时间是三十年，我的朋友。”执岩的头骨被放回他的骨架上。 　　他双手捧头，调整一下连接处，无所谓地回答。 　　“三十年？三天？三小时？那对我们又什么区别吗？时间在你我身上也没有留下多少刻痕。” 　　“但时间带来了新的活力，来见见我的学生，疫医先生。” 　　执岩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站在通风口上，他一边捏着下巴打量着莱尔，一边用另一只手在破损的壁画上勾勒新的魔力线，执岩轻描淡写地将破损大半的壁画用魔力修补完全，期间视线一直集中在莱尔身上。 　　“这种面具搭配长袍的穿着，他是某个乌鸦崇拜部落的酋长吗？能在圣光手中活下来真是幸运。” 　　“十字军战争结束已经过了五十年了，执岩，你的记忆又混乱了。” 　　“是吗？”执岩保持一具骷髅的样子，走到莱尔身边上下打量。 　　“很高兴认识你，疫医先生，但不得不说，您的穿衣打扮有些……怪异，你肩膀上的那些污泥是怎么回事，它好像……白骨在上！它在动！我靠！！！”被贬低为污泥的妮娅将执岩倒吊在空中，进行着执岩记忆中部落的野蛮行为。 　　巨龙在一旁哈哈大笑。 　　“时代变了，你这个古董，过去的怪异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潮流。” 　　“但妮娅的存在亘古不变，和邪神幼体问好吧，执岩先生。” 　　执岩在空中晃动双手，嘴里念叨着晦涩阴森的咒语。 　　妮娅倾听那些歌谣一样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 　　执岩先生兴奋的欢呼在墓穴回响。 　　“那篇堕落祷文居然有部分是真的，这可是重大发现！” 第五百四十章 执着之岩 　　执岩躺倒在地，还没有从那一阵兴奋中回过神。他撑起身体，面对刚才把自己吊起来的妮娅，没有一点抱怨。 　　“真是不错，那我也算是邪神语初入门了，我的个人简历上上又多了一项古老的值得炫耀的东西。” 　　“那你要找谁炫耀呢，我并不觉得这项技能多么有用。邪神可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它们可不会因为一首儿歌而打消自己混沌的想法。”巨龙推开摆在正中心如同背景板一样墓穴原主人的棺材盖。可怜的家伙，只剩下一些骨片了，下半截已经化成了尘土。 　　“呵，那是因为你根本想不到它的用处，它能在我被墓穴主人打扰时争取一到两秒的时间，就在我自报家门的过程中。如果我语速慢点，说不定能多活五秒！”执岩先生严肃地说着不严肃的话。 　　“说不定这些沉睡的家伙起床气太重，厌恶你的唠叨直接干掉你。” 　　“不可能的，我所拜访的墓穴大多规模宏大，这些下葬者有着高等人士该有的涵养，至少凭我的嘴皮子，我还没出过岔子……” 　　“一出岔子就需要我来救你。”巨龙先生转头看着莱尔，进行着他兼具教师模式和朋友介绍的解说，“执岩的天赋是，洞察古老。他能在石头堆里准确找到那些最‘老’的石头，这种能力在搜索墓穴时一样好用。所以他拜访的墓穴非富即贵，也是巫妖频出的地方。我喜欢把他的天赋称为‘寻宝者’，最厉害的盗墓贼也没有他的水平，毕竟他盗墓，靠的是天赋和日夜不息的坚持。对了，疫医，盗墓是执岩的禁忌词。” 　　“然后你这个该死的混蛋说了好几遍！”执岩先生已经蹦起来了，但被高大的巨龙一只手按在原地，无法动弹。安德瑞巫妖中，巨龙的体格也是最大的几个，两米往上的体格，恐怕只有雷蒙先生或者院长先生能和他比肩。至于执岩先生……他的身高也……非常古老。 　　执岩放弃了徒劳的角力，“我和那些为财富卖命的食尸鬼是不一样的！我学习的只是埋藏在这些岩石中的历史和学识，那些金钱铜臭我看都不会看一眼！哪怕是我光顾的墓穴，我也会保护甚至修复那些陪葬品，如果主人健在我还会唤醒他们，这是我身为求知者的坚持！” 　　巨龙欣赏执岩的这种习惯，因为他做不到对那些古生物化石无动于衷。“所以你会被修理得很惨，被打扰的主人可不会听从盗墓者的辩解。” 　　执岩先生双手捧起就近的陪葬品开始观摩，“我不在乎，知识的醇美让我甘之如饴，灵魂的高洁使我超凡脱俗。” 　　“那这些墓主已经逝去的陪葬品呢……”并不是每一个死者都能够成为巫妖。 　　“亡者的东西，自然归于亡者。”巨龙先生做出了解释，安德瑞招魂师可不是做慈善的，就连执岩也不是无欲无求，不如说他们就是为了得到什么才会去打扰死亡。 　　“执岩先生一定很博学吧。”看着他的背影，莱尔如此感慨。 　　“两百年以内的东西，从圣光诞生之初，直到现在，我都有所涉猎。”执岩语气平淡，但话语中的桀骜，让莱尔想起了曾经学者和巨龙炫技的样子。 　　“你是说两百年的历史吗？” 　　“历史、地理、人文、法术原理以及种族特质，几次族群灭绝，几次地貌变化，只要是曾被埋藏在岩石之下的，我大多知道……就比如，安德瑞巫妖五十年前的所有魔法理论知识，我都清楚，毕竟他们都死过。”执岩接着说，“即使是现在，安德瑞的发展我也能……” 　　“不，你不能。”巨龙先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执岩的装逼。在执岩古怪的斜视下，巨龙表情冷漠。“你不在的这些年，高等魔研社成立了。” 　　“高等魔研社？那是什么？学者的培优班？” 　　“学者教出了一个把自己整自闭的怪物，现在的时光正在加速飞逝，你很快就会被落下，我的老朋友。” 　　学者先生，这个名字的含金量让执岩停止了质疑，将疑惑吞进了肚……胸腔内部空洞。“是吗，那我有时间回去见识见识。” 　　安德瑞正在技术飞跃的过程中，就在他的辐射下，彷徨之城以及和安德瑞巫妖有关的势力也在急速变化。显然这些都被执岩先生这位外勤人员错过了。他蹲守在墓穴里，错过了外界的万般美好。 　　“执岩先生，你为什么会一直沉迷在研究墓穴里，而且你明明知晓如此多的知识，可你却没有花时间将这些知识转变成力量。这……很奇怪。” 　　“时间不够。” 　　“怎么会……” 　　巨龙先生拍打手掌，将莱尔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我也曾有和你一样的疑惑，疫医。但你面前的，是一个纯粹为古文而生的巫妖。执岩为了这些古老的知识付出了许多，但就像他说的，时间不够。” 　　“生命会死亡，时间会流逝。那些鲜活的东西会逐渐走向‘古老’这个阶段，而在‘古老’之后，是超越死亡的‘虚无’。人类会死去，他们的记忆和智慧会编辑成册，传递给后人，但我们由生到死的过程是不稳定的。任何意外都有可能会打断这个传承的过程。天灾人祸，这些由生者书写的文明，会成为死者的陪葬。时间会抹除我们存在的痕迹，抹除生命存在的价值。而这些短暂的瑰丽，被我的朋友执岩看到了。” 　　“他在收集这些古老，在时间将它们粉碎成虚无之前。我的朋友不仅是古老的拾荒者，他还是瑰丽的保存者。所有东西都在逝去，而执岩在抗拒这个过程。抗拒‘我们的存在微不足道’这个事实本身。” 　　执岩接过了巨龙的话。 　　“我只是在坚持我生前的无用功，时间让一切成为过去，承载历史的墓穴会不断出现，而我能看到也许还不到其中万一。传承终究会断绝，就连我本身，也被时光变成了一件‘古老’。也许我的灵魂有着更好的存在方式，但我已经忘记了许多，只记得自己追寻此道的样子。” 　　这就是纯粹的巫妖吗…… 　　莱尔紧接着就听到了执岩的笑声。 　　“所以巫妖这种东西真是太好了啊，永恒的‘死’一定不会化作‘虚无’吧。” 　　巨龙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莱尔身边。 　　“他是一块固执的岩石。内在的强大和外在的弱小一样显眼。和时间赛跑，将所有时间都集中在记录知识上，就连武装自己的时间都不愿意让出来。这样的执着……让我甘愿成为他的清道夫。” 　　“噫！别恶心人了，你这个动物控。这次过来肯定也是另有目的吧，想借用我的知识就直说，别在旁边尬吹。” 　　巨龙先生脸色恢复平静。 　　“确实，我需要你帮忙，你能自觉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走吧，找个好地方聊聊，别留在这里干扰我的工作。” 　　执岩和巨龙就这么并排朝着墓穴外走去，莱尔就像刚反应过来。他看着被执岩先生放在一边的陪葬品和清扫工具。 　　“执岩先生，这些工作，不是很重要吗？你连学习力量的时间都不愿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会愿意帮助巨龙完成未知的委托。 　　“你们能耗费我多长时间？一小时？一天？还是一星期？” 　　执岩先生歪着脑袋，手指指向站在原地的莱尔。 　　“我的工作是维护那些濒临消逝的美好，你和巨龙作为我的友人，显然也在美好这个范畴内。来吧，新人，准备一个茶会，和我聊聊新的变化。” 第五百四十一章 祸国之颜 　　“所以你们真准备了一个茶会？”执岩看着巨龙茶杯上荡漾的温暖蒸汽，发着牢骚，“能不能别这么形式主义。” 　　在一棵树冠微秃的老树下，白骨紧密拼凑的圆桌在巨龙的一个响指下出现，莱尔用土罐煮沸茶水，倒进自带的瓷杯中，纳斯兰的幽魂女仆总会往他的皮袋里塞一副杯具。执岩坐在巨龙友情提供的骨椅上，注意力转移到莱尔身下血骨拼凑的座椅上。 　　“疫医真的只是你的学生？巨龙，他的降灵学似乎不弱于你。” 　　“能够超越导师的学徒总是值得我骄傲，等我将白骨械斗传授给他，那我应该就能从首席教授退休了。”巨龙有点兴奋地左右摇摆脑袋，像是已经看到了那未来。“对了，重新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学生。安德瑞最年轻的救世会成员，疫医先生。他是让安德瑞发展超出你预料的怪物之一。” 　　“这个茶会，就是一个惊喜。你有多久没喝过茶了，执岩？” 　　“自我死后。”执岩像是来了兴致，他倚靠在椅背上，双手平放在桌上，“向我展现你的魔法吧，疫医先生。” 　　莱尔摘下了鸟嘴面具，深夜之中，年轻的脸挂着小得意的微笑。 　　“我会对你进行一点‘装饰’，执岩先生，那会让你荣光焕发。” 　　面对这张血肉鲜活的脸，装老成的执岩强压下了自己的惊讶和卧槽欲，“真是让我期待，疫医……卧槽！” 　　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团血肉伪装的肉泥如同捕食者从黑暗中窜出，扑到了执岩脸上，打断了他的沉稳。巨龙早有预料地将执岩的茶杯从他的手舞足蹈下挪开，取下龙头套，拿起自己的茶杯茗茶。 　　“手脚幅度小一点，老朋友，那会减少血肉伪装的适应时间。” 　　时间已入深夜，黑暗之中，一个恐怖的肉茧正在原地蠕动，而两个怪人坐在旁边若无其事地喝茶，而且巨龙还觉得亮度不够，召唤了一群自己的分身站在旁边，用它们眼中森冷的灵魂火焰充当照明工具，那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你们也要来一杯吗……老师……们。”莱尔实在受不了巨龙分身紧盯自己的视线。 　　“一杯就够了，我的学生，我们的感知是同步的。”十几张嘴说着一样的话，分外渗人。 　　这样的画面持续了几个小时，莱尔感到奇怪，血肉伪装适应巫妖原貌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除非执岩先生长得非常另类。 　　莱尔有点紧张，但下手操作的举动被巨龙阻止了。白骨大师老神在在坐在一旁，一张坚毅战士的国字脸上波澜不惊。 　　“正常现象，等待就好。” 　　直到拂晓，在阳光渐渐将黑暗点亮的时候，在执岩表面流动的血肉才慢慢变得紧致，血液、肌肉到最后的皮肤，一个死者重新复生。 　　阳光跨过地平线，将自己的宠爱倾注到这个男人身上，他伸出手指，捻起早已凉透的茶杯，一饮而尽。 　　“味道不错。” 　　那种平淡如古卷的气质没有发生丝毫改变，但莱尔已经没法像刚开始一样保持平常心了。 　　“卧槽……” 　　小小的惊叹让执岩得意一笑，他撩起重新生长的长发，沐浴在日光里，尽情展示他的……祸国之颜。 　　莱尔明白了血肉伪装为什么会花费如此多的时间，他从没想过经过纳斯兰三姐妹颜值轰炸的自己，居然还有因为颜值赞叹的时候，而且是赞叹一个男人的外貌。 　　此容此景，只因天赐。那张帅脸简直变成了一种精神冲击，让人很难忘记。 　　执岩，只颜，只有颜就够了，MD。 　　巨龙先生拍打一下莱尔的肩膀，像是在安慰。 　　“初次见到他的脸，你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疫医。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也以为他是某种精通幻术的妖精。但是是个只有脸的废物。” 　　“血肉皮囊，红粉枯骨。你们不觉得我的智慧更加迷人吗？都是巫妖了，还那么在意外表，肤浅。”如此点评的执岩先生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嘴角正高高翘起，血肉伪装带来的情绪冲动也在悄无声息地影响他。 　　莱尔强压着揍他的冲动，扭曲地笑着。 　　“执岩先生，你的脸，完全没法视而不见啊。” 　　执岩浮现困惑的表情。 　　“疫医，你在安德瑞学院见过律法先生吗？” 　　“律法先生，认识啊，我和他还非常熟悉。”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律法那家伙的脸和我一样啊，他是我的双胞胎兄弟。” 　　嗯？如此妖孽世界上居然存在两个？ 　　律法先生……莱尔联想到那个时刻佩戴铁面具穿着铁手套的安德瑞执行者，完全……完全联想不到执岩身上。律法先生也有这样的脸啊。 　　执岩似乎想到了。 　　“我的兄弟该不会一直到死都戴着那张面具吧。那家伙现在过得怎么样？还被文学社的记者先生牵着乱跑吗？” 　　“过得还好，只是文学社又多了一个妄想先生和绅士先生，每天都能听到律法先生有精神的吼声。” 　　莱尔添上一杯茶，三人继续交流一些琐事，主要是关于执岩的脸。 　　“巨龙老师曾经就看过执岩的脸？你们生前就认识？” 　　“我生前就认识他，他巫妖的姿态。”执岩如此说着。 　　巨龙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缅怀的表情。 　　“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刚加入安德瑞的巫妖，也是一位降灵学学徒，我当时正在满世界搜寻畸变的骸骨材料，然后，就在一个小墓穴里见到了执岩，人类时期的他，当时他还叫作阿尔维斯，本特的阿尔维斯。” 　　执岩见此便开始介绍自己遥远的过去。 　　“阿尔维斯和阿尔图斯，这是我和律法的本名。我们从小就帅得远超常人，甚至是面谈都会让人失神。我们的父母是普通的抄写员，为本特的领主进行一些书籍相关的整理工作。当我们长大到一定年龄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我们的容貌会招来一些麻烦。所以我们兄弟被反锁在自己家里，与成堆的书籍为伴，知识很好地弥补了童年的空缺，这个过程中我也发现了自己的天赋。” 　　“但阿尔图斯，律法在成年后有了别的想法，他渴望执政，拥有权力，为此，他给自己打造了一副铁面具，然后凭借自己的学识成为了本特领主的副手。当时的我，也渐渐不满足那些父母抄写的典籍了，经过十年，我踏出了那块十平米的家，然后一头钻进了墓穴里……” 　　“我开始在墓穴中徘徊，因为所见都是死者，也就没有遮掩自己的外表。这个过程中我认识了巨龙，一个巫妖。” 　　巨龙补充道，“虽然阿尔维斯的脸让我惊讶了一下，但我还是很快决定杀死这个发现我的人类，把他变成我的实验材料，但他接下来的行动确实吓了我一跳，让我意识到他的能力。” 　　“作为一个人类，他居然在墓穴之中学会了一句埃莫语，一个生者不借外物学会了死者的语言。” 　　“当时他像一个小鸡仔一样被吓瘫在地，全身发抖，然后说了句。” 　　“安乐，先生。” 第五百四十二章 死因 　　“那是我们孽缘的开始。”执岩笑着与巨龙碰杯，“相似的渴求让我们很快成为了朋友，我向他描绘岩石中的记忆，而他向我讲述另一个世界，巫妖的世界。” 　　“主要是降灵术，”巨龙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虚握，那些站立四周的白骨分身瞬间崩解，崩溃的骸骨组成一道巨大的骸骨之门，将分身尽数吞噬。天已经亮了，这些工具人被巨龙收回。“我当时以为执岩会成为一位有天赋的降灵法师，他对墓穴的热爱干扰了我的判断。我们一起探索了本特镇附近的大型墓穴，这个过程中他积累的大量理论知识让我以为他做好了准备，因为这样的误解，之后发生了一件糟糕的事情。” 　　执岩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逐渐活跃离巢的飞鸟。 　　“从结果来看，那并不糟糕……” 　　“死在芳华正茂时，这在我心中的糟糕程度，只比得知某一濒危动物灭绝的感觉好一点。” 　　“好吧，我承认我的死因很蠢。我们能跳过这个话题吗？巨龙，你是不是该说一下你的委托了。” 　　“我觉得让疫医先生正确认识你是一个多不靠谱的人，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这同样是为了我的委托，执岩，为了不出岔子，请继续向疫医展示你短暂的一生吧。” 　　“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只是单纯想看我出糗。” 　　“你出糗的次数还少吗。” 　　带着一分恼怒三分烦躁五分尴尬和十分不情愿，那张英俊的脸面对莱尔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好吧好吧，疫医先生，请以此为鉴，在我们接下来的沟通交流中，不要把任何一件工作交给我独立完成，哪怕我看上去令人信服。” 　　莱尔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期待着下文。 　　在清晰的嗟叹中，执岩先生继续了他的故事。 　　“在我遇见巨龙之后，我的知识在墓穴中飞速积累，这也导致我光临墓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最终，我的脸还是暴露在有心人的面前。在本特镇的街巷里关于妖精男子的流言开始流传，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我的房子附近徘徊。我对此并没有多在意，当时我已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集中在研究那些古文上。你应该很明白那种感觉吧，当精神高度投入的时候，你会感觉时光飞逝，甚至回神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穿越到了未来。” 　　莱尔点了点头。 　　“就是如此，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了本特领主的未来女婿，并且被告知三天之后就会和领主的千金举行一场婚礼。” 　　“？” 　　“似乎是事态正在不断升级，为了防止流言走向糟糕的方向。我的兄弟阿尔图斯，律法先生撮合了我和领主千金的关系。你也能够明白的，我的脸让那位高贵的小姐瞬间沦陷，哪怕我只会捧着几颗石头对她‘嗯、额、啊’。我一下子成为了本特最有权势的阶级一份子，并且三天后我也会站在人生的终点，财富和地位会成为我的附庸。” 　　莱尔忍不住插话。“那位千金小姐，为人怎样？” 　　“不知道，不在乎。”执岩先生的语气就像是介绍路边的杂草。 　　还是巨龙先生这个局外人做出了回答。“以人类的角度，那位千金小姐大概是完美的伴侣。端庄温和，容貌上佳。当然，和纳斯兰的女士们相比，只是不错的凡人。” 　　那不就是非常不错吗？被富家千金看上嫁入豪门，这个剧情怎么有点眼熟。 　　莱尔真诚地看着执岩。 　　“执岩先生，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感受。” 　　执岩挑动眉头，脸上逐渐找到知己的笑容。 　　“疫医先生，你果然是懂我的啊！” 　　“嗯嗯。” 　　“今后的人生会有一个女人常伴左右……” 　　“嗯嗯。” 　　“你会为了她耗费的大量时间和精力……” 　　“嗯嗯。” 　　“干扰我的研究工作，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嗯嗯……嗯？”莱尔停止了点头，瞪大了眼睛。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执岩就像看着一个怪物。“所……所以……执岩先生……你就……” 　　执岩先生淡定点头。 　　“没错，我就找巨龙先生要了一瓶活死人魔药，自杀了。之后就成为了一心与古文为伴的巫妖。” 　　“……”莱尔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巨龙洪亮的嗓音就像警钟，回荡在两人耳朵里。 　　“执岩先生，请停止你的自我美化行为。” 　　执岩的身体陷入僵化，就像真的变成了石头，重新抬头的时候双眼无神。 　　“好吧……其实我是失手自杀了。” 　　巨龙在一旁对莱尔解释。 　　“我们在当时确实计划过摆脱那场婚礼，但只是假死。我调配的活死人魔药会让服用者进入二十四小时的假死状态，为了让执岩安心，我向他详细介绍了魔药的每一种材料和调配过程。之后我们买通了牧师和守墓人，打算上演一场虚假的葬礼。执岩可以因此恢复自由。” 　　“但是我太信任他了，他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够独立完成活死人魔药调配工作，并以‘自己的未来需要自己掌控’为理由增加仪式感。我同意了他的要求，将自己调配好的魔药收回，将魔药所需的材料交给了他。” 　　“结果这个废物抄着我详细的笔记调配出毒药把自己弄死了。假死变成了真死，等我按照约定时间打开他的棺材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之后我不得不重新准备通灵仪式把他转变成一个巫妖。” 　　沉默，在巨龙先生的鄙夷和冷漠中蔓延。 　　“哈哈哈哈，结果还算不错吧，执岩先生现在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存在，这应该还算美满吧。” 　　“疫医说的没错，我其实很满意的，哈哈哈哈。” 　　莱尔和执岩一唱一和，打着圆场。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故事中的一个人。执岩的兄弟阿尔图斯，律法先生。” 　　莱尔看见低头的执岩抖了一下。 　　“难道，律法先生的死因也和执岩有关？” 　　“当然。执岩和千金的恋情是律法撮合的，在他眼中，他给自己的兄弟安排了一个好的归宿。他无法理解执岩的想法，也就无法接受他的自杀。当时领主公布执岩的死因是研究黑魔法自杀而死，虽然真相八九不离十，但这在律法眼中也就成为了掩饰罪恶的托辞。律法和执岩是双胞胎兄弟，他们都有着偏执的一面，执岩痴迷于古文，而律法笃信法律。但当时的法律是领主制定的，管不了领主。” 　　律法意识到了法律的局限性，也确定了自己的执念。法律，应该高于所有人，法律面前，应该人人平等。 　　律法决定编纂自己的法典。 　　而第一条是，杀人偿命。 　　“几天之后，律法因为杀害领主千金被判处死刑。” 　　“又过了几天，律法先生从乱葬岗爬了出来。” 第五百四十三章 龙祭司之墓 　　莱尔感觉自己的躯体相当愚笨，因为他现在不知道做出怎样的动作，摆出怎样的表情来回应执岩先生的故事。一个纯粹的追求自由的人害死了自己，还对身边的人造成了糟糕的影响。尽管执岩的本意并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一人，他的所作所为皆因追求自己的理想，但这些青涩的冲动依旧造成了令人悲伤的后果。 　　一场荒诞的意外，在莱尔心中产生了无力感，一种心梗无从宣泄的无力，如鲠在喉。 　　“律法先生知道这些真相吗？他是否知晓，他自以为践行的法律，早在一开始就是一场致命的误会。” 　　“他不知道，”执岩前倾身子，双臂压在骨质桌面上，那双灵动的眼睛紧盯着莱尔，里面的蔚蓝色就像变成了一块冰，“他以后也不会知道，你不会告诉他的……” 　　执岩的威胁持续了一秒不到，他眼睛里的冰融化了成了水，水在眼眶里打转。 　　“求你了，疫医先生。” 　　执岩先生的俊美属于超越性别的魅力，当这张脸的主人带着乞求语气交谈的时候，莱尔只感觉毛骨悚然。 　　“离我远点，拜托离我远点！” 　　“你先答应我，不要告诉律法！不然我就，不然我就爬你身上！” 　　巨龙沉默地看着两人在桌子对面把你来我挡的挥舞手臂，拿起茶杯，茗了一口。我得在找两只猴子和他们同台竞技，才能勉强入目。 　　“该死的，我答应你，离我远点！快离我远点！”当时执岩的脸距离莱尔只有十厘米，白金色的发丝已经扫到了莱尔脸上。 　　执岩缩回座位，重新变回俊美的人样。 　　“律法不需要知道这些，如果这一切是因为我的自私造成的，那糟糕的真相也只需要我这个始作俑者背负。律法执行自己的意志，坚信自己的正确。我会蜷缩在安德瑞以外，在荒野之中品味孤独。一切都很美好，不是吗？” 　　“而且老实说，我其实并不后悔，辜负某人的罪恶感，那东西就像心脏一样对我来说不存在。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在墓穴中研习古文。所以，我认为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茶会以这个故事作为结尾，是不是有点无聊，我们来聊些有趣的话题，如何？” 　　执岩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憨笑，将话题主导权转交给巨龙。 　　巨龙先生俯视两位同伴，到了说正事的时候了。 　　“你的龙族研究进展如何，执岩先生。” 　　“陷入瓶颈，这段时间我一直留意着与龙族有关的墓穴，但龙族在被圣光斩杀之后，他们的存在也就像被抹消了。我只能从一些古老石刻和墙绘中了解有关巨龙的一些片面知识。自从‘那一次拜访’之后，龙族研究就没有多少飞跃性的发展了。和你分别之后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吸收那次收获中的知识，但也仅仅是吸收。我所收集的知识还是太零碎了，我需要更多相关种族的墓穴，但你也知道，龙祭司的墓穴可不好找，而且鬼知道会不会出现和那个女人一样恐怖的存在。” 　　龙祭司的墓穴？莱尔的视线停留在执岩先生的脸上，他表现的心有余悸十分真实。而这种真实的害怕也传递到了莱尔脸上。 　　“执岩先生……你们真的盗过龙祭司的坟墓！” 　　莱尔僵硬地转头，面对脸不红心不跳的巨龙先生。 　　“巨龙导师，学者老师可是一位龙祭司啊，你们还闯过他同伴的墓穴吗？” 　　“是的，而且收获颇丰。”巨龙的话语就像他的骨杖一样简单粗暴。 　　执岩先生就像回忆起了当年，脸上浮现兴奋的红晕。 　　“那是我转变成巫妖后不久，当时巨龙还没有成为首席降灵学教授，我们组成了敲门揍人二人组，拜访了许多墓穴。在我们联合探索的一年后，我们在梅尔摩森的断崖上找到了一个两人高的缺口，从海岸上眺望那只有碗口大小，底下全是尖利的礁石。凭借我敏锐的直觉，我断定那是一座隐藏墓穴而不是巨龙口中的自然裂隙。随后……我们就想方设法钻了进去。不得不说，想要爬上那个地方，对于巫妖来说也是相当困难的，还好你的导师巨龙无论是降灵术还是武力方面都是一个怪物。然后我们捡到宝了。” 　　“那座墓穴中的风格和我们曾经到访过的所有墓穴截然不同，那些纂刻在墙上的象形文字，那些带着飞龙翼的陪葬品，那些依旧在生效的古老符文像我们展示了一种新的文明。然后巨龙就像中邪了一样，对那些古老符文露出了痴态。光是搜索记忆解读那些古文就耗费了我两天时间。终于我成功解读了那篇密文。” 　　莱尔表达了好奇。 　　“那里面写的什么？古老的魔法？邪神的传说？还是……埋葬的秘宝？” 　　“一首情诗。” 　　“……”莱尔想象着一座强大的龙祭司沉眠的墓穴。他与巨龙为伴，掌握着远超人类的古老能力，他是眷族领袖，有着强大的魅力和智慧。然后……然后他在墓穴里留下了一首情诗…… 　　“那首情诗如何……写了什么内容。” 　　“和爱人的生死离别，相当肉麻的诗歌，而且文中有多处错别字，显然作者文采不佳，对人类诗歌了解很浅薄……” 　　龙祭司的形象一下子生动了起来，莱尔对情诗内容很感兴趣。 　　“有多肉麻？” 　　“肉麻到作者立刻跑了回来，将闯入墓穴正在朗读情诗的我拆成很多块，冻成冰雕。那可是一个相当粗暴疯狂的女人。” 　　“……”莱尔察觉到这名龙祭司不是从棺材里爬出来，而是从外面跑回来。“那座墓穴到底埋着谁？” 　　“龙祭司的爱人，一个普通人类，当巨龙打开棺材，将那些骨头丢在地上的时候，我花了三秒钟认出那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的头骨被冻在一个冰块里，冰霜法力僵化了我的思维，不然我一定能更快鉴别出来。” 　　龙祭司，女性，爱上了一个人类，冰霜魔法…… 　　莱尔看着巨龙。 　　“导师，你和人鱼族龙祭司普林西丝女士的关系有多差？” 　　“差到拆了她男人坟墓的地步。” 第五百四十四章 巨龙与龙祭司 　　他们闯入的墓穴是人鱼族龙祭司普林西丝建造的墓穴，为她的爱人建造的坟墓，尽管莱尔没有到达现场，只是通过执岩先生颤抖的口述了解一个模糊的大概，但有一点他非常确定。 　　执岩先生和巨龙先生，一定倒大霉了。 　　“疫医先生，你知道冰晶在头骨里生长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吗？那种声音就像是有五六只老鼠在你的脑子里磨牙，啮齿动物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你甚至会觉得身体固定在冰块里不会是一件坏事，起码不用担心那种酸胀的感觉在下一个瞬间撑爆你的脑壳……”执岩先生将右手指甲放在嘴边啃咬，让人无法判断牙齿打颤是因为磨牙的习惯还是单纯的恐惧。 　　普林西丝给执岩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当时那个女人就站在主墓室入口，身后漂浮着反射光亮的冰晶，冷风在墓穴中呼啸，而她的手中，提着被冰封的执岩头骨，就像一个手提灯笼。她飘渺躯体散发出的寒意，让我明白她想要把我也做成一个冰灯笼。”巨龙接过了执岩的讲述工作，“所以我们进行了短暂的交手……” 　　“老师，你赢了？”应该是巨龙先生打赢了吧，要不然，你们怎么会完完整整地活到现在。 　　巨龙摇了摇头，“我们陷入了僵局。当时我初入六锁，而普林西丝无论是魔力总量还是输出方面都是稳稳的七锁层面，她是一位龙祭司，巨龙时代的引导者之一。初次角力我就陷入弱势，但巫妖的冷静很快帮我找到了制约她的办法。她原本可以一击歼灭我，但她却小心谨慎，不让暴走的冰晶破坏墙壁上的任何一块土石。” 　　那里是普林西丝的爱人之墓，她当然会竭力守护。莱尔盯着自己的导师，这位从认识以来，除了爱好古怪之外，不存在明显缺陷的光明磊落的长者。 　　“老师，难道你……” 　　“我拆了那个死者的大腿骨作为武器，那女人完全不敢和我碰撞，只会用杀人的眼神瞪着我……疫医，是否采用一些卑鄙手段是我们个人的意愿，但你应该把生存摆在第一位。我们虽然不畏惧死亡，但高位施法者有着超越死亡的手段。如果当时我不那么做，也许我会和执岩一样被冰封，成为一件深海之下的收藏品。” 　　喝茶后缓过神来的执岩先生轻叩桌面，“纠正一下，当时那女人是想把我们两个变成她亡夫的陪葬品之一，所以我们不会被拖下水去看人鱼，而是在接下来的永恒岁月看着那个人类骨头直到世界末日。”执岩先生表现得很轻松，因为巨龙先生的行为完全吸引了暴怒女龙祭司的仇恨，直到现在，冰霜人鱼也只记得那个该死的玩弄她丈夫亡骸的混蛋安德瑞巫妖，而不是一开始就被制服的执岩手提灯。“要我说，她肯定恨透你了，巨龙。” 　　“她只是暂时忘记了你，执岩，如果她重新回想起你对于她情诗的嘲讽，那疯女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再冻你一次。在我交战的过程中，你可是把她羞辱地够呛，冰封也冻不住你的嘴，嘴遁打断施法咏唱，真有你的，古文学家。” 　　“我再嘴臭也比你掀了别人棺材板好吧，我还记得你拿着那个可怜男人的骨头跳舞的样子，疯女人的尖叫几乎要把冰块吼碎了。” 　　莱尔看两人互相讥讽没完没了，只能通过提问打断他们。 　　“那后来呢，巨龙先生，你们是如何和解的，或者说暂时性停止了冲突？” 　　“那女人呼唤了她的兄长，另一位龙祭司，也就是学者。”巨龙像是想到了糟糕的事情，眼神变得阴沉，“我们在学院有过一面之缘，而那次是我第一次认识他龙祭司的那一面。” 　　“八锁，人形魔网节点。学者的出现，总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初印象。如同深渊一般的魔力浪潮……” 　　“学者是个威严而且温和的人，作为龙祭司和安德瑞的中间人，他调和了我和普林西丝的矛盾。” 　　…… 　　“兄长！！！他们可是该死的盗墓者！！！如果他们闯入你的墓穴随意摆弄你的妻子奎拉依的骸骨，你会和他们谈和吗！！！！”普林西丝眼神森冷，墓穴出口已经被寒冰封印。 　　摩罗克伊的古怪面具流动着魔力波纹，视线停留在被魔力压制跪伏在地的巨龙身上。 　　“我会毫不留情地撕了他们，如果他们没有将墓穴彻底摧毁的能力的前提下。巨龙先生，可以请你放下手中的骸骨吗，也请收回施放骸骨之门的符印，我们都不希望事情进一步恶化。” 　　“摩罗克伊兄长！！！！” 　　“这是我的判断，普林西丝，巨龙先生比你想象的危险。” 　　“呵，就因为他也叫‘巨龙’吗？”普林西丝冷哼一声，但还是将执岩的头骨丢回了巨龙脚边。 　　“不，因为他的禁忌造物刚刚通过救世会的认证，巨龙先生成为了一名灭国者级别的成员，你的墓穴岌岌可危，我的姐妹。” 　　普林西丝捏紧拳头，沉默不语。 　　蓝龙祭司解除了执岩和巨龙身上的束缚，话锋一转。 　　“但两位先生，擅闯墓穴，终究是一件失礼的行为，我希望你们能向我的姐妹表达歉意，并进行一定的补偿……” 　　“我要他们粉身碎骨！”普林西丝发出了巨龙一般的吼声。 　　“粉身碎骨？没问题！”巨龙比蓝龙祭司更快地回应，在执岩见鬼、普林西丝惊讶和摩罗克伊沉默的注视下，巨龙轻轻松松掰断了自己的每一根骨头，在不断重生的骨架中扣出了另一具四分五裂的自己的骸骨。 　　“还要吗？要多少都可以。” 　　普林西丝负气离去。 　　摩罗克伊摘下面具，露出和巨龙一样的骷髅脸，长袍的别针是一枚黑龙徽章，学者先生朝巨龙伸出了手。 　　“我的代号是学者，也是救世会的成员【御法者】。巨龙先生，恭喜你成为救世会的一员。虽然这次初见并不算完美，但就和你一样，我也是安德瑞的教职人员之一，目前是魔法课教授，我相信我们会很有话题的。” 　　“对了，我也是你的监督者，【不死不灭（immortal）】。” 第五百四十五章 龙族过往 　　“学者是一位良师益友，我想你应该也清楚。我成为了白骨降灵学首席教授，和执岩的盗墓生涯也就结束了。”逐渐苏醒的阳光点亮了白皙骨质桌上的露水，光明将树影撕碎，撒在莱尔脚边。 　　巨龙先生以一个俏皮的玩笑作为了自己过去的结尾。“我有时还会想，学者和我交友是不是为了防止我们打开第二个第三个龙祭司墓穴。但无所谓了，死去的龙祭司哪有活着的龙祭司有价值。我更一步清晰地了解到了巨龙这种传奇生物，我迫切地希望成为龙祭司的一员，但那几位一度不肯接纳我。” 　　莱尔看到巨龙先生嘴角隐晦的微笑，就像肌肉抽搐抖动拉扯的弧度。如果是常人，莱尔大概也就一带而过，但巫妖可是冷漠表情管理学大师。 　　“老师，他们改变了对你的看法？”还没有等到巨龙回复，莱尔内心先激动了起来。龙祭司有了新的动作？上个时代的引导者终于不再隐藏自己了？ 　　时代，即将迎来变化。 　　巨龙并没有答复，他将视线转移到执岩身上。 　　“执岩，你的龙族研究，我需要知道确切进度。” 　　执岩点了点头，他在白骨桌面上用手指勾画符文，并进行讲解。 　　“在那一座龙祭司墓穴中，我全面接触了龙语符文，之后在一系列有关墓穴中，我也见到了仆从种族对巨龙的侧面描述，一些疑点得到了解答，我对巨龙种族也了解了大概。巨龙时代的大体历史就是作为主人的巨龙族群和臣服于巨龙的仆从种族的故事。龙祭司出现时间实际上是在巨龙时代后期，部分成熟巨龙厌恶残暴龙父的血腥蹂躏，从而将一部分不屈下等族群作为自己庇护的族群。” 　　“排除那些‘异常’的巨龙，其余巨龙大体上都是嗜杀残暴的神话生物，其中他们的领袖，龙父耶摩塔尔最为残忍。耶摩塔尔是历史上第一条巨龙，也是巨龙时代的建立者。时代之王，永恒暴怒的吞噬者，那些幸存者死后关于巨龙的描述，全都是惊恐仇恨的。耶摩塔尔会杀死吃下所有不服从巨龙的其他种族，一些古老种族因为他的饕餮而灭绝，只留下远古时代的墓穴遗迹。” 　　“耶摩塔尔作为龙父，掌控时代之后，巨龙一族崛起，但日渐聪慧的神话生物开始偏离他们茹毛饮血的本能，这使得龙祭司的诞生。” 　　“龙父的残暴也为他的族群埋下了隐患，耶摩塔尔喜欢食人。我曾在墓穴中看到过描述龙父的古卷，‘祂的双翼带来雷霆，火焰像暴雨从云层落下，咆哮伴随卷起土石的风暴，将我的族人和我们的土地一起吞入腹中……我侥幸在祂饱腹后逃过一截，却被祂留下的涎水腐蚀了双腿。在被倾覆的家园中，只有留下了孤独的我。’人类作为繁殖快速，个体实力不强的族群，成为了巨龙最美味的食物。” 　　“直到，圣光降临。” 　　“十字军战争，圣骑士让巨龙彻底消失，圣骑士领袖击杀了龙父耶摩塔尔，然后用不知名的法术让整个族群给他们的领袖陪葬。” 　　“所有的龙都死了，原本就处于龙群边缘的龙祭司也销声匿迹。” 　　莱尔屏住呼吸，执岩先生展现的历史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样，学者先生作为龙祭司给人留下了谦和的印象，这让莱尔也将巨龙当作了一种神圣高贵的生物，再加上巨龙先生在一旁鼓吹。而现在，莱尔发现上个时代的主人好像并不是那么温柔。社会总是比自己想象的残酷。 　　“巨龙大部分都是混蛋，对于我们来说，是恐怖的猎食者。但坏人中也有好人，那些培养龙祭司给予智慧的巨龙，应该说，就像是淤泥中生长出的莲花。忤逆龙父的意志，庇护着那些弱小的族群，帮助他们强大，这些在巨龙眼中成为叛徒的巨龙，恰是龙祭司最为尊崇的巨龙。如果不是圣光强势插入，我怀疑原本的历史走向就是龙祭司崛起反抗龙父的故事了。” 　　“大部分墓穴都是关于历史的记述，真正关于巨龙本身结构的记述，我在那个女人建造的墓穴中了解了大概，更多的则是在那些曾经参与十字军战争的圣骑士墓中。他们的记载非常详实，对于巨龙的形态和弱点也有所了解。” 　　“巨龙大体上属于巨大的爬行类，脊椎构架类似于蛇，在前肢位置有一对翼骨，也许是需要血肉支撑强大到带动自己的飞行的龙翼，所以巨龙的前肢相对狭小，不具备物理杀伤性。但巨龙作为强大的施法者，那对瘦小的前肢却成为了最强的魔力器官。而且那个位置靠近它们的逆鳞，逆鳞之后是作为神秘学定义为‘核心’的心脏，双手凝聚的法力可以快速传递到核心，转变成致命的吐息。” 　　“这是我现有的信息，但只有大概，想要突破这种桎梏……除非你给我搞到龙骨化石来解读。” 　　巨龙先生手指敲打桌面，看着执岩，眼睛眯成一线。 　　“如果给你一具完整的龙骨，你的学识能够积累到什么程度？” 　　执岩先生呆了一下，他的双眼失神，随后身体开始剧烈抖动，俊美的脸庞在笑容中显得妖邪，他攥紧双拳，傲慢地回答。 　　“只要完整，无论破损，我会把一头的每一块鳞片都给你推演出来。” 　　莱尔还在消化着巨龙的意思，巨龙的提问就已经转到这边。 　　“我的学生，如果你掌握了一个生物的完整信息，你的邪神造物能够完成多少？” 　　莱尔吸了口凉气，在片刻后回答。 　　“我大概……也许能……制造出他的躯体，但也仅仅是躯体，因为灵魂学很难捏造契合造物的灵魂，而且我的灵魂学很烂，如果让噩兆经手，那结果可能会很……扭曲。” 　　巨龙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太阳。 　　“那就足够了，我只需要那一具肉身。” 　　“……巨龙老师，你想做什么……” 　　“成为巨龙。” 第五百四十六章 巨龙的狂想 　　那是舍里乌在彷徨之城引发血肉之灾，击沉这座移动城市的一个月之后。 　　幽邃的阴暗密室被点上了抹香鲸油脂提炼的熏香蜡烛，一种沁人心脾的香味萦绕在看不出年代的古老石板台阶上，形似利爪尖牙的符文在角落中散发隐晦的光，几株妖火龙舌兰被封在冰块里，朝着透明壁障外挑逗它们的绿色人形倾泻火焰，虽然毫无用处。 　　“哈哈哈哈，真是个小笨蛋。”伊拉宋恩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她的苔藓外衣在主人的颤抖下掉落一些淡绿色的光粉，那是细小的花粉，吸入过量会导致幻觉。但在座的几人很明显不在致幻种子的能力范围内。 　　普林西丝冷着脸，从嵌入式书架中拿出一些封面镶嵌秘银的书本，这本看上去会很有趣，尤其是将它从一大堆学术论文中取出来的时候。冰霜女士斜眼看着自己的姐妹，随后翻开了书本第一页，一股冷风从书中钻出，将那些绿色粉尘吹到另一边。 　　细小的光粉落在的茂密深厚的呼吸上，进入了那个隐藏在胡须中的大鼻子里。 　　弗雷海默打了个喷嚏，火焰从他口中喷射而出，火红色的大胡子也在红龙祭祀的魔力泄露中被点燃，将那些绿色黏着物烧成灰烬。火花一闪即逝，矮人习惯性拍打自己完好无损的大胡子，没有计较那些引起喷嚏的绿色花粉和冷风。他看守着自己新造的小火炉，将煮好的茶递给另一边的人。 　　“茶好了，兄长。” 　　佝偻瘦小的黑龙祭司高度也只达到了矮人的三分之二，干瘦的手掌接过被烧的火红的茶杯。“谢谢。” 　　费雷海默拍了拍自己的长袍，曾经合身的龙祭司法袍和现在自己敦实的体型对比，就像一件小褂。但红龙祭司并没有在意，这件法袍已经被自己当作工匠围裙很久了。他现在有更加在意的事情。 　　“奥姆海德兄长。” 　　老头抬起头，在黑色兜帽下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我不明白，既然摩罗克伊培养的邪神幼体已经可以重塑我们的血肉了，为什么你还要保持这副瘦小的样子。” 　　“太脆弱了，这身血肉只是一个享乐的玩具，虽然潜力惊人。” 　　“哦。” 　　“你们最近，懈怠了。” 　　黑龙祭司的轻微声音让整个空间陷入沉默。 　　下一秒，龙舌兰喷射火焰发出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嘘～”原本装地鼠的伊拉宋恩只能脸贴在冰块上，对自己暴躁的小朋友做出暗示。 　　黑龙祭司捂住了脸。 　　“还维持野心的，只剩下摩罗克伊了，他的野心和疯狂一起疯长。而你们……” 　　“余烬终究是余烬，拼命呼吸也只是让自己冷却更快罢了。”普林西丝清丽的声音将气氛凝固。 　　伊拉宋恩察觉到气氛不对，察觉到自己使命的绿龙祭司开始调节气氛。 　　“我们不管也没关系的吧，不是还有圣光吗？” 　　“……” 　　伊拉宋恩成功调节了气氛，现在其余三名龙祭司都将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那种眼神怎么说呢，是怜悯吧。 　　受不了他们视线的女精灵巨婴躲到了喷火盆栽后面。 　　“我的意思是……摩罗克伊兄长一定能够找到让龙祭司振兴的方法的，所以我们现在休息一下也没有关系！……的吧？” 　　时机降临的恰到好处，一道闪光的传送门出现在房间的一侧，而从走出来的，正是为绿龙祭司救场的话中人，蓝龙祭司摩罗克伊，学者先生。 　　“兄长！” 　　刚通过传送门的学者只看到一片铺展开的绿色身影朝自己扑来，下意识地使用了空间传送，从折叠空间中躲过了女精灵的虎扑。 　　眼看伊拉宋恩就要一头栽倒传送门里了，一只粗皮戏服的大手扣住了懵逼的伊拉宋恩，抓着她的脑袋把她提在空中。高大的身影穿过传送门，闯入龙祭司议会，站在学者身后。 　　巨龙和自己指缝中那只无辜的眼睛对视，伊拉宋恩爆成一堆花粉，真身则出现在已经凝聚风暴的普林西丝身边。 　　“巨龙！！！这次是你自己找死！！！” 　　“时空流放。”学者伸出银白的手掌，拍在巨龙身上，高大的巨龙身体表面就像收到冲击的锡箔纸开始起伏，他的身体在原地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爆射的冰晶在原地爆炸。 　　黑龙祭司的手抓住漂浮在风暴中的普林西丝的脚踝，冰霜女士停止了施法，虽然依旧愤怒的看着那片空间重影。 　　“你的解释，摩罗克伊。” 　　学者先生似乎早有准备，他踏前一步，展现一位人类君王傲慢的一面。 　　“以舍里乌为代表的特里同的邪神信徒已经出现了，我绝不容许我的城市我的族群再一次受到污染。龙祭司的数量太少了，我们需要扩充新的成员，为了应对接下来的灾难。” 　　“想都别想！我不会和这个混蛋成为同伴！”普林西丝还是没有忍住怒火，直接否决了学者的提议。 　　龙祭司议会，已有一票否决，似乎是个糟糕的开始。 　　“新的龙祭司吗？”奥姆海德开始思考其中的可能，当前的局势，黑龙祭司其实也清楚，“相当诱人的提议，摩罗克伊。但作为龙祭司的一员，你应该和我们一样清楚其中的难度。我们无法转变出新的龙祭司了，龙族已经死去，已经没有存活的巨龙，也就没有了巨龙之魂。” 　　“即使你找到了方法，他也不是合适的人选，他会影响我们龙祭司议会的团结。” 　　学者看了看其他人，他们都坚定地站在普林西丝的一边，长久岁月的守望相助，希望陨灭后的互相扶持，正是这种联系撑起了现有的龙祭司议会，学者很清楚，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学者，让我来吧。”粗糙的戏服已在蛮力下破碎，狰狞的骨爪撕开时空裂隙，阴森的巫妖踏入这个房间。 　　巨龙先是微微行礼，“首先，我对自己的冒昧拜访表示抱歉。” 　　“我不会停止我对巨龙的狂热，所以……” 　　“如果需要我屈服调解和这个疯女人的矛盾从而加入你们……” 　　“想到别想！除非我死了，哦，我已经死了，但我死了也别想！” 　　“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真诚的龙祭司袍泽，那为什么不试试另一条路。” 　　阴森的灵魂火焰在巨龙的头骨中燃烧。 　　“我是安德瑞降灵学首席教授，我们有一句话，死亡永远不是终结。” 　　“如果龙死了……那为什么不让他们重新站起来。” 　　费雷海默发出一声冷哼。 　　“我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还不是死灵法师想要复生尸体的那一套。天真，你会发现神话生物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哪怕你得到了龙骨，巨龙之魂早已不再其中，你所复生的，只是有着相似外壳的假货而已。更何况，圣光照亮的现在，你恐怕连龙骨都找不到。” 　　巨龙先生回应了龙祭司的嘲讽，用一阵安德瑞风格的阴森笑声。他歪着脑袋，摊开双手。 　　“我们有莱尔。” 第五百四十七章 眷族现状 　　莱尔·布勒，邪神幼体宿主，几乎是在学者的引导下诞生的神秘者。对于他的存在，龙祭司议会一开始颇有微词，但在和莱尔的一些列接触后已经默许了摩罗克伊的胡来。而这份耕耘也的确得到了可喜的果实。当黑色噩兆将彷徨之城拯救时，龙祭司已经认可了他的潜力和力量。 　　如果问邪神之力能否制造巨龙，巨龙的确高贵，但世界的根源更加高贵。 　　尽管由龙之眷者重塑巨龙听上去十分荒诞，但邪神正是将妄想扭曲成奇迹的存在。 　　“你要制造新的巨龙？用死去的龙骨。”奥姆海德有所意动，实际上龙祭司对于复活巨龙也有着冲动，他们曾经失去过，曾经的情感转变成现在的折磨。经由这个疯狂巫妖的提醒，其余龙祭司感觉自己正在被疯狂感染。 　　“不，我会成为新的巨龙。”巨龙张开双臂，就像伸展开了自己想象的龙翼。“我爱死这些美丽的生物了，我要成为他们的同族！不，我要把他们变成我的族群。” 　　巨龙提出了连龙祭司都感到惊悚的想法，惊悚到他们完全没有为这种亵渎巨龙的想法而感到愤怒。应该是认识到了巨龙和他们这些龙祭司的差距了吧。他们只是崇拜，而巨龙……巨龙有着更加深沉的情感。 　　奥姆海德一边倾听朝着奇怪方向发展的计划，一边揉搓自己的前额。一定是血肉伪装的作用，自己居然产生了头昏脑胀的感觉。黑龙祭司下意识瞥向了自己的兄弟，摩罗克伊站在巨龙身后，表情淡然。他并不惊讶，说明他以提前知晓了计划，并且默许了巨龙向我们陈述他的想法。这说明，在蓝龙祭司这位学院施法者看来，这个离谱的计划确实存在实现的可能。 　　缓过神来的龙祭司开始思考其中的可能性。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其实比复生巨龙更容易成功。从无中生有制造一个完整的巨龙，和献祭一个强大的灵魂扭曲成一个完整的巨龙，显然是后者更加简单。尽管过程会非常艰难，让一个灵魂的自我认知完全扭曲，将思想状态转化为巨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也不是不可实现，要知道有着巨龙之魂的，这个房间里就有五个。只是…… 　　“我觉得这个计划很有趣……”一直和巨龙敌对的普林西丝第一个表示了赞同。现场的人都清楚灵魂扭曲会产生怎样的痛苦，普林西丝找到了最佳的报复方式。在巨龙怀疑地注视下，普林西丝大方地开口，“我就直说了，我会非常享受折磨你的过程。但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塑造龙魂，这是我身为龙祭司的责任，尽管这个过程会漫长而且痛苦。” 　　最厌恶的普林西丝都已经表达了意愿，其余龙祭司几乎表达了同样的想法。 　　“我们会竭尽全力将你的灵魂适应龙族的肉身，但这个过程的痛苦，相信精通降灵学的你也清楚。如果你失败了，你会变成疯子或者怪物或者连这两者都算不上的残渣，而你失败的几率，几乎是必然。即使如此，你还要抛弃你现有的一切，成为巨龙吗？” 　　“你现在还有从这里离开的机会，巨龙先生。” 　　巨龙来到黑龙祭司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小老头。 　　“我即是你们的希望，我将是你们的未来，而你现在要将希望拒之门外？” 　　“你即将牺牲自己，即使成功，安德瑞的巨龙先生也会成为过去，你现在的存在会被替代，变成一条背负我们共同命运的巨龙。对于献身者，我们会给予最高的崇敬，这是你应得的。” 　　“所以刚才只是客套是吧。”巨龙伸出了惨白的骨手，“真有你的，黑龙祭司。” 　　“你已经无法逃离了，哪怕你以后退缩，我等也会胁迫你完成这个伟大疯狂的计划。我们的预备役，领袖。”黑龙面容冷漠，握住了巨龙的骨手。 　　咔擦几声，只见和黑龙握紧的手骨被那双苍老的手捏成骨片。 　　巨龙盯着黑龙祭司。 　　“我很抱歉，血肉伪装让我丧失了对力道的掌控。” 　　信你才怪。巨龙收回完好如新的手骨，套上一层新的玩偶服，朝着学者身后的传送门离去。 　　“我会去寻找解读龙骨的专家。学者，你刚才说已经有龙骨来源的情报了？” 　　学者先生点了点头。 　　“我和同伴们需要沟通一下计划细节，你先去寻找专家吧，稍后我去找你。” 　　巨龙通过传送门离去。 　　学者先生看着自己的龙祭司同胞，低下头。 　　“对于擅自将巨龙带入我们的议会，我很抱歉。普林西丝，我无视了你的感受，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反正你也不会改，对吗？摩罗克伊兄长大人。”普林西丝露出冷笑。 　　学者再次低头表示歉意，但正如普林西丝所说，他的表情只有歉意，没有悔恨。 　　“我对今天的结果非常满意，兄长大人。折磨那个自虐狂也好，知晓我们的未来也好。”普林西丝是冰雪消融的真诚笑容，“辛苦你了，兄长大人。” 　　“好，那关于我的过错就此结束。那么，我的兄弟姐妹们，关于我交给你们的任务，你们完成的怎样了？我们龙祭司不能再游离在族群和权力之外了，我们要重新引导我们的族群，面对我们的敌人。你们一定完成地相当出色，对吗？”学者突然变成冷脸，阴沉的视线停留在颤抖的伊拉宋恩身上。 　　“人鱼族群没有问题，我们的族群位于深海，社会结构变化在这些年并不大，没有外敌和隐患。人鱼依旧停留在母系氏族社会，在我离开之后，他们就像是游鱼生活在自己的珊瑚礁里。而我回去，她们自动团结到海的女儿身边，我依旧是人鱼的女王。”普林西丝平淡地说。 　　“熔火矮人依旧居住在地心里，我们的社会结构也没有发生多大变化。现任矮人王是我的侄子，并且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矮人的权力阶层，我自始至终都是工匠议会的锻造大师。”弗雷海默摸着胡子。 　　恐怖的视线让绿龙祭司的眼睛水汪汪的，学者的低语就在她的面前响起。 　　“我相信我们活泼美丽的伊拉宋恩一定完成了我的任务，哪怕她常年生活在我的彷徨之城，也没有忘记回到梦境森林的路，我的梦精灵女王大人，一定也拿回了她的权力，对吧。” 　　“那个……那个，梦精灵现任的女王是我的女儿，我很听她的话，所以也算我参与执政了，对吧？好吧！其实之前因为巨龙消亡导致我们部分德鲁伊受到梦魇腐化成为了凋零德鲁伊，而我的缓和政策导致梦精灵彻底变成了两个派系，支持我的行为的女王派系，还有认为不能将精灵族未来交给我的元老院派系，元老院由多位大德鲁伊长老联合管理，相当于女王的监督者。其实我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德鲁伊长老，怎么样，派系两边我都有参与，是不是完成了兄长的任务了？” 　　“被当成皮球两边踢了吗。”学者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恐怖，“我……亲爱的……伊拉宋恩，告诉我，你可靠的外交能力，为你得到了什么东西吗？嗯？” 　　“小蒂芙尼给了我一个休息的树洞。” 　　学者震惊了，曾经的精灵族女王，一呼百应的梦精灵统治者，居然……居然得到了一个睡觉用的树洞？因为过于惊愕，导致魔法之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个树洞？” 　　伊拉宋恩煞有介事地回答。 　　“那可不是普通的树洞，那是我曾经执政摸鱼时偷跑的秘密基地，很隐蔽的，只有我和蒂芙尼知道的树洞！是王族密室！” 　　“……那我现在就把你塞回密室去，你就待在你的树洞里别出来了。” 　　“不要啊！兄长大人！不要啊！我们不是一起封印邪神的同伴吗？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要啊！！！” 第五百四十八章 来自艾什普林克的笛声 　　虽然伊拉宋恩并没有完成她的任务，但学者也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进行惩罚。绿龙祭司有着她独有的特质，她的天真烂漫没有随着时代终结，这份如婴孩一样的纯真有着将众人团结在她身边的魅力。这份活力也是现在的龙祭司议会需要的，因为这群从上个时代就存在的长者，已经足够老了。 　　“我的部族，远古人类……”打闹声消失，黑龙祭司奥姆海德抓着自己的长杖下半部，如同老人缓慢地介绍着自己曾经引导的眷族。“我的部族发生了变化。在我的背弃的五十年内，族人在饥荒和巨兽侵略中数量锐减，现在的人口，成了百人不到的流浪者。他们被驱赶出了撒哈赞恩，在荒漠中一步步走向灭绝……” 　　学者先生瞪大眼睛，“兄长大人……” 　　“想要在这样一个弱小的部族中夺取权力是相当简单的事情，我只需要给予他们一些帮助，给予他们生存的权利。如今我已经以外来者的身份加入了我的部族，成为了一个古怪的会些萨满法术的累赘长老。他们已经在求生中失去了传承，推举出来的领袖是一个名为扎拉尔的年轻人，一个有智慧的冷静的决策者。” 　　远古人族的领袖是一个智者。这样一种对于所有濒危部族都是万幸的选择，在学者眼中，反而只是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哀。远古人类推崇智慧，如果是奥姆海德掌权的曾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龙祭司之间存在着竞争，眷族之间也存在着攀比。计划的最终之战，只会有一个眷族成为新时代的领导者，而这个决定权，也在龙祭司之间激起了争斗的暗流。最为强大的两支眷族，正是摩罗克伊所领导的推崇智慧研习魔法的秘法者，和奥姆海德领导的崇拜武力锻炼体魄的狂暴者。两位领袖彼此尊敬也斗争良久。这场争斗最终以魔法的险胜作为终点，面对力量化身的奥姆海德，当时的伊瑞恩作为一位傲慢的君主也感到了庆幸。这位强大的兄长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 　　而如今，曾经的对手，远古人类已经贫弱至此。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兄长大人。只要我们在，我们会再次振兴族群。” 　　“我知道，但我很怀疑，那些在荒野之中迷离的同同胞，是否还有接受我的血性。撒拉赞恩是我给予他们的家园，但他们放弃了家园。就像你曾说的，摩罗克伊。【能与黑龙为伍的，只有超越死亡的强大。】现在的他们，也许早就不合适了。” 　　学者盯着老者的眼睛，那双幽邃的眼眸就像黑曜石镶嵌在布满裂痕的岩层里，奥姆海德，仍旧是当初那个恐怖的怪物。 　　“只要兄长不曾改变，那我相信那些和你有着血脉联系的战士，一定保留着那份唯我独尊的血气。”学者拍打黑龙祭司的肩膀，“我会帮助你的，兄长大人，秘法者的智慧依旧深沉。” 　　“哼，我的拳头也依旧坚硬。”两名龙祭司彼此对视，不经意泄露的威压将周围的杂物搅乱。 　　“我们是不是要把手叠在一起喊团队口号了，‘龙祭司万岁’之类的。”一撮绿毛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伊拉宋恩无视了两人的威压，眼中带着兴奋的闪光！ 　　“……梦精灵你来处理？”奥姆海德眼神从锋锐变成颓丧。 　　学者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来吧，彷徨之城和精灵族群还保持着紧密的联系，通过公关手段，我们也能对梦境森林进行一定的影响。” 　　奥姆海德点点头，背身准备离去。 　　“对了，摩罗克伊，你找到龙骨的情报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那边……” 　　“龙骨的来源我已经有眉目了，就在三天前，有人吹响了唤龙笛。”唤龙笛是龙祭司在眷者族群留下的特殊道具，作用就是求助，在龙祭司出现意外的时候，眷族可以像其他龙祭司以及眷者族群寻求帮助。巨龙死后，这件魔法道具曾日夜长鸣，但所有龙祭司早已心灰意冷，这件道具也就成为了废物。但如今，古老的道具居然再次被奏响。 　　“声音是从哪来的？” 　　“艾什普林克，土石的珍宝，玛努（或者称为宝石人）。科洛西斯也许出现了什么意外，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去一趟。他的巨龙科洛西斯，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如果找到他的龙骨，一定对我们的计划大有裨益。” 　　“摩罗克伊，”黑龙祭司念出了那段古老的颂词，“愿辉煌与你的智慧同在。” 　　学者笑了，“已经要回到曾经的繁文缛节了吗？那就在新的时代，奏响古老之歌。” 　　学者昂起头颅，然后念出他的龙语。 　　“愿孤傲与你的力量同在，奥姆海德。”学者打开了传送门，离开了这里。 　　伊拉宋恩正站在自己的冷酷姐妹身边，探头探脑。绿色粉尘已经在书页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普林西丝无法在认清上面的文字扮木头人了。她吹起冷风，将绿色粉尘抹去，合上书页。 　　“我的好姐妹，你想干什么？” 　　伊拉宋恩捻起百花绽放的裙角，原地转一圈，然后弯腰行礼。 　　“愿纯粹与你的海潮同在，普林西丝。” 　　伊拉宋恩睁着大大的眼睛，期待着什么。 　　普林西丝冷着脸，对着她照做了一遍。 　　“愿笨蛋与你的梦境同在，伊拉宋恩。” 　　“嘿嘿……嗯？你念错了！应该是‘愿空灵与我的梦境同在’……普林西丝！你说我坏话！！！” 　　“没有，亲爱的，你听错了，我说的就是‘空灵’。” 　　“我明明听见……”伊拉宋恩话还没说完，普林西丝张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轻柔如柳条的长发。 　　“可怜的伊拉宋恩，你一定是深入梦境太累了，所以才会听错我的话。但没关系，我相信我对你的祝福，你已经接收到了，对吧。亲爱的，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去彷徨之城的甜品店补充一点糖分……” 　　伊拉宋恩被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打乱了思路，脑子里只剩下…… 　　“糖果！你说的没错，亲爱的，我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你要一起来吗？” 　　“乐意之至。” 第五百四十九章 圣光之灾，巨龙之祸 　　和执岩先生的茶会还在继续，但已经不是聊正事了。做出原地等待的决定，话题就转移到了执岩先生的墓穴笑话里，通过死者的关联构建一套关系网，不得不说，贵族的关系网真的很混乱。光是听着执岩口述的荒诞故事，就让莱尔大开眼界。 　　一阵低沉的嗡嗡声突然从巨龙先生胸前响起，伴随着震动。莱尔投去疑惑的目光，巨龙撕开了衣物，裸露小腹上的血肉伪装开了个大洞，巨龙的一对肋骨，正在骨架上颤抖着，发出阴森的绿光。 　　“时间到了。”巨龙将一对肋骨拔了出来，捏碎成骨片丢向一旁的空地。那些骨片组成了一扇全新的骸骨之门，中心的绿色门扉爆发出耀眼的强光，从中心的一个小点，蔚蓝色逐渐倾吞了惨绿色。传送门的魔力供给方式也从降灵术的死亡之力变成了纯粹的魔力。 　　“那是学者，我让他在我的骸骨上留下了空间锚点，这样就能随时找到我了。以防自己遗忘，我将那些骨头接在我的脊椎上。”人骨闹钟兼传呼机，对于巨龙先生的神奇操作，莱尔见怪不怪了。 　　被标记成时空锚点的骨头放在胸腔里，莱尔曾经被学者先生教导过传送的一些简单知识。关于时空锚点，那可是随时能够打开一道时空裂隙的魔法媒介。所以说，如果巨龙先生操作不当，一道时空裂隙就会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并将其切成两半，甚至是很多份。 　　“老师，这很危险，时空裂隙会将你切碎的。” 　　“其实危险不仅如此，时空裂隙还会引爆巨龙六锁的魔力，最后他会变成一颗相当强大的死亡炸弹，还夹杂致命的碎骨片，”学者先生优雅的身影从传送门走出，他显然听到了莱尔的话，“巨龙会在爆炸结束后重塑自己，而你们会被炸死。我提醒过他不要进行如此冒险的行动，为了身边人。” 　　巨龙非常不满学者对自己的评价，“我已经掐准了时间，骸骨之门形成的魔力是我提供的，理论上来说，只要你不强行开启时空门，就是绝对安全的！” 　　“我的过错，”学者朝缩在座位上的执岩点头，对着莱尔微笑一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老朋友，现在你的身边存在同伴。” 　　“我相信莱尔的实力。”邪神绝对能在爆炸中重塑自己，莱尔很高兴得到了巨龙的认可，虽然感觉被扎了一刀。妮娅的触须揉着莱尔的脑袋，她能感受到莱尔的一切，“心脏，有点凉。” 　　一个帅脸出现在莱尔侧面，眼神中的忧郁就像一副水墨画。 　　“知足吧，他都不管我的死活。”执岩如是说到。 　　一行人终于会和，彼此之间早已熟悉。 　　学者看着有些拘谨的执岩先生，捏着下巴。 　　“果然是执岩吗，能够将龙族知识了解深入骨髓的研究者。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很期待你的协助，执岩先生。” 　　“我、我才是，能和学者先生共事，是我的荣幸。” 　　作为旁观者，莱尔对这一切看得真切，也表示理解。执岩是律法的兄弟，而律法是学者的学生，这是关系的压制；学者本身是安德瑞的巨擘之一，而执岩则是外勤边缘人物，这是社会地位的压制；学者是普林西丝的兄长，而执岩盗了她的墓，这是道德伦理压制。综上所述，执岩先生巫妖化还不全面，还保持着一些人类的是非观，并且在长期独处的环境中已经基本定型。 　　莱尔此刻只感觉浑身轻松，无论这次旅程会前往哪里，他都不感到紧张。 　　那可是学者先生加巨龙先生啊，安德瑞两大教授亲自带队课外活动，怎么慌！ 　　“我们的目标是艾什普林克，那是玛努一族的家园，他们曾经也是龙眷者的一员，他们的领袖是同为龙祭司的科洛西斯，曾是我的同伴。这一次是玛努一族的主动求援，他们吹响了唤龙笛，这证明我的老朋友一定发生了一些意外。”学者先生简单介绍了此行的目标。 　　“原来龙祭司不只有五个的吗？” 　　“当然，上一个时代末期，龙祭司的数量几乎达到了巨龙总量的十分之一。我们组成了一个联盟，为了未来联合在一起，这就是龙祭司议会。但圣光杀死了巨龙，杀死了我们的力量和目标。龙祭司和巨龙一起分崩离析，我们的联合也被打破，各自龟缩在自己的地盘苟延残喘。剩下的，也只有我们五个。其他的龙祭司同伴行踪不明，也许早已随着巨龙死去，又或者找到了苟活的办法。但不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再联系龙祭司议会，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对科洛西斯也要保留观望的态度。” 　　“如果他还活着，并对我们保持友善，我们会重新吸纳他；如果他已死去，我们会保护他的遗族，遵从古老的盟约。如果他表现出敌意……”学者表情冷漠，“我们会消灭它，并夺取他的巨龙之魂。” 　　“学者老师，我有一些疑惑。”莱尔皱眉，举起了自己的手。 　　“我会力所能及地解答，说不定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也会有所帮助。” 　　“圣光杀死了巨龙，龙族陨灭，为什么会波及到龙祭司和他们的眷族？而且学者老师你一副笃定其他龙祭司只能死去或者苟活……那么，为什么只有包括您在内的五名龙祭司还存在……”这是之前执岩先生提及的上个时代陨灭的秘辛，莱尔十分好奇，为什么龙祭司会有这种结局。 　　“这就是我们畏惧圣光的原因。”学者用魔力凝聚出一张椅子，加入莱尔等人的茶会，“圣光领袖……好吧，我想你们也知道我指的是雷蒙。十字军领袖，光之天使梅洛克，圣光冠冕，他其实还有一个称号，【龙祸】。雷蒙用圣光之枪刺穿了龙父耶摩塔尔的心脏，龙血如雨洒下，而在这之后，他施展了一个可怕的法术……在我看来，更像是一个诅咒，圣光的诅咒。” 　　“这种诅咒会在血脉、族群、传承任何联系中传递，所有的关联者，都会和龙父耶摩塔尔承受一样的痛苦，与其一同陨落。从亲近影响到疏远，最先死亡的是龙父的子嗣，接着蔓延到整个族群，接着，就是继承了巨龙知识的龙祭司和他们的眷族。” 　　“圣光的诅咒，能杀死巨龙时代所有的掌权者。” 　　“而我们能够存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我们斩断了和巨龙的联系。” 　　“身为龙祭司，我们杀死了传授我们知识和力量的巨龙。” 第五百五十章 玛努 　　巨龙，是龙祭司的导师，是他的族群的守护者。摒弃残暴龙父遗传下来的嗜血凶暴，这些强大高傲的巨大生物有着力量的美感。而当这样一种完美的生物成为你的导师，成为你最亲近的灵魂，巨龙和龙祭司之间的情感是特殊而又紧密的。 　　但学者先生他们，为了族群的繁衍，杀死了自己最尊敬的巨龙。伤害自己的导师、保护者以及伙伴，那一定是一次沉痛的选择。 　　“摩罗克伊是一条睿智的蓝龙，我记得他的每一片鳞甲，他的身体哪处有冲破时空留下的伤痕，那是曾经挽救魔力暴走的我付出的代价……我曾在夜晚目睹他的吐息击碎陨星，下一刻他又会化作流光回到我的身边，用温和的声音教导我掌控魔法。他有着一颗比狰狞面目温柔得多的心灵……”学者的身边，魔力丝线交织成一头栩栩如生的魔力之龙，就像是巨龙一直陪伴着学者，但那实际上是魔力塑形术制造的幻象。 　　“他的内心有多么高洁，也就映衬着我的身影有多么狼狈。摩罗克伊是龙族中的预言者，正是他预见了巨龙时代的陨灭，从而培养龙祭司企图改变一切。但被他全心培养的学徒伊瑞恩失败了，不仅如此，这位尽职的导师还要面对这位弟子背叛的法杖。” 　　“我是一位国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我的国家。摩罗克伊所培养的坚韧让我对于弑杀老师心如铁石，但摩罗克伊的慈悲正是让我崩溃的原因。我的双手被他的龙血浸湿，他捧住我的脑袋，虚弱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伊瑞恩，你的未来不可限量。吞噬我的魔力吧，不是作为我的学生接受传承，而是作为我的屠戮者享受这份战利品。圣光不会惩戒巨龙的敌人，伊瑞恩，这一次，我不会看错的。】 　　【将我的骸骨碾碎，将我的血肉剥离，将我的一切埋葬在你的国度。让我继续看着你，看着你的国家进入新的时代，伊瑞恩。令我的魔力化作你的双翼，用我的血肉铸就你的国土，伊瑞恩，这样，你就有两个魔网节点了，我的孩子，你们在新的时代，也会过得富足的。】 　　“他欣然接受了我的背叛，并对我这个阴暗之人祝福。龙祭司不是正义的，莱尔。我并不是真的谦卑，而是摩罗克伊的真挚让我的灵魂饱受煎熬。我继承了他的名讳，但这个名为摩罗克伊的国度却不像那位巨龙一样高洁。这个由我一手建造的王国不复美满，阴谋和腐败在我的视线之外滋生。罪恶感和愤怒支配着我，我选择了死亡，让这个令我失望的国家自身自灭。” 　　然后卡洛斯，伊瑞恩之子继位后直接宣布了国家灭亡，带着首都跑了。这个秘法者国度的灭亡速度比学者想象得还要快。 　　难怪五名龙祭司从此一蹶不振，他们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导师，挽回了族群。为了族群做出了心碎的选择。而其他龙祭司没有能力或者没有想法杀死巨龙，他们和巨龙一起，在圣光的力量中消亡。 　　“现在看来，‘幸运儿’不止我们五个。” 　　如果圣光之力传承到了龙祭司，那势必会波及到族群，而现在有人再次吹响了曾经的唤龙笛，也就意味着曾经的龙之眷族玛努依旧存在，龙祭司科洛西斯也许依旧存活，玛努一族和巨龙的联系被断绝了。 　　“科洛西斯那里也许还存在着完整的龙骨，那可以帮助我们实现巨龙的计划。”学者一边调试着传送门，一边介绍名为玛努的种族。 　　玛努和矮人是近亲关系，虽然这个近亲在血脉联系上其实是相当遥远的联系，玛努和矮人的远古祖先都是土灵，一种岩石和土块组成的原始生命。土灵生于大地，而地脉矿层的不同造就了不同的生命方向。一部分土灵在地脉中接触到了熔岩，强大的火焰力量融化了他们的棱角，他们逐渐演变成热爱锻造与烈火的矮人。 　　玛努的先祖并没有接触到熔岩的热量，而它们找到了另一种能量，那就是由纯粹的大地精炼而成的魔力宝石。他们顺着地脉迁徙，居住在宝石矿脉之上，这些光泽剔透的宝石是他们的生命之源。这些土灵最后变成了善于挖掘的纤细体态，修长的前肢，手指已经结晶化。玛努人会降生在宝石矿脉的临近岩层中，他们一出生，在前额就会有一枚棱角凹糟。那是连接宝石的位置，而那一颗宝石的成品质地将会影响玛努人的一生。玛努人具备极其高超的珠宝学天赋，优质的宝石能够让玛努人强大，而强大的珠宝匠人会加工出更加精美的宝石。 　　学者的记忆中，艾什普林克如同传说中的黄金城，高傲的玛努珠宝匠用美丽的宝石打造了一只强大的军队，一出生就是极致的可怕天赋让人类国王相当忌惮。但玛努人就和人鱼一样是进化中的淘汰者，他们因宝石强大，也会被宝石限制。宝石可不像石头一样到处都是。 　　“宝石的数量限制着玛努人的人口，虽然他们的寿命和宝石一样接近永恒，但宝石中的魔力也有被耗尽的那一刻，而那一刻，就是玛努人的死期。” 　　“有些玛努人会寻找新的宝石，延续自己的生命，有些则会坦然接受死亡。玛努人就像是宝石，他们的一生经历也是对生命的提炼。在他们死亡之后，他们的身体会宝石化，成为新一代玛努人的生命之源。理论上玛努人也是能够壮大的，只是需要的时间非常长，就像雕琢一颗宝石需要耗费珠宝匠的精力和时间。” 　　一种新的种族，莱尔看着那道打开的传送门，感受着胸腔中激烈的心跳。这正是魔法世界的魅力，新奇和未知的种族，迥然不同的文明，带来令人难忘的经历。 　　妮娅的触须从衣襟里伸展，小丫头双手把住莱尔的肩膀，刻意压低的童音在对莱尔说悄悄话。 　　“妮娅喜欢亮闪闪，我们能拿一点宝贝回来吗？” 　　莱尔感觉好笑，妮娅难道没听清楚吗，宝石可是玛努人的生命之缘，那是他们的财富，也是他们的生命。不知怎的，莱尔幻想出了妮娅的触须卷起一个惊慌失措的玛努人的画面，说“要钱还是要命，你的钱也是你的命，妮娅全要！” 　　莱尔在学者和巨龙之后踏入了传送门，在经历空间撕扯之前，莱尔抚摸着手腕上的触须。 　　“我们可以找学者老师商量一下，那些玛努珠宝匠一定有些成色不是那么漂亮的宝石，我们可以挑拣一些妮娅喜欢的。” 　　“这应该不难，他们的宝石应该有许多。” 第五百五十一章 玛努的绝境 　　“这里像是被龙卷风扫荡过的重灾区。”莱尔看着四周发出惊叹。 　　原本这里应该是一片红杉树林，这种高大的植物能长到几十米高度，繁密的针叶和蕴含的水汽足以遮挡阳光，就像巨人扎根在大地上。莱尔端详一下身边红杉树桩的直径，十几人、二十几人才能合抱，这些‘巨人’在倒塌之前一定相当伟岸。 　　虽然他们的残骸依旧十分壮观。 　　这些大树都断折了，只剩下高度几米的树桩，破碎的灰色树皮和土壤相互交融，不分彼此，横亘在道路上的断折主干将原本简单的地貌变得复杂，就像一座迷宫。苔藓和真菌在巨木的尸体上安了家，但一些没有绿色覆盖的地方，莱尔还是能认出一些野兽或者别的什么留下的痕迹。 　　“那是布罗尔黑熊的爪印，一种好斗的熊瞎子，没有猎物也会找东西满足自己的破坏欲，这种生物没有灭绝真是大自然的仁慈。”执岩先生对于这些明显的凹凸起伏有着充足的兴趣，用他的话说就像是解谜，“这边是季风犀鸟或者铁喙啄木鸟的痕迹，前者喜欢在树干上掘洞筑巢，后者就是在玩耍。哦，缝隙里还有烂鬼伞的孢子，这说明不管是哪种，它已经死了。” 　　巨龙先生和执岩先生的情况差不多，倒塌红衫迷宫的壮观没在他们眼中造成多少惊艳，来到一个新的环境，曾经的探险家生活让他们习惯性的观察四周，搜寻痕迹。但和夸夸其谈的执岩不同，巨龙先生面对一段横断的巨木，停止了步伐。 　　那是一道巨大的断口，边缘的木屑像是经历挤压爆炸开来，锯齿状的痕迹基本排除了强风推倒的可能，红棕色的截面上年轮模糊不清，从两侧深入中心的黑斑就像腐烂的霉菌。 　　莱尔想不到什么巨大动物能造成这样的痕迹，结合此行的目的，莱尔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难道是龙的咬痕？”如此猜想也不无道理，毕竟艾什普林克曾经是有龙的。 　　“它是新的，莱尔，这个痕迹出现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天……” 　　“我开始觉得我的猜测很糟糕了。” 　　“还有更糟糕的，你注意到那些黑斑了吗？那是腐蚀术，诅咒术的前身……生效太慢所以被踢出了降灵学教材。” 　　莱尔盯着巨龙先生的脸，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学者的提醒将众人喊了过去。 　　“我想我找到吹响唤龙笛的人了。”只见学者伸出一只手，他面前的空间开始波动模糊，很快这种抖动被学者放在了挡路的红杉木上。就像是引起了共鸣，巨木的其中一部分也开始了抖动，一块完整的整体上出现了规则的线条。 　　学者停止了施法，挡路的红杉木被肢解成无数个边长三厘米的木头方块滚落，露出了后方的道路，已经躺倒在地上的一个正在扭曲的形体。 　　带着一定弧度的修长乐器就在他的不远处，下半截还沾着尘土。 　　“他正在结晶化。”学者立刻开始抢救这个玛努人，莱尔则观察起这位求援者。 　　身体长度大约一米五，浑身黝黑，皮肤色泽类似岩石。虽然学者先生着重强调过玛努人的修长苗条，但莱尔还是用瘦小如麻秆来形容他。要么是学者的记忆有误，要么是这个玛努人营养不良。那个蜷缩在地上，比饥荒难民好不了多少的姿态，在莱尔心里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他的宝石破损了。”学者手中正拿着一颗比鹅卵石好看不了多少的杂色石块，已经失去了光泽，用宝石来指代那个东西，简直就是对宝石的侮辱。玛努人的结晶化还在继续，他的双腿已经开始退化，一种毛糙如页岩的矿石纹理正在他的表面形成。他正在死去。 　　“我们需要这个向导。”学者从口袋掏出一枚昂贵美丽的蓝宝石，把它抵在了那个畸形的凹槽上，学者先生试了几次，没有安放进去，扭曲的曲面凹槽已经容不下任何何规则宝石。“巨龙，我需要你的协助。”学者将蓝宝石和玛努人递给了巨龙。 　　“怎么做？硬塞进去？” 　　“只能这么做了，这个糟糕的宝石已经在他的身上产生了畸形。不用担心，蓝宝石的魔力足以修复他的伤口。” 　　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随着巨龙转动的手臂出现在莱尔耳边，接着是咔的一声，总算在玛努人彻底结晶化之前安了上去，虽然莱尔明显看到一个断折的棱角飞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幕打消了了莱尔的担忧。 　　得到蓝宝石的玛努人身体开始生长，蓝宝石施放的光华沐浴在玛努人的全身，他的成长很快就超过了原本的样子，最终达到了一米九的修长体态。身躯变成深蓝色，两条手臂有着钻石一样的微小晶体切面，反射着阳光。 　　玛努人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站起，面朝学者谦卑的行礼。 　　“感谢您的帮助，摩罗克伊大人。我是马塞洛·暗石，艾什普林克的一名玛努。” 　　“我们曾经见过吗？” 　　“没有，但我获得了您的蓝宝石，我所得到的不仅是力量和活力，宝石也有着自己的记忆。”马塞洛的言语条理清晰，措辞优雅，和原本的难民姿态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宝石的质地决定玛努人的姿态，莱尔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识。 　　“摩罗克伊大人，我代表巨龙眷族玛努一族，请求龙祭司的帮助，请拯救我的族人们。” 　　“看来玛努也发生了剧变，我记得你们原本的宝石储量应该不会造成现在的困境。你们的宝石呢？” 　　“被夺走了，不仅如此，就连同伴死亡转变的结晶宝石也会被夺走，我们的族群已经濒临灭亡的边缘。我们抗争过，但无济于事，如今，连吹响唤龙笛也能够要了我的命。” 　　“你原本就知道，吹响唤龙笛，你就会死去，如果我动作慢一点，你也会死去。” 　　“至少我给族人带来了希望，而且我还活着。” 　　“你们的军队呢，曾经的你们实力也是足以媲美秘法者的，敌人是谁？让你们毫无招架之力。” 　　马塞洛闭上了眼睛，声音中满是悲伤。 　　“是我们早已疯狂的领袖，龙祭司科洛西斯，以及他的巨龙。” 第五百五十二章 时间之砂 　　科洛西斯的巨龙还活着，这和学者说的可不一样，莱尔和巨龙对视一眼，一语成谶的惊喜不算甜美。学者先生佩戴着属于摩罗克伊的龙祭司面具，古朴的面具下会是怎样的表情。 　　“你们看见了科拉纳克的身影？亲眼目睹过？” 　　玛努的脸庞更偏向岩石一点，所以他们的情感表达并不丰富，但从紧闭的嘴唇和过于灵动的眼球，还是能够解读出马塞洛的悲伤和惊恐。“宝石的缺乏降低了我们族人的体质，一些记忆也随着裂纹缺失了。但那刻骨铭心的伤痛如狰狞的划痕停留在我的记忆里。那条名为科拉纳克曾带给我们光辉的巨龙，确实还存在着，正是他背负疯狂的科洛西斯，向我的族人倾泄痛苦。” 　　“如果大人还有其他不解，请和我一起前往我们的避难所，族群之中还有长者存活，也许他们能解答您的疑惑。”马塞洛的宝石手掌闭合在一起，交叉的美丽手指组成一团漂亮的球状。这个动作的意思为乞求，刻意迎合他人感官表达弱势的动作。“我的族人每时每刻都在经历死亡，请宽恕我不知廉耻的请求，我们迫切需要大人们携带的宝石，你们的慷慨会挽救我们的生命。并且一无所有的我们，很难用什么来回报。” 　　“科洛西斯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我们龙祭司的一员……”学者伸手盖在马塞洛的手上，“龙祭司应该完成他应尽的责任，如果他做不到，身为同伴的我，理应纠正他。” 　　马塞洛的眼睛焕发光彩，他高昂地站立，如同一棵笔挺的红衫，一遍遍的感谢被学者先生阻止，面带微笑的马塞洛指引众人前往他的族群。 　　“马塞洛，这些是我的伙伴，疫医先生、执岩先生和巨龙先生。” 　　“各位大人的名讳，我会谨记在心。” 　　学者微微点头，用手杖指着那个比玛努人还要高大的男人，巨龙先生。 　　“记住巨龙就够了。” 　　马塞洛的指尖抵住尖利的下巴，虽然不解，但还是沉默着点头，再看了一眼眼神冷漠的高大身影。 　　“没关系的，妮娅，我们下一次可以和碧翠丝一起搜索彷徨之城的珠宝店，我会给你挑选最大的那一颗宝石。”阿莉安娜对宝石并不感兴趣，碧翠丝对这些能够提升颜值的外物相当在行，海伦娜……海伦娜不需要宝石。 　　玛努一族的现状肯定相当凄惨，别说讨要一些瑕疵的宝石，这次可能需要自掏腰包援助他们。龙祭司科洛西斯一定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让自己美丽高贵的同族变回之前那种孱弱的体态，他要那么多宝石干什么？ 　　原本走在队伍中间的莱尔突然脚步浮空，只见执岩先生面色古怪的超过他。莱尔被提溜到了队伍的最后方，和巨龙先生走在一起。巨龙看着自己的学生，如同两个鬼祟之徒开始窃窃私语。 　　“听到那个宝石人的话，有什么感想吗，我的学生。” 　　“我怀疑我可能觉醒了和某人一样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马塞洛如果说的是真话，那我们就要面对一个疯狂的龙祭司和他的巨龙。虽然有点意外，但我相信您和学者先生的实力……” 　　“不，莱尔，你不应该相信我们的实力。如果巨龙还活着，那巨龙就由你来对付。” 　　什么？莱尔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说出如此让人透心凉的话，那可是巨龙啊，龙祭司的导师，神话生物。虽然莱尔认为邪神的位格不会比巨龙逊色，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击败那些大蜥蜴，至少现在不够格。 　　“我不忍对巨龙这种完美的生物下手，我想曾经杀死过摩罗克伊的学者也会对这个选项心有余悸。那我的学生，你就是我们唯一的选择。莱尔，带着老师们的期望，屠龙吧。” 　　“……”莱尔好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僵硬地奔赴刑场。 　　“我开玩笑的。”巨龙先生表情冷漠，那双小眼睛盯着莱尔的脸，但他失望了，莱尔并没有暴躁或者埋怨，因为他还没回过神来。 　　僵硬的嘴唇就像短路的机器，洁白的齿缝中只吐出了一个“啊？”。 　　巨龙意识到自己罕见的幽默吓坏了自己的学生，连忙安抚他的情绪。 　　“你的水平还不够，巨龙这种危险的生物还是交给老师吧。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老师，你不是喜爱着巨龙的吗？你怎么忍心与其为敌。” 　　“我喜爱的是有着鲜活生命的巨龙，而不是被某人操控的尸体傀儡。我是一名降灵学教授，对于骸骨，谨慎的研究态度是我们必备的资质。” 　　那条龙，不是活的。思路流畅的莱尔想到了什么。 　　“腐蚀术？降灵学？也就是说……” 　　“巨龙死了，重新站起的是降灵学复生的尸体，不复灵性的傀儡而已。而且还是被淘汰的腐蚀术，那个老古董龙祭司一定没有接触过巫妖，至少没接触过现代降灵学，只是闭门造车。那恰好是我擅长的东西，而且如果有人亵渎了我的龙，那我会好好给他上一课。” 　　在巨龙展现的阴森气息下，莱尔打了个寒颤。还你的龙，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这样地狱级任务就少了一项，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跟随马塞洛前进越是深入，周围的植被越是在稀少，一些人文痕迹保留的石台逐渐出现，但大多破损，带来一种残破不堪的荒凉感。 　　玛努一族似乎并没有什么宏伟的高大建筑，他们依旧保持着远古遗传的习惯，他们是地穴生物，喜欢挖掘地穴建造地宫，所以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到超过五米的建筑。当马塞洛告知众人他们已经踏入了艾什普林克的边界，莱尔也没有什么实质的感觉。斑秃的土丘只有几厘米长的杂草，在一棵枯死扭木的杂乱根系中，马塞洛挖掘出了一个幽深的洞口。“这里是避难所的入口。” 　　学者站在老树的旁边，视线眺望不远处的山丘，一面山壁从林间拔地而起，学者看着山壁中心那个巨大的洞窟，彷徨之城石怪区的入口高度也才到它的二分之一。 　　“那里就是艾什普林克，玛努人建造的地下圣城，我记得他们将珠宝镶嵌在石壁上，无数的宝石匠人在珠光宝气中精炼自己的宝石，那份美丽，只有秘法塔的辉光才能媲美。” 　　“辉煌停留在了过去，现在的艾什普林克只有夺取我们生命的巨龙和疯狂的领袖。时间改变了许多，摩罗克伊大人。” 　　学者最后看了一眼，踏入地穴的入口。 　　“所以我们才要征服时光。龙祭司，可不能过时。” 第五百五十三章 宝石赐福 　　干燥的植物根系裸露在洞穴的阴暗里，黑暗将蛇虫爬行的细碎声响放大，这种恐惧虽然不会传播到巫妖的头骨中，但也让众人更加了解了玛努族群现在的落魄。没有烛台火把等照明装置，玛努人就在这些毒虫邻居的居所中匍匐前行。 　　蓝宝石的光华照亮莱尔等人的视野，马塞洛的躯体并没有挡住那团光芒，恰恰相反，他的特殊身躯是宝石光辉最好的放大器，他成了一尊瑰丽的散发妖异光华的照明雕像。马塞洛佝偻着躯体，爬行在最前方，汲取宝石力量重新高挑的躯体已经不适宜这个狭小的洞窟了，众人不外如是。 　　“非常抱歉，诸位。我们还需要坚持一段距离，等进入地穴主脉就好了。” 　　莱尔等人在马塞洛的带领下爬过了许多岔路，那些岔路是玛努人特意挖掘迷惑追踪者的，不同的岔路交叉连接在一起，组成了无限循环的迷宫。 　　“你们不会在自己的迷宫中迷路吗？” 　　马塞洛偏转脑袋，耐心地解释。“玛努人有着感知宝石的能力，我们的族人之间可以感应彼此。隔着厚实的土层，我也能清晰感应到那些虚弱的同伴，这片大地之下已经没有宝石矿脉了。” 　　执岩先生伸手触碰周围的土墙，一枚探查符文绘制，变成一条小蛇钻进土层，在他的感知中笔直向下。马塞洛的目光转移到这里，执岩连忙解释打消了他的担忧。 　　“我也有着和玛努人类似的天赋，先生，我想宝石也是其中古老产物之一。” 　　爬行的进程还在继续。 　　“难道科洛西斯不能感知到你们吗？毕竟那位龙祭司也是你们的族人。” 　　“不会的，莱尔，龙祭司就是龙祭司，”学者没有使用魔法，和马塞洛一样维持着佝偻的姿态，“成为龙祭司之后，你的身体会发生一些转变，你会脱离原本的族群，变成龙祭司这个物种。失去原有族群的部分能力，拥有巨龙之魂。就像人鱼不再依赖海洋，玛努不再依赖宝石。虽然这种转变是一种优化，但优化在某些时候会变成弱点。科洛西斯不需要宝石，但他也感应不到他的族人。但他对魔法的探知依旧敏感。” 　　马塞洛的光芒突然一亮，那其实是照射空间扩大产生的错觉。他们到主脉了。地穴主脉更加空旷，这里的岩层坚硬而且潮湿，蕴含的湿气让地穴变得冰凉。这里的高度足够众人站立，巨龙先生也就勉强碰触顶部。 　　马塞洛没有前进，他已经感知到。站立原地的他摊开双手，将自己优雅的姿态，将宝石的光芒，传递到面前的黑暗中。这一刻，光芒就像是回声，一个个小光点在黑暗中亮起，连绵起伏，但光芒微弱，与马塞洛相比如同群星之于皓月。 　　“我回来了，同胞们。” 　　一个个佝偻瘦削的身影四足爬行在地，他们随着马塞洛的光芒后退，仿佛不想将自己丑陋的体态暴露在这美丽的光芒中。很快，第一个尝试者慢慢踏足在光芒之下。它的身影比起侏儒更像是野兽，慢慢撑起手臂，面对居高临下的光芒，抬起脑袋，眉心凹槽的一小块石头在宝石的照射下微弱泛光。 　　“马塞洛？” 　　“是我，凯特。”马塞洛好不介意凯特手上的尘土，就像抱起一个婴儿一样，将不知所措的凯特搂在了怀里。“我成功了，凯特，我找到了唤龙笛，我找到了援军。” 　　“做得好，你做的很好。”就像反转了一样，被搂在怀中的凯特轻拍马塞洛的后背，而高大的玛努人则依偎着怀里的小矮人。 　　病态的玛努人不断出现在光芒之中，守护在马塞洛身边，守护着他们的光明，将目光转移到莱尔等人身上。 　　“很抱歉，大人，我太激动了。”马塞洛转身道歉，他的手掌朝前展开，玛努人在马塞洛的示意下让出一条通道。“贤者在等着诸位，请允许我再次表达感谢。” 　　学者先生点点头，将一个小布袋交给莱尔，里面装着的，是学者收藏的宝石。 　　“发给他们，我的学生。”学者跟上马塞洛的身影。 　　巨龙先生将一个皮袋递给莱尔，巨龙也有着一些宝石收藏。 　　“交给你了，我的学生。”巨龙跟上了马塞洛的步伐。 　　执岩先生拿着一个布袋朝莱尔走近，身为“考古学家”，他也有一些收藏。 　　“麻烦你了，我的……” 　　“嗯？”莱尔一手拎着一个宝石袋，斜眼看着执岩，嘴边发出别有意味的哼声。 　　“啊哈哈哈，麻烦你了，我的朋友，你一个人分发宝石太辛苦了，我帮你分担一点。”说完，执岩先生就开始分发宝石，一点都不留恋地看着巨龙和学者越走越远，消失在玛努人身后。 　　当莱尔打开口袋的时候，宝石绚烂的光芒让这个冰冷的洞穴逐渐升温。那个名为凯特的玛努人来到了莱尔身边。莱尔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红玉，递给了她。 　　凯特并没有接受，她俯下身子，脑袋几乎碰触地面。 　　“感谢你，慷慨的先生，我是凯特·赤岩。我是玛努的看护者之一，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议，我了解我的族人，我可以帮助您发放那些契合族人的宝石。” 　　莱尔露出了笑容。 　　“我是莱尔，凯特，我接受你的提议。那么这块红玉是否契合你？” 　　凯特的目光先是在宝石上停留片刻，莱尔能看出她的渴望。 　　“梅里斯比我更合适，她是从一条红玉矿脉降生的，莱尔大人，就是那个站在角落肩膀歪斜的玛努。” 　　莱尔和凯特的配合使工作进展迅速，但一人干活的执岩先生也不落下风。他的天赋能够解析宝石和玛努，就像辨别两片相同的树叶一样轻松。 　　宝石焕发的光芒在幽静地穴不断亮起，一个个佝偻畸形的玛努变得高大笔直，从仰视莱尔变成了俯瞰莱尔，“感谢您，莱尔大人。”是莱尔听到的最为悦耳的声音，尤其是当它被声音空灵，悠扬婉转的宝石玛努说出的时候。 　　宝石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地穴，照亮在玛努人的头顶，也照亮在莱尔的心里。 第五百五十四章 妮娅的宝石 　　“那块祖母绿适合皮尔特，他之前是一位植物学家，栽种了一大片红杉树林……” 　　“这块……蓝宝石，非常漂亮，它的坚硬棱角适合米吉提，他是一位建筑师；但深沉的海蓝色更像奥利戈，不好说，法师总是适合很多色彩。先给米吉提吧，莱尔大人，他的选择比较单一。” 　　不知怎得，莱尔从凯特瘦小的背影中看到了一个面面俱到的女强人，她能自信的说出每一个玛努人的名字，他们的身份、爱好，而且善良具有责任感。 　　重获宝石生长健全的宝石玛努让出位置，用自己细长但坚韧的手臂抱起外圈的同伴，放在莱尔和凯特面前。在凯特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莱尔只需要翻找袋中的宝石。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莱尔的地位保持谦卑，凯特完全可以更高效率地亲自挑选宝石，而不是耐心并且轻柔地指出莱尔错误拿出的宝石。凯特的甄别速度还在加快，莱尔只能召唤妮娅帮助自己一起工作，手忙脚乱的过程中还能听到妮娅的咕噜声，就像是个烧水的小壶正在滚沸。虽然不是自己的宝石，但妮娅看见宝石离开自己的触须，还是感觉心凉凉的，胸前黄色大眼也变得水汪汪的。 　　很快，视线中的玛努全都高过了自己，将幽暗的地穴通道照亮。 　　莱尔看着眼前的美景，散发各种光芒的玛努站立在一起，如同一片宝石丛林，他们的身躯上抖落闪烁的光尘，那是过量魔力被排出身体的现象，就像一片缤纷的光雨。 　　莱尔的脚边，凯特也仰望着这片光景，如同时光倒流，回到了属于玛努一族的时代。高高在上的巨龙科拉纳克带来的无上荣光，巨龙的影像被一个人类男孩取代。 　　“总算轮到你了，凯特。你是最后一个了。”莱尔微笑着注视脚边的病态玛努，她的身体佝偻丑陋，莱尔开始想象她变化后的惊艳，一定，就和她的光芒一样耀眼。 　　“还差一个，莱尔大人。请随我来。” 　　凯特引领莱尔穿过宝石玛努组成的“树林”，来到通道的一个角落，这里有一个半人高的洞窟，凯特低下身子张望。 　　“查查，快点出来。”在凯特的呼唤中，洞穴里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但没有人影爬出来。 　　凯特转头，朝莱尔伸出了手。“莱尔大人，请将你保留的红玉赐予我吧。” 　　最开始的那一枚红玉，鸡蛋型，晶莹剔透，内部没有一丝杂志和裂纹。那大概正是最契合凯特的宝石，猜到凯特可能会将适合自己的宝石分配给别人，莱尔就偷偷藏了起来。学者和巨龙的宝石储备足够，不需要敷衍。 　　莱尔将那枚红玉放在了凯特的手心。 　　“原来你看到了……” 　　凯特将红玉放进自己的凹槽里，她的躯体开始生长，发出如同火焰一样的红光。 　　“我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在玛努管理者面前做些小动作，莱尔大人，还是一块璞玉呢。” 　　凯特的身体变成了和宝石玛努一样高挑的体态，红色的脉络像是血管，出现在她的剔透的躯体中，红玉镶嵌的位置，长出两个类似头冠的水晶尖角。上位者的气质和凯特的温柔揉合成慈悲，她蹲下身子，将双手伸到洞穴外。 　　火花一样的光点从凯特掌心冒出，将魔力变成诱饵，勾引里面的小家伙。 　　高位玛努的宝石气息，是所有玛努喜欢的气味。 　　凯特钓出了那个小家伙，它完全趴在凯特修长的手掌中，舒服地伸着拦腰。那是一个比病态玛努还要小得多的玛努，像一只小猴子，过于幼小的形态让它多出了几分可爱。 　　“小查查是最年幼的新生儿，她降生在这座避难所里，仅仅依靠一些碎渣维持生命，她还没有接触过任何宝石，莱尔大人。” 　　听到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小查查先是看着四周，尽管样貌大变，但熟悉的气息还是让它认出了凯特，但莱尔和妮娅就显得陌生了。 　　“查查！”她用小爪子拍打着凯特的手腕，将她的另一只手拉起挡住自己的脸，又从指缝间看着那颗巨大的黄色眼睛，同样的好奇，同样的天真。 　　“他们是朋友，是莱尔大人和……” 　　“查查！”小家伙又发出了这个声音，似乎这是她唯一会的词。 　　“是妮娅！妮娅哟！”妮娅已经伸出了触须，慢慢凑近那个漆黑的小家伙。触须尖端的骨刃隐没，带着钩爪的吸盘消失，变回最弱小的小肉须，慢慢地、慢慢地，被小查查的手指抓住。 　　一种联系在妮娅和小查查的联系中产生。 　　“查查需要什么种类的宝石，凯特？” 　　“小查查是一块璞玉，莱尔大人，她的未来还没有决定，你可以赐予她任何宝石。” 　　她的未来在你的手中，莱尔得到了这样的反馈，这种随便造成了最大的不便。看着一袋子五光十色的宝石，他居然找不到最合适的。最好的宝石在哪里？这一块，还是那一块？宝石玛努的笑容反而让莱尔更加紧张。 　　“这是妮娅的，妮娅要把这个给查查。” 　　就在莱尔忧郁的功夫，妮娅的触须打开了莱尔的口袋，从自己的珍藏中，掏出了一块漂亮的猫眼石。那是妮娅最喜欢的宝石，因为猫眼石的颜色和妮娅一样，紫黑色的宝石中心，有着一团明黄色的光斑，就像妮娅的眼睛一样。妮娅甚至不愿意给莱尔触碰，她给这颗猫眼石取名叫“小小妮娅”。 　　猫眼石被推到查查的身边，中心的那块黄斑，就像是一只眼睛在看着查查。这是一块极品猫眼石，它对玛努一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小查查抓住了猫眼石，那个头几乎有她脑袋的一半大。接着，她又抓住妮娅捏住猫眼石的触须，一起朝自己的额头贴近。 　　妮娅帮查查戴上宝石，她的动作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莱尔感觉到妮娅的身体抖了一下，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心爱的猫眼石放在了查查的凹槽里。 　　“我们能养她吗？”妮娅趴在莱尔的脑袋上，注视着全身发光的查查。 　　“我们不能，妮娅，查查有自己的家。但是妮娅今天做的很棒，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看查查，或者邀请她去纳斯兰做客。” 　　触须紧紧缠住莱尔的脸，他能感觉到妮娅回到了自己的阴影里，带着她的呜咽声。 　　“没有关系，‘小小妮娅’会照顾查查的。” 第五百五十五章 龙之长子 　　玛努的光芒逐渐照亮了阴暗的洞穴，但马塞洛引领的学者先生和巨龙先生没有欣赏那片光景。新生的光辉他们不曾目睹，但古老的余光却还在闪烁。在绵延之下的通道尽头，光芒将洞穴轮廓染成紫色，一明一暗就像是呼吸。 　　那片紫芒正是宝石的光芒，并且强烈到照亮洞穴的深处。 　　“长者就在里面，摩罗克伊大人。”马塞洛低下头经过那道圆形轮廓，内部是一个小房间，病态的玛努将那个臃肿的形体供奉在中心，沐浴在它的光芒之中。他坐在结晶的摇篮中，臃肿的椭球形身体就像一颗巨大的宝石，四肢消失，只在身体上残留下四个凸起。在结晶躯体上方的那一块应该是脑袋，就像伴生矿石和结晶躯体衔接在一体，五官已经模糊不清。光芒从它的身体中亮起，如同心跳，如同呼吸，如同呢喃。 　　“我的族人正在被点亮，欢迎你们，我尊敬的客人。”结晶体的声音厚重低沉，在他发声的过程中，石室也在轻微晃动。 　　“好久不见，宝石贤者德斯坦。”学者先生长杖触地，魔力凝聚成符文在杖顶绽放光芒。 　　德斯坦发出了愉快的呻吟，在旁人看来就像一场小规模地震。 　　“您的声音还是如此让人心安，摩罗克伊大人。非常遗憾，我已经无法再目睹您的英姿，也没有能力表达对您的崇敬。如您所见，我连‘滚’都做不到……”一个幽默的玛努笑话，他们将自己的新生儿比作璞玉，而在他们的幼年期，‘滚’是与生俱来的移动方式。虽然没有人发出笑声回应。 　　“你在死亡，德斯坦……你的身体，已经结晶化了一大半，不可逆转……”学者先生的声音显得落寞，他看着宝石贤者残躯上耀眼的光芒，那是他生命最后压榨出来的华彩。德斯坦是玛努一族的宝石贤者，三贤者之一，他的寿命和玛努一族的存在时间一样长，他曾是永恒的。“你放弃了你的永恒。” 　　“永恒的时光在我的躯体中留下了底蕴，我很高兴这些底蕴还能产生些许价值。我没有放弃，我只是将永恒传递了下去，这是贤者的智慧和……决议。”德斯坦的光芒亮了一些，声音也变得轻快，“我很高兴能听到您的声音，睿智的您一定会给我的族人找寻更好的出路，比我的更好。我原本打算让我的族人们分享我的结晶，现在似乎不需要了。摩罗克伊大人，请允许我献上自己，成为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 　　学者先生决定跳过这个难过的话题。 　　“德斯坦，告诉我你所知晓的，科洛西斯到底对自己的族群做了什么。” 　　紫色光芒逐渐暗淡，维持着很低的闪烁频率。 　　“他很懊悔，很愧疚，关于巨龙科拉纳克的自我牺牲。在时代变迁的那一刻，强大的巨龙比我们所有人更早窥探到了未来。他低下头颅，看着我们，选择了结晶化。崩碎的龙鳞变成宝石，巨龙的祝福点燃了玛努所有的矿脉，当天，我们的族人就多了一半。” 　　学者叹了口气，巨龙知晓了自己的末路，已经提前做好了选择。这些和龙祭司为伴的巨龙的选择出奇的一致，就像他们当初叛离族群选择庇护龙眷者一样。 　　“科洛西斯亲眼看着，他的老师崩解。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些我们三贤者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我们无法安慰他，只能代替他管理族群，并期待他能在自我封闭中调整好自己。” 　　“结果他疯了。” 　　“当他走出密室，我们热情的迎接直面了他的疯狂。宝石贤者伊维斯登被他第一个杀死，他将伊维斯登的残骸炼成了一颗宝石。在他的疯言疯语中，我们知道了他的计划。科洛西斯认为是我们分享了巨龙科拉纳克的力量，他要将我们，自己的族人炼成宝石，重塑他的巨龙，甚至复辟巨龙时代。” 　　“而三位宝石贤者就是他的主要目标，他要用我们三人结晶的宝石铸造一顶龙冠，让复苏的科拉纳克成为新的龙王。” 　　“伊维斯登最先死亡，米尔塔为了掩护族人们选择独身阻挠科洛西斯。我带领族人逃离了艾什普林克，但科洛西斯的抓捕还在继续，我们的宝石匮乏了。科洛西斯已经得到了宝石的大部分，除了我，但发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派马塞洛去寻找唤龙笛，寻找被科洛西斯丢弃的神器。我很高兴，他真的带回了希望。” 　　德斯坦刚结束他的故事，闪烁光芒的宝石玛努已经一起走进了地穴，他们带来了新的光芒。感受玛努人新的宝石气息，德斯坦发出了振奋的颤音。凯特捧起小查查，让新生的小家伙触碰宝石贤者晶莹的表面，一个个宝石玛努伸手触碰他们的宝石贤者，光芒在他们的躯体中传递。 　　“莱尔先生，你可以靠近一点吗？”当一块紫色大石头这么说话的时候，莱尔其实有点慌张。但在两位老师的点头下，他还是听从了德斯坦的话。 　　“请将你的手给我，孩子。”莱尔触碰了德斯坦的结晶躯体，紫色的光芒汇聚在他的手心，一种新奇的感觉化作清流涌入了来的躯体，那是一种思维通达的令人迷醉的心灵洗涤。 　　“我是宝石贤者德斯坦，我能凝聚人心，给予他们不屈的意志。如果你想，我还可以操控人心，这是我的宝石能力。” 　　学者将懵逼的莱尔拉了回来。“德斯坦，我们对你的归宿另有安排，莱尔不是你的所有者。” 　　“您的意志。”德斯坦停止了他的自我推销行为。 　　在所有的宝石分配到位之后，学者和巨龙将科洛西斯的造龙计划告诉了莱尔和执岩。 　　“用玛努人的结晶复苏巨龙，这怎么听上去有点像降灵术，和巨龙老师的计划很像，甚至……更合理……” 　　巨龙再次重复自己计划的优越性和唯一性。 　　“合理个屁，那个半吊子降灵术的龙祭司，不过是靠闭门造车搞出一点皮毛，我敢笃定他绝对没法复生巨龙，降灵学的分支划分为白骨、血肉和灵魂，可不是靠我们拿羽毛笔随手写的单词。这三种要素才是构造生命的基石。” 　　“可是他们的宝石巨龙也活了……不带一点肉……” 　　“这……”巨龙也无法解释那条宝石拼凑的巨龙能够存在的原理。他一开始以为那只是被科洛西斯操控的傀儡，但宝石巨龙能够制造腐蚀术的咬痕，这意味，神秘学定义上，宝石巨龙确实是降灵造物。难道……这是一个新的降灵学学派，宝石降灵学？ 　　学者打断了降灵学师徒两人的奇思妙想，他们的思维已经钻进了牛角尖，正在用事实反推理论，一般来说，这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降灵学可不是什么理论学科，而且莱尔还是扭曲现实的邪神，天知道走歪的他们会搞出什么大麻烦。 　　“你们的理论没有问题，但巨龙科拉纳克是特别的。” 　　“科拉纳克是龙之长子，是龙父耶鲁塔尔诞下的第一个子嗣。” 第五百五十六章 偷盗者莱尔 　　龙之长子，龙父耶摩塔尔的第一个子嗣，这……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学者先生看出了莱尔的意思，法力模型在他的手中编织，龙祭司逐渐道出了巨龙的秘辛。“龙父耶摩塔尔是巨龙的起源，所有巨龙都是他的后代。但普通的巨龙与龙父的直系血脉是存在差距的。而这种差距，足以将龙王和巨龙划分成两个物种。” 　　“巨龙，是生有双翼，精通魔法的爬行类生物。但龙父耶摩塔尔，他刚诞生在这个世界之时，他还不是巨龙，彼时的他不会飞行，四臂两足蠕行于大地。他名为吞噬者，曾是沉睡者的死敌。” 　　万事万物起源于邪神，巨龙也不例外。巨龙之王，龙族的建立者，龙父耶摩塔尔，曾是一位古老邪神。莱尔的身躯在发抖，噩兆的意志正在自己的脑海中躁动，那是饥饿和敌意。 　　低沉的嗓音在洞穴中回响，宝石贤者德斯坦的呼吸声也不再响亮，所有人的心神都集中在学者先生的身上，倾听他讲述的古老故事。 　　“吞噬者与沉睡者争斗了无数个岁月，相同的本源让他们无法奈何对方，世界一片混沌，在怒涛和烈焰中颠簸。直到有一天，耶摩塔尔改变了自己。他的两条手臂长出翼膜，身躯覆盖鳞甲，身躯修长坚韧，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将自己改造成了曾经自己的天敌，邪神的天敌，巨龙的形态。永恒炽热的龙魂不会被低语干扰，厚实的鳞甲能够抵御腐蚀，还有魔法，龙语魔法能够压制邪神之力。龙父耶摩塔尔抛弃了过去的身份，将沉睡者驱逐到了海底。在此之后，他打造了巨龙时代。” 　　“耶摩塔尔的转化是不可逆的，但与过去的联系如同附骨之疽在他的血脉中传递。耶摩塔尔的直系血脉可以根据自己的本能改变自己，作为龙之长子的巨龙科拉纳克也有着这样的力量。在他成为玛努一族的守护者之后，他就将自己，转变成了一条宝石巨龙。” 　　“科拉纳克是特别的，长子权让他有资格继承龙父的地位。包括我在内的龙祭司议会成员决定利用这一点，将巨龙的时代窃取。那就是我们的计划。” 　　“龙祭司的时代，需要一位至高龙祭司以及至高巨龙。龙祭司的人选由吾等武力争取，而至高巨龙，只有一个人选，科拉纳克。他的命运早已被书写，他是叛逆的王子，是终结龙父残暴统治的天命者，摩罗克伊预言了这样的未来。我们也坚信这一点，拥有时代王冠的龙父太强大了，龙之长子无法抗衡。但我们可以利用长子权的规则，只要打造一顶新的龙冠，将时代的王冠窃取，新生龙王科拉纳克一定能带来新的时代……” 　　学者先生的话语中似乎蕴含着无限憧憬，但幽深的地穴和颓丧的姿态都在表露龙祭司的悲伤。 　　“然后梅洛克·雷蒙出现了，他杀死了龙父，打碎了巨龙的时代，也打碎了我们的不可一世的傲慢。” 　　“所有的谋略在圣光面前，都显得分外可笑。” 　　莱尔回想起了雷蒙先生的样子，他曾经理所当然的宣告，“我就是命运。”大概只有十字军之王这样的怪物，才能够理所当然地那样说话，因为他真的打碎了命运，而且是打碎了一个时代的命运。 　　结果就是这样的雷蒙先生，成为了巫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再纠结雷蒙的战力，现在最重要的是解除玛努一族的生存问题，解决他们问题的根源，疯狂的龙祭司科洛西斯。 　　“科洛西斯作为当年计划的参与者，也知晓了龙冠的作用。只是他没有像我们一样集结多位龙祭司之力，而是牺牲了自己的族群，三位宝石贤者，和无数族人。他已经彻底疯了，走向了和我们相反的极端。” 　　学者先生冷漠淡然的宣告在玛努一族中回响，德斯坦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用闪烁的光芒替代了话语。 　　“对于抛弃自身职责的龙祭司，我，摩罗克伊作为议会代表，决定收回他的巨龙之魂，以及巨龙科拉纳克的遗骨。” 　　“我和巨龙会成为歼灭科洛西斯的主力，但首先我们需要将科洛西斯引出艾什普林克，那里曾被巨龙祝福过，科洛西斯的力量会得到极大强化。在敌人的主场作战，那是不明智的。” 　　德斯坦的光芒再次闪烁，“我明白了，需要我成为诱饵，科洛西斯的宝石龙冠，只剩下我的结晶了……”科洛西斯现在唯一感兴趣的东西，那就是宝石贤者的结晶，那是他计划的最后一块碎片。 　　“不，我们承受不了失去你的损失，如果龙冠完成，身为长子的科拉纳克会得到什么样的力量，我们无法想象。”学者先生拒绝将德斯坦作为诱饵，他从空间口袋里掏出一些卷轴，一些古老到生有霉菌，必须冰封才能保持完整的卷轴，上面记载的信息可能是一些传说故事之类的古老知识。 　　也许学者先生找到了诱饵的替代品吧，莱尔如此想着。执岩先生就站在自己的旁边，两个稍显弱小的年轻人有些无所事事，执岩先生刚才正打算对身边的一个宝石玛努使用考古学鉴定，但这种对于玛努来说如同性骚扰的行为被婉拒了。 　　真希望学者老师能尽快找到解决方法，莱尔担心执岩先生会在这个过程中将玛努一族的好感度刷到负数。 　　正如莱尔所愿，学者先生收起了卷轴，胸有成竹地转过身，面对莱尔。 　　一阵凉意爬上了莱尔的脊椎骨。 　　“老……老师？” 　　“莱尔，你就是解决办法。” 　　我要面对一条宝石巨龙尸骸和一名疯狂的龙祭司？！ 　　“可是老师，我身上也不存在什么能够吸引龙祭司的东西吧，难道邪神之力对构造龙冠也有作用？” 　　“没有作用。”莱尔还没来得及高兴，学者先生接着开口，“宝石龙冠的碎片确实是科洛西斯在乎的东西，但这些碎片并不只有德斯坦的那一块……” 　　“您是说……” 　　“莱尔，潜入艾什普林克把科洛西斯手中的宝石龙冠偷出来。邪神幼体作为蠕行暗影生物，可以屏蔽任何探查法术。” 　　“你是唯一的人选。” 　　“我的学生。” 第五百五十七章 诱导 　　学者先生用他特别的沉稳的嗓音呼唤过莱尔很多次，但这一次让莱尔觉得自己无福消受。他甚至从背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圣光魔杖，在自带的照明术光辉映衬下，仔细观察了学者先生的面具。 　　真的不是一个玩笑，学者没有如莱尔所想的那样进行一些“长者的幽默”。 　　“学者老师，科洛西斯可是龙祭司啊，和您一样的存在。您觉得我能潜入您的法师塔吗？” 　　“彷徨之城就是我的法师塔，莱尔，半开放的。而且我相信你的潜力，科洛西斯没有那么强大，他在魔法上的钻研也不如我。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疯了，冷静是一个法师施展全力的前提……”学者先生沉稳的嗓音让莱尔的沮丧消减了一点，在学者先生的分析下，他的心中也产生了一点可行性。 　　“学者老师，科洛西斯真的很弱吗，他的实力如何，五锁？还是六锁？” 　　摩罗克伊沉默了，龙祭司面具上雕刻的冷漠的表情在此时相当应景。 　　“科洛西斯是相当弱小的龙祭司，但他也是一位合格的龙祭司，哪怕他陷入了疯狂，他的实力也达到了七锁，玛努之王……他是很弱，以我和巨龙为参考的话。” 　　那可是七锁啊，哪怕我拥有邪神之力走上破格者之路，也不可力敌，更何况，龙祭司可是压制邪神的。这绝对不是莱尔能面对的存在，这更像是一个挑战，一场要命的试炼。 　　“这是一场试炼。”学者先生就像读心一样将莱尔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抬头和巨龙对视一眼，双双将目光转移到莱尔身上。“我和巨龙交流过了，以你现有的知识储备和法力技巧，科洛西斯是你不可对抗的。我和巨龙是战斗的主力，但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我们都是你的老师。所以，我们决定让你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学生的进步总是我们乐见其成的，如果你做不到……别担心，孩子。我们会救活你，以巫妖的方式。” 　　莱尔的心神摇摇欲坠，而他最信赖的导师正在给他加油打气，尤其是巨龙先生。“还记得我们之前关于谁对付巨龙的玩笑话吗？亲爱的学徒，当你以为虚假的玩笑成真，这也成了一个玩笑。” 　　“我们这是为你好～”学者先生语重心长的进行补刀，莱尔忘了，看上去稳重的教授们在教学方面相当严厉，尤其是对他们的学生。 　　这是一场课外活动，从危险程度来看，符合安德瑞的风格。 　　既然试炼已经无法逃避，那莱尔也只能全力以赴。他先是求助宝石贤者德斯坦，根据他的记忆绘制了艾什普林克的大致地形图。那座地下之城是玛努人的居所，同时也是巨龙科拉纳克的巢穴，那么能够容纳宝石巨龙的场地也就只有他的龙巢之中，宝石巨龙在那里，铸造的龙冠也会在那里，龙祭司也会在那里。德斯坦也明白莱尔潜入行动的危险性，在描述艾什普林克的过程中就连墙上的玛努珠宝匠留下的壁画都没放过。 　　“巨龙科拉纳克是一位睿智慈悲的巨龙，在他的龙巢中篆刻着大量龙语。那是他的特别之处，他会记录下与我们玛努一族生存的历史。”确实挺特别的，正常龙谁写日记啊。 　　龙语？历史？莱尔愣了一下，转动脑袋，望向蹲在地上挖土的考古学家。执岩先生的感知相当敏锐，他在莱尔的视线中明显抖了一下，然后刷地站起，绝美的脸庞像是将死之人的遗容，眼神中的逞强对上了莱尔眼中的诡异。 　　“执岩先生，我的老朋友。” 　　“我和你不熟，请你自重，疫医先生。让我和你一起去送死，想都不要想。我虽然不怕死，但怕疼，而且讨厌没有价值的牺牲。” 　　“执岩先生，渊博如你怎么眼界会如此狭窄，你还没看出我的真实目的吗？” 　　“你是指在偷盗过程中让我以身饲龙争取时间的目的的话，我看出来了。” 　　莱尔脸上没有半点被揭穿的慌张，而是玩味地略带鄙夷地看着执岩先生。就像一个狡猾的骗子盯上了他的猎物。莱尔眼睛微眯，将眼眶中滚动的恶意挤回躯体里，对付执岩，还不需要噩兆。 　　“你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执岩先生。你还不明白吗，艾什普林克里有什么？” 　　执岩本想讽刺莱尔的拙劣技俩，但面对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戏谑眼神，反唇相讥变成了迈向陷阱的下一步。 　　“有什么？” 　　“艾什普林克，是一座巨大墓穴，一座有着巨龙骸骨和龙祭司骸骨的宏伟墓穴，虽然……而且他们还能动。想想吧，那其中的岩石会隐藏多大的古老知识，你也听到了吧？龙语书写的秘密，这些知识会多么诱人？有哪一位考古学家会错过如此奇迹？” 　　艾什普林克是一座死城，但他的居民都还活着，远远称不上一座墓穴。但莱尔早就抓住了执岩先生的弱点，他对“墓穴”这个词汇相当痴迷。而且那些知识也是真实的，确实能给执岩带来惊喜。避重就轻，这是说服的艺术。 　　“也许艾什普林克像你所说的一样是一座龙祭司之墓，也许那里的知识足够诱人。但那条巨龙还能动，那名龙祭司还活着。我曾被某位龙祭司强迫‘冷静’了头脑，所以我过度冰凉的脑子告诉我，如果答应你，我的骨头可能还要遭一次罪。” 　　“是吗？那如果你早就知道普林西丝就在龙祭司的墓穴之中，你就不会拜访了吗？那些真正有趣的墓穴都是无主之墓？你我都明白其中的风险，但学者先生和巨龙先生都需要布置场地。执岩先生，我是你唯一能够拉拢的帮手？执岩先生，又一次刺激的‘拜访’……” 　　“你说的没错，我加入！”莱尔能从执岩先生的眼中看到闪亮的星星，他的欲望就和他的力量一样苍白，几个煽动性词汇就能改变执岩的选择。而事实上，这种选择恰恰是执岩潜意识最中意的，他是一名典型的安德瑞巫妖，对知识的强烈渴望和对死亡的无视，可能还要加一些文学社的作死冲动。 　　莱尔满意地笑着。我可没有扭曲执岩，我是在帮助他找到了真实的自己。 　　执岩的鉴定能力和知识才是莱尔需要的，但他还是悄悄将炮灰计划藏在了心底。 　　执岩先生（工具人），加入偷盗者小队。 第五百五十八章 水晶龙巢 　　重新接受阳光的洗礼还感觉些许不适应，莱尔等人来到了距离地穴避难所百米之外的一处平地，这里保留着巨龙破坏后的碎木残骸，萦绕的雾气被撕出一个缺口，稀疏的残阳刺进莱尔眼帘，红宝石一样的余晖给树木的残躯染上鲜血。 　　魔力像霜雾，从学者先生的脚边开始蔓延，魔力潮汐被压缩成针尖一样的细丝，绵延成雨，沉入周围的一切。看上去只是银光一闪，什么都感觉不到，但实际上，这片土地已经换了主人，成为了学者先生法阵的一部分。世界构筑，学者先生的六锁能力。作为魔网的建造者之一，只要脚踏大地，学者就可以将周围同化成自己的一部分，如臂使指。也就相当于随身携带一座法师塔吧，虽然彷徨之城曾经确实可以发动我方基地撞碎敌方大本营的战略能力。 　　学者先生正在扩张自己的法阵，他看着莱尔，手握法杖指向不远处那片幸存的青草地皮。“我们会在这里布置陷阱，莱尔，你只需要让科洛西斯和他的巨龙迈过那片地皮，你的任务就完成了。”莱尔盯着不远处作为艾什普林克入口的巨大洞穴，距离差不多一两公里，其中没有多少障碍，借助妮娅的直线冲刺，看上去相当简单。 　　如果身后不会跟着暴怒的巨龙的话。 　　执岩蹲在不远处，从地面抓起一捧土石，符文在他的手心发出光彩，被解读的脆弱土壤从指尖散落。他拍打手掌，将沾上的最后一点尘土抖落。 　　“没有问题，巨龙，这里的土质相当紧实，大范围沙化也不会影响整体土石结构。而且，不含小动物。” 　　巨龙先生拿着一根无比长的白骨横杆，即使握在体格高大的巨龙先生手里，也显得过长到滑稽。它像是一根平衡杆，实际上是巨龙先生丈量土地的工具。 　　得到执岩的回复，巨龙点了点头。 　　“那我的场地部分也没有问题了，学者可以帮我固定土壤结构，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破坏。” 　　收回工具的巨龙走到莱尔身边，轻拍他的肩膀。 　　“加油，我的学生，我会帮你狠狠揍他的，所以尽全力回来吧。” 　　莱尔点点头，在落日余晖中缓步前进，和执岩先生一起进入艾什普林克。 　　两人并没有走中心的宽敞大道，而是借助妮娅的变形能力潜行在边缘倾斜的山体阴影和遮蔽物后。逐渐浓郁的夜色让妮娅拥有了最好的伪装，据说科洛西斯通常在夜间展开宝石的狩猎，莱尔可不想被出门的龙祭司撞个正着。虽然德斯坦透露因为宝石的匮乏，科洛西斯的狩猎正在逐渐减少。那些被撞断的红杉，被刨碎的地皮，都是科洛西斯寻找最后的龙冠碎片，宝石贤者德斯坦留下的痕迹。 　　莱尔和执岩渐渐摸到了艾什普林克的洞穴边角，一圈用玛努文字书写的符文正在散发着微光。执岩先生的血肉伪装已经在中途被莱尔收回了，因为执岩控制不住自己逐渐激动的心跳。妮娅不得不伸出一根触须拎着执岩的脊椎，以免他在观摩符文的过程中进入研习状态而迷失。 　　“清醒点，执岩，里面还有更加珍贵的知识！”这是莱尔压低声音之后所能发出的最大的提醒。今晚，疯狂的龙祭司并没有进行宝石狩猎，这意味莱尔和执岩能够安全潜入，也意味着龙冠一定在龙祭司的看守之下。 　　“前面是禁制符文，”执岩先生拉住了莱尔准备深入洞穴内部的手，“让我看看，甄别符号，抗拒符号以及警戒符号。莱尔，这是一面防御壁，连空气都被排除在外，我们想要深入就得打破防御，而打破防御就会惊动主人……” 　　执岩先生一马当先，开始摸索那些忽明忽现的符文。 　　“给我点时间，我应该能破解这些符文。” 　　虽然对于执岩先生的热情援助，莱尔很感谢，但是…… 　　“将我们的血液撒上去，将甄别扭曲成混淆，抗拒符文会被亵渎，我会吞噬警戒符文的魔力。”噩兆的声音在莱尔脑子里回响，邪神之力能渗透任何枷锁。 　　噩兆的阴影在触须前端延伸，黑蛇爬进了符文之中，在光芒中绽放扭曲腐败的花朵。禁制符文崩解，长有触须的魔力液滴淋到了执岩脸上。 　　“……你的学业考试都是靠作弊完成的吗？” 　　“我只是比较擅长制定新的测评规则。”莱尔无赖一笑，微微耸肩，踏入艾什普林克的洞穴。 　　艾什普林克的洞穴通道更像一个风洞实验室，在黑暗中莱尔只能感觉到非常宽广，斜向下插入地底，没有魔法陷阱，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连绵不绝的土地沟壑被脚步探知，如同小肠的褶璧。大约不行了二十分钟，斜向下的走势慢慢平缓，远处传来了光，还有一种奇特的声响。 　　那是一串连续的惹人心烦的嗡嗡声，像是老旧灯管发出的声响，又像是微波炉加热时发出的声响。好像连温度也在升高，夜晚带来的水汽已经蒸干。 　　走完最后一点斜坡，莱尔绕过了障碍，直视那片光芒。 　　那是，一颗太阳，一颗地底中的太阳。 　　它发出炽热刺眼的白光，勾勒出一座宏伟的地底城市，艾什普林克。 　　钟乳石笋是这里最多的自然景观，它们被光芒染成白色，如同挺拔的象牙。建筑大多棱角分明，鳞次栉比，将光线和阴影切割成规整的形状，一条地下河贯穿了城市中心，建筑的影子落入河中，勾勒出游鱼一样的涟漪。尽管都是些土石结构，但在玛努宝石匠人的精妙切割之下，每一个平面都光滑到极致，这也是光线更加刺眼的原因。这座城市对于有眼种族都不太友好。 　　在这些平整的石墙上，有着许多精细的凹槽，它们是空的，这让整座城市都沦陷在白光之中。这里曾经都装饰着宝石，而现在，没有了玛努，也没有了宝石，成了一座白色死城。 　　艾什普林克的心脏，却极其瑰丽华美。 　　在那团如同太阳一样的宝石底下，使用数以万千宝石连接矿脉堆砌的基座。缟玛瑙、猫眼石、蓝宝石、祖母绿、钻石……它们被镶嵌在两片巨大的深红色水晶簇上，如同螺旋阶梯拱卫着中心的宝石太阳，一层又一层。 　　那些炫彩的宝石如同粘在心脏上的毒物，让原本狂野壮美的红水晶簇显得不那么洁净。 　　没有思考，莱尔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龙巢。” 第五百五十九章 古老研习 　　两个影子在死寂的地底之城漫步，穿过一条条安静到恐怖的街道。宝石太阳发出的光与热，以及魔力燃烧的嗡鸣，让两人的行动的悉窣声微不足道。 　　莱尔将执岩拽回到街巷的阴影中，他观摩玛努人的壁画出了神，脚步不自觉地跟着墙跑了。 　　“忍耐一下，执岩先生，更加珍贵的瑰宝还在前方。” 　　执岩的身体在颤抖，手脚在空中扑腾。“还差一点！！！就差那个街角的最后一张图，我就能明白玛努人男女拟态的细微区别了！！！就看最后一眼！！就看最后一眼！！！” 　　莱尔挠着脑袋，让妮娅的触须固定住执岩的下颚骨，就像给他戴上一个马嚼子，可惜巫妖不是靠嘴说话。“那种无用的知识就留到以后再仔细研读吧，执岩先生。” 　　“什么无用，那可是很重要的知识，那其中隐藏着玛努一族繁衍的关键信息。我们可以借此调节玛努人的男女人口比例。我告诉你，越是这种天赋异禀的族群，它的繁殖过程也就越复杂越可控！！我们可以……我们可以生出很多有潜力的玛努璞玉！！！” 　　“额……”莱尔用触须将执岩的身体彻底捆结实，他像条被钓上岸的泥鳅在地上扑腾，“谢谢你的好意，执岩先生，但我已有良配。而且对于魔幻的神秘学繁殖有一定的心理阴影，你瞧，妮娅也不答应。”像是赞同莱尔的话，捆绑执岩先生的触手将他重重地摔了几下，直到他彻底失声。 　　“@￥％##@％……”触须中执岩先生发出的提示音持续了一路，直到莱尔踏上了深红水晶簇所在的斜坡。 　　它建立在艾什普林克一侧的高层，一条被特意打造的蜿蜒阶梯两侧点缀着些许琥珀，这种特殊的地质产物无法产生宝石魔力，但具有相当不错的观赏性。 　　执岩先生明白了任务的重要性，或者重新注意到了人身安全，不再挣扎，和莱尔沉默地踏上通往水晶龙巢的道路。 　　隐秘的探测魔法和陷阱被蠕行的噩兆一个个侵蚀，妮娅扭曲的肢体在疫医背后生长，伸展的触须搅碎那些警戒符文的内部回路。从远处看，莱尔就像一颗黑色的树，或者一截病变的血管，慢慢爬上了鲜红的水晶，爬上了那些璀璨的宝石。 　　莱尔之所以敢于明目张胆地展现邪神之力，是因为他听到了绵长的祈祷声，那声音像是歌谣，但又蕴含着强有力的魔力波动。学者先生曾经提起过，巨龙的语言蕴含着魔力，所以他们的吐息破坏力强大，在龙语魔法中，还存在一种名为龙吼的特殊力量。 　　那是龙祭司科洛西斯，他现在正沉浸在自己的祈祷或者仪式之中。 　　声音就从高大的水晶簇中传出，通过这个像是巨大古笙一样的水晶簇，传递到莱尔耳边。每一个单独的晶块都有两米高，厚实的晶块无法透视，或者说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莱尔只能看到自己的镜像站在水晶里，扭曲狰狞，与自己对视。 　　它们不是密闭的。在连绵不断的水晶中有着一个个缺口，那是水晶生长过程中就已经预留的空隙。那是通道，是玛努人参拜巨龙的通道。这里不仅是龙巢，还是玛努人的神庙。 　　莱尔悄悄穿过通道，窥视老巢的内部，不禁赞叹：它们的神，可真美啊。 　　它像是水晶中提纯的精华，耀眼的身躯与头顶的苍白太阳交相呼应。每一块水晶都倒映着它的影子。剔透的躯体点缀满宝石，体长三十余米，首尾弯曲将身体蜷缩成圆。每一丝每一毫都价值不菲，更别提那双巨大的宝石龙翼，它们的一个关节被固定在水晶簇上，维持着巨龙展翼的姿态。高傲，圣洁，狂野，以及空洞。 　　那是巨龙科拉纳克的宝石躯体，龙之长子的遗骸。 　　虽然身为安德瑞降灵学的一份子，莱尔还是从心里发出感慨。那些缠绕在宝石巨龙身躯上的，苍白混杂惨绿色的死亡之力，相当煞风景。一个修长瘦小的躯体跪倒在被悬吊的龙首之下，每一次发声，都会将死亡的魔力喷涂到绝美的宝石躯体上。 　　龙祭司科洛西斯将他的半吊子降灵术和龙吼结合在了一起，用死亡之力污染着巨龙。 　　莱尔没有将视线投注到龙祭司身上，法师总是敏感的。但降灵术士对死亡之力的敏感，还是让莱尔很快发觉了这项邪恶仪式的全貌。一个超大型的粗暴的通灵仪式，是的，就像巨龙先生给他们上的基本课程一样。 　　第一课，附灵仪式，赋予灵性。 　　第二课，通灵仪式，唤醒亡灵。 　　这的确是降灵术，但巨龙科拉纳克的灵魂已经消失了，那些璀璨的宝石中，没有他的灵魂。取而代之的……莱尔顿时感觉毛骨悚然，那座庄严的龙骸也在他的脑海中沦为可怖之物。巨龙科拉纳克的灵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龙祭司杀害的，禁锢在璀璨宝石中的万千玛努之魂。 　　这具龙骸，是用万千玛努的死亡制造而出的，科洛西斯复活的根本就不是巨龙，而是一个邪恶扭曲的宝石尸骸。罪恶和痛苦在龙祭司和他的造物中滋生出一些糟糕的东西，让这颗疯狂的灵魂逐渐迈入深渊。这些被伤害的亡魂拒绝这位曾经的领袖，现在也只是被迫成为死亡之力的承载体，驱动这具遗骸。巨龙先生说的没错，这连最基本的降灵造物都算不上，没有灵魂上的沟通，宝石巨龙只是一个被疯狂的一意孤行的龙祭司驱动的傀儡。这也是龙祭司此时需要念咒进行仪式的原因，他需要给龙骸不断补充死亡之力，才能继续驱动它活动，没错，就像充电一样。 　　莱尔和执岩先生暂时还没有被发现。 　　莱尔回过头，朝着执岩先生点头。 　　得到同意的执岩先生再也没有压抑自己，他带着病态的狂喜，将刻满符文的指骨伸向高大的水晶簇。龙巢内的水晶簇不像外层那样光滑，因为上面全是龙语的刻痕。这里埋藏着巨龙科纳拉克的记忆，是执岩眼中最有价值的珍宝。 　　古老研习，发动。 第五百六十章 重生的巨龙 　　黑色的符文无视物理，在水晶的内部涌动，它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来自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文明。全部都是执岩先生所研习获得的古老之物。 　　红水晶呈现这些文字，红色正在逐渐暗淡。莱尔直接展现了噩兆化身，邪神的黑泥静默地侵蚀整座水晶的表面，然后变化成红水晶的样子。黑色的巨人在水晶龙巢的旁边，化身的高度比水晶要矮一头，一半的躯体以莱尔为纽带，渐渐吞没了水晶全部。 　　莱尔在侵蚀的过程中鸡贼地渗透出一丝死亡之力，并凭借高超的降灵学知识让这些额外的力量渗入龙祭司简陋的通灵法阵中。吟唱龙语的科洛西斯没有感觉到异常，甚至还觉得今晚的仪式效果好了一点。虽然微乎其微，莱尔一点小技巧还是无法影响龙祭司洪量的魔力输出，但这反而成为了优点，科洛西斯不会觉得是有敌人从中作梗，而是以为自己的技术稍微精进了一点点。 　　在更加高亢的龙吼声中，执岩先生的古老研习完成了大半。 　　那些进入水晶中的符文将自己扭曲变形成了对应的龙语，从水晶内侧，贴合在表面的刻痕之上，不差丝毫。解析龙语，完成。黑泥伪装的内部，所有文字爆发出强光，那是知识得到继承发出的欢喜，那是文明传承之光。还好噩兆吞噬了这些光芒，否则就露馅了。 　　科洛西斯似有所感，抬起了头，破碎的斗篷下，是一张水晶的龙祭司面具，和学者先生的造型一般无二，只是从雕刻的眼部溢出屡屡惨白的尾焰，就像巫妖燃烧的灵魂之火。 　　科洛西斯观察一圈，重新低下头颅。水晶在莱尔的伪装中没有问题，而龙语的咏唱也不能中断。 　　莱尔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倚靠在水晶外墙，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执岩先生。他的头骨像一个超级大灯泡，释放着智慧的光芒。 　　“找到我们需要的信息了吗，执岩先生。” 　　执岩爬了起来，捏住下巴，眼洞射出探照灯一样的金光，扫到莱尔的黑泥流淌的眼洞中。 　　“我逐渐了解了一切。” 　　【那你有没有了解，你如果再骚包的在原地摆姿势，我就会揍你的现状。】 　　执岩看着噩兆化身枯枝一般巨大的手掌，那些像荆棘一样的尖刺枝杈比自己的指骨都粗，不敢想象被其捏在手心的样子。执岩立马立正，狗腿地鞠躬。 　　“为你效力，我的……大黑先生！” 　　【龙冠在哪？】莱尔的声音直接出现在执岩脑子里，那种冰冷的恐怖气息成为了帮助思考的良药，尤其是执岩接受海量知识，觉得自己的头骨快要融化的时候。 　　“龙冠……巨龙科纳拉克的印象中并没有它的位置所在，龙冠是在其死后被龙祭司科洛西斯铸造的。不过，我都是知道了龙冠的铸造方法，以及龙祭司议会窃取时代的原计划。这里面应该有一些线索。” 　　黑色巨人弯下头颅，头部的两个空洞慢慢靠近执岩，示意他继续。 　　“龙冠，原计划中，是由多名龙祭司付出自己的额外的族群之力，用龙眷者族群的命运打造的时代王冠，曾经，蓝龙祭司摩罗克伊便是这项计划的执行者，打造之后，便是龙之长子科拉纳克的篡位仪式。在族群以及巨龙的见证之下，龙祭司给其佩戴龙冠，龙冠会被巨龙吸收，成为它新的角冠。龙冠是龙眷者族群力量的象征，现在看来，科洛西斯应该是打算抽干玛努一族的力量，亲手打造一顶龙冠。作为一件强大的神器，龙冠应该是非常耀眼的，而且还会有专门守护它的禁制符文，只有铸造者龙祭司能够打开的封印。” 　　非常显目？可是这周围并没有醒目的……噩兆巨人抬起了头，直视那团光芒，照亮整个地底世界的光芒，让珍奇珠宝璀璨夺目的光芒。宝石太阳，一定就是科洛西斯铸造的龙冠。 　　但是要怎么取得它，它被固定在上方，布满了龙祭司留下的龙语封印。武力夺取是不可能的，现在的龙祭司根本就不是莱尔可以抗衡的存在。莱尔一筹莫展，执岩在这时候招了招手。 　　“还记得巨龙那家伙的计划吗？我们的计划。”执岩伸出了指骨，他的指尖，一团知识被传递到噩兆的黑泥之中，那是巨龙科拉纳克的身体知识。正向执岩先生曾经吹嘘的那样，精确到每一枚鳞片。 　　噩兆看着水晶龙巢中心被悬吊的龙骨，脸上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 　　【我是一名出色的演员。】 　　“那太巧了，”执岩先生抓起一团黑泥抡在自己头上，“我是一个出色的编剧。” 　　噩兆变成淤泥，彻底融入水晶之中。 　　在龙语的吟唱之中，阴影正在流动。 　　科洛西斯听到了异响，那种异常来自于自己布置的法阵。这个自己钻研出的复生法阵，突然光芒大放，一种模糊的错觉出现在疯狂龙祭司混乱的头脑中。不好，刚才的魔力引导弄错了一个部分！我的仪式要失败！就在科洛西斯暗道糟糕的时候，通灵法阵居然自我运转了起来，魔力流动水到渠成，突然就变得无比流畅，再没有丝毫的阻滞感，就像是命运在牵引自己。 　　科洛西斯有了一种预感，他继续咏唱龙语输送力量，并跟随法阵的引导。 　　而奇迹，也在他的眼前展现。 　　宝石巨龙的水晶身躯上幻化出精密的鳞片，僵硬的身躯被填充，出现饱满坚实的感觉。钻石龙翼的骨骼指尖出现细密的翼膜，如同拉伸的黄金，高昂的头颅扯断了简单束缚的锁链，橘黄的猫眼石眼珠变得灵动，一个威严高贵的存在，掌控了这具身体。 　　或者说，回到了这具身体。 　　巨大的前爪下意识地抓握地面，踩碎了那些供奉地琥珀，巨龙甩动头颅，在宝石太阳的照射下，晃瞎了科洛西斯的眼睛。 　　巨龙，与龙祭司对视。 　　科洛西斯的躯体颤抖起来，他用手中的水银石法杖支撑身体，如同一个身负千钧之人，艰难地抬起头颅。如果不是龙祭司，说不定他已经热泪盈眶了，而他颤抖的声音也侧面诉说着他的激动。 　　“科拉纳克大人……是你吗？” 　　巨龙的脸上出现了人性化的困惑，他沉默片刻，打量四周。 　　“你为什么唤醒我，科洛西斯。” 第五百六十一章 怪我咯 　　听到巨龙的回答之后，科洛西斯的精神状态明显糟糕了一点，就像悬着最后一口气的人感受到了安宁。他的身影颤颤巍巍，连同他的语言也是。 　　“科拉纳克大人……我终于……做到了……在我付出了如此之多……等待了如此之久之后……您，终于回应了我！” 　　宝石巨龙如同科洛西斯记忆中那样低下头颅，语调变得柔和，如同一位慈父。“辛苦你了，科洛西斯。但我……不是应该早就凋零了吗。我将这力量交给了你，你的族人呢，我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了。” 　　龙祭司佝偻着身子，低下头，让长袍的阴影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是……必要的牺牲……” 　　“牺牲？”宝石巨龙脸色古怪，他张开双翼感受着。接着，巨龙的狂吼和斥责令水晶龙巢摇摇欲坠。“科洛西斯！！你做了什么！！！！你杀害了自己的族群！！！你毁了他们！！！毁了我们曾经誓约守护的一切！！！你辜负了我！！！你竟敢让我降临于这具罪恶的躯体！！！！” 　　暴怒的巨龙张开大嘴，凝聚的魔力正在他的胸膛中汇聚，转化成龙息，对准失职的龙祭司。汇聚的魔力还没有达到龙祭司忌惮的的程度，就消散了。 　　宝石巨龙科拉纳克收起了怒气，甩动龙尾抽到身边的水晶簇。愤怒的表情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但巨龙没有再追责龙祭司的责任。 　　“够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怪罪于你也无济于事。起来吧，科洛西斯，我……唯一的朋友。” 　　拜伏在地，甘心受罚的龙祭司科洛西斯这才抬起了脑袋。 　　他接受了自己，他原谅了自己！果然，我所牺牲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摩罗克伊失败了！奥姆海德失败了！巨龙失败了！只有我！只有付出一切的我成功了！我复活了巨龙！我即将让巨龙重新崛起！我才是最伟大的龙祭司！！ 　　狂喜的疯狂龙祭司没有注意到，宝石巨龙科拉纳克的前端脊椎长出了一根黑色触须，然后挠了挠头，缩了回去。 　　调整情绪之后的巨龙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龙祭司，保持着威严的姿态。 　　“那么，是你铸造出了龙冠，科洛西斯。”宝石巨龙亦有所指的扬起高昂的头颅，等待龙祭司的答复。 　　“是的，大人，我铸造了龙冠，但还差一个碎片，我只需要再夺取贤者德斯坦的力量，我一定会为您献上一顶完美的王冠！！！”科洛西斯邀请复苏的巨龙展开最后一次宝石狩猎。 　　可巨龙拒绝了。 　　“不，科洛西斯，你已经为了我产生了太多罪恶，这顶王冠之上满是鲜血，停手吧，这顶王冠对我来说足够了。我会用它加冕为王，终结圣光的时代！！！” 　　“可是……” 　　“没有可是！！！科洛西斯！！你在质疑我的力量吗！！！”巨龙张开双翼，威吓怒视着跪拜的龙祭司。 　　科洛西斯将头颅压得更低，等待巨龙息怒。 　　果然，巨龙息怒了。 　　宝石巨龙重回慈爱的模样，注视龙祭司。 　　“科洛西斯，献上龙冠吧！你会站立在我的身旁，迎接新时代的黎明。” 　　科洛西斯保持沉默。大概过了一分钟之后，龙祭司身上的狂热消失了。科洛西斯抓住手掌站了起来。“尊敬的巨龙，我当然愿意为你献上龙冠。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事不明。” 　　“高贵的龙之长子，巨龙科拉纳克，为什么，复苏后的你，声音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质疑的低语阴森得仿佛来自地狱，让高大的宝石巨龙脊骨一抖。 　　躲在水晶簇后面的执岩先生全身乱颤，如果不是脱下了血肉伪装，恐怕已经汗如雨下了。 　　他借助包裹头骨的邪神肉块，和伪装成巨龙的莱尔急促交谈。 　　“怎么办！莱尔！我们暴露了！我忽略了声音这一点，该死的，我吸收的古老学识里面没有包括巨龙科拉纳克的声音！这下完蛋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死要死要死要死……”执岩先生开始在莱尔的脑海中进行节奏感极强的碎碎念。 　　【闭嘴！我有办法！】 　　莱尔版宝石巨龙收回了慈爱的视线，换上了一张冷漠的面容。 　　“科洛西斯，你是说，我的声音，和以前完全不同？你，在怀疑我？！”巨龙瞪大双眼，展现自己的威吓。 　　可谁知，面对巨龙一向软弱的科洛西斯居然硬挺了一回。 　　“如果你是龙之长子，我自然会尊敬你！可如果，你不是呢？！我怎么确定，用这降灵法术唤醒的，是您的灵魂还是其他的邪祟！科拉纳克，恕我冒犯了，现在我就要检查你的躯体，看看是什么导致你的声音出现了变化，还是说……你的体内藏着什么！！！” 　　没等龙祭司有所动作，科拉纳克突然大吼一声。 　　“退下！” 　　“科洛西斯，你说我的声音不同，你觉得出问题的是我吗！！！” 　　“废话，难道你的声音不同，出问题的还是我吗？” 　　“没错。我的声音不同，出问题的就是你！”宝石巨龙发出了声音，话语中还带着理所当然的气势。 　　龙祭司科洛西斯，懵了。这个世界怎么了？难道真的是我的问题？科洛西斯觉得自己的逻辑思维收到了挑衅，或者自己已经疯了，才会听到这样的疯言疯语。 　　你身上有问题，怪我？ 　　龙祭司再次看向巨龙，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丝强撑的不自然。 　　没有，那张巨大的龙脸上他能看清每一枚鳞片，但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自我怀疑。 　　这条龙好像疯了，他真的觉得自己声音不同，怪我。 　　宝石巨龙无赖一般地说辞彻底打断了科洛西斯的思路，他花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这个自己假装暴露缺陷的过程中，巨龙并没有攻击自己。科洛西斯的脑子里装满了疑惑。 　　难道他是对的？ 　　“尊……尊敬的巨龙，请解答我的疑惑……”科洛西斯发誓，如果他的回答不符合自己的逻辑，那他一定会揪出背后的屑小，并让他为愚弄自己付出代价。 　　宝石巨龙不屑一笑，露出的龙牙有点晃眼。 　　“科洛西斯，我是你复活的。难道，你的降灵仪式过程中没有一点问题吗？难道！你这个半吊子的降灵法师不会因为施法异常扭曲的我声音吗！！！！！” 　　卧槽！他说的好有道理！科洛西斯内心自省，对于那个自我推导的降灵仪式，其实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他能让宝石巨龙重新活动，那刻苦钻研一定能让巨龙复活吧。科洛西斯突然想起，这次巨龙的复活确实是一次仪式异常，自己阴差阳错将其复活的！ 　　“所以，他的声音不同，还真的怪我！怪我降灵学学艺不精！没有完美重现巨龙的声音。”科洛西斯回过神来，龙祭司干瘦的身躯突然抖动，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不仅仪式失败扭曲了巨龙的嗓音，还像一个背叛者一样污蔑他的存在。 　　科洛西斯彻底慌了。他慌忙跪倒在地，一个劲地道歉。 　　“我该如何换取您的宽恕，尊贵的巨龙。” 　　宝石巨龙心满意足地慈悲地点头。 　　“科洛西斯，你能明白自己的错误，我很欣慰。那首先，我们先将我的嗓音调整回去。” 　　“尊敬的巨龙，降灵术还能重现你的声音吗？” 　　“当然，想学降灵学？我教你啊。” 　　科洛西斯服了。 　　“原来科拉纳克大人学识如此渊博，我甚至不知道您精通降灵学。” 　　宝石巨龙呵呵一笑。 　　“我可是巨龙导师……龙父耶摩塔尔最骄傲的降灵学学徒。” 第五百六十二章 得手 　　“科拉纳克大人，这个地方感觉如何？” 　　“你觉得呢？” 　　“好像尖细的一点，那这边呢，大人？” 　　“你觉得呢？” 　　“有点过了，我换个地方。” 　　“好，没错，就是那边，再上去一点，往上一点。” 　　“好嘞。” 　　科洛西斯正在莱尔版宝石的巨龙的指示下调试那个幌子通灵法阵，莱尔根据科洛西斯的反馈不断调整自己的音色，最终，宝石巨龙的声音变成一种苍劲低沉的嗓音。 　　“终于，完成了。”莱尔松了口气，血肉的细微调解真的很麻烦。 　　“没错，我成功了，科拉纳克大人变回了原来的声音，和我记忆中的一般无二。您果然就是科拉纳克大人。”莱尔看着这个兴奋的傻子龙祭司，刚才莱尔让他在降灵法阵中画圈都没有察觉出来，现在还带着一副我全力参与的成就感。 　　噩兆的狂笑已经变成了一个钟摆在他的脑子里来回飘荡，莱尔露出欣慰的笑容，将赞许之意传达给龙祭司。 　　“你的技艺非常出色，科洛西斯。”莱尔觉得自己的演技越来越出色了，这种谎言都说得出口，一定是和闪亮那波人，绅士那波人，奇迹那波人接触太多了。 　　用诡辩和知识盲区解决了龙祭司的猜忌，那么现在，只剩下龙冠的问题了。 　　“科洛西斯，还对我的身份存在怀疑吗？” 　　被彻底忽悠的龙祭司维持着他的谦卑，“您，就是高贵的龙之长子，是我等的希望之光。您的存在，如太阳高悬太顶，再无宝石敢与您争光。” 　　莱尔只感觉头皮发麻，但忍住了。 　　“科洛西斯，我的朋友，那就将龙冠献上吧，献上你所打造的太阳。” 　　龙祭司谦卑地躬身，但没有解除宝石太阳的封印。 　　“尊贵的巨龙，您的目光依旧锐利，没有错，那颗高悬的太阳的确是我所铸造的龙冠，那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够配上您的威严的神器。只有您才能摘取那顶王冠，只有您才能……我在龙冠表面布置的是最基本的龙祭司封印，只有七锁等级。科拉纳克大人，只要伸张双翼，轻轻拍碎那层封印，龙冠就会落入您的手中。请开始吧。” 　　果然有封印啊，还是七锁层次。 　　莱尔点了点头，带着些许责怪的语气。 　　“科洛西斯，只是最基本的封印的话，守卫太宽松了。你会让卑鄙之徒有机可乘，你确定没有遗漏任何可以被低级施法者利用的漏洞吗？”宝石巨龙的眼中透露着期待。 　　龙祭司发出了自信的轻笑声。“请放心，科拉纳克大人。我的封印虽然只有最低级的龙祭司等级，但是他是没有漏洞的，一丝一毫都没有！凡是低于七锁层次的施法者，胆敢以任何方式触碰我的宝石太阳……都会全身晶体化，变成深红水晶的一部分。” 　　“……你真的，让我很满意，科洛西斯。”莱尔咬牙切齿地说着赞美的话。没有缺陷，这个降灵术烂差的龙祭司本职工作居然还这么周到，麻烦死了。龙祭司科洛西斯得到巨龙的赞美之后发出了高兴的笑声，莱尔感觉受到了嘲讽。 　　龙祭司的笑声渐息，他看着依旧停留在地的巨龙，有些纳闷。 　　“科拉纳克大人，你为何不摘取您的王冠？” 　　莱尔陷入思索，巨龙没有回应。 　　【莱尔，篡夺仪式！篡夺仪式的细节。】执岩先生提醒着莱尔，在疯狂龙祭司的疑惑再次生起之前，莱尔做出了回答。 　　“科洛西斯，你去将龙冠摘下来，为了我，摘下龙冠。”巨龙一字一句地命令着龙祭司，哪怕是科洛西斯的婉拒也没有阻止他的命令。 　　很快，脑子有点疯的科洛西斯就明白了龙之长子的意思。 　　这条命令，是恩赐。龙冠由龙祭司的族群铸就，最为强大的龙祭司会为龙之长在戴上宝冠。他会被未来龙王认可，成为时代的掌权者之一。科拉纳克看到了自己的付出，他决定与自己分享这一份荣耀！自己，会为未来的王摘取王冠！！！ 　　龙祭司心中产生无限豪迈，此刻的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魔力在他的身边汇聚，魔力的风暴将科洛西斯托起，他飞了起来，飞向那一刻自己一手创造的宝石太阳。我是最强大的龙祭司！我是未来的时代！科洛西斯现在膨胀极了，他感觉现在的自己足以媲美巨龙，哪怕是龙之长子。 　　龙祭司稍微瞥了一眼，他看见龙之长子好像在自己挂起的魔力风暴中瑟瑟发抖，好像自己真的比宝石巨龙强一样！ 　　突然，科洛西斯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居然罪恶的产生了僭越之心！！！不可饶恕，自己怎么能忤逆巨龙！！科洛西斯抛弃脑中的杂念，解除封印摘取了龙冠。至于刚才所看到的龙之长子脆弱不堪的模糊景象，科洛西斯将它归类到了自己僭越之心产生的扭曲错觉。 　　科洛西斯手捧闪闪发光的王冠，跪地行礼。 　　“科拉纳克大人，这是您的王冠。” 　　莱尔点点头，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宝石巨龙的头颅停靠在龙祭司侧面，那只宝石龙眼紧盯着科洛西斯和他手中发光的龙冠。龙冠有三个尖角，无数宝石镶嵌在他的基座，两个尖叫散发着银蓝色和深红色的魔力辉光，最后一个则是黯淡的。龙冠的确是一件神器，从其身上散发的气息，与安德瑞·巫妖之冠极其相似，甚至气息更强，如强光一样热烈刺眼。 　　“替我戴上吧，科洛西斯。” 　　龙祭司的身躯颤抖着，颤抖被强压下去，他如同最虔诚的朝圣者，将龙冠，放在了宝石巨龙的头顶。光芒沐浴在宝石巨龙全身，科拉纳克的身躯正在变化！ 　　“闭上眼睛！科洛西斯！” 　　虔诚的科洛西斯闭上了眼睛。 　　莱尔确实在变化，但不是龙之长子晋升为龙王的转化，而是真正的融化。他的头皮已经被龙冠的光芒融化了！龙冠是龙祭司和巨龙的神器，它可不会配合邪神，甚至作为邪神天敌，龙观的光芒让伪装的莱尔彻底显形。黑色的淤泥在宝石尸骸中流动，噩兆扭曲畸形的躯体被强光遮挡，暂时没有暴露。 　　“屏蔽感知，科洛西斯！” 　　“为什么，尊贵的巨龙？”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明白了。”龙祭司心中有点小期待。 　　“心中默念一百个数，科洛西斯。” 　　“好的。” 　　第三秒，察觉到科洛西斯真的屏蔽了感知，莱尔抓起龙冠拔腿就跑，临走时还不忘把执岩先生拎上，噩兆巨人在地上四足爬行。现在是逃命的时候，快一点！！再快一点！！！ 　　莱尔心中热血澎湃。龙冠！哈哈哈！！我忽悠七锁的龙祭司偷到手了！！！！ 　　一百秒之后，科洛西斯睁开了眼睛。 　　他确实看到了一个惊喜。 　　被邪神的污泥填充的宝石龙骨失去了支撑，散落满地。巨龙头骨朝着他上下张开，分裂的下颌骨仿佛在发出刺耳的狂笑。 　　你巨龙没了，你龙冠也没了。 　　“不！！！！！！！” 　　科洛西斯的尖叫在艾什普林克回荡，就像巨龙的怒吼。 第五百六十三章 被封者 　　猛冲的黑色巨人撞碎了艾什普林克洞穴的禁制符文，莱尔现在已经暴露了，也就不存在束手束脚潜入的担忧。只需要逃跑，飞快地往那片有着红衫碎木的林地冲锋。 　　噩兆巨人半暗影化的躯体相当迅捷，路程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就在这时，艾什普林克的洞穴爆炸了，龙祭司科洛西斯骑乘着他的宝石巨龙，挤碎洞穴，朝莱尔飞来。 　　“可恶的邪祟！！！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科洛西斯发出龙吼，通过吼声传递的龙语魔法作用到了莱尔身上。暗影的淤泥在滚沸，噩兆化身正在崩解，为了保持速度，莱尔忍受着滚烫淤泥黏着在身上的感觉，就像被人丢进烧开的油锅里。低阶邪神之力无法抗衡龙语魔法，就像火柴一点就着。一路疾驰，噩兆化身的淤泥撒了一路。 　　先是腐化整座机械之城吸收的血肉触须外壳，崩解。剩下的如同树精一样干瘦的枝干，以及身体中不断涌出的暗影淤泥，蜕下血肉躯壳反而让化身轻盈了一点，莱尔如同肢体狭长的长腿蛛，步伐紊乱的朝前猛冲。 　　但四条腿的还是比不过长翅膀的，宝石巨龙以一种让莱尔绝望的速度飞速靠近。不仅如此，莱尔还感觉到了，恶意淤泥正在回流，这副化身即将面临头一次的力竭。龙语魔法烧干了他的力量，很快莱尔就会重回人类形态，那种移动速度，在巨龙眼中就和静止没什么两样。 　　必须转移龙祭司的法力压迫，哪怕只有几秒。 　　干瘦的化身中央，莱尔的轮廓正在不断重塑，一条触须将执岩拉到了他的面前。 　　“执岩！！！你懂了吧！！！” 　　宝石巨龙的龙息轰炸还在继续，在炫目的光芒中，执岩先生摊开双手。 　　“我也没得选择了吧。” 　　“说的没错。”莱尔轻哼一声，把执岩先生塞进了噩兆化身血肉横飞的嘴里，彻底吞没。然后将其吐了出来，执岩先生不仅完好无损，他的手中还多了一团闪亮如太阳的银白光芒，那是龙冠。 　　触须将抓握闪光的执岩捆成球，横向拉升到极限，接着，以爬行的噩兆化身为圆心开始做高速圆周运动。执岩先生已经被触须甩出了残影，耀眼的闪光也变成了一个环绕莱尔的光圈。接着，莱尔松开了触手。 　　接受牛顿的祝福，将离心力加载到极致的执岩先生飞了出去，带着龙冠，以一个宝石巨龙短时间追不上的速度，冲了出去。 　　“休想！”龙祭司科洛西斯发出怒吼，宝石巨龙张开大嘴，凝聚许久的龙息，朝甩飞的执岩先生喷射而出。宝石龙息压缩到极致，制造了一片爆炸的激光雨，将执岩先生周围的一切打成筛子。击倒炽烈的光束打穿了执岩的躯体，一些骨骼瞬间消失在光束里。但无济于事，怀抱龙冠的执岩依旧在往前飞。 　　看上去，执岩先生似乎逃脱了龙祭司的追捕。 　　科洛西斯揭开了隐藏的底牌。 　　“吼！”只见宝石巨龙一声咆哮，庞大的身躯居然消失在了空中。仔细查看才会发觉，他不是消失了，而是钻进了被龙息破坏产生的结晶体中。那是宝石巨龙所具有的特殊能力，水晶传送。 　　宝石巨龙之前喷射的光束，不仅可以打碎执岩，还可以在他的周围创造海量的结晶传送门。就在执岩身后，一片飞溅的细小结晶碎片中，巨大的龙尾结结实实轰击在了执岩身上。 　　宝石巨龙带着龙祭司，逼停了飞行的执岩。 　　龙尾鞭打直接将脆弱的骨骼打碎，执岩先生撞进了一块凸起的岩石里，手握的闪光脱落，掉在了不远处。 　　执岩咔咔地活动身躯，下半身骸骨碎了，左臂不见，幸存的右手只剩下一根食指指骨，他现在的样子，比破烂娃娃还要惨。摇摇欲坠的灵魂火焰在破洞的头骨中燃烧，他看着那团掉落在不远处的光芒，虚弱地伸出了手。 　　“这是我的，窃贼。” 　　就在这短短的距离中间，执岩与光芒隔着一条巨龙和龙祭司。科洛西斯扫了一眼几乎报废的执岩，伸手抓起那团光芒。 　　“我的……龙冠……啊！！！这是假的！！！！！” 　　光芒掉落在地，魔力支撑消散之后，“龙冠”变成了一大堆堆积在一起的各族群文字，它是执岩创造的赝品，只要其他人触碰，就会将这些文字的信息灌输到他的脑海里。 　　而这些文字的意思是…… 　　“闪！闪！闪！闪！……” 　　科洛西斯放下手，这种精神冲击对于龙祭司来说，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喜欢吗？宝贝，我特制的闪闪弹。”执岩张开大嘴，碎成两半的下颌骨咔咔作响。 　　执岩先生，洞察古老者，可是继承了巨龙科拉纳克的所有信息，宝石巨龙特有的水晶传送，已经知晓的莱尔和执岩怎么可能不提防。分头行动，但执岩只是诱饵罢了，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必要的时候，执岩先生是最合适的炮灰。虽然执岩个人非常讨厌自己替人挡刀的行为，你们都比我强，为啥还要我挡刀。这种抱怨时常存在，但执岩除了弱者，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古老的守护者（虽然是自封），他可不会允许，玛努一族成为历史。 　　“你！这只！该死的虫子！！！！” 　　暴怒的龙祭司重新爬上巨龙，在重新飞起之前，一口宝石龙息喷向执岩。 　　执岩呵呵一笑，将早先咬下的食指指骨，安在了右手中指上，然后对准飞天的巨龙，对准璀璨的龙息，比着手势。他大吼着，笑骂着。 　　“哈哈哈哈！你这个蠢蛋龙祭司！！老子执岩就是你们龙祭司的噩梦！！！！” 　　“你给我等好了！！！！等老子出来！！！必把你坟刨了！！！” 　　然后，执岩先生就缩卵了。 　　NND，又要被龙祭司虐一次，上次是冰冻，这次是什么。 　　光束落下，执岩的骸骨被封印在了结晶里。 　　封印在鲜红的结晶里，执岩的头骨，笑裂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教学时间 　　龙祭司的压力被转移了片刻，利用执岩争取的时间，莱尔朝着目标林地又移动了不短的距离。在日暮时分潜入艾什普林克，如今，已是无光的夜晚。天上的暗淡星光不及背后宝石巨龙吐息的闪亮，也比不上莱尔手中逐渐耀眼的宝石龙冠。 　　巨龙之力不断炙烤噩兆化身，终于让扭曲的神力耗尽了。枯槁一般的四肢在奔行中断折成虚无，妮娅的触须立刻顶上，在没有任何防护，夜空下奔跑的，只剩下妮娅和莱尔。 　　触须前端的钩爪刺入地面，利用血肉的拉伸牵动身体向前弹射，当主体超过发力的触须，前端结构退化成柔软的肉质，减小拖拽的阻力。莱尔必须压榨自己的每一分力气，因为展翼的宝石巨龙已经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发光的身躯朝莱尔俯冲直下。 　　还差三分之一的距离，可这最后一点的距离，对莱尔来说，也有点遥不可及。 　　光束吐息已经轰然落下，妮娅早有预感地挪动一个身位，爆炸的大地碎片离莱尔只有两米。飞射的结晶体如子弹冲向莱尔面门，妮娅先一步挡在了莱尔面前。 　　“咕！”痛感同时出现在两者心里，莱尔强撑着，调整身体角度，将这一次冲击变成身体的助推力。妮娅反卷身体将刺入血肉的结晶吃下，快速咀嚼消化，不能留下供水晶传送的镜面。 　　但这些都是徒劳的，妮娅消化结晶的速度，再怎么也比不上龙息轰炸的速度。 　　“我说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已经陷入癫狂的科洛西斯发出怒吼，宝石巨龙的身躯再一次消失，等他再钻出来时，出现在了莱尔的正后方。 　　巨龙的头骨从水晶中长出，正对面前那个瘦小的窃贼，张开了大嘴。 　　莱尔的前方已经出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宝石巨龙近在咫尺的光辉照射到了自己的躯体。 　　强咬着牙，莱尔没有回头。龙嘴正在闭合，坚硬的龙牙已经刺入抵挡的触须，下一刻就会捅入莱尔的腹腔，将他撕成两半。 　　啪，龙吻闭合了，但在尖牙中间，只有抽搐断裂的触须腕足。 　　怎么可能！我明明准确转移到合适距离了。科洛西斯心生疑惑，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在宝石巨龙的璀璨光芒边侧，一道渺茫的微光，一道不起眼却又确实存在的声音，正在努力绽放他的萤火之光。 　　那是一名宝石玛努，纤细高挑的身躯面对巨龙微不足道，但他的手中，那团耀眼的法力光华却牵引着所有的结晶体汇聚到自己周围。 　　“你不能靠近我们的客人，疯王科洛西斯。” 　　“你夺走了我们的希望一次，再没有第二次了。” 　　一记咆哮的龙息将宝石玛努轰成结晶残渣，科洛西斯怒吼着。 　　“可耻的背叛者！你竟敢忤逆我！！” 　　“不是我，是我们！”一个个宝石玛努从地下爬出，他们在夜色中组成一片星空，微弱的光芒如同一道银河，照亮莱尔的前路。 　　凯特和马塞洛搀扶着结晶化的德斯坦，以玛努一族的孱弱之躯，面对他们的疯王。 　　“我们会成为你的绊脚石，科洛西斯！” 　　龙祭司的怒火几乎点燃这片黑夜。 　　“德斯坦！你们这群看不清未来的可悲的叛徒！！！” 　　德斯坦没有回答，亮紫的光芒覆盖到每一名宝石玛努身上，将他们强化成最高效的结晶吸收体。宝石龙息制造的每一块结晶都会被宝石玛努牵引，他们干扰了水晶传送，使得科洛西斯的追击总是慢莱尔一步。而当科洛西斯放弃传送，准备飞行追击时，宝石玛努又会制造一片一碰即碎的水晶壁垒，层层叠叠，挡住龙祭司前路。当暴怒的龙祭司消灭了他们，那个可耻的窃贼又跑远了一点。 　　龙冠最重要，科洛西斯硬着头皮，撞碎玛努一族制造的每一块壁垒，锲而不舍地跟在莱尔身后。 　　“逃吧！懦夫！我终会找到你！等我抓到你，我会将你变成一块结晶，把你磨成晶粉，点缀在我的龙冠之上！！！” 　　玛努一族的幸存者并不多，科洛西斯最终还是突破了他们防御，紧咬着莱尔身后。 　　一道蓄势许久的龙息轰然爆发，溅起的土石将疲乏的莱尔打了个趔趄，他步伐失衡，带着妮娅翻滚几圈，最后一头栽在了一颗断折红衫的树桩上。 　　科洛西斯发出了畅快的吼叫。 　　“你怎么不继续跑了！窃贼！面对我！面对你的失败！！！” 　　莱尔翻过身子，倚靠在树桩上，先是伸手摸了摸头顶，那里因为碰撞，肿起了好大一个包，手贱摸了一下，疼得莱尔龇牙咧嘴。 　　“疼疼疼！” 　　“妮娅摸摸！”贴心的妮娅用触须缠住了莱尔的脑袋，具有麻醉效果的粘液淋在了莱尔头上。 　　目中无人的样子，让龙祭司很是火大。宝石巨龙伸出前爪，刺入沙地之中。龙冠被莱尔放在腿上，他还细心的吹了吹粘在上面的沙子。 　　“准备坦然赴死了吗，窃贼。不得不说，你是唯一一个能在我的追击下坚持这么久的低阶施法者，呵，能够偷盗我的龙冠，你相当出色……但是，一块璞玉，终究是璞玉。” 　　莱尔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像站在面前的龙祭司是自己某个老朋友一样。 　　“巧了，我的老师也经常这么说。” 　　“哼，我会向你的老师转达的，你是一个多么不自量力的学生。当我君临天下的时候。” 　　宝石巨龙，张开了大嘴，准备降下终结的一击。 　　莱尔眯起了眼睛，嘴角带着安逸的坏笑。 　　“为什么不当面和他们说呢，我的老师们，也有些问题想和你探讨一下。” 　　“什么？” 　　“大地之锚，重力压制。”这片林地爆发出强光，汹涌的魔力浪潮在天空凝聚成固体，远超自己力量的压迫让科洛西斯狼狈的滚了下来。 　　宝石巨龙刚准备接住掉落的科洛西斯。 　　“六锁，蚁狮。” 　　不知何时，林地的土壤已经变成了沙地，沙砾爆炸飞洒，露出了隐藏于地下的骇人造物。那是数不胜数的阴森白骨，他们聚集在一起，组装成一张恐怖的大嘴，狠狠咬在了宝石巨龙的躯体上，带着它一起堕入沙坑。 　　科洛西斯侥幸躲过了白骨造物的撕咬，趴在沙坑的边缘。 　　两道人影，在龙冠光芒的照耀下，映在他的脸上。 　　“我的学生，辛苦你照顾了啊。” 　　“好久不见，科洛西斯。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真是遗憾。” 　　“嗯，是你的遗憾。” 第五百六十五章 巨龙形态 　　从强者转变成弱者，这个身份转换的瞬间是如此迅速，以至于科洛西斯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哪怕是他近乎疯狂的大脑，面对如此局面，也产生了一些不适和委屈。 　　“摩罗克伊……”科洛西斯抬头看着那个曾经站在龙祭司顶点的男人，他就像记忆中一样从容淡定，举手投足都彰显着王者的风范。这是一个能让人自惭形愧的王者，也是曾经压服所有龙祭司的强者。科洛西斯没法确定巨龙的陨落是不是对这名龙祭司造成了同样的伤害，但他的魔力威压依旧像自己最深藏的记忆中那样，如同一条不可触怒的巨龙。 　　那个小窃贼刚才说了什么，摩罗克伊是他的导师？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自己的能力的确无法抗衡摩罗克伊，但他的龙可以。不惜耗费玛努一族重新汇聚的宝石龙骨，宝石巨龙的身体强度，应当足以抗衡他的魔法。巨龙，可是有着很强的魔法抗性。现在先装出顺从的样子，悄悄命令宝石巨龙伏击。 　　科洛西斯引导魔力，操控正在沙坑里与骷髅海鏖战的宝石巨龙慢慢上爬。因为沙坑的遮蔽，摩罗克伊察觉不到上浮的宝石巨龙。 　　不过，他也不需要察觉到。 　　“嗯？”科洛西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学者身边的另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巫妖，他原本还以为那是摩罗克伊带来的仆从或者打手。 　　结果那个打手踏碎地面，纵身一跃，在空中掏出一根巨大的腿骨，朝沙坑之中，猛然下落。 　　“给我……安静点！！！” 　　和宝石巨龙相比渺小的身躯施展千钧之力，一棍子敲在了宝石巨龙的头骨上。看上去坚硬无比的宝石头骨瞬间下落，大地震颤，科洛西斯感受着从脚底传来的震动，有些后怕地看着那个以身体力量让巨龙低头的存在。巨龙先生落入深坑，开始降龙。 　　科洛西斯感觉自己有些结巴。 　　“那是什么怪物？”武力抗衡巨龙之躯的存在？ 　　“那是巨龙先生，一名巫妖，安德瑞白骨降灵学首席教授，我的朋友。”学者用法杖点地，缠绕身体的魔力锁链将莱尔温柔托起，转移到更远的一点的地方。 　　“安德瑞？巫妖？”足不出户的疯狂龙祭司感觉这个世界如此陌生。 　　“圣光时代的新兴势力，潜力惊人。正因如此，我才会被龙祭司议会指派监督他们。啊，现在是谁监督谁已经不好说了。” 　　尽管巨龙的初登场相当惊艳，但科洛西斯还是相信宝石巨龙的实力，龙之长子生前的实力大约八锁巅峰，即使是剩下的骸骨，那也足够八锁。再加上强大的宝石体质给予的魔法抗性。这些都是科洛西斯的依仗，他刚才观测过了，那个名为巨龙的巫妖身上流动的魔力，也才到达六锁极致而已。他绝对无法抗衡宝石巨龙，也就是说，自己只需要拖住摩罗克伊就可以了。 　　献祭自己族群的疯狂让龙祭司科洛西斯抛弃了以往的怯懦，哪怕是面对以往的领袖，他也可以振振有词。 　　“摩罗克伊！你违背了自己制定的规则！龙祭司不可与龙祭司敌对！而你们居然勾结叛徒，你还唆使自己的学徒盗走了我的龙冠！我的毕生心血！这就是你们龙祭司议会的法度吗！！！” 　　学者先生先愣了一下，他对于科洛西斯不知廉耻的言辞有些震惊，随后又对疯子的妄言表示理解。不说点疯话，那就证明不了他是疯子，他不是疯子，等下揍他自己会有点心理负担。 　　还好一切都进展顺利。 　　学者先生先是轻咳一声，身上的气息转变成巫妖的冷漠。 　　“我的规则的确适用于龙祭司，但只是顺从龙祭司议会的成员。你说我违背了规则，龙祭司不能与龙祭司敌对？你记得这么清楚，那你有没有记住，我还要你们每周在议会集合一次？还要你们善待自己的族群，继承巨龙的意志？互相帮扶？你做到了哪一条！！！你让自己的族群几乎消亡！！！为了你私人的狂想，夺取子民的生命！！！你不再是龙祭司了，科洛西斯，你是我的敌人。” 　　科洛西斯被刺激到了，他大声咆哮着，水银石法杖在用力抓握下跟随他的身体一起颤抖。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我的巨龙死了！！！我的挚友！！我的导师！！！我所崇拜的、我所热爱的精神支柱！！！就在我的眼前无情崩塌了！！！那些贱民，那些脆弱的玛努凭什么分享龙之长子的力量！！！我要复活他，我会收回他的力量！我会完成他的遗愿！！我会带来新的巨龙！带来新的时代！！摩罗克伊！你休想阻止我！你不行！你背后的议会也不行！！！” 　　面对科洛西斯的癫狂，学者叹了口气。 　　“疯了，你的疯狂无可救药……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难道我在他们眼中也是这样的吗，真是多余的想法。”学者的法袍无风自动，魔力锁链缠绕他的躯体，龙祭司摩罗克伊爆发出自己的魔力，凝聚成一道通天的光柱。 　　“作为龙祭司议会的一员，我，秘法者族群的领袖，蓝龙祭司摩罗克伊，宣判。玛努之王，宝石龙祭司科洛西斯，完全渎职！你将承受，比死亡更加严苛的惩罚！！！” 　　科洛西斯仰天长啸，一头怒龙的阴影在他的光芒中出现。 　　“我没有错！！！没有人能够审判我！！！！” 　　就在这时，沙坑之中爆发出耀眼光芒，宝石巨龙爆发出强光，将沙砾尽数驱散。 　　科洛西斯大喜，法杖尖端直指学者。 　　“时间到了，摩罗克伊，容忍一个六锁巫妖不自量力地抗衡巨龙，是你做出的最愚蠢的决定。” 　　宝石巨龙的光芒超过了学者，在光芒之下，学者居然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时间的确到了。” 　　“科洛西斯，拖延时间的，不只有你一个。” 　　“我的确容忍了巨龙那家伙冒险的行为，但这是他主动要求的。魔力锁等级评估战斗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不应该小瞧一位安德瑞降灵学高等教授。我在说什么呢，你根本没见过，这算什么小瞧，这算无知。” 　　巨龙先生，禁忌造物：骸骨之海。骸骨之海继承了巨龙的天赋，作为降灵术士最高成就的禁忌造物。骸骨之海直接影响了巨龙的等级能力，骸骨之海的能力之一，叫做拓印。 　　每当巨龙的实力达到一个新的层次，骸骨之海会给予他一次拓印的机会。巨龙先生可以拓印任何自己遭遇过面对过的生物，拓印出他们的白骨版本。继承他们的能力，前提是巨龙先生需要花费足够多的时间亲身接触了解那个生物。 　　而巨龙，是一位热爱巨兽的完美主义者。 　　他之所以是六锁，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又一个理想的拓印对象。 　　而现在，有了。 　　“这是我，成为巨龙的第一步。” 　　“骸骨之海，拓印，宝石骨龙。” 　　白骨的风暴狠狠轰击在宝石巨龙的表面，崩解的骨片封印他的全身。宝石巨龙不断挣扎，但最终，还是被封入了白骨之中。几分钟后，白骨脱落，宝石巨龙颓废的坠入沙坑里。 　　而那些白骨在空中构造出巨龙的体态，晋升的巨龙先生被白骨巨龙抓起，登上了骨龙的头骨。 　　巨龙先生晋升为七锁。 　　七锁能力，巨龙形态。 第五百六十六章 新生龙祭司 　　闪动的骨翼将飞洒的沙砾吹散，三指龙爪扣住地面，在古龙的手爪关节处，一颗人类头骨正对科洛西斯，漆黑的眼洞里发出森冷的磷光。这条酷似巨龙的骸骨造物，蹲伏下来，没有皮肤血肉覆盖的骨骼，清晰地映入众人的眼眶。那是一具具人类骸骨拼凑组装的骨龙，肩胛、手腕、关节、胸腔，每一个地方都有着巨龙先生的头骨，每一个头骨都向科洛西斯投下阴森的目光。 　　骨龙和宝石巨龙很像，它们都能够发出光芒。 　　只是后者是绚烂的宝石光芒，而前者是来自墓穴的死者目光。 　　骨龙的下颚接触地面，巨龙先生踩着从骨龙牙缝中伸出的骨手，一步步来到地面。代表等级的魔力锁链缠绕在巨龙的躯干之上。四截分别缠绕于四肢，剩下的三根从巨龙先生的背后钻出，缠绕在巨大的骨龙上。第七条锁链绑住骨龙的头骨，将巨龙先生和骨龙联系在一起。 　　“麻烦你了，学者。”七锁层次的苍白死亡之力缠绕在巨龙的躯体上，他看上去像一个白袍死神。 　　“祝贺你，巨龙。既然你已经达到了七锁，那你也就……达到了龙祭司的最低标准。”学者的话是对巨龙说的，可是他的面具却面对着科洛西斯。一种不详的预感在科洛西斯心中产生，学者先生的青铜面具微微点头。 　　“他是你的了，巨龙。”学者先生漂浮起来，将自己移动到沙坑之上，跟随他汇集的土石将虚弱的宝石巨龙活埋。巨龙的确具有很强的魔法抗性，但魔抗这种属性，也要看施法者的施法技巧和能力。 　　沙坑被岩石填埋，学者继续握紧手掌。岩石听从他的号令，挤压在一起，将宝石巨龙攥在大地的手心，土石高高隆起，只剩一个龙头露在表面。 　　学者在施展自己的魔法，学会收敛新增力量的巨龙先生，靠近了疯狂的龙祭司。 　　面对彼此的大敌，双方都保持着冷静。一边是胸有成竹的镇静，另一边则是没有退路唯有一战的静默。 　　宝石面具的后方，科洛西斯低沉的嗓音不复曾经的猖狂。 　　“你，就是议会挑选出来的，我的替代品？” 　　“不，我比你强得多。”巨龙先生拍了拍他的新造物，骨龙崩解，变回一大群人形分身，站立在巨龙身后。从口袋中抽出两米长的巨大骨镰，弯月一样的镰刃反射出冷月的光芒。巨龙慢慢走近，手指慢慢抚摸将水汽冻结成霜雾的刀刃。 　　“不用你的新能力？巨龙先生。”科洛西斯举起水银石手杖，横放在面前，“我会，使用全力，干掉你。” 　　“我不想让我的新宝贝受伤，而且，打碎你，也不需要它。我一人，足矣。”握住骨镰的手自然垂落，利刃的尖端指向全神关注的施法者。巨龙身体前伏，就像一只遭遇猎物的跳蛛，抬起它的尖牙，猛然扑去。 　　白色鬼魅冲向法师，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道一闪即逝的刀光。 　　“结晶尖刺！”科洛西斯挥动手杖，潜伏在脚下的结晶生长出尖刺，猛然伏击冲锋的巨龙。 　　“太慢了！”第一道尖刺被骨镰劈碎，巨龙扭转躯体，让第二根第三根从他的肋骨缝隙穿过，左臂上形成扇形骨盾，将剩下的尖刺扇飞。借助拍击的力道，巨龙以身为轴，整体开始左旋，白骨装甲挡住了尖刺飞泻，全身力气从左臂转移到身躯，转移到右臂，最终来到了高高举起的骨镰，然后，狠狠落下。 　　“增生壁垒！”下劈的利刃破开五层水晶壁垒，最终，尖端停在了科洛西斯额前。心中惊愕的科洛西斯横推壁垒，并在击退巨龙的过程中引爆了水晶。 　　“尸骨之矛！”在爆炸中，几根白骨长矛撕开了烟雾，切开空气冲向龙祭司。 　　科洛西斯发射水晶打偏了骨矛的准星。 　　“骨爆。”早有预料的龙祭司升起壁垒，毫发无损地收回壁垒。 　　另一边，完好无损的巨龙先生也从结晶陷坑里爬了出来，他的头骨咔咔作响，灵魂火焰也变得旺盛。他再次找到了战斗的快感。 　　新一轮的交锋，再次开始！爆炸，白骨和结晶的碎片在空中飞舞，迅捷如影的巨龙先生和不动如钟的龙祭司进行一次又一次法术碰撞。法术碰撞的意思是，巨龙先生肉身碰撞宝石法术。 　　进行数次碰撞之后，科洛西斯才明白自己的对面是怎样的怪物。巨龙完全不知疲倦，再强烈爆炸对他也是无济于事。最可怕的是，他的速度在不断变快，宝石法术已经逐渐跟不上他的速度了，科洛西斯利用水晶传送险而又险躲过了巨龙的三次斩击。但他不敢确定，下一次，自己的反射神经还能不能及时施法。 　　很快，危险的局面又一次重现，在利刃落下落下之前，科洛西斯一半的身躯已经沉入了水晶里。透过镜面，他看到骤然放大的巨龙头骨像是在微笑，瘆人的微笑。 　　“死者之触。”凝聚死亡之力的骨手弯成爪状，刺入龙祭司影像尚且留存的镜面。死亡之力干扰了结晶的构成，在那一瞬间将那块水晶从晶体族谱中否定。那个瞬间，龙祭司还呆在晶体中，那个瞬间，巨龙打碎了那块水晶。 　　爆炸的碎屑里，巨龙的手中，抓着一个带着古老面具的头颅。 　　“抓住你了。” 　　巨龙抓住科洛西斯的脑袋，另一只手丢弃了骨镰，握紧了拳头，在科洛西斯恐惧的眼神中，拳头锤击了龙祭司的躯体之中。 　　疾风暴雨一样的拳击轰然落下，莱尔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敬爱的导师，狂笑着将龙祭司打成飞屑。 　　“不！不！不！！！我的结局不该如此，科拉纳克大人！请……原谅我……” 　　尸骨无存的科洛西斯说出了他的遗言，宝石龙祭司面具，在巨龙的拳头上粉碎，一团光尘，从龙祭司的碎屑中升起，化作龙形阴影。 　　“巨龙之魂。” 　　感受到巨龙先生的意愿，巨龙之魂发出怒吼，钻进了巨龙的躯体之中。 　　龙祭司仪式开始。 　　新的面具在巨龙的脸上生成，力量和记忆，也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那是巨龙科纳拉克和玛努之王科洛西斯的共同记忆。 　　以及宝石巨龙与玛努的羁绊。 第五百六十七章 时光之影 　　巨龙先生拆解那些不断淹没自己意识的画面，很快意识到那是龙祭司科洛西斯过去的记忆，他以旁观者的角度，经历着龙祭司的一部分，最刻骨铭心的那一部分。 　　…… 　　深红水晶簇的通透镜面上浮现出一团模糊的阴影，庞然巨物从水晶中钻了出来。通体黄色，五彩斑斓的宝石鳞片覆盖他的全身。驳杂的色彩没有消减他的狂野，反而让这尊怪兽产生了一些精致的艺术感。钻石脊刺从头延伸到尾，利爪和尖牙被巨龙刻意隐藏，琥珀色蛇眼蜕下眼睑，瞳孔放大。原本凶神恶煞的形象变得柔和，甚至带着些愁苦。 　　“科拉纳克，情况如何？”科洛西斯立刻迎上，在他的身后，三位宝石贤者静默站立，等待着巨龙的号令。 　　“我们失败了，我们功亏一篑，摩罗克伊已经驱散了龙祭司，我将这个消息带了回来。科洛西斯，我们的黑暗，降临了。” 　　“所以之前的那声怒吼……”科洛西斯的声音中满是不敢置信。 　　“那是吾父耶摩塔尔的悲鸣……” 　　现实的冲击让龙祭司步伐趔趄，他用法杖重新站稳，三位宝石贤者也陷入了混乱之中。因为如此，艾什普林克的龙巢光芒也暗淡了几分，统治者阶层的混乱化作恐惧在整座玛努之城传播。 　　“坚定意志，科洛西斯！”龙之长子带着安抚意味的斥责让软弱的龙祭司定神。这就是巨龙过于强大的弊端，巨龙与龙祭司之间的微弱平衡，在龙之长子的力量面前此消彼长。 　　“多亏有你，科拉纳克。”龙祭司将宝石贤者德斯坦派遣下去安抚群众，“我很难做到和您一样镇定。这大概就是我被奥姆海德他们排斥的原因，我太软弱了。” 　　龙之长子对于自己的学徒无限温柔，“你的智慧和实力都很出色，科洛西斯。但心性，我得承认，那是与我相伴的弊端。恐惧气场对你的削弱太强烈了，我很抱歉，玛努本来可以有一位坚毅的领袖。” 　　科洛西斯只是笑着摆摆手，“我早就明白，自己做不了强硬的领袖，独裁专制不是我的风格。我很满意现在的自己，而且我有三位宝石贤者，还有你，伟大的龙之长子。我相信，我们团结一心，玛努一族就不会有苦难。” 　　“温柔的王吗……”巨龙科拉纳克蹲伏在地，用力甩动头颅，俯下前身，低垂头颅，巨大的眼眸锁定着科洛西斯，目光之中，有着欣慰和满足。“你会成就一番伟业的，科洛西斯，再孱弱的龙崽也有展翼翱翔的一天，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如果没有了我，你一定会坚强起来的。” 　　从龙之长子异常的神态和话语中，科洛西斯感受到了什么。他怀揣着不安，询问自己的巨龙。“我不喜欢这个玩笑，科拉纳克，如果你觉得我太软弱了，我会改变的……” 　　“这不是玩笑，孩子，巨龙的末日，来临了。”科拉纳克张开羽翼，让龙祭司看到自己的侧腹，一块燃烧的光斑正在灼烧巨龙的躯体，光明照亮的部位，宝石的光泽已经暗淡，那是圣光的诅咒。 　　“这是降临在巨龙一族的末日，我已经开始承受了，我父亲的罪孽。” 　　“不！我们会治好你的，科拉纳克，我们会找到医治你的方法！” 　　“别傻了，孩子，这道光杀死了我的父亲，那又怎是你们能够抗衡的。”龙之长子张开的龙翼砸落在地，光斑已经爬上了他的肩膀。 　　“我该怎么做，科拉纳克。”科洛西斯说出了自己在迷茫时刻下意识说出的话。 　　“杀了我，在我的诅咒传递给你，传递给你们族群之前。” 　　“不！！！我绝不答应！！！”科洛西斯摆脱了迷茫，他在空中挥舞手杖，像是要驱散什么东西。 　　“你必须做出选择！”咆哮的怒吼再次唤醒科洛西斯，巨大蛇眼展现巨龙的恐怖，科拉纳克重复着龙语，下达了最为苛刻的神谕，“水银石之杖，是我给你的出师礼。宝石之毒，这股毁灭力量象征着无情的王权，而我，也会屈服于王权之下。总有一天，龙眷者会长出自己的飞翼，切断你我的羁绊。这是我对你的期许，我的学生。” 　　“这不是我想要的！！！”被龙语控制的科洛西斯颤抖着靠近他的老师，高举自己的王权。 　　“这是他们需要的，生活就是抉择，你被捧上王座，你也就会面对最为残忍的抉择。” 　　无论科洛西斯如何哭诉，他的身体距离自己的导师越来越近，水银石的尖端已经瞄准了科拉纳克露出的胸膛，那枚如同彩虹一样壮美的逆鳞。 　　“求求你，导师，求求你别逼我这么做～”被操控的傀儡龙祭司发出了最为绝望的哀嚎。 　　“孩子，这是最后一次。再也不会有人逼迫你了，成为巨龙吧，成为无人胆敢触怒的巨龙。” 　　龙祭司的手杖，刺入了巨龙的心脏。被污染成水银的龙血喷射在科洛西斯的面具上，龙之长子的哀嚎震撼着每一块深红水晶。 　　“我背叛了我的父亲，我遍体鳞伤逃出了他的宫殿！玛努啊，你们填补了我心中的空洞，艾什普林克是我的家，是我的龙巢！我的孩子们，撕开我的肉，敲下我的骨，用我的身躯雕琢最为耀眼的宝石，让龙之长子科拉纳克的光芒在你们的头冠上永恒！”宝石巨龙的身躯散落成无数碎片，在地下之城艾什普林克降下了唯一一场雨，一场宝石之雨。 　　龙之长子留下了最后的嘱托。 　　“科洛西斯，这是我们的誓约，我最宠爱的孩子，让我的光芒永存……在玛努的族群中……” 　　…… 　　巨龙感受着身上燃烧的炽烈，那是龙祭司科洛西斯对龙之长子近乎癫狂的崇拜，他的余音还回荡在自己的脑海里。 　　“我终究是个失败的学生……”科洛西斯的残影出现在巨龙面前，没有龙祭司面具阻挡，那双玛努的宝石眼眸中，仅有纯净和……解脱。“你会让科拉纳克满意吗？” 　　“当然，我可不是学生。”巨龙先生毫不犹豫。“我比你强，比你强得多。我是一位出色的导师。” 　　龙祭司传承仪式，结束了。 　　一张宝石面具，覆盖了巨龙的头骨。 第五百六十八章 永恒闪耀 　　“这就是巨龙之魂吗……巨龙对族群的爱……”巨龙先生伸出指尖，轻轻触碰脸上的面具，那个动作谨慎小心，好像稍微用力就会打破那个美丽的面具。 　　“祝贺你，巨龙，你得偿所愿，而我，也得到了一位强大的盟友。”学者先生走上前来，秘银锁链在地上爬行，尖端已经来到了巨龙的脚边，“巨龙之魂是一种凶猛冲突的力量，新生龙祭司往往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适应……我可以协助调整那些冲突……” 　　“是吗？但我感觉自己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巨龙先生转过脑袋，龙的虚影就蛰伏在他的肩膀上，狂暴的气息引出了学者先生的魔力之龙。 　　屏息凝神，学者先生恢复平静，虽然还带着些惊讶。“你和巨龙的相性，令我惊讶，老朋友。你就像是……为了巨龙而生的。” 　　“我就是。”巨龙先生毫不客气地接话。 　　“对我来说，今天是值得高兴的一天。” 　　“对我来说，也是。”巨龙看着科洛西斯的残骸，他的碎片开始结晶，变成一块宝石，“一个痛苦的灵魂得到了宽恕，而我会继续执行他的责任。” 　　巨龙转过身体，面对着不知何时集结过来的宝石玛努。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如同低沉的龙吼传到了每一个玛努的耳边。巨龙杀死了科洛西斯，他们的疯王。 　　宝石玛努跪倒在周围，马塞洛捡起那根掉落的水银石手杖，在巨龙面前单膝跪地，献上王权。 　　“王。” 　　这是承诺，这是接纳。从科洛西斯手中获得龙祭司力量的巨龙，也有了一些新的东西。他抓起牙签一样的手杖，将科洛西斯的结晶归还给了他们。 　　“我会继承科洛西斯和科拉纳克的一切，像热爱动物一样热爱你们。额，我是一个动物保护者，所以那其实是相当珍贵的誓约。” 　　“玛努一族，遵从您的意志。”还好宝石玛努并不太在意巨龙先生的强调，虽然莱尔感觉那很不正经。 　　“巨龙导师，这个……”身体修复完全的莱尔走了上去，那顶发光的龙冠，作为最璀璨的珍宝，它的美丽吸引了每个人的目光。 　　“这是玛努的珍宝……”巨龙直接决定了龙冠的归属，他看了学者一眼。 　　学者先生微微鞠躬，那是对于新王的礼让。 　　“我们只需要龙骨知识，和成为龙祭司的你。龙冠……我曾经打造过一个，再打造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很好。”巨龙将龙冠交给了宝石玛努凯特，这项贵重的赐予让宝石管理者也慌了手脚。 　　巨龙等人到来之后，玛努一族不仅解决了生存危机，得到了一批珍贵的宝石，还结束了科洛西斯的恐怖统治，现在，甚至迎回了龙冠。这不是玛努能够得到的，龙冠应该归于新王。但新任龙祭司巨龙要比科洛西斯威严得多，至少凯特现在不敢忤逆巨龙的意思。 　　“寻求宝石贤者德斯坦的意见吧。”凯特小声说着，捧着贵重的龙冠退回族群。好奇心旺盛的小查查呆呆地看着凯特的王冠，但懂事的她也乖乖蹲在自己的位置上。 　　成为领袖的巨龙雷厉风行地对玛努人下达了一系列指令，包括聚集族人，迁回艾什普林克以及战后打扫工作。勇敢的马塞洛和谦和的凯特成为了他的助手，不出意外，这两位将会成为玛努一族新的宝石贤者。 　　凯特去安排玛努一族的回迁工作，马塞洛控制一大颗悬浮水晶走了过来，里面封着执岩先生。 　　水银石手杖轻点晶体，执岩先生立马从里面掉了出来，他在为重获自由欢呼的同时拼凑自己的骨架，同时对着马塞洛下达自己今后一个月的艾什普林克观察计划。执岩先生要看个爽。 　　“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执岩。”巨龙哈哈一笑，手掌抬入土堆之中。 　　“吼！！！！”被降灵大师接管的宝石巨龙直接撕碎了学者先生的岩石封印，屹立在新任龙祭司的身后。执岩先生目光呆滞，从下颚骨刮下的水晶渣就像他掉落的口水。巨龙回头，嘱咐马塞洛。 　　“科拉纳克的龙骨，我征用一段时间，随后，我会归还给玛努。” 　　“不不，王，您赐予我们的已经足够了……” 　　“这不是赐予。我答应过科洛西斯，会让龙之长子的光辉在玛努的头冠上永恒。这是命令，马塞洛。” 　　马斯洛抚胸跪地。 　　“您的意志，吾等必将遵从。” 　　至此，玛努一族的坎坷这才结束。 　　疯王的恐怖结束，巨龙先生成为了他们的新王。莱尔觉得自己的导师已经大有不同了，巨龙之魂改变了他的一部分，让他能将一部分热爱从动物转移到玛努人身上。 　　执岩先生一直在钻研那具宝石龙骨，他不分昼夜把自己挂在龙骨上，在莱尔偶尔经过的时候会听到他情不自禁地放浪叫声。 　　学者先生一直在协助巨龙先生的相关工作，关于龙祭司的那一部分。玛努一族的人口现在太少了，物资等等还需要彷徨之城的人道援助，这也将龙眷者玛努一族重新绑上了龙祭司议会的战车。他们还有个大计划，多一个族群的支持也是好事。 　　莱尔一下子清闲了下来，时常借助学者先生的传送门往返纳斯兰和艾什普林克两地，主要是妮娅想她的新玩伴，傻狗柴柴的活动范围又大了一块。巨龙先生最近忙于管理玛努，安德瑞的授课也就暂停了，对此，莱尔专门询问了闪亮等同学的近况。结果得知他们最近嗨得不行，巨龙的殴打课程取消了，其他白骨学教授还没有巨龙那么武力控。据说有些皮痒的巫妖学徒还去灵魂高塔玩起了跳楼游戏，算是过了把身受摧残的瘾，虽然很短暂。 　　除了被解放的白骨降灵学学徒在彷徨之城闹事严重以外，莱尔的生活风平浪静。威廉那阵子倒是挺惨，因为他被黑渊魔族和安德瑞巫妖合流的脊骨之轮暴飞车族搞得头皮发麻。 　　一个月以后。 　　在宝石太阳照亮的地下之城艾什普林克，在玛努一族的欢送中。 　　莱尔、巨龙先生和执岩先生踏入了新的传送门。 　　“导师，我们去哪？” 　　龙祭司巨龙发出爽快的笑声。 　　“回家，我的家。” 　　“我的埋骨地。” 第五百六十九章 埋骨地 　　被巨龙先生称为家的地方，他的埋骨之地，是一片隐藏在深山中的原始丛林。莱尔的脚刚迈入潮湿的一踩就会渗出积水的泥土上，一种浓郁厚重的草腥味就闯入了自己的鼻腔。叫不出名字的宽叶植物将潮湿的水汽进一步凝聚，翠绿中夹杂着蜡黄色，那股顺着扭木缝隙渗出的油脂可能就是让空气进一步浑浊的元凶之一。 　　这里就像一片沼泽，长满奇怪树木只能咬到小腿肚的沼泽。 　　“古蕨类，大型古蕨类。这些可是活化石，莱尔。”执岩先生伸出手掌，痴迷地抚摸那些堆积在树干表面如同昆虫卵袋的黏糊树脂。看着鼻涕一样的的物质黏在手上，执岩先生的狂热消散了，“没有承载知识的价值。但它的存在还是让我振奋。” 　　妮娅带着哭腔，坐在莱尔的肩膀上，触须正努力将口中的酸涩树脂掏出来。一向来着不拒的妮娅也受不了这种古老植物的味道。看来她以后会吸取一些教训，莱尔好笑地从口袋里拿出几个月光果递给她，那是精灵族的特产水果，有着洗涤清洁的效果。 　　龙祭司巨龙先生在这里也放下了领袖的包袱，也许是回到家的感觉让他感觉畅快。他大笑着揉着妮娅的脑袋，拿起一根骨头搅起散落地上的树脂，一起放回了树上。 　　“我对其他植物不太感冒，但这里的例外，这种古老的蕨类，在我成为巫妖的那一刻就保存在这里，它们是指引我回家的路标。为此我还特意委托天气研究社凝聚了这片区域的水汽。这些古植物，喜欢潮湿，见不得光。” 　　莱尔巡视周围，荒无人烟，透过树影，只能看到远处的山壁，延伸到云层里，如同一道青绿色天幕。 　　“原来巨龙导师生前不是人类吗？”莱尔跟上巨龙的步伐，妮娅瘫在自己的头顶，要揉揉才能起来。噩兆的阴影伸出了暗影利爪，成功将妮娅逗笑。 　　“我生前的确是一个人类，可不是什么独居荒野的野人。我曾经生活在村庄，只是死在了这里。”巨龙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抛下几句简单的话。 　　“果然，老师你也有着自己的故事……” 　　“嗯，但如果你期待什么生离死别，热血史诗或者壮烈的命运的话……我的学生，你可能要失望了。”巨龙停下脚步，将执岩先生拎在手里，这个武力的弱者没有外力作用下已经跟不上两人的步伐了。 　　“我死的很普通，就像一颗尘埃。”巨龙拍拍莱尔的肩膀，“剩下的等我们到家再和你说吧，我想和你谈谈，现在先赶路，我的学生。” 　　你的死如同尘埃，唤醒的却是安德瑞的巨龙，白骨降灵学首席教授，救世会的天灾之一。 　　巨龙先生本就伟岸的身躯在莱尔眼中带上了一丝云淡风轻的飘逸，就像他认为的，在没有涉及到动物宠爱的方面，巨龙先生绝对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长者。 　　走了几十步，视野豁然开朗，一片被蕨类植物包围的巨大空地出现了，没有任何过膝的植被，脚下的土地也踏实紧凑，一片合适的居住地，就是太大了。巨龙导师的“家”和他在奢靡之杯的房间并没有多少区别，也许那个房间就是按此处照搬过去的。 　　成堆的骸骨，或半埋在地下，或裸露出表面。有些已经具备了灵性，如生前一样在周围行动。巨龙制造的畸变造物并不多，他只是从土地中唤醒了他们，各种自然的生灵，以一种骨感的可怕的方式，组成了巨龙的家。 　　这里是埋骨地，不只是巨龙的，这里埋葬着万兽，是万灵埋骨之地。巨龙先生是埋葬在这里的唯一人类，那么他热爱动物的怪癖，也有了些解释。 　　“骸骨之门的力量会惊扰他们，他们就如同生前一样胆小、脆弱。但我又不能干扰布置在丛林中的气候调解法阵，所以要到家，我们得先走一段路。” 　　“我理解你的做法，导师。”莱尔回退一小步，让撒欢的骸骨迅猛龙从身边经过。 　　巨龙发出笑声，他转过头去，委托执岩先生照顾一下他的小动物们，带着莱尔走到一边，一座骸骨堆积的房屋里，一个简单的方盒子，外表是仿造的一座小木屋，但内里却空无一物。 　　巨龙先生带着莱尔坐在门栏的骨阶上，并排观望执岩先生被这些骸骨猛兽追着跑。 　　“执岩先生并不擅长对付他们。” 　　“执岩擅长观察人心，这也是他一口答应处理他不擅长的骸骨生物的原因。”一向武勇的巨龙先生似乎有些纠结，这和他管理玛努一族的气概有些冲突，让莱尔有些担忧他是不是被科洛西斯影响了。 　　“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莱尔，造龙计划。” 　　“记得，先生。我的力量结合执岩的学识，我们会将您转变成真正的巨龙。” 　　巨龙先生双手合握，“那注定是一个相当困难的计划，不仅是力量上，还有我的一些纠结……” 　　“我不会后悔转变成巨龙的这个过程，但我已经预感到，当我成为巨龙之后，我的身体中有些东西一定会彻底的不可逆的转变。” 　　“莱尔，我想和你说说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巨龙先生的‘人性’保留在你的手中。” 　　“哪怕一个再普通的故事，也需要一个倾听者，我是说，如果你乐意的话，我的学生。你能记住现在的我吗，无论我以后如何。” 　　莱尔张开双手，魔力吸取周围的骨头碎片，在他的手中组合成一朵骨片花朵。这是巨龙教导自己的白骨降灵学。 　　“让我遗忘您是个相当困难的任务，我的每一次施法中，都有您的影子。” 　　巨龙捧着脑袋，身体小幅度地前后摇晃。 　　“好吧，至少我不用担心会迷失‘自我’，但我还是需要挖掘一下我生前的记忆。和我死后的各种经历相比，我的生命显得相当纯粹。让我在灵魂里找找，那可是相当久远的东西了。” 　　视野尽头的巨大山壁拱卫着巨龙的家，莱尔坐在台阶上，意识逐渐沉入这片荒野中，伴随着巨龙先生晃动产生的骨骼摩擦声。 　　“我想起来了，我的生命，始于一个猎人之家。” 　　“这一段有点讽刺，现在看来。” 第五百七十章 死即是生 　　“在我小的时候，我就展现出了和常人不同的区别。如你所见，我很高大，学者曾猜想我的一些血脉可以追溯到远古人类，但我知道，他猜错了。” 　　“我的躯体很庞大，但我的器官却是普通人类的，哪怕整体大上一号也无法驱动我的身躯。我高大，但虚弱，甚至是做一些普通的家务活都能让我汗如雨下。连日常生活都需要照顾的我，自然没有什么人际交往。我的猎户父亲将这样的我供养到了二十来岁，他是一位优秀的猎人，有着男人的执拗和天真的幻想。他认为我的躯体是一种恩赐，我所缺少的只是营养……” 　　“我是吞噬鹿、野兔、山雉的肉长大的。当我成年的时候，我身高已经超过了猎人小屋的门槛，高大的躯体占据了房子的很大空间。所以室内用餐变成了野炊，但野炊是危险的。我知道你会感觉荒谬，我的学生，但事实如此，猎人狩猎得到的猎物，可不是属于他们自己。周围的林场都属于那些贵族领主，而我的父亲是一位狡诈的偷猎者。他用盗窃的肉哺育着我。” 　　“我总是记得他背着猎弓走向山林的小巧影子，几乎每一次出门，他都会和我道别，或者说是留下遗言。【如果我回不来了，不要恨他们，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狩猎是危险的，再有经验的猎人也会有失败的时候，棕熊或者豺狼，那些脸上带着伤痕的野兽总是更危险。现在回想起来，我可能误会了那个男人的意思。因为他不是被反抗的野兽杀死的，而是领主发现了他的偷猎行为。在第十二枚枫叶下落的时候，那个男人在村庄刑台上被绞死。” 　　“我彻底失去了自己的生活支柱，而巨大的身躯只给我带来了压力。我不记得自己生前的名字，因为再没有人叫我的名字。人类并没有接受我，我被驱逐出了这座小房子，在荒野中刨食，自身自灭。”巨龙先生拍了拍白骨建筑的门框，也许是在怀念。 　　“狩猎故事中学到的经验，并没有帮我存活多久。一些野果菜根，无法填补我的食欲，我在饥寒交迫的不适中，浑浑噩噩的一路向前……然后，我遇到了一头黑熊。” 　　“熊？”莱尔想到了在利维瑟遇到的那只熊精，这种体型庞大力道惊人的大型食肉动物可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妮娅倒是立刻舔了舔锯齿状牙槽，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我可以用高大的身体威吓黑熊，让他感受到威胁然后离开……如果我还有那心情的话。当时的情况是，我饿疯了，裤腿上留着剐蹭的苔藓，几乎瘫痪地在丛林中爬行。然后我看到了黑熊，看到了他右耳上一个箭矢留下的伤口，他恶狠狠地看着我，我能问到他口腔中发出的腥臭气息。”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从熊爪边上扣出了一枚鸡油菌的菌子，立刻塞到嘴里咀嚼。一边吞咽一边和黑熊大眼对小眼。” 　　莱尔呆住了，巨龙导师生前就……如此生猛波澜不惊的吗。 　　“我只是决定做一个饱死鬼，至少保证死的时候食道是被塞满的。我存活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再向生活哭诉就太愚蠢了。”巨龙先生摘下了龙祭司面具，他放松肩胛骨，像是在寻找那种感觉，两道魔力钻进鼻腔的空洞，将头颅内的灵魂火焰引导地更加旺盛。 　　巫妖不需要呼吸，莱尔认为这是巨龙先生想让自己明白他大受震撼的心情。 　　“动物也有着自己的智慧，有着他们的灵魂。至少在黑熊那双眼睛中，我看到了他的灵魂。” 　　“他没有杀掉我，而是缓慢地转身离去。” 　　“我当时有种特殊的感觉，像是觉醒了德鲁伊之类的天赋，我明白黑熊的意思，所以我跟上了他。” 　　“我的直觉并没有错，那头黑熊，真的成为了我的伙伴。他带我找到了新的食物，一些只有野兽明白了食物储藏地，还有几条水产丰富的溪流。” 　　“一头黑熊接受了我，接受了人类世界的怪物。” 　　“当时我的嘴角沾满鱼鳞，喉咙里是血腥味和鱼肉的鲜美。我从没感觉活得如此真实，宛若新生。” 　　“然后我死了。” 　　“……”莱尔被巨龙先生这跌宕起伏的故事弄得有点烦躁。他原本以为巨龙先生接下来会与荒野、野兽为伴，成为一个人类德鲁伊，积累学识，并在死后真正崛起。结果在获得新生之后？就是死亡吗。 　　“自然是仁慈而又残忍的。当我遭遇黑熊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成为了一个自然疫源性疾病的熔炉，哪怕我的小腿在某天早晨长满蘑菇，我也毫不惊讶。森林热病和真菌炎症正在啃食我的神智，而虚弱的我终究没有挺过去。” 　　【如果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就好了。】 　　“死亡的我，一定怀抱着这样的遗愿，才会诞生现在的我。” 　　“不死不灭，永远不会消亡的骸骨。”巨龙先生手指空地中心试验台的下方，“当我作为巫妖重新复苏，我就被带到了这里，和野兽的骸骨堆在一起，不分彼此。那只黑熊不见踪影，只留下我腿骨上的咬痕。这是他为我选的坟墓，结果也成为了我的复苏之地。” 　　“最初诞生的我还很脆弱，我的骨头就像饼干一样一碰就碎，但我已经有了无限的资本。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振奋的，我操纵这具骸骨身躯在林地里奔跑、攀爬，直到巫妖的空虚浇灭了我的一切热情。” 　　“我在荒野上游荡，漫无目的……” 　　“然后看到自己的一个巫妖同类，将另一具骸骨唤醒。” 　　“那是院长先生，他向我提出了邀请，并告诉了我那种唤醒同伴的力量的名字。” 　　“降灵术。” 　　“我开始不断钻研这门力量，为了复苏这些与我共眠的骸骨。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成为了巨龙先生，安德瑞白骨降灵学首席教授。” 　　“就像我说的，我的生命，十分惨淡，我的学生。” 　　“但我的死后，我自认不会逊色于任何人。” 　　巨龙先生重新戴上龙祭司面具。 　　“接下来，我会成为一个传奇。” 第五百七十一章 理想与盟友 　　“前提是，你的白骨降灵学结业考试合格，我的学生。” 　　莱尔思考了一下巨龙先生成为传奇和自己考试成绩的联系。 　　“您是说，造龙计划。” 　　巨龙先生兴奋地搓手，“执岩已经彻底解析了宝石龙骨的信息，也就是说，他掌握着龙之长子科拉纳克的全部身体数据。而你，我的学生，你的造物主之力，会帮助我成为一条骸骨巨龙，真正的巨龙骸骨。我和我的禁忌造物骸骨之海给你提供原料，而你要做的，只是依据执岩提供的信息，将我的骨骼扭曲成龙骨。” 　　我的白骨降灵学结业考试内容是拆解转变我的导师，将他的身体结构扭曲成传奇生物，巨龙。 　　不管莱尔做出了多少心理准备，得知自己的结业考试内容是“干掉”自己的导师，他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 　　“这是一条全新的道路，巨龙老师，一个疯狂的计划，一个从没有人实现的禁忌改造。” 　　巨龙哈哈一笑，轻轻拍打莱尔的肩膀。 　　“所以，你会是第一个，我的学生。等你成功，安德瑞研习降灵学的所有人，一定会记住你的名字。安德瑞的龙化开拓者。” 　　“那如果我失败了呢。” 　　巨龙先生猛地转头，幽幽地看着莱尔。 　　“那我会成为你的噩梦。我会变成一种你打造的巨型骸骨怪物，我会成为你的耻辱，成为你巫妖生涯的污点！而且相信我，我绝不会隐藏自己，你将会被人打上弑师的标签继续巫妖的生活……似乎，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哈哈哈，所以不要有心里压力，我的学生。” 　　巨龙先生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未来或者身体安全，而是对莱尔造成的不良影响。虽然巫妖的蔑视死亡是一方面原因，但莱尔还是，很感动。 　　“我会尽我的全力，巨龙老师。” 　　巨龙欣慰地摸着莱尔的脑袋。 　　“你当然得给我尽全力，不然我就捶死你小子。” 　　莱尔感觉巨龙的手劲似乎大了点，在这种压迫之下，他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思考计划细节。 　　“可是，导师，你的天赋是【不死不灭】，且不说你作为白骨降灵学大师的身体强度，哪怕我们改造好你的骸骨，可下一个瞬间，它们不就会根据天赋恢复你的原貌吗？” 　　巨龙的天赋能够在瞬间修复他的战斗损伤，别说全面的大范围改造，就是给他的指骨打薄一层，都会恢复原貌。 　　“不用担心，天赋的问题，我早就找到了解决办法。克制【不死不灭】的方法……你对锻骨髓液了解多少，我的学生。” 　　“一种高魔力骸骨中提炼的魔力液体，可以帮助巫妖修复身躯，强化骸骨，让脆弱的死亡施法者变成身体强度堪比魔族的战士。” 　　“你的功课依旧那么出色，哪怕你连一次锻骨仪式都没有经历。髓液可以汲取骸骨中的精华，也可以展现出骸骨中的一些天赋特性，就比如我的骸骨提炼的髓液，是恢复的特效药。我一直想找机会在课上推荐给你的，但是你连一截小拇指都没有断过。”巨龙先生表达了他的残念，接着说着。 　　“我寻求过学者的帮助，也从记者那边交换过秘密，最终，我从一个古老仪式中找寻到了一个能够暂时性隐没我的天赋的方法。我根据那种方法，制造了一些死骨髓液。由我的天赋【不死不灭】所转变成的【破灭】，这些特殊的髓液能够暂时性的消除我的天赋。” 　　“就在这些髓液冷却之前，莱尔，你要将我的骸骨转变成龙骨。不能有丝毫错漏，一旦冷却，新的天赋会将我的身体定型成那个扭曲的姿态。” 　　“你只有一次机会，我的学生。” 　　“可是，只要有新的髓液，我们不就能再次开始你的转变吗，老师。” 　　“不会有新的了。”巨龙从口袋中拿出一小碗黑色液体，它们正在消散，发射出危险的魔力。“死骨髓液的【破灭】特性会影响它们自身，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减少，而这种特殊髓液的原材料是我的禁忌造物，骸骨之海和我那些取之不竭的骨质品不同，我们共用同一个本源。也许这些材料可以再生，但我已经等不起了。他们也等不起了。” 　　巨龙先生使用自己的禁忌造物为原料，制造了这些特殊髓液，他消耗了一大半，余下的则是组建龙骨的材料，也就是说，不管造龙计划结果如何，巨龙先生的实力都会倒退。骸骨拓印的能力就会消失，如果不是继承了玛努一族，他连四锁的族群都无法满足。 　　拼上自己现有的全部，为了巨龙之躯，莱尔不禁思考。 　　“这真的值得吗？” 　　“当然值得，因为爱，因为热爱。我会不计代价成为巨龙，为了我自己……”巨龙先生纠结了片刻，“也为了那些龙祭司，为了我的朋友们。他们已经被圣光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失去了目标，如同空虚的巫妖，而自己又找寻不到救赎的路……” 　　“那我会出于一己私欲，成为他们的巨龙。执岩为了追寻古老，可以永远徘徊在墓穴之中……学者为了守护族群，弑杀自己的导师，自己的巨龙……雷蒙那家伙为了人类，成为了安德瑞的灾星……” 　　“和这样的人结伴，很难不被他们感染，莱尔。” 　　“成为巨龙，就是我的执念。我找到了我的执念，我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达成。” 　　“这就是意义，这就是超越生死的，理想。” 　　巨龙先生指尖的死寒魔力，点在了莱尔的安德瑞之戒上，勾勒出一条苍白的丝线，和学者的魔力印记，雷蒙先生的圣光印记纠缠在一起。 　　“假以时日，你也会找到自己的理想。” 　　“到那时候，我会和所有人一样，站在你的身旁，成为你实现理想所需要的力量。” 　　“正如同你现在，支撑着我一样。” 　　“巨龙，会是你永恒的盟友，莱尔。” 第五百七十二章 再见巫妖之冠 　　“哦，对了，还有最后一样东西，需要交给你，莱尔。”巨龙先生站起身，挥动手指让纠缠执岩的骸骨造物全部退散，露出中间早就准备好的高大实验台。“那可是你龙化实验改造的关键材料。” 　　用无数交叉骸骨拼凑的还算整齐的试验台中心，十双骸骨之手放松了对彼此的牵制，它们就像人体电梯将被保护在它们身下的东西提起。从实验台中心升起了一根三米高的骸骨图腾，就像几十具白骨被压缩进了一个三立方米的空间，看着图腾柱表面那些张嘴伸爪的骨头，就知道之前的封印有多么阴森。 　　这像是一座牢房，或者某种封印装置。 　　图腾柱有三层，随着每一层骸骨解除桎梏，散落满地，莱尔逐渐看到了内部的魔力光辉。那东西，好像很熟悉。第二层脱落，只有下一层由三具完整高大骸骨用死亡之力打造的牢笼，和深蓝色魔力光辉的使用者抗衡。那三具骸骨是巨龙先生的分身，竭力控制着中心企图冲出牢笼的家伙。 　　它有着用魔力塑形的躯体，像一颗大海星，每一个触角死死抵着骸骨牢笼，中心还迸发出浓郁的魔力光芒化作利刃切割封印它的笼子。 　　莱尔认识它，至少认识它的一部分。 　　“安德瑞·巫妖之冠？” 　　笼子里关着的，正是那时刻准备着改嫁给圣光的安德瑞神器，院长先生打造的知识王冠。只是，它现在比莱尔看到的任何时候都更有活力，或者说更狂躁。魔力塑形的触手腱子肉，莱尔能感受到从笼子里泄漏出的刺疼魔力尖刺。完全无法将它和面对雷蒙先生小鸟依人的王冠形象联想到一起。 　　这才是巫妖之冠的真貌吗，狂暴扭曲的魔法造物。 　　“吼！！！”整个笼子在剧烈摇晃，看似摇摇欲坠，实则坚如磐石。正是因为脱困无望，巫妖之冠发出了狂暴的兽吼，真是委屈它，还要塑形出一个狗头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你使用过一次了，莱尔。造龙计划的实验申请我已经和学者一起提交给了院长先生，他很快通过并将巫妖之冠暂借给我们。你应该知道它的能力有多么强大，那也应该了解想要控制它有多么麻烦。” 　　麻烦吗？用雷蒙啊。 　　看着笼子里小怪物一样的巫妖之冠，莱尔大跌眼镜。 　　“巨龙先生，难道这才是巫妖之冠的常态吗？” 　　“是的哦，当你将它从院长办公室取出的时候，它会是一顶普通的王冠。不过那只是伪装，它会趁你不注意的瞬间，逃跑得无影无踪。你找不到它，而过一阵子，巫妖之冠又会出现在院长先生的手中。我们都认为，院长给出巫妖之冠是一场试炼，你没有控制住它，那你也就没有资格进行接下来的计划，你被淘汰了。”巨龙先生带着一幅长辈传授经验的姿态，对莱尔进行谆谆教诲，“像我们这样经常和巫妖之冠接触的教授已经找到了简单的窍门，那就是拿到它的第一时间封印起来，然后持续性地消耗他的魔力，直到它无力逃跑，乖乖提供学识加成。不用担心它的损伤，莱尔，巫妖之冠是安德瑞的族群王冠，你把它打碎几十次都能生龙活虎的。” 　　“这一次，我已经消耗了巫妖之冠的大部分力气，但是这次实验，你才是主角，莱尔，你得想办法折服它。我也很好奇你上次是怎么做到的，猩红帮了你？” 　　原来如此，每次安德瑞大项目研究，巫妖之冠都被各个教授折磨得半死不活，耻辱地成为工具王冠，不给他们添点堵，最小出力都是巫妖之冠的仁慈了。可就是这样，安德瑞的大项目还从没失败，虽然其中可能有些好面子的家伙扭曲了实验结果，但巫妖之冠……不愧是神器啊。莱尔对于改造巨龙先生其实相当没底，如果能让完全状态的巫妖之冠帮助自己，那几率一定会提高很多吧。 　　自己对待巫妖之冠的方式，一定比这些武力压制的教授有效许多。也难怪巫妖之冠会贪图雷蒙先生的脑袋吧，因为雷蒙先生不仅实力强大，他还是唯一一个对其温柔的家伙（从没展开过学术聚会，而其他教授折磨巫妖之冠都好几回了，杀父之仇尤有甚之。）。 　　“巨龙先生，我需要和巫妖之冠交流一下。” 　　“交流，但它的力量还有没散尽……” 　　“不需要，老师，我有着比你们更有效的办法。” 　　巨龙点点头，骸骨牢笼上，一双交叉的手骨张开，留下一个巴掌大的法力空隙。下一秒巫妖之冠的本体就撞向了这个空隙，然后被卡在空隙里，发出气急败坏的咆哮。 　　莱尔走了上去，巫妖之冠的魔力鞭笞和妮娅的触须纠缠在了一起，算是勉强制住了暴走王冠。 　　“还记得我吗，尊贵的巫妖之冠。” 　　“吼！！！！”王冠上凝聚着魔力光团，像是施展什么大威力法术的前兆。 　　“我是纯洁者雷蒙先生的后辈，纯洁者疫医。” 　　“喵喵喵？”巫妖之冠听到雷蒙二字，凝聚的光团消失了，身体处于静止状态，一小串魔力字符在它的中心产生，【你】。 　　莱尔无奈一笑，是人类语，不是埃莫语。这段时间，巫妖之冠已经把自己的官方用语切换成雷蒙家乡话了吗，虽然博学的巫妖应该都看得懂。 　　“是的，还记得我吗？” 　　巫妖之冠的光芒闪烁两下，一团魔力线在空中画画，它画出了一个黑色的怪物，噩兆。随后又觉得不妥，给这个怪物镶上了金边，光芒闪烁的样子。大概是想表达莱尔和雷蒙的关系。 　　“这场实验，我需要你的帮助，事成之后，老规矩，见雷蒙，成交？” 　　一只骨手图案出现在空中，然后骨手摆动，竖起大拇指。【妥】 　　巫妖之冠收起了魔力触角，变成文静的样子，悬浮在牢笼中心。莱尔打开了笼子，将巫妖之冠拿在手中，下一个瞬间，王冠就被妮娅含在嘴里，舔舐它散发的魔力气息。 　　王冠忍了。 　　看着莱尔手上，妮娅嘴里的巫妖之冠，巨龙先生沉默片刻。 　　“你总能给我惊喜，我的学生。” 第五百七十三章 王冠充能 　　“所以，驯服它的诀窍，就是‘雷蒙’？”巨龙开始布置场地，巫妖之冠上已经沾满了妮娅的口水。 　　“是的，雷蒙先生就是巫妖之冠认定的王者，是最合适的佩戴者。” 　　“……身为巫妖，我总是能够感觉到这个族群的自毁倾向啊……”巨龙对莱尔的细致表示了认可，“虽然说捷径找到了，可是能使用这条捷径的，也只有你。巫妖比起拜访雷蒙接受蹂躏，肯定更乐于削弱巫妖之冠的力量。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孩子。不过，有着这么好的条件，那我们就将每一个细节做到完美好了。” 　　“做到完美？” 　　“巫妖之冠的力量不是被我损耗了吗，既然你能保证它会时刻温顺，那最好将这顶族群王冠的力量增强到最高等级。我们要给它补魔。” 　　“补魔？”莱尔有些疑惑，他手中的巫妖之冠听到这个似乎兴奋了一点，立刻在空中画出了那个男人精细的肖像画。 　　雷蒙先生，巫妖之冠想要雷蒙给他充圣光。 　　“不行，且不说你作为魔法道具能不能承受圣光的摧残，圣光对于我们的实验也是危险物。”巨龙立刻否决，这些力量可是会作用在自己身体上的，要是被雷蒙的圣光把自己灭了，巨龙先生觉得自己会荣登巫妖最蠢死法的榜一。“而且巫妖之冠作为族群王冠，它本身蕴含的力量是极为强大纯净的，能和族群之力媲美的能量，这样的选择并不多，一个强大的施法者……” 　　莱尔看到巨龙先生陷入沉默，“导师，安德瑞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不，安德瑞有合格的人选，倒不如说，他那种‘万能’不管什么情况都是最优解，只是又要麻烦他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巨龙先生妥协了，摊开双手，捻住自己的安德瑞之戒。 　　“我的老朋友，我需要你的帮助！” 　　蔚蓝色传送门在莱尔面前打开，精致的法师长袍底下是漂浮的白银锁链，青铜面具戴在脸上，今天的学者先生还是那么可靠。 　　蓝龙祭司，人形魔王结点，魔法之王，最强‘万能充电器’，走出了传送门。 　　学者先生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手指在时空涟漪中滑动，呐呐自语，“陌生的节点，这个世界居然还有我感觉陌生的地方……” 　　巨龙先生张开双臂，热情欢迎自己的老朋友。 　　“欢迎来到我家，学者。” 　　“你家……”学者将疑惑抛在脑后，这里是巨龙的家园，一位降灵学大师的基地，那么复杂的禁制也就可以理解了。“你需要我如何帮……我明白了。” 　　学者先生的目光落到了莱尔手中的王冠上。 　　“安德瑞·巫妖之冠。” 　　巫妖之冠居然回应了学者的问候，它制造一条魔力触须在空中挥舞，和学者打着招呼。没有面对其他教授那样的恼怒，要知道刚才巨龙先生打算靠近的时候，巫妖之冠差点脱手而出打算发动一次舍身攻击。 　　“学者老师，难道，也曾是巫妖之冠青睐的对象？”前男友出现了？！ 　　学者微微摇头，“只是知晓彼此的存在而已，毕竟，我曾经差一点就带上时代的王冠了。对于族群之力的化身来说，我可能也算一个比较特别的人。不过这也就是巫妖之冠不会接触我的原因，毕竟，我不仅是巫妖，还是龙祭司。” 　　明白了，学者先生对于巫妖之冠来说是很合适的有妇之夫，虽然很合适，但是不行，还是敌不过雷蒙先生这个黄金单身汉。莱尔在心里歪想，结果发现了一个疑点。 　　“可是，雷蒙先生不是圣光时代的开拓者吗，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王冠是属于他的，他是这个时代的族群之王，那为什么巫妖之冠能够接受雷蒙先生？” 　　学者先生微微思考，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壁，看不到顶峰。 　　“可能，雷蒙到现在都没有认为自己是‘王’吧，哪怕王冠已经握在手中，也没有戴上冠冕。” 　　早已预见了王的末路，所以拒绝了那份孤高。还是说，对于那份孤高，他也不屑一顾。 　　“虽然巫妖之冠不会接受我，但对于我的魔力，想来它是不会抗拒的。”学者来到莱尔面前，伸出双手，充盈的魔力丝线纠缠在巫妖之冠上，被王冠吞噬。 　　莱尔的周围，刮起了一团魔力风暴，那是学者先生缓慢捧起巫妖之冠产生的魔力溢流。魔网节点沟通这个星球的魔网，将无穷法力灌注到不断强大的巫妖之冠里。 　　王冠的样式变得越来越华丽，光芒变得越来越刺眼。它在莱尔面前缓缓升起，如同一团火球。魔力风暴到达了一个临界点，悄然散去，莱尔拉了几下被吹得东倒西歪的衣襟，目光看着自己眼前光芒内敛的神器。 　　安德瑞·巫妖之冠的外表并没有变化，在学者手中甚至比不上之前的亮眼。但当莱尔使用魔力感知，就看到巫妖之冠成为了一个魔力风眼，成为了这片天地唯一的法力支配者。 　　学者先生轻轻将王冠戴在了莱尔脑袋上，他捏着龙祭司面具下巴反复瞧了瞧，又对莱尔头顶的巫妖之冠做了轻微的调整，最终满意地点头。 　　“有点气势了，莱尔。”学者先生欣慰地拍打莱尔的肩膀，“那么我们的未来就拜托你了，加油吧，孩子。”重新划开一道传送门，工具人学者十分自觉地准备离开。 　　巨龙先生叫住了他。 　　“我以为你会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加入我们的计划，执岩虽然得到了龙之长子的身体信息，但他肯定不如与巨龙朝夕相处的你了解全面。而且作为最强大的魔法师，你的存在对莱尔也一定大有好处。” 　　“但是这次不行，我的老朋友。”学者先生直白拒绝了巨龙的邀请，“我明白你们的实验有多么重要，但我现在也有着相当重要的工作。我们需要收集自己的族群之力，为打造你的【龙冠】做准备。” 　　“登基仪式？可是，我们现在连造龙计划都没完成，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你们五个不是在做无用功？” 　　“说的没错，所以请避免那种情况，不要让我们的努力白费。”学者先生身体一半消失在传送门里，“我已经给了你我能提供的全部，巨龙的信息，邪神的造物主能力，还有五大龙眷者族群的支持。与这些相比，我的存在微不足道。” 　　“你们只有一点需要注意。” 　　“相信邪神之力，莱尔，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学者先生别有意味地消失在传送门里。 　　“这句话在有时候可以和真理等同……” 　　“存在，即必然。” 第五百七十四章 巨龙改造 　　尽管时间紧迫，巨龙先生还是给了莱尔一个小时，来习惯巫妖之冠带来的新力量。巫妖之冠给予的学识、智慧、灵感以及力量加成，那是巫妖能够感受到的极少数的充实感，对于人类来说，那是能够点燃任何欲望的绝对权威。那种满足感，不仅是瞬间强大的错觉，噩兆在莱尔的灵魂空间，已经变成了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一种诱惑莱尔吞噬巫妖之冠的堕落欲望，正在悄然蔓延。然后被莱尔掐灭了，院长先生殷切期待的眼神浮现在脑海里，接管巫妖之冠等于接管安德瑞，那种不可言说的大恐惧时刻刺激着莱尔的神经。 　　施法者需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尤其是在实验中。 　　莱尔摊开双手，巫妖之冠光芒一闪，魔力丝线就隐没在自己的黑手套中，能够控制骨骼肌肉每一个细微操作，能够合理分配每一丝魔力。这双手掌，仿佛能成就任何事。 　　“看起来真不错。”执岩先生带着艳羡的目光站在旁边，他已经准备了几十副石板，上面用只有书写者能够看懂的微小符文写满了信息。 　　“如果你只想体验戴上王冠的感觉，现在的我应该可以在血肉伪装里塑造这种愉悦满足的精神冲动，但只是冲动。” 　　莱尔的解释让执岩兴致缺缺，“那还是算了，虚浮的满足只会让我迷失，我也干不了除了拿笔之外的精细活。我这边准备好了，主刀医生！” 　　执岩回身将一块块石板拼接在一起，放置在巨龙先生尤其提供的白骨支架上，支架由无数双手臂组成，能在执岩的要求下最快速度将对应石板放在他的眼前。莱尔并不认为能够忍受墓穴孤独的执岩会在满足感中迷失，他只是不想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搭建的祭坛上，巨龙先生脱下了玩偶服，苍白的骨体趴伏其上，并不优雅的姿态，是为了更大程度保持巨龙的姿态，方便莱尔改造。 　　“老师。” 　　巨龙点头，“开始吧，我的学生。”白骨祭坛开始运转，错综复杂的尸骨堆里，那些最洁白的骨头被推挤到最上方，那是被拆散的骸骨之海，黑色的髓液从骨头缝隙沁出，流淌成河，将巨龙和莱尔的试验台环绕成一座孤岛。 　　莱尔伸出手掌，妮娅的身躯在其身后完全绽放，黑色触须探入骸骨堆，抓起材料成为莱尔的副手。噩兆的阴影干涉现实，高大的阴影将天空染成黑夜，他伸出树枝一样的手指，在死骨髓液里搅拌，一团团髓液球被其托起，作为弱化巨龙骸骨的原材料。 　　这项实验不是制造一具骸骨造物，而是将巨龙先生彻底转变成另一个种族。所以，噩兆还会是另一场改造的主导者，他会扭曲巨龙的灵魂，将他的灵魂拉扯填充成符合龙骨的最佳形态。 　　妮娅开始发号施令。 　　“骸骨改造，莱尔！” 　　“准备完成。” 　　“灵体改造，噩兆！” 　　“咯咯咯咯。” 　　“龙骨解析，执岩！” 　　“没有问题。” 　　“实验对象，巨龙！” 　　“心理准备做好了。” 　　“然后是妮娅！火力全开！一起！上吧！” 　　指导实验的执岩立刻展开了第一块石板。 　　“我们先来改造十字骨，那是巨龙胸骨的第一块，连接脊椎和身躯，双翼和前肢都在这个位置，这个区域的硬度必须五级，需要畸变骸骨，大概模型是这个样子，保存好骨内腔室和髓液，髓液部分，我需要四元素的等比例溶液加上一丝精神。” 　　三锁，异端生长。 　　莱尔抓住妮娅给出的骸骨，在自身的能力操作下，手中浸润髓液的畸变骨开始扭曲变形，它们就像开花一样，生长出更加稚嫩的新骨，在莱尔的操控下融为一体，变成一个唯一的骸骨。巫妖之冠将需要的知识递交给莱尔，他直接抽离空气中的元素，如同最老道的炼金术士平衡元素的均衡。 　　“可是精神……” 　　【把骸骨置换到巨龙的身躯上，我会把他的灵魂剥离一部分，填充在这块龙骨之中。】 　　莱尔点头，他走到巨龙面前，死骨髓液淋在巨龙的身上。 　　“老师，那我要开始了。”制作完成的十字骨，光是长度都有两米，这一块骨头的重量都能抵上巨龙体重的一大半。莱尔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一想到将这样的巨物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感觉就很疼。 　　【肯定会很疼，我会撕裂延展他的灵魂，那是巫妖也会承受的痛苦。】 　　“妮娅！”代表破坏的触须捅在了巨龙先生的后颈，将他的脊椎瞬间捏碎，失去支撑，四散的巨龙骨骸被魔力固定在空中。噩兆的暗影爬上了巨龙的躯体，他的手像是顺着巨龙的脊椎拽出了什么，接着就是巨龙发出的代替痛苦的怒吼。暗影爬上了十字骨，将其和巨龙糅合在一起，像一个怪物。 　　“第一流程，完成。” 　　“我感觉，还不错。”带着些许疲惫的巨龙做出回应，他已经装上了第一块龙骨，声音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因为巫妖的声音来自灵魂，这代表着灵魂的转变。一道金色的灵魂在那块龙骨上闪烁，将其和巨龙彻底配合。巨龙之魂，认可了自己的新身躯，认可了那块龙骨。 　　第一次成功让众人心情好了不少，操作也越发熟练。 　　“第二十三块，第十二肋骨，骨密度等级为四，保护心脏的防御核心，因为靠近逆鳞，尖角部位需要最好的魔导性，可以牺牲硬度，强化魔法。龙之长子的此处替换成了结晶体，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宝石巨龙的特性，我们该如何抉择？” 　　“强化硬度，巨龙老师可是战士，我相信地狱滚动比龙息更适合他。话说，不能把逆鳞去掉吗，那么明显的弱点。” 　　“可以啊，如果不在乎心肌梗塞导致全身坏死，巨龙可以没有逆鳞。” 　　“亡灵龙也不行吗？” 　　“我们的计划不只是制造一条骨龙。” 　　“那就继续吧……” 　　巨龙改造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似乎很快就能顺利完成。 　　这个过程中虽然存在不少问题，但在巫妖之冠的学识中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强化翼骨还是躯干骨？” 　　“躯干，只要能飞就行了，飞得慢还可以让巨龙老师表演死从天降，陨石打击。” 　　“啊这，你的意见呢，巨龙。” 　　因为实验过程无法发声的巨龙用还未改造的手竖起大拇指，像是在说。 　　“还是我爱徒懂我！！！” 第五百七十五章 邪神造物 　　“尾骨，三叉戟形，强化飞行能力的同时，增强破坏力，硬度五级，额外增加两截尾椎，保证灵活性……” 　　巨龙先生的躯体已经改造了大半，从脊椎加上尾骨长度达到三十余米，并且已经完美融入灵魂，至此，巨龙先生变成了人首龙身的骸骨怪物。但他的灵魂已经承受了大范围改造，不要说交流，现在已经陷入了模糊意识的沉睡状态。噩兆用邪神之力构造出一些灵魂导管，将巨龙的灵魂维持在临近虚无的危险边缘。这种灵魂的半成型状态是最佳形态，虽然危险，起码以后巨龙先生的龙生不会再进入自我迷失的精神障碍。就像巨龙先生曾想的那样，他必须舍弃一些人类的内在才能化身为龙，否则只会将自身的意识撕裂，变成一个精神疯狂的怪物。 　　用骸骨造物编织最为紧密的翼骨结构，翼展达二十六米，在每一个关节之中加上调解魔力的扇骨，巨龙飞行主要还是依靠驾驭空气中的魔力，在决定将前肢定制为粗大的战斗兵器之后，龙翼的结构莱尔更是竭力做到完美。一双能匹配这具恐怖骸骨的健壮羽翼。 　　当看到巨龙之魂完美融入这双羽翼之后，莱尔松了口气。这对龙翼并不完全依赖龙之长子的躯体知识，莱尔还根据自身的记忆加入了一些自己的见解。改造是否就是完全复制，如何平衡创新的风险。类似的猜想在巫妖之冠加持下过于优秀以及自信的脑海中反复产生，在保有余地的前提下，莱尔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证明了自己的正确。 　　“还差巨龙的头骨……” 　　最为莱尔刻意保留在最后的头骨，自然是最关键的部分。巫妖的头骨燃烧着灵魂火焰，虽然不算致命的缺点，但那是不愿安息的灵魂和骸骨同步的基石。新的龙头骨已经做好，在这方面，莱尔保持了巨龙科拉纳克的全部。 　　将巨龙先生最后的灵魂碎片和他的头骨分离，并将其契合在龙骨之上。抛弃人骨，化身为龙，造龙计划到此，也就完美结束了。 　　看着莱尔手中超过一人大小的巨大头骨，执岩先生放下最后的石板，略带轻松的走来。 　　“总算，有惊无险地将我所掌握的知识全都运用上了。一切还算顺利。” 　　巨龙的灵魂火焰摇摇欲坠，但因为本身强大的实力，进行一次灵魂转移，他还可以承受。 　　就在莱尔搬运巨龙头骨把它接在巨龙即将成形的龙骨上时，执岩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说话。 　　“巨龙的龙骨是按照龙之长子的躯体信息制造的，他的肉体会和科拉纳克无比相似，也就是说，我们以后可以称呼巨龙为龙之长孙……” 　　莱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对于执岩趁着巨龙沉睡说他坏话的行为表示鄙夷。 　　“我不确定已经消亡的龙之长子会不会承认这个联系，但我确定成为巨龙的巨龙先生一定不介意向你展示他新身体的力量。而且，谁规定了和龙之长子相似的就一定是他的后代。” 　　“可是从逻辑学、遗传学角度，不都是如此吗，子代继承附带的遗传物质，成为弱化或者相似的个体。” 　　“我可不能接受你的观点，我不认为我倾尽全力打造的龙骸，只是龙之长子的弱化版。得到巫妖之冠加持的我们，制造的龙骸应该是龙之长子的强化版……至少是同位体。” 　　莱尔所展现出的自信，让执岩有些惊讶，他钦佩这种信念，虽然还是感觉有些不现实。 　　“能够称之为龙之长子的强化个体，莱尔，你知道你在和谁比较吗？超越龙之长子的存在，有且只有一个，旧日的吞噬之神，灭世龙父，耶摩塔尔，上个时代的族群之王。你确定自己的改造能媲美龙父？” 　　其实莱尔听到耶摩塔尔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龙父耶摩塔尔，那就是上一时代的雷蒙，我怎么可能造个雷蒙出来。虽然心中已分高下，但龙父已死，保护一下自己的脸皮没什么大问题吧。所以莱尔硬撑着回答。 　　“没错！我认为我为巨龙导师打造了一具足以和龙父媲美的龙骸！怎样，体会到我的强大了吗！” 　　执岩砸吧着嘴，点了点头，“体会到了，你的脸皮是真的强大。” 　　莱尔没有再回答，噩兆已经将巨龙的灵魂火焰取出，阴影之中，一团苍白的火焰正在燃烧着。 　　【失去凭依的灵魂维持不了多久，如果你想背上弑师的称号，你可以再拿着那颗龙头呆立三十米秒。】 　　莱尔赶紧将头骨接上，巨龙之魂延展的金黄色光辉成功包容龙骨，闪着金光的龙骸沾染上几分灵性，一种趋近完美的感觉逐渐迸发。 　　“还差最后一步，融合巨龙的灵魂。” 　　噩兆的阴影捧起那团苍白的灵魂，深入巨龙的骸骨之中。 　　巨大的空洞里亮起苍白的火焰，火星逐渐扩大，膨胀到适合巨龙身躯的大小，变得越来越炽烈。 　　咔嚓。 　　细小的声音，让莱尔的心沉到了谷底，随着火焰不断强烈的，还有眼眶不断产生的骨头裂纹，就像自己精心打造的畸变骸骨只是一件玻璃器皿一样，这些裂纹很快蔓延到全身！ 　　恐惧！惊慌！被噩兆和巫妖之冠强行压下，超出掌控的迷失被坚毅撕碎。 　　“怎么回事！！！” 　　龙骸正在不断崩解，苍白的细线将巨龙的骸骨撕扯成好几块。 　　【这具龙骸无法兼容巨龙老师的灵魂，他被抛弃了，被这具使用龙之长子信息制造的骸骨。】 　　执岩冲到骸骨石板上加速翻找，他的指尖在符文上刮擦出裂痕，一刻都没有停止。 　　“我找不到原因，莱尔！龙骸是完美的！不存在崩溃的原因！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遗传学……神秘学鉴定……”莱尔捂着自己的脸，巫妖之冠带来的深邃知识让莱尔找到了其中的关键，但那原因是如此简单明了，简单明了到绝望。 　　巨龙是高贵而强大的生物，从龙父耶摩塔尔继承的高位格禁止任何人亵渎它们的血脉，哪怕是骸骨。巨龙先生成不了巨龙，这条铁律，早在作为人类的出生之时就已经决定了。强大的灵魂可以成为龙祭司，但再强大的灵魂也无法转化成巨龙，这是龙父制定的规则。 　　巨龙依旧会是不容亵渎的高傲的存在，哪怕他们已经死了。而巨龙先生，他会像那追逐梦想的飞蛾被火光吞没。巨龙导师的苍白灵魂被噩兆捧在手中，如同迷失的旅人找不到居所。 　　执岩制造的沙沙声让莱尔的心情更加烦躁。 　　“停下，执岩。” 　　“不，不行。巨龙是完美的，一定是我遗漏了某个地方……我可以补救……我可以的……” 　　“不要指望那些大蜥蜴了！依靠他们，依靠那条死去的龙王，不会有我们的出路！” 　　【没有龙骸能够容纳巨龙的灵魂，他的灵魂只属于他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恶意，从莱尔的眼角滴落，他的手中捧起巨龙先生的头骨，看着那在空中飘渺的苍白灵魂。 　　“恐惧降临。” 　　恶意的泥沼将莱尔拖下，高大的虚影如同扭曲生长的树木，从泥沼中爬出，恐惧气息将这一片土地笼罩在疯狂之中，所有亡魂离开它们的尸骸，环绕黑色巨人发出痛苦的哀嚎。 　　“莱尔？”执岩仰望突然出现的黑色风暴，那个温和的年轻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扭曲疯狂的存在。 　　枯枝一样的手臂捏碎那颗小巧的巫妖头骨，扭曲腐烂的淤泥将碎片，苍白的灵魂和破损的龙骨尽数吞噬。 　　【如果那个死去的龙王不能接受我的导师，那就让他继续烂在坟墓里。】 　　【我会用我所掌握的一切，创造属于我的龙。】 　　【超越龙父耶摩塔尔的终极邪龙。】 第五百七十六章 天灾巨龙 　　黑色巨人的身躯上流淌的淤泥将龙骨吞没，躯干上摆动的繁多触须将那些断裂的龙骨糅合，邪神之力与死骨髓液相互侵蚀，最后产物倾倒在倾入泥沼的龙骨上。【莱尔】倚靠在巨大的龙骸边上，双手就像在摆弄一个破碎的魔方，巨龙的头骨碎片和他的灵魂同时被邪神之力浸染。 　　“莱尔！你打破了规则！你不该如此鲁莽行事！”执岩已经冲进了蔓延的淤泥中，双腿淌在黑色淤泥里，一种烦闷如同火烧的情感正在侵蚀他的灵魂，他朝着那个跪坐的巨人咆哮着前进。 　　面对这样一个小布点，【莱尔】头也不回地低语，但攻入执岩脑海的灵魂冲击更像是压抑的怒吼。 　　【那我该怎么做，傻站着看着我的老师的灵魂灰飞烟灭？！规则失败了！这就是我们的结论！】 　　“也许还有其他方法，邪神之力是这个世界的混乱之源。相信我，莱尔，我进入无数古墓，研究相关记载，往往都是只言片语的知识和狰狞恐怖的惨状。寻求邪神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可不是追求邪神之力的人，我，即是邪神，是旧神的处刑人，是未来的主。既然你的古老已经失败了！那就让我来创造未来！我的导师绝不能就此陨落，我会让他活下去，如果梦想无法成就他，那我就用奇迹成就他，疯狂的奇迹。】 　　“果然，我没有像律法那样优秀的口才……”执岩已经淌进了黑泥的中心，恶意淤泥覆盖了他的全部，他艰难地伸出一只手，露出水面，碰触那一根笔直朝天的枝干，那是噩兆巨人的腿部关节，“如果阻止不了你，那就用我所掌握的知识，给你带来一些符合现实的逻辑，也许，那个奇迹也会更靠近现实……” 　　执岩的手部慢慢没入黑泥，他的意识正被逐渐吞噬。 　　一只大手将沾满黑泥的执岩捞了出来，将他像手帕一样在空中甩干。恶意的侵蚀消失了，执岩只感觉自己全身几乎散架，最终他被一条触须抓在手里，直面【莱尔】那张无光的‘脸’和两个巨大的‘空洞’。 　　【你刚才在做什么，找死吗？】 　　“我想用黑泥吞噬我，这样你就能接受我的知识了，那些远古碑文就是这么介绍的……” 　　【白痴，那些只是我泄露出来的情感残渣，你被黑泥淹没只会迷失你自己。】 　　“就像是……排泄物？” 　　【……】 　　眼看【莱尔】又要将自己塞回去，执岩连忙求饶，“那好吧，尊贵的邪神，我的老朋友，那你该如何学习接受新的知识。我对邪神学识研究尚浅，也许你可以为我解惑。” 　　【我不需要学习，我即是本源，所有的知识只是我内在的一部分，我，只需要思考。顺着时间线拆解知识，就能找到答案。】 　　“酷！那我是不是白跑一趟了？”执岩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值。 　　【你可以帮助我指引方向，一位渊博的古代学者可以将我们所许的知识更快地划分出来。】 　　“又一次的龙骨创造？” 　　【没错，很简单，只是重来一次。】 　　执岩很快就意识到，莱尔所说的龙骨构造一点都不简单。 　　“这里的位置，按照之前的设想，我们可以选用锥刺形，当然还有扇盾形，以及蛛网符合软骨。依次可以强化龙骨的攻击力，防御力以及施法能力……我们选择哪一个？” 　　【我全都要。】 　　“你再说一遍？” 　　【我全都要，我要创造超越龙父的巨龙，所有巨龙的优势，我都要！】 　　“靠！我们讨论的位置可是脊椎骨关节，怎么可能同时满足三种，巨龙的生理结构和躯体构造都不能同时三个共存，除非他有三个魔法核心，同时存在却又相互独立的三套魔力回路。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三套龙骨……的确不可能，那就创造一套邪神化的变形龙骨，让这具龙骸能够根据所需环境来回切换，必要的时候……长出三颗心脏。】 　　执岩痛苦地直咬牙，“你要造出什么怪物，你不是想创造巨龙吧，你是想创造龙形生物装甲，或者是龙形邪神！” 　　【我只是让巨龙回归本源而已，还记得吗，耶摩塔尔本身就是邪神，他舍弃了邪神的某些能力，那我就给巨龙导师加上去，我要超越龙父。别担心，我会让巨龙导师满意的，他会是一条真正正正的古代龙，而不是某种扭曲造物。】 　　“我到宁可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怪物，如果你的改造成功，那这条巨龙就要比怪物更加怪物。” 　　【谢谢你的赞美，我的朋友。】 　　“那我可以在他的尾椎骨上刻字吗，就类似【莱尔倾力打造，执岩友情赞助】之类的字眼，刻到龙骨上……你想想，等巨龙复苏了，而那些刻痕也会在他的天赋下不死不灭。” 　　【如果你想，我会留下关于你的那句，让未来最恐怖的巨龙对你的恨意不死不灭。】 　　“哈哈哈哈，我就开个玩笑，减少紧张感，你身上散发的那些黑气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恐惧气息，那是我无意识散发的，很抱歉，执岩。就像呼吸一样，对了，执岩，你其实不需要喘气的。】 　　“我知道，我就是形容一下。”不，他绝对忘了自己是个巫妖。 　　龙骨铸造紧张有序地进行着，期间巨龙的灵魂一直沉浸在噩兆的邪神之力中，那是生命的毒药，也是生命的养料，对于这种侵蚀，莱尔也有点担忧，只能祈祷白骨大师对于自我有着良好的管理能力。 　　一颗崭新的头颅被莱尔塑造完成，这颗新的龙骨完全由巨龙的巫妖骨头异端生长铸造，但相似的信息参考还是让他和龙之长子的外貌极其相似。但这是属于巨龙自己的，借助邪神之力所创造的奇迹。 　　龙之长子，我给你捏了个新爹。莱尔怀揣恶意如此腹诽。 　　“不，你说出来，我听到了。” 　　【莱尔】发出诡异的笑声，将头骨凭借在新的龙骸之上，属于邪神造物的新龙骸。龙骸的躯体比龙之长子的身躯还要高大，体长达到了惊人的六十米，噩兆的躯体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孩童。狰狞的骨骸充满了巨龙的破坏力和邪神的隐晦气息，很难说更偏向哪一方。 　　【最后一步。】 　　噩兆巨龙搅动早已变成湖泊大小的黑泥，溅起一片巨大的浪潮，将黑龙彻底包裹。 　　硕大的龙骨蜷缩着，变成圆球形，黑色的淤泥，最终变成了一颗巨大的漆黑的龙蛋。 　　执岩麻木地看着面前的高大造物，突然发现自己身体一歪，噩兆巨人崩塌了。 　　他在逐渐消散的触手堆里找到了莱尔，他已经脱力陷入昏迷。执岩刚想触碰他，“莱尔”就自己醒了过来，睁开全黑的双眼，看着那枚巨蛋。 　　“莱尔，你说，我们成功了吗？” 　　“很快就会出结果了。当蛋壳破碎，里面会出来一个新的东西。我用恐惧之力吊住了巨龙的灵魂，我不确定他是否还能维持自我。如果他可以，我们熟悉的巨龙导师就会回来。” 　　“那如果他不行呢？” 　　“莱尔”眯起眼睛，脸上挂着恶趣味的笑容。 　　“那你就应该恭喜我。恭喜‘我’又将自己分裂了一部分出去，恭喜这个世界又会多一个邪神化身。” 　　咔擦。 　　龙蛋的剥离速度比执岩想象的更快，从蛋中出现的，不是新的朝气蓬勃的生命，而是一具遮天蔽日的巨大龙骸，他扬天长啸，天地为之震颤。巨大的龙翼在背后张开，风暴将他的吼声传递给整个世界。 　　“我，即巨龙！！！！” 第五百七十七章 学院巨龙 　　仿佛置身在一场暴风雪中，身下是已经踏实的冰块，冰冷的风夺走了肌肤表层的水分，一股拖拽感似乎要将自己的身躯拉伸、撕碎，空气像炮弹在耳膜外侧轰炸，莱尔听不到自己的吞咽声。 　　身体像是要炸开，这种噩梦一般的糟糕感受让莱尔睁开了眼睛。 　　被吹动的长袍如巴掌一样抽打自己的脸颊，莱尔顾不上脸上的刺疼，也顾不上身躯的冰冷，他痴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太阳在他的左侧，刺眼的光像是往皮肤上覆盖一层温暖的布，遮挡了视野。云层在脚下，从骨头缝隙探出的左腿在高空摆动，裸露的脚踝已经冰冷麻木。莱尔抬起了头，在龙爪交握的摇篮里向上观望，巨大的骨龙是一座倾倒的山岳，莱尔能从骨头缝隙里看见龙骨的飞翼以及因为死亡魔力戴上一层阴间滤镜的天空。 　　自己被一条骨龙抓在手里，在和太阳平齐的云层之上高速飞行。 　　触须从阴影中爆发，将摇摇欲坠的莱尔固定在龙爪的骨节上。 　　黏着的不适感让巨龙活动一下关节，领航的头颅弯曲，巨大的头骨中燃烧着炽烈的灵魂火焰，即使在氧气稀薄的寒冷高空，那两团火焰仍在熊熊燃烧。 　　一个粗犷厚重的嗓音从狂风中响起。 　　“我就知道，吹吹风会让你更快清醒。配上刺骨严寒和缺氧环境，效果更佳。”调侃的声音拉近了莱尔和这头陌生骨龙的距离，熟悉的语气让骨龙的印象和莱尔的记忆重合。 　　“巨龙老师？” 　　“是的，我的学生，你成功了。作为你白骨降灵学结业考试成绩优秀的奖励，我在与你分享，只有巨龙一族才能体会的云层之上的光景。啊，如我所料，飞行真是一件让人快乐的运动！”伸展的骨翼猛力一摆，巨大的龙骨以更加要命的速度向前冲刺，龙骸的脊椎骨就像钢琴琴键快速变形，更加紧凑的流线型身躯瞬间驾驭新的速度。 　　巨龙忍不住咆哮欢呼。“我爱我的躯体！！！” 　　莱尔全身发抖，在狂风中将触须捆得更加牢固。 　　“我可以不要这份奖励吗？当初追求完美的自己真是个蠢货……”莱尔的低语被狂暴的风无情打断，为了保命，莱尔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吼，在配合妮娅使用灵魂尖啸的同时，发出自己的声音。 　　“老师！！！我们要去哪！！！！” 　　“去哪？当然是回安德瑞学院，让我的同事学生们欣赏你的杰作，欣赏这个时代最美丽的造物，我的躯体。” 　　可以理解巨龙先生的心情，但是…… 　　“为什么不走传送门啊！！！！” 　　“那是为了你啊，”骨龙弯曲食指轻点莱尔脑门，虽然在莱尔眼里，自己刚被攻城锤撞了一下，“你不是和我一样晕传送门吗，既然有了新的能力，我怎么会让我最自豪的学生受苦。” 　　莱尔冷漠地看着张开下颚的龙骨，他一定是在笑。什么为了学生，明明是为了愉悦，为了飞行的畅快感觉。莱尔本以为晕传送门会是自己最糟糕的感受，现在巨龙先生给了自己的新的恐惧，晕高空。事已至此，莱尔只能祈祷这趟痛苦之旅能够尽快结束。 　　莱尔敢保证，出现失重感的那个瞬间，快点结束这个想法还没有从自己脑海中消失。 　　突然，飞行的骨龙就像发动机熄火的超音速战机停止了加速，大地的神力捕捉住了这只巨大的鸟。 　　感觉自己的身躯、内脏、血液都开始向上漂浮，在重力加速度让莱尔习惯这些惯性之前，莱尔抓住巨龙的拇指死命摇晃，或者说死命摇晃自己的躯体。 　　“老师！！！老师！！！快飞起来！！！我们在下落！！！！” 　　巨龙哈哈一笑，将急躁老鼠一样的学生搂在怀里。 　　“是的，我们在下落，因为我们到了，到了安德瑞……的上方。” 　　死从天降、陨石打击，自己曾经开玩笑编造的技能，自己正有幸目睹，作为技能释放者的一部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叫和狂欢的声音纠缠在一起，在师徒的下落中成为最滑稽的奏鸣曲。 　　风就像最狠辣的搓澡师傅，让莱尔身上的每一块皮肤自由活动，哪怕是妮娅的防御也无法阻挡。就像巨龙先生所说的那样，安德瑞的古老城堡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中，一层又一层魔法禁制将整座城堡层层包裹，如同一颗可爱精美的雪景球，虽然里面承载着最疯狂堕落的力量和惨绝人寰的爆炸。 　　“巨龙导师，我们很快就要碰到安德瑞的防御结界了，我希望您已经事先通知了相关人员，取得了通过结界的许可证……” 　　“别担心，可爱的学生，我有通行证。” 　　“真是一个好消息。” 　　“我的通行证，就是你给我的强大的身躯，加上我的【不死不灭】，我即是打开一切的钥匙！！！” 　　“靠！！！” 　　莱尔已经轻松看到了安德瑞最外层的防御层，那是散落在空中的一片片时空裂隙，就像被撕烂的地图，它会阻挡大多数攻击，时空魔法本身的危险性让这些次元裂隙即是最锋利的矛，也是最坚固的盾。 　　后面的，莱尔就看不到了。巨龙开始蜷缩身躯，他将莱尔放到自己的腹部，全身变形，收敛的龙翼就像鱼鳍，整具龙骨如同从天而降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和安德瑞防御壁障狠狠撞击在一起。 　　莱尔被保护在龙骨内，在魔力壁垒的内侧，被骨龙打穿的一层层防御爆发出耀眼的火光，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屏障破碎的瞬间点亮了整个安德瑞。 　　燃烧着火焰的龙骸如同一颗陨石打碎了安德瑞的一侧边角塔楼，带着恐怖的冲击波，打碎了安德瑞城堡的花园草坪，安全降落。 　　无面先生今日依旧和往常一样进行着传送法师的工作，因为无休止加班引起的强烈不满，让曾经敬岗敬业的无面先生开始消极怠工，神不守舍地灵魂摸鱼。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灵魂出窍，看着面前突然出现陨石奇观，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一下子出现了一大群非巫妖物种的人。巨龙打碎了安德瑞的时空屏障，也扰乱了各个传送门的节点。无面先生的工作一下子多了一大堆，一大堆错误传送的可怜儿要等待巫妖传送法师们送他回家，在安德瑞巫妖对这些不速之客产生兴趣之前。 　　理所当然的，无面先生将已经变成乱码的传送书卷丢在地上，向自己的同僚冷漠宣告。 　　“我要辞职！” 第五百七十八章 院长的原则 　　螺旋塔楼的厚重石墙将城外的喧哗隔离在窗外，高大的老者手持长杖，踩着一级又一级石阶，匀速下楼。摆放在墙壁凹槽中的战利品光亮如新，每当经过那些事物身边，老人总能感觉到新的活力进入自己的身体，就像取得它们的时光被归还给自己，自己依旧是当年那个年轻健壮的灵魂。 　　急促的脚步声从下方传来，铁靴碰撞地面的响亮声响盖过了老人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节奏感。他索性停了下来，等那个急躁的客人发出自己独特的声响。 　　那个声音，在靠近老者之后，停止了。直到他再次迈开脚掌，铁靴跟随他的速度亦步亦趋。 　　“其实你可以先开口的，我们的执行官，律法先生，你看起来很着急。”院长先生露出欣赏的目光，看着落后自己半个身位，谦逊懂礼的年轻人。 　　“我会遵守安德瑞的规则，以院长先生优先的原则。” 　　院长先生叹了口气，“我当时只是气话而已，那些教条只是约束那些不守规矩的臭小子的，唉，不听话的依旧不听话，少根筋的依旧少根筋。所以，我年轻的朋友，你想要向我诉说什么？” 　　“三十分钟前，摧毁安德瑞所有防御结界，并破坏西南塔楼的那颗陨石，是降灵学教授巨龙先生，他给自己制造出了一具龙骨，让安德瑞蒙受了惨痛的损失。” 　　“建筑维修费用，对受难巫妖的补偿，安德瑞防御措施的修缮，还有那些被卷入这一切的外界人员……我申请获得您的许可，让执行委员会对这一切损失的罪魁祸首依法惩戒。” 　　“哦，亲爱的，你也想当屠龙者～”就像古怪老爷子随口开出的玩笑，院长先生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幽默感，走向下一级台阶，“我可从来不记得执行委员会抓人需要我的许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孩子。” 　　律法先生的铁面具反射森冷的光，律法的眼神死死盯着这个装糊涂的安德瑞领袖。 　　“我们在巨龙先生的躯体上感受到了巫妖之冠的气息，我想那应该是院长先生授权的，学术实验。毋庸置疑，又一次破坏性极强的实验。您所特批的高于一切的学术研究又一次让安德瑞处于危险之中，我希望您能收回那条规则，取消学术实验的优先级！” 　　“相当不错的想法，亲爱的，”院长先生停下脚步，洁白的指骨在海胆刺组成的尖刺胡须上抚摸，像是思索了几秒。院长先生提出了新的问题，“亲爱的律法先生，你能重复一下我们收到的损失吗？” 　　“城堡损坏，无辜的受害者，被摧毁的防御结界……” 　　“嗯，巨龙先生已经变成了一头骨龙，对吗？看起来如何？壮观？还是强大？” 　　“危险性极高，”律法换了个说话，“但您也知道，巫妖就喜欢这种东西。” 　　“实验成功了，真是让人振奋的好消息……好吧好吧，我们来清点一下巨龙先生的鲁莽行为带来了什么。” 　　院长先生掰起了自己的手指，“首先，他摧毁了一栋塔楼……” 　　“那是包括植物研究社在内的五个魔法植物社团的共同规划的植物园，我十分怀疑这看似意外的事故也是刻意为之，巨龙教授一直和植物学者们过不去……” 　　“因为他们发现了骨殖植物，发现自己心爱的小动物尸骨变成植物肥料，是我也忍不了。赔偿可以有，记得将账单寄给巨龙先生，如果他现在的手指还能塞进宝箱的钥匙孔的话……反正那些植物学家也违法将他们的种子撒到了安德瑞各地，那块区域就充公吧，用巨龙的赔款建一个游泳池，来湿润一下我的略微干燥的胡子，你说海草和海葵那种材料更合适？” 　　“……我确定您的游泳池，巫妖们会善加利用的。” 　　院长先生摇手表示不在意，“下一个是什么？受害者赔偿？” 　　“是的。这部分人包括巫妖和外来人员……” 　　“把巫妖踢出受害者名单，还有力气索要赔偿，这不是很精神吗！” 　　律法先生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修改手中的名单。 　　“那些外来人员呢？他们正集中在传送阵附近，我相信那些被巨龙先生吸引过去的巫妖们正不断给他们增加心理负担，如果不好好处理的话……” 　　“让安德瑞之剑去处理他们，控告他们擅闯私人领地。” 　　“……” 　　“还有一个是什么？” 　　“关于防御结界，那是魔法研习社、高等魔研社、结界社等等大型施法者社团打造的复合防御结界。那是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制造的结界，虽然上一次修缮是在三十年前，但破坏那些结界，无异于打那些强势社团的脸，我认为那些好面子的社长需要一个交代。” 　　“镜也是这个意思？”院长先生岔开话题询问魔研社社长的想法。 　　“镜先生有些失落，那层魔力压缩层是学者先生作为魔研社社长留下的。” 　　民意，又是一个领袖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对了，律法先生，新生的巨龙实力达到了什么层次？” 　　“五锁。” 　　“人与神的转折点吗……”院长先生拉扯自己的宽檐巫师帽，让阴影在自己的脸上浮现，淡蓝色的灵魂火焰显得更加瘆人。 　　“律法，巨龙并没有摧毁安德瑞的防御结界，他只是帮助我们找到了那些过时结界的漏洞。”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直接告诉那些傲慢的社长先生们，他们打造的结界被一个五锁施法者打破了。让他们给我将安德瑞的防御结界更新换代，否则，我就将这项神圣的工作交给击败他们的巨龙先生。” 　　“激将法？” 　　“那些家伙都是安德瑞老油条了，激将法对他们不管用，身为强者的傲慢不会覆盖他们身为求知者的怀疑精神，追求极致的态度。他们说不定还会感谢巨龙，给了他们一个新的目标，当然，他们不大可能正面感谢。”院长先生呵呵一笑。 　　“律法先生，赞美比惩罚更加有效，没有限制的支持正是我的原则，最重要的原则。关在笼子的雏鸟是飞不起来的。就像我当初给你们的一样，我给了执行委员会完全自治权，所以，好孩子律法，放手去做吧。” 　　“然后你立刻制定了学术聚会高于一切的新规则，你在给我添堵……” 　　“哈哈哈……哈哈哈……老了老了，有点健忘。我得赶紧过去恭喜巨龙先生的新成果，我先走一步。”院长飞身跨栏，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快如闪电。院长先生跳下了阶梯自由落体瞬间来到塔楼最底层。 　　从蛛网状的深坑拔出腿，院长先生拍拍身上的灰尘。 　　“巨龙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只剩回忆了……” 　　“要是能重现当年的荣光就好了……” 　　“靠！不好了，忘了那混蛋对巨龙过敏，我得赶紧过去！” 第五百七十九章 巨龙的展览会 　　燃烧的余热从缝隙里涌进来，就像有人将盛宴的餐盘盖掀开，浓郁的气味渗透到巨大的骸骨中。从巨龙先生的骨翼下，莱尔颤颤巍巍地走出血肉防护层。自身没有损伤，在巨龙先生的精心保护下，莱尔甚至感觉不到震动，如果不是小脑提醒自己动能消失，他甚至认为还在下坠。 　　莱尔从巨龙先生制造的大坑爬出，燃烧的焦土大概扩散了两米，火焰就熄灭了。在冰冷的注视下，还有些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安德瑞到了，那些有些惊讶的巫妖同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有些嘴边的芝士刚塞进去一半。 　　让静止画面再次运动的，是从龙骨中钻出的第二个人。 　　“疫医，搭把手，我感觉自己的骨头可以熬汤了，只要淋水上去。” 　　触须将爬坡有些勉强的执岩先生拉了上来，执岩先生身无寸缕，热气正在他瘦小的骨头上蒸发，他的身体松散，如同一团乳酪。 　　“执岩先生？我都不知道你也在飞行旅途中。” 　　执岩有气无力地推开触须，一盆骨坐在土地上。 　　“巨龙认为我承受不住高空狂风的蹂躏，所以……他把我固定在了胸骨里，那滋味，跟上火刑架没什么区别，而且最后真的烧起来了。” 　　患上高空恐惧症的莱尔心里平衡了一点，他拍打执岩的肩胛骨以示安慰。 　　“疫医先生？”聚拢过来的巫妖们认出了这位年轻人，他们表达了自己的关心，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执岩先生换上新的长袍。 　　“我没想到你在学院如此出名，现在称呼你为大人还来得及吗，疫医先生。” 　　莱尔伸手在头顶点了点，巫妖之冠的璀璨光芒就像巫妖们凝视的灵魂火焰一样显眼。“他们是认出了它，如果是认识我的巫妖，此刻已经扑上来了……” 　　“老大！！！” 　　咆哮的脊骨之轮撞碎人群，旋转的骨刺速度不减直冲莱尔面门。 　　莱尔面无表情，蹲下身子，右手打个响指。飞驰的交通工具在空中分解，爆炸的碎片参杂着驾驶员从莱尔头顶飞过，撞在巨龙的外壳上。 　　慢悠悠的起身，莱尔无奈地朝摔到坑里像是一地碎银的同伴打招呼，那些银亮的鳞片的确很漂亮。 　　“闪亮，我有时候很难区分你的用意，是欢迎还是惊吓……” 　　“两者皆有，你知道闪亮是一个混蛋，老大。”变通先生微笑着从另一台脊骨之轮上走下，一成不变的微笑挂在脸上。 　　“企图挑衅巫妖之冠加持的您，真是个蠢货。”操纵依旧板着那张冷得不能再冷的脸。 　　莱尔露出笑容，“我就当你们是来欢迎我的，而不是好奇……” 　　“老大，这是什么东西？”闪亮已经爬上了巨龙的外壳，破坏防御结界造成的毁灭性轰炸将最外层龙骨烧成模糊不清的碳层，看上去就像一个坑坑洼洼的巨大泥丸。 　　最上层的碳壳正在松动，因为角度问题，最下面的闪亮应该看不到。莱尔眯起眼睛，解答了闪亮的疑惑。 　　“这是你最害怕的东西。” 　　闪亮愣住了，他搜寻记忆始终没有找到自己害怕的东西，最终，巫妖的天性和年轻人的好胜心压倒了闪亮对于莱尔的推崇。 　　“就这？就这玩意儿？” 　　“闪亮先生，被朋友下套说出冒犯我的话，我能理解。”不死不灭的天赋发挥了作用，烧焦的碳块大面积脱落，露出内部光洁如新的龙骨，巨龙先生伸展躯体，将高贵的姿态展现在安德瑞众人眼中。 　　巨龙先生怒吼着，“但不管怎么说，被下套说出傻话，就是愚蠢，是施法者最为丑陋的缺点。你真是蠢到家了，所以……” 　　“飞吧，闪亮。” 　　“欸？” 　　巨龙先生温柔地拍闪亮一下，他化作一道流光，撞碎在城堡外墙上。 　　“记得涂上两瓶复生髓液，可以帮助你快速恢复，骨骼错位了，可以再来找我。”巨龙先生的后话，闪亮大概听不到了。 　　龙骨收回目光，转移到凝固在原地的几人身上，视线所及，巫妖尽皆沉默。 　　“我是巨龙，曾经的白骨降灵学首席教授。我的朋友们，来注视我，来瞻仰我！看着我的最骄傲的学生，疫医先生为我打造的巨龙之躯！如今，我已得偿所愿！我，成为了巨龙！！！” 　　短暂的沉默之后，安德瑞爆发了响亮的掌声。先是几个降灵学巫妖带头，鼓掌就像瘟疫一样传播到了所有巫妖。 　　“你认识这个骸骨造物？”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鼓掌？” 　　“我刚才看到一个巫妖飞到了城堡五楼外墙，我不想尝试。” 　　“……”掌声更加热烈。 　　曾经有幸参与过巨龙教授的白骨降灵学的巫妖是最激动的，他们几乎要将自己的手骨拍碎。他们其实也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曾经的导师，但他们不敢赌，有些带着血肉伪装的学徒甚至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巨龙先生还是人形的时候就一个打我们所有人了，白骨在上，他居然变成龙了，我该怎么熬过下学期。” 　　“躺尸吧。” 　　将掌声本来意义完全歪曲的集会还在继续，好在真正做主的人物总算走出来稳定了局面。 　　院长先生的鼓掌幅度并不大，但他就像有一种感染力，让他经过的巫妖将摆动幅度控制到他的节奏，一种优雅的让人舒适的鼓掌幅度。 　　巨龙注意到了院长先生，弯曲龙脊，低下脑袋，向这位领袖表达自身的感激。 　　“太棒了，巨龙先生，你的新面貌，比我记忆中的更加……漂亮。光是注视你就会让我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巨龙，就是这样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生物，如今，你也是了。” 　　院长先生的赞美让巨龙很是受用，他发出愉悦的笑声，和院长商议转变之后的安排。 　　形态的改变，让巨龙已经不适合待在安德瑞了，这一次前来，巨龙的本意就是和安德瑞道别。他会融入龙祭司议会，安德瑞的工作会彻底辞去，仅留下一些人际交往。 　　院长并没有计较巨龙先生这一系列如同背叛族群的行为。 　　“你永远是我们的一员，巨龙。你可以将白骨林地当作你的私人机场，那本就是你精心打理的教学场地，安德瑞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你会需要的，巨龙先生。” 　　院长环顾四周，时间尚早。 　　“可以和我分享一下新身体的感受吗，巨龙先生。实不相瞒，我对于巨龙的构造也有一定的好奇。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 　　“我当然乐于与您分享，院长先生，实际上，我的龙祭司朋友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与我会和。” 　　“龙祭司？他们也会出现在这里？”关于龙祭司会出现在安德瑞领地的消息，院长先生表示非常高兴，“真是个好消息。实际上我也向一些社团成员提出了邀请，就在这里举行关于龙化实验的学术聚会，如何？” 　　“那将是我的荣幸。” 第五百八十章 安德瑞社长团 　　梦幻的泡泡里长着五颜六色的大蘑菇，漂亮大蘑菇里住着穿黑衣的尖帽子，尖帽子围绕着他们的……黑暗社长！！！ 　　某一文学社成员用这样的开场白成功获得了同伴的赞美，他的黑暗故事也被成功收录进了《安德瑞童话》。 　　安德瑞文学社，今天又是和平的一天。 　　“吼！！！”似人非鬼的咆哮从临近的蘑菇房子里传出来，一个半边骷髅半边长满真菌的怪物撕开孢子璧从里面跑了出来，他咆哮着，哀嚎着，正在执笔书写文章的社团成员全都停笔，看了他一眼。 　　然后接着写作。已经见怪不怪了，那里是菌主先生的养殖场，从里面窜出什么都不奇怪。 　　很快，在那个怪物的身后，又跑出了两个全身被黑色菌丝缠绕的尖顶蘑菇人，他们大吼着，冲向那个逃窜的怪物。 　　“你丫的别想跑！！！你要承受和我们一样的痛苦！！！” 　　菌主先生就站在蘑菇里，透过墙壁能看到他真菌群落播撒的发光孢子，和那双阴冷的灵魂火焰。 　　最终，那个可怜人被同伴抓了回去。他大声呼救，朝周围的社团成员。 　　“救救我！我不想变成蘑菇人！” 　　无动于衷，社会就是如此冷漠。 　　“演绎先生这又是扮演的哪一出啊？” 　　“不知道，我猜是扮演被抓的黑木公主，等下要被可怕的蘑菇王后变成小蘑菇人，这样她才能成为世界上最诡异的女人。” 　　“不想变成蘑菇人？我们不都变过了吗，大惊小怪……” 　　感觉无趣的文学社成员重新开始写作，他们期待着，一些有趣的展开。 　　就在此时，三个人通过了社团泡泡膜。 　　是绅士、记者和妄想先生。 　　他们应付了同伴热情的问候，径直走进了最大的蘑菇房子，黑暗先生的居所。 　　正如他们所想，黑暗先生正端坐在自己的骨头王座之上，发呆。绷带条纹让他的身躯显得高大但又滑稽，双手在面前指尖接触，黑暗先生的眼睛是橙红色火焰，在封印的阴暗中剧烈燃烧。 　　闯入房间的三人，吸引了堕天使的注意力，他呵斥一声。 　　“既见本尊，为何不拜？” 　　听到这话，三人原本准备弯下的膝盖一下子就直了，彼此交换眼神，朝黑暗先生鞠躬。 　　“至高黑暗之主，请原谅仆人的惶恐，我们为你找到了珍贵的……坐骑。” 　　绅士先生双手呈上那份带有丧钟花徽记的信函，黑暗接过，手掌中渗透出的虚空直接将信封腐蚀，内部是一张经过附魔加固的邀请函。 　　“学术聚会？”黑暗先生挑动眉头，将内容看了大概。 　　“创造了巨龙？死骨之力已经……不，深渊之恶开始泛滥了。” 　　“黑暗之主，那条巨龙……是否入得了您的眼。” 　　“粗鄙之物，不得我心，姑且，可以观望一下。” 　　黑暗先生站起身，右手在空中虚握，感觉少了点什么。他扯下悬挂在右侧的门帘，当作披风往身后一甩，自认为潇洒十足地大喝一声。 　　“走！” 　　黑暗先生大步向前，绅士等人紧随其后，因为绅士三人被丢在地上的门帘吸引了注意力，没有人注意到黑暗的眼神凝聚了片刻。 　　“巨龙啊，院长老爷子把我叫过去，多半是为了那个了。真不想去啊，谁叫我欠他人情。这群老东西一个比一个精明。” 　　…… 　　魔法研习社。 　　“镜！镜！快放我出去，禁闭时间过了！！！”奇迹先生看着镜面后的办公桌，上面空无一人。 　　“别吵了，奇迹，镜去参加学术聚会了。你的禁闭时间延长了。” 　　“靠！他不干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这次这么积极，凭什么我要多关几小时！” 　　“嘛，反正你出来迟早会犯事再被关进去，你就当预支惩罚好了！镜必须过去，拿着院长先生签名的邀请函。” 　　“……” 　　…… 　　高等魔研社。 　　引力先生就像一个老父亲，看着实验室里忙里忙外的无名。 　　“无名，你的新学科研究得如何了？” 　　“进展迅速。”无名头也不回。 　　努力思考话题的导师想要提供一些帮助。 　　“那达到什么阶段了，研究都有共通性，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些经验。” 　　无名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自己的老师，露出怀疑的眼神。 　　“我正处于好友——挚友的阶段，忙于建造封地，老师你有什么刷年轻男性好感度的速成方法吗？” 　　“？？？” 　　引力觉得自己老了，或者疯了。或者无名疯了，因为直觉，他决定不继续这个话题。 　　“实际上，天启社长刚收到了院长先生的学术聚会邀请函，他可以携带一个学徒，但社长并没有人选。并不是因为觉得你最闲或者觉得你思想有问题，我只是单纯觉得学术聚会会对你的研究有所帮助，帮你申请了。” 　　“老师，你是孤独死的吗……我不觉得学术聚会对我的玄学研究有所帮助，我想把更多的经历放在研究上。对了，能让天启先生和院长同时关注的学术聚会，主持者是谁？” 　　“巨龙先生，和他的学生疫医先生。疫医先生已经连续两次开展学术聚会了，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也许你可以……” 　　无名抓住了引力先生的双手，冷淡的眼神中维持着敬重。 　　“我去，老师，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的！疫医先生才德出众，我一定会努力向他学习的。” 　　引力先生松了口气，欣慰一笑。 　　“天启社长就在他的静谧基座等你，你们可以通过传送门快速回到安德瑞。” 　　面对无名小鸡啄米式点头，引力先生又说了几句。 　　“无名，我相信你对命运的敏感程度，这种能力能帮你在一定程度上逢凶化吉。但是不要过度依赖你的天赋，更不要因为天赋变得狂妄。这一次学术聚会，是不同的。院长先生亲自给出的邀请函，这就意味着，参加学术聚会的同僚们，会有很多……怪物，命运也阻挡不了的怪物。” 　　无名思索片刻，谨慎地点头。 　　“但是，这样一场学术聚会，真的能吸引如此多的怪物吗？我感觉更像是……威慑？是不是安德瑞有客人了？” 　　引力耸肩。 　　“我从没否认这是威慑啊。” 第五百八十一章 龙祸 　　巨龙下坠制造的大坑已经被元素师用土石填平，主持者巨龙没有给学术聚会参与者安排桌椅，实际上除了莱尔，也没人在乎是站着还是坐着。巫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巨龙的龙骨上，并跟随巨龙的原地转圈缓慢转动头骨。执行委员会用符文规划了场地，将没有得到邀请函的巫妖驱赶到场地之外。 　　“这是对你们的保护。”没人在意执行委员会的话语真实性，巫妖们只知道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在彻底张开的言灵结界外，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关注。 　　或是用魔法制造高台，或是用骸骨造物托举自己，有些巫妖甚至和他同伴组成了骨头脚手架，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躯体被压在最低层，他们将头骨丢给最上层的同伴，很快十几根比畸形造物正常不到哪去的骸骨图腾柱被树立起来，最顶端的巫妖张开双臂，他的手臂上整齐悬吊着同伴的头骨，像挂在庆典夜晚的彩灯，阴森庆典的。 　　“往左一点，我要看龙骨里那根又大又粗的尾骨，你们看到两边的菱形切口没有，它多漂亮，如果我被它捅穿，我希望它能给我留下一些缺口刻痕，我会一直保存的。” 　　壮观的龙骨总能让巫妖联想到它的破坏力，联想到破坏力又会联想到其对自身造成的伤害。头脑风暴引导的毁灭冲动让学术聚会的气氛始终火热，加上传说中龙骨带来的震撼，没有什么理由能够阻止这次见识的狂欢。 　　而等候在结界中的安德瑞同僚们，看上去更像巫妖，他们对于巨龙的反应要冷淡得多，几分惊叹也仅仅被封印在眼洞里。巨龙先生和院长继续攀谈，莱尔则被文学社的家伙们逮到了，和执岩先生一起。 　　经过一长串不可描述的扭曲仪式，黑暗先生和文学社三人众终于放过了莱尔，将目光转移到执岩身上。 　　“好久不见，执岩先生。” 　　“好久不见，绅士先生、记者先生、妄想先生。”三个巫妖微笑着，慢慢逼近执岩，作为文学社最不合群的外勤人员，执岩从来没想过怎么面对他们，听说他们比任何安德瑞教授都要麻烦？白骨在上，救救我吧。 　　三人伸出了手，就在执岩先生慌张地注视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如同知己好友。 　　“恭喜你了，执岩先生，第一次参与学术聚会的感觉如何，哪怕只是协助者，那也是值得祝贺的成就，要不要之后一起去庆祝一下，我知道彷徨之城一家口感不错的酒吧，你也会喜欢的。” 　　这就是受欢迎的感觉，绅士的人表现得亲善让执岩先生有些惊讶，这种比预期好太多的回应将惊讶转变成欢乐。似乎很好接触啊，莱尔那家伙，居然在背后说这几位绅士的坏话，真是个坏小子。 　　攀谈了几句发现文学社三人居然和自己喜好相同，执岩先生长期独处滋生的孤独得到了很好的缓解，他甚至有点后悔这么晚才接触到这三人。 　　“好的，我晚上一定准时赴会。”执岩愉快地答应了绅士等人的邀请。 　　记者先生露出了笑容，“恐怕你会失约的，执岩先生。” 　　“什么？” 　　妄想先生突然说了一句。 　　“敌人还有三十秒达到战场。” 　　收到指示，文学社三人突然整齐划一弯下身子朝执岩行礼，大喊着。 　　“执岩先生，很抱歉，我们辜负了您的期待，最近的活动没有达到您的标准，我们很惭愧，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原谅！” 　　执岩先生先是愣了一下，头脑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 　　“好……好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我能帮忙的话……” 　　只见记者指着执岩大声尖叫着。 　　“执行官！他是主谋，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他承认了！” 　　挤在执岩身边的三人散开，将他们身后的人暴露了出来，铁面具像是烙印在头骨上，铁手套在抓握中咯吱作响。出现在三人身后的，正是律法先生。他打算抓捕窜逃的文学社三人，因为他们最近又惹出了新乱子。 　　而律法又“恰巧”听到了他们的勾结之事。 　　“执岩～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会为他们几个在这几天造成了五起毁坏公务，三起交通事故，以及十二项违法行为负责？” 　　自己的兄长正在活动肩关节，执岩明白那是律法动怒的征兆。 　　“我如果说，我和他们不熟，你信吗？” 　　律法双手抱臂，昂头斜视，“你说呢？” 　　不知什么时候，绅士等人已经站在了执岩身边，亲密无间。绅士勾肩搭背，妄想搂腰，记者抱大腿，就像在说。 　　【我们铁哥们儿，抓他准没错。】 　　“你被逮捕了，执岩先生。”律法先生一只手掐住他的脊椎骨，几乎是在三人的夹缝里将执岩拎出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执岩先生被扛在肩上，他还看到那三个混蛋不知从哪拿出手帕站在原地挥舞道别。 　　“执岩先生，晚上在执行委员会好好改正，我们会为你庆祝的！MUA～” 　　气得执岩在律法的挟持下双脚乱蹬，但无济于事。 　　心累了，执岩敲了敲自己兄长的后脑勺。 　　“你该不会真信了他们的鬼话吧，我们真不熟。” 　　“当然不信。”律法先生脚步平稳。“但现在让你离开这场学术聚会更为重要。” 　　“凭什么！我参与了研究，这是我应得的荣耀，我有权和巨龙他们站在一起，接受所有人的赞美。” 　　“那也得有命才行。我的蠢弟弟，你难道看不出来结界内的都是哪些人吗？” 　　“我当然认得，都是些大社团社长，在我离开安德瑞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名声不小了……你的意思是……” 　　“这场学术聚会，随时可能会变成一片战场，你得立刻离开，而不是像那三个蠢货一样变成炮灰。” 　　律法的话语让执岩顿时毛骨悚然。 　　“安德瑞怎么了？大型混战？安德瑞各大社团权力更替出现了问题？还是说院长先生终于选择集权统治了？” 　　“都不是……” 　　律法将自己的兄弟丢出了结界之外，看着他徒劳敲打着结界。 　　“只是有一位大人物对巨龙过敏……鉴于他曾经的行为，安德瑞必须小心谨慎。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更希望你现在能开始逃跑。” 　　“他曾经干了什么？” 　　“他打碎了巨龙的世界。我们毫不怀疑他会再来一次。” 第五百八十二章 黑暗启示 　　莱尔被绷带人提着，来到了聚会场地的边缘，黑暗先生用眼神威吓拒绝了几个打算上前攀谈的巫妖。得益于他在安德瑞学院的疯狗名声，以及文学社的威名和背后隐晦的联系，暂时没有巫妖觉得触怒他是划算的事。 　　两个阴暗的人得到了独处的机会，莱尔还沉浸在之前羞耻的阴影中。他当着学院所有大能的面，完美融入了文学社。一想到等下还需要自己主持学术聚会，在众目睽睽中，莱尔感觉自己的身体会裂开，尊严支离破碎。 　　莱尔满怀怨念看着站立在面前的黑暗先生，他在想，绷带是不是就相当于黑暗先生的脸皮，想丢就丢。 　　“莱尔，我有事要和你商量。”没有搞怪，甚至连中二台词都不存在，面前的黑暗先生十分正经，正经到诡异。 　　“额……请说，黑暗老大。”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黑暗身体前倾，脑袋逐渐靠近莱尔，营造出一种压迫感。莱尔看到他的胸腹上绷带因为拉扯露出缺口，虚空就在他的身体上长出了十几双可怕的眼睛。 　　“如果你是说封我做黑暗四天王的时候，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黑历史的开端啊。 　　“我和你猜谜的时候，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黑暗先生对他的回答进行纠正。 　　猜谜？莱尔回想起来自己刚刚踏入文学社，黑暗先生将自己伪装成一道形似斯芬克斯的大门，用关于弄死雷蒙先生的谜题刁难自己。 　　“我记得，我也记得雷蒙先生的无赖让你无话可说。”莱尔再一次回想起了黑暗先生的无厘头，“所以，您是打算进行又一次猜谜游戏吗？” 　　“可以这么理解，莱尔，我有一个新问题想要问你，怎么阻止雷蒙？” 　　空气仿佛凝固，身后的喧嚣和结界外舞动的怪影在莱尔的感官中停滞。莱尔的眼中，黑暗先生如同一尊沉思的雕塑，将不解之谜抛给了莱尔。 　　“我……我不知道，黑暗先生。”就像是思想被支配，莱尔在见识雷蒙多次施威之后，就再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谁会时刻提防朋友？哪怕他的能力能轻松毁灭你……生物体的本能让莱尔逃避了这个问题。被黑暗点醒的莱尔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找到了被他的潜意识掩盖的问题。自己创造的巨龙，对于雷蒙先生，可能意义非凡。 　　我在与雷蒙为敌？莱尔思维放空，但他的身体却在自己的注视下颤抖起来。莱尔真正感受到了，雷蒙·梅洛克对于安德瑞巫妖的压制。 　　绷带大手带着腐蚀性虚空扇到莱尔脸上，粘液修复肌肤的清凉让莱尔回神。黑暗先生双手捧住莱尔的脑袋，让他迷茫的眼神，直视虚空中的火焰。 　　“我来告诉你答案，莱尔。我来告诉你，如何抗衡雷蒙。” 　　“好……好的。” 　　“当雷蒙爆发的时候，你冲上去，冲到最前面，用自己的肉身阻挡雷蒙的攻击。如果有时间，你还可以喊【请求宽恕】或者【愿光怜悯】。” 　　莱尔有点懵，这听上去不太靠谱。 　　“那两句咒语，有什么作用？” 　　“会让雷蒙在消灭你的时候犹豫片刻，或者在杀死你之后更加痛苦。” 　　“我会死？”莱尔其实很清楚雷蒙先生对于自身的关照，在安德瑞的生活中，他总是能和雷蒙先生偶遇，像极了雷尔夫在医学院的样子。雷蒙先生对莱尔是有特殊感情的。这样的雷蒙先生，会杀死莱尔？ 　　“会的。”黑暗先生的言语中充斥着黑暗。“雷蒙·梅洛克是一名理想的信仰者，毕生都在追求光明的正义，人类的正义。正义的雷蒙是可怕的，他强大，而又专注。如果有人阻挡了他的正义，他会消灭他，不管他是自己的继承者，还是自己的兄弟。这样的光，太刺眼了。” 　　“这就是您的执念吗？”莱尔像是明白了什么。 　　“不，我不会为别人而活，你这个蠢货。”黑暗先生呵呵一笑，“等你被雷蒙处决，他的内心必会留下阴暗，正义被玷污，我才有机会，杀死被削弱的他，让这个世界沉入黑暗的统治。” 　　“让世界陷入黑暗，也比世界被光明毁灭要好，对吗？” 　　“随你怎么说……”黑暗先生左右看了看，手中凝聚出一团暗影之力。“以防意外，让我在你的脑子里种下灵魂暗示吧。当遇到这种情况，你的身体会快思想一步，在裂痕不可弥补之前。牺牲小我，守护世界，莱尔，这正是救世会的工作，桀桀桀。” 　　这是一份重担，但莱尔不得不接受，创造巨龙，实现导师愿望的是自己。触怒前辈正义的也是自己。 　　“我会让噩兆在心里种下暗示，就不麻烦黑暗老大了。” 　　“呵呵呵呵呵……”带着怪笑，黑暗先生又变回了那个文学社的疯子。 　　黑暗先生走后，莱尔在巨龙导师的呼唤中回神，他挪动脚步，用龙头骨在莱尔背后呼了口气。 　　低温刺激了莱尔的神经，他也转头看到了导师关切的目光。 　　“你太紧张了，我的学生。”巨龙豪迈一笑，“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的背后。” 　　“他们都在看着你，主持人先生。” 　　莱尔旋转身躯，看到了整齐站立的安德瑞巫妖，他们在莱尔的目光中点头示意，响亮的掌声欢迎这次学术聚会的开始。 　　莱尔的巫妖同僚们正期待他的展示。 　　笑容，出现在了莱尔嘴角。 　　他跟随巨龙来到会场的中心，沐浴在掌声中。 　　“巨龙导师。” 　　“嗯。” 　　“这一次，我会屹立在最前方。” 　　巨龙举起前爪人性化地鼓掌。 　　“我们期待你的学术表演，我们会在你的身后，支撑着你。” 　　莱尔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心，正打算开始自己的演出。 　　“尊贵的客人们到了。”院长先生呵呵笑着，看着安德瑞空中一个个打开的巨大传送门，没有防御结界的阻碍，传送门毫不掩饰它的强力，没有任何支点维持的传送门就像天空的正在流血的伤痕，将浓郁的古老魔力灌注到安德瑞的土地上。那声声龙吼像是从远古归来，时光的车架将过去的余烬牵引到死者之国。 　　龙祭司们，来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巨龙已死 　　强大魔力撑起的巨大传送门，已经超出了那些时空法师所能研习的极限。 　　传送法术，是在两个遥远的位置中建立一条折叠空间的甬道，法师们在次元的缝隙中清理出的紧急通道。这条通道充满被扰乱的时空力量，那些由狂乱魔力淤积成块的时空砂团是干扰传送法术主要原因。这些模糊不定形的危险团块如果接触到了通道中的东西，就会像一块橡皮擦，将接触的部分抹除，这也是传送法术失败，施法者碎片会同时出现在各地的原因。 　　传送法术在施法者不断摸索之后，发展出两个方向，一个是短距离高效的瞬间移动，尽量缩短穿梭空间的隐患时间，他们还能借用时空砂团释放危险的次元之刃。这也让空间法师上升成战斗单位。另一个方向是长距离稳定的传送门，用精心绘制的传送阵制造时空锚点，人为灌输魔力打造稳固的甬道，传送门法术日趋纯熟，成为施法者最为便利的交通方式，虽然可能会致人晕眩呕吐，这种远距离跃迁后遗症甚至能影响死者的灵魂。 　　但不管是哪一种方向诞生的传送法术，都无法和眼前的巨大传送门相媲美。 　　传送法术，是构筑一条连接两地的高效甬道。 　　但每一个见证者，都明白，眼前的传送门，是将两个遥远的空间，贴合在了一起。 　　那扇时空门扉，就像镜子一样，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见另一方的世界，一粒飞舞的沙尘，一滴叶片上的露水，莱尔站在安德瑞学院，凝望着另一个世界。 　　那就像是，魔法之神所打造的奇迹景象。 　　嘶嘶嘶嘶…… 　　从门扉落下滚烫的沙子。 　　滚烫的风席卷学术聚会，黑雾缭绕的巨龙探出了他的爪子。 　　黑龙祭司，奥姆海德，佝偻的身躯微微弯曲，和院长先生点头示意后，缓步走到了巨龙的左翼下。 　　第二扇门已经结冰，它真真正正成为了一片冰镜，在镜面之后，是阴暗的深海。一个人影慢慢浮现，骨感的龙祭司躯体进一步增添了她凌冽的美感。 　　她穿过冰面，就像从镜中走出，身后，在暗潮之中，数道幽影发出梦幻的鳞光。 　　白龙祭司，普林西丝，屈膝行礼，牵起一片雪花走到巨龙身边，冰晶在她的珍珠面具上生长，就像要隔绝一切。 　　第三扇门正在融化，火红的世界，炙热的高温将原本清晰的传送门加热到模糊不清。 　　钢铁与火焰在传送门毁灭之前，走了出来。 　　红龙祭司，费雷海默哼了一声，对不远处的骸骨图腾柱报以锻造大师的鄙视。朝着安德瑞众人躬身行礼，走到身后。 　　第四扇们，花与叶的世界，青草的腥味让莱尔鼻子痒痒。 　　绿龙祭司，伊拉宋恩，端庄地在传送门另一边躬身行礼，她的活力感染了这座冰冷的城堡。就连巫妖们都产生了一种心动的感觉，那是对于青春的追寻。 　　咔。 　　伊拉宋恩被传送门还是裸露树根之类的东西绊了一下。 　　绿龙祭司，在一众巫妖的注视下，摔倒在安德瑞学院的土地上。 　　死寂。 　　伊拉宋恩好像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抬头，看到了院长先生。 　　院长捂住了脸，尴尬地转移视线，恰好看到了文学社全员笑得前仰后合。 　　“律法！审判！” 　　“失礼者！跌倒在地！重力加倍！！！” 　　文学社成员立刻遭受了和绿龙祭祀一样的处境，他们脸朝下摔在地上，陷进泥里的头骨还在颤抖着。 　　院长先生的应对不可谓不明智，用学院成员的丑态缓解客人的尴尬，这是十分恰当的。 　　虽然伊拉宋恩快要哭出来，巫妖们面如死灰。 　　最后的传送门扩张到极致，彷徨之城悠扬的钟声掩盖了一切。秘法之眼洞穿空间，凝视着安德瑞众人。 　　蓝龙祭司，摩罗克伊，托起了让自己无奈的姐妹。用自己的极致的魔法技巧，在安德瑞表演了一场华丽的魔法烟花。 　　“老师。”“学者导师。”“学者先生。”…… 　　作为安德瑞曾经的魔法教授，他得到了巫妖们的尊重。 　　在院长的带领下，安德瑞巫妖发出欢迎的掌声，龙祭司们躬身回礼。 　　学术聚会，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 　　艾利安换上了新买的水晶鞋，在重获皮肉之后，她在着装方面，不复生前的保守，至少在修女服下，她会进行一些新的尝试。 　　新的满足感并没有打消分歧者女士内心的担忧，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圣光礼拜堂的大门。 　　这里的一切如同黄金所铸，散发着亘古永恒的光辉。 　　正如同那位光辉的冕下，他站立在讲坛边缘，抬头凝望天使图案的花窗。 　　“我的姐妹，你今天迟到了。” 　　“非常抱歉，雷蒙冕下，我在彷徨之城采买了一些生活用品，耽误了时间。” 　　雷蒙先生转身，张开双臂。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艾利安，你无需道歉，你是我唯二的倾听者，我愿意等下去，哪怕是出于绅士风度。”雷蒙开始准备礼拜所需的圣饼，以及一些仪式经文，就像一个平常的修道士，“不过安德瑞今天倒是消停了一会，门外的吵嚷也消失了，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艾利安全身紧绷。 　　“今天有一场学术聚会……” 　　一道身影在虚空中显形，星灵洛夫迪跪地行礼，将自己观察的一切报告给主教大人。 　　“今天，安德瑞正在举行一场关于巨龙的学术聚会，纯洁者莱尔阁下，复活了巨龙。那些龙祭司也参与了此事。” 　　“艾利安阁下并没有前往彷徨之城，她一直守候在礼拜堂之外，将任何会说话传递信息的物体，从您的身边驱散，雷蒙大主教。” 　　暗影爬上了艾利安的脊背，扭曲的阴影对上了灵能战刃。 　　“刺客，你在监视我？！” 　　“雷蒙大主教才是我们唯一追随的大人，艾利安阁下。” 　　不同的声音在神圣的礼拜堂发出争吵，那唯一的大人呵斥了两人。雷蒙先生从讲坛上走下，他来到洛夫迪面前，星灵收回战刃，愈发恭敬。 　　“莱尔，复苏了巨龙？还开展了学术聚会，而且没有邀请我。” 　　“除了雷蒙大主教，院长阁下，邀请了所有安德瑞社团的社长。” 　　“准备倒是充分。”若无其事地回答一句，雷蒙先生来到了颤抖地艾利安面前。 　　“我的姐妹，你为何不看我？” 　　“我……我已无颜面对冕下的荣光。但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安德瑞是我们唯一的居所，雷蒙冕下。” 　　“你在害怕……告诉我，艾利安，向我倾诉你的恐惧。” 　　“那只是一头巨龙，雷蒙冕下，它的回归代表不了什么……” 　　“向·我·诉·说，你·的·恐·惧。” 　　艾利安跪倒在地。 　　“我害怕您再次执掌圣光，摧毁这里的一切。请求你，不要那么做……” 　　雷蒙的手掌，抚摸艾利安的脑袋，就像慈父安抚哭泣的孩子。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的姐妹。” 　　艾利安愣住了，雷蒙·梅洛克接受了她的请求，怎么可能？自己又不是纯洁者？怎么回事？ 　　雷蒙温和一笑。 　　“你，还有院长，还有安德瑞其他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对巨龙出手，是吗？” 　　“不得不说，你们很了解我。” 　　“但你们还不了解巨龙。” 　　雷蒙凝视远方，就像是将目光投注到了学术聚会，那具巨大的龙骸之上。 　　“那可不是巨龙，我知道它不是。” 第五百八十四章 重燃之火 　　学术聚会出乎意料地顺利结束，在享受掌声和赞美的同时，莱尔感觉忐忑还有一丝庆幸。这种感觉，在场的大多数人应该都有同感。院长先生笑呵呵地宣告这次学术聚会圆满结束，执行委员会解除封锁，巫妖们井然有序地退场，他们刚才享受了一场由莱尔烹饪的知识盛宴。虽然一系列邪神学识以及莱尔超越时代的知识见解让这次龙化实验难以复制，但明白这个禁忌改造确实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荣幸。 　　一切步入正轨，没有雷蒙，没有毁灭。 　　莱尔来到院长先生面前，面对这个孔武有力的老者，他摘下了头顶的巫妖之冠。 　　“院长先生，我需要再借用巫妖之冠一段时间，两小时就好，我答应过它，会带它和雷蒙先生见面。” 　　院长先生的笑容消失了，他有些忧郁地抚摸胡须，沉默片刻。 　　“我同意将巫妖之冠再借给你一段时间，但不是两个小时，而是持续到登基仪式完成之后。”院长拍了拍莱尔的肩膀，“学者先生曾和我讨论过他疯狂的计划，这也是我答应让巨龙和学者暂时脱离安德瑞的原因。如果想要重现巨龙的荣光，你们最好离安德瑞，离雷蒙远远的。他容忍了这一次，不代表他会接受第二次。这场学术聚会引发的巫妖之灾，不是不存在，而是一座正在蓄势的火山，等待终焉的到来。你们的实验并没有完成，巨龙……怎么可能只是一副活动的龙骨。” 　　院长先生将巫妖之冠重新戴在莱尔头上。 　　“孩子，你的实验还没有结束，这一段时间，不要去见雷蒙，在你们的计划完成之前。” 　　安德瑞的领袖，再次给予了莱尔王冠，让他用巫妖的族群之力，帮助巨龙复苏。 　　莱尔心中充满不解。 　　“我不明白，院长先生。我所做的，是为了回应导师的期待，实现恩师的愿望。可是，为什么，您也会对龙祭司、对巨龙付出这些代价，哪怕会触怒雷蒙先生。” 　　智慧的光芒出现在那双小眼睛里，就像闪光蝴蝶漂亮的翅膀。 　　“死亡，是生命的延续。物种多样性可以让我等死者可持续发展，龙祭司的友谊值得我们付出，巨龙这一古老存在会让我充满活力。而且很有趣，不是吗？让这个世界更加绚烂／混乱，这是巫妖最期待的事。我们是巫妖，是用蔑视死亡的意志活动的施法者。” 　　“而你，就是最棒的安德瑞巫妖。莱尔，我们期待，你让这个世界更加有趣。释放你的天性，让巨龙回归吧，这是安德瑞对你的命令。” 　　莱尔抚胸行礼。 　　“您的意志，院长先生。” 　　带着新的活力，莱尔走向了巨龙和五位龙祭司。 　　除了学者先生之外，这是其他龙祭司和新生巨龙初次相遇。 　　“我吞噬了科洛西斯的巨龙之魂，在莱尔的帮助下，获得了这具身躯，奥姆海德。” 　　黑龙祭司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没有抗拒你的资格了，巨龙。无论是见识还是存在，你现在都比我等离巨龙更近一步。我们会以你为主，新生的巨龙。”黑龙祭司抬起身躯，佝偻的扭曲骨骼发出恐怖的喀拉声，黑龙祭司站了起来，仰视龙骨。“摩罗克伊成功了，你比我所目睹的任何巨龙都要高大，并且充满着力量。” 　　“也就正常海龙的大小，虽然对于陆栖龙种来说，的确是个体格怪物。”普林西丝随意瞥了几眼，将头偏到一边。她和巨龙的矛盾依旧存在，但巨龙的付出已经让这位龙祭司放下了成见。 　　“我的老天爷，你也太大了，大熔炉的岩浆池大概勉强塞得下。”弗雷海默敲了敲巨龙的前爪，“战士龙种，看来我又可以挑战新的装甲锻造了。” 　　伊拉宋恩伸手丈量了一下巨龙的大小，“他太大了，梦境森林绝对装不下，清理林场又会引起德鲁伊和树妖的抱怨……好麻烦。” 　　“巨龙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我的兄弟姐妹们，我们也要完成我们的。”学者先生平息了龙祭司轻微的兴奋，“关于巨龙的居所，我们有很多选择，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登基仪式。我们要收割各自的族群之力，重塑巨龙的血肉身躯，帮助他成为新的巨龙之王。” 　　“还有子嗣繁衍、族群复兴的任务，巨龙，我的老朋友，我记得，你很爱动物，对吧。” 　　莱尔看到巨龙导师很明显地抖了一下，“你什么意思！学者！！！你要对我做什么！！！” 　　学者先生眼神真挚，他看着自己的老朋友。 　　“为了巨龙崛起，我们有人需要献身，我很高兴，老朋友，你对大型动物的喜爱减少了我的负罪感。” 　　“不要！！我喜欢动物！！但我不要像个育种机器一样活着！！！我不要找对象！！！更不要动物！！！！” 　　巨龙的怒吼在整个安德瑞回荡，他低下头颅，咬住莱尔的后领，振翼逃窜。很快就在莱尔的惨叫声中变成了一个光点。 　　五个龙祭司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奥姆海德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兄弟。 　　“我们可以使用族群之力帮助他创造子嗣，巨龙是魔法生物，原始生殖并不是唯一的繁衍方式，摩罗克伊，你吓跑他了。” 　　“只是和朋友开个玩笑，在我们收割族群之力的时候，最好支开他。别担心，我在龙骨上留下了印记。”摩罗克伊抬起手，一个淡蓝色符文正在他的手中浮现。 　　“我们也是。” 　　五位龙祭司一起抬起手，类似爪痕的符文一一浮现。 　　在跃动的魔力光芒中，五位龙祭司会心一笑。 　　“我会完成收割力量的任务，到时候在巨龙身边集结吧。”普林西丝打开了传送门，回归自己的世界。 　　“我的工作也不算太难，我会准时赶到的。”红龙祭司弗雷海默随后离去。 　　黑龙祭司瞥了一眼学者，“不用担心我，我会完成，只需要一些时间。” 　　学者点点头，将视线移动到留下的姐妹身上。 　　他感觉脑仁疼。 　　“伊拉宋恩，关于梦精灵一族的族群之力收割，你需要我的协助吗，彷徨之城和精灵族有贸易经济往来，也许……可以给你提供一些话语权和帮助。” 　　不靠谱的绿龙祭司摇了摇头。 　　“摩罗克伊兄长只需要专心秘法者族群收割就可以了，彷徨之城亲善的只是我带走的那些凋零德鲁伊，他们在梦境森林也属于边缘人物，不用担心我，我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一定会好好完成工作的！” 　　学者先生很欣慰，自己的小妹妹终于不再像一个咸鱼一样依靠周围的人了，她成长了啊。 　　“原来如此，伊拉宋恩也成为值得依靠的人了，我期待你的成果。” 　　伊拉宋恩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欸，一定要我亲手做吗，兄长大人，呜呜呜，我做不到的。” 　　“……那你要怎么一个人完成工作。” 　　伊拉宋恩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 　　“我没说要自己一个人完成啊，摩罗克伊兄长又帮不上什么忙。” 　　“没关系的，我突然想起来，我家还有一个值得依赖的可靠的人。” 　　“她一定会帮我完成我的工作的！” 　　学者先生捂住了脸。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绿龙伊拉宋恩当初是怎么选择你成为龙祭司的？ 　　这几个问题深深困扰着博学的摩罗克伊。 第五百八十五章 莫舒伊的海潮 　　海拔五百米的差距，足以改变风土人情。 　　而深海，对于陆地来说，就是另一个世界。 　　无光的深海宛如虚空，微弱的光芒会在海潮中静默，让一切陷入沉眠。 　　下潜到太阳无法穿透的水层，藻类成分骤降，海水被抽走它的水蓝色，留存在水中的寂静令人窒息。普林西丝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她知道在海底有着自己的族群，所以下潜的沉寂时光，只是一段无聊的旅程。 　　温度随着下潜逐渐降低，涌动的无规则乱流就像邪恶的手将龙祭司的身体拖入更深处。在常人眼中大海带来的恐惧，对于普林西丝更像是热情的欢迎。她解除了自身的冰霜护身，任由大海调节她的体温，海水好似吹动帆船的顺风，载着普林西丝回家。 　　海流的拖拽感消失了，龙祭司此时被抛到了一处水底，沙石覆盖的海床空无一物，不要说人鱼族群，就连鱼群都没有，深海的压力已经隔绝了生命，普林西丝像是迷路了。 　　白龙祭司没有在意，她似乎相当喜欢这片光秃秃的海底，面对寂寥，她漂浮在水中。 　　歌声……或者说非同寻常的尖叫，从龙祭司的口中发出，海的女儿发出了她的【歌声】，那是只有人鱼一族才能欣赏的吼叫，在失去【人鱼之歌】的祝福之后，她们的嗓音在空气中会呈现出一种恶毒老妪沙哑低语的阴森嗓音。如果不是成为龙祭司让普林西丝失去了一部分【人鱼】的特质，那么她连语言都不会掌握。 　　人鱼没有语言，他们用心灵感应能更便捷的交流，模糊的感性冲动让她们的思维模式基本相似，尤其是在“海的女儿”的影响下，人鱼一族都是些对陆地充满好奇的天真孩子。除了心灵感应之外，这种能够在海水中传递的吼叫，就是他们呼唤彼此的方式。 　　被吼叫声干扰的潮流出现震动，周围的事物开始模糊。而龙祭司的歌声也得到了回应，人鱼的歌声和普林西丝的声音纠缠在一起，变成合唱。合唱结束之后，海底之城莫舒伊的帷幕也被揭开。 　　最先出现的，正是给白龙祭司回应的四条人鱼。她们有着女性的外观和一条鱼尾，但又和人鱼有些区别，尾部细长似蛇，鳞片生长到腰腹，手指尖细，并带着蹼，在手肘和后背都长有鳍。魅惑的外表比幼年时期更加妩媚，但细长的竖眸就像在喷吐邪恶。 　　她们是放弃了自身幻想，选择使用武力和魔法保护同胞和城市的守护者，暗潮女妖。 　　【女王陛下。】 　　普林西丝抚摸起一位女妖的蛇尾，那名被宠幸的卫士顺从地摆动身姿跟随抚摸的角度。 　　一触即分，她们有自己的职责，而自己也是。 　　普林西丝，回到了她的国度。 　　暗潮女妖的水流伪装解除之后，海底就变了样子。密集的珊瑚礁在人鱼的手中雕刻出层次分明的房屋，被人鱼净化的海流富含活力，鱼群和微生物在莫舒伊建立的新的生态系统。魔法珍珠点亮了这座海底城市，鱼群驯服者正牵引着海潮带动发光鱼群点缀这座城市每一个角落。 　　较为单调的生产力系统让人鱼还维持着单纯的母系氏族社会，哪怕是白龙祭司早已离开族群许久，除了新生儿，大部分人鱼都会对这位领袖表示恭敬。 　　莫舒伊有着属于它的奇观，位于最大岩层上的，被人鱼保护起来的海底神庙。那是一座由不知名材料建造的古老神庙，外形像一个半伸出海床的巨蚌，蚌壳两侧微微张开，露出绽放光芒的内侧，在开口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龙语符文，仔细观察会发现句式略微不同的五种龙语。 　　神庙的光辉不仅点亮了深海，还给人鱼带来了生命力。它就像是海中的太阳，催生出藻类以及鱼群，让这个人鱼国度得以维系。 　　对于神庙，人鱼是尊敬的，在神庙附近举行的庆典以及祭祀仪式几乎每天都在持续，虽然人鱼并没有确切的时间观念，她们的一天可能代表更久。没有人进入神庙内部，那是被白龙祭司明令禁止的亵渎之举。 　　距离神庙不到五十米的区域，是巨珍珠贝牧场。这里出产提供全城的魔法珍珠，同时也是那些高贵人鱼的居所。普林西丝深有体会，珍珠贝柔软的肉质床比珊瑚床要舒服得多，只是，偶尔会有新出产的珍珠膈应影响睡眠。 　　普林西丝游向最大的那一个巨珍珠贝，它属于自己，这种在神庙影响下产生的巨大生物不仅有着龟的长寿，还有着优秀的记忆。普林西丝只是轻轻扣动贝壳，它温顺的选择了张开，露出里面的小租客。 　　人鱼沉睡在贝壳中，环抱着一颗璀璨的人头大小的珍珠。那颗珍珠有着魔力，它圆润的表面时不时会泛起涟漪，那是微小的水涡被它牵引着打转。 　　普林西丝的目光在海潮宝珠上停留片刻，随后转移到小人鱼脸上，她长大了一点，更美了，也更让普林西丝心疼。 　　【维娜。】 　　伴随着抚摸的轻声呢喃，扰乱了人鱼小姐的梦。她张开眼睑，将宝珠搂在怀里，看起来者后，才松懈了下来，伸出手掌触摸普林西丝的肩膀，再也不会响起的嗓音出现在白龙祭司的脑海里。 　　【大人，你回来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维纳看管宝珠了。】白龙祭司抚摸小人鱼的脸颊，对脸色有些空洞的维娜下达新的任务。【将族人们都带过来，维娜，我们接下来会有一个大计划。我要消耗海潮宝珠的力量，抽取人鱼的族群之力。】 　　【为什么？】维娜的困惑传递给普林西丝，她没有抗拒自己的命令，只是不解。 　　【我们打算复活巨龙，龙祭司需要人鱼的力量。到时候，人鱼将会再次拥有新的巨龙。维娜你应该还没见过，白龙普林西丝带我遨游海潮的时候，你还只是一颗鱼子呢。】 　　【明白了。】维娜微微点头，将宝珠交给龙祭司，默默地游向远方。 　　普林西丝捏紧拳头，最终，还是挣扎着牵住了维那的手，她的烦躁、她的爱怜、她的希冀在维娜脑海中回想。 　　【等我们有了巨龙，我们就会有新的龙祭司，亲爱的，你可以像海的女儿一样，踏上陆地。】 　　普林西丝感受到了躯体上的颤抖，维娜内心升腾的想法就像汹涌的海潮，这些激流冲刷着龙祭司，也冲刷着人鱼小姐。 　　【那，他还好吗？】 　　普林西丝将维拉搂在怀里，眉心紧贴在一起。 　　【等你成为龙祭司，你可以自己去看，海的女儿。】 第五百八十六章 撒哈赞恩的战吼 　　有一片一望无垠的荒漠，在地理位置上，那是一片名为撒哈赞恩的远古之地的外围荒漠。至今仍没有任何人类踏足的蛮荒之地，作为魔网四大结点之一的大地节点，就连施法者都很少踏足那片土地。近百年来她的唯一客人是魔网构造者学者，在主人的允许下。 　　黑龙祭司和他的远古族群，曾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 　　而现在，失去巨龙的远古人族，只是在荒漠中艰难求生的野蛮人部落。 　　身披兽皮身高两米的部落战士正在小声议论，关于领袖新带来的那个外来者。 　　“那个孱弱的萨满祭司一定有问题，他总是缩在他的小屋里，除了小马恩和领袖，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也许他是伪装的尖齿鼠。” 　　“我倒更觉得他是个累赘，不帮忙狩猎，却享有我们的食物和床，你真该看看他趾高气昂的样子，他是个可耻的骗子！” 　　“不！他是个妖魔！我亲眼看见的，他拿着一根手杖对我们的战士使用巫术，他让兽肉腐烂，让孩子病死，我警告过首领，但他不听我的。” 　　“首领已经被蛊惑了，你没发现我们的牧群路线已经变了吗，我们正在深入荒漠，我们在靠近那座怪兽之地。我们会被献祭，我们会被杀死。” 　　马恩，是野蛮人部落的新出生的几名幼童之一，他的父母在狩猎中被狼灌咬死，类似的孤儿会得到部落的照顾。而他新得到的任务，就是照顾那个新来的话题中的神秘萨满。 　　没人知道他是谁，哪怕是照顾他的马恩也对那个整天披着黑袍的老头充满疑惑，他带着一张可怕的面具，让马恩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来自一个很强大的部落，然后被抛弃了，这就是奥姆罗告诉马恩的唯一消息。 　　马恩抱着土罐钻进偏僻的小帐篷里，奥姆罗的住所比传言中的巫毒小屋要干净很多，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而奥姆罗就蹲在自己的床边，平静冥想。 　　虽然奥姆罗是个怪老头，但他是一个有着丰富见识的怪人，马恩感觉待在他身边能学到被称为“智慧”的东西，他还有另外的想法。天生孱弱的身躯让马恩只是一个一米七的矮个子，他很难成为狩猎的战士，而废物不会得到食物。 　　马恩想学习巫毒，想成为和奥姆罗一样受领袖尊敬的萨满。 　　“我说了很多次，我不是萨满，我也不会巫毒术。” 　　钻进帐篷，马恩又听到了奥姆罗的抱怨，马恩只当作这是他的藏拙，将土罐放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搅动里面的东西。 　　“那你是怎么找到岩石缝里的水洼和沙角翼蜥的，这两种东西在荒漠可不常见。” 　　“我听到了，看到了。” 　　“萨满能在炉灰中感知到这些东西吗？好厉害。” 　　“不需要炉灰我也能看到那些东西，我说过了，我不会施法。”奥姆罗烦躁地又一次强调。看着陶罐中的白灰色黏浆，奥姆罗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兽骨加虫草的匀浆熬制的不错，颗粒感也很小，你很细致，马恩。” 　　马恩嘿嘿笑着，跨过火盆坐到奥姆罗身边，在奥姆罗心情舒畅的时候，凝聚在他身边的恐怖气息会消失，这是马恩自己发现的。 　　“这些是干什么用的？药还是毒？” 　　奥姆罗伸手抓取一点白色匀浆，将它和手臂一起放在火盆上方烤灼。 　　“越接近撒哈赞恩，猛兽的体型和力量都会不断增强，你们现在太弱小了，想要活下去，需要一些投机取巧的伎俩。这是涂料，把手伸过来。” 　　马恩乖巧地伸出了古铜色手臂，奥姆罗沾着黏浆的手在他的胳膊上涂抹着，勾勒出几道原始粗糙的纹路，就像是野兽留下的爪痕，带着一种野性的美感。 　　“战纹，符文学的前身，比任何学问更早出现的知识，因为它出现在文字诞生之前。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记住这些图案，马恩，然后你自己在你的另一条手臂上画出来。” 　　“是，师傅。” 　　马恩将这当作了奥姆罗的第一次教导，认真地看着左手勾着图案。烤过的黏浆不算很烫，在皮肤上会产生清凉感，粘稠的涂料在冷却中会逐渐顺滑，方便涂抹。 　　“我完成了！”马恩的确有着画画的天赋，在另一条胳膊上绘制战纹并没有难住他。他兴奋地挥舞双臂，向奥姆罗炫耀。 　　“还行吧，马恩，现在叫一声。” 　　“什么？” 　　“叫一声，随便你叫什么。” 　　“啊～”马恩叫了一声，因为最后有点走音，让声音变得搞怪，他看着奥姆罗，有点不好意思。 　　“大点声！！！没吃肉吗！！！” 　　奥姆罗没来由地怒吼吓了马恩一跳。 　　“没有啊！！！今天没吃肉！！！！”对肉的欲求让小帐篷里爆发出了马恩的尖叫。在吼声中，马恩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两条涂满战纹的手臂，变得热了起来，就像烧着了，经过手臂的血液像是被点燃，将兴奋传递到了自己的大脑。 　　这是，力量的感觉！马恩感觉现在的自己能手撕巨沙蝎，变强的欣喜让马恩开心极了。 　　“奥姆罗！我变强……欸？”吼声停止的五秒后，那种力量充沛的状态消失了。 　　吼叫能激发战纹的力量？！ 　　“喝！！！”“哈！！！！”“啊！！！”“呀！！！” 　　奥姆罗坐在原地，看着小子大吼大叫朝空气打拳。 　　直到马恩玩累了，气喘吁吁躺倒在地。 　　“看来你明白战纹的作用了。” 　　马恩点了点头，“战纹可以强化我的力量，只有在吼叫的过程中。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吼叫才有力量？” 　　奥姆罗语气平淡，“这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战斗中吼叫能威吓敌人，鼓舞士气，还能获得力量，岂不美哉。” 　　“可是这样有点累……” 　　“你死了就不累了。” 　　马恩无法反驳，奥姆罗的确展现了他的神奇，这种战纹涂抹，是部落目前能够掌握的最有效的力量，而且可以迅速转化为战斗力，本来在战斗中吼叫就是所有人的习惯。 　　“奥姆罗，这种方法，你取名没有？我该怎么向族长介绍。” 　　“这种战纹，有它的名字，它叫做……奴隶战纹。因为在我曾经的部落，这种战纹只会被绘制在野兽和奴隶全身，是一种供我们消遣的娱乐方式。” 　　“……给野兽涂抹，奥姆罗你曾经的部落到底是什么怪物。这种战纹可以涂抹全身？那是不是会力量暴增？” 　　“是的，涂抹全身还会烧掉你的脑子，让你变成嗜血的疯子。” 　　“……我记住副作用了。” 　　奥姆罗挥挥手，转身背对马恩。 　　“明白了就快滚，这道战纹足够你们接下来的狩猎了。马恩，绘制战纹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欸？”突然受此重任，马恩有点惊慌。“交给我吗？可是，可是我才学习并且成功了一次。要是失误了怎么办？” 　　“那么有个可悲的倒霉蛋就会死，死在你的失误下。” 　　马恩哆嗦了一下。 　　“奥姆罗为什么不亲自去做，你肯定比我做的更好，而且这样，那些族人就不会说你的坏话了，只要他们明白了你的作用。” 　　“说坏话？蠢货才会暗中诋毁，强者以力量自持，以后这种蠢话就不用告诉我了。我不在乎他们对我的看法，他们迟早会跪拜我。这种涂抹战纹的简单工作不要来找我，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马恩乖巧的蹲坐在一边。 　　“腐烂族人的食物，抽取孩子的灵魂，就是更重要的工作吗？” 　　“我留下了足够你们饱腹的食物，过多的收获只会让你们懈怠。在战意湮灭的现在，我只能用生存压迫。至于抽取灵魂，那个小家伙已经病危，提前让他解脱才不会那么痛苦。将病弱者抛尸荒野，我只是简化了这个过程。” 　　“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我如今所进行的收割，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马恩掀起了帐篷帘，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奥姆罗。 　　“我不知道奥姆罗的想法，哪怕你是要献祭族人进行可怕的仪式，但你确实给我的族人带来的生存的希望。” 　　“我只希望……奥姆罗，如果下一次需要收割族人的生命，你可以从我开始。我是一个孤儿，不会有人在乎。” 　　马恩走了。 　　奥姆海德的目光回到了过去。 　　…… 　　风暴撕裂大地，年轻人在暴雨中爬上山脊。 　　闪电照亮怪物的鳞甲，那双黄金蛇眼成为黑暗中的太阳。 　　黑龙看着面前的人类，眼神中充满着鄙夷。 　　“你就是你们部族最强大的战士？可笑，你和你的部族居然敢愚弄我！” 　　瘦小的人类面对巨龙，屹立在暴风雨中，纹丝不动。 　　“我完成了你的试炼！那我自然具有被你吞噬的资格！怪物！吃掉我吧！记住你的约定，你答应会守护我的部族！” 　　黑龙惊讶了一下，他从洞穴中爬出，狰狞的身躯将男人包围，一人一龙在暴雨中对视。 　　“这份勇气，的确有资格成为战士。可你真的不会害怕吗？你的家人会永远地失去你。” 　　“我是一个孤儿，是部族养育了我，而我，会为它付出一切。” 　　黑龙张开双翼，巨龙的咆哮淹没了雷霆。 　　“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真是绝配！！！” 　　“很好！你是和我一样高傲的战士，你和我，我们会是最契合的战友。” 　　“勇敢者，你会成为战争之龙奥姆海德的盟友！成为我的龙祭司！我的家人！” 　　“和我一起，成为世界的怒火！” 第五百八十七章 麦肯伯特的熔火 　　红龙祭司一声不吭从青铜门走出，刚才他和工匠议会其他成员进行了一场不太愉快的会议。 　　“那些尸位素餐的老顽固，半截入土的老东西！”费雷海默比其他龙祭司更偏爱血肉伪装，因为他重新拥有了骄傲的大胡子，那可是矮人的最爱。仅次于锻造、群殴和美酒。 　　“他们都不肯听我的！他们的大屁股焊死在那把青铜椅子上了！我真是羞于他们为伍！！！” 　　“叔父，工匠大师如果只能得到您这样的评价，我的父亲和麦肯伯特会哭泣的。”一头黑色长卷发和胡须融为一体，在两鬓的发辫用黄金环固定，正值壮年的矮人笑呵呵地从青铜门扉后走出，藏青色礼服凸显出他坚实的身躯，他是一个好铁匠；英武的脸中镶嵌一对银亮的眼睛，和王冠上宝石交相辉映，他是一位睿智的国王。 　　龙眷者部族，现任熔火矮人之王，维塞尔格·火锤。 　　在弗雷海默成为龙祭司之后，他的兄长成为了第二位矮人之王，而这个王位如今传到了他的子侄手中，痴迷于锻造的龙祭司对权力无感，他和兄弟的深厚情谊也传递到了子侄辈。 　　面对矮人王的自嘲，性子暴躁的红龙祭司并没有适可而止。 　　“他们就是蠢货！我提出的是多么伟大的计划！结果没一个人赞同！连你也不支持我！你们已经握不起锤子了？没有敲打下去的勇气了？！工匠议会！你们畏首畏尾的样子，真是让我感到荒唐，荒唐又可悲！还有你也是！你可是国王！你还是工匠议会议长，你为什么会任由那些酒囊饭袋主导朝政！我们的国度已经停滞不前了！你没看出来吗！” 　　红龙祭司几乎要戳到维塞尔格脸上的手指让矮人王有点无奈，叔父刚才好像喝了点。“我是国君，我当然要与人民站在一起，叔父，再说当时大局已定，多我一票，也无济于事。工匠议会与国王同级是当初制定的法规，我总不能打父王的脸吧。而且，叔父，就我个人而言，我也不想赞同您的观点，你要动的东西，可是熔火之心，大熔炉的核心。让国家蒙受损失，争取一个可能性无法保证的多余的巨龙复生的机会，我能答应你，那我一定也喝多了。我们的国家现在很稳定，我们已经完全进入自给自足的稳定阶段。如果向您说的，收割熔火之心，一定会引来不必要的混乱……” 　　“我不听！我不听！”红龙祭司耍赖一般摇着头，老实说，由一个矮人老东西进行这种傲娇发言，有点恶心。“维塞尔格，我们的人民已经不具备曾经的进取精神了！他们满足于现状，恐惧失去现有的东西，就和……就和我们当初一样……这很危险，这是灭亡的前兆。” 　　矮人王被红龙祭司说服，他的表情开始严肃了。 　　“叔父，你真的一定要这么做吗？” 　　红龙祭司心里暗喜，但表面还是装作忧国忧民。 　　“没错，我的国王，我们需要你睿智的决定！” 　　“我明白了，我不答应。作为一个国王，我是不会答应如此荒唐的决定的。” 　　红龙祭司脸色涨得通红，像是被戏耍的羞恼让火焰点燃了他的胡须，他将法杖丢到一边，张开双手，就像一直随时准备扑过来的火狮子。 　　“不过……”矮人王话音一转，从腰上取下那柄锤头是火焰宝石的战锤，矮人的王者之锤，“作为你的侄子，我会支持你的决定。叔父，反正我也劝不动你，至少在你失败之后，我还可以背负你的罪责。如果我们的国度即将腐烂，那就像曾经那样。” 　　“让龙祭司点燃新的烈火吧。” 　　“维塞尔格，你个臭小子。”红龙祭司拿起了那柄美丽的战锤，高举过头顶，燃烧的火焰瞬间爆发，就像一把火炬。“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你个机灵到怪物的矮人王。” 　　维塞尔格哈哈一笑，“我更希望你称赞我对家人和王室的热情，火锤永燃不灭。” 　　弗雷海默发出火锤一族标准的豪迈笑声。 　　“通知族人避难吧，我的国王，今天，麦肯伯特会非常‘热闹’的。” 　　矮人王国麦肯伯特位于地底深处，他的国土之下，是一大片活跃的地心熔浆湖。矮人们凭借这得天独厚的火力锻造出了自己的王国，这块区域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熔炉，麦肯伯特之下的熔岩之地，便被称为大熔炉。 　　熔火矮人并不是大熔炉唯一的住户，这里还有和他们一样火爆、臭味相同的邻居。 　　火元素生物。 　　在岩浆池的低洼地带，在山壁上会有无数个坑坑洼洼的洞窟，这些洞窟幽深细长，但温度反而比熔岩池表面更高，因为这些是元素生物的居所。 　　龙祭司想要抵达熔火之心，他需要一个元素生物的协助，因为熔火之心就在岩浆池深处，没有元素生物的加护，他连骨头都会被烧死。 　　当然，还有另一种办法，就是让天赋是火焰免疫的蓝龙祭司代劳，但红龙祭司丢不起那个脸。 　　好在，他有一个元素好友。 　　带着火锤，费雷海默找到了那个最深最大的洞窟。 　　直径四米的洞窟内部，岩石内璧体现出蜡油一样的质感，扭曲的空气让它们在龙祭司的视野中模糊，就像在液化，一种恶臭的玫瑰色蒸汽悬浮在洞窟上方，直达洞穴内部。 　　“我进来了！！！”红龙祭司大吼一声，朝着内部走去。 　　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个全身由火焰塑造的只有上半身形体的元素生物，两条猩猩一样粗壮的火焰臂膀，倒三角身躯上有着八块正在融化的腹肌，他的头上带着一个花环，用火花拼凑的花环。 　　花园男爵躺在特质的太阳椅上，脸上挂着两块水晶镜片，伸手往自己的胸大肌上抹着防晒油，虽然那些油会在下个瞬间蒸发成蒸汽。 　　花园男爵，是这只高阶元素领主的名字，他是大熔炉最早诞生的元素生物之一，是大熔炉元素的头头。之所以称为花园男爵，是因为他喜欢种花，结果那些烈焰龙蛇兰全都受不了这里糟糕的温度偷渡到彷徨之城了。 　　“你在做什么？花园男爵？” 　　“我在度假，你看不出来吗？我的老朋友。” 　　我只看到你在污染环境。红龙祭司没有说出实话，转身准备离开。 　　“那你接着休息吧，我找其他元素生物帮忙好了。” 　　“没有其他元素生物了。大熔炉现在的元素生物就我一个。” 　　“什么！！！”红龙祭司陷入惊恐，“火焰元素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灭族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园男爵双手枕头，语气轻松。 　　“灭族？没有的事，只是我的小兄弟全都搬家了，它们走之前会来我这报备，所以我才能肯定，我绝对是现在最后一个火元素。” 　　“搬家？他们搬去哪了？” 　　“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彷徨之城的无形区？某一座活火山？或者任何燃烧不违法的地方。” 　　红龙祭司十分不解。 　　“可是，为什么？大熔炉可是你们的家啊，在这里生活不好吗？” 　　花园男爵从太阳椅上立起，摘下两片镜片，燃烧的火眼直视红龙祭司。 　　“弗雷海默，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啊。你们矮人，现在变得很无聊了。这几年，熔火矮人又不锻造，又不开竞技场，我们又不喜欢喝酒，在麦肯伯特想烧点东西都做不到，我们火元素啊，对你们已经有点厌倦了。就像……嗯……大熔炉虽然是我们的家，但老家发展不好，我们自己找点出路出去打工没毛病吧？我们也想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啊。” 　　“反正你们矮人现在又不需要我们了，整天泡岩浆很无聊的。移民彷徨之城我们可以去无形区找人娱乐，想烧人还可以去黑渊角斗场，而且秘法者现在正在招收元素伙伴，任何元素不限。还送水元素女伴哦，你们，麦肯伯特的福利待遇，怎么和人家比啊。” 　　“你们要水元素女伴干嘛？” 　　“为了情欲啊，你这么吃惊干什么？歧视元素生物的生理需求是违法的哦。” 　　“可是，你们不是火元素吗？你们难道没有生殖隔离的吗？” 　　“哈？你以为那些混合元素是怎么诞生的？我们的狩猎范围很广的！” 　　“……我大开眼界。”红龙祭司认识到这次行动势在必行，熔火矮人真的需要改变了。 　　“现在你们火元素……过得很辛苦吗？” 　　“有点吧，上次去元素位面和其他元素聊天的时候，我们可是很丢脸的，完全是无根之火找不到目标了。就不说其他元素了，光耀元素你知道吗？一个连四大元素都算不上的小元素种族最近嚣张的不得了，简直就是见谁都想干，他妈的，据说现实世界有个很强的光明施法者，那些光耀元素像疯子一样嗨的不行。你怎么不争点气啊，我们火元素的施法者偶像在哪，费雷海默，你也不弱啊，能不能别痴迷打铁了，做偶像给我们火元素挣点面子吧。” 　　“……偶像的事，你觉得红龙怎么样？顶级火焰法师。” 　　花园男爵揉着自己的小脑袋。 　　“可是，巨龙不是死光了吗？” 　　“我们龙祭司有一个大计划……”弗雷海默亮了亮手中的火锤，“只要你让我对熔火之心敲一锤子，我就给你一个红龙偶像，并让麦肯伯特重新恢复燃烧的活力。” 　　“好！”花园男爵怒吼一声，将防晒油和太阳椅全部烧了。“我就知道费雷海默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也不枉费我在这洞里蹲了几年，还翘了我的冰元素美人的约会。我果然还是更爱火焰女郎的热辣，哈哈哈哈。” 　　花园男爵将加护魔法施加到红龙祭司身上，将他驼到背上，化作一道热浪冲向岩浆池。 　　“费雷海默，你锤锻熔火之心，那也是在敲打麦肯伯特的山脉之心，火山爆发，熔岩雨，一定会在矮人王国爆发的。” 　　“那就让他爆发吧，让那些白痴矮人听听生命的闹钟！” 　　“哈哈哈哈，我喜欢！我们果然合得来！” 　　岩浆池深处，看着那颗燃烧的核心，红龙祭司高举火锤，狠狠砸下。 　　“重铸我们的熔火之心！” 　　“矮人与火，你们惹不起！！！” 第五百八十八章 坠姆伍德的梦 　　彷徨之城，光五区，精灵区。 　　学者先生行走在翠绿的林间，有点担忧地看着面前那位正监督白发精灵族群整理行装的绿龙祭司。伊拉宋恩打算利用这次机会，将漂泊在外的凋零德鲁伊带回家乡。在绿龙祭司的“威严”之下，这些脸色僵硬的异常精灵同意了她的要求。 　　“真的不要紧吗，伊拉宋恩，你一个人，我还是不放心。” 　　蓝龙祭司表达自己的关心，或者说惊慌，被伊拉宋恩微笑着驳回了。 　　“兄长！我好歹曾经是族群领袖，这点小事不要紧的！您不是也有着收割族群之力的繁重工作吗！耽误自己的本职工作可不是一名合格的龙祭司哦。”伊拉宋恩早就想试试身处高位叮嘱无所不能的学者先生了。 　　“那个啊～收割族群之力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 　　学者先生随意从长袍下拿出一枚巴掌大小的发光钻石，那是充能完成的彷徨之城传送法阵核心，充满着秘法者的族群之力。 　　“怎么可能！！！我们不是才回来三个小时吗！你不需要和秘枢议会商议计划、再三争论最后再以微弱优势胜出，然后花费很多时间执行收割仪式的吗！为什么摩罗克伊兄长你收集族群之力就像呼吸一样！！明明是那么麻烦的工作！！！”伊拉宋恩发出了奔溃的龙吼，一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麻烦，眼前的学者简直就是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忍不住跪下了。 　　学者有点无奈，抽出一张卷轴展开了自己的日程安排。 　　“回来之后，我立刻和秘法者王室，也就是我的孩子展开了商议，但无论是儿子还是孙子都以学业繁重的理由拒绝了我的探讨，交出了主导权。秘枢议会在我回归之后，已经将自己当作王权的附庸了，虽然这份信任我很高兴，但多少希望他们自主一点。至于材料，现在彷徨之城已经无法移动了，他的法阵核心恰好适合存储能量，作为主人的我，拆下来易如反掌。至于力量来源……因为我是摩罗克伊啊，我的魔力能够弥补族群之力，将秘法者的力量损失降低到零。对于没有损失的安排，他们也没有什么怨言。” 　　听到学者先生类似炫耀的陈述，伊拉宋恩留下了羞愧的眼泪。 　　“接下来一个月，不想和兄长大人说话了，请不要来找我。” 　　“你说什么傻话，你不是要回梦境森林了吗，我去找你会演变成外交事件的。如果我的魔力补充不会添加属于蓝龙的气息，我也希望能够帮上你的忙，我的姐妹。不过，你真的不需要我的帮忙吗？彷徨之城多少和梦精灵有商业往来，说不定在梦精灵领导层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伊拉宋恩打消了学者的提议。 　　“虽然兄长你看上去相当万能，但这你还是做不到的，梦精灵的权力机构有女王和长老议会共同议政。我们是不会让贸易伙伴干涉我们的自主权的，更何况，光五区更多的还是凋零德鲁伊，他们最开始也是被驱逐的梦精灵，本来就在精灵社会的边缘。说不定彷徨之城，也连带着被排斥了。” 　　“那作为当初凋零德鲁伊庇护者的你，处境不是相当糟糕，在那些梦精灵眼中，你大概是背叛了他们导致族群分裂的罪魁祸首吧。” 　　“可是当初人家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些被排斥的人好可怜！”伊拉宋恩拽住学者的衣领，前后摇晃，用力解释自己是个好孩子。“想给他们找个家，然后彷徨之城真的好适合。” 　　“然后我就收留了离家出走的你，几十年……你也真就不恋家啊……” 　　“嘿嘿嘿……” 　　“没有在夸你。” 　　“……对不起。但是我前不久已经回梦境森林和我的女儿蒂芙尼相认了！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时隔几十年回家和女儿相认的家伙，精灵女王一定也很无力吧。 　　学者叹了口气，当年封印沉睡者的时候，精通梦境的绿龙祭祀将自己的梦境和神的邪念融合在一起，拖进了梦境深处，这才使得龙祭司摆脱了那邪恶的低语。但伊拉宋恩也付出了代价，她的精神不太稳定，甚至连现实和梦境都出现了认知障碍，总会出现常识缺失憨憨傻傻的样子。对于曾经托付生死的同伴，再生气摩洛克伊也会原谅她的。 　　“虽然这么说，但梦精灵经历过你的领导，还没有崩溃，精灵一族真是顽强啊。” 　　伊拉宋恩撅起了嘴。 　　“真是失礼！我曾经也好好地工作过！” 　　“然后精灵族出现了元老院来平衡女王的权力……” 　　绿龙祭司蹦了起来，几名路过的梦精灵少女捂嘴轻笑，看着自己的族群领袖充满怜爱。 　　“那不是我的原因，那是我设立的执政官设立的制度！” 　　“执政官？你当时不是摄政女王吗？为什么要设立执政官？” 　　“因为我有本职工作忙不过来！必须要找好朋友帮忙才行！” 　　“你把执政丢到了一边，还会有什么本职工作？” 　　绿龙祭司挥动鲜花法杖，原地转圈。 　　“绿龙祭司的使命！当然是守护梦境，消除梦魇的侵蚀！” 　　睡觉去了啊，这家伙放弃女王的工作睡觉去了。 　　“那位执政官，一定很优秀吧，毕竟和其他龙眷者相比，梦精灵的发展算是不错的了。”学者已经不想确认伊拉宋恩的下限了。 　　提到那位执政官，伊拉宋恩两眼发光，就像是炫耀自己的宝物一样。 　　“没有错哦！她是我最可靠的好朋友！苏珊娜是我的任命的执政官，是蒂芙尼的教母，还是元老院的建立者！超级厉害的！” 　　苏珊娜？学者先生思考了一会儿。完全没听过伊拉宋恩提过她的名字，关系淡了吗？ 　　不对。 　　“这样显赫的身份，与你相比，简直就是梦精灵的幕后管理者。有着这样强大的后援，你的梦精灵权力夺取还是举步维艰。我明白了……你被夺权了，那位曾经可靠的女士，已经不那么可靠了吧。要不然，你会现在才想起那个名字？” 　　伊拉宋恩的脸变得通红，目光左右游移，两根食指在胸前触碰。 　　“其实……其实……” 　　“其实？” 　　“其实是我忘了。苏珊娜大概在梦境中睡了几十年了，她可能还在等我叫她起床，毕竟她和我一样，长生种时间观念很淡的……兄长大人……” 　　学者的手掌抽在了面具上，颤抖的声音像是在低吼。 　　“你把你的挚友忘了……几十年……” 　　伊拉宋恩缩着脑袋，拉下就近的树枝，将脸挡在树叶后。 　　“……几十年……也不是很长吧……” 第五百八十九章 梦魇之心苏珊娜 　　尖刺荆棘丛上盛开着蓝色玫瑰花，娇柔的花朵零星点缀在黑色荆棘丛里。那些比毛发还多的尖刺让人不寒而栗，哪怕那些玫瑰格外美丽。 　　这是一处偏光的树林，这里的土地和植物都呈现出阴暗的黑色，黑色荆棘就像这片土地的侵蚀者，将任何东西排斥在外。 　　摇摆的手臂牵动青葱绿意，清风带着香甜的气息，随着精灵的每一次迈步，地上生长出新芽。翠绿护卫着这位女士，一起迈向那片黑色荆棘丛。吹弹可破的肌肤即将和钢钉一样的棘刺碰触，想象那双巧手被划出伤口，都会催生出罪恶感。 　　所以她软化了。凡是精灵即将碰触的荆棘纷纷枯萎，黑色的土地也为其焕发生机。春天的美好笼罩在精灵身边一米距离，黑色荆棘替她打开了一道门，让她畅通无阻地走向荆棘丛深处。 　　伊拉宋恩伸出手指擦拭玫瑰花瓣上的露水，有些忐忑的绿龙祭司放松不少。 　　“苏珊娜……” 　　被她拨弄的花瓣轻微摇晃，就像是在回应精灵。 　　伊拉宋恩遵循着那种感觉开始在荆棘中寻觅，苏珊娜沉眠的位置很好找，因为苏珊娜是一只梦魇树精，植物呼声最小的地方，就是她的居所。在伊拉宋恩的脑海中，苏珊娜的梦呓一直在周围回荡。 　　“伊拉宋恩……” 　　绿龙祭司很快就找到了苏珊娜的“床位”，一个被挖掘好的椭圆形凹坑，鹿角一样的树枝将上方封锁，伊拉宋恩在缝隙中看到了她的脸。操控她的“床幔”升起，伊拉宋恩略带怀念的端详着苏珊娜的脸。 　　她的肌肤是深紫色，触感就像是涂抹一层橄榄油的植物嫩芽，个体结构和精灵相似，纤细的肢体加上精致的五官，体型比绿龙祭司娇小一点。富有魅力的容貌是吸引异性的武器，苏珊娜的眉宇间带着一股让绿龙祭祀依赖而又羡慕的沉稳气质。总的来说，是个美人，虽然她的外表只是伪装。 　　绿龙祭司相当清楚，名为苏珊娜的友人，在现实世界的一切存在都是伪装。她是梦魇，是蚕食梦境的邪恶，但仍是自己的朋友，而且是最值得依赖的。 　　“早安，伊兰。” 　　当绿龙祭司回过神来，苏珊娜已经醒了过来，身无寸缕，慵懒地撑起上身，微笑着看着自己。随着苏珊娜睁眼，她的气质变成了一种诱人堕落的邪恶，但她的双眼是冰冷的，黑色液体从眼角留下，在无暇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泪痕。 　　“早安，苏珊娜……姐姐。” 　　苏珊娜的笑容在听到最后两字之后更加烂漫，她伸了个拦腰，从荆棘丛中站起，和伊拉宋恩拥抱，埋首在伊拉宋恩的怀抱里。 　　“伊兰，你长肉了。” 　　“嗯，这些年世界有了些变化。” 　　“我喜欢这些变化。” 　　绿龙祭司从口袋里拿出了彷徨之城进行包装的糕点盒。 　　“给姐姐的点心哦！” 　　“谢谢伊兰。”苏珊娜借过盒子，在绿龙祭司的失落下，自己将繁琐的包装轻巧打开，“这是什么？好吃的？” 　　“是枣糕，好吃的枣糕。我为姐姐准备的！” 　　两个年纪不小外表不大的女人蹲坐在地上，分享着重逢的食物。 　　“抱歉，苏珊娜，过了几十年才把你唤醒。” 　　“啊，那就看在食物的份上，原谅你了。”苏珊娜嘴角带着枣糕渣，伸手拍了拍龙祭司的脑袋。 　　“才几十年而已，你还能想起我，我就很欣慰了。”苏珊娜一副早就知道会如此的样子，让绿龙祭司心里有点难受。 　　“其实……我是有事想请苏珊娜帮忙。” 　　“我帮你。” 　　“欸……可是我还没说内容啊。” 　　“不管什么内容，我都会帮你。还有什么事情，比帮你管理一个国家，培养一个女王更困难的吗？” 　　“比如复活巨龙？” 　　苏珊娜愣了一下，一直保持冷静的脸出现了波动，她看着伊拉宋恩，最终露出幸福的微笑。 　　“好高兴……伊兰你终于有了野心这种东西了，我好高兴！我一定会帮你的！但是得先收集一些材料才行……那我想办法去杀一个龙祭司好了。” 　　绿龙祭司阻止了苏珊娜继续推进恐怖的计划，大声解释。 　　“不是的！复苏巨龙的工作，我的朋友已经完成了一部分，我现在只需要收集梦精灵的族群之力就好了！” 　　苏珊娜的兴奋似乎消退了一点点，她的笑容挂在脸上，“那不是轻松了很多吗，伊兰好棒，学会使用他人了。”苏珊娜擦拭嘴角的碎屑，拍打手掌，黑荆棘丛活了过来，就像活动的蛇群绕过伊拉宋恩，爬向苏珊娜。 　　“但是，既然我已经醒了，伊兰也就不需要依赖那些外人了，让我们把那些麻烦事处理掉吧。” 　　荆棘变成枝条，爬上苏珊娜的身躯，簇拥的枯枝将她托举起来，枫叶状硬片从尖刺中生出，变成一条坚硬紧实的连衣裙，虽然硬度和材质更像是铁塔一般的装甲，柳木枝条纠缠编织，覆盖了苏珊娜细腻的肌肤，修长的枝干撑起骨架，她变得非常高大。木片和树藤在头顶编织出鹿角冠，发丝和植物糅和在一起。 　　这是苏珊娜日常的衣着，和伊拉宋恩相似的地衣，只是她现在成为了一个身高两米，融合着诡异和严谨的高大扭木魔像。原本柔嫩的声线也变成了嘶哑的低语。换上服装的苏珊娜不再是那个温柔的朋友，她成了元老院的建立者梦魇德鲁伊，威严的精灵执政官，精灵女王教母。或许，苏珊娜本就是绿龙祭司一人的朋友。 　　高冷的魔像转过脑袋，鹿角头盔里，那双眼睛泛着寒光。苏珊娜伸出枯枝一样的手臂，询问伊拉宋恩。 　　“要我抱吗？” 　　“不要！我可是龙祭司！被人公主抱成何体统！我要自己走过去。”伊拉宋恩哼哼着迈步向前。 　　“明明以前不喜欢走路的。”苏珊娜走在她的身边，裙甲下的黑色藤蔓从缝隙刺入地面，拖动苏珊娜的身躯向前平移。强忍着用双手在绿龙祭司纤细的腰肢上比划，苏珊娜对于收割族群之力比龙祭司更上心。 　　“现在梦精灵的局势如何，在辅佐蒂芙尼即位后，我就陷入了沉睡，在没有你我权威的压制下，梦精灵的发展应该不错吧？” 　　“……事实上我搞砸了，有些族人在净化梦境时反被梦魇侵蚀，成为了一种教义和主流截然相反的新德鲁伊，我带着他们逃跑了，之后就一直没回来，直到现在……” 　　绿龙祭司双脚离地，她被苏珊娜搂在了怀里，她的面甲打开，脸蛋和伊拉宋恩亲昵地磨蹭。 　　“伊兰，离开家，你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绿龙祭司回想了一下在彷徨之城混吃等死，有事找兄长，没事调戏后辈的生活。 　　面对苏珊娜担忧的目光，伊拉宋恩不敢开口。 　　“其实也没有那么苦啦。” 　　“不用解释，伊兰，我以后会保护好你的。” 　　“……”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重新掌权，无论是蒂芙尼现有的女王派系还是我设立的元老院派系。别担心，伊兰，我不会架空蒂芙尼的，毕竟她是你的女儿。只要你重新成为梦精灵的引导者，凋零德鲁伊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女王派我不是很担心，因为你是蒂芙尼的教母。但是元老院那边，该怎么办？” 　　“元老院啊，当初建立德鲁伊元老院是想让他们帮助净化梦境，减少你的工作量的……元老院是投票制，这些时间成员更替也不知道换下了多少人。虽然有点麻烦，但是我保留了五个大长老职位，也就是包括我在内的五个大德鲁伊，我们的投票相当于正常长老的两票，只要我们五个支持你，元老院支持你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剩下四个大德鲁伊……不会是那四个家伙吧？！他们四个可是老顽固了，当初辅佐我执政的时候，就不许我偷懒！四长老怎么可能支持我啊。” 　　“他们可能会支持你的，他们虽然不会表面支持，但会投上自己的宝贵的一票，支持你，在我的示意下。”苏珊娜微笑着，被鹿角擦过的树叶发出沙沙声。 　　“苏珊娜，你控制了他们？” 　　“没有，亲爱的。我不会控制任何梦精灵，这是我和你的约定。”苏珊娜摊开手掌，露出四个闪亮的徽记。“我只是引导他们找到了梦魇侵蚀最为严重的梦境深处。作为梦境森林的守护者，四位最强大的德鲁伊决定亲自镇压梦魇。他们将自己的徽记交给了我，让我作为大长老的代理人。就像曾经一样……” 　　在这之后，苏珊娜和绿龙祭司聊了一些外界的见闻。 　　“摩罗克伊兄长很厉害的！他培养出了莱尔！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也是邪神幼体，邪神有着光明的一面，不过我早就知道了。你看，我的血肉伪装就是莱尔设计的，还有复苏的巨龙也是莱尔的作品！很棒的孩子哦！” 　　苏珊娜面露笑容，“好想和这个莱尔先生见一面，伊兰要不要邀请莱尔来坠姆伍德做客？” 　　“好啊，哪怕我不邀请，莱尔和龙祭司的联系已经牢不可破了，交给我吧，苏珊娜，我一定会让莱尔和你见一面的。” 　　“谢谢伊兰。” 　　苏珊娜又情不自禁地搂抱了绿龙祭司。 　　微弱的梦呓随着黑色荆棘深入地底。 　　“邪神幼体，莱尔……对于伊拉宋恩……你可是危险的存在……” 　　“好想早点见莱尔一面……好想把他封印在梦境里……” 　　“就像封印我的父神……沉睡者特里同一样……” 第五百九十章 古老的呼唤 　　“啊——”“啊——” 　　一道黑影在树林顶端快速掠过，响亮的声音惊起了飞鸟。那并不是带着惊恐的尖叫，至少莱尔自认为不是。被巨龙叼走之后，可怜的莱尔先生已经逐渐习惯了高空，呼啸的风像是和血管对接在了一起，暴风将男孩的热血全部导出。所以他发出了叫喊，就像在利维瑟的树丛中摆荡发出的畅快呼喊。 　　扶着巨龙脊椎上突出的骨刺，莱尔渐渐习惯了龙背上的旅程。妮娅比莱尔还要欢快，她迎风张嘴，空气将她的身体撑胀，就像一个挂在背上的气球。 　　“我们到底要去哪？老师。” 　　“任何远离龙祭司的地方……”骨龙的速度慢慢下降，到达了口头交流没有阻碍的程度，“不过那些家伙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记，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巨龙先生恢复了冷静，跨过力量的适应期，他变回了莱尔记忆中那个沉着的导师。 　　“老师，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找几个动物对象，毕竟你之前那么喜欢它们。” 　　“我的龙生！不需要伴侣！更不需要动物伴侣！”巨龙先生对着面前的空地咆哮几声，拍打双翼漂浮在空中。 　　“我是很喜欢动物，但还没有上升到那种程度，我所持有的喜爱，是一种生物学家看待其他物种的兴趣和好感，其中也可能参杂着我对当初那头黑熊的恩情。但我的感情，是十分纯粹的。” 　　莱尔思索片刻，“所以巨龙老师，你的择偶范围还在人形生物范围内？” 　　“没有。” 　　巨龙先生的答复让莱尔吓了一跳，还好巨龙先生很快接着补充。 　　“我没有恋爱或者缔结婚姻的欲望。那种想法在我生前就不存在，死后更不可能萌芽。我的理想、我的执念，都是成为巨龙，我没有考虑配偶的问题，以后也不会考虑。仔细想想，高贵的巨龙怎么可能只能进行原始繁殖一条出路，降灵术都能塑造新鲜肉体，我不相信那些古老知识的掌控者龙祭司没法解除类似隐患。” 　　“至少，想让我寻找伴侣产下子嗣，不可能的。” 　　骨龙再次向前飞行，镇静的巨龙还将身体表层的魔力膜覆盖在了莱尔身上，阻挡狂风。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老师，你的理想，已经完成了大半。学者老师让我们等待……”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研究一下我的新身体。苏醒的我太兴奋了，除了飞行能力，我还没有使用过这具身躯蕴藏的力量。一个简单的能力考核，你可以做我的陪审员。” 　　“乐意至极。”莱尔取出羊皮纸，妮娅的触须带着黑色黏液，在纸张上拍打。“我们先测试什么？” 　　“比如施法能力。” 　　骨龙的鳞片纷纷竖起，胸骨像百叶窗一样打开，莱尔能感受到魔力在流动，凝聚到肋骨保护的空腔里。两只龙爪拢在胸前，一颗魔力宝珠在龙爪中成型，骨龙身上的魔力被牵引，一个精密的法阵在宝珠上迅速形成。 　　莱尔认识那个法阵，那是高等降灵学的仪式之一。 　　【死者军团】 　　死亡之力从巨龙手中落下，钻入地底，苍白的纹路在地面扩张，一大群骸骨咆哮着从土地中钻出。但因为这里是人迹罕至的荒野，这群骸骨大多是死在这里的野兽尸骨，有些还因为年代久远整体变脆，在灵魂火焰燃起的瞬间就崩溃了。 　　唤醒方圆百米内的所有尸骸，让他们听从施法者的号令，这些尸体会获得生前的部分能力，组成一只死者军团。如果在战场上，这个法术就能够左右普通战争的输赢。类似的效果莱尔通过噩兆化身能做到更好，但巨龙先生很显然只是热身动作。 　　【死者军团】能带来大量炮灰，是高阶降灵法师欺负弱小的招牌法术之一。 　　转变成巨龙影响了这位降灵学大师的魔力锁等级，但他依旧是那个降灵学大师，现在他成了一条驾驭死亡之力的亡灵龙，或者说龙巫妖。 　　“效果变弱了，但可以接受，骨刺骨盾类法术强度没有变化，但诅咒法术和降灵法术效果变弱。如果继续进行研究，我需要重新规划实验区域和一些列器材，还有一张能让我巨龙之躯方便使用的巨大实验桌……” 　　“啊，还有【龙】的那部分能力……” 　　习惯性拼接骸骨的巨龙先生将手中完成大半的骸骨造物拆散，保持原状埋入地里。 　　巨龙四足着地，让莱尔顺着他的肋骨滑下。 　　“离我远一点，我的学生，我要试一下‘龙息’。” 　　莱尔想到了之前宝石骨龙释放的激光弹幕，那种能够改变地形的强大火力，悄悄又离远了一点。 　　骨龙背后的龙翼竭尽全力地伸展开，那对骨翼开始发亮，类似于魔网反应的微小魔力潮汐以巨龙为中心开始形成。这是，最大出力的龙息。刺耳的嗡嗡声在巨龙的身躯里回荡，他的胸腔已经变成了一个耀眼的光球，龙头高高昂起，脖颈出的骨节一节节舒张，像是慢慢拉开的枪栓。 　　寒光一闪，骨龙张开了大嘴。 　　巨龙吐出了一团风暴。龙吻为起点，九十度扇形内的一切物质被破坏，平原上出现了一条裂痕，最深处能将骨龙的身躯完全掩埋。 　　如果说宝石巨龙的龙息是激光射线，那么巨龙先生全力的龙息，就是核弹。 　　这是……高等魔研社水平的攻击。 　　就在莱尔惊悚的眼神里，巨龙口中吐出一团烟圈，慢慢点头。 　　“无干扰状态的全力龙息，威力的确不错。我的龙种更偏向战士龙，如果是施法龙，龙息威力应该会更大一点。但这也不差，甚至比龙祭司记忆中的任何龙种效果更好，是因为莱尔改造的超大型身躯吗……” 　　“体魄方面，完全不需要担心。” 　　“至于龙语魔法以及更高深的龙吼，那些是传承在血脉中的知识，而我现在一滴血都没有……” 　　“战斗力可以保证，那就试一下巨龙的吼声吧……” 　　“巨龙的语言……” 　　通知身边的莱尔捂住双耳之后，巨龙抬头挺胸，按照记忆中的知识，发出了高亢的吼叫，那是来自上一个时代最宏伟的吼声，这声吼叫吹飞草叶，晃动树林，碰撞山脉，直冲云霄。 　　“老师，你嗓门真大。”莱尔揉着还存有余音的耳朵。 　　“巨龙的吼声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话语权，声音大小和实力是对等的。你应该高兴我的吼声如此宏亮，我不会比龙父耶摩塔尔差的，我的学生。” 　　莱尔露出微笑。 　　“如果龙父还活着，真希望他能和你比比吼声，我挺期待看到你俩对吼来着……” 　　巨龙先生发出的吼声消失没多久，远方，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雷霆在天空炸响。 　　“吼！！！” 　　师徒两人看着彼此，莱尔脸上流出冷汗。 　　“那是您吼声的回音，对吧？” 第五百九十一章 巨龙在后 　　“如果不是回音，也只是什么嗓门比较大的猛兽罢了，对吧？”莱尔此刻非常想遗忘那段吼声，更不想思考那段吼声后面所隐藏的信息。 　　“不是我的回音，吼声中的力量，要比我弱许多。至于大型猛兽的可能性……嗯……不排除拟声怪的可能性，但捕获巨龙的声音作为诱饵……无论那是什么东西，都值得我去看看。” 　　吼声已经将巨龙先生紧紧吸引，他嘴上说着这些，但心中的想法恐怕和莱尔想到了一处。 　　那是巨龙的吼声，另一条巨龙。 　　巫妖的好奇心和巨龙的好胜心都驱使巨龙前往那个位置，将那个胆敢挑衅自己的家伙找出来。 　　左侧骨翼插在莱尔面前的土地里，巨龙的视野转移到到传来吼声的那一边，垂落的骨翼成为莱尔骑乘的阶梯。 　　“上来吧，莱尔。” 　　自知无法阻挡兴奋的老师，莱尔只能支持他的行为。 　　“老师，你确定那是什么了吗？” 　　“不确定，但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它回应的吼声的确是龙语中挑衅的意思，虽然我本身发出的就是挑衅意味的声音。如果那真的是一只不自量力的拟声怪，我们也能抽出它的声囊和声带，那是相当稀有的施法材料，可以用来构造一些特殊的畸变造物。你也可以把他制作成一些有趣的欺诈道具，文学社有相关方面的道具专家。” 　　“如果是那么稀有的材料，老师也需要的吧，我就不用了……” 　　巨龙腾空而起。 　　“拟声怪的战利品全部给你……” 　　莱尔还没来得及感动，巨龙接着说。 　　“因为我会让你独自对付拟声怪，胜利者享有战利品。” 　　“……又一次课外测验？” 　　“你可以这么理解，毕竟拟声怪对我来说太弱了。” 　　巨龙带着莱尔飞向他的作业。 　　那是一片巨树林，泛黄的枯叶在土地上覆盖了好几层，踩在脚下有一种松软的感觉，就像枕头。现在可是夏天。 　　巨龙环顾四周，开始了他的课堂讲解。 　　“拟声怪不仅会模仿诱饵的声音，它还会布置场地和陷阱，潜伏在周围进行伏击，拟声怪是一种口腔长满尖牙的软体动物，它的肌肤表层可以拟态，易变形的身体相当脆弱，但它的伏击是致命的，对于活人来说。” 　　莱尔抬头看了一下树林的缺口和周围的痕迹。 　　“导师，我怀疑这里可能真的有一条龙。你看那些被压断的树枝，根据缺口轮廓推算，它的体型应该在二十七到三十二米之间，还有爪痕……他飞走了，老师，这片区域，只是那头巨龙的临时落脚点，周围的植被保存完好！他不可能从地面离开的。” 　　巨龙赞许地点头，“你的推测很有道理，莱尔。但这些也可能是拟声怪伪造的痕迹，它们是相当聪明的怪物，从生物划分来说，是高智商水生怪物的近亲。这样吧，莱尔，我去追查巨龙的行踪，你就留在原地，留心拟声怪的伏击。” 　　莱尔点了点头，虽然把自己留在这，有些危险。但巨龙导师现在肯定更在乎未知同胞的线索，再说了，莱尔面临的危险还少吗。 　　巨龙的骨翼消失在上方，在振翼的风停止之后，这片树林安静了许多，没有虫鸣鸟叫，可能是巨龙留下的余威。妮娅的触须滴下粘液，血肉淤泥从莱尔的后背爬出。说不定现在自己比拟声怪还怪物，自我调侃消除紧张感，莱尔略带紧张的环顾四周。 　　左顾右盼的行为表达了一个人的慌张以及对周围环境的不安，这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是一种相当不明智的示弱行为，这能让一个有智商的敌人占据心理优势，更加快速发动攻击。 　　莱尔正在诱敌。 　　地上厚实的枯叶成为了妮娅潜伏自身、探查周围的最好隐蔽场所。莱尔此时站在原地，像一个胆怯到慌神的新人冒险者，他的脚下，活络的触须在枯叶中像是树根生长，将陷阱铺展开。 　　莱尔悄无声息地编织自己的网，过不了多久，那个自以为是的捕食者就会从猎人变成猎物。 　　触须在枯叶的缝隙，潮湿的土壤中爬行，五米、十米、二十米……就在视线范围即将全部被触须覆盖的时候，莱尔瞪大了眼睛。他发现，那个潜伏者居然和自己想法类似。 　　它在枯叶底下！ 　　“吼！！！”震耳欲聋的吼声再次响起，就在自己面前，枯叶在空中纷飞，隐藏在其中的庞然大物朝莱尔扑了过来。那双阴影中的眼睛光芒一闪，一股寒意在莱尔的脊背上爬升。 　　这些不正常的落叶，就是潜伏者用来隐藏自己的，因为它的躯体很庞大。庞大的躯体很难在享有力量的同时兼具灵活。 　　在利爪扑向莱尔之前，莱尔还有时间反击。 　　“衰老诅咒！”降低目标速度的诅咒术，对于大多数生物都能起到良好的控制效果。 　　“妮娅！”有力的触须能帮助莱尔更快速度地移动，躲过这只爪子更是游刃有余。 　　然而，没有回应。 　　无论是魔力还是妮娅，在那双深紫色竖眸的注视下，都没有回应，莱尔就像一个被卸除武装的普通人，只能看着庞大的黑影扑向自己。 　　“魔法破坏？封印结界？” 　　这只巨兽，是一切施法者的天敌。 　　“吼！！！”莱尔能听出吼声中的兴奋，她正因为唾手可得的胜利感到喜悦。 　　天空降下更大的黑影，让莱尔和猎人的心都停顿瞬间。 　　狰狞的白骨巨爪，随着巨龙的怒吼降落。 　　“你胆敢伤害我的孩子！！！” 　　莱尔看到巨龙先生陷入暴怒，他的爪子刺进了那个生物的后颈皮肤里，将整个黑影抱了起来，在空中上演了一个恐怖的背摔，将其狠狠捶进了土里。 　　“吼！！！”凄厉的尖叫让黑影爆发出求生的力量，她从巨龙的利爪下逃脱，潜入影子朝远方逃遁。 　　“逃？我会让你死在绝望的逃亡中，让你在我的蹂躏中哀嚎！” 　　“等等，巨龙导师！”莱尔立在原地，阻止了即将飞行追击的巨龙先生。 　　“我感觉得到，莱尔，那个家伙能够封印魔力，该死的，他差点要了你的命，不可饶恕。别担心，老师最强大的，可不是魔力。我会把它的尸体撕碎带回来的，莱尔。” 　　“我不是那个意思，巨龙老师。”莱尔连忙从枯叶堆里掏出一枚碟片大小的黑色鳞片，那是巨龙和黑影撕咬时留下的。 　　“没关系的，莱尔，战斗难免会受伤，我也不……这不是我的鳞片？！” 　　重新上线的妮娅拨开枯叶堆，露出一团黑色的粘稠血渍。 　　“没错，这是它的鳞片。伏击我的，是一条龙。” 第五百九十二章 倾心暮光 　　黑色血液被妮娅粘取一些塞进嘴里，从眼睛里发出的金光可以看出，龙血荣登了她的食谱。 　　“和执岩提供的信息存在个体差异，但还是能根据血液基本成分，魔力含量以及粘稠度，确认为龙血。”莱尔捡起一片接触龙血的树叶，染黑的边缘已经萎缩，微弱的腐蚀声还在继续。“连血液都蕴含着暗影之力，原来龙种里还有和虚空生物等同的存在。” 　　巨龙凝视着那团枯叶中的黑渍，摇晃脑袋，将杂念甩出去。 　　“龙祭司的记忆中并不存在使用暗影之力的龙种，这些类似邪神之力的力量被龙父摒弃，在他的后代中不应该存在。如果莱尔你看到的真的是巨龙，那它一定被某个存在扭曲了……” 　　“它的生命会有危险吗？” 　　“巨龙不会使用暗影，但从龙父继承的身躯让他们可以承受暗影之力。它的生命不会有危险，但它的灵魂不一定。” 　　“那条龙，可能是个疯子。” 　　莱尔回想了一下刚才，那双深紫色眼睛的主人，的确，一条思维正常的巨龙绝对不会像野兽一样咆哮，捕食。虽然它仅仅遵从本能，就差点要了莱尔的命。 　　那条野兽一样的巨龙企图伤害自己，但原本应该有的怨念在巨龙先生的及时救场以及凌冽反击下，已经变成了对那条疯龙的怜悯。 　　“你太狠了，巨龙老师，那条龙的后颈部被你撕开了，那可是神经密集的部位，超疼的。” 　　巨龙抬起手爪，看着白玉一样的指骨上留下的黑色血液，喷射吐息将血渍吹飞。 　　“那只是一条龙，而你是我的学生，我重获新生的机会。” 　　“我以为老师你出手肯定会因为喜爱巨龙而犹豫。” 　　“我是喜爱巨龙，而现在我也是巨龙，更关心自己的未来，没有问题。那条疯龙，揍了就揍了。” 　　莱尔挠着脑袋，感觉巨龙导师已经从动物保护者变成了利己主义者。虽然这样才是正常生物该有的思维模式。 　　“那好歹也是条龙吧，我这就和学者老师联系一下，龙祭司得知还有巨龙存在的话，一定会很振奋的。” 　　莱尔碰触安德瑞之戒，打算将新巨龙的消息传递给学者先生。 　　长枪一样的龙指骨从莱尔身边落下，插进地里，组成一个骨笼，把莱尔困住。 　　“老师？” 　　龙爪慢慢松开，在地面留下五道放射性裂痕，遮挡视野的障碍消失，莱尔看到骨龙摇了摇头。 　　“我们先接触一下，确认目标的危险性，再通知龙祭司。” 　　莱尔下意识点了点头，至于巨龙先生话语的真正目的，莱尔不知道，只知道地上的爪痕，很深。 　　追踪那条逃窜的暗影龙并不困难，它的后颈被巨龙制造出一个很难愈合的伤口，受伤的野兽已经失了分寸，哪怕不看地面上留下的血迹，断裂开的树木也指明了它的去向。 　　跟随痕迹，莱尔和巨龙看到了一个山洞，洞穴周围全是新翻的泥土，被开凿的土石轮廓并不美观，十几米高的洞口顶端还会掉落一些碎石，一副摇摇欲坠随时会塌方的感觉。 　　巨龙先生的体魄绝对钻不进去，而他们也不需要钻进去。洞穴似乎不深，站在外面就能看到内部黑暗中那团模糊的影子，威胁的低沉嘶吼碰撞内壁让声音变得宏亮，可惜虚张声势的威胁并没有吓退一人一龙。 　　巨龙如同一座雕塑站立在树林里，他的头骨和树冠平齐，就像头上带着一顶绿色浴帽。他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威胁等级，刚才的攻击对暗影龙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现在光是看到白骨身躯都会让那条龙的叫声尖细不少。 　　“看来我不能继续前进了。”巨龙停留在距离洞穴五十米的位置，再进一步，那条受伤的龙可能会采取鲁莽的行为。 　　“我们需要安抚它，导师，如果想要和它和平接触的话。” 　　“说的没错，我的学生。”巨龙俯视着莱尔瘦小的躯体，“现在只有你能安抚它。” 　　真不错，我给自己找了一个驯龙的活。那条龙惧怕伤害它的巨龙先生，但不会害怕作为食物的莱尔，人畜无害的莱尔先生并不会挑动那条龙的神经。 　　“它和遵循本能的野兽没什么不同，你需要表达自己的善意，驯服野兽，你可以从它的需求下手……”巨龙先生开始了口头指导，作为一位前动物爱好者，莱尔接受了他的建议。 　　野兽最需要的，无非是饱腹的食物。 　　只要把自己给他吃，就行了……才怪。 　　将巫妖化的思想从脑海剥离，莱尔慢慢靠近洞口，看着那双悬浮在空中的紫色大灯泡。巨龙先生的威慑依旧压迫着这条龙，求生的本能控制了它的食欲。它似乎将莱尔当作了巨龙的所有物，抢夺就要挨打。呜呜地叫了几声，洞穴中的家伙缩了脖子，将自己隐藏在更深处，眼不看为净。 　　食物可不是只有莱尔一个。 　　莱尔保持着距离，站在洞口，从皮袋里掏出肉干，那是纳斯兰幽魂女仆准备的食物，给莱尔和妮娅的饲料。不知道幽灵们使用了什么保鲜工艺，让这块风干的肉排依旧香味扑鼻，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从掌心传来，莱尔从肉的纹理中感受到了一些被切碎的灵魂碎片……这似乎是一道有灵魂的料理。 　　一直没有机会和他人分享纳斯兰的特色食物，现在倒是一个机会。 　　和洞口保持一段距离，莱尔将皮袋中的肉干全部取出，堆在草地上，咸腥和脂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飘进了洞穴里。 　　“吼！”那条龙转回了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肉干，从洞穴中传出了刮擦地响声，那是龙爪在抓墙，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几分钟，莱尔甚至在另一边升起了火，被加热的食物味道更加诱龙。 　　暗影龙终究还是动了。 　　它的眼睛盯着肉干，一会儿又转移到巨龙身上，直到发觉他没有动作，才继续缓慢前进。在食欲的驱使和莱尔的耐心等待下，暗影龙终于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它的身躯不是黑色的，整体更偏向于深紫色，从脖颈到尾部颜色逐渐变浅，它的躯体不小，但在巨龙的映衬下就显得修长，流线型躯体带着一种柔美的韵味，可惜身上伤痕累累并沾染尘土，撕咬肉块的饕餮模样更是气质全无。 　　突然的响动让警觉的暮光之龙丢下了手中的肉块，拱起后背张开双翼，随时准备逃回它的洞穴。 　　那是巨龙先生迈开前爪发出的响动，意识到暮光龙的警觉，高大的骨龙有些尴尬地将骨爪收了回去。 　　又过了十分钟，暮光龙重新冲进了肉堆里，因为它发现有个长满触须的小怪物正在和她抢食。 　　莱尔拦不住妮娅，好在她和饭友的关系还算融洽。 　　莱尔在巨龙先生小心的示意中走了过去。 　　莱尔认得巨龙的眼神，那种闪烁光亮的眼神，曾经在雷尔夫眼中出现过。那个眼神，蕴含着生的希望。 　　“莱尔！莱尔！那是一头龙！” 　　“我们不是早就猜到了吗？老师。” 　　莱尔感觉巨龙此时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莱尔，我好像找到了适合的伴侣。” 　　“我想谈恋爱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幽灵和巨龙 　　“高贵的巨龙不需要伴侣！” 　　“高贵的巨龙绝对不会通过原始生殖繁衍子嗣！”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问题的话，老师，你是不是说过类似的话。” 　　巨大的头骨埋在骨翼之下，言行不一的窘迫让巨龙先生有点羞涩。 　　“的确是我说的，可是，莱尔！你看看她，看看她完美的身躯，高贵的姿态，她是巨龙，是上个时代传承下来的遗产，你感受到她的魅力了吗！她的魅力纠正了我的想法。” 　　巨龙的指尖卡住莱尔的脸颊，强硬的将他的视线固定在暮光龙的身躯上，脸上的肉被挤压变形，莱尔只能撅着嘴，用无奈的语气回答。 　　“我没感受到她的魅力，不过她的吃相和妮娅倒是很像，我只能看到带着泥巴的鳞片，边角破碎的龙翼，还有后颈皮开肉绽的伤痕，以及野兽一样不开化的眼神。” 　　巨龙听到莱尔的回答并没有反驳，他松开了手爪，让莱尔的面部肌肉自由活动。 　　“眼光不错，莱尔。你所看到的，正是她可以被培养改善的要点，她需要我们，帮助她变得更好。” 　　莱尔看着那条因为和妮娅抢食打起来的黑紫色巨龙，看来巨龙先生已经为她着迷了，这就是巨龙先生扭曲的审美观，虽然难以想象，这条疯龙很可能要成为自己的师娘了。 　　看上去脑筋不太灵光的样子。 　　带着这种想法的莱尔发现暮光龙已经停止了进食，那双深紫色眼睛盯着这边。明明巨龙先生硕大的身躯就在旁边，那双眼睛依旧紧盯着自己。 　　暮光龙在盯着莱尔。 　　“看上去不像是食欲，莱尔，你对她有着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说起来，你小子好像很容易吸引异性的注意，阿莉安娜和你确定关系的时候，安德瑞可是有不少巫妖自杀的，虽然我也帮忙‘处理’了一部分失态的追求者。” 　　莱尔看着巨龙平静地说着可怕的话，那条暮光龙已经低下脑袋慢慢走了过来。 　　“为什么？我之前根本没有见过这条龙。按理来说不可能存在任何联系才对。” 　　“莱尔，既然不明缘由，我们不妨试验一下吧，把你交给她，会发生什么。我会看护你，如果存在生命危险，我会出手。” 　　“……老师，你说的生命危险是指的我这边吧。” 　　“……当然！！！” 　　刚刚吃饱饭的暮光龙，眼睛里不再露出凶光，眼睑阻挡水分流失，让她的眼睛有了剔透的宝石质感。她低着脑袋，看看莱尔，又仰视巨龙，迈出一步，又看看莱尔，再注视巨龙，又迈出一步……如同蚕宝宝一样磨蹭，在巨龙的注视下，移动到了距离莱尔十米的位置，她的眼睛已经锁定到了莱尔身上，鼻头还在耸动着，呼出带着肉味的热气。 　　那条脖子伸得笔直，只为了更加近距离嗅探莱尔的气味。这大概是她想的，能够在不激怒强者的情况下满足自己的最好方法。 　　巨龙弯曲脖子，俯下脑袋，用头骨前端将莱尔向前推了一小步，朝着靠近暮光龙的方向。 　　“Ayh！”巨龙的友善行为引起了暮光龙的叫唤，她抬头看着那个曾经欺负自己的大个子，疑惑和期待油然而生。 　　所以巨龙又将莱尔超前推了一小步，这一举动引起了暮光更大的叫声，她的前爪在地上拍打，如同等待礼物的孩子。 　　第三次，巨龙叼起了莱尔的后领，直接将其提到了暮光龙面前。 　　“AYHHHHHHHH！”暮光龙开心地大叫，朝着高大的巨龙摇摆尾巴。 　　一口咬住莱尔的上半身。 　　“卧槽！”自以为失策的巨龙正打算救下自己的学生。 　　反倒是莱尔阻止了他，他从龙的牙缝里伸出手掌，安抚了巨龙。 　　“老师，我没事！只是被含住了！”巨龙的牙缝就像断头台，那颗要命的尖齿只是轻轻触碰了自己的后背。也许暮光龙也开始就没有打算吃掉莱尔，她只是想抓住他，就像现在这样。 　　在巨龙的注视下，莱尔被暮光龙带进了她的巢穴。 　　…… 　　一个月以后。 　　纳斯兰城堡。 　　午夜。 　　幽魂女仆手握烛台，漂浮在餐厅里。 　　莱尔手持刀叉和纳斯兰三姐妹一起进餐。碧翠丝左手撑着脑袋，插住肉块的银餐叉越过长桌指向莱尔，酱汁滴在餐盘上，吸血鬼女士似乎非常喜欢那个故事。 　　“所以接下来呢，那头母龙把你带进巢穴，做了什么？” 　　“睡觉。”莱尔看见碧翠丝的头发飘了起来，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咪，纳斯兰餐厅的温度也骤然下降，“希尔似乎把我当成了幼崽或者玩具，吃完了就回到巢穴睡觉了，而我被她压在鳞片下，就像十几具铠甲压在身上。” 　　“哦。”碧翠丝捧起酒杯喝了一口，脸上浮现醉酒的红晕。突然老实的老三让阿里安娜捂住了嘴巴，靠近的幽魂女仆也在空中颤抖，火光摇曳。 　　海伦娜接过了话题。 　　“所以，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拉近了巨龙先生和那条名为希尔的暮光龙的距离。你成了巨龙的媒人，对吗？” 　　“比起【媒人】，我更觉得自己是在两龙手中传递的【定情信物】。我始终没有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吸引希尔的注意力，只知道她喜欢把我捏在手里，像是对待宠物一样磨蹭。因为这一点，每天晚上，在希尔熟睡之后，我都会溜回巨龙先生那里，然后第二天巨龙先生再将我送给她。他们如今亲近的关系，每一步，可以说都是我跑出来的啊。” 　　“辛苦你了，礼物先生。”在阿莉安娜的示意下，幽魂女仆莫妮卡将莱尔的酒杯重新斟满。“不过这样，不算欺诈吗，名为希尔的龙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莱尔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嘶，好冰，牙齿感觉都要冻结了。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莫妮卡，莱尔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觉得我们并没有欺骗希尔。她得到了巨龙陪伴和安抚，暗影侵蚀让她的的精神状态很糟糕，龙祭司的分析指出，她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以及成年巨龙的心智。在巨龙陨灭的现在，喜爱她的巨龙老师，是她最好的伙伴。这一个月的时间，巨龙老师治愈她的伤口，帮她洗涤身躯，陪伴她狩猎，形影不离。我认为巨龙和希尔的关系现在如此亲昵，巨龙老师的心意和努力一定起了很大作用。” 　　“我和所有龙祭司的想法几乎一致，巨龙老师是暮光之龙希尔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就像是回想起了自己这些天的工作，莱尔松了口气。 　　“用白骨建筑学重建希尔的龙巢，还有给巨龙先生准备的超大型血肉伪装……我这些天也是累得够呛，也辛苦纳斯兰的女仆们了，每天料理大量的食物，一定很辛苦吧。” 　　阿莉安娜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段时间，女仆们可是相当兴奋，我和碧翠丝的食物摄取量很少，她们其实相当喜欢这个展现自己料理水平的机会吧。” 　　“可怜的，大概只有那些被宰杀的牛羊。” 　　“但我想那些可怜的牲畜每天都要被莱尔你的各种扭曲造物驱赶放牧。” 　　“早点变成食物说不定是一种解脱。” 　　“太好了呢，亲爱的，这是没有人受伤的结局。” 　　莱尔享用完了食物，放下刀叉。 　　“其实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个目的。龙祭司们想要尝试修复希尔破碎的灵魂，而海伦娜是我们能想到的最优秀的灵魂大师。海伦娜，你可以修复巨龙的灵魂吗？” 　　“我可以试试。”海伦娜的雕塑好像抖了一下，“那个……是希尔和巨龙先生两龙要来纳斯兰做客吗？” 　　“不，还包括五位龙祭司，他们在认识希尔之后，已经变成巨龙的保姆了。” 　　刀叉掉到了地上，莱尔回头，看见碧翠丝捂着脑袋，脸色惨白地看着莱尔。 　　“也……也就是说……学者老师……也……也会来纳斯兰？” 　　“姐姐……姐……姐姐！我突然想起血腥玫瑰还有工作要完成……” 　　三座雕塑从空中落下，微笑的海伦娜雕塑将惊恐的碧翠丝包围。 　　“亲爱的碧妮，纳斯兰的女儿，可不会临阵脱逃……” 　　“不要……不要啊！！！” 第五百九十四章 破法者的由来 　　纳斯兰的湖泊边，龙祭司和纳斯兰的主人进行了接触。 　　学者先生带着那张青铜面具，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莱尔也能猜到他的心情。碧翠丝就像生了场大病，苍白的脸上有两个厚重的黑眼圈，她的重量几乎完全压在莱尔的胳膊上，像是个被拐杖撑起的病危患者。尽管全身发抖，她还是在脸上扯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向学者先生表示问候。 　　“你不要紧吧，孩子。” 　　“没……没事，老师，就是失眠加上重感冒，感觉胸口压了块大石头，四肢无力……有莱尔在，我还能勉强坚持活着……” 　　学者捂住了脸，当接待人不是海伦娜而是碧翠丝，他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真的吗？” 　　“噫！！！”略带疑问的语气被碧翠丝解读成了审问，她的身体抖得更频繁，更进一步抓紧莱尔的手臂，几乎要把整个人挂上去。 　　莱尔心中无奈，果然吸血鬼装病什么的，行不通啊。 　　“莱尔？”学者先生将问题交给莱尔，因为碧翠丝已经有点说不出话了，她将身体大半藏在莱尔身后，就像学者是什么吃人恶魔一样。 　　莱尔侧头看了看碧翠丝，平时嚣张跋扈恣意妄为的老三脸蛋紧贴着自己肩膀，楚楚可怜地仰视自己，如果不是吸血鬼没有眼泪，她绝对挤出点眼泪来。 　　“学者老师，接下来也没有碧翠丝能帮上忙的，不如由我一人带你游览纳斯兰吧。” 　　“这样也好。”学者重新看着碧翠丝，叹了口气。“孩子，你就回去‘好好休息’，莱尔我借用一下。” 　　“好的，老师！再见，老师！”碧翠丝如蒙大赦，病秧子张开双翼飞回古堡。 　　莱尔和学者看着她迅捷的背影，交流了眼神。 　　“学者导师，你当年到底对碧翠丝做了什么？” 　　“我也没有头绪，在授课方面，我应该还算一位优秀的教授。” 　　两人开始沿着河边漫步，话题也从碧翠丝的教学上展开。 　　“纳斯兰在经历那场海伦娜引发的幽灵化转变时，我正在潜心研究学术，当我前去援助，幽魂已经不可逆转。但我真正生气的，还是碧翠丝偷偷摸摸将自己转变成了吸血鬼，那是在我抵达纳斯兰之后发生的，我本可以阻止。” 　　“可能这种对她们父亲的愧疚让我迁怒了碧翠丝，在她的教学中，我严格了许多。” 　　“在纳斯兰的重建中，我经历了海伦娜那孩子疯狂的时期，安抚阿里安娜，和碧翠丝一起寻找抑制吸血冲动的方法，那是相当艰难的日子。” 　　莱尔看着学者先生。 　　“感谢你，老师。” 　　学者先生温和回应。 　　“由你来说这句话，现在看来，倒也合适。” 　　莱尔挠着脸颊，心中忐忑。学者先生将三姐妹视如己出，那也就相当于自己的半个老丈人。 　　“老师，那个，我和三姐妹的事，您一点都不担心吗？”比如幸福什么的。 　　“当然担心，不过是担心你，你能承受得了她们的感情吗，都说那是爱情的坟墓，你的情况，那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非人的价值观，扭曲人心的魅惑，沉重的爱……很辛苦吧。” 　　“乐在其中。” 　　“你的适应心是你的优势，很大的优势。” 　　走了一段距离，绕过城堡，巨龙的身影已经从城堡后面露出，名为希尔的暮光之龙正在水里嬉闹，甩动尾巴将湖水溅到巨龙身上。 　　“我记得当时碧翠丝的吸血冲动，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抑制，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将她的天赋和酒精联系起来，可能就是那上千次的尝试，让碧翠丝留下了心理阴影。” 　　“你们尝试了什么？” 　　“很多，比如渴血状态的智力变化，我曾经把碧翠丝放置在一个房间里，让她在极度饥渴的时候，做二十份高等魔研习题，碧翠丝很聪明，她对新学科的接受能力很强。” 　　“……她做出来了？”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她饿了一个月？” 　　“我一直陪着她，用魔力药剂满足她的饮食需求，她的身体很健康，但饥渴的感觉一直存在……用智慧抑制吸血冲动的尝试失败了。” 　　这不是相当过分的安排吗，极度饥渴的情况下做作业，学者先生……果然巫妖的价值观已经出现了一定扭曲了，只是他们还不自知，可怜的碧翠丝，天知道她是怎么在吸血冲动和知识的双重折磨下熬过一个月的。 　　“通过研究吸血鬼渴血状态对魔力的吸收能力，我还写出了几篇学术论文，并开创了法师的又一条职业分支。”典型的巫妖学者。 　　“破法者。他们对魔力的流动和施法技巧十分敏感，哪怕这些魔力在别人的身体中，破坏敌人的法术模型，甚至将魔力从他人的身体中抽出，就像吸血鬼吸取敌人的鲜血一样。以碧翠丝为原型，我培养了一批法师杀手，我原本打算让她成为破法者的小头目，可她更情愿当一个酒吧老板娘。只要她开心，这也不错。” 　　“那如果是没有魔力的生物呢？” 　　“强大的生物身体多少都会蕴含魔力，哪怕没有，我的学生。抽取血液比抽取魔力难不了多少……在我的设想中，最完美的破法者应该是吸血鬼，他们将吸血冲动和对魔力的渴求融合在一起，抽取敌人的魔力和血液满足自己……但我很担心这类法师的心理状态，力量的满足感和空虚造成的落差会导致很可怕的心理扭曲。所以目前的破法者，我培养的都是一些天生魔力容量大的法师。他们不会因为喝了杯茶而感觉满足或者饥渴。” 　　周围的温度已经显著降低，白霜在草地上凝结。明明日光灿烂，但莱尔感受不到温暖，凝视天空还会发现朦胧的虚影，纳斯兰的幽魂如同鸟群占据了天空。几座女性石雕沿着刻画的符文摆放在恰当的位置，龙祭司在和海伦娜的雕像沟通，阿里安娜在协调幽魂墓群。 　　“小狗！！！”希尔的叫声第一个响起，她从水里爬出，带着大片水花朝莱尔冲来。 　　莱尔耸耸肩，司空见惯地朝学者先生无奈一笑。 　　轰！ 　　学者的身边，莱尔原本站立的位置，地皮被刮了一层。而他本人已经被暮光龙抓在手里，涌出身体作为缓冲层的触须收回，莱尔在龙爪中挥手表示无碍，得到玩具的希尔开心地重新跑回巨龙身边。 　　阿里安娜安抚暴躁的牧群，用不满的目光看着学者先生。 　　“老师，她对莱尔太粗鲁了，你们难道管不好自己的龙？” 　　学者朝阿莉安娜低头示歉。 　　“我的同伴对她相当溺爱，这的确不是教育的好方法。但这也是我们向纳斯兰求助的原因。” 　　“龙祭司向纳斯兰求助，请帮希尔修复她的灵魂，让她恢复成年巨龙应有的理智。” 第五百九十五章 灵魂仪式 　　“作为神秘学高等存在的巨龙，在灵魂上也有着和其他生物截然不同的本质。他们的灵魂坚韧而强大，并且能够产生名为‘巨龙之魂’的特殊产物，在与不同物种结合后，使生命体的灵魂‘龙化’，这就是龙祭司产生的原理，也是我对学者老师进行灵魂分析的结论。” 　　几名龙祭司在海伦娜的解释下恍然大悟，在此前他们对此大多都有猜测，现在则被证实了。 　　“还有一个问题，”黑龙祭司提出了疑惑，“龙魂和龙血，到底哪一个承载着巨龙的力量，‘龙吼’之道，只有我成功了，但其他龙祭司无法掌握这种能力，但我的族群可以，他们并没有巨龙之魂……” 　　“但他们沐浴了龙血。”海伦娜刻录的法阵开始生效，上方的空气变成模糊的雾状气团，一些灵魂碎片从雕像中流出，在气团中心变成一道模糊的人影。“学者老师曾协助过我研究巨龙之魂，我在他的灵魂深处，发现了一些杂质。请原谅我的修辞，比起一位古老法师强大的魔法之魂，那些闪烁着金光承载知识的巨龙之魂，真的，只能称得上杂质，虽然杂质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巨龙之魂更像一件在灵魂上传承的宝物，它携带着知识和记忆。至于远古人族所沐浴的鲜血……沐浴龙血的狂暴者，恐怕已经称不上人类了吧。巨龙的血，蕴藏着魔力。其中传承着更加模糊的知识，就像教导一条幼龙如何飞行，如何战斗，如何吐息以及如何发出龙吼，如果更方便理解的话。龙血之中，传承的是巨龙的本能。” 　　“本能和知识。如果说，其他龙祭司，是有着巨龙知识的龙祭司，而你，奥姆海德先生，从灵魂学角度上观察，你是被锁在龙祭司躯体中的巨龙。” 　　“……原来如此，难怪希尔才和奥姆海德那么亲近。” 　　“父亲！！！”希尔的叫声出现在几人身后，龙祭司们看到奥姆海德被巨龙的阴影覆盖。 　　黑龙祭司发出了吼声，他的佝偻身躯壮大变形，从阴影中，一条强壮高大的黑龙朝希尔的脑袋伸出了爪子，利爪在鳞片上刮擦出火星，暮光之龙在抚摸下发出笑声，在黑龙祭司的梳理下打滚。等鳞片清理结束了，又爬起身子重新和巨龙先生开始玩水，把暂时交给巨龙保管的莱尔重新抓在手中。 　　“父亲？”海伦娜的模糊灵体做出困惑的表情，看着变回人形的奥姆海德。 　　“希尔的思维很混乱，在我们龙祭司和她初次接触的时候，她对我们进行了她能理解的概括。我成为了她认为的父亲，我想这对于她孤独的生活算是一种修补，也就接受了她的称谓。” 　　伊拉宋恩嘟着嘴，“兄长大人的称号明明是我们中最好的！请不要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起来很欠揍！” 　　海伦娜观察表情都有些古怪的龙祭司们，她感受到了有趣的东西。 　　“我可以了解一下其他人的称号吗？” 　　“花。”伊拉宋恩说。 　　“冰块。”普林西丝说。 　　“火焰。”费雷海默说。 　　“变戏法的。”摩罗克伊这么说着，“初次见面的时候，我用一连串魔法烟花吸引了希尔的注意力，得到了这个称号。” 　　“奥姆海德先生是‘父亲’，莱尔是‘小狗’，那巨龙呢？” 　　“‘你’。” 　　海伦娜的灵体在法阵中漂浮。 　　“我大致了解了希尔的混乱程度，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这就开始灵魂修补工作。” 　　“阿里安娜。” 　　将幽魂牧群整理集结，阿里安娜在姐姐的呼唤下踏进了法阵中心。 　　迷雾开始消散，海伦娜的灵魂从阿里安娜背后搂抱着她，姐妹两人的重影慢慢结合，最终只剩下闭目的阿里安娜。她的魅力进一步上涨，言语中都带着魅惑的魔力。海伦娜附身了她的妹妹。 　　“调整巨龙的灵魂，需要庞大而又精密的‘仪器’，幽魂牧群是最好的灵魂手术刀，他们听从妹妹的命令更胜于我，阿里安娜的亲和性无疑是我们中最好的，她和所有怨灵的关系都很好。” 　　大概是因为阿里安娜直接空灵的性格和怨灵更加相似，而剩下的两个纳斯兰女儿都满肚子坏水。 　　巨龙和黑龙祭司连哄带骗，终于让希尔乖乖蹲在了法阵中心，她看起来有点害怕，无论是巨龙还是‘父亲’都不在自己身边，让自己一条龙待在那个看上去很难看的圆圈里。 　　希尔很难过，所以她紧紧搂着自己的‘小狗’。 　　“靠靠靠，轻点！轻点！”莱尔拼命让暮光龙的大脸离自己远点，妮娅组成的外骨骼纤维支撑着巨龙的抓握，希尔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怪力，尤其是最近在龙祭司的照顾下，她越来越壮。 　　“我去把莱尔拿出来。”灵魂仪式只能有一个施法对象，那是相当精密密复杂的过程，如果仪式误入两个灵魂，那么他们的灵魂会纠缠不清，变成一个混乱的融合灵体，反而会加大施法者的工作量。 　　“阿里安娜”开口。 　　“就这样开始吧，莱尔的灵魂本质我了解，邪神幼体是不会被灵魂仪式同化的，而希尔的灵魂本就混乱，说不定，邪神之力的扭曲滋生畸变还能在修补上起到一些作用。” 　　“那好吧，倒省下了一番功夫，这个情况让希尔放弃莱尔，比让她十点睡觉还难。” 　　“阿里安娜”站立在法阵外，双手紧贴腹部，抬起脑袋，面对希尔和莱尔，开始歌唱。那是非常美妙清丽的嗓音，做好心理准备的莱尔并没有感受到肉体剥离的痛苦，他的视野开始模糊扭曲，五官对于外界的探知在歌声中混乱，在感观罢工之前，他看到如浪潮一般的虚影，朝自己冲来。 　　…… 　　莱尔在一座雕塑的臂弯里苏醒，那是海伦娜的夺魂者雕塑，这里是精神世界。 　　【你其实可以睡久一点，我很享受这个时刻。】巨大的雕塑正在说话，石膏质感的海伦娜依旧那么迷人。 　　她不断变小，不对，是莱尔在逐渐“复苏”。 　　蠕动的恶意从心的的空洞涌出，手臂变成枯枝，血肉触须成为肉体，黑色噩兆巨人屹立在海伦娜雕塑的身边。 　　【真想把你“噩兆”的那一部分杀掉。】 　　【你做不到，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噩兆”的部分，只有“莱尔”。早点开始工作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雕塑伸出手臂，捧住黑色噩兆的脸，石化和腐蚀同时开始，彼此侵蚀。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我们相处的时间，可以是一瞬，也可以是永恒。】 　　噩兆回头四处张望。 　　【那在这里和你亲热就失去了意义，我想要共度我们的“时光”。】 　　【和阿里安娜，还是和我？】 　　噩兆回头，那双空洞的洞正对雕塑。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给我挖坑？你是海伦娜，也是阿里安娜。】 　　海伦娜雕塑发生了变化，她的脸庞，变成了两姐妹的融合体，更美丽的个体，她露出笑容，超越光芒，冻结时间，让灵魂震撼的美。 　　【因为喜欢你啊，想让你做出更加有趣的反应。】 　　【……开始工作吧。】 　　黑色噩兆扫视周围，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那是什么？】 　　【那是疯狂。没错，和你很像，因为邪神，就是疯狂的极致。】 第五百九十六章 灵魂守卫 　　一团不可名状的模糊液体漂浮在彩色极光的精神世界，它最工整的时候呈现成一团扁平的椭球体，更多情况则是凹凸不平，有什么东西在液体中左冲右突，产生奇形怪状的犄角和凹陷。有时内部的东西会穿透外膜，内部黑色的暗影之力就会溢出，将周围的极光污染。接着这一切就好似经历了时间回溯，暗影被吸收，破损的外壳重新弥合，留下那团扭曲的灵魂独自挣扎。 　　灵魂世界的任何灵魂都会保留独特的外形，因为那代表着他们对于自己的自我认知，每当灵体外形发生改变，那就代表着这个生物的精神改变了，从一个灵魂变成了另一个灵魂。 　　唯有一些奇异之物能在灵魂世界扭曲自己的外貌，因为他们有其他更高明的方式维持自身的存在，或者他们压根就不在乎自我，是一个不断毁灭重塑自己人格的疯子。 　　而希尔的灵魂，论活性和体积，的确和邪神幼体相似，但【莱尔】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她的灵魂，可比现实世界闹腾多了。】 　　海伦娜的化身在灵魂空间游动，像一条灵活的海蛇，她和【莱尔】一左一右将那团灵魂围在中间。 　　【这条龙非常努力地在维持自我了，她将自己的灵魂维持在‘胚胎’的形态，很聪明。这种形态容易维持，并且能够在幼年形态表现出一些理智。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胚胎阶段，灵魂的痛苦感知能力很弱。她屏蔽了内在收到的大部分痛苦，所以，她才有功夫在现实世界和你们玩过家家游戏。】 　　【我们要怎样修复她的灵魂？】 　　夺魂者雕塑伸出手臂，在这个巨大液泡上抚摸。 　　【我们进去，灵魂修补是一个精细活，我们要层层修补她的残缺，直到她苏醒自我意识。】石膏雕像的嘴角出现裂纹，这让她的微笑看上去相当瘆人，虽然和已经噩兆化的莱尔相比，这个笑容依旧甜美。【这是一次灵魂学讲课，我最爱的，学生。】 　　噩兆的脸上裂开一个巨大月牙，和夺魂者的微笑相对。 　　【请开始吧，老师。】 　　夺魂者化身受到了鼓舞，她的身体周围，飘散的灵魂碎片更加活跃，凡是被碎片沾染的东西都会逐渐僵化。 　　【提问，如果让你来进行灵魂修正，你的思路是什么，莱尔先生？】 　　【吃掉她，同化她，让新生的巨龙在我的体内重生。】 　　夺魂者拍打双手鼓掌。 　　【完全是不动脑子的蠢货发言呢。但这个鼓掌是因为，邪神的确可以不动脑子解决问题。但那种蛮横的解决方式，绝对不是龙祭司他们想要的。吞噬一个个体，再分化出类似个体的子体，这也是你的本能，忍得很辛苦吧，这份食欲。】 　　噩兆化身上，一圈小触须开始躁动，接着被【莱尔】平复。 　　【不算太辛苦，控制自己的躯体。】 　　夺魂者点点头。 　　【那就还好，如果你的人性不再束缚你的疯狂，我就会吃掉你，“生出”我的莱尔。】 　　【这是对我的一次试探？】 　　夺魂者摇晃脑袋。 　　【只是打情骂俏而已。】 　　海伦娜继续授课。 　　【灵魂虽然是一个整体，从里到外有着许多个层级，浅层意识到到深层意识，这个层次的数量和灵魂主人的智商有关系，哈哈，开个玩笑，和他的防范意识和阴暗程度有关。我们需要层层递进，由浅入深。将这条龙的每一层意识修补。】 　　【莱尔，每一个灵魂，都是一个世界，准备好进去了吗？先说明一下，暗影之力已经将这个灵魂侵蚀的残破不堪，当我打开这个缺口，我们就会进入暗影的海洋。】 　　【你以为我是什么？】涌动的触须在噩兆躯体中涌出，【暗影之力，对我来说，只是生理盐水而已。】 　　【是是是，莱尔最棒了。】 　　夺魂者轻点液泡的表层，那些蠕动的液体被石化，坍缩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缺口，夺魂者和噩兆，进入其中。 　　噩兆和希尔的灵魂在精神世界几乎相同大小，但钻进希尔的浅层意识，一点都不觉得拥挤。他们进入了希尔的灵魂，也就受到了她的束缚。 　　莱尔环顾四周，在暗影的海洋之中，他看到了许多浮空岛屿，那些是发光的记忆，被暗影之力腐蚀成一个个碎块，漂浮在空中，除此之外，一条星环一样的光带围绕中心，发出璀璨的光芒，那是新生的记忆，远比那些被侵蚀模糊的碎块更加坚韧。 　　【坏消息，暗影之力侵蚀了她的大部分记忆，她的灵魂残渣所剩无几，哪怕我们修复好她，她过去的记忆也会消失大半。】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暗影将她的意识啃食得所剩无几，我们不需要花时间突破她的心理防线，可以直接到达最深层的内在。】 　　夺魂者伸手抓住那些碎块，表明已经模糊不清，但依旧散发着光芒。 　　【这些被腐蚀的记忆，已经无法解读了，记忆是非常松散的可以被扭曲修改的不可靠信息。高等灵魂学研究者可以像我们这样进入灵魂深处，我们可以在这里种下心理暗示，扭曲改写这些记忆，以此来达到精神控制等等干涉心灵的方法，正常的灵魂中会出现很多层意识，你只有欺骗表层才能深入内部。欺诈、隐瞒、混淆、伪装，每一个灵魂大师都是最精明的骗术师。可惜了，这个灵魂并没有多少让你实践的机会。】 　　【我们直接深入内层。】 　　穿过那条星环，莱尔看到了刻录其上的记忆，那是名为希尔的暮光龙和巨龙和龙祭司的记忆，它是崭新的，但在暗影的侵蚀下也保存不了多久。 　　【咦？真是有趣。】 　　莱尔注意到了海伦娜惊异的地方。在希尔灵魂的最深处，她自我存在的核心，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但再模糊，莱尔也能分辨出，那是一个人形少女。这条巨龙的灵魂深处，有一个人形的自己。 　　【意料之外的惊喜，她还保存了一套完整的人格，从暗影侵蚀中抢救下来的核心存在。但被封闭起来了，欺骗、伤害、逃避……莱尔，我想我们找到这条巨龙的理智了，她没有被粉碎，只是被封印了。有什么东西禁锢着她。】 　　【也就是说，唤醒这个希尔的人类形态，暮光之龙就会恢复她的理智。】 　　【没错，但你最好小心一点，你看看她的怀里。】 　　莱尔顺着直视看向希尔维特，她像婴儿一样蜷缩着，在怀中，有一个微小的光点，一种危险的气息从那个光点发出。 　　【灵魂守卫。是每一个灵魂自我创造的守护者，守护着灵魂的安危。几乎所有生物都会存在着自己的灵魂守卫，这些灵魂守卫被赋予了最高级的力量，当他们的灵魂成长到一定程度，这些灵魂守卫会得到进化，不单单保护他们的灵魂，灵魂守卫会成长为……】 　　【化身。】 　　【说的没错，我的雕塑也是，你的噩兆也是，我们的灵魂守卫都是我们自己，而这位女士，她的灵魂守卫可能是某个她信任依赖的人。】 　　【现在，莱尔，我们需要想办法击败希尔的灵魂守卫，不过小心，这是希尔的灵魂，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遵循她的规则，灵魂守卫，是最强的。我们需要欺骗它，蛊惑它。】 　　【我先给你做个示范。】 　　夺魂者伪造了一小团记忆，那是根据现实改造的暮光龙记忆，这种半真半假的记忆通常具有极强的欺骗性，只要灵魂守卫稍有懈怠，就会蒙混过关。海伦娜扇动那团伪装记忆，飘向休眠的少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光芒一闪，希尔的灵魂守卫动了。 　　【跪下】 　　从虚空生出的锁链洞穿那团记忆，假货被灵魂守卫的力量撕碎。一种心惊胆颤的凝视出现在两人身上，灵魂守卫发现了他们，但没有动作。 　　这是一个错误的示范。 　　海伦娜正在一边咋舌。【啧，明明是心智都不健全的灵魂，怎么会有这么谨慎的灵魂守卫。有点麻烦了，莱尔。】 　　莱尔愣住了。 　　【海伦娜，我好像认识那个……灵魂守卫。】 　　【你认识？你和这条巨龙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但那个灵魂守卫，我可能认识……】 　　莱尔发现了什么，当灵魂守卫动作的时候，他抬起了一条手臂，这导致他的风衣飘了起来，而那件风衣的样式，莱尔无比熟悉，因为他曾经在某个男人身上看到过无数次。 　　那是…… 　　卡珊戴尔治安官制服。 第五百九十七章 理智觉醒 　　希尔的灵魂守卫，穿着一件卡珊戴尔治安官制服？ 　　莱尔感觉有点……莫名其妙。那是一件纯黑色的治安官大衣，茨威王国标准制式风衣，再加上卡珊戴尔标志性的漆黑底色和尖塔刺绣，在肩关节那里小小的一圈。之所以莱尔感觉如此熟悉，是因为莱尔看到过雷尔夫这样的背影很多次。 　　甚至就连现在，他都感觉那是雷尔夫的背影。 　　那么可能吗？暮光巨龙希尔的灵魂守卫是雷尔夫？ 　　【我可能，认识那个灵魂守卫，他可能是我的熟人。】莱尔不敢太肯定，但心里已经信了六成，卡珊戴尔的范围不小，但因为某人，治安官的岗位需求并不大，职员也很少，大部分莱尔都有见过。 　　海伦娜没有继续纠结莱尔和那个灵魂守卫的关系。 　　【你确定吗？要知道，灵魂守卫就相当于希尔印象中的那一个人，如果你能清楚灵魂守卫的模样，那你就能编造出灵魂守卫的伪装，这反而是更好的，对灵魂守卫的盲目崇拜，会影响灵魂本身的判断。】 　　【我需要靠近一点，仔细查看那个灵魂守卫的样子。】 　　海伦娜的腿部化作一条蛇尾，缠在了莱尔的腰上。 　　【那你就试探一下那个守卫的警戒范围，以防意外，在危险的时候，我会把你拉回来，那个守卫的攻击方式是锁链，大概会有禁锢躯体的能力，只针对你的。】 　　【拜托了。】 　　噩兆巨人莱尔，慢慢朝着希尔的人形，朝着那个灵魂守卫飘了过去。随着距离缩短，灵魂守卫的轮廓也在不断清晰，肢体、身躯，制式风衣、皮靴、黑手套……莱尔有种错觉，这个灵魂守卫，正在逐渐像自己心中雷尔夫的形象靠拢。 　　但他是个背影，没有看到正脸，莱尔无法决断。 　　回头……回头……回头啊。 　　也许是莱尔的欲念真的起了作用，那个灵魂守卫居然真的在缓缓转头。 　　是的，是的，相似的感觉，一样的动作。 　　他是……他是……我的…… 　　高大的治安官转过了脑袋，而他的脖子上，是一个…… 　　龇牙咧嘴目光凶恶的狗头。 　　皮毛颜色接近阿拉斯加雪橇犬。 　　这，谁啊。 　　【把我拉回去，海伦娜。】 　　蛇尾将莱尔的灵魂拽回，距离拉远的过程中，莱尔看着这个狗头人用那个凶恶的狗头瞪着自己。 　　【发现灵魂守卫的身份了？是你的熟人。】 　　噩兆化身捂住了脸。 　　【估计是我的错觉，那个灵魂守卫，长着个狗头，我可不认识这么奇怪的家伙。】 　　【那毕竟是巨龙潜意识捏造的人物，也许和现实存在有些细微的差别。】 　　什么意思？现实世界有个穿卡珊戴尔治安官制服的家伙长得很像狗？真是可怕，下次去问问雷尔夫叔叔他认不认识这样的人吧。莱尔看着那个面目越来越狰狞的狗头，心里有点发虚。 　　【海伦娜，为什么这个灵魂守卫一直瞪着我？】 　　【他在你身上打下了印记，对灵魂的认知是双向的，灵魂守卫将你标记成了异物，那么你进行的一系列欺诈行为，也会被识破。打开希尔的心防，只能靠我了。】 　　紧接着海伦娜进行了一系列尝试，她编造谎言，借助那些飘浮的记忆拷贝扭曲新的记忆，用巨龙相关的族群知识填充记忆，甚至将自身伪装成一个真正的希尔核心，企图让希尔内在产生自我怀疑。 　　然而，都没用。 　　那个狗头治安官有一双阴郁幽邃的眼睛，不仅可以用来瞪莱尔，还看破了海伦娜的一切伪装。所有手段都被看破，破坏。随着狗头人不断击穿谎言，那双阴森的眼睛瞪着莱尔的视线也变得更加危险。 　　【海伦娜，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了。】 　　【啧，这个灵魂对我们的敌意正在不断加深，如果再失败，我们可能就得离开了，在灵魂守卫清算我们之前。】 　　莱尔从那道阴森的视线中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雷尔夫会用更加阴沉的凝视锁定自己，但没有杀意，在这种可怕的压迫下，莱尔开始习惯性的思考方法。 　　【海伦娜，打开别人的心防，我们一定要使用欺瞒的方法吗？】 　　【不然呢？】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告诉她我们的身份，告诉她真相。】 　　【那是很危险的愚蠢行为，莱尔。我们在他人的灵魂深处，我们就像是倾入的病毒，如果暴露，只会受到灵魂守卫最效率的清扫。一个人的内心如果产生了第二个声音，正常人会将第二个声音抹杀掉，那是灵魂机制对第二人格的扼杀。你想到了一个最快速消灭自己的方法，笨蛋。】 　　面对老师的批评，莱尔就像是个顽固的学生。 　　【海伦娜，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应该那么做！】 　　噩兆巨人的精神波动中传递出决意，海伦娜沉默了。夺魂者雕塑抱住噩兆，两个异物彼此侵蚀的嘶嘶声成为暗影之力中最为强烈的声音。 　　【直觉，是相当主要的感观。那就试一次，失败了，我会尽我所能保存你的灵魂。】 　　没有再重复感谢，按照海伦娜的教导，噩兆化身的淤泥中，一个光芒的灵魂在邪神之力的包裹下露出，散发光芒的莱尔之魂，传递出了自己的信息。 　　【莱尔·布勒，来自卡珊戴尔和安德瑞学院的降灵法师。希尔，我是你的朋友，我，巨龙先生和龙祭司们，希望你能够醒来。】 　　那团发光的记忆并没有那么精致，连欺诈的可能性都没有，只有一段声音，对于灵魂本身来说，甚至可以看作一个毫无作用的错觉。 　　灵魂守卫，发现了那个光团。 　　不用看都能判定为异物的东西，灵魂守卫却没有发动攻击，那张狗脸变得柔和，毛发中露出一张二哈一样的滑稽笑脸。灵魂守卫伸出了手，将光团牵引到自己身边，和它融为一体。 　　灵魂守卫，消失了。爆发的光芒，将沉眠的少女全部点亮。 　　她睁开了眼睛，紫晶眼瞳中充斥着傲慢和威严，顷刻之间，少女就掌握了这个灵魂，在暗影的冲刷之下无比高大。她俯视着两个异物，在巨龙的灵魂中，她就是判决生死的神明。 　　【希尔维特。】 　　【什么？】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莱尔和海伦娜的化身丢了出去。 　　【希尔维特是我的真名，请记住，小布勒先生。】 第五百九十八章 暮光与晨曦 　　灵魂修复的仪式结束了，阿里安娜和莱尔最早苏醒，他们并肩走出法阵，阿里安娜的视线瞥向莱尔，莱尔也毫不避讳地回应她的注视。 　　幽灵的存在让纳斯兰的空气一直是湿冷的，莱尔不确定是不是这种潮湿，让阿里安娜的肌肤看上去更加娇嫩，她的双眼中呈现出一种空灵的苍白，就像是打开奇幻世界的门扉。 　　“怎么了？” 　　阿里安娜左手扶住脸颊，冷淡的脸浮现微弱的困惑。 　　“莱尔，好像变得更加有趣了。好奇怪，明明感觉已经很了解你了，但越深入，发现你的秘密更多，就像窥探深渊一样。” 　　莱尔捂住脸，脸上是刚承受魅惑冲击的余热。 　　“我……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好了。” 　　妮娅的触须从领扣爬出，一条条爬上莱尔的脸。 　　“好热，妮娅给你降温。”温度骤降，满脸粘液的莱尔对阿里安娜无奈一笑。 　　此时龙祭司正在照料昏迷状态的暮光之龙，海伦娜的答复让他们松了口气，继续履行保姆的看护。 　　“莱尔，我想和你谈谈。” 　　巨龙先生身着血肉伪装，那是莱尔改造几十个血肉伪装衔接的融合伪装，现在的巨龙看上去威风凛凛，和真正的巨龙差别不大，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的巨龙全身散发着一股忧郁的气息。 　　“我在餐厅等你，不要错过午餐。”阿里安娜留下一句话，将自己的伴侣借给了巨龙。 　　莱尔抬起脑袋，看着头顶上方那张大脸。 　　“我们去湖边吧，巨龙老师。” 　　在水银蛇瓦里姆蛰伏的湖边，莱尔和巨龙并排沿湖而坐。 　　“你在担心吗，巨龙老师。” 　　使用种种手段，巨龙先生终于用一个月和思维混乱的暮光巨龙建立了亲密的关系。老实说，这种亲密的形成，其过程有点像是欺骗无知少女，这也使得有节操的巨龙先生一直良心难安，只要希尔睡觉的时候，就会来找莱尔这个共犯寻求心理安慰。 　　为什么其他时间不来？因为其他时间，巨龙一直陪着希尔，乐呵得找不着北。 　　“那些小伎俩，估计对恢复理智的希尔不会有任何作用，我和她的关系，也会变回曾经的陌生人吧，哪怕只是通过谎言／莱尔维持的关系，我也不想失去。” 　　“但……恢复理智，对希尔最好。”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不正是热恋男同胞所共有的心态吗，因为珍惜所以才害怕失去。莱尔看着自己的老师，没想到那个尊敬的长者也会变得跟个情感小白一样。啊，巨龙先生死得早，一直是个感情白痴呢。 　　类似于这样的情感开导，莱尔在前世也进行过很多次，对此轻车熟路，他就是那个宿舍中没有实战经验的云大师。 　　“恢复理智的希尔，巨龙老师就不会喜欢了吗？” 　　巨龙表现得很激动。 　　“不管希尔的灵魂如何变化，我都会喜欢她！” 　　莱尔感觉怪怪的，不在乎内在，只喜欢那具巨龙的皮囊？ 　　“喜欢，不就够了吗？如果希尔忘了你，那就重新追求她，只要这份心意不变，又有什么能让你踌躇不前？我们会再帮你一次的，巨龙老师，你和她，可能是世间唯二的巨龙了，你们可是巨龙的‘亚当’和‘夏娃’。你觉得还有什么生物比你更配她的吗？” 　　不知怎的，莱尔想起了希尔维特灵魂深处的那个狗头人，应该问题不大吧。 　　略显颓废的巨龙被重新鼓舞，他张开双翼，仰天咆哮。 　　“你说的没错！我可是要成为龙父！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说的好！” 　　接着巨龙就缩了。 　　“莱尔，你要帮我！快帮我想想办法！” 　　“您就不能直截了当的追求吗？找一些共同话题之类。” 　　“我知道两个话题，降灵学和对巨龙，你说希尔是喜欢尸体还是喜欢我在她面前展现对巨龙的痴态。” 　　莱尔有点没辙，只能想到一些损招，而他错误地混淆了曾经的知识和这个世界看到的书籍。要知道，这个世界，安德瑞的书籍，非论文读物，百分之八十来自文学社。 　　就在莱尔和巨龙交头接耳计划攻略一条成年母龙的大计划的时候…… 　　“你们在商量什么？” 　　“在商量怎么追求……希尔维特。” 　　莱尔手中的笔掉了，紫晶眼瞳的少女就站在自己面前，带着微笑，眯眼看着两人。正主找上门了。 　　人类形态的希尔维特依旧有着巨龙的威势，哪怕是没有见过这个外表的巨龙先生也很快明白了她的身份，巨龙跪了，整条龙变成惨淡的灰白色。 　　“看来你有好好记住我的名字呢，莱尔先生。” 　　莱尔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像企鹅一样缩着脑袋，看自己鞋面。 　　希尔维特的视线并没有在莱尔身上停留太久，她仰视着巨龙，和那双龙眼对视。 　　“我记得你，巨龙先生。” 　　“那是我的荣幸，希尔……维特小姐。” 　　希尔维特走到巨龙爪边，抚摸着巨龙的伪装皮肤，感受其中的指骨。 　　“你还不是巨龙……但很快就是了。我们的记忆并没有消散，巨龙，我们算是朋友。”看到巨龙松了口气，希尔维特接着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你要追求我吗？巨龙。” 　　希尔维特的龙威一直存在，透过那双深紫色眼眸，这个威势直接施加到巨龙身上。巨龙是一种魔法生物，他们保存着一些本能，两条龙相遇，总是会分出高下。 　　“吼！！！” 　　巨龙，可是莱尔创造的邪龙，以龙父为目标的超级怪物怎么可能屈服于这条弱小的暮光龙。他发出咆哮，更加恐怖的龙威就像被击打的浪潮狠狠拍了回去。被激怒的巨龙直接对自己喜欢的母龙发出了征服宣告。 　　“没错，我会追求你，得到你！你会成为万龙之父的伴侣，成为我的龙母！你属于我！你也必须属于我！” 　　希尔维特呆在原地，莱尔完全傻了。 　　怒火消退的巨龙有些后悔自己在激怒中失控，他的思维已经变成了巨龙，会以一条巨龙的灵魂思考。造成现在的局面，曾为教师的巨龙先生觉得自己有很大责任。 　　“希尔维特女士，很抱……” 　　“我接受你的示爱。” 　　“？” 　　莱尔盯着这两条龙，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完全无法理解。 　　希尔维特脸上带着红晕。 　　“那个思想混乱只知道吃睡玩乐的暮光龙，也是我啊，我接受曾经的自己，自然也会接受曾经的感觉。当时的希尔虽然思维混乱，但我也能感受到谁才是我喜爱，对我最好的人。虽然对于你的欺骗行为有点不爽，但听到你的吼声和宣言……” 　　“什么嘛，不是相当帅气狂野的雄性吗，是我的菜！” 　　希尔维特的姿态有些忸怩。 　　“其实早在一开始，我们的关系不就定了吗。巨龙有啃咬后颈表示亲密的习惯，而我的后颈，早就被你抓破了，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安排，是我们的命运……所以……” 　　“希尔维特……”巨龙动情地呼唤自己爱人的名字。 　　“巨龙……”暮光之龙瞬间龙化，巨大的龙颚咬住巨龙的后颈肉，巨力拉扯下，那块血肉伪装被扯碎，在纳斯兰的草地上洒下血雨。 　　两条巨龙扭打在一起。 　　“所以……我一定要咬回来！可恶的巨龙，疼死我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新王加冕 　　两条巨龙像是在撕咬又像是在游戏，一起滚落水中。 　　莱尔有些担忧地关注他们，一只干瘦的手掌轻拍他的肩膀。回过头，那是学者先生，暮光之龙希尔维特恢复理智，龙祭司也跟着她一起走了过来。 　　“巨龙和希尔维特都知道分寸的，不用担心，莱尔。” 　　“我不是在担心，老师，我只是感觉这一切都来得太突兀了。他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学者伸出手掌，这一次，手掌抚摸的是莱尔的脑袋，他的视线凝视湖水，青铜面具上的魔力涟漪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湖水。 　　“希尔维特是一条成熟的巨龙。她了解自己的定位，我们对她的渴求，以及巨龙族群对她的希望。巨龙是她的选择，这个选择，可能不仅是简单的爱情那么纯粹，这对所有人都是一个好的选择。而且，她也真正在享受，和巨龙先生为伴的时间。” 　　莱尔看着两条巨龙纠缠在一起，他们钻出水面，张开双翼飞向高空，在云层和天际彼此追逐，欢快的吼声就像密集的闷雷。飞溅的水珠从空中落下，在湖面留下一道微弱的彩虹。 　　后来。 　　巨龙先生庞大的身躯从空中独自落下，人类形态的希尔维特从龙爪中跳下。她走到莱尔面前，双手叉腰，让人屏息的威严变成让人忐忑的坏笑，虽然并不让人厌恶。 　　“莱尔，我和巨龙确定了关系，你应该叫我什么？” 　　“希尔维特师娘。” 　　“错！”希尔维特摇动手指，凑到莱尔面前，轻拍他的胸口。“你要称呼我为姐姐，希尔姐姐，或者希尔维特姐姐。” 　　“这是为什么？怎么样都不对吧。” 　　希尔维特嘟着嘴，一副“这个年轻人怎么这么不上道”的表情。 　　“不要把我叫老了！你和巨龙亦师亦友，让你叫我姐姐怎么了！咱们各论各的，不要被人类伦理束缚思维，明白了吗？小莱尔。” 　　莱尔最终拗不过这条母龙，选择接受建议。 　　“我明白了，希尔姐。” 　　…… 　　之后的一个星期，莱尔在纳斯兰获得了短暂的假期，巨龙和希尔维特在各地遨游，关系也在与日俱增。龙祭司们在收集材料，登基仪式的约定时期慢慢到来。 　　那片沼泽地不再那么难走，两台巨龙“推土机”将那些泥沼和植被踏平，要是曾经，巨龙先生绝对不会坐视我们破坏这些古老的蕨类植物，更不会成为破坏的主犯。 　　巨龙回到了他的埋骨地，作为他登基仪式的地点。这里曾是他死亡的开始，也会成为他巨龙的开始。 　　“魔力充沛，环境适宜，还有一种古老气息在这里游荡。非常合适的仪式地点。”黑龙祭司在植物压塌形成的道路上前进，他的视线环顾四周，满意地点头。 　　“我没有来过这里，这就像是被隐藏起来的秘境，非常棒，而且这里作为巨龙的苏醒之地，在神秘学领域可以和‘新生’契合，这片埋骨地，就好象被命运选择了一样。”学者先生的行为看起来相当兴奋，他握持法杖的手掌有节奏地收紧舒张，魔力锁连束缚的身躯上，魔力自然逸散形成的气旋正在和巫妖之冠角力。 　　莱尔无奈地看着头顶的王冠和人形魔网节点摩罗克伊自然形成的风暴角力，这段时间的休息巫妖之冠可没有闲着，它似乎将这场长时间学术研究当作了一次期中考试，全力压迫自己调动每一分力量，以便在试验结束之后以最好的姿态面对雷蒙先生。你知道顶着一个魔法炸弹或者魔力风暴或者魔力漩涡进行日常活动是什么感觉吗？所有降灵实验全部失效，走到一半发现自己浮空了，还有面对碧翠丝对自己奇怪头饰的嘲笑（那时的莱尔脑袋上像是顶着个一千瓦大灯泡）。一切的混乱都是为了登基仪式的积累，莱尔如此安慰自己。 　　“我以为你不会相信命运了，摩罗克伊，毕竟巨龙的预言早已被打破。” 　　“不，这片埋骨地让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就像是命运的丝线在支配着我们的行动，我们一定会成功。” 　　黑龙祭司的心情也相当不错。 　　“那可不是命运在支配我们，而是我们抓住了那个未来，你抓住了那个未来。” 　　埋骨地的骸骨造物早已被驱散，希尔维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块看不出年岁的石板拼合在一起，和龙祭司一起勾勒出登基仪式的龙语符文。那比莱尔见过的任何文字都要繁琐复杂，那些爪形文字如同汉谟拉比法典一样成螺旋状展开。在五名龙祭司刻录了各自的族群之力之后，这些符文变得栩栩如生，如同千万条小龙在石板上嘶吼。 　　最后，巨龙伟岸的躯体和双翼笼罩在万龙之上，有点遗憾的是，那两块石板的尺寸和巨龙的躯体比起来还是小了点，所以巨龙的龙爪扣住边缘，整个躯体其实是保持着一种半蹲伏的姿态，按照巨龙先生本人的话说：“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受刑或者是等待审判。” 　　“很遗憾你必须保持这个状态，我的朋友，这样龙语符文才能笼罩你的全部。” 　　“难道你们就不能找个大点的祭坛吗？” 　　“我们可以，但登基仪式的符文内容只有这些，这不是我们能随意篡改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是龙父耶摩塔尔拟定的。” 　　“我猜他肯定没想过会有一条继承者巨龙达到我这个大小。” 　　“他是按照自己的体型书写的，而你，和他躬身刻录的模样差不多大。” 　　暮光巨龙希尔维特一直在巨龙身边陪同，她会成为登基仪式的主持者，将繁衍族群的责任和地位从上个时代的遗孤传承到新王身上。作为汇报，她会成为新的龙母，生命与繁殖的巨龙王后。 　　一切准备就绪。 　　“等一下。” 　　蹲伏在祭坛上的巨龙突然出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道巨大的骸骨之门被他打开。 　　从惨绿色的传送门中，走出了两名宝石玛努。 　　“凯特，马塞洛。” 　　两位新晋的宝石玛努管理者跪倒在巨龙面前。 　　“尊敬的巨龙领袖，宝石贤者德斯坦在三天前结晶，我们花了些时间，终于完成了他的遗愿。” 　　一顶璀璨夺目的三尖宝石王冠被宝石玛努抬了上来，三位宝石贤者的精粹以及无数玛努的生命所凝结的龙冠，被供奉到巨龙面前。 　　“无畏的勇气，沉着的智慧，不屈的意志，玛努用自身制造出了完美的龙冠，王冠献于新王，陛下，请您接受玛努的供奉。” 　　曾被巨龙归还给的玛努的王冠，宝石贤者德斯坦用自己弥补了龙冠的瑕疵，完美的龙王冠冕。 　　“替我戴上吧，玛努，我的眷族。” 　　高傲的龙头垂落地面，玛努一族为他们的领袖带上了王冠。宝石龙冠与巨龙的犄角融合在一起，巨龙的鳞片变成晶莹的质感，绽放出璀璨的光。 　　巨龙重新抬起头颅，狂野的身躯因为宝石鳞片和水晶犄角多了一份高贵和华美。 　　“仪式，开始吧。” 第六百章 圣光模因 　　登基仪式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巨龙复活。哪怕现在的巨龙无比接近于真实的巨龙，但他的本质还是一条披着皮肉的骨龙。死者复生，这是仪式的第一步。这个过程看似艰难，但在邪神之力与龙祭司族群之力的共同诱导下，具备着可能性。 　　巫妖之冠的光芒已经爆发到极致，魔力潮汐在莱尔身边汇聚，在摩罗克伊的默许下，莱尔抽出周围所有的魔力，成为了一个人工魔网节点。 　　黑色手套上缠满魔力丝线变成蓝白色，莱尔开始了他的仪式。 　　“白骨，刻印死亡的基石。” 　　“血肉，攀登生命的阶梯。”妮娅的身躯从莱尔身后钻出，她的身躯和莱尔动作一致，触须将两人的手臂连接在一起，朝巨龙伸出手臂。 　　【灵魂，铭记永恒的道标。】噩兆从阴影中生长，属于邪神的血腥仪式在侵蚀了龙祭司的祭坛，那些扭曲的阴影侵入现实的间隙。 　　“瘟疫使者。” 　　“血肉暴乱。” 　　“异端生长。” 　　每一道能力被使用，巨龙身上的对应的那部分血骨开始扭动，他的身躯略微融化，变成一种蜡烛感觉的扭曲怪物，痛不欲生的哀嚎在这片天地回荡。 　　“……”即使被巫妖之冠的魔力丝线绑定，莱尔依旧没有念出最后的句式，他的力量还不够。 　　“但妮娅可以！” 　　【但我们可以。】 　　人类的外表混杂肌肤开始扭曲，高大的化身在神圣之地留下污点。噩兆巨人伸张双臂，让面前的血肉陷入狂欢。 　　【四锁，精神解放。】 　　使用邪神之力借用更高层次的力量。 　　巨龙的白骨，血肉和灵魂，完全激活，融为一体，在邪神的世界，没有生与死的隔阂。 　　“就是现在！！！” 　　五名龙祭司使用收割族群之力的权杖叩击祭坛，符文爆发出更加炫目的光。那些曾被巨龙庇护的族群歌颂巨龙的辉光，赞扬他们高大的身影，信仰他们的强大，感恩他们的眷顾。 　　族群之力涌入巨龙的身躯，将他的躯体重新变成那条伟岸的龙。 　　那顶宝石龙冠沟通金色的巨龙之魂，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在圣光的时代发出呼喊。 　　感受从指尖断裂的联系，恢复人形的莱尔松了口气。 　　通灵仪式的连接中断了，那意味着面前的生物已经不受死亡之力的青睐，不管怎么样，他再也不是死的了。 　　复活的巨龙，睁开了他的眼睛，那双蛇瞳带着更加生动的情绪，巨龙吐出了他的鼻息。 　　“我，活了。” 　　莱尔松了口气，一切顺利…… 　　“不对劲！”希尔维特的呼唤攥住了所有人的神经，她搀扶着新生的巨龙，他的身体正在颤抖，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 　　“我没……！！！”喉咙的音节还没有发出，鲜血就从空中喷了出来，巨龙的身躯出现裂纹，从裂隙中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血肉横飞，光芒四射。 　　巨龙爆炸成一团火光。 　　莱尔和龙祭司拼尽全力复活的巨龙，活了二十七秒，死了。 　　血肉支离破碎，燃烧成渣的灰烬里，白皙坚实的龙骨重新站起。巨龙先生的眼洞中燃烧着灵魂火焰，看着周围。 　　“我没事，我其实也不确定，这种场面算不算没事。” 　　复活仪式失败了，没有人员伤亡，莱尔脱力需要恢复，龙眷者的族群之力消耗了一部分。 　　学者和黑龙表情凝重，他们半跪在地，看着巨龙呕吐出的那一抹灼热的金色鲜血。那可不是为了彰显魔法物种的高贵所存在的金色血液。 　　“龙血之中……燃烧着圣光……圣光的诅咒，隐藏在巨龙的血脉之中……” 　　蓝龙祭司摘下了面具，那双灵魂火焰凝视着金色血液，在血液烧干之后，圣洁的光明许久不散。“诅咒可达不到这种效果，巨龙的血液不来自任何龙父的子嗣。这不是诅咒，这是模因，一种在血脉中传递的屠龙之力。” 　　“我们需要这方面的专家。” 　　…… 　　蓝色传送门在清扫干净的埋骨地边缘展开，两个巫妖从另一侧走了出来。穿着随意如同浪子的无名先生，穿着标准得体的大胆先生。两人同时是安德瑞高等魔研社的成员，大胆先生的导师就是研究模因的专家恐惧先生。因为学者先生的尴尬关系，莱尔通过无名先生的关系邀请了高等魔研社的成员协助研究，所以无名先生也顺道过来了。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疫医先生。顺便说一下，这地方不错，你们所有人的命运已经纠缠在了一起。”莱尔赶紧迎上去堵住了无名的嘴，深怕这位窥探命运的行家会说出自己的死期。 　　另一边，大胆先生一点都不像一位学徒，已经围坐那摊血液，和巨龙，学者以及黑龙祭司攀谈起来。和其他高等魔研学科相反，模因学的教授恐惧先生和大胆先生的身份好像颠倒了，外部事物全是由学徒接触。 　　早有接触的学者先生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大胆，你离开恐惧，让他一个人独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恐惧先生是高等魔研社一位非常特别的教授，他的力量已经失控了，言语中传递的模因会不知不觉污染周围的一切，通常他都被打断骨头，装在一个手提箱里，由自己的学徒大胆随身携带。否则，恐惧先生所停留的位置，会成为一片生灵灭绝之地。 　　“学者老师，恐惧老师的破坏抑制不是绝对的。模因产生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老师感觉他的那些‘朋友们’来找自己了。想要摆脱那些‘朋友’，可以使用有着相同能力的‘我’，或者让老师维持‘旅行’的状态，逃脱朋友的寻找。而就在最近，我发现了新的解决方式！” 　　“什么方法？” 　　“那还多亏了死灵手办社的新产品和莱尔先生的血肉伪装。” 　　莱尔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诧异地回头。 　　他看见大胆微笑着朝自己歪头，说：“有了血肉伪装后的恐惧老师更容易被精神暗示，我用催眠模糊了他的感知，将禁锢他的手提箱放在了一台运行的血肉减肥跑步机上。在他的模糊记忆中，自己一直处在‘被移动’的颠簸过程中，在他的自我认知里，那些朋友不会找上他。莱尔先生真是发明了相当方便的工具呢！” 　　莱尔看着这位敢对恩师做出如此行为的大胆先生，放弃了纠正他跑步机正确用途的想法。 　　“啊，关于这些圣光，学者老师，你的推断不错，几乎不需要考量，我都知道这是相当强力的模因，它的施加者似乎想让我们明白它的意思。” 　　“这个模因中有一个顽固到可怕的意志，不要说我，就是恐惧老师也无法消除它。” 　　“我可以帮你们解读一下。” 　　在大胆先生的五指接触圣光龙血，被燃烧成灰烬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圣光模因中的话。 　　【为所有受难的同胞，向我们的敌人施加永恒的复仇。】 第六百零一章 圣光祭品 　　“只要有龙血，圣光就会在其中燃烧，这是模因，它会随着巨龙的诞生而苏醒，但巨龙的毁灭只会使其蛰伏。只有仇恨仍然存在，复仇之焰就永不熄灭。这个模因，已经超出了我们高等魔研社的处理能力，很抱歉，学者先生。” 　　“我能理解，你们只是规则的代言人，不是规则的主导者。” 　　大胆从最后一丝燃尽的龙血上移开目光，他的手掌放在耳边，脑袋对着空气不断点头。 　　“学者先生，如果你们想要解除模因，为什么不试试唯一的钥匙，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大胆的右手搭在左手手肘处，朝着无名身边的莱尔指去，“只有那位无冕之王才能够靠蛮力达成这样的模因，疫医先生不是纯洁者吗，为什么不让他试试说服那位？” 　　“……” 　　“你们躲不开的，巨龙如果想要复活，就必须面对那位圣骑士，我不能理解，你们已经掌握了唯一解，为什么不使用？” 　　“唯一解也可能是错误的，我们不能拿莱尔去赌……” 　　“但你们一只脚已经踏进深渊了，巫妖的执念，是那么容易平息的吗？” 　　“大胆……你平时就是这么和教授说话的吗？” 　　“我会更活跃一点。” 　　“……感谢你的支援，大胆先生。”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学者先生。”。 　　…… 　　那是雷蒙先生对巨龙施加的诅咒，莱尔心中早有预料。莱尔心里早已明白解决办法，但一想到会站在雷蒙先生的对立面，他就忍不住腿软。 　　也许学者先生还有办法吧…… 　　也许巨龙先生还有办法吧…… 　　也许龙祭司们还有办法吧…… 　　这样的念头一直存在，直到那个人踏过了传送门。 　　“无名先生，你为什么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无名手指敲打自己的下巴，站在莱尔身边。 　　“我在思考，怎么在不降低你对我的好感度的同时，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谢谢，无名先生，我想你现在可以跳过思考了。” 　　无名无所谓地耸肩，他的视线集中在莱尔脸上，一连串模拟星系正在身后展开推演。 　　“要玩占卜牌吗，我最近学会了怎么切牌。” 　　“……切牌对占卜有什么用吗？” 　　“不清楚，反正是用没什么卵用的手法增加占卜的神秘感，一种简单的心理效应，我希望你能将我接下来的预言当作一件重要的事。”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就用正常的方法告知。” 　　“是吗？”无名捏着下巴，摆出怀疑的样子，“我直接告诉你的话，你就能坦然接受死亡吗。” 　　无名冷淡地咬字狠狠攥住了莱尔的心脏，他发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讨厌预言家。 　　“我会死吗？” 　　“不，你不会，”无名的手臂越过莱尔的肩膀，指着他的身后，“你身后，除了大胆，所有人，都会死在这次学术研究里，这里会被圣光点燃，事情会往你能想象的最糟糕的情况发展，只要你……还保持现在的心态。” 　　龙祭司，和两条巨龙，自己的老师和接纳帮助自己的长者，都会……死？ 　　“不……不可能的吧……他们可都是大佬级别的……甚至还有着不死能力……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够……” 　　无名的脸凑近，那双眼睛就像琉璃镜让莱尔审视自己。 　　“雷蒙·梅洛克，光之天使，圣骑士之王，真的，不能？” 　　吸入一口冷气，莱尔感受着肺部的冰凉，紧闭的眼睛睁开，紧咬的下唇也开始活动。 　　“那如果我改呢，我改变自己的做法，我努力解决这次争端，我主动面对雷蒙先生，结局会改变吗？告诉我，无名先生。” 　　“那样的结果，不需要占卜，你心里也清楚，怎样才能让雷蒙放弃屠戮。” 　　“……纯洁者的遗愿。雷蒙先生，一定会遵循的。” 　　“……愚蠢的想法，莱尔。你看看那些家伙，那些老得只有骨头和灵魂的残渣，他们只剩下了复活巨龙的执念，但你可不是，你还年轻，你还有未来，一个光明的未来。放弃人性，选择题会变得简单。他们真的值得你那么做吗？连魂灵都所剩无几的亡骸，你要为他们付出吗？为什么什么困难都需要你解决，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徒，一个幸运的孩子。这些负担，本不属于你……你只是……” 　　“那样，我就不是我了。”莱尔的眼珠盯着无名，幽邃的暗影逐渐被光辉的灵动取代，莱尔有点羞赧地笑了，“我可是邪神，扭曲意志的疯狂之神。我知道这么想很蠢，我只是，想让我的导师安宁。邪神，都是盲目痴愚的，对吧？非常感谢你为我着想，无名。” 　　…… 　　“老师，我想去求助雷蒙先生。” 　　莱尔的突然插话让学者先生和黑龙祭司的谈话彻底结束。 　　学者很想拒绝他，甚至是怒火攻心地迅速不假思索地呵斥自己的学生。但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做不到，自己背负着背叛巨龙的罪，复生巨龙的执念死死捆绑了他的灵魂。他想伸出手，但魔法之王此时比一个施法过度的学徒还要孱弱。 　　“莱尔……”那个想法实在太诱人了，诱人到这具干涸的尸骨会不顾一切地追求那种愿望。龙祭司是时代的残渣，而现在，他们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莱尔！不要去！”雷霆一般的吼声在这里炸响，骨龙张开双翼，咆哮着。“我怎么可能忍受自己的学生受此屈辱！龙父，我不当了！” 　　巨龙将脚边的血肉从爪边踢开，正打算将莱尔抓回手心。 　　“希尔维特！！！”暮光之龙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巨龙的路。 　　巨龙被黑龙祭司和暮光之龙拘束在祭坛上，狂躁地怒吼。 　　“放开我！！！我要去揍雷蒙！！！把他打服！！！” 　　然而事实上，因为龙化实验实力大损只有五锁的巨龙连龙祭司的压迫都挣脱不了。 　　“走吧，我们回安德瑞。”莱尔不好意思地朝大胆先生和无名说着，踏进了早先打开的传送门。 　　与莱尔分开之后，无名和大胆走在安德瑞的过道上。 　　“你骗了他。” 　　“我没有。” 　　“你引导着他，让他以为必须要自我牺牲才能拯救其他人，我现在相信你以前真的是邪教圣子了。” 　　“我无所谓。” 　　“让我猜猜，你早已窥探了未来的命运，所以你才会引导莱尔，让他走向某一条理想的命运。这条命运需要他有死的觉悟，有奉献精神，这种光明的意志会得到雷蒙的青睐。” 　　“我无责任。” 　　“无名先生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烂人。” 　　“有趣而已。” 　　“我就说你怎么一定要跟过来，明明之前都忙着研究。真期待之后的发展啊。” 　　“我无责任。” 第六百零二章 罪与罚 　　安德瑞的夜晚依旧喧闹，莱尔却不能保持以往的心态推开这扇黄金门。 　　“圣光礼拜堂。” 　　内心迷茫的人，才会前往教堂祷告，但莱尔不是，与之相反，他的神情非常坚定。 　　新的门扉似乎是圣光祝福过的大理石的，有些厚重，但现在的莱尔想要推开还是能勉强做到。门扉移动的摩擦声在空挡的礼拜堂回荡，莱尔在光芒中睁开眼睛，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 　　加上自己，曾经填写那张社团申请单的全员就到齐了。 　　洛夫迪靠近廊柱，单膝跪地倾听圣光。 　　艾利安坐在右侧第一排的长椅上祈祷，莱尔只能看到她低头的背影。 　　讲坛上，暗金色盔甲的骑士身躯转过一半，神圣的光芒如同地平线升起的太阳。雷蒙先生手捧经卷，另一只手对莱尔做出了邀请。 　　“欢迎回来，纯洁者莱尔，你正好赶上礼拜。” 　　莱尔沉默地加入了圣光的队伍，坐在艾利安身边，闭目静思，聆听祷告，接受雷蒙先生分享的圣饼，在雷蒙的引导下顺从地完成了礼拜。 　　“这是我在安德瑞以来最高兴的一次礼拜，莱尔。”圣光的仪式结束，高大的雷蒙做到了莱尔身边，他摘下头盔，燃烧圣焰的头骨仰望着礼拜堂中心的天使花窗。 　　两名纯洁者，并肩坐下。 　　“我参与了复活巨龙的仪式，不，我主导了复活巨龙的仪式。我失败了，圣光烧死了他，我的导师巨龙只活了一分钟不到。” 　　雷蒙转动脑袋，他的灵魂火焰是金色的，视线停留在莱尔脸上，带着温暖的温度。 　　“你做到了了不起的事，莱尔，我很欣慰。但你该停止了，巨龙，都该死。” 　　就像听到法官的最终判决，莱尔的手抖了一下，他用手捂住脸，插进头发里，将额头的乱发梳向脑后，重新鼓起勇气。 　　“我希望你能收回诅咒，雷蒙先生。” 　　“那不是诅咒，莱尔。”雷蒙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交叉抵住下颌。“在我死后，我的记忆出现了残缺和断层，我不明白乔治敌对我的原因，也不明白圣战因何而失败。但限制巨龙的缰绳一直握在我的手中，我紧抓着这力量，我不会忘记。你把它称作诅咒？那不是那么恶毒的力量，那是惩罚，那是报应。” 　　“我击败了那个怪物，将长枪刺进了他的心脏，我听到他的怒吼，我听到他的唾骂，我执行了我该做的。我将审判耶摩塔尔的权利交给了圣光，我让圣光惨绝他的罪恶。” 　　【光啊，告诉我，这个怪物应该承受怎样的惩罚。】 　　雷蒙看着自己的手心，他的手在颤抖，那种情绪穿越生死传递到了自己的尸骨上。 　　“光，回应了我，我第一次惊讶，第一次暴怒。圣光审判了耶摩塔尔的罪，降下了他的惩罚。而那后果，你也看到了。” 　　“残暴龙父，耶摩塔尔嗜杀屠戮人类的罪恶，罪孽之深重，足以让整个巨龙族群替他陪葬！！！现在巨龙一族承受的折磨！！！曾经以同样的痛苦被他施加在我的同胞身上！！！你现在想让我饶恕他们的罪！！！万千亡魂在虚无中哀嚎！！！” 　　“你懂什么！！！你这个在我们庇护下的蠢货！！！巫妖为何会崛起！！！因为十字军战争？！！你可曾了解圣光降临之前，巨龙对我们进行的杀戮，你不知道，因为我们扛下来了。” 　　“我唯一后悔的事，是自己觉醒的太晚了，否则，我会在那个畜生制造这一切之前，毁灭他！” 　　雷蒙双手捧住莱尔的脑袋，黑色触须扑向他光芒的身躯，扭曲的暗影燃烧、破灭，就像接受洗礼一样，光之天使搂着他的后辈。 　　光洁的羽毛在空中飘落，雷蒙的背后，十锁十翼占满了莱尔的视野。 　　“你不需要操心这些，莱尔，我会处理好一切，不会有烦恼，不会有忧虑，好好休息。” 　　巫妖之冠碰触到雷蒙的指尖，王冠的力量开始低糜，在雷蒙先生的柔声细语和飘落的光芒羽毛中，巫妖之冠就像醉酒一样开始满足地无力化。黑色暗影爬上了巫妖之冠的边沿，阴森的魔力让这件魔法造物一个激灵，暴走的魔力风暴以莱尔为中心，将飘落的羽毛吹散。 　　莱尔依旧被雷蒙抓在手里，但他的意志无比清醒。 　　“雷蒙先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但龙祭司和巨龙先生，是无辜的。他们侍奉叛逆龙父的巨龙，他们守护了弱小的族群。他们何罪之有！更不要说巨龙先生！他只是一个死去的巫妖，他与巨龙犯下的罪过并无瓜葛！！难道喜爱巨龙也有罪吗！！！他们都是承受圣光惩罚的无辜者！！！” 　　“不！妄想成为巨龙！就是他们的罪！崇拜巨龙、成为巨龙就是他们的原罪！！！我绝不会容许龙翼在我的同胞头顶张开！！！成为巨龙，那他们就必将承受我的复仇！！！” 　　“愚蠢的传教士！！！难道你还想说出‘出生即有原罪’的愚昧之言！！！难道所有人生来即是污秽，圣光可以肆意惩罚我们？！！那它和残暴又有何区别！！！” 　　“你和残暴龙父又有什么区别！雷蒙！！！” 　　“我是纯洁者，我的信仰是正义的。”雷蒙不假思索地回答。 　　“去你妈的正义！！！”莱尔推开雷蒙的手臂，从石阶上滚落，他从冰凉的地面爬起，恶狠狠地看着雷蒙，面露鄙夷，“纯洁者至高无上？呵，那我也是纯洁者！纯洁者雷蒙！我就以纯洁者莱尔的身份告诉你！你是错的！在我眼中，圣光是仁慈温暖的，它就像太阳，但太阳可不会选择它的光照对象！” 　　“你的正义，不是我的正义！你的正义，片面而愚蠢！”莱尔抱着手臂，在雷蒙的惊愕注视下，摇摇晃晃朝礼拜堂外走去。 　　洛夫迪来到了雷蒙身边。 　　“雷蒙主教，我去将莱尔阁下带回来……” 　　雷蒙将头盔重新戴好。 　　“莱尔，是一名纯洁者。我能感受到他的意志。我对自己的正确深信不疑……我以为我们会并肩站在一起……” 　　雷蒙的话语有些落寞，而洞察人心的修女小姐抓住了那些空隙。 　　“雷蒙冕下，为什么不跟去看看。既然正义是绝对的，那你们一方肯定有一人被蒙蔽了双眼，向不成熟的莱尔证明你的正确，不是最好的方法吗。” 　　“艾利安……” 　　“施加惩罚的目的是为了使其忏悔，让灵魂得到圣光的宽恕。雷蒙冕下，再一次杀死巨龙，对你来说很难吗？” 　　“我的姐妹，你也想宽恕那些怪物？” 　　艾利安眨了眨眼。 　　“不，雷蒙冕下，我只是怕失去莱尔先生，对迷失的纯洁者展现巨龙的真面目，是展示您的正义的最佳方法。” 　　“……你说的没错。” 第六百零三章 宽恕 　　蓝龙祭司重新构筑传送门，身上缠绕触须，巫妖之冠歪斜地戴在头上，莱尔表情凝重，快步走到祭坛面前。 　　“再次开始仪式吧，老师。” 　　高大的骨龙看着自己的学生，他的恼怒写在了脸上，看来这小子吃瘪了。巨龙看着这张臭脸没来由地开心起来。 　　“回来就好，适当的挫折可以让你成长。”又摆出一副教师的样子，巨龙重新蹲在祭坛上。 　　龙祭司松了口气，心情复杂，有点失落，又有些放松。当他们自我激励重新振作，莱尔用一句话将他们调整好的平静摔得粉碎。 　　“不，他来了。” 　　即将缩小消失的传送门中伸出了一只大手，魔力被点燃，光与热将足球大小的传送门彻底撕开，黄金锁链将破碎的传送门稳固，光之天使踏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云层被牵引，被圣光从空中扯下，变成雷蒙的面纱，但无论多厚的阴云都挡不住骑士铠甲上的光亮。太阳从被撕开的云层中露头，神圣的歌声随着阳光一起落在龙祭司的祭坛上。 　　在艾利安和洛夫迪走出传送门后，雷蒙的锁链这才收回。 　　圣光万能教团的三人站在被烧尽的传送门前，和龙祭司对峙。 　　雷蒙和莱尔视线接触，很快又转向周围的风景。 　　“环境不错，有点像原初教廷的后院，让我感觉熟悉。” 　　雷蒙先生的无心之言就像是什么警报器，龙祭司挡在巨龙面前，冰晶凝结，火焰翻涌，一副随时开打的样子。 　　危险的气息刺激了圣光侧的神经，灵能战刃弹出，暗影爪牙在影子里现形。 　　雷蒙先生双手抱臂，屹立在原地，朝着莱尔点头示意。 　　“不用在意我，我就随便看看，请继续你的学术研究。” 　　对峙持续了三十分钟，期间无论是圣光还是巨龙都没有做出一点动作，双方就像是静止了，阳光重新被聚合的云层遮挡。 　　雷蒙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他的压迫会一直存在。莱尔停止了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重新提出开始仪式。 　　“那是很危险的做法，莱尔。”黑龙祭司语气沉重，他的身形正在模糊，随时准备着龙化。 　　“如果有危险，那已经发生了。我们会复活巨龙，哪怕在圣光眼皮底下。” 　　仪式继续。 　　雷蒙的视线在仪式人员上扫荡，几乎每个人都对这无力的注视做出了反应，或是冷哼，或是颤抖。 　　“吼！！！” 　　庞大的身影横在雷蒙面前，暮光之龙希尔维特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雷蒙的视线。 　　“雷蒙主教……这似乎……是一头活着的巨龙。” 　　“是的……她是。”光之天使紧盯那双紫色眼瞳，一种恍惚的感知冲击着他的身躯。一些生前的记忆碎片重新拼合，雷蒙握紧了拳头，片刻，又松开了手掌。“是你啊……” 　　红色的雷霆缠绕星灵的身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执行领袖的意志。 　　“停下，洛夫迪。” 　　“雷蒙主教？” 　　“不用在意她。” 　　艾利安看着这条被赦免的巨龙，感觉到了转机。 　　对于这一小插曲，莱尔并不知晓。他此时正全神贯注于血肉改造，重塑巨龙新的肉体。现在，这不仅是为了龙祭司们的夙愿，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人是生来罪恶的，生命的存在不是为了承担罪孽，而现在，莱尔要赋予这些被抑制的巨龙，挣扎的权利。 　　“各位，我要你们献祭所有收割的族群之力！”莱尔怒吼着，巨龙新的肉身即将成型。 　　“可是，复活仪式，只需要这些……” 　　“复活仪式和晋升仪式，同步进行！希尔维特，我的工作结束之后，你立刻接替我的工作。” 　　“好的！” 　　“不需要保留，这是最后一次了！” 　　巨龙之魂的怒吼再次奏响，新的巨龙重新复活，但他的身上，圣光的火焰也在燃烧。 　　暮光之龙来到了新王面前，破碎的王冠在她的头顶浮现，那是上个时代的王冠，龙父耶摩塔尔的族群之冠，在巨龙俱灭的最后，传承到了她的手中。希尔维特扯下了自己的王冠，用牙齿将其咀嚼，碾碎。她的龙吻被力量破坏，满是黑色鲜血。 　　时代的遗孤爬上了巨龙的脖颈，掰开了他的嘴。 　　“吾乃暮光的守望者，将族群的命运传承给吾所侍奉之主。” 　　暮光的龙息从口中喷出，将破碎的王冠之力灌入巨龙的躯体中。 　　希尔维特倒了下去，巨龙头顶的那顶宝石王冠即刻绽放光芒，刺眼的强光近乎点亮这个世界。巨龙的实力极速攀升，锁链从他的躯壳中不断生长。 　　六锁。 　　七锁。 　　八锁。 　　九锁…… 　　“失败了。”雷蒙的声音如同一道天谴，虚空之中，金色的锁链如雷霆从空中落下，洞穿了巨龙高大的身躯。 　　“吼！！！”圣光时代降下了它的惩罚，永恒的复仇。 　　不甘的龙吼在这片世界回响，声嘶力竭。 　　“噩兆降临。” 　　噩兆巨人抓住正在挣扎的巨龙，万千恶意爬上他的身躯，黑泥将伟岸的身躯吞噬。 　　【真是败给你了。】 　　【我是陨落的星辰，命定之主，不羁者。于此，签下远古混沌的盟约，与此物，共生。】 　　邪神是一颗颗彼此吞噬的星辰，一切的起源。但邪神之间的行为除了混乱的彼此吞噬，还有别的做法，那是一切团结行为的起始，超越契约、信赖以及任何约定。 　　莱尔和巨龙共享了他们的生命力，邪神的扭曲生命力支撑着登基仪式的完成。 　　“这就是无名看到的未来吗……” 　　莱尔与巨龙被邪神之力维系在一起，圣光的烈焰在他们的身躯上燃烧。 　　只要达到十锁，圣光的压制力，就会被新生的龙父挣脱，巨龙可以承受这份圣光的复仇，重新崛起。但这个过程注定是漫长的。 　　巨龙之魂能够承受圣光的灼烧。 　　邪神之力能够承受圣光的灼烧。 　　唯一会在圣光中烧尽的，只有那一份柔软的人性，名为莱尔的那一部分。 　　纯洁者莱尔，会在圣光的烈焰下，陨灭。 　　彰显正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扭曲模糊的巨龙张开双翼，圣焰在他的身体中燃烧，但力量也在其中汇聚。就像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面挂着那个瘦小孱弱的纯洁灵魂。 　　“我做到了。”低吟传到了雷蒙的耳边，虚弱而又坚定。 　　模糊的血肉漂浮在空中，一个巨大的茧正在孕育出新的存在，祂的面前，那具灰烬的尸骸即将熄灭最后的火星。 　　雷蒙动了。 　　十锁十翼的天使悬挂在天穹之上，朝着那个巨大的存在和祂连接的尸骸，伸出了手掌。 　　“死亡是一次机会。这是给莱尔的，也是给我的……” 　　“宽恕，对一切罪恶的宽恕，对伤痛灵魂的救赎。” 　　“巨龙……你们无罪了。” 　　耀眼的光芒从天空落下，那是圣光降下的，给予世人最大的慈悲。 　　“复活术。” 第六百零四章 旧日之神 　　一切的罪过都会得到宽恕，一切的伤痛都会被抚平。天穹降临的圣光与甜美的歌声一起奏响，金色的雨化作甘霖，浇灌在颤动的十字架上，给不规则的茧染上一层金色，熄灭了的圣光的烈焰。圣光之海滴落的水滴顺着错综复杂的根茎，流向那具干瘦的躯体。 　　莱尔的残骸已经变成了干尸，皮肤血肉被烧尽，焦炭一样的尸骨半跪着，脆弱的骨骼看上去一碰就碎。尸骸上就像长出了新芽，从缝隙里冒出黑色小触须盲目地在空中扭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够不到！妮娅够不到！！”焦急的哭诉声在圣光中吵闹。 　　歌声变了，高亢的歌声变成温柔的呢喃，流动的光芒爬上了触须，光点聚集在触须前端，在空中划出朦胧的脉络。痛苦被抚平，灵魂被重塑，纯洁者的灵魂被天使虚影带回，重新和翻涌的血肉融为一体。活死人，肉白骨。圣光的液滴重塑了莱尔的躯体，他重新睁开眼睛，就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莱尔，被烧死了大概十秒，活了。雷蒙先生救了他，也允许了巨龙的复生。 　　巨大的茧漂浮在空中，浸润圣光之力的圆球如同另一轮太阳。 　　看着那个在自己的帮助下经历新生的龙蛋，雷蒙心情复杂。 　　“奇怪的感觉……和那些曾被我保护的人截然不同，我能感受到，我和这条巨龙之间的联系，这难道是宽恕的原因……”巨龙是自己的敌人，但在莱尔的干涉下，自己顺带帮助了他。这条新生的龙是曾经的巨龙先生，是一个让雷蒙相当不爽的人。雷蒙和巨龙，其实在安德瑞时期就是老冤家了，彼此敌视，但又彼此奈何不了。巨龙是真的打不过雷蒙，而雷蒙是反感那【不死不灭的】麻烦天赋。 　　雷蒙凝视着那十条锁链，那是晋升者道路最顶层的象征。 　　新生的巨龙，和自己一样，是十锁。相同层级并不会让雷蒙感到担忧，顶多是大一点的麻烦。 　　“我当初因为灭杀龙父耶摩塔尔的荣耀晋升十锁，而如今巨龙因为我的救赎晋升十锁，这大概也算得上是命运吧。” 　　一种奇怪的不适在雷蒙心中酝酿，帮助巨龙总是让自己心中别扭。 　　自己本来绝不会帮助巨龙，也不会有功夫目睹这种神话生物的诞生，就和巨龙先生曾经说的一样，巨龙是一种美丽的生物。 　　黑色的茧破碎，新生的巨龙带着粘液从曾经的躯壳中脱出，就像蛇蜕下一层蛇蜕。可怕的龙威随着巨龙的第一声呼吸一起出现，掀起风暴，唤起雷霆。 　　十锁的新生龙王，刚刚出世，就开始争夺世界的权柄。这种现象，雷蒙能够理解，像他这样的存在，只有出现就会无意识地剥夺周围的力量，新生的苏醒阶段，这种力量的主观压制还不是那么好控制。 　　雷蒙心中产生了一些期待感，那是有了一个合适对手的兴奋。 　　但那种不适感却在内心不断攀升，并在巨龙睁眼的一刻，达到了顶峰。 　　在得到莱尔共享的邪神之力后，新生龙王从巨龙向邪神发生了返祖现象的转变。那双眼睛是血红的，其中的蕴藏的恶意如同面对尸山血海。 　　“巨龙”张开了双翼，他的龙翼破损，残缺的翼膜被分解成十份，缠绕着代表力量的锁链。狰狞扭曲的姿态，如同重临于世的旧日之神。 　　雷蒙得到了启示，圣光将一段他遗忘的生前的记忆，重新唤醒。 　　…… 　　断壁残垣中，天使和怪物混战在一起。 　　光之天使最终用神枪捅穿了龙王的心脏。 　　雷蒙·梅洛克脚踏龙父耶摩塔尔的胸膛，对疯狂的龙父下达最后的裁决。 　　“你的时代结束了！我们，会掌控新的时代！！！” 　　生命垂危的龙父并没有求饶，他的身躯破碎不堪，口吐的鲜血汇成河流。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击败自己的圣骑士，狂笑着下达自己的诅咒。 　　“拿去吧！圣骑士，将我的生命以及时代一起带走。但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我会重振破碎之翼，将灾难与混乱带回你的时代！” 　　“大言不惭！！！”艰难战胜龙父的光之天使大声怒喝，但他心中早已涌出了不详的感觉，绝不能让耶摩塔尔的诅咒实现。 　　那就，让巨龙族群从这个世界消失。 　　【为所有受难的同胞，向我们的敌人施加永恒的复仇。】 　　龙父耶摩塔尔，在狂笑中死去。 　　“雷蒙！你阻止不了我！因为我……” 　　“不死不灭！！！” 　　…… 　　“神圣降临！” 　　一道光环从雷蒙身上爆发，抽干了这片区域所有的力量，圣光在燃烧，回流的力量将暗金盔甲转变成耀眼的白金色，燃烧的圣焰凝聚成巨大的光翼。光之天使的真正姿态，再一次降临在大地之上。 　　手握缠绕的圣焰的弑神之枪，力量解放的时代之王将绝望降临在每个人心头。 　　一团火云轰击在大地上，咆哮的圣光似乎要将一切扫平。 　　莱尔全身被力量压制，思维都快要被高温蒸发。但之前设定在脑海中的心理暗示发动了。他的躯体猛地冲向圣枪对准的位置，面对光芒艰难地伸出手。 　　“愿光怜悯！！！” 　　神圣的天使停顿了片刻，“加拉隆？” 　　莱尔的动作让雷蒙停顿了一瞬，他很快恢复，朝着莱尔大吼。 　　“快让开，莱尔！！！” 　　“我们被欺骗了！！！” 　　“这里不是什么巫妖的埋骨地！！！” 　　“这里是达根斯特，是被我曾经扫平的万龙之巢！！！” 　　“那条龙不是你的老师，那是重生的旧日之神……” 　　“万龙之父！” 　　“吞噬者耶摩塔尔！！！” 　　什么？莱尔懵了。 　　龙王巨大的身躯投影在莱尔身上，重生的龙父张开龙翼，越过莱尔，冲向全副武装的天使。他的龙息中滚动着恶毒，伟岸的身躯上仿佛有亿万生灵在鳞爪下哀嚎，亡灵驮着旧日之神，飞向高空。 　　旧日之神狞笑着，朝天使张开大嘴。 　　“我回来了，雷蒙。” 第六百零五章 龙王祭司 　　“我是一个被抛弃被驱逐的人类。” 　　【对，我对人类充满恶意，对自己高大的同类极尽温柔。】 　　“我死在荒野的埋骨地，那片土地给予了我新生，以及不死不灭的躯体。” 　　【是的，谁也想不到，我会将自己的余灰重塑成人类的尸骨。】 　　“我加入了安德瑞，巫妖的知识给了我存在的价值。” 　　【那里还有雷蒙，我的敌人，以及我的希望。】 　　“我喜欢降灵学，并精心钻研，为了让那些逝去的美好之物重现。” 　　【还有我伟大的身躯和被处死的族群。】 　　“莱尔是我最中意的学生，他有着天赋和一些死亡之物没有的人性。” 　　【还有能让我死而复生的邪神之力，嗯～熟悉的气味。】 　　“我憎恶雷蒙，因为他屠杀了巨龙，如此美丽的造物。” 　　【我的确如此厌恶。】 　　“我非常希望加入龙祭司，为了更接近巨龙。” 　　【那些叛乱的孩子聚集于此，他们有着重塑新王的力量。】 　　“我吞噬了龙之长子的巨龙之魂，我的吸收速度空前绝后。” 　　【当然，孩子怎么能忤逆他的父亲，我只是拿回我失去的。】 　　“我会超越龙父耶摩塔尔，这是我和莱尔的约定，让傲慢之辈为此蒙羞。” 　　【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欢这个把戏，是的，我会和耶摩塔尔的实力一模一样。】 　　“我是巨龙的新王，在圣光压迫下重新崛起的龙父。” 　　【我是死去的旧王，嗜杀叛逆的长子，从冥土中回归，履行诅咒的天灾龙父。】 　　“归来的旧日之神，万龙之父，耶摩塔尔！！！” 　　怒吼的龙王冲向天使，破碎之翼燃烧火云，将天空染成黄昏。 　　光之天使高举神枪，枪尖燃烧的圣焰如同新一轮太阳，神的威严笼罩大地，雷蒙的声音透露着决绝和坚定。 　　“那有如何！纵使你用鬼蜮伎俩重新苟活！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带着你的罪孽！！！去死！！！”神圣之枪若如流光，轰向龙父的身躯。毁灭的龙息和圣枪对撞，逸散的余波宛如世界末日。 　　“老师……雷蒙先生……”莱尔跪倒在地，茫然地看着自己造成的一切。 　　十锁的力量，化身，他们是时代的管控者，是某一种意志的化身，举手投足毁天灭地。圣光的时代随着雷蒙的死亡摇摇欲坠，破而后立的龙父则带着新的混乱，企图重塑新的时代。 　　但不管巨龙时代如何萌芽，现在仍是圣光的时代。 　　光铸武器连续投射的光雨将龙父打成筛子，顽强的生命力使巨龙痛苦地吼叫。 　　“胜负已分。”天使下达最后的宣告，投掷的光枪轰然落下。 　　身体千疮百孔，鲜血洒落成雨的龙父带着狞笑，拖着残破之躯冲向圣光。 　　“来吧，雷蒙，现在的我，可不仅是‘耶摩塔尔’。” 　　【不死不灭】 　　被终焉之枪打成了尘埃，完整的巨龙又在尘埃中重塑，莱尔共享的邪神之力以及巨龙降灵学大师所积累的学识，让这具躯体恢复的速度比圣光落下还快。 　　“邪神之力，哦，真是让人怀念的力量。”巨龙扇动羽翼，感受着在躯体上流转的恶意，他又一次发生了改变。曾经的旧日之神，吞噬者为了击败特里同，将自己塑造成邪神的天敌，巨龙。那是吞噬者的天赋，让生命不断繁衍分化的进化畸变。 　　而现在…… 　　“禁忌畸变，拓印：圣光。” 　　巨大的黑龙转变了颜色，祂和天使的铠甲一样，呈现成白金色，鳞甲璀璨，如同耀眼的宝石。圣光的攻击轰击在鳞片上，部分光能被偏转，导致攻击直接被弹开。 　　“圣光，不再使我退避！” 　　不仅如此，那些存留在鳞片上的光斑在这具躯体的控制下聚集在逆鳞，从龙父口中，喷射出神圣惩戒的龙息。巨龙居然像一名圣骑士一样，使用着圣光之力。 　　“在你的圣光下屈服，雷蒙！！！” 　　巨龙和天使开始肉搏，而雷蒙惊讶地发现，自己近身战居然落入了下风。这条身躯笨重的巨龙，所展现的武力水平高于自己。 　　“破绽！！！” 　　硕大的龙爪紧握成拳，随着身躯在空中扭转，龙父将天使从空中轰入地面。 　　雷蒙半陷入地里，正想爬起来，那个高大的影子已经遮住了光，血喷大口朝自己咬来。 　　“这一次，轮到你死去了！雷蒙！！！” 　　“不！！！”莱尔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呐喊出声。无力阻止，龙祭司在仪式中耗尽了力量，现在又承受着龙威的压制，而自己甚至已经死了一次，邪神之力成了龙父的玩具。 　　满嘴的尖牙利齿，反射着寒光，那架势一定能轻松撕开圣光祝福，咬碎头盔，将雷蒙吞噬。 　　“雷蒙主教！”“雷蒙冕下！” 　　巨龙的尖牙，在雷蒙的面前，十厘米不到的地方，闭合。滚烫的吐息喷在雷蒙的脸上，热气在空中弥漫。 　　“我是耶摩塔尔……但不仅仅是耶摩塔尔。”高傲的巨龙抬起头颅，脸上露出恶意满满的微笑，“看在莱尔的面子上，我饶你一次，所以，雷蒙，我们扯平了。” 　　不可一世的巨龙收起威压，摇摆身躯转身离去。 　　“我和莱尔签订了古老的盟约，那是超越任何眷者协定的盟约。我们会顾及彼此的心情，尊重彼此的行为和立场，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现在的我，比起干掉你，更乐意去繁衍我的族群。至于你的想法，我不在乎，雷蒙，想要复仇就尽管复仇。毕竟……” 　　“雷蒙，现在你比较弱，你杀不死我。” 　　龙父哈哈大笑地离去，回到龙祭司这一侧，用头颅和暮光之龙亲昵地碰触，蹲坐在莱尔面前。 　　“巨龙……老师？还是耶摩塔尔？” 　　“你做到了，我的学生。”巨龙的龙爪在胸膛上抚摸，一个铭刻在心脏上的符文在巨龙的身体中发光，与之对应的，在莱尔的胸口，也有一个同样的符文。这是莱尔和巨龙之间的练习，邪神签订的古老盟约对两人施加了无比强大的限制力。简单来说，这个盟约，让龙父背后的巨龙一族和莱尔所在的人类族群成了隐秘的盟友。人类因为弱小的体质不会被盟约干涉，但强大的巨龙，如果想要对人类造成伤害，源于龙父的血脉就会对他们施加约束。 　　高亢的龙吼被巨龙发出，那是真正的龙语，在莱尔耳边是响亮的吼声，却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我会站在你的身后，成为支撑你的力量，就像曾经说好的那样。” 　　“老师……” 　　“不过这样，你也就成了龙父的龙祭司，最大的那个……” 　　“欸？”那不就是说，我成了龙祭司的老大？！ 　　巨龙伸出手指敲打莱尔身边的地板，小范围震动打断了他的妄想。 　　“名誉龙祭司，就像圣光一样，龙祭司的力量在你身上完全没有体现。我更愿意把这当成一种保护你的加护，我的学生，作为你复活我的嘉奖。你的降灵学结业考试合格了，但你的未来还很长。” 　　另一边。 　　微弱的损伤在圣光中自愈，雷蒙看着其乐融融相处在一起的莱尔和巨龙，最终还是没有做出行动，他重新打开传送门，带着洛夫迪和艾利安准备离去。 　　“雷蒙主教，”洛夫迪单膝跪地，表达忠诚，“不过您强大与否，我一定会追随您，我的信仰不曾动摇。” 　　雷蒙先生完全没有战败的样子，微微一笑。 　　“这样强调才显得你的意志动摇，我没有事。而且巨龙说的没错，他这一点的确强过我，在全力解放力量的控制力上。” 　　艾利安对洛夫迪施加了两道宁神祝福。 　　“有吗，我记得雷蒙冕下刚才对力量的控制力，比巨龙更加精细才对。” 　　“还记得我们来这的目的吗，艾利安。这是一个验证正义与否的测验，结果证明，纯洁者莱尔的正义，让他得到了巨龙的眷顾。他是正确的。这就够了。” 　　雷蒙的身影最后消失在光芒中。 　　“我来这里是为了消灭一个灭世的怪物，而不是制造一个灭世的怪物。” 　　“这里可没有我的兄弟来阻拦我。” 第六百零六章 巫妖之灾·龙 　　院长先生从虚空中取下那块砖头书，将它丢进书桌旁边的金币堆里。右手从一个棕黑色布袋里掏出几块黑不溜秋的他称其是糖果的东西，递给莱尔。 　　“所以巨龙活了？”莱尔拿着那块外形和质感都很糟糕的东西，面对院长鼓励的眼神无动于衷。 　　“是的，雷蒙先生帮了我们，巨龙先生成了新的龙父，龙祭司和巨龙都对此表示很满意。” 　　金币堆里传出写字的沙沙声，院长先生摸着胡子，欣慰地说：“你一定也做出了努力吧，能让雷蒙那家伙参与到学术研究中去，吃吧，这是最新研制的糖果。” 　　“圣光厨艺社的？”莱尔看着布袋系口的金色丝带，有些疑惑。 　　“是的，虽然其貌不扬，但还是有着奇妙的味道……” 　　金色，在安德瑞是一个相当忌讳的颜色，只有少数几个社团敢使用这种颜色的布料，誓要皈依厨艺之神的厨艺社巫妖是其中之一，但是…… 　　莱尔将紧贴系口的丝带拉开，翻转到另一面，另一面，是黑色的。金色的厨艺社包装只是伪装，它的实际生厂商是，（黑暗）文学社。 　　那块握在莱尔手中的“糖果”被妮娅嫌弃地丢回袋子里。 　　“我就觉得奇怪，厨艺社那群追求食物外表更胜于味道的巫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糟糕的东西，而且那种触感和湿度，很明显是类似骆驼粪之类的东西……院长先生，你该不会……” 　　办公桌靠近莱尔的那一侧粉碎了，在院长先生微笑着挥出的大手下，挥舞产生的气流变化在莱尔鬓角挂起冷风。 　　“好了，莱尔先生，我们还是继续学术聚会的话题吧。” 　　“……是。” 　　大巫师帽下的脸似乎阴森了不少，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院长先生挥手对桌面进行自我修复的附魔，接着和莱尔谈天。 　　“巨龙先生没有过来吗，我知道他的体型改变了，但学术聚会的总结也不一定要在我的办公室完成。更新救世会成员档案，最好还是要他本人参与。” 　　莱尔双手放在桌面上，手指抬起又放下。 　　“巨龙老师和龙祭司们，现在都很忙。他们正在处理因为龙王复活所造成的巫妖之灾，唔，应该说是，龙灾。” 　　“龙灾？” 　　莱尔点头。 　　“雷蒙先生之前在巨龙族群的血脉中施加了圣光的惩罚，也就是说从龙父耶摩塔尔被讨伐之后，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任何和‘巨龙’有关的东西了。随着龙父复活，作为巨龙一族的力量化身，那些有着巨龙的概念的血脉、力量正在复活。龙眷者族群中有人反馈，他们在最近得了一些奇怪的皮肤疾病，经身份确认是他们体内的龙血开始呈现现形性状。” 　　“更糟糕的是，那些栖息在野外的野兽，巨龙是相当古老的生物，在遗传学族谱上只比邪神低一级别，这意味着很多动物都有着【龙】的因子。有些年龄相对古老的魔兽，正在进行着【龙化】，他们的躯体大型化，体格素质都在增强，尤其是爬行类异化的最为明显，已经出现了下等龙种的龙兽。他们继承了原始巨龙嗜血野蛮的个性。” 　　院长好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不是一场会波及安德瑞学院制造动荡的巫妖之灾，龙灾，会波及整个世界，龙父的诞生，真的撼动了这个时代。 　　“有点棘手，如果那些野兽变得更加危险，人类……雷蒙又该躁动了。”院长来回快速摸着胡须，但怎么也想不到对付全世界大范围野兽暴动的方法。 　　“人类，其实没有什么问题。”莱尔示意院长放轻松，“因为我和巨龙老师订立了盟约，那些龙血觉醒的魔兽对人类的兴趣不大，多数龙兽都会避开村庄城镇，实在无法避免的也会选择休眠。因为龙兽受到直接伤害的人类很少，倒是因为大型怪兽移动的足迹受到惊吓的人更多。” 　　“在这场龙灾之中，真正被侵害的是其他野兽，根据巨龙老师的估计，在龙灾爆发的一周内，有近百种濒危动物灭绝了，这种毁灭式物种入侵导致巨龙老师最近非常烦躁，备孕期受到影响延长了。” 　　刺啦！ 　　院长先生的胡子被他扯了下来，他瞪着莱尔，就像听着天方夜谭。 　　“没什么好惊讶的吧，院长先生。老师现在已经复活了，他有了伴侣，也有了生育的能力，那些龙兽可不讨人喜欢，等平息这场龙灾之后，巨龙老师就会开始生育自己的孩子，繁衍巨龙的族群。” 　　这种冲击，对于巫妖来说，还是大了一点，院长先生半捂着脸，支支吾吾老半天。 　　“安德瑞能派一支代表团围观他的生育过程吗，我们想去实……看望老朋友。” 　　“这恐怕不行。”天知道好奇心爆炸的巫妖会干些什么，新生儿可是很稚嫩的。 　　院长先生惋惜地叹了口气，不过本来就没抱什么期待，直接转移到下个话题。 　　“也就是说，龙父复活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了，巨龙和学者需要处理龙灾，我能理解，但是莱尔你这小子怎么现在才来我这汇报。你难道不知道安德瑞的朋友有多么担心你吗！” 　　巫妖……担心我？莱尔心里暖暖的。 　　“大家……” 　　“看到你没有跟着雷蒙回来的当天，绅士他们就将你的墓碑刻好了，还以为你举办葬礼的名义开了一场派对，在白骨林地给你立了一个衣冠冢。” 　　“……我会去感谢他们的。” 　　莱尔简单概述了这几天的行程。龙祭司满世界处理龙灾的时间里，他一直待在巨龙的埋骨地，曾经的万龙之巢，给巨龙先生盖寝宫，全白骨打造的超大型奇观建筑。就莱尔一个人，而且还是在白骨降灵学大师巨龙先生的督察下，有点强迫症的巨龙先生让莱尔的心理受尽折磨，虽然他的白骨操控技艺提高了很多。 　　“原来如此，因为自己离职了，所以想你加倍努力继承他的降灵学职位，如果你有资格成为降灵学教授，我也能轻松不少。所以，莱尔，你花了十天时间完成了巨龙的要求，这也很天才了。” 　　莱尔双眼无光，呵呵笑着。 　　“十天完成巨龙的宫殿？我并没有完成，只是希尔维特姐姐看着我一次又一次建地基对巨龙老师发怒了。然后老师花了一天时间建好了一切，把我打发回来找您交差。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院长从金币堆取出那本砖头书，朝莱尔眨眼。 　　“雷蒙那混蛋一直待在他的礼拜堂里，没有离开过。” 　　“谢谢您的提醒，院长先生。” 　　“哪里，这几天没有听到巫妖的哀嚎让我浑身难受，你回来真是太好了，疫医先生。” 　　“我会尽力的，院长先生。” 　　“……也别让他太活跃了。” 　　“好的。” 第六百零七章 光之逆鳞 　　再次拜访圣光礼拜堂的感觉，和之前都不太一样。在巨龙老师和龙祭司复述仪式的具体过程，刚复活脑子有点不好使的莱尔才知道雷蒙先生又救了自己一次。对雷蒙先生，莱尔心怀感激，又有些尴尬。他站在门外，将妮娅之前揉皱的长袍整理好，控制下巴不要抬起太高的幅度。 　　就在莱尔梳理那几根不听话的毛发时，他的脑袋上落下了金光闪闪的魔力粉尘。莱尔这才发觉巫妖之冠还在自己头上，它的魔力触须将自己的一丝一毫打磨干净，刮下无数粉尘掉在莱尔头上。现在的它在给自己“贴金”，用点石成金的炼金术将自己表面的秘银转化成一层稀薄的金箔纸。如果不是院长先生刻录在内部的永固符文，莱尔相信巫妖之冠绝对可以将自己劣化成黄金冠冕，虽然现在看上去也已经掉价不少，那层脆弱的金纸正在不断掉渣。 　　“能不能注意一点？”莱尔有点无奈地开始清除头发里的金粉，巫妖之冠也有些不好意思，伸出魔力触须帮忙打扫，然后莱尔的一小撮头发就变成了黄金。 　　莱尔心有所感，手伸向发旋，轻轻一压，质地松软的金毛就被自己揪了下来。 　　“你！！！”莱尔不敢想象自己的头发是什么惨状，贴心的妮娅告诉了他。 　　“莱尔头上开了一朵金色大花。” 　　【像是颜色反转的三色堇。】 　　“算了，看来今天不适合拜访雷蒙先生，改天再来吧。” 　　无视了在头上扭曲的巫妖之冠，莱尔正准备转身离开。 　　一只脚大力踹到了他的后腰，莱尔飞了出去，脸撞开礼拜堂大门，身体在空中滚了几圈，跪倒在中心过道上。 　　脸上火辣辣的，莱尔抬起头，看到雷蒙先生，艾丽安，洛夫迪都凝视着自己，一片死寂。 　　现在纠结那是谁踹的已经没有意义，莱尔硬着头皮朝雷蒙先生说：“非常感谢您对巨龙伸出援手，雷蒙先生。” 　　“啊？啊。”雷蒙先生好像刚从惊讶中回神，挥手，礼拜堂大门自动关闭，“……莱尔，虽然这里的地板被我用圣光附魔了，是温暖的，但是……你是纯洁者，没必要行如此大礼。” 　　“过来吧。” 　　…… 　　又一次和雷蒙并肩坐在长椅上，光之天使的净化祝福将莱尔的金丝复原，巫妖之冠被雷蒙抓在手心，表层的金箔在圣光中成片剥落。 　　雷蒙看着手心瘫软的巫妖之冠，就像海星一样黏在自己手上，浸泡在圣光中，他有些无奈地笑道，“巫妖的族群之冠，还是老样子，我以为我败给巨龙之后，他就会消停了。” 　　“雷蒙先生相当受欢迎啊。”莱尔其实也有些疑惑，如果说巫妖之冠只是在追求最强的佩戴者，也就是说，雷蒙先生对它来说，还是最好的选择，哪怕被巨龙压制一次。 　　艾利安坐在一旁，歪着脑袋无声注视莱尔。雷蒙先生受欢迎？在安德瑞？ 　　“巨龙复生，他已经不再是巫妖了，而且有着巨龙的族群之冠，可是，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的情况明明差不多啊。” 　　差不多？莱尔想了想，在之前的天使和巨龙的斗争，龙父头顶有着闪亮的龙冠，天使头上只是力量凝结成的炽天使光环。雷蒙先生没出全力，他身为最强圣骑士，时代开拓者，没有佩戴过属于他的王冠。 　　“人类·圣光之冠。” 　　“人类之冠没在我这，它在教皇的脑袋上，我硬安上去的。” 　　“……”也就是说，巫妖之冠并不是雷蒙先生拒绝的第一顶王冠。 　　“为什么不戴上？” 　　雷蒙摘下头盔，面对花窗虔心祈祷。 　　“活着的时候，我没有让所有人获得幸福的能力，我是一个战士，但不是一个好的管理者，教皇比我更适合它。” 　　“至于现在，人类的圣光被一只巫妖掌握，那不是很讽刺的事情吗。” 　　所以，那个摧毁巨龙时代的骑士，究其一生，都没有接受属于他的荣耀，那他怎么可能接受巫妖的王冠。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能感受到自己和圣光之冠之间的联系，那种联系在我死亡之时护卫着我，让我不会和其他巫妖一样迷茫。我还有着责任，在死后，正义即是我的信条。” 　　莱尔低下了脑袋。 　　“我很抱歉，雷蒙先生。但我需要那么做……” 　　“无需在意，就结果而言，你做的很好，超出了我的预期。”雷蒙拍打莱尔的肩膀，“你向我展现了你的正义，我承认，你成长了许多。” 　　莱尔还想再说几句，雷蒙先生金色的灵魂火焰已经锁定在他的脸上。 　　“莱尔，你很像我的兄弟，水之天使加拉隆。” 　　莱尔强装镇定，脑海里回想起那个被坑死的血色天使，完全想不到自己和那个疯天使身上的共同点，只能谦虚表示，“雷蒙前辈，一定是你过誉了，我怎么可能和一位天使媲美，加拉隆是你的兄弟，那他一定比我优秀很多。” 　　“我指的不是力量……”雷蒙的头骨抬起，注视天顶的螺旋花纹，温和的声音也进入了回忆。 　　“加拉隆是十字军中的【贵族】，他有着谦逊柔和的品质，能让教廷的每一个人和他交流如沐春风，他是受所有人欢迎的领袖，我十分确定各大主教都更喜欢他。加拉隆有着和你一样的魅力，他能让圣光的所有人都团结在自己身边，乔治很鲁莽，拉法尔还很稚嫩，只有加拉隆，他在我眼里是完美的、比普通人要更加优秀的【贵族】。” 　　“要说水之天使能够称得上缺点的地方，那就是，和莱尔你如出一辙的仁慈。在十字军战争时期，加拉隆没有杀戮过任何生命，无论是圣光的信徒还是他的敌人。对弱者伸出援手，他即是圣光的仁慈。对弱者极尽柔和，对欺凌者冰寒刺骨，加拉隆曾是唯一一个反对我的天使，他反对我发起那场十字军征服战争。即使在抗议无效之后，他也做出了自己的表率。诺伯格恩，那是他的圣剑，他弄钝了剑刃，让水之圣剑的力量全部转变成治愈的力量，迎合他们的领袖，净化者军团也全都丢弃了利剑，拿起手杖，成为一个纯粹的牧师军团。” 　　让人……意外…… 　　莱尔想起了血色天使凶神恶煞的模样，怎样也无法想象那个浴血的天使，会做出这些事。 　　“【愿光怜悯】？”莱尔想起来黑暗先生曾经告诉自己的雷蒙的弱点。 　　雷蒙点了点头，“那是加拉隆曾经的祈求，他的言语，他的感情，他所面对的，都和你一样，莱尔。所以我停住了，我又一次陷入了恍惚，时间似乎又给了我一次抉择的机会。” 　　“那上一次，您的选择是什么？” 　　雷蒙先生转头，火焰在头骨中静默的燃烧。 　　“那是又一个故事了。” 　　…… 　　艾利安和洛夫迪关上了礼拜堂的大门，给两位纯洁者一些私人空间。 　　“主教阁下并没有驱赶我们。” 　　“但我们会尊重冕下的隐私，这是作为部下应该做的。”艾利安察觉到了什么，凌冽的目光投射进门扉一边的黑暗，具体来说，是躲在角落里的黑暗。 　　艾利安朝着那边躬身行礼。 　　“乔治冕下，我也是一位分歧者，所以，你不必再躲藏了。” 　　没人回复。 　　艾利安面对洛夫迪耸肩，“也许是我感知错了，要不要去彷徨之城喝一杯，洛夫迪阁下，我记得你很喜欢精灵的月光果汁。” 　　星灵跟在修女身后离去，“那是为数不多的非刺激性饮品……而且味道不错。” 　　两位圣光成员离去良久后，阴影吐出了一团蠕动的黑暗，绷带像蛇群在扭曲的阴影上爬行，最后变成一个绷带人。 　　黑暗先生趴在圣光礼拜堂的门上，竭尽全力感受里面的一切。 　　他吐了口气，寄生在大门上，如同爬山虎一样休息。 　　“在讲那些事吗，一切的起因。” 　　“光之逆鳞。” 第六百零八章 无心暗影 　　我相当讨厌这场无聊的守卫任务，也有些厌烦那个高高在上向我下达命令的雷蒙。好吧好吧，我对他的感觉好坏参半，我欣赏他像个白痴一样把正义挂在嘴边的人格，但讨厌他那种畜生一样的晋升速度。从小一起长大，明明和我一样都是天赋型追光者，结果他还努力训练，现在好了，他成了领袖，我也只能当个小天使。 　　【我的兄弟，这场战斗很危险，你们要守好外围，不要让任何怪物逃窜。】 　　MD，很危险就让我协助战斗啊，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把我丢到战场外，真是个混蛋领袖。 　　我更加烦躁的在结界外巡视这片高大的古老植物林，龙巢的边界，那种在心底响起的可怕吼声更加强烈，我的心情也更加糟糕。 　　这是时代之力的压制，那个危险的龙父就等在他的巢穴里，等着下一个祭品，或者他的死神。 　　我知道雷蒙很强，甚至强到让我无力，但不好的预感一直在我的心里滋生。用圣剑再次留下圣光刻印，我开始寻找和我一样留守在外的兄弟。这可不是玩忽职守，只要那些大蜥蜴触发我的印记，我的审判者就会让这些爬虫知道什么是惊喜。 　　方向有两个，分别指向那个好好先生和我们的小兄弟。拉法尔目前很弱小，但我更担心加拉隆那个蠢货，他比雷蒙还要蠢。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他被毒蛇咬了，结果他还强忍毒发帮那条有毛病的蛇完成了蜕皮。那条蛇最后被我和雷蒙偷偷烤了，瞒着加拉隆，如果他知道，天知道会哭多久。 　　加拉隆很麻烦，但招惹我的兄弟，我会让你觉得更麻烦。 　　本大爷可是燃烧的浩劫，弑暗的火之天使，乔治·埃德蒙特。 　　我飞快来到了净化者军团所驻守的结界区域，那些上战场只穿锁子甲的愚蠢牧师全都聚集在一起，汇聚的圣光凝聚成城墙，将这些家伙包裹在光芒的铁王八中。我那个脑子里只有别人的兄弟，也在这片光彩照人的结界里。 　　看到我的到来，加拉隆冷着张脸，但还是打开了一个在防护上开了一个小口子。 　　【心魄壁垒】，大型防御神术，圣光的天堂之音可以感化任何无信者，带着这种信念施法的净化者骑士会将这种心念化作实质的城墙，这种介于物质和精神的神术能够将所有冲击转变成圣光的力量，而且还唯心的具有单向性，里面的人可以轻易出来，但不能轻易进去。 　　“霍！几日不见，好好先生胆子越来越小了！我们四天使联手设立的封印结界也无法让你安心是吧，还得加一道心魄壁垒。”我看着加拉隆的脸，那张英俊的脸在这场战争中越发沧桑，黑眼圈侵蚀了他的眼窝全部，他的皮肤苍白，毫无血色，谁知道他是不是又进行了自残式绝食。加拉隆看上去随时会倒下，甚至在战争结束之后，我都怀疑他会一病不起。 　　在他眼里，我们大概是嗜血的生灵杀手，哪怕我们坚信自己的正义。 　　面对我的问话，加拉隆没有说话，只是将脸偏向一边。他一直在闹情绪，就像是我们杀死的敌人都变成了他所背负的罪。明明没有必要，但我也懒得阻止，我的几个天使兄弟，在某些方面都固执到讨厌。 　　尽管加拉隆摆出一副不愿交流的样子，凭借多年的相处经验，我还是发现了他的隐藏。这个白痴就像纯水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底。 　　我转过脑袋，看着他所刻意隐藏的结界。 　　由圣光四大天使裹挟十字军征服的荣耀所设立的封印结界，在加拉隆负责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城门大小的口子，雷霆与吼声，燃烧与咆哮，正从结界中心，通过这个缺口，源源不断地涌出，冲击着心魄壁垒。 　　“我靠！加拉隆！你是要造反吗！这么大一个口子！雷蒙的命令可是不准放过一个怪物！” 　　“他们不是怪物，他们是巨龙！”加拉隆努力发出更大的吼声，企图盖过我，但他先天不足，“你们这群刽子手难道还没杀够吗！” 　　我火气上来了，这是可耻的背叛，真想把这个病秧子砍死算球。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会让我们的努力毁于一旦，只要有一条龙逃走，我们接下来将会面临永无止息的报复！” 　　“你们已经被战争冲昏脑子了吗！巨龙已经完了，剩下的后裔也只能苟延残喘，难道就因为曾经的过失，你就要灭掉一个族群，一种生物，雷蒙赢定了，我早有预感，这场战争，会将他变成一个超越龙父的怪物！肆意灭绝反抗自己的生物！我们和巨龙有什么区别！” 　　我抓住了加拉隆的衣领，用最大的声音怒吼。 　　“没有区别！！！但是谁敢伤害我的人！我会他们杀光！种族灭绝？可笑！我会把敌人杀死！挫骨扬灰，不仅如此，我还会抹除他们的存在，让他们在历史上消失！！！成为新时代的暴君，有什么不好？” 　　加拉隆血气翻涌，我能看到他脸上明显的潮红，他陷入沉默，就像被我的无赖弄得无话可说。我相当享受这个时刻，不禁有些自得。 　　“放轻松，好好先生，脏活累活我会做。你撕开了一道裂隙，我会帮你缝起来，就这么简单，你老实执行了领袖的命令，而我只是来找你聊天而已。” 　　我轻松地走出了心魄壁垒，朝着那道裂隙走去。结界内已经积聚浓烈的力量残渣，一种危险的气息正在不断浓厚，我必须抓紧时间。 　　【为所有受难的同胞，向我们的敌人施加永恒的复仇。】 　　力量，爆发了。不可抗拒的恐怖力量从天而降，化作风暴和火焰，耀眼的光，照亮了结界的全部，力量在汇聚、膨胀，这些狂暴之力在找寻一个宣泄口，而我的面前，就有唯一的一个。 　　刹那间，死亡和毁灭吞噬了我。 　　“蠢货！”一道并不健壮的身躯冲到了我的面前。 　　“圣光啊，为无光者点亮吧！” 　　加拉隆挡在了我的面前，用诺伯格恩切开风暴，他的后背在发光，皮肉和鲜血在燃烧，治愈的圣光使他力不断重塑修复，他屹立在我的面前，如同一个巨人。 　　力量倾泄结束，半熟不生的加拉隆倒在了我的怀里，他跑出了早先准备的心魄壁垒，为了救我。 　　我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不需要你救，我扛得住。” 　　加拉隆此时和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他后背的余热烫伤了我的手。 　　“我知道，但这样你就必须承我的情。我需要照顾，我需要治疗，我需要这个裂口开着。你不能阻拦，因为你是乔治，我的兄弟。” 　　TMD，这个狗东西。 　　就像我熟悉兄弟的性格，他们也熟悉我的弱点，我讨厌欠人情。 　　“有条变态的龙撕开了结界，将你打了个半死，我赶过来恰好救下你的命，那条龙逃了，就这么报告，怎样。” 　　“可以。”加拉隆闭上了眼，享受他的平静。 　　“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刚才那么大的力量冲击，里面的龙说不定已经死绝了，就算没死，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个缺口……” 　　“吼！！！”我的话还没说完，一条羽翼残破，身负圣焰的巨龙就冲向了缺口，从我们面前逃出。她没有攻击我们，遵循着本能的求生欲，避开威胁。就差一点，她就能逃出缺口，飞向自由。那里有十字军没有光顾的土壤，有着仇恨点燃不了的森林。 　　神的长枪将巨龙刺穿，就在我们面前，那条巨大的蜥蜴被打断了翅膀。 　　她的力量耗尽，变成人形，用那双和我们极为相似的眼睛看着我们，里面有着我们熟知的光明。这种场景触动了加拉隆，他丢开我的手，踉跄地跑到人形母龙身边，圣光的温暖降临在她的身上，与圣光的裁决一起。 　　他们肯定对视了一阵子，我甚至怀疑加拉隆被洗脑了，他们对视了许久，谁都没有注意到…… 　　神，来了。 　　新的时代之王，雷蒙·梅洛克，光之天使，我的领袖，我的兄弟。但我现在只能用神来称呼他，因为这是唯一贴切的称谓。神威如狱，神怒似海，他的身躯铠甲皆浸润在光芒之中，我看不清他的头盔，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刺眼。 　　“雷蒙……大人……” 　　“无需如此，乔治，我们是兄弟。”他绝不是我的兄弟，雷蒙那个蠢货绝对不会给人带来这种感觉，给我一种想要感激涕淋低头叩拜的感觉。 　　“我的……孩子……救救她……”那是母龙发出的最后声音，一枚手掌大小的龙蛋出现在了加拉隆手中，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会……”加拉隆抚摸着她带着鳞片的脸。 　　“圣光会记住你的功绩，我的兄弟。”【雷蒙】又一次说话了，他的声音充满理性，此时的他，如同一位暴君，“将巨龙的遗孤交给我，加拉隆。” 　　此时的加拉隆，如果我最糟糕的设想一样，眼神坚定，直视那团光芒。 　　“雷蒙大人，我们都曾发下誓言，圣骑士不可伤害妇孺。” 　　“巨龙，不算人。”圣光化身捏紧拳头，那具母龙的尸体被点燃，眨眼间在我们眼中变成了火炬。这种行为激怒了加拉隆，他紧咬牙齿发出怒吼，再一次站了起来。 　　“我会照顾好这个孩子！在履行我的誓言之前，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也没有人胆敢践踏我的正义，加拉隆。”【雷蒙】悬浮在空中，耀眼的神圣之枪在手中凝聚，“我的兄弟，你正在走上歧途，到我的身边来，我最后说一次。” 　　时代之王的压制，领袖对族群的压制，让加拉隆跪倒在地，他大口喘息着，死死守住手中的蛋，早已疲乏不堪的身躯随时都会崩溃。 　　我有点看不下去了。 　　“你可真是个蠢货啊。”【雷蒙】看向了我，我哈哈一笑，嘲讽地拍打加拉隆瘦削的脊梁，“加拉隆，你也太不自量力了，违背我们的领袖，我建议你以死谢罪。” 　　我站在圣光化身的身边，将舞台让给了他。 　　“不用在意我，请继续，领·袖。” 　　“你选择了与正义为伍，乔治，这是明智之选。” 　　“当然，我可是狡猾的审判者。” 　　圣光之神，继续着他的审判，只是，神圣之枪落下之前，我的黯光剑，先一步刺入了化身的后背，将其贯穿，虚空之力在神的躯体上撕开一个伤口，神的力量正在逐渐消散。 　　“乔治？为什么？” 　　“啊哈，抱歉啊，我也有我的正义。你想杀死加拉隆，那我先杀死那个想要杀死我兄弟的【雷蒙】好了。” 　　圣光化身还想反击，我已经化作暗影，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他的后背，他的挣扎渐渐无力，光芒消散，雷蒙降落在了大地上。 　　“我很抱歉，乔治。十锁力量，化身，会纠正我的心智。” 　　我停住了攻击，那个熟悉的雷蒙回来了。 　　“我在你的后背制造了一个弱点，不修补的话，你的力量会不断散去……” 　　“我会留着它，用这个致命弱点来警醒我，我还不具备，掌握十锁力量的心智。力量消散，我保证我增长的圣光肯定比他消散的快。加拉隆……我的兄弟……” 　　我拍着雷蒙的后背，“我觉得你们需要彼此分离一段时间，你们都需要调整自己，战争结束了，我们还会回到曾经的时光。余下的魔兽，我会替你清扫干净的。” 　　“我十分庆幸有你这样的兄弟，乔治，”光之天使转身，正打算离开，“我想给你在我身上制造的弱点，取个名字，方便我记住，这可怕的教训。” 　　我松了口气，还好多年的圣骑士宣传工作提高了一点自己的文化素养。 　　“光之逆鳞吧，新时代的暴君，雷蒙的致命弱点，屠龙者终为龙。” 　　“好名字。”雷蒙微笑点头，最后再看了加拉隆一眼。“我在龙血之中，施加了圣光的复仇，如果你想救，尽管去做吧，在这颗龙蛋拥有鲜血之前。那会是你救下的巨龙，唯一的巨龙。” 　　雷蒙消失在天空里，被威压固定在地的净化者这才冲上来治疗他们的领袖。 　　我看着加拉隆，他像过去一样得到众人的关爱，但他的眼中，只有空洞和那枚龙蛋。 　　“乔治……” 　　“干嘛？” 　　“你觉得雷蒙的正义，是正确的吗？” 　　“当然，他的正义是绝对正确的，”我看了看自己握剑的手，它正在打颤，“雷蒙即是绝对的正确，只是……绝对的正义，不是我们这些凡人的追求。这个世界，也不止需要正确。” 　　加拉隆将自己蜷缩成一颗蛋。 　　“我已经……被圣光压迫的……快喘不过气了。” 　　“那就抛弃圣光吧。” 　　“什么？” 　　我行了一个滑稽的礼节。 　　“你面前的，是史上第一个同时使用圣光和暗影的分歧者，我对所有的力量一视同仁，只要能维护我的正义。你和我实力相当，加拉隆，也许你该走出自己的路了，圣光，暗影或者别的什么……” 　　加拉隆崩溃的脸上哭着笑着，眼泪滴落在了上翘的嘴角，这一刻，十字军的【贵族】消失了。 　　“我会让这个孩子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乔治·埃德蒙特伸了个懒腰。 　　“听上去怪吓人的，加拉隆，就像一个疯子的临终遗言。” 　　“……乔治，如果雷蒙犯错了，你会终结他的错误吧……” 　　“当然，这正是我存在的意义，将圣光导入正轨。” 　　“……如果我错了，也拜托你了……” 　　火之天使露出了一个豪迈的笑容。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第六百零九章 龙蛋 　　莱尔盯着雷蒙先生燃烧的头骨，他的火焰依旧和往常一样燃烧着，仿佛只是说了一个不痛不痒的故事，被火之天使背刺，结束了讨伐龙父晋升十锁导致的化身形态，带着新的弱点，光之逆鳞撤离了前线。 　　莱尔的眼睛不自觉地在雷蒙身上扫视，尤其是他宽大的和长椅接触的后背。 　　“光之逆鳞，没在了哦。”雷蒙毫不避讳地转动身体，将完整的背部铠甲展现。没有任何伤口，光洁无暇。“那是我生前的弱点，我在死亡的过程中丢失了一些记忆，一定是在我死亡的过程中，乔治留给我的伤口愈合了。” 　　也就是说，巫妖雷蒙，会比圣骑士雷蒙更加强大。 　　“我一直想找寻我失去的那些记忆，也想弄清楚我的死因，但毫无头绪，现在的乔治恐怕也不会给我老实答复。”雷蒙转头看着莱尔，将软化的巫妖之冠还给他。“你让我看到了正义新的解读方式，莱尔，也让我想起了曾经的事，这两者，对我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接触一些新鲜事物，对我来说，也许不算坏事。” 　　圣骑士的故事，雷蒙先生的谅解，今晚的收获让莱尔振奋，也让那些压在心头的忧虑消散了几分。 　　“雷蒙前辈，那要不要试试我的血肉伪装，认识你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容。” 　　“这一点请让我拒绝，巫妖的死寒特性能够抑制我的情绪，如果穿上血肉伪装，我可能会一点就燃，在很多方面。” 　　在雷蒙先生的好意传教下，莱尔打着哈哈走出了圣光礼拜堂，将满足的巫妖之冠交给院长先生，看着它被关在那个特制的盒子里，莱尔回到了纳斯兰，准备享受刺激过后的安逸生活。 　　被纳斯兰幽魂捉弄的生活持续了两天不到。 　　响亮的龙吼比幽魂女仆的冰冷视线，更早唤醒了莱尔。 　　洗漱完毕，莱尔看着坐在餐桌上的那个熟悉的人影。 　　巨龙先生的人类形态，这位刚成为王者的巨龙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毛躁男生一样不安分地抖动双腿，躁动不安地气息在他的周围跳动出火苗，幽魂们不得不离这位无礼的客人远一点。 　　看到莱尔的声音出现在门外，巨龙先生腾地站了起来，他脸上的紧张变成溢于言表的欢喜，一眨眼化作风暴来到莱尔面前，将相较弱小的学生高举，开始围绕餐厅开始他的华尔兹舞曲。莱尔就像一个被甩动的铅球在空中飞舞，在巨龙的笑声中承受晕眩和呕吐的生理压迫。 　　餐厅陷入一片混乱，碧翠丝第一时刻察觉到了异常，当看清情况，她的紧张就变成了坏笑。 　　“巨龙先生。” 　　阿里安娜空灵的嗓音唤醒了曾经的奢靡之杯成员，巨龙恢复理智，他的身体还在颤抖，但已经有能力表达歉意。 　　“很抱歉，是我太激动了，阿里安娜，我会对纳斯兰进行补偿，一些适合女士的宝石赔礼，恰好适合美丽的女士。” 　　阿里安娜微笑回礼，“比起那些宝石，我更希望了解巨龙先生如此快乐的原因，可以先将莱尔放下来吗。” 　　莱尔如蒙大赦，撑着膝盖站在地上。 　　“我有了孩子，希尔维特为我生了五个孩子。” 　　阿里安娜眼睛里发出了闪亮的光点，她像只欢快的百灵鸟搂住碧翠丝在原地蹦跳，对巨龙表达自己的祝福，新生儿的欢乐感染了她。 　　妮娅伸出触手拍拍巨龙的肩膀，“是宝宝吗，巨龙宝宝？” 　　“是龙蛋，我想通知我的龙祭司，也就是莱尔，一起去看看我的龙蛋，我想和你们在第一时间分享我的喜悦。” 　　莱尔终于恢复了身体的平静，得知龙蛋的产生，他先是感觉惊喜，接着，就陷入了疑惑。 　　“老师，你和希尔姐，不是才备孕了一个月吗？怎么这就生了？这种繁殖速度……正常吗？” 　　“龙蛋是巨龙生命凝结的精华，正常情况下，巨龙的怀孕时间应该是三到五年不等。但我不是正常的巨龙。我是龙父，还是半个邪神，所以我的子嗣，发育速度会非常迅速。” 　　“这也是我联系你的原因之一，龙祭司们预测再过几天我的孩子就会破壳出世，你应该不想错过那个瞬间，另外，你是我唯一认识可能用医学资格的医生，育儿和护理你应该多少懂点吧？” 　　“不是，老师，我是疫医啊，我的降灵学还是你教的，我当个巫妖的医生还是绰绰有余，但你让我照顾小孩子，还是幼龙……是不是太抬举我了？” 　　“妮娅不也是小孩子吗，还是邪神幼体，我相信你，莱尔！五位龙祭司也在他们的族群中搜刮培育幼儿的知识，不会有麻烦的。” 　　莱尔意识到自己躲不开巨龙的期待，而且那可是幼龙，谁会拒绝饲养龙呢。 　　“如果您坚持的话，我会试一试，老师。” 　　巨龙笑了，他转头看向纳斯兰的女士们。 　　阿里安娜捂嘴轻笑，“先生们，出发之前，先享用一份早餐把，是从圣光厨艺社采购的高级料理哦。” 　　饭后。 　　巨龙的埋骨地，龙父耶摩塔尔曾经的龙巢，一座宏伟的白骨宫殿引入眼帘。原本作为装饰的狰狞骨刺已经爬满了绿色植物，嫩绿的生机和惨白的死寂交相辉映，风刮过那些孔洞，吹出悠长嘹亮的声音。一块熔岩池和一片海潮因为时空魔法被切割放置在宫殿侧边，两种自然之力形成的温度差造成了那持续不断的强风。 　　可以调节的气候装置，由龙祭司全力打造。 　　巨龙带着莱尔从宫殿后方的垂直升降口落下，那里一开始漂浮着一片雷云，巨龙挥翼打散了遮掩，穿过由白骨编织的层层防护进入自己的巢穴。 　　希尔维特趴在由宝石黄金堆积的枕头上，五名龙祭司在她的面前围成一个半圆，安静的倾听着。 　　巨龙叼着莱尔，从暮光龙的身后绕了一个大弯，将莱尔丢到了龙祭司的包围圈中。 　　那是五枚龙蛋，都有两个南瓜大小，颜色不一，连蛋壳上面的纹理也都全然不同，他们放在宝物堆里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那是巨龙真正的宝物，他的子嗣。 　　虽然莱尔很想说，这五枚龙蛋跟他们的父亲和母亲，一点都不像。倒是和龙祭司更加贴近。 　　黑龙祭司面前是一颗黑色表面带有不规则突起的龙蛋。 　　白龙祭司面前的白色龙蛋上有着鱼鳞一样漂亮的纹路。 　　绿龙祭司看着那颗绿色龙蛋，陷入恍惚。 　　红龙祭司面前就像是立着一块超大的红玉宝石。 　　蓝龙祭司，学者先生正在看着他的结晶龙蛋，莱尔严重怀疑里面会孵出一只宝石结晶虫。 第六百一十章 孵化 　　巨龙是魔法生物，继承旧日之神耶摩塔尔的高位格，这种看上去属于爬行类的巨大蜥蜴其实也可以不定形创造，只需要契合的力量，借助巨龙的母体，新的龙蛋就可以被产下。 　　莱尔听着龙祭司的解释，看向自己高大的老师。 　　“所以，这五枚龙蛋，是五名龙祭司引导出老师你体内的各个族群之力，借助暮光龙母的身躯所产下的龙蛋。” 　　巨龙满意地点头，“没错，龙祭司的族群之力支撑着我的躯体，我体内的混乱力量，实际上就是五种族群之力的融合……” 　　莱尔接着说，“那也就是说，这些龙蛋实际上是龙祭司赐予力量，希尔维特给予肉体……”莱尔歪着脑袋，斜视高大的龙父。 　　“那……巨龙老师，你在生孩子这个过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吗？” 　　力量继承着龙祭司的族群之力，肉体由暮光龙给予，那要龙父干嘛。 　　巨龙咧嘴一笑，利齿从嘴角露出，危险的尖牙让莱尔心头一颤。但那只是宽容的龙父想和自己冒失的龙祭司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我的孩子继承我的血脉，而我会给予他们真名以及祝福，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巨龙。” 　　【阿尔卡隆，黑曜与战争之龙，我的长子，你将战无不胜。】 　　【伊梅尔特，红玉与生命之龙，我的长女，你会被所有人爱戴。】 　　【克里斯托，结晶与魔法之龙，我的次子，我已看到你璀璨的未来。】 　　【克劳蒂娅，翡翠与梦境之龙，我的次女，生灵在你的梦中安睡。】 　　【波尔德里斯，珍珠与海洋之龙，我的幼子，卷起海潮。】 　　龙父以赞歌的方式，用古老高亢的语调唱出了他们的名字，滚动的云层在天空形成涡旋，太阳像一块宝玉，橙黄色光辉给天空染上史诗一样壮美的色彩，五枚龙蛋微微震动，接受他们的领袖的祝福。 　　许久之后，产生的意象才在自然的调节之下慢慢恢复，巨龙的模样有些萎靡，他趴伏在暮光龙的身边，享受龙母亲昵的照顾，她用头部在龙父的稍微柔软些的下巴肉上刮蹭，两条巨龙都发出惬意的鼻息。 　　莱尔站在学者先生身边，不去打扰巨龙的二人世界悄悄询问，“学者老师，他是怎么分辨出龙蛋中幼崽的性别的，巨龙之间特有的联系？” 　　蓝龙祭司的视线凝聚在散发光芒的结晶龙蛋上，教师的本能还是让他分心回答了莱尔的问题。 　　“他不需要知道，在产下龙蛋的时候，巨龙从母体得到了不同龙种的躯体，而父亲的祝福会让他们产生各自的特质，当然也包括性别。巨龙耶摩塔尔不需要知晓龙蛋的性别，因为这些由他自己来决定。就像人类一样，亲爱的莱尔，你们的性别是由父母的遗传因子决定的。只是巨龙的方式更具加主观能动性。” 　　两位巨龙家长对自己的孩子很满意，龙祭司也对这些新生命很满意。 　　“吼，看看伊梅尔特，她一定会长成一个活泼的小家伙。”红龙祭司大笑着，粗糙的大手想要上前抚摸但强忍着停在一米之外。 　　“那又如何，白龙蛋是最大的，不要和海龙比拼活力和体型，陆地龙种。”人鱼龙祭司对于似乎很喜欢这种对比活动。 　　“活力和体格，可不是成为一条优秀巨龙的标准，我的新学生会向所有人证明魔法的崇高。”学者先生似乎信心满满，他的好胜心被结晶龙蛋再次激起。 　　龙祭司心情激动，巨龙和龙祭司的联系会再次连接，这群巨龙的学徒，巨龙的施恩者，将会成为五条幼龙的保姆、导师，将巨龙赠予自己的一切回馈给巨龙。 　　“阿尔卡隆会是新一代龙王，我说的。”黑龙祭司的发言言简意赅，斩钉截铁，他和学者先生彼此对视，新的力量对抗再次产生。 　　是不是，还少了一个？ 　　“啊！！！”精灵龙祭司大叫一声，跪倒在地，她眼冒金星，捂着脑袋像是头疼了。 　　“怎么了，我的姐妹。”对于吉祥物，其他龙祭司很宽容。 　　伊拉宋恩揉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我刚深入克劳蒂亚的梦境，原本打算和她沟通，帮助她的意识快速成型，结果，她咬了我一口！好疼！” 　　龙祭司沉默了，带着不寻常的目光看着绿龙祭司。 　　以往的吉祥物居然提前偷跑了！！！她依靠自己和翡翠龙入梦的特性，居然帮助还在成型的幼龙进行胎教！可恶，隐藏的这么深。 　　难道翡翠龙会成为五龙最强大的存在！绝对不行！ 　　原本情同手足的五名龙祭司现在看谁都是对手，哪怕是伊拉宋恩也不例外。莱尔在旁边看到龙祭司制定的各种幼龙早教计划活动，默默为小家伙们捏了把汗。 　　“龙祭司的各位，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先考虑龙蛋的孵化问题吗，而不是幼龙的教育问题。喂！走歪路的绿龙祭司，别入梦了，你身体在抽搐啊！” 　　在龙王祭司莱尔有理有据地解释下，龙祭司停止了彼此的较劲。 　　“孵蛋？我们的知识中，没有这方面的技巧。” 　　“那应该算是巨龙本能的东西，所以，需要希尔维特女士的孵化才行。”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和巨龙先生进行撕咬嬉戏的暮光龙抬起了脑袋，她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的确知道孵化龙蛋的办法，但我无法自己孵化。龙蛋的孵化，需要他的父母喷射龙息进行呵护。但我的暗影龙息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巨龙也不用考虑了，他的混乱龙息只会孵出一群小疯子。” 　　新的难题出现了，这些龙蛋，可能无法孵化！因为他们的父母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是正常龙。 　　“那我们该怎么办？” 　　希尔维特抬起前爪刮擦胸前的鳞片，“我想一想，对了，莱尔，妮娅是怎么出生的？” 　　“妮娅？”没有记错的话，妮娅似乎也有着一个从卵到邪神之子的过度阶段，那时候她还是一团像史莱姆一样的水球。 　　“我记得……”莱尔闭目皱眉沉思，“我把她下锅煮了？混着食材和汤汁。” 　　“……巫妖的作风。”X5 　　希尔维特捧腹大笑，雨点一样的拳头敲在龙王的脊背上，“莱尔倒是提醒了我，龙蛋的孵化不是只能用龙息，他们需要进食能量，只要是相似性质的能量，都可以接受。” 　　龙祭司们豁然开朗。 　　“大熔炉的火焰可以温暖伊梅尔特的龙蛋，我会和花园男爵商议，火元素会成为很棒的保姆。” 　　“深海的暗流和神殿的辉光，珍珠龙会最先成长。” 　　“魔力，这种东西我可不缺。” 　　“新一代龙王会沐浴在蛮荒野兽的温暖鲜血中，它们的尸体会成为他的温床。” 　　“我可以和苏珊娜商量一下，看她是否愿意再帮我带一个孩子。” 　　事情似乎得到了完美的解决，五位龙祭司在允许下带着龙蛋离去，莱尔刚打算告别，被巨龙抓住了衣领。 　　“我的孩子们也继承了邪神的一部分特质，他们的生长速度会非常快，在这里住几天，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他们破壳的样子。” 　　莱尔点了点头。 　　“巨龙的童年会很短暂？” 　　“是的，虽然血脉中的知识会增长他们的心智，但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他们的年龄会快速进入青春期，然后开始享受巨龙漫长的生命。他们的年龄会和你相仿，莱尔，我希望你能成为他们童年的玩伴。” 　　莱尔想象着今后自己照顾五条幼龙的生活。 　　“老师，你确定年少无知但又力量充沛的孩子不会把我撕碎吗？” 　　“什么嘛，碎了再拼起来不就好了吗。”巨龙先生笑着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第六百一十一章 龙式教育 　　准确来说是在三天后的深夜，五枚龙蛋被龙祭司带回了巨龙的巢穴，他们的理由也出奇一致，那些龙蛋快要破壳了，现在就像一个个摆动越来越剧烈的闹钟。所有人围着他们守了一夜，看着表面外壳产生一个小突出，出现裂缝，缝隙里出现包裹着粘液的瘦小躯体，在黎明的阳光升起的时候，体表带着些许粘液的幼龙发出了他们的吼声。 　　红龙伊梅尔特是第一个，她从壳中弹出小脑袋就带着蛋壳在巢里左右小跳，撞到身边的兄弟，阿尔卡隆就是在这样的刺激下钻出了他的硬壳，并对自己的姐妹发出了第一声怒吼。 　　“RUA！”幼龙的声音很稚嫩，发脾气的样子显得很可爱。 　　波尔德里斯是第三个，他一出生就比自己的兄弟要大一圈，龙爪中带着蹼，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不一样，是一条性格温顺的海龙，不像自己一出生就互相大闹的兄弟，他蜷缩在人鱼祭司提供的水球里，就像进行着又一次孕育。 　　海龙种更加沉稳，因为在广阔的海洋中他们鲜少会争斗，不像陆地龙种一样有活力，但最后破壳而出的两位，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克里斯托不是宝石结晶虫，但他背脊和翼骨上的漂亮结晶让他成为最漂亮的一个，他第一眼看到高大的父母，第二眼看到自己的兄弟，第三眼看到了学者先生，然后他倒了，陷入了沉睡或者昏迷的状态。莱尔上去检查了蓝龙的身体，借助噩兆和巨龙学识，他得出了克里斯托身体虚弱的诊断。 　　“其实不是身体虚弱，而是身体无法驾驭体内庞大的魔力，他……可能会成为一个新的魔网节点。但在幼年期，他也需要更多睡眠时间来调整自己的身体。” 　　这让学者先生松了口气，看着结晶龙酣睡的样子目光更加满意。 　　翡翠龙克劳蒂亚像一个小大人，她对兄弟们的嬉闹不感兴趣，静静蹲坐在巨龙先生龙尾划出的保护圈的最外围，这让她的保姆伊拉宋恩有点着急。然后伊拉宋恩因为想要推搡翡翠龙被咬了一口。 　　巨龙先生先是向吵闹的幼崽展示了什么是真正的龙吼，等幼龙安静之后，将莱尔丢进了龙崽中间。五双眼睛盯着这个和他们截然不同的生物，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静。 　　“RUA！”不安分的龙崽子阿尔卡隆将莱尔当作了他的食物或者玩具，扑打双翼张开大嘴朝着莱尔冲了过来，其他不明真相的幼龙也有样学样地张开了嘴巴。看着这些天真的孩子，五位龙祭司呵呵一笑，巨龙和暮光龙也露出了坏笑。 　　幼龙扑了上来，妮娅出来了，幼龙们被揍了，有点懵圈，幼龙们开始逃跑，幼龙们表示屈服，妮娅成了孩子王。阿尔卡隆因为不满别人做老大又被揍了一次。 　　龙祭司和巨龙一直在笑。在长辈们毫不掩饰的笑声里，所有幼龙都对这个长触须的长袍男有了深刻的印象，莱尔在他们懵懂的大脑里留下了浓厚的心理阴影，虽然动手的是妮娅，但幼龙哪会管分身的事。 　　破壳对于幼龙来说是一件相当耗费精力的事情，尤其是之后还被揍了一顿，吃了父母提供的肉食，他们很快在暮光龙的臂弯里进入梦乡。 　　“做得好，莱尔，我就知道你可以的，驯龙的第一步，就是让他们尝点苦头。”父爱如山体滑坡的巨龙先生毫不吝啬自己对莱尔的赞美，似乎一些巫妖时期留存的恶劣本质还在巨龙先生的身体中活跃。他对自己的每一个学生都视若己出，就没有没被他打过的学生。 　　“他们还是孩子，老师，而且这才在他们破壳的二十分钟内。” 　　“是的，想要教育孩子就必须树立权威。我舍不得伤害他们，所以，我亲爱的学生，我需要你这个‘黑手’，来传达我的意志。这不正是祭司的工作吗？他们的童年会很短暂，我们一起来为他们创造难忘的回忆吧！” 　　说话兴高采烈的巨龙被戳了戳龙尾，希尔维特危险的目光正凝视着吵嚷的龙王。 　　龙血传承着知识，但根据职责的不同，巨龙掌握的信息是不一样的，孕育幼崽的知识，由龙母掌握。所以当幼龙们睡醒，身为母亲的希尔维特就微笑着教导她的孩子们第一课。 　　如何吐息。 　　莱尔一直以为吐息就像吐唾沫一样，对巨龙来说是一种一点就通的本能。然而这需要一些引导，幼龙正在和莱尔打闹，他们意识到这个长触手的这个家伙没有触手的那一部分其实很弱，只要避开触须就行，这种类似狩猎危险猎物的满足感激励着幼龙们。 　　然后噩兆爬了出来，放倒了幼龙，他们对莱尔的恐惧加深了。 　　“啊，这不是有很多龙涎树吗？练习吐息的材料有了。”希尔维特带着龙祭司和莱尔来到龙巢的边缘，幼龙被莱尔搂在怀里，就像挂在手臂上的毛巾。 　　暮光龙手指的位置，正是那片古老植物的密林，它们扭曲的枝干上分泌出粘稠的淡黄色树脂，莱尔从没想到这种伴龙而生的植物会有着教育作用。 　　嗅到那一股树脂散发的强烈气味，幼龙们在莱尔怀里争相叫唤，那些淡黄色粘液，对于它们来说，似乎是不错的食物。希尔维特呵呵笑着，用龙爪刮蹭一点树脂给五条幼龙喂食。 　　“不要急，孩子们，龙龙有份。” 　　口含树脂的幼龙没有用叫声回答母亲的话，争先恐后的咀嚼嘴里的树脂。 　　莱尔将他们放在了地上，看着他们的样子。 　　“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不，龙涎树的汁液只是散发着好闻的气味而已，实际上没有味道。这不是食物，对于成年巨龙来说，只是磨牙练习咬合力的工具……” 　　希尔维特微笑着。“但这些汁液对于幼龙还有额外的好处。” 　　“什么好处？” 　　“被咀嚼扩散的粘性汁液会慢慢挤满幼龙的喉咙，如果他们没有在自己停止呼吸之前学会用龙息将粘液破坏……他们就会被噎死。” 　　莱尔和其他龙祭司沉默地看着笑吟吟的龙母，在她的脚边，五条咀嚼树脂的幼龙似乎察觉到了异状开始翻滚挣扎。 　　难怪巨龙如此强大，他们的父母一辈都是狠人。 第六百一十二章 学会龙息 　　五条幼龙的挣扎越来越剧烈，他们察觉到了各自的危机，不逊色人类幼童的智慧开始寻找解决方法。 　　结晶龙最先做出了行动，他又蹦又跳地爬到了学者先生面前。生命初期，幼龙最先想到的方法是寻求帮助，克里斯托在学者面前拍打双翼，将脖子抬高，沾满粘液的嘴巴展示给学者看，还绘声绘色地做出呼吸困难要死的样子。 　　然后……学者双手放在背后，沉默地看着这个小家伙。他和巨龙一样，是教授严厉派，注视着所托非人的结晶幼龙在原地颤抖。 　　第二个是黑曜石阿尔卡隆，但是他并没有去找黑龙祭司，作为一名未来荣耀的龙族战士，他扑向了莱尔，打算在自己窒息前拉一个垫背的。勇气可嘉，愚蠢至极，妮娅的触须将他捆成毛毛虫丢在地上。 　　红玉伊梅尔特想的比其他幼龙更多，她跑到火矮人面前撒娇，还巧妙地躲在了他的后方，让矮人粗壮的身体挡住了暮光龙的视线，似乎她也意识到了母亲的残酷。 　　白龙波尔德里斯是幼海龙，他的肺比兄弟姐妹要大，呼吸换气更加绵长，所以并没有其他幼龙那么焦急。但他也明白自己窒息是迟早的事，他趴在原地，静静注视着白龙祭司普林西丝。 　　龙祭司们对幼龙有着深厚的期待和感情，女性龙祭司更容易散发出母性，普林西丝和伊拉宋恩几乎同时朝自己的幼龙招手，白龙波尔德里斯听话地爬了过去。 　　翡翠龙看了眼正在原地蹦跳焦急招手的精灵龙祭司，决定留在原地自己想办法解决。 　　冷傲的人鱼祭司几乎无视了龙母的凛冽视线，冰霜的魔力将白龙口中的粘胶冻结成冰，准备打碎冰块让幼龙呼吸。和自己同源的寒冷魔力刺激了海龙的身体，冰霜吐息从他的口中瞬间喷射，将冰块吼了出去。 　　“我们的能量能够刺激幼龙的躯体，帮助他们加快学会吐息。”白龙祭司将这个情报分享给了其他龙祭司。 　　“那会增加他们对龙祭司的依赖性，真正的巨龙得学会自己解决问题。”希尔维特冷不丁地补充，让其他龙祭司再次陷入犹豫。 　　“加把劲！好姑娘，你可以的！”红龙祭司握紧拳头，蹲在伊梅尔特身边呐喊助威，矮人粗犷洪亮的嗓音将直率的情感顺利传递给了红龙。幼龙翻着白眼，开始卯足劲呼气。很可惜的是，学会吐息似乎不是那么顺利的事，眼看红玉幼龙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弗雷海默最终还是出手了，一团炽热火球趁所有人不注意烧在了红玉幼龙的又粗又短的小尾巴上。 　　“yahhhh！！！”口中喷涂的火焰龙息将粘胶毁灭，刚学会龙息的小龙并不感谢龙祭司的帮助，她的眼中带着水花，被火烧疼的火龙大叫着朝着火矮人又喷了四五口龙息，将他的胡须完全点燃。愤怒的小龙被龙祭司一把搂在怀里，“哈哈哈，小家伙，你成功了，你长大一定是条猛龙。”没有在乎燃烧的胡须，更没有在意幼龙的抓挠，红龙祭司喜欢有活力的小家伙。 　　伊拉宋恩终于抓住了翡翠幼龙，哪怕克劳蒂亚被粘住了喉咙，她仍不乐意精灵的帮助，或者说她压根就没觉得这家伙能提供帮助。她更宁愿用自己的前爪去抠、去挠，然后就因为前爪一起被固定而被伊拉宋恩逮住了。 　　被抱在怀里安静的翡翠幼龙就像一块宝石，伊拉宋恩顺着她的脊背抚摸，让幼龙逐渐安静，那双眸子紧盯着她。“精灵的德鲁伊法术对于这种远古树种的控制力很差，但还好我也会凋零德鲁伊法术，我来让你的粘液【枯萎】。克劳蒂亚，难道你讨厌我吗，苏珊娜难道说我坏话了？不可能啊。” 　　毒液，在伊拉宋恩的之间汇聚，那是生灵枯萎腐败的凋零之毒，它能很快溶解幼龙口中的黏液，但是用量过度的话，也能杀死巨龙。 　　“啊，漏了。” 　　克劳蒂亚震惊地看着陷入惊慌的女精灵，她能感觉到那种危险的东西正在滴入自己的口腔，求生欲被完全激发，克劳蒂亚吼出了她的第一次梦魇吐息，毒液被龙息包裹，吐了出去。她还用那稚嫩的声音说出了第一个单词。 　　“笨蛋！”翡翠幼龙追赶着犯错的龙祭司，跟在后面不停叫喊着“笨蛋”。 　　还没有学会龙息的，只剩下黑曜幼龙和结晶幼龙，他们分别对应着两位强大的龙祭司，在上个时代，他们就因为龙冠的原因暗中较劲。后来因为圣光的打压导致了龙祭司的团结，但现在，新的争斗似乎已经开始。 　　两位龙祭司皮笑肉不笑，看着彼此。 　　“奥姆海德兄长，阿尔卡隆看起来要不行了，你还不赶紧帮忙吗？” 　　“我的兄弟摩罗克伊，克里斯托已经在地上抽搐了，他体虚，你这么严厉，真的能算的上是龙祭司吗？” 　　高大的龙影在两名龙祭司身后凝聚，龙吼之力和魔力在空中碰撞，地面上，两条幼龙在翻滚打挺。 　　“老师，他们快不行了。” 　　“老师，他们真的快要不行了。” 　　“老师，他们马上就要不行了。” 　　“老师，他们不行了。” 　　最后一刻，也许是弥留之际，魔力和龙吼将幼龙吞没，快要死掉的两条小龙学会了吐息，但他们现在也没什么体力了，阿尔卡隆和克里斯托像死鱼一样躺倒在地，肚皮朝天。两条幼龙交流了眼神，一种兄弟情谊在他们天真的灵魂中产生。 　　【这家伙太惨了，他一定是我兄弟。】 　　【这两个老东西想弄死我们。】 　　这种模糊的认知就潜藏在幼龙内心深处，并在接下来的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干扰了他们对自己龙祭司的判断。 　　黑龙祭司和蓝龙祭司都喘着粗气，经过强烈的心理斗争并坚忍到最后一刻，他们的心理压力也很大。 　　“不愧是你啊，摩罗克伊，没有感情的施法者。” 　　“哪里，奥姆海德兄长，还是嗜血的狂暴者更加残忍呢。” 　　希尔维特对于自己的孩子学会吐息相当开心。 　　“还是有点可惜呢，我还以为自己的孩子一定能够自己学会吐息的。” 　　莱尔从她的话语中听到了一点别的意思。 　　“希尔……姐，该不会，根本没有幼龙能够自己掌握吐息吧。” 　　“本来今天会有的，我对自己的孩子充满信心。啊，现在想来，比起超越过去的巨龙，还是孩子们的健康更重要呢。嗯，我从龙祭司们身上学到了这一点。” 　　这条母龙，居然一开始就给幼龙们下达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巨龙是不是要完蛋了，这一代的龙父龙母就没一个靠谱的。 　　莱尔对巨龙的未来表示深深的担忧。 第六百一十三章 各自的道路 　　接下来的时间里，幼龙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成长，莱尔成了他们的玩伴。从一开始的被妮娅撵着打变成后来的一起追猎莱尔，到最后的单独一龙追逐莱尔。这好像变成了幼龙之间约定的成年仪式。短短两周时间，还只有莱尔膝盖高的五条幼龙已经变成了比莱尔还要高的青年体型，单纯的角力妮娅已经应付不了。 　　在幼龙短暂的童年时光里，作为龙父的代言人，莱尔对幼龙下达了许多巨龙夫妇因为有趣才传达的荒唐指令，这些账都被记到了莱尔头上，再加上偶尔出现镇压龙崽的噩兆，幼龙除了翡翠龙克劳蒂亚，第一个学会的单词，就是“莱尔”。 　　龙祭司偶尔陪伴在幼龙身边，他们还需要花心思思考这几条潜力无限的孩子的培育计划。全新的羁绊紧紧联系着莱尔和这些青年龙。 　　黑龙阿尔卡隆结束了对自己父王的挑战热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接受红龙伊梅尔特的治愈之火。他抬起头，看着山坡下正在撵着莱尔跑的翡翠龙克劳蒂亚，对自己的妹妹有点不满。 　　“连让莱尔认输都要花这么长时间吗，克劳蒂亚，你是不是有点弱了。” 　　一口龙息喷到了黑龙脸上，使空气灼烧的腐蚀酸液在阿尔卡龙脸上发出丝丝声，但早有准备的黑龙紧闭双眼和鼻孔，那些酸液对他坚硬皮肤的破坏微乎其微。 　　翡翠龙不满地控诉没啥脑子的黑龙，“你们都是靠自身能力击败的莱尔，我的是梦境，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个小个子死灵师梦境里住着什么怪物吗？亲爱的阿尔卡隆，你要不要和噩兆化身掰掰手腕，在噩梦之中，希望你的野蛮身躯会有用。” 　　将脸上的酸液擦干净，黑龙并没有反驳绿龙的话，所有巨龙都知道所谓的追猎，莱尔有所保留，这实力也是他能成为他们朋友的原因。有些无聊的黑龙用龙尾尖刺快速抽打在身旁的结晶蓝龙的脊背上，鞭挞之快势若惊雷。然而空了，黑龙只抽碎了蓝龙的残影幻象。 　　“克里斯托，能不能像个战士一样和我打一架，你真是越长大越阴险了。” 　　结晶龙的美丽身躯在不远处现形，他的龙爪间正在摆动一个法力模型，整条龙有气无力地瘫坐。“不能，我是施法者。谁会和你这个肌肉蠢货硬碰硬，早就猜到你会打龙了，也就伊梅尔特能忍受你这个无礼的家伙。” 　　“至少阿尔卡隆还知道不要殴打自己医师的礼节，”红龙的脸色有点惆怅，“费雷海默告诉我，接下来我需要离开龙巢去大熔炉进修，我的眷族我的使命在等着我，今后恐怕很难像现在这样和你们聚在一起了。我有点悲伤，有点忐忑。” 　　蓝龙将手中的法力模型拆碎成烟花，“波尔德里斯比我们先一步离开了龙巢前往了深海，这没什么好感伤的，我们都有着自己的未来，分离是为了更好的团聚，接下来我也要在彷徨之城学习魔法，终于能够清净一阵子了。” 　　阿尔卡隆哈哈大笑，“奥姆海德会带我去他的部族，无尽的战斗和狩猎在等着我，真是期待呢！” 　　两个兄弟的乐天派性格瓦解了伊梅尔特的惆怅，不远处，翡翠龙也终于抓住了莱尔，结束了这场玩笑一样的体力赛跑。 　　“我赢了，莱尔。” 　　上半身被克劳蒂亚咬在嘴里，双手和触须从口腔内撑开她的上下颚。 　　“干得好，克劳蒂亚，但下次请不要含着东西说话。” 　　“你算个东西吗，莱尔。” 　　“好吧，我后悔教你们玩笑话了。” 　　占到便宜的翡翠龙松开了莱尔，吐出一股香草味的微风将他身上的口水吹干净。对于翡翠龙的清洁，莱尔表示感激。 　　“虽然能够理解你们想要生吞我的想法，但你是最温柔的一个。” 　　“我的教母告诉我，不要对毒物吐出尖牙，在你不确定它对你无害之前。” 　　“你的教母？伊拉宋恩？” 　　“不，是苏珊娜，那位一直在帮助伊拉宋恩的执政官，实际上，她对莱尔有些兴趣，希望你能找个时间来梦境森林做客。” 　　“替我向你的教母问好，我对她的友善表示感激，有时间我会去的。”莱尔露出微笑，和克劳蒂亚并肩走向龙群，“顺便去看看你，你们进入青年期，我的育龙阶段也就结束了，明明是相当短暂的时间，我感觉我们已经成了很久的朋友。” 　　“这段友谊会持续下去，直到我们一方老去的时候。” 　　“哦，那会是相当长的时间。” 　　莱尔的到来让四条龙结束了慵懒的状态，他们围绕莱尔站成一个半圈，昂首挺胸，高傲的头颅俯视这个人类。 　　“我猜他接下来会进行一段热血沸腾的演讲。”阿尔卡隆哈哈笑道。 　　“他没带演讲稿，我赌他的话不会超过十句。”克里斯托朝着龙王祭司微笑鞠躬。 　　红龙和绿龙要矜持一些，并对自己的兄弟表示无语。 　　莱尔拍打双手，吸引了四龙的注意力。 　　“在座的都是被我揍过并且揍过我的龙宝宝，我非常高兴你们进入了生命的下一个阶段。可惜波尔德里斯离开了，但没关系，在他走的时候我已经表达了我的祝福。” 　　“你们是希望的一代，是巨龙的未来。这个时代是圣光的时代，同时也是你们的时代。飞吧，巨龙，在这个时代展现你们伟岸的姿态。让你们的族群崛起，让龙眷者从历史中归来！” 　　莱尔咳嗽两声，“以上就是你们老父亲规定我说的台词。接下来是我的个人嘱托。” 　　“阿尔卡隆、伊梅尔特、克里斯托、克劳蒂亚，以及没在的波尔德里斯……” 　　“你们千万不要浪，苟住。这个时代的强者太多了，要是你们哪天遇到一个金光闪闪的盔甲人长着光翅膀，不要想只管逃。实在不行就报我的名字……我和圣光之首稍微有点关系。” 　　莱尔前所未有的严肃让青年龙有些忐忑。 　　克里斯托停下了手中的法术模型。 　　“这样他就会饶我们一命？因为莱尔你的关系？” 　　“我不确定，但这样我会被告知你们谁死了，可以让你们的父母赶紧再生一个。” 第六百一十四章 埋藏的秘契 　　看着在天边变成一个黑点的龙影，莱尔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他们一定会听进去的，我刚才奇怪的回答一定会在他们的心里产生一点重量，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惹上一些额外的麻烦。” 　　【你给巨龙套上了枷锁。】 　　“我就是枷锁，是巨龙导师和雷蒙先生的共同选择。” 　　【你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吗？】 　　“我们有着同样的记忆，你想说什么，噩兆？” 　　【你已经习惯了巫妖的思维方式，最后那一句戏言，在你平时的习惯用语中，其实并不突兀。你比你想象的更偏离人类，更偏向我们。频繁的搞怪只会让他们以为那是你的本来面目，你的警告并没有多少作用。】 　　【你已经偏离人类太久了。】 　　莱尔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心。 　　“我没有发觉，那会是什么大问题吗？” 　　【那不是问题，对我们来说更是一种进化。我们在成长，就和鲜活朝气的幼龙一样。】 　　“随你怎么说，我要回安德瑞学院……”迈出一半的脚掌又收了回来，“我是不是好久都没有去看望人类了？雷尔夫叔叔估计在二人世界，威廉那家伙在……三人世界，对了，我们可以去看看凯文，自从上次他决定继承哈姆雷特郡之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而有能力飞到纳斯兰或者安德瑞的信鸽都是有死无生，最近几次都是经过高等魔研社无名先生，可惜他对信使的守时观念并不积极。来吧，妮娅，我们去拜访凯文伯爵大人。” 　　噩兆的暗影在地面游动，重叠的树影在它经过时瑟瑟发抖。 　　【你的存在也在影响周围，和你关系紧密的人类，早不能算普通人了。】 　　…… 　　安德瑞，明媚的阳光照在破损的窗棂上，沾着肉末的杂草将光的温暖剥离干劲，只留下单纯的光照在近期返修的大理石地板上，空荡的走廊没有脚步声，仿佛只有幽灵在这里飘荡。 　　锁链滑动的声响在角落响起，一张飘逸的蓝白方格纹桌布从虚空中落下，是记者先生，文学社三人组，安德瑞日报的主编以及怪诞系列刊物的执笔人之一。 　　这里是安德瑞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死胡同，原本通路连接的塔楼消失了，只有断壁残垣表示这里曾经还有用。没有巫妖会来到这个空缺的窗口，因为它正对着日光，从瓦砾中爬出的爬山虎藤也展现了勃勃生机，只有迷路的新人或者是像记者一样喜欢压抑本能找刺激的巫妖会来到这里。 　　这里对记者来说是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基地，他时常来这里写生或者加工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文学作品。 　　“唉，疫医先生不在安德瑞，这里的乐子都少了好多，有了血肉伪装，巫妖的自我意识都强了点，已经没多少可以和我交易的秘密了。” 　　刚发出如此感叹，记者先生的视野中就看到一个长袍背影，他坐在自己经常端坐的石砖上，视线在光芒中看着远处的白骨林地。 　　“生意上门了，看看这个奇怪的新人有着什么样的秘密。”记者想到了十三种违反安德瑞巫妖友好法规的欺诈行为，这年头骗子难做，记者就更难做了。 　　“迷路了吗？新人。”装出热心前辈的姿态，记者十分娴熟地来到那个身影身边。 　　那个人影也没有惊讶，反问起记者，“你怎么看出我是新人的？” 　　记者胸有成竹，“这个地方没有停留的价值，只有迷路的新人和早有准备的人会来到这里，而后者我几乎都认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记者，是一个秘契者，交易秘密的商人，有兴趣了解一下吗？如果你有秘密的话。” 　　“好啊，我正想试试。” 　　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这个新人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就和当初的疫医先生很像。 　　黄铜钟表在记者身后展开，锈蚀的锁链开始掩盖现实，交易秘密的隐秘结界完美生成，记者等待着新人讲出他的秘密。 　　新人的兜帽里，嘴角上扬。 　　“曾经有一个懒散的少年，他是一个古老组织的成员，他们有着特殊的职业，对一位国王和他的领地效忠，也因此，这个组织在那片土地有着很高的地位，无论是圣光还是魔法的任何势力都无法占据它的席位。这个少年的导师是这个组织的领导者之一，他们就像国王的顾问或有着更紧密的联系。” 　　“因为懒散，这个少年并没有太专注于自己的职业，但他的老师并没有责怪他。少年的老师也是他的父亲，在他的孩子没有表现出继承他衣钵的决心之后，他将自己的孩子排除在为国王服务的任务之外，并打算让他远离那些工作的阴暗面。” 　　“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对自己学徒兼孩子的隐瞒，反而激起了少年的叛逆。他展现出了自己的天赋，并开始私自挖掘那些被自己的导师隐藏的工作，以及整个组织的真正任务。他看到了黑暗，自己的同伴是国王的帮凶，他们唯一的工作，是守护统治者暴行的秘密，一个并不光彩的工作。少年的世界崩塌了，他无比愤恨那些隐瞒，也无比痛恨这个助纣为虐的组织。作为一名正义的青春期少年，他要执行自己的正义。” 　　“不要……不要再说了。”被秘契者力量加持的记者先生声音颤抖，但交易还在继续，他无法阻止。 　　新人接着说着那个故事。 　　“少年找到了机会，在那个组织最为重大的仪式上，他勇敢地站了出来，向万民揭露了国王的暴行以及那个神秘组织的黑暗，他践行了自己的正义，哪怕是大义灭亲。那个组织的其他人，失职了，他们没有保守住国王的秘密。从天而降的规则锁链撕碎了他们每一个人，作为失信的代价。而‘正义’的少年也得到了他的‘嘉奖’。所有组织成员的力量灌入了他的躯体，是他成为了规则的代言者，唯一代言者。国王被万民分尸，那个暴君没有挣扎，只是看着自己的国度陷入战火之中。” 　　“原来，这个世界的真相，远没有少年所想的那么简单。那片故土曾是神的温床，神的恶毒埋藏在那里，国王和神秘组织达成了协定，国王便是承载那些恶毒的祭品，而那个组织则负责维持国家的稳定。在失去国王以及组织之后，神的恶毒化作战火席卷了那片国土，直到现在，战争之毒依旧萦绕不散。少年最后才发现这一点，因为他的同伴曾经守卫的秘密，已经因为他们的死亡传递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故事，可以成为交易的秘密吗？” 　　“斯伯格·耶什，记者先生？还是该称呼你，最后的秘契者？” 　　【交易失败，秘契者斯伯格已掌握此秘密。】 　　记者先生跪倒在地，恶毒的眼神看着面前的新人。 　　“那是……我的故事……我的秘密，你到底是谁……” 　　新人摘下头套，金发下是一张俊俏的脸，脸上的微笑带着漠视生灵的弧度。 　　“我是舍里乌，是所有存活之物和死去之物的敌人。记者先生。这才是我们交易的秘密。” 　　【交易达成。】 　　“秘契者，不能泄密哦。” 第六百一十五章 The Outer One 　　秘契者，神秘的守护者，与其说是一种神秘的施法者，倒不如说是一种维持神秘的规则机制的人形载体。和“神秘”这一概念签订契约，成为规则的傀儡。 　　“秘契者，是相当好用的工具。”舍里乌利用秘契者必须保密的规则，让记者无法泄露舍里乌潜入安德瑞学院的情报。应该说，失去自身秘密的那一刻，记者对于舍里乌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披散的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墙上的爬山虎叶片也在这道金光的映衬下嫩绿了点，舍里乌背对阳光，带着类似慈悲、悲悯的目光，看着记者。 　　作为长期遭遇意外的文学社一员，记者先生有面对危机调整心态的习惯。他像人类一样深呼吸三次，将桌布从头上摘下，苍白的头骨中燃烧着阴森的灵魂火焰。 　　“对你成功的潜入安德瑞，我首先要表示恭喜，尊敬的赝品先生。安德瑞是一座知识的宝库，但你很快就会知道，守护密宝的巫妖比巨龙要可怕得多。你在安德瑞，什么也不会得到。” 　　舍里乌的微笑并没有因为挑衅而改变，哪怕他内心也确定，记者所说的是实话。但舍里乌冒着风险前来，所为的并不是那些可以颠覆世界的毁灭知识。 　　“我来安德瑞的目的，只有两个。” 　　“第一个，找到秘契者，已经完成了。” 　　“第二个，和秘契者交易秘密。” 　　深蓝色触须从舍里乌身后爬出，涌动的暗影如同一块水幕将周围吞没，邪神的力量在这里汇聚，冗杂的混乱之力将所有探知完全革除。 　　“你会帮我的，记者先生，因为秘契者是好用的工具人。” 　　记者先生歪着脑袋，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从地上爬起。 　　“啊，原来是找我啊，那没事了。你也知道的吧，秘密的交易需要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而你……舍里乌先生，你看上去没有什么交易的价值。”记者捏着下巴，围绕舍里乌来回踱步，“一个疯狂的人类，窃取了邪神之力。你在彷徨之城制造恐慌之后，我就对你展开了调查，舍里乌·哈姆雷特，一个可悲的凡人……你将自己扭曲成莱尔的分身，盲目追求着最顶端的存在，你的曾经是如此空洞，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神秘。” 　　“舍里乌·晨星，那才是属于我的名字。”舍里乌的笑容消失了，他面露狰狞，就像被激怒的野兽，和哈姆雷特的关系就像是一条丑陋的伤疤，记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管怎样，一个人的过去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的价值。我不相信哈姆雷特家族会有多么神秘的还未被发掘的秘密，至于现在，你是莱尔的分身，而在莱尔走之前，他已经和我交易了一系列有关噩兆以及邪神学识的秘密。”记者表现得就像一个势利的商人，弓背昂首，歪头斜视舍里乌，“你还有什么值得交换的秘密吗？” 　　记者清楚自身的能力，他是一个有世界设立的问答机器，从秘契者口中得到的秘密，必须付出同等价值的神秘。这些价值的衡量，世界有一套自己的标准，并且，这种衡量还会让交易者满意。每一个交换秘密的人，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舍里乌曾经是一个人类，一个有着神秘学色彩的人类贵族。不是贬低，但是在神秘侧被圣光打压的现在，那些曾经研究魔法的贵族全都收敛了自己的羽翼，真正有实力的早就像彷徨之城一样隐匿了起来。舍里乌的过去，大概没有多少有重量的秘密。而之后，他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莱尔，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在记者看来，这是一种相当愚蠢的行为。 　　“也许你得到了莱尔的记忆，知晓了我的身份，但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意味着失去自我，一个影子，没有秘密可言。” 　　“你在【秘契】面前，没有价值。” 　　舍里乌笑了，白皙无暇的脸颊带着初雪消融的晕红，嘴角如同精细的画笔，恰到好处地勾勒到那抹红霞边缘。舍里乌的笑容展现了他的魅力，巫妖都会为之错愕的魅力。 　　“记者先生，你就和这个愚蠢时代的所有人一样，只关注了出生和血脉，家族才是最强大的，血脉才是最尊贵的。老实说，我有些失望，但好在，你不是【秘契】，你只是它的傀儡。” 　　“是我，挖掘了你的过去，是我篡夺了邪神之力，彷徨之城坠落的计划也好，洛书塔尔的臣服也好。这些，都是我在驱使。你忽略了个体的能力，明明自己就在这个个性鲜明的学院里。” 　　舍里乌和记者的气势对决再次颠倒，微笑的神骸对冷漠的巫妖步步紧逼。 　　“我了解莱尔的一切，那么我也知晓，他绝不会将自己的一切秘密合盘托出。手中的筹码不需要太多，一张王牌，足以决定输赢。” 　　“莱尔的秘密？” 　　“没有错，你们万众宠爱的疫医先生，有一个你们所有人都不曾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 　　不安的气息在这个角落蔓延，记者焦急地看向那边的过道，希望拖延的这些时间能有一个人过来。 　　“虽然我做不到秘契者那样的完全独立领域，但邪神之力还是能够帮助我们制造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我屏蔽了感知，这片空间被深海噩兆搬运到了【深水区】。” 　　“来吧，开始我们的秘密交换，记者先生。” 　　“交换莱尔一直隐藏的终极秘密？”记者有点忐忑，又有点心动，说到底秘契者无论哪方面都有点身不由己。 　　“不，我不换。” 　　“诶？”你说了半天，用那种话术和气势压迫我，然后说不换，玩我呢？！ 　　“莱尔的秘密，价值可能还不够，所以我们来交换另一个。属于我舍里乌个人的秘密，我背后的存在……” 　　“邪神幼体归于邪神，这已经共识了，你背后的存在是沉睡者特里同，这个信息的神秘度很高，但共识不是秘密。你也不别想能通过欺诈或者别的方式蒙蔽我。” 　　舍里乌微笑着，说：“给予我力量的存在，是……” 　　“【The Outer One】” 　　【交易……达成。】 第六百一十六章 新哈姆雷特 　　【The Outer One】 　　这并不是舍里乌口中说出的词语，在绝对独立的隐秘领域，他所念出的名讳，是一个更加深邃的幽暗的名字，当那个发音出现在生物的耳边，它会流淌，会滋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恶意，一种浓缩到极致的叛逆，就像你的皮肤背叛了自己，你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肤在舔舐皮下的血肉。那种音调实在是太过诡异离奇，以至于任何书面意义上的名称都没有留下。 　　那就像是被人刻意编造的虚幻恐惧，在一个瞬间种下心悸的错觉。 　　以书面形式存活在记忆里的，作为一个名称被灵魂记忆的，只有…… 　　【The Outer One】 　　记者并没有将这荒诞的恐怖理解成舍里乌的诡计，尽管他的内心无比想那么做。 　　【交易……达成。】苍老重叠的非人之音从记者的口中念出，被秘契之力控制的自己，居然产生了不安的停顿。秘契同意了这场交易，这也就意味着，舍里乌说的是真实的，他的背后，有一个连规则都会停顿的存在。 　　秘契者斯伯格·耶什本以为这一切诡异的现象到这里已经戛然而止，但他错了，这场交易才刚开始。 　　神秘领域，象征神秘的黄铜钟表镶嵌在记者背后，从钟表后倾斜的锁链贯穿领域的每一个边角，像是链式传动结构，又像是束缚神秘的牢笼。指针的每次摆动，锁链就会像上好发条的机器一样咔咔前进一格。 　　【神秘】的钟表是如此精密的存在，它严谨专注地正常运转，直到舍里乌念出那个秘密。 　　指针停顿了。 　　静默的三秒后，绝对独立的神秘领域开始失控，钟表上的指针飞快倒转，那些锈蚀干涩的锁链渗出了黑色雾气，它们不再绷得笔直，像是活物一样扭动，以疯狂的速度切割着整个领域。 　　“你做了什么，快停下！”控制记者的秘契链条失控，他终于能惊恐地发声。 　　舍里乌并没有回答他，记者发现，舍里乌的脸色，同样很难看。 　　十秒。 　　当第十一秒开始的瞬间，一切异样消失了，转变地毫无痕迹，突兀的变化就像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舍里乌说出了他的秘密。 　　而秘契者要给出报酬。 　　【我接受你的秘密，我会给出你想要的秘密。】 　　舍里乌看着被控制的记者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秘契总能给出让客户满意的价值。” 　　【我会告诉你那个秘密，同等的最高等级的隐秘。】 　　【圣光之殇。】 　　…… 　　阳光不再眷顾那串刺藤，日落的霞光在安德瑞屏障的干涉下偏折成一种妖艳的红色，爆炸和争吵声消失了，这是巫妖学徒开始上课的时间。 　　舍里乌和记者先生出现在原本的过道里，看着筋疲力尽的记者先生，舍里乌大为惊讶。 　　“秘契者真是神奇，说出你所保守的秘密，居然会让你虚弱成这样。” 　　“神秘就是我的力量，将力量从体内拔出，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即便如此，你也别指望能轻松击败我。” 　　舍里乌兴致缺缺地摇头。 　　“规则的代言者，都是麻烦的存在，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我要开始我的逃亡之旅了，再见，记者先生。”舍里乌重新戴上兜帽，朝过道的阴影中走去。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记者半瘫在地，抬起脑袋，“哪怕我不能对任何人泄露你从我这得到的神秘，我也会以我的方式阻止你。” 　　舍里乌露出了微笑。 　　“帮助莱尔成长吧，记者先生，只有邪神能抗衡邪神。” 　　“……你猜到了我想做的？这……也是你的计划？莱尔的成长对你有益？” 　　舍里乌伸出长袍下的手，苍白如尸体的手臂上长出宝石形状的鳞片，手臂慢慢抬起，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转变成某种爬行动物的前爪。 　　“我是莱尔的半身，我们的力量是共同的。龙王之力，圣光天敌。我期待着，莱尔成为神骸的那一天。你会帮我的吧，记者先生，因为那是你摆脱负罪感的唯一选择。帮助莱尔成长，并祈祷他能干掉我。”舍里乌消失在了阴影里，将难题丢给了记者。 　　“那个秘密……该死的，莱尔必须尽快变强……” 　　记者先生将桌布重新披在脸上，朝安德瑞过道深处飘去。 　　…… 　　此时的莱尔正在哈姆雷特的边界，向一个手提油灯的佝偻巡夜人表达自己想要拜访新哈姆雷特领主的请愿。 　　那个眼眶幽深看不到眼球的诡异人类呵呵一笑，将新哈姆雷特镇的大门缓缓拉开。 　　新哈姆雷特镇，很吵闹。 　　镇中心有一棵没有树叶的黑瘦吊死鬼树，上面每一条枝干都挂着一两具尸骨，从装束看，应该是强盗或者流匪。从里到外，吊死鬼的干瘦程度不断增大，有些因为时间太久已经风干了。 　　而诡异的一幕也从那些干尸和骷髅开始，他们在这棵死亡之树上荡秋千，直到把自己的绞绳拉断，掉在地上的行尸爬了起来，拖着身后的绳索朝某一片活死人聚集的区域或者骸骨的墓穴跑去。 　　没有人在意这些。 　　无论是依靠在雕塑上的人型活体真菌还是喷泉里的丑陋鱼人，都对这些新转化的尸体习以为常。 　　沾满血污的堕落信徒在店铺外集群争吵，每个人都企图扭转对方的堕落信仰，手中的刑具数次爬上对方的脑袋，但都克制的死死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归宿不是神的怀抱而是那颗吊死鬼树。 　　邋遢的半兽人推着小木车在街道上巡视，捡拾那些其他物种遗弃的垃圾，他们喜欢那些味道，新领主将他们的地盘划分到小镇一里外的背风区，哈姆雷特保持着相对干净整洁。 　　所有在荒野上游荡的食人黏菌受到热情欢迎，而播撒孢子的乔拉式菌则被剥夺了进入小镇的权利。 　　狂信徒和强盗在酒馆里大声喧哗，双双被退伍老兵身份的酒保丢了出去，亡灵趴在墓碑上，指着这些嘴啃泥的倒霉蛋哈哈大笑。 　　哈姆雷特变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凯文·哈姆雷特正蹲坐在吊死鬼树边上一人惆怅。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面容可怕的怨灵绝对不算人。 　　“凯文！你为何如此低落。”一定是管理方式吧，哈姆雷特聚集了如此多的怪物，身为人类的凯文一定很有压力。 　　“莱尔，你来了。”凯文的眼中酝酿着泪花。 　　“我被排挤了！” 　　“我的领民把我赶出了赌场，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说我出老千。” 　　“可恶，明明我才是领主，那家赌场还是我开的！” 第六百一十七章 恶棍基本法 　　“我来到哈姆雷特，带来了包括骑士马特在内的一些家仆，从卡珊戴尔到哈姆雷特的路轻松了很多，但没了我们当初冒险的感觉……” 　　凯文带着莱尔推开了酒馆的木门，各种怪胎欢闹的氛围僵直了瞬间，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吵闹声。领主和他的客人坐到了吧台前，在盗墓女贼和墓穴石像鬼中间的位置。从桌面上的呕吐物可以看出，这两个座椅的上一个客人分别是毒株菌人和猪头人。 　　这家酒吧的环境可不算太好，但凯文和酒保都不太在乎。人高马大的酒保抬起他绑了皮革套袖的手臂在吧台随意一抹，将秽物全部扫下，扫向客人那一边。 　　“该死的！”莱尔的脚下伸出触须，拖拽自己连同简陋高脚椅一起躲开，顺带一提，虽然是两人份的挥舞，但因为清扫的角度问题，全都甩到了莱尔这边。 　　凯文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杯，满满的冒泡黄色汁液顺着杯壁流到吧台上，他微笑着和身边的女贼碰杯，一饮而尽。 　　“欢迎来到我的领地，莱尔，来喝一杯，巴洛克先生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酒水的味道。” 　　酒保反以为荣地大笑，抱着双臂发出猪叫一样的憨笑声，一直冷面硬汉形象的巴洛克发出这样的声音再次引爆了哄堂大笑。 　　松了口气的莱尔重新靠近吧台，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握柄上传来滑腻的感觉，还好自己带着手套。“你的变化很大，我的伯爵老爷。” 　　“你不能驾驭生活，那你就得适应生活。”凯文摊开双手，衣服摆动的幅度恰好让他的钱袋躲过窃贼的手。 　　“凯文，你的……” 　　“别紧张，我的兄弟，在哈姆雷特，小偷小摸并不违法。”凯文拿起那个漂亮的钱袋，向邻座的女贼展示了一下，钱袋里装着石头。“亲爱的，你拿走它，只会让我的裤腰带松松垮垮，我的裁缝回家省亲了，这是应急措施。” 　　打发走失望的窃贼，凯文重新转向自己的朋友。 　　“变化的不只是你，还有哈姆雷特，它的确比死气沉沉的曾经要热闹，但这种热闹，也说不上好。” 　　凯文拍着莱尔的肩膀，温和地笑着。 　　“那会是一个漫长的故事，我们要不要一边喝酒一边聊着。” 　　“入乡随俗。”莱尔将泛泡的饮料喝了下去，那味道算不上美味，越喝越觉得…… 　　噗！莱尔直接一口气喷了出来，凯文和酒保巴洛克早有预料地躲闪到一边，凯文将脑袋埋在胳膊里，整个身体都在抖动。 　　“你往酒里加了什么！” 　　巴洛克冷漠得像一块石头。 　　“哈姆雷特特色。” 　　“什么特色？！” 　　“鱼人的奶，增加顺滑的口感……” 　　“还有马尿！”凯文颤抖地说出了最终答案，“巴洛克特色，每一个来到落马酒吧的新人，他总会上一杯掺马尿的酒水，恶作剧，噗……哈哈哈哈！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刻！” 　　“你TMD！凯！文！！！” 　　在欢闹的氛围里，凯文终于开始讲述哈姆雷特发生的变化。 　　“我们刚来到哈姆雷特的时候，这里和那次旅行结束之后一样，是一片死寂的不毛之地，小镇成了一片废墟，城堡中也坑坑洼洼，没有活物。我们简单清理了一下度过了第一个夜晚，第二天我的仆从有很多人晚上做了噩梦，他们还说在山崖边上的浅滩和森林里发现了鬼影。” 　　“我做好决定继承哈姆雷特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说句不好听的，我父亲让我带这些家仆过来，就是让他们成为我幸运的消耗品。我得在那些鬼怪找到我们之前，找到哈姆雷特魔法的根源。我自信幸运能让我先人一步。” 　　“但是我错了。” 　　“第一个找到我的，是无名先生。就是和你同一个安德瑞学院的，高等魔研社成员，我们在洛书塔尔的时候成了好兄弟。” 　　“无名先生是一位热心肠的绅士，他在哈姆雷特的建设方面帮了我很多，还有他的高等魔研社的朋友们……” 　　莱尔愣了一下，凯文这是……和高等魔研社搭上线了？以一个人类的身份？ 　　“怎么做到的？” 　　凯文耸肩。 　　“无名先生似乎打着要在哈姆雷特做学科实验的幌子说服了他的同僚，那些高等魔研的绅士们也就提供了一些帮助。可是无名先生始终都没有展开他的研究项目，他在哈姆雷特进行地质勘探的时间比拿笔的时间要多得多。” 　　“几天之后，无名先生给了我一份非常优秀的资源管理规划书。上面详细记载着哈姆雷特现有的资源以及最佳的使用方式，而他索要的报酬，只是一个顾问的虚职。无名先生真是个好人。” 　　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无名那家伙，一定在谋划什么。莱尔有些担心，旁敲侧击地询问凯文。 　　“凯文，你不觉得，无名对你有点太好了吗？安德瑞人……可是很冷漠的。直白一点，呆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凯文瞪大了眼睛，脑袋轻微后仰。 　　“没有吗？！可是，我记得我好像吃过几次……” 　　“……”莱尔又忘记了“欧文”的幸运，想必这幸运也能帮助凯文抵挡无名吧。“请继续你的故事，无名先生帮了你什么？” 　　凯文在描述的时候一直睁大眼睛，就像那些由巫妖执行的稀奇事还在眼前上演着。 　　“无名先生告诉了我，所谓哈姆雷特家族秘法的真相，那是一群埋藏在这座领土的古老魔法仪式，为了方便管理，这些力量被拆成了无数分，限定在各自的区域里，海滩、遗迹、荒野、地穴，似乎是哈姆雷特先祖在这片领地进行了一系列丧心病狂的魔法实验，那些实验仪式已经在这片大地深处运转着，我的领地会经常出现各种怪物，他们就像杂草一样。【永不枯竭的资源】，这是无名先生的原话。” 　　“在神秘学上，我是这些怪胎异类的领主，但这并不能保证我的安全，家猫也有挠伤主人的时候。于是，无名先生以及高等魔研社的成员帮助我，加强了我和这些异类之间的联系。无名先生搬动土石，镭射先生在土地下埋藏导管，在大约三次尝试之后，我们打造了一片所有混乱力量、邪恶仪式的交汇地点。这就是新哈姆雷特镇。” 　　“那些怪物不再被束缚在各自的区域，他们可以离开自己阴暗的巢穴，来到镇子上，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各种族娱乐的安全区，名义上由我管理。” 　　莱尔看着酒馆周围的食人妖魔、嗜血狂徒，他们眼中的狂热丝毫不减，可以想象让这些疯子共处一室需要多大的力量。 　　“你是怎么做到管理这些不法之徒和怪物的？” 　　“管理？不，他们虽然是我的领民，但不受我控制。他们被自己驱使，做任何想做的事，我唯一颁布的法律，就是不能在哈姆雷特新镇里发生武力冲突，偷盗、辱骂，这些都无所谓。”凯文眨着眼睛，手指指着边上正在干瞪眼的强盗和狂乱信徒。“你信不信，只要迈出小镇一步，他们就会把对方撕碎。” 　　“哈姆雷特伤人者会被吊死鬼树杀死，血肉成为半兽人的食物，内脏体液归海滩，剩余的营养被荒野植物吸收，尸骨成为新的墓穴成员。这是我们所有人共同商议的约定，是所有恶棍的唯一法律。” 　　莱尔听着凯文描述的种种血腥画面，他难免会担忧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兄弟。 　　“凯文，你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吗，他们对你可没有尊敬之心，也许下一秒就会有人想要干掉你。” 　　“他们试过了，我的兄弟。还记得无名先生的布置吗，他似乎很了解我的幸运天赋发动机制。新哈姆雷特不仅让所有的混乱有一个交点，它还让我和我的领民关系更加亲密。” 　　“意思就是，无论他们在做什么。” 　　“我的幸运都会把他们视为我的同伴。” 第六百一十八章 恶灵家仆 　　“新哈姆雷特镇建成的一周时间，你真该来看看我身边发生的事情，杀戮和袭击每时每刻都在我的身边展开，下毒，刺杀，强袭还有陷阱。那一阵子我的眼前都是混乱的，飞刀和毒液擦身而过，刀刃和箭矢就在我身边捅在另一个人身上。” 　　不知不觉，酒吧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人畜无害的凯文领主像一个围观者一样描述当时的场面。而所有恶徒鬼怪都知道，他当时身处混乱的中心，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来，留下满地尸骸。 　　“最新到达哈姆雷特镇的领民，应该已经没剩下几个了，我和他们通常只有一面之缘，然后他们就死了，头骨象征性地放在了墓地。我有时候想着缅怀一下曾经，至少得记一下他们的名字，然后发现他们的名字太过拗口，根本记不住。” 　　“哈姆雷特的子民更新换代太快了，我连个熟人都没认识。结果城镇发展倒是很快，我在这里事事顺心。” 　　莱尔咽了口水。能不顺吗，那些亡命徒成了凯文的同伴，成了幸运发动的牺牲品。他们还倒霉死了，很难想象凯文吸收了多少幸运。 　　“幸运的是，当我对现状腻烦的时候，各个混乱势力的头目找上了我。他们也对无休止的战斗厌倦了，我们拟定了法律，让新哈姆雷特成为了安全区。这里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不伤人，而我成了他们公认的领主，管理城镇，并对各势力具有一定的命令权，只要他们有空的话。” 　　“流匪逃犯追求哈姆雷特怪物巢穴的宝藏，而妖魔鬼怪追求人肉。有些厌倦奔波的流浪者会在小镇安定下来，他们的大心脏让他们很快适应诡异的客人，而我的领地也蒸蒸日上。” 　　凯文说到兴奋处快乐地挥舞双手，接着又喝了一杯。 　　“就是我最近一直没有见到什么正常人，感觉有点寂寞，我对恶徒们叮嘱了不要袭击旅人，但很难相信他们会听进去，而且哈姆雷特挺偏僻的，死刑犯和逃兵、杀人狂和盗匪，哈姆雷特尽是这种怪人疯子！” 　　“敬疯狂的哈姆雷特！！！” 　　“敬疯狂！敬绝望！敬死亡！” 　　“敬财宝！”“敬人肉！” 　　凯文的抱怨引起了恶徒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的酒水浪潮乘着狂笑声冲向高潮。 　　凯文呵呵一笑，竖起手在莱尔耳边低语。 　　“看着吧，这群人等下会有一半都付不起酒钱，巴洛克会招来打手逼他们用身体付账，我指的是一顿暴打。忘记说了，在哈姆雷特开店的店长可以行使追讨小费的权利，不限武力。” 　　留下一小摞金币放在吧台上，半醉的凯文带着莱尔离开了落马酒吧。那几杯劣等酒可不值那些钱，巴洛克是个黑心商人，要是真有人老实买账，那些出生入死的冒险者恐怕一辈子也别想攒一个子儿。但凯文不在乎，他是这里的领主，他的钱根本花不完。 　　“赌场、妓院、酒吧，医院还有教堂，这些都是销金窟，哈姆雷特的镇民需要释放压力，他们毫无规划的人生总是花钱如流水。我总算知道我的父亲禁止我插手这些产业的原因了，他过去总说我会玩物丧志。” 　　“实际上呢？” 　　“实际上这些太赚钱了！博瑞家族的产业扩张会引起其他规则的敌视，一个有些好运的安分男爵才不会招来嫉妒。但现在，我是哈姆雷特唯一的贵族，真正的头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随着黄昏降临，从山崖上传来嘹亮的钟声，大概是从城堡中传出的，虽然莱尔并没有看到醒目的钟摆建筑。这种疑惑在内心演变成一种敏锐的洞察力，莱尔发现，那响亮的声音似乎不是一个整体，那是很多阴森的声音集合在一起伪装成的钟声。 　　“宵禁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得回城堡了。”刚才还表现得不可一世的凯文伯爵先生结束了原本的观光计划，带着莱尔走上山崖上的石板小路。 　　“哈姆雷特的头头，你在卡珊戴尔可不在乎什么宵禁时间，要是你在博瑞庄园有现在一半的规矩，雷尔夫对你的看法会改善许多。” 　　莱尔的揶揄让刚说出大话的凯文有些不好意思，他挠着金发，并没有做出任何逞强的举动。 　　“这是为了哈姆雷特，我作为头头，当然要起到榜样。” 　　“得了吧，你刚被赌场禁止入内，”莱尔回头看见哈姆雷特新镇的居民全都在收拾店铺，聚集来的怪物客人也在离去，那阴郁的钟声，似乎是一种对哈姆雷特所有人的警告，“凯文，那声音到底是什么，和我说实话，为什么哈姆雷特的狂徒会遵守宵禁时间？而且你为什么要遵守，我以为贵族指定规矩只是用来管理平民的。” 　　“说的好！问题是宵禁不是我设定的，而宵禁设定的目的是为了管理我。其实没什么的，只是我的仆人们在呼唤我回家，”说到这里，凯文转过了头，“可恶的莱尔，你从来没告诉我纳斯兰的女仆不算正常怨灵！怨灵明明长得不是那样！” 　　“哪样？” 　　“你自己看。”凯文指了指后背，那两个跟随凯文的怨灵将可怕的目光转移到莱尔身上，他们的脸，很恐怖，一个五官挪位，溃烂的伤口像雀斑一样覆盖整张脸，另一个脑袋缺了一半，露出破裂的颅骨和干尸一样的肌肤。 　　莱尔明白了凯文的意思。 　　怨灵是不甘死去带着执念的痛苦灵魂，他们往往死状凄惨。怨灵的形态会保留在他们死亡的那一刻，基本上都是些可怕的样子，只有极度的痛苦才会让一个灵魂满是仇怨。而纳斯兰，海伦娜为了保护家仆们成为了夺魂者，她和纳斯兰所有的亡魂成为了一个整体，承受了他们的痛苦和狂乱，所以幽魂女仆的死亡是无痛的。她们保持着生前端庄的样子，身为怨灵却有着理智。 　　现在看来，对怨灵女仆早有想法的凯文少爷似乎给自己招了些孤魂野鬼，然后这些家仆看上去应该不太适合照顾人。 　　“不幸的消息，凯文老爷，只能委屈您了，你找了多少个怨灵成为家仆？” 　　“一千多个……” 　　“……你从哪找的，幽灵女仆的执念对你来说如此深吗……”一千多个孤魂野鬼，要知道纳斯兰总人数还不到这个数量的一半，天知道凑齐这么多怨灵需要闯多少阴森鬼域。 　　“不是我抓的，高等魔研社模因学成员大胆先生您知道吗？我把我对怨恨的美好幻想告诉了无名，而无名带来了大胆先生，大胆先生带来了一大群怨灵……” 　　【我的天哪，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第三个对怨灵研究有兴趣的人，真是太好了，这些“朋友”一直趴在我的身上，稍微有些碍手碍脚的，这样吧，凯文先生，我留下一半“朋友”给你当家仆，不用担心，我调整过了，他们会是最优秀的仆人。】 　　“现在的哈姆雷特城堡，每一盏油灯上都匍匐着一个怨灵，而就在几天前，我实在受不了每天一大早十几张溃烂的人脸挤满我的视野，我和我的新仆人达成了一个协定。” 　　“作为一个优秀的仆人，他们会化妆伪装自己，提供最好的侍奉。而我也必须做一个好领主，我非常怀疑大胆先生是不是混淆了【仆人】和【家人】的区别，这些怨灵家仆总是尽其所能的要我在城堡中保持礼仪，我都快被搞疯了，所以哈姆雷特新镇对我来说和天堂没差，无拘束的美好。” 　　“但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到了宵禁时间我就必须回到城堡休息，保证自己的睡眠质量和精神状态。” 　　“要是你超过了宵禁时间，那些冤魂会怎么做，伤害你？” 　　凯文摇头。 　　“那他们会离开城堡，来到我的身边，无论在哪。然后为我制造一个安净舒适的睡眠环境。” 　　“他们会杀死我周围所有能发出声音的活物。” 第六百一十九章 女伯爵 　　“这就是那些恶徒逃离哈姆雷特新镇的原因，因为他们怕自己成为恶灵家仆惩罚坏宝宝的消耗品？”果然是个东西沾上安德瑞就会变得很诡异。 　　凯文露出一个万念俱灰的灰心表情，他在卡珊戴尔就极其抗拒他父亲的安排，结果自己当了领主还要接受家仆的束缚。 　　“哈姆雷特墓地有一半的生命死于我的失误，那可不是领主表达谦逊的玩笑话。虽然他们生前是些肮脏的恶棍或者吃人的妖魔，我对他们的愧疚还是多少有点的。”凯文的眉梢下垂一个微妙的角度，表达出凯文一丁点的愧疚，随后又像攀上枝头的百灵鸟，重新振作。 　　“除了帮助维护的无名先生，莱尔，你将是我在哈姆雷特城堡正式招待的第一位客人。来吧，在我的新家住一晚，让我回报在纳斯兰受到的热情款待。” 　　“恭敬不如从命，凯文老爷。”莱尔将石板缝隙里探出的一小节溃烂手指踩回去，“我先确认一下，你在纳斯兰的那一晚确实过得很舒适，对吧？那座阴森的城堡里不会有什么你设置的惊吓派对或者离死不远的恶作剧狂欢……” 　　凯文哈哈一笑，看来莱尔对于落马酒吧的遭遇产生了一些提防，但他的确打算好好招待自己的挚友。“我是真心实意打算招待你的，而且城堡虽然是我的居所，但有很多客房都被无名先生和高等魔研社成员当作了实验室，那些地方我都不曾去过，只在一小块区域活动。不要说联合恶灵吓你，那些家伙除了日常事务完全就不听我的，但作为管家和仆人还是相当尽职的。” 　　通往山崖的石板路已经走了一半，这还是莱尔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用双脚走完这么长的路程。 　　“累了？”凯文回头，看着盯着脚下的莱尔。 　　“并不，只是有点好奇，让一个伯爵步行前进是不是有点奇怪？” 　　“啧。”凯文就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有些不爽地咬着拇指，“其实，多走路对身体健康有益！” 　　“……说吧，你们哈姆雷特家又有什么让你难以启齿的交通方式。” 　　“你也知道了，我们家的恶灵，原本都是些孤魂野鬼，别说让他们找一辆幽灵马车，他们靠近马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它撕碎，所以，想要用恶灵代步的话，他们更喜欢搬运。” 　　“或者说，附身。” 　　在凯文的示意下，那个脸部溃烂的怨灵钻进了凯文的身体里。 　　“咔、咯，嚓嚓嚓……啦——”凯文的身体飘了起来，肢体在空中诡异的扭曲，他双目无神，嘴巴张开，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凯文”开始快速移动，用他扭曲的关节在空中划桨，速度飞快，眨眼之间他就到了城堡边上，又很快飞了回来，身体慢慢降落，恢复正常，衣服上之前扭动的伤痕和褶皱都不存在。凯文醒了。 　　“如你所见，我家的恶灵，比起优雅更喜欢效率，当他们控制我的躯体的时候，我是没有感觉的，但我还是能知道他们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这种移动方式，很瘆人，所以我很少用。如果你想的话……” 　　“我觉得走路挺好的。” 　　当两人走到城堡前，太阳的余晖已经完全落下，曾经破败的玫瑰园里还能问到淡淡的血腥味，压塌的葡萄藤爬进砖瓦里，这个腐朽落败的前庭反倒增添了几分诗意，悼亡诗那种的。 　　阳台上的窗户纷纷敞开，冷风让窗帘在黑暗中起舞，就像一个被封印在窗台上的亡魂渴望逃脱。通往城门的道路两旁悬浮着一盏盏点亮的油灯，每盏油灯后都有一个托灯的模糊影子。静谧在扩张，所有的火烛都聚集到了两人身边，而在那些影子背后，是伸手不见五指黑暗。 　　“准时是一种美德，我的主人。”那个声音就像是最刺骨的寒冰洞窟里吹出的冷风，光是听到那个声音，一阵凉意就随着脊椎冲上了大脑。那个黑影飘到凯文面前，他手中没有提灯，所以当他靠近的时候，莱尔才看到那张冷峻的脸。 　　“这位是我最尊贵的客人，管家先生，请确保莱尔先生在哈姆雷特城堡收到最周全的招待。” 　　“那是我的荣幸。”虽然从恶灵管家的声调中完全听不出荣幸。凯文回去自己的房间更换礼服，莱尔则在这位管家的引导下前往餐厅。一路上管家没有说话，和纳斯兰的幽魂女仆一样沉默寡言，只是更加冰冷。墙壁上的烛火随着莱尔的脚步不断点亮，但幽幽烛火只能提供模糊的视野，莱尔感觉自己在一个鬼魂的带领下走向冥府。 　　“应该……把灯……点亮……”一种模糊的感觉在莱尔脑海中生起，噩兆的暗影看着这薄弱的恶意，露出诡异的笑容，影子爬上墙脚，蹲守在烛台后方。 　　莱尔朝着烛台慢慢靠近，那个小油壶就放在烛台边，只要加一点，见底的烛台就会闪亮一点。 　　“客人，那是佣人的工作。”管家的声音在莱尔背后响起，冰冷的语调让莱尔回归清醒。“只需要吩咐仆人就可以了。”在管家的示意下，烛台周围出现了变化，一个蹲伏在烛台上的恶灵慢慢显形，他畸形的身体挤满了烛台上的空隙，他的扭曲的小拇指正提着那个油壶。恶灵添加了灯油，完成工作，继续用惨淡的目光注视着莱尔。 　　【怨灵对生者有强烈的怨恨，而它们最喜欢做的，就是引诱那些生者作死。】 　　“客人，抢了仆人的工作，仆人也会生气的，请小心一点。”管家默默看了眼蹲在烛台上的恶灵，继续带路。 　　“凯文说他们是安全的。” 　　【凯文就没有遇到过危险。】 　　小心翼翼的莱尔终于走到了餐厅，一路上恶灵的陷阱都被管家阻止，噩兆只能收敛自己的影子，一直在莱尔脑海里抱怨着无趣。在哈姆雷特的感觉和纳斯兰截然不同，纳斯兰的窥视无处不在，但那些视线中只有好奇和被压抑的兴奋。而哈姆雷特城堡全是空洞、恶意的凝视，这使得噩兆对这座恶灵城堡评价很高。 　　换好礼服的凯文已经做到了主位上，餐桌上盛放着丰盛的食物，明显超过了两人的食量。 　　“这些正常的食物在哈姆雷特可是奢侈品，我只能通过无名先生从境外采购。从卡珊戴尔带来的厨师将烹饪手法交给了恶灵们，但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没有记住我的食量。吃吧，莱尔，味道相当不错。” 　　莱尔怀着戒备心理享用食物，这些恶灵烹饪的食物，味道意外得不错，甚至比纳斯兰的食物味道更好，莱尔认为那是卡珊戴尔烹饪手法的原因，纳斯兰的饮食习惯和纳兰尼亚一脉相承，她们偏爱甜食。 　　说起来，雷尔夫叔叔吃得惯甜食吗，也不知道薇尔莉特女士能不能扭曲他的胃。 　　冷飕飕的餐厅中两人进食得很快，凯文在临走之前和莱尔道了晚安。 　　“好好休息，莱尔，明天我还有事情需要你陪同。” 　　“什么事？” 　　“去看望我名义上的姐妹，哈姆雷特家族的一位女伯爵。” 第六百二十章 请用随从打脸 　　“你的妹妹是怎么回事？”莱尔昨晚失眠了，不管是凯文留下的讯息还是哈姆雷特城堡内阴森的凝视，莱尔都没有得到好好休息，过度的紧张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这个问题上，变成一种渴望知晓答案的迫切。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和凯文见面之后，莱尔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哈姆雷特家族的血脉，上任公爵的私生女，因为血统问题被其他孩子排斥，早早地离开了哈姆雷特郡。不过也因此因祸得福，躲过了舍里乌对哈姆雷特家族的毁灭。这里似乎成为了她的噩梦，直到我们将公爵杀死。她大概是，得知哈姆雷特有了新的继承人，所以想来争取一些利益吧。” 　　莱尔发现凯文的表情不置可否，从容淡定的凯文少爷还是第一次见，这大概就是他成为领主后的部分成长吧。 　　“梅格露·哈姆雷特，这是女伯爵的名字，实际上我们已经接触过了，对于继承权和哈姆雷特的分配有了一些讨论，不过最后出了一些小的纠纷。我打算在这次会面中彻底结束双方的争执。” 　　“和谈？妥协？”凯文·博瑞先生是一位慷慨的贵族少爷，莱尔从没有见过他争抢什么…… 　　“当然不！现在的哈姆雷特可是恶棍之城，不法之地，身为这里的领主，我打算以理服人，我现在就去镇里找些能打的过去，莱尔的话，你想来就跟来吧。” 　　刚出大门，凯文立刻将手杖扛在了肩上，恶灵管家进行准备的彰显贵族身份的礼服，在痞气的冲刷下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现在的凯文，像一个斯文败类。 　　博瑞男爵，你精心培养的子嗣已经亲和到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了，我想您一定十分欣慰吧。 　　雷尔夫叔叔，你看人的眼光还是准啊。 　　“如果需要我出力的话，随时说一声，我现在的力量可比之前强多了。”莱尔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凯文很高兴，但还是摆了摆手。 　　“现在的哈姆雷特势力，战斗力是肯定足够了，而且莱尔你现在是我的客人，那怎么好意思让你出手，你就跟在我身边看着就好了。” 　　莱尔没有反驳凯文的想法，只想着之后要是出了差错，自己也能提供帮助。 　　两人顺着石路回到了小镇，黎明还未到来，镇子上已经零星躺着几个身上流血的恶徒。在凯文领主休息的时候，正是哈姆雷特各方势力彼此蚕食的狂欢时刻，他们在镇外彼此杀戮，用鲜血死亡换取财富力量。有些幸运儿逃回了镇上，他们遍体鳞伤，连一只手都抬不起来，但即使如此，那些追杀者也只能干看着自己的仇人，咒骂这些蠢货流血中毒死去。医院开门还需要三十分钟，只要坚持一会，自己的命就能保住，并开始新一天的享受。 　　凯文轻车熟路地在镇上转悠，有时候看到奄奄一息的熟人还会上去打个招呼。倒不是凯文有多么冷血，而是这些家伙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一次不小心的挪动就可能要了他们的命，凯文试过很多次了。 　　他先是来到了墓地，这里没有守墓人的职位，那个巡夜的古怪老头偶尔会路过这边，因为镇上魑魅魍魉太多，墓地反而静悄悄的，这里真正躺着倒下去就站不起来的家伙，但也有例外…… 　　“收藏家！” 　　凯文的呼唤引出了一个高挑的恶灵，他的样貌古怪，灵体化的脑袋上罩着一个铁笼子，他披着一件血迹斑斑的皮革大衣，双手自然下垂，从大衣的缝隙里，莱尔好像发现了什么。他的躯体中，塞满了灵魂，他人的灵魂，像肿瘤一样长在收藏家的身上。这是凯文招来的打手，第一个。 　　之后两人又去了教堂，在狂信徒和疯子的集会中心，拽出了那个疯癫高大的老头。 　　“神父！” 　　神父的头颅和双手被固定在一个十字架形状的枷锁上，他双眼失明，因为他的眼睛被自己扣了出来，像是宝贝一样拿在手上，神父一直在怪笑着，脆弱干瘦的身躯奇迹般地撑起了那个笨重的十字架。莱尔其实有听说过教职人员堕落的传言，看来这位也在对圣光的背叛中获得了力量。 　　之后凯文带着莱尔来到了那间招牌和石块都被刷上红漆的大红色建筑，这里是哈姆雷特的欢乐场所，恶徒发泄欲念的妓院。 　　“女士！”凯文站在门外大吼，原本骂骂咧咧的客人在看到凯文和他背后站立的收藏家和神父之后，闭上了嘴。 　　这段时间里，莱尔发现收藏家的大衣是人皮的，而束缚神父的十字架似乎是活物，那块木头寄生在神父身上，在吸食他的血。奇妙的生命形态。 　　“女士”从门缝里挤了出来，这位风华雪月的“女士”完全出乎了莱尔的预料。她至少有两百磅，敦实地像个储满油脂的水缸，她的皮肤像懒蛤蟆一样长满疱疹，肥大的脑袋上系着一截巫毒术的头巾。她是个巫婆，一个丑陋到极致的巫婆。 　　在场的男人和莱尔保持着一样的震惊，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凯文的产业，而凯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凯文露出一个阳光笑容。 　　“哈姆雷特有塞壬海妖。” 　　呕！当场就有人吐了出来，塞壬的歌声可以魅惑人的心智，让他们产生感觉上的误差。 　　“这是一场生意，各取所需罢了。”凯文微笑着，像所有人展现了哈姆雷特领主的真正姿态，一个坏心眼的魔鬼。 　　莱尔迟疑片刻，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凯文。 　　“凯文，塞壬海妖，是那一只吗……” 　　凯文摇了摇头。 　　“我目前收复了三只塞壬海妖，但她们的个人经历都和那位舍里乌的母亲不符合。那位日记中在海湾死去的女人，就好像彻底消失了。不仅如此，那些盘踞在礁石珊瑚中的鱼人也明确告诉我，他们的记忆中不存在那位的母亲。” 　　“不过鱼的记忆力……他们的明确很难把握啊。” 　　“想用舍里乌的母亲来制衡他，估计没有办法。” 　　舍里乌的母亲，失踪了？这个想法没在莱尔脑中停留太久。关注眼下，才是莱尔的习惯。 　　收藏家、神父、巫婆，他们每一个存在都有着强大的力量，而他们现在都是凯文的打手，莱尔已经不奇怪凯文的从容了，他现在的确有着很大的能量。莱尔现在开始担心那位素未蒙面的女伯爵，她到底犯了什么错，才会让凯文叫上这些小BOSS一样的存在。 　　“梅格露·哈姆雷特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当然提了！她想要成为我的正室，名正言顺地和我分享哈姆雷特！！！” 　　莱尔沉默了一下。 　　“你生气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全部！我为什么要娶她为妻！我为什么要和她分享我的领土！”凯文看到莱尔的脸色还有迟疑，立即点醒了他。 　　“莱尔！梅格露可是哈姆雷特家族的，你该不会忘了哈姆雷特家族是什么了吧。” 　　“他们都是畸形的吸血鬼啊！” 　　“梅格露·哈姆雷特是一只吸血的怪物大蚊子！！！” 第六百二十一章 红龙的求助 　　在哈姆雷特郡的领地边缘，一处和城堡所在的山崖对望的平缓山丘上，坐落着破败之中隐藏曾经奢华的庭院。这座属于哈姆雷特的古老建筑曾经是这个家族用来避暑的庭院，一股浓雾萦绕其中，给庭院披上了一层遮光的薄纱。 　　梅格露·哈姆雷特目前就居住在这里。 　　曾经的辉煌早已冷却，举目望去都是些破损的石雕以及带着腐臭气息的泥土。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凝聚在水汽里，莱尔仿佛看到了空气中的猩红色彩。 　　凯文只带上了几个打手和莱尔，就好像这次会面仅仅是一次友好的商谈。莱尔等人沉默地跟随凯文前进，偌大的庭院被浓雾遮盖，可见范围不超过五米，只能依靠凯文的直觉前进。 　　一路上经过不少像是宴会或者狂欢留下的餐盘酒桶，那上面黏着的糜烂血肉只让人感觉毛骨耸然，那些肉是鲜红色的，这意味着这可不是什么历史性活动。 　　女伯爵和她的仆人们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 　　戴着白色假发，藏青色开衫外衣中露出被血染红的领巾，长筒袜下的靴子陷进土壤里。周围没有其他脚印，这位有着狭长鹰钩鼻子的绅士似乎在原地站立了许久，他的嘴唇像是涂着口红，面对凯文微笑鞠躬，行礼的手臂指向庭院深处。 　　没有交谈，凯文径直向血仆手指的深处前去，越往里走，那些原地驻足的人影也就越来越多，像是克隆一样基本相似的服装打扮，露出一样的血色笑容。 　　莱尔有些担忧。 　　“你确定我们的人数足够吗，凯文。” 　　凯文理所当然地回答。 　　“当然，莱尔，这里是哈姆雷特，人数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你们只需要面对梅格露就可以了。” 　　在庭院中心，葡萄藤缠绕的庭院中心，在吸血仆从环绕的中心，女伯爵正翘首以待。深黑色连身长裙的下摆拖拽在身后，梅格露手持蕾丝边折扇，屹立在中心像一朵盛开的深黑色花朵。鲜红的内衬从领口露出和鲜艳的裙边线条勾勒出女人的曲线。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展现万种风情。 　　高贵优雅，自信恣意，梅格露·哈姆雷特的姿态，体现出了这个时代真正人类贵族的样子，一朵美丽而又有毒的鲜花。 　　梅格露提裙行礼，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昂扬的兴致，就像一位准备表演的舞娘。 　　“我一直期盼您的来访，哈姆雷特伯爵，我的家主。” 　　凯文经过这段时间的特训也完成了优雅的回礼，只是他的回话就不那么优雅了。 　　“梅格露女伯爵，能不能请你从我的领地滚出去？” 　　梅格露的扇子贴近了她的脸，她口中发出调笑声，微微弯腰看着那位冷淡的领主。 　　“我忘记了，家主大人，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一点物理上的差距。”是的，梅格露目前看来是个美艳的女人，但是她的身高有一米八九。“为什么要抗拒我？我能给你带来哈姆雷特的血脉，让你的统治更加合情合理……” 　　“我不需要多余的东西来让我的领地合法化，我知道哈姆雷特的邪恶血脉里有着什么，你的血脉将你变成了一个吸血的怪物……” 　　“我从未对你隐瞒什么，而且做一个怪物有什么不好？”梅格露身上爬出不可视的暗影，紧接着原本窈窕的女人就变成了一个体型臃肿有着昆虫腹部和多腿节的狰狞吸血怪物。细长的鼻子如同一根锋利的针管，那张饕餮大口，吞下莱尔都不需要咀嚼。梅格露此时像一只臃肿的蚊子怪，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 　　“我曾以为哈姆雷特是一场噩梦，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现在我明白了，这股血脉是一份礼物，它赐予了我力量。这是我被作为联姻商品出售之后得到的唯一慰藉，父亲给了我力量，让我可以自由选择未来的力量。我的家主，我对自己的姿态相当满意，无论是曾经的容貌，还是现在的样子。我承认那个想把我变成宠物的男人，我的联姻对象，相当美味。尤其是他尖叫的时候，他的血肉进入我的腹中，那是相当愉悦的事情。” 　　“这可比寄人篱下自由多了，我得到了救赎，我对家族的感激令我想尽到哈姆雷特家族成员的责任，让我们的血脉延续下去。难道您还在担忧我的危险性，别担心，交合的时候，我会克制食欲的，而且你也不会受伤，不是吗？” 　　凯文冷着脸，看着面前狰狞的怪物陶醉的样子。 　　“你是一个吃人的怪物，我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人成为我的妻子。” 　　“为什么？难道您曾经没有因为食欲杀死过生命吗？你吃动物，我吃人，不是一样的吗？至于怪物的形态……”察觉到凯文厌恶的梅格露变回了女人的形态，她手指凯文身后，那三个扭曲的打手，“你的身边，不都是和我一样的怪物吗？成为哈姆雷特的这片恐怖之地的鬼怪之王，为什么会抗拒一位身为怪物的伴侣？我是无害的，对你来说，尊敬的家主。” 　　凯文咬牙切齿，面对梅格露的献殷勤极为厌恶。 　　“正常人类绝不会想要一个异类伴侣的！！！我说的没错吧！！！”凯文先生有些动摇地转向同行的伙伴，企图找到一点底气。然后语气越来越低沉，“……莱尔？” 　　“你说的没错！我的朋友。”虽然阿里安娜是巫妖，碧翠丝是吸血鬼，海伦娜是夺魂者。 　　凯文后退一步，一副我们中出了个叛徒的表情，有些自暴自弃地大吼。 　　“我不管！反正我绝不会喜欢长着触手或者虫腿的怪物！！！” 　　梅格露轻摇扇子，微笑着做出让步。 　　“如果家主还是这么死板的话，那我们先从兄妹做起？” 　　“什么叫先从兄妹做起……如果你不是想成为我的伴侣，其实也不是不能留下，但前提是停止你的非分之想，而且城堡不能给你住，那是为你好。” 　　梅格露笑了，她已经摸到了凯文的底线，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的拉锯战。对于哈姆雷特家族毫无瓜葛的残党女伯爵，凯文其实并没有什么仇怨。因为舍里乌的继承公文得到了哈姆雷特家主的地位，凯文心里对梅格露甚至还有些亏欠。他真正烦躁的是这个女人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她正在撕碎纯真少爷心中天真甜美的爱情故事。 　　一方有意讨好，一方不含仇怨，莱尔和三个打手沦为见证人，凯文和梅格露真的进行了一场和谈。 　　凯文作为哈姆雷特家主认可梅格露·哈姆雷特的家族成员身份，猩红庭院作为这位吸血女伯爵的居所。她的吸血鬼势力成为哈姆雷特新镇黑恶势力的一部分，对凯文宣誓忠诚。对于吸血鬼的进食行为凯文也是全盘接受，毕竟哈姆雷特的领民每天都会面对很多死法，也不差这一种。 　　最后在梅格露的欢送下，莱尔等人完好无损地离开了庭院。 　　【那个女人，没有放弃她的想法，她打算慢慢蚕食。】 　　“当她自认成为凯文的领民时，她已经输了。” 　　之后莱尔在凯文的招待下，又在哈姆雷特停留了几日，直到一个意外的人前来找他。 　　纳斯兰的城堡中，莱尔面对这位第一次光临餐厅的客人。 　　“费雷海默先生？”红龙祭司，火矮人正抓着莱尔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瞪着他。 　　“伊梅尔特出事了，龙王祭司，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第六百二十二章 温热如火 　　“额……”莱尔看着激动的矮人，用没被束缚的另一只手将红茶送到了嘴边，小喝一口，“费雷海默先生，伊梅尔特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对巨龙的体魄有充足的信心……” 　　红龙祭司咬紧牙关，脸上横肉都在颤抖。 　　“是更重要的事情，关于成长……” 　　“如果是魔力成长方面的，那我恐怕爱莫能助。如你所见，我才三锁，我的实力有点捉襟见肘。不要轻易听信巨龙老师对我的评价，宽容如他总是对我偏袒一点，我其实还很弱。” 　　“那人际交往方面呢？巨龙告诉我，你在安德瑞很受欢迎，这也是他夸张的手法？” 　　“……那倒不是，我在安德瑞的人际交往，确实不错。” 　　“那就没问题！”红龙祭司打开了一扇通红的传送门，莱尔能感觉到热浪透过门扉拍打到自己脸上，“伊梅尔特遇到的问题正和社交有关，莱尔，我们需要你！” 　　“需要你帮助红龙伊梅尔特成为万人迷！” 　　麦肯伯特。 　　莱尔感觉自己要被烧干了。走在打造的铁索桥上，脚下二三十米远就是发热鼓泡的岩浆，热浪将他的脸染成橘红色，莱尔看到了红龙祭司胡子上窜出的几个小火星。 　　“伊梅尔特没有受到我族人的欢迎，这对于热情的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我能够教导她战斗和锻造，教导她如何驾驭火焰和生命之力，但唯独社交这块，我也是苦手。你能让伊梅尔特在矮人王国麦肯伯特受到欢迎吗？换个说法……” 　　“龙王祭司莱尔，我请求你帮助我们在矮人族传播对红龙的信仰。” 　　莱尔恰好需要找些话题来转移自己对烧烤的注意力。 　　“我了解伊梅尔特，她从幼龙时期就是一个热情宽容的孩子，她有着善良和强烈的同情心，如果她不受欢迎，我想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红龙祭司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伊梅尔特是个应该受人喜爱的孩子，矮人不喜欢她，主要是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莱尔看着吊桥另一边矗立的高大青铜门，他意识到自己的酷热旅程才刚刚开始。 　　“我想我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一下麦肯伯特的历史……” 　　麦肯伯特，熔火矮人在大熔炉上建立的一座地下城，矮人作为一种暴脾气的长生种，也有着很强的记恨心。他们会将曾经的伤痛埋在族群的心里，过了几十年百年，对他们来说，也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熔火矮人和红龙最初的连接，自然是从费雷海默成为龙祭司开始，他将王位传承给自己的兄弟，自己成为了一个类似宗教领袖的意识化身，矮人们尊敬他，也本应该尊重和他互为一体的红龙。但现实情况是矮人是一种固执古板的长命种，他们有着骄傲的民族自豪感，这也导致他们的排外性和傲慢。 　　上一位红龙费雷海默更像是一位隐士，他对矮人的关爱如细雨润物无声。他将知识传递给年轻的龙祭司，而龙祭司将火焰和知识传递给他的族群。偏偏红龙和他的龙祭司都不热衷于名声和荣誉，年轻的龙祭司姑且会被矮人们当作一位伟人，而红龙费雷海默，顶多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好邻居。 　　“红龙信仰几乎成为了火锤家族的个人信仰，我们没有建立宗教，只是建立了一个红龙友好会，费雷海默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喜欢相对安静的氛围。其实费雷海默做到的远不止这些，他帮助矮人建造了麦肯伯特，并说服大熔炉的火焰元素与我们组成了同盟。我的族人享受着他的温暖，就像麦肯伯特享受着大熔炉的温热。” 　　“这种不温不火的关系我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一场战争打响。” 　　“对沉睡者特里同的讨伐战争。” 　　“那是龙祭司议会建立的第十年。我们原本在暗中积聚力量，准备拥护龙之长子叛逆崛起。普林西丝发现了邪神特里同的活跃，沉睡者曾经被龙父耶摩塔尔驱逐到深海，负伤沉寂。享有巨龙学识的我们知晓邪神的可怕，我们意识到必须解决这个潜在的麻烦。” 　　“数十位龙祭司集结他们的勇士向沉睡者的神殿进发，熔火矮人也不例外。” 　　“那是一场惨烈的对神战争，天空被巨龙的飞翼分割，而海洋净是邪秽的爪牙。最终，我们联合巨龙击败了特里同，将他的身体拆成几份，由不同龙祭司掌管封印。那场战争，让每一个龙眷者族群都付出了血的代价，幸存的勇士十不存一，巨龙和龙祭司也陨落了大半。我们封印了邪神，而代价是我们的力量濒临崩溃，为了推翻龙父所积攒的力量被耗尽了。” 　　“惨痛的损失就像一柄战锤，砸碎了熔火矮人的傲气，也砸断了我们伸向外界的手。矮人们开始厌恶和异族接触，他们害怕继续承受这些惨痛的代价。我的族人开始踌躇不前，胆小怯懦。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沉睡者被封印后不久，祂早先准备的埋伏降临在了麦肯伯特。” 　　“那是一群从地底深处涌出的虫族军队，他们是沉睡者的眷族，是邪神针对我们龙眷者扭曲腐化的杀戮怪物。他们从幽深的地洞里钻出，有着堪比铸铁的甲壳和不逊色钢刀的前肢。我们在神战的损伤还未复原，无力的抵抗，青铜门扉被攻破，锻造区、美食区一个个沦陷，我们才训练的新兵完全无法阻挡虫群的脚步。” 　　“红龙费雷海默站了出来，他手握熔火之心，引爆熔岩吞没了我们的敌人，还有麦肯伯特大半个城区。他救了我们所有人，但也差点毁灭我们的家园。熔火之心是大熔炉的山脉之心，它的力量几乎被红龙消耗殆尽。大熔炉在降温，火焰元素也在沉寂，失去了那份温暖，熔火矮人很快也会失去自己的家园。” 　　“这种绝境让许多矮人失去了理智，连年不利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发泄对象，那就是温和的红龙，他们已经陷入了疯狂，我和王室成员的维护没有抑制他们心里扭曲的火焰。各种恶心厌恶的唾骂对准了红龙，他成为了矮人的活靶子。” 　　“我们失去了民心，哪怕我们没有错。我和红龙费雷海默避开人群，回到了我们的隐居之地。那里靠近火焰元素驻地，是红龙常年的居所。就在我在思考如何安慰费雷海默的时候，温和的导师反而安慰了我。他手捧着渐渐熄灭的熔火之心，留下了自己的遗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的学徒。】 　　【火锤永燃不灭。】 　　“在两天后，花园男爵在告诉了我大熔炉恢复的真相。” 　　【费雷海默将自己燃烧，红龙成为了点燃大熔炉和麦肯伯特的柴薪，尽管我现在十分想让你们这群该死的矮人见识一下元素的怒火，但我答应了红龙，火焰元素会成为矮人的盟友，以高洁的弗雷海默之名。】 　　…… 　　“曾经的我从不在乎那些浅薄的名声，但现在的我在乎。” 　　“我绝不会让伊梅尔特重蹈覆辙，我希望我的族人能改变，我希望我最崇拜的生物能被我的族人爱戴。但我，太无能了。” 　　“摩罗克伊常告诉我们，莱尔是特别的，莱尔是冲破桎梏的希望。” 　　“尊贵的龙王祭司，请倾听我的请求。” 　　“我顽固不化的族群，需要你的恩惠。” 第六百二十三章 红龙的缺陷 　　莱尔迈腿经过守卫打开的青铜大门，这些矮人护卫身着制式附魔盔甲，矮人风格的宽大盔甲让这些半人高的战士越发像一个个铁桶，从盔甲缝隙露出的那双小眼睛里，只有戒备以及对于异族的厌恶。 　　“矮人似乎不是一个热情的种族……我以为你们的性格会和自己的胡须一样豪迈。” 　　“那是我的原因。之前收割族群之力的时候，我撼动了熔火之心，短暂的火山爆发淹没了麦肯伯特的一小片区域。他们刚结束避难的状态，很容易将那场灾难和异族联系起来，伊梅尔特一定为这事收了不少白眼。我尝试过解释，但效果不佳。不要尝试说服一个矮人，除非在酒桌上。” 　　“矮人有些执拗的戒备心，确实是推进信仰的一个问题。所以伊梅尔特现在怎么了，我们是要去见她吗？” 　　“没错。”费雷海默点点头，用眼神吓走了几个站在街道角落交头接耳的矮人。麦肯伯特几乎全由钢铁铸造，从锻造工坊烟囱升起的滚滚浓烟让城市顶端布满阴云，一团团橘黄色在火光照射下闪闪发亮的阴云。淤积到一定程度的烟尘云会被矮人选中，他们将特质药剂用火炮打进云层里，那些烟尘便在空中转化结块，在麦肯伯特降下一场煤块雨。这也是矮人王国所有建筑都有房顶的原因，街道两侧的商铺也会有厚实的牛皮顶棚。“但我们首先得去一趟我的工坊，拿一些协助深入大熔炉的装备。我先确认一下，莱尔，人类的燃点是多少？如果足够的话，我们可以省略这个步骤。” 　　“请务必让我参观您的工坊。”莱尔撩起头发，露出汗水打湿的额头。那些汗滴在红龙祭司的面前蒸发，一小团蒸汽从莱尔的衣领里窜出。 　　一高一矮的奇怪组合走在街上，红龙祭司开始描述红龙伊梅尔特的近况。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锻造学徒，那双炉灰都不沾的小手挥起铁锤一点都不含糊。我的确被惊艳到了，伊梅尔特强大的天赋。她的成长速度一直如此惊人，就在不久前，我确定她的真实水平已经达到了锻造大师，在我的培养下。于是我想到了一个能够让伊梅尔特被人尊敬的想法，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让她报名参加工匠议会的考核。那是王国钦定的权力机构，如果她成功了，不仅能得到矮人的尊重，还能一跃成为麦肯伯特最顶层权力机构的一部分。别那么惊讶，锻造对矮人来说就是生命，一个好的锻造大师绝对是个好的政治家，矮人逻辑。” 　　莱尔捏着下巴，“我记得你曾说过，矮人最爱的东西，胡子，锻造和美酒。所以你们还有一个酒鬼议会吗？” 　　“最好的铁匠就不能是最好的酒鬼？每一个有才华的艺术家都应该花一半的时间泡在酒精里，三天前伊梅尔特进入成年期之后，我就送了她瓶白兰地作为成年礼物。她当时的表情可是非常可爱的，不过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如果没有那些酒精，这个小妮子也许就不会被怂恿参加工匠议会考核了，也不会消沉到现在。” 　　“你认为最好的学徒也失败了，工匠议会的锻造大师都那么变态吗？” 　　“不，伊梅尔特失败的原因不是她的技术问题，光从她的手法和雕刻，我的侄子维塞尔格就忍不住想将她聘为宫廷锻造师。真正让她失败的，是她强大的天赋。” 　　“工匠议会的考核要求是亲手锻造一把武器，并且使用这把武器对军队的制式武器直接碰撞，能毁坏皇家武装的武器，就能通过议会成员的考核。虽然是量产武器，但火锤部队的战锤和兵刃也是工匠议会所有大师的结晶，武器性能早就超越了一般凡品。” 　　“我了解军队武器的标准，也了解伊梅尔特的才能。这对她来说原本应该很轻松的，但是伊梅尔特的天赋并不只有火焰。龙父赐予她火焰与生命的混合力量，而她的作品也凝聚着她的天赋。火焰的热烈将材料锻打成伤人的利刃，可浓郁的生命之力却抹除了武器的危险性。” 　　“伊梅尔特制造的武器，是无法伤人的。而杀人都做不到的武器，这么说很残酷，只是垃圾而已。伊梅尔特锻造的武器和军队的武器碰撞，但她不可能毁坏它。我甚至将那件兵刃拿了回来，企图在上面找到一个磕碰的印痕来安慰伊梅尔特。可惜并没有。” 　　“那把该死的战刀，在和伊梅尔特的战锤碰撞后，和新的一样！” 　　费雷海默摸出钥匙打开了自己紧锁的锻造工坊，流光溢彩的附魔装备堆积在角落落灰，这里被保养的最好的装备是那个铁砧。那把战刀就放在柜台上，红龙祭司指了指它，就开始在装备堆里翻检，那随意的样子，就像在垃圾堆拾荒。 　　莱尔拿起了那把战刀。 　　“好重！” 　　明明是比普通长刀要小一号，但重量几乎是两倍，适用矮人尺寸的武器莱尔连自由挥动都难做到。刀身光滑如镜，倒映莱尔的脸。利刃的边缘寒光闪闪，连个豁口都看不到，这可不像使用过的刀刃，连划痕都没有一点。摘下手套，沿着边缘轻轻抚摸，莱尔的手指出现了伤口。吹毛断发，杀人无血，虽然算不上神兵，但这种程度，矮人的武备真是夸张。 　　“找到了！”红龙祭司从灰尘中脱出了一套盔甲，并非矮人的规格，这身比莱尔的体型还要大一点，几乎能够让所有种族使用。 　　“避火者装甲。提供防御力的同时还能隔热，这是为你准备的，莱尔。伊梅尔特现在在大熔炉，工匠议会的考核对她的打击很大，还有几个和我不对付的老不死的矮人讥讽了她。火焰元素的确比矮人更好相处一点。我现在没有立场去安慰她，我需要你让她振作起来，莱尔。在让她受人爱戴之前，我希望她能保持热情，而不是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 　　莱尔在妮娅的协助下穿上了装甲，现在的莱尔看上去像极了铁皮人，附魔的轻盈让这套重甲重量不大，穿上之后，燥热就完全消失了，甚至有些冰冷的感觉。 　　【寒霜符文，真不错，这件盔甲会抽取你的魔力开冷气。】 　　这件魔法装备变形成贴合莱尔体型的形状，感受着舒适，莱尔控制装甲灵活地竖起大拇指。 　　“我们出发吧。” 　　前往大熔炉。 第六百二十四章 巨龙鼓励师 　　避火者装甲的内部视野，让莱尔看到了一个完整的矮人社会。并不是说这套魔法装备内置某些扩充视野的法术，而是穿上避火者装甲的莱尔从外形上酷似矮人设计的钢铁傀儡。没有外族引人注意，矮人们回归了自己最舒适的生活状态。 　　他们会扯着大嗓门和自己的朋友交谈，他们会保养自己浓密的胡子，有些油光闪闪的柔顺胡须能垂到腰部，几个金属挂扣让矮人的骄傲金光闪闪，就像一条衬托仪表的大领带。大多数矮人的胡须处于未保养的蓬松状态，就像狗熊长在胸前的绒毛，边缘沾着煤灰或者酒渍，将矮人的印象固定在乱糟糟的状态。实际上那是因为他们刚完成锻造或者豪饮，他们能够花一两个小时把胡子弄脏，更能够花两倍的时间将胡须清理干净。 　　因为足够大的嗓门，他们的话题莱尔也能清楚听到。 　　“见鬼，那个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偷喝了我酒窖一半的珍藏，我心在流血的同时还要把这个山羊踢过的混球送到医院，治疗酒精中毒，我真想给他一锤子。” 　　“混蛋！我就说可怜的塔布脑门上怎么有个方形印子，你还骗我说是他自己摔在壁炉上了！！！你这个糟糕的长毛野人！现在把你的酒瓶给我放下！！！” 　　“该死的婆娘！！！你居然用烈酒套我的话！！！你让美酒变味了！！” 　　“你给我在门口等着，老娘这就回房间取锤子让你去医院陪塔布！！不许跑！你这个懦夫！！” 　　“没脑子的铁傀儡才会听你的话！别挡道，铁傻子！！！” 　　莱尔回退一步，看着那个矮人风风火火从面前跑过，随后，一个剽悍的提锤女矮人骑着山羊追了过去。莱尔回头看着红龙祭司，他老神在在地继续前进。 　　“别担心，在麦肯伯特骑乘坐骑高速行进是会被守卫拦下来的。” 　　“那位老兄安全了？” 　　“他会在自己的兄弟家躲避几天，等到女人的怒火冷却，或者等到最凶猛的毒打，几天的时间足够锻打强化一下锤子的。” 　　莱尔和红龙祭司远离了人群，走上那条螺旋直下的偏僻通道，顺着山体开凿的楼梯一侧正是大熔炉的岩浆池上方，活跃的岩浆有时会喷溅几十米高，在莱尔十米外绽放水花（……或者说火花？）。因为装甲的保护，莱尔没有感受到温度变化。提醒他温度变化的，是脚下正在逐渐松软的阶梯。这些岩石正从固态逐渐转变成熔融态，在道路的尽头，是一片岩浆池。 　　大熔炉到了，红龙祭司引领莱尔踏上一些漂浮在岩浆中的赤红色石块，这种从火焰元素位面带来的石料能够承受高温和烧灼。偶尔喷溅的岩浆沾到了莱尔的脚，避火者的装甲也只是让莱尔感受到了一点温热。 　　踏上最大的岩浆浮岛，一些火苗元素从岩浆池里爬上岸，他们围绕着红龙祭司转圈跳舞，有些站在圈外盯着莱尔的装甲。 　　“不要去碰他们，他们会以为你在邀请他们游戏，火元素是躁动的元素生物，招惹上他们会很麻烦。而且接受了一个，会吸引更多。”更多体型更大，火势更猛烈的火焰元素从溶洞“走”出，越是强大的火元素外形会更加接近人形，那代表着智慧的凝聚。 　　“借过一下，我找花园男爵。” 　　火焰元素全都凑了过来，红龙祭司释放威压将这些喜欢惹事的家伙压制，带着莱尔走进了那个最大的溶洞。 　　“释放威压，但不要攻击他们。他们一点就炸，高阶元素才能压制自己的本性，成为可交流的存在。花园男爵就是这样的一位高阶元素领主，他是一个思维正常的元素生物。” 　　溶洞里响起了威严的声音。 　　“我的小梅尔！别难过了！笑一笑！我来给你表演一个特别节目！元素领主钻火圈！！！” 　　莱尔陷入了沉默。 　　费雷海默捂住了脸。 　　“只是相对正常。” 　　走到溶洞深处，莱尔看到一个十几米高的火焰元素巨人从自己的胸大肌中间掏出一团火焰捏成一个火圈，然后整个人钻了过去，他在空中变出一些爆炸的烟花，接着用火圈在腰上开始进行呼啦圈活动。 　　那个身影在火焰领主的映衬下就显得小多了，那是一只红发的女精灵，外貌与希尔维特的人类形态有七分相似，双手抱膝，蜷缩成球，一对红玛瑙一样的龙角表明了伊梅尔特的身份。 　　“有客人来了，小梅尔。”花园男爵将呼啦圈捏成一个甜甜圈，几口吞下肚，燃烧的眼睛看了眼红龙祭司，然后紧盯着莱尔。 　　伊梅尔特抬起了头，眼袋在模糊的空气中格外红润。 　　“费雷海默老师，还有……” 　　“莱尔。”莱尔操控避火者装甲慢慢靠近红龙，在经过花园男爵的时候小心翼翼。 　　“不必拘谨，龙王祭司，伊梅尔特经常提起你，你是她第一个朋友，梅尔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花园男爵双手叉腰，控制自己的火焰慢慢降温。 　　莱尔蹲在伊梅尔特面前，单膝跪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半个月不见，她就变成了一个大姑娘。 　　“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懦弱的样子，莱尔。” 　　“你小时候可被妮娅揍哭过不少次，那颗记录童年的魔法水晶还保留在你父亲的宝库里。那一切是如此清晰，对我来说就像发生在昨天，虽然也只是上个月的事。” 　　伊梅尔特鼓起了包子脸，举起左手羞怒地敲打莱尔的胸口。 　　当！ 　　避火者装甲如同鳞片一样的表面掀起波浪，冲击力扩散到全身，哪怕有着人类的外表，伊梅尔特的力量也是巨龙级别的。 　　孩子大了，不能随便开玩笑了。 　　“那是不一样的。我已经成年了，已经不是随便撒娇的雏龙了。我辜负了老师的期待，而且他们并不喜欢我，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我……也许我根本就不适合来到麦肯伯特，我本应该守护的眷族和城市……” 　　矮人长时间的敌视和工匠议会的挫折让这个刚离开巢穴的小姑娘陷入了自我怀疑，而且红龙伊梅尔特还是一条有着强烈团队意识的巨龙，她渴望融入集体。如果是她的其他兄弟，对于眼下的局面肯定能更好的适应。这种不安成为了红龙悲伤的源头，不加疏导，可能会让她的自信崩塌沦陷。 　　“我是不是最差劲的一个？阿尔卡隆他们一定早和眷族和睦相处了吧！为什么我会得到两种相互冲突的力量，父亲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妈妈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有些魔怔的红龙越想越偏，莱尔急忙制止了她。 　　“当然不，你的父母深爱着你们，我亲眼看见你是第一个破壳的孩子，你可是长女。实际上恰好相反，你的父亲很欣赏你的温柔，你能照顾好其他兄弟。难道你没发现，在你们进入青春期之后，你是唯一一个没被巨龙教训过的孩子。亲子活动只是一个掩饰，我很确定阿尔卡隆经常被揍，不是因为巨龙对他的期望最高，而是他最熊。” 　　“关于龙父赐予你们的力量……”莱尔捧起伊梅尔特的手，“那是你们父亲给予你们最美好的祝福，每个人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巨龙赐予了你两种冲突的力量，那是因为……他相信你能驾驭它们，它们彼此排斥，它们也能彼此互补。而当两者合二为一，伊梅尔特，你的力量是完美的。” 　　“你不需要改变什么，完美的孩子，要改变的是矮人，我会帮他们改，让他们学会欣赏完美的你。”就像过去一样，莱尔伸手抚摸红龙的脑袋，“鼓起勇气，再参加一次工匠议会考核，伊梅尔特。” 　　“可是，我的武器没法造成伤害……”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你一定会光彩夺目，伊梅尔特。这一次锻造，你要拿出自己的全力，将巨龙给予你的力量充分发挥。不要气馁，你要骄傲的向那些矮子展现真正的你，展现龙父耶摩塔尔之女的高贵姿态。” 　　伊梅尔特站了起来，笑容在红龙的脸上盛放，那双眼中重新点燃最美丽的信心之火。 　　“我相信你，莱尔。” 　　“相信你自己，伊梅尔特。我会给你搭建最好的舞台，但表演者还是你自己。” 第六百二十五章 炉火熔渣 　　“我需要一个人，一个熟知工匠议会考核内容并具有一定话语权的人。告诉我，费雷海默，你作为德高望重的龙祭司有这样的人脉……”现在的莱尔很兴奋，他就像一位被鼓舞的兄长打算给妹妹准备最好的演出服，踏在浮石上的脚溅起岩浆，轻松躲过火焰元素的包围。手指敲打避火者的头盔，碰撞的声响盖过了熔岩翻涌声和鼓泡声。 　　弗雷海默紧跟莱尔的脚步，因为这个风风火火的年轻人就像被引燃的火苗，燃烧旺盛，很不稳定。“那很困难，莱尔，工匠议会和麦肯伯特同时成立，王国所有的宪法都是从那座青铜殿颁布。那是麦肯伯特最执着顽固的地方，你根本不可能修改工匠议会的考核条例。” 　　莱尔一边在岩浆池中的浮石之间跨步，一边回头和红龙祭司讲话。“我很清醒，红龙祭司。我和噩兆难得在一个问题上达到想法一致，我的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想法，还需要一些线索，一些可以被利用的条件。我还需要一些帮助，让思维的水滴顺着管道汇聚成海，说不定我能改变矮人的现状，你也对矮人封闭的现状有所不满了，不是吗？” 　　“有趣的话题，不知我能否参与其中，自信的客人。”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莱尔前方响起，当莱尔转身，那个有着深黑色卷曲长发的衣着威仪的男人正站在熔融的阶梯上，朝莱尔伸出右手。短暂的停顿后，莱尔握住矮人的手，被他提上了岸。 　　“谢谢你的帮助，威严的陛下。”莱尔已经看到了男人身后装备精良的卫兵，也就不难猜出面前人的身份，他头顶上可戴着一顶王冠。 　　“维塞尔格？”红龙祭司的呼喊使矮人国王松开了和莱尔紧握的手掌，那只铁钳一样充满力量的手将红龙祭司带了过来。 　　“维塞尔格·火锤，尊贵的客人。对于我的叔叔冒昧邀请你来到我的国度而又没有设宴，我深感歉意，我希望能得到一个补救的机会，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 　　“那是我的荣幸，维塞尔格陛下，我是莱尔，龙王祭司，现在代表新生龙父来看望他的孩子。” 　　“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对彼此都算舒适的地方，大熔炉显然不适合促膝长谈。”眼睛明亮的矮人王带着莱尔和红龙祭司拾级而上，重返麦肯伯特。一路上这位温和的王者并没有过多展现自己的威严，对于红龙祭司的抱怨也是站在家人的角度。 　　“叔父，我以为上一次的协助会让你把我看作你的帮手，我对红龙受到的不公待遇表示愧疚，但莱尔先生的到来，你竟然完全没有通知我，要不是城中传出异族跟着龙祭司的流言，我会继续被你排除在外，您就这么觉得我不可信任吗？” 　　红龙祭司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维塞尔格，我是为了维持王室的威严，上一次撼动山脉之心已经让你在工匠议会饱受非议，我不能再让不好的流言中伤你。” 　　“家人的隐瞒才更让我受伤，轻飘飘的风可不会在钢铁上留下划痕。”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街道上，周围的矮人面对国王躬身行礼，毕竟维塞尔格并没有戴上遮掩王冠的兜帽，虽然过程并不严谨，但这是一次官方会谈。 　　“请从避火者中走出来，莱尔先生，让我的臣民看看远道而来的客人。”矮人王的声音无比洪亮，他的邀约更像是命令，传进了每一个矮人的耳中。 　　一道裂痕从装甲的背后张开，高挑的人类站在了一众矮人的面前，他站在自己的国王身边，俯视着那位尊贵的君主。 　　然而火锤之王发出了豪迈的笑声，他张开双臂，大大咧咧地抱住了莱尔的腰部，在莱尔的蹲伏过程中像朋友一样拍打他的后背。周围的矮人陷入沉默，保持着他们的礼节，看着矮人王将那位异族客人领走。 　　“我听说人类都是高挑瘦弱的，看来传言也有真实的一面，莱尔先生，你很高，也很瘦，等下一定要好好补补。烤羊肉和美酒应该能让你壮实一些，至少能让你和避火者的形象更接近一点，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一直以为避火者就是外族人的模样。” 　　莱尔想到了避火者的问题，尽管有魔法装置调整装甲外形，但那身高大的装甲很明显不是为了矮人设计的，这和矮人封闭排外的理念冲突了，那套装甲…… 　　“避火者装甲，是用龙火熔铸的魔法装甲，它的制造者，正是红龙费雷海默。他为未来可能踏入麦肯伯特的第一个外来者准备的装备，避火者是一种象征，代表着矮人对客人的热情。虽然现在只能在我的工坊里落灰……” 　　维塞尔格接过了红龙祭司的话，他朝着莱尔歉意地笑，“我年轻的时候，因为家族的关系时常和红龙费雷海默接触，他是一位温和的智者，存在的时候，就像炉火温暖着我们，虽然我们亲手熄灭了那团炉火。我还记得我的父亲逝去之时眼中的落寞目光，我也承认我的臣民像叔父所说的那样，已经有些锈斑了。我想改变这种现状，伊梅尔特，会是一个新的转折点，我曾这样期待着。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意识到矮人不能在等待救赎了。” 　　“至少我不能干等下去。” 　　“莱尔先生，我要让你看看，矮人不止有着你们看到的一面。在辉煌的过去，有火种流传了下来，来吧，和我一起品味那些激励我成长的火种。” 　　“我想向你推荐麦肯伯特最好的餐厅。” 　　“炉火熔渣。” 　　那是一座有着鹅卵石底座和松木横梁的大型酒馆，坐落在锻造区和居民区的过道上，当周围的建筑都变成钢铁结构时，这座格格不入的旅店就显得更加突兀。大门紧闭，羊皮帘挡住了所有窗户，只有烟囱里飘出炊烟汇入麦肯伯特的烟尘云，这里就像被城市遗弃了。 　　这座矮人王称赞的餐厅，显然不太受其他矮人欢迎。 　　“我……就不进去了，莱尔。我不需要进食。”红龙祭司笑着摆手，停留在原地，笑得有些牵强。 　　“叔父……好吧，守卫，那你们也留在外面等待，这是命令。不用担心，炉火熔渣不会有伤害我的人。” 　　最终，矮人王和莱尔一起进入了炉火熔渣。 第六百二十六章 疯人谏言 　　掀开阻挡店门的双层皮革门帘，莱尔的眼前骤然一亮。麦肯伯特并没有多少街灯，大熔炉的火光将整座城市染成昏沉的红色，加上特质的金属房顶，矮人王国的时间就像停留在黄昏时刻。 　　而一盏盏魔法挂灯就挂在炉火熔渣的支撑柱，清亮的灯光就像抹去了众人心灵上的灰尘。 　　炉火熔渣并不算干净整洁，擦洗的印痕还留在地板上，没有通风，一股温热呛鼻的香料气味冲进了莱尔的鼻腔，这对毛发浓密的矮人可能不算什么，但莱尔鼻头有些发痒。 　　莱尔很快就看到了这间餐馆的不凡之处，那就是他们的店员和客人。 　　那是一个个身有残疾的矮人，从胡须长度来看，他们大多数已经迈过壮年，正处于步入老年的过度阶段。类似年龄段的矮人在麦肯波特街上很少出现，就像迟暮的英雄总会走下舞台，将场地留给鲜活的新人。但这些矮人看上去更糟，断手断脚几乎是常态，有些连辅助金属腿都无法驾驭，只能在同伴的搀扶下爬上长桌。 　　人生的磨难似乎将他们打进绝望的泥沼里，哪怕这样，他们也会翻转身子，朝天微笑。 　　他们穿着最漂亮的衣服，互相帮助系着锁扣。酒杯端在手上、铁钩上、钳子上，然后灌进他们开怀大笑的嘴里。他们挤在一起，像是仓鼠一样将长桌挤满，将食物从身后的厨房一个个传递。 　　每个矮人都有着洪亮的嗓门，那些封闭的皮革似乎就像为了挡住他们的声音。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随后被一声大喊淹没。 　　“瞧！兄弟们！一个人类！在麦肯伯特！！！”那一双双发光的眼睛躲在胡须毛发里面，就像鸟巢里发光的宝石。 　　很快这种惊讶就变成了欢呼声，就像是在庆祝某个盛大的庆典。 　　“到我这边来，孩子们！” 　　拥挤的长桌又挤出了两个座位，维塞尔格笑眯眯地邀请莱尔加入了这场宴会。 　　坐在莱尔身边的是个左边脑袋凹陷的家伙，他的左眼带着眼罩，用自己狰狞的面貌挤出一个丑陋又憨厚的笑，他抱住莱尔，轻触即分，随后又扭头像身边的同伴鼓吹着。 　　“人类施法者很脆弱，所以拥抱他们你得比对矮人婴儿更温柔，这可是经验！我以前把那个可怜小子弄骨折了。” 　　独眼矮人又回头看着莱尔，眼眶里像是有着泪光。 　　“人类很脆弱，但他们的魔法要伟大的多。我永远不会忘记，摩罗克伊大人举起大地的样子。” 　　“缺心眼的菲利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前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彼此拆台的矮人们又哄闹在了一起。 　　莱尔看着一直在笑的维塞尔格，他刚听完一个关于酒杯和公羊的笑话。 　　“他们和其他矮人，不一样，我是说心理上，他们更接近，我所了解的矮人。” 　　“炉火熔渣的成员，是老兵，他们是参与对神战争的幸存者，真正触碰过世界并有着广阔眼界的开拓者。如你所见，他们满身伤痕，他们是麦肯伯特的火种，是我们辉煌时代的参与者。虽然他们的身体已经无法胜任何正常矮人的工作，但我依旧喜爱他们，在这里，我永远不会是一位领袖。我只是一个蹭吃蹭喝的年轻人。” 　　“火锤部队，炉火的熔渣。” 　　莱尔接过递来的酒杯，借着辛辣回甘的口感平复心绪。 　　“红龙祭司费雷海默曾是他们的领袖……” 　　“这就是叔父无颜面对他们的原因，谁都没有料想到那场战争的代价，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想和他们一同加入战场，但我的父亲扣留了我。” 　　【我们是王，要守护他们的家。】 　　“但我没有做到，他们没有家了。身负伤痕的他们和麦肯伯特格格不入，对红龙的攻讦也剥夺了他们的荣耀。我超级不甘心啊，莱尔，为什么我的人民会变成这样，辉煌的过去抛在脑后，被邪神打断的脊梁就没法修复了吗。我们明明还有着希望。” 　　酒劲逐渐上头，莱尔这才注意到矮人王身边空了的酒杯，十几个。 　　“没关系，矮人谈事都在酒桌上谈的，不过，先大吃一顿吧。” 　　厨房里出现响动，一个失去双腿的矮人厨子拨动他的简陋轮椅走了过来，他来到长桌的侧边，解下围裙。视线在莱尔和维塞尔格身上开了几眼，随后拿起酒杯。 　　“开动吧！兄弟们！” 　　“火锤永燃不灭！” 　　“敬我们的新客人！” 　　…… 　　酒足饭饱，酒精和油脂在肠胃里进行奇妙的化学反应，莱尔在温暖的浪潮中有些目眩迷离，但他强忍着不舍让噩兆剥夺了这些享受。莱尔的脸色恢复平静，在一群醉倒的矮人中间，看着他身边的王者。 　　“武器是为了杀戮，检验武器的最好标准就是破坏。我欣赏红龙伊梅尔特的能力，但工匠议会的作品最终都会投入军队，我不能允许士兵拿着毫无杀伤力的武器上阵杀敌。工匠议会也不会改变他们自己的规则。我们很现实，莱尔。” 　　“你们的敌人是谁？” 　　“那些邪神的仆从，那些蛰伏在地穴深处的虫子，他们总会卷土重来。为了过去的悲剧不再发生，我们必须时刻准备，士兵的训练也时刻进行着。” 　　“所以武器的更新换代也很频繁，所有的考核武器都是新的，为了以最好的状态来考验新的作品？” 　　“莱尔先生说笑了，我们虽然锻造在行，但也没有奢侈到用新武器给工匠议会做衬托的地步。那些考核的战刀多少都用过几次，是士兵们感觉不太趁手的残次品，但作为试金石绝对是实打实的。” 　　莱尔露出了笑容。 　　矮人王看着这个气势突然转变的年轻人，那双黝黑的眼珠似乎有着魔力，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个变得有些危险的男孩身上，矮人们熟睡的鼾声正在变得模糊。 　　莱尔的嘴唇动了。 　　“破坏，真的是检验武器的最佳标准？我不这么认为。” 　　“武器，是用来杀人的。那为什么不把考核内容，改成杀人？让矮人穿上盔甲，试验武器的杀伤力。只有饮血的武器，才是最好的武器。” 　　“维塞尔格，用红龙伊梅尔特打造的武器，杀人吧。” 　　矮人国王的眼睛迸射神光，醉酒的红晕还挂在脸上。 　　看着那个微笑的人类，就像窥视着不可名状的深渊。 　　“荒谬。”维塞尔格唯一的反馈。 　　“荒谬，错乱……”莱尔微笑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我还有另一个单词来诠释这些。这是理论现实无法达成的，是真理无法掌控的……” 　　“奇迹。” 第六百二十七章 红龙之力 　　想凭借心血来潮的狂言说服矮人之王是不现实的，直到两人分开，彼此的想法也不曾被撼动。以一个玩笑作为结尾，像友人一样好聚好散，说不定还算不错的结果。 　　站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维塞尔格，矮人王回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随后返回他的宫殿。背对炉火熔渣的店面，妮娅的触须爬上了莱尔的肩膀，看着矮人王的背影和麦肯伯特的光芒融为一体。 　　“莱尔发现了什么？” 　　弗雷海默在莱尔的要求带着两人前往龙火熔炉，那里是红龙休憩和锻造的位置，在麦肯伯特的锻造区边角，一个天然岩浆瀑布边上。 　　“红龙伊梅尔特得到了龙父的赐予，能力是生命和火焰。而能将这两者融为一体的方式，就是锻造，经由烈火的捶打赋予物质新的生命。工匠考核的武器绝对不是新制的，那是矮人士兵训练用道具，那就不可能保持全新。伊梅尔特铸造的武器继承了她的力量，她考核失败了，因为她‘强化’了自己的‘试卷’。她让破损的物件变得坚硬，让瑕疵的存在变得美好。” 　　“但这点能力是不够的。正常的铁匠也能修理并强化武器装甲，如此说来，伊梅尔特甚至还不算一个完整的锻造师。” 　　事情的真相似乎被揭开，但摆在面前的现实似乎不太理想，尽管红龙伊梅尔特能做好一个修理工，但最好的修理工也不会是锻造大师。她依旧无法通过考核。 　　那双期待的眼睛重映在自己的脑海里，那是一个自己带大的小家伙对可以依靠的兄长的无私信任。莱尔笑了，他得换一个思路，用一种超越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思考方式。 　　安德瑞模式。 　　用生命和火焰之锤砸人会怎么样？无法摧毁武器的生命之力是否对生物有用。 　　“维塞尔格·火锤可能会觉得那是个疯狂的想法，但他至少在心里留下了荒谬的种子，很快，我就会让这颗火苗演变成燎原烈火。”伸出手指和妮娅的触须触碰，一种奇妙的精神冲动从指尖回馈，“伊梅尔特是巨龙的孩子，巨龙的前身是邪神耶摩塔尔，他的生命与我共生，所以我能感受得到。伊梅尔特的潜力。”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红龙全力以赴塑造的武器。” 　　“然后想着用怎样的方法一步步诱导矮人之王用那件红龙武器伤人。我其实也没有把握，力量的效果肯定和使用者相关，如果使用红龙之力的人心有顾虑，那效果肯定也会微乎其微。” 　　【然后你就会犯下唆使国王伤人的欺君之罪。】 　　“别说的那么严重，哪怕失败了，也不过是一个矮人的死，红龙被驱逐，我们永远失去一个龙眷者族群。” 　　【你就是这么当龙王祭司的？】 　　“瞻前顾后是老人的习惯，我是新人，负责创新。我来自安德瑞，噩兆先生。众所周知，我们安德瑞有优秀的律师团队……” 　　麦肯伯特的钢铁街道上，一个人类在自言自语，触须爬上他的躯体，大熔炉的光亮在山壁上拉出庞大阴森的影子。 　　思索的功夫让莱尔的脚步比弗雷海默慢了一步，当他来到龙火熔炉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团包裹全部的烈火，熊熊火焰中，莱尔勉强能看到一个捶打的影子。 　　“伊梅尔特！” 　　红龙祭司牵住了莱尔的手。 　　“那孩子动真格的了。她听了你的话，正在全力打造新的武器。这层火焰是花园男爵用身躯布下的结界，熔炉的温度和火力，都在元素领主的掌握中，这是火焰元素在锻造领域得天独厚的优势。最好的锻造师能独自完成好的武器，但最好的武器绝对出自火焰元素的躯体中。” 　　这就类似于一种闭关状态。 　　“要多久？” 　　“不会太久，三天后会确立新的工匠议会成员席位，那是最后的期限。” 　　…… 　　接下来的几天，维塞尔格觉得神经紧张，他不断收到莱尔频繁接触炉火熔渣成员的情报，他的心情越来越纠结。那场晚宴之后，醒酒的矮人之王确信那位人类龙祭司不是一个傻子，更像是一个危险的疯子。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还有些怯懦，但某些时候又会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他看上去不是一个口说无凭的人，他在挑选对象！那个疯狂的想法正在疯长，王者的睿智不断压制，他必须要行动。 　　三下五除二处理了政务，矮人之王骑着他的大角羊“巴加罗”，提着矮人王的武器火焰之锤朝那个地方冲去。 　　维塞尔格来势汹汹，当他来到目标地点，只看到那个失去双腿的厨师矮人独自坐在麦肯伯特的护栏边缘，感受着大熔炉冲下而上扑面而来的热风。 　　“你没事吧，保尔队长。”矮人王跳下坐骑，提着锤子来到保尔身边，左顾右盼。 　　“你为何如此紧张，孩子。这里是麦肯伯特，家里很安全。” 　　维塞尔格不知该和这位曾经的火锤队长如何解释，只能打着哈哈推着保尔回到炉火熔渣。“还没到饭点，火锤小子，你不用这么急切。” 　　“莱尔刚才来过了？” 　　“当然，人类的寿命很短，莱尔还是个孩子，他在安德瑞找不到几个可以说话的人，所以时常找我们聊天。” 　　矮人王咬着嘴唇，“人类也是成长天赋最强的，他们用短暂的生命就能达到我们几百年的高度。” 　　“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你得学会理解。” 　　“莱尔和您聊了什么？” 　　“很多，他是一个好的倾听者，我们一起回忆了过去，就像我以前和你说的那样，那段眺望天空，直面浪潮的日子。很美好，很难忘的从前……” 　　“那他怎么突然把你丢在了这里。” 　　“那条小红龙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武器，做好了吗？ 　　保尔接着笑道，“对了，莱尔似乎是个喜欢幻想的傻小子，他问我，【如果重新获得了健康的身体，想干什么？】” 　　矮人王，停步了，抓着把手的手掌紧握，金属哀嚎的吱吱声让保尔全身开始震动。 　　“那……你的回答呢？” 　　保尔看着维塞尔格的表情，像是明白了什么。 　　“我还没有回答莱尔，他就跑走了。” 　　“但是，无论对象是你还是他，我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我是战士，我会战斗到死。】 　　维塞尔格推着保尔回到炉火熔渣，隔着门帘留下了自己的话。 　　“感谢你们为麦肯伯特所做的一切，熔火矮人最强大的军团。” 　　“火锤永燃不灭，陛下。” 第六百二十八章 偏袒？ 　　莱尔现在很烦躁，尽管伊梅尔特已经将武器造了出来，但面对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孩，莱尔觉得自己完了。矮人王国说不定也得完蛋，武器不重要了，工匠议会不重要了，莱尔正在思考该怎么撇清关系，好让巨龙不会因为变化后的伊梅尔特怪罪到自己身上。 　　“我的圣光啊，你对自己做了什么，伊梅尔特！” 　　和莱尔一同陷入震惊的还有红龙祭司费雷海默，但他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欣慰。 　　“莱尔，我意识到了，更完美的自己，对矮人来说更完美的自己。” 　　红龙，伊梅尔特，改变了自己的伪装形态。原本五龙的外形都会和他们的父母一样选择默认的人类或者精灵体型，莱尔不确定这是否是巨龙心中残留的人类审美观。 　　而现在的龙之长女，成了什么样子？！ 　　一个三围几乎同等，胳膊比莱尔大腿还粗，身高刚过一米三四的红发女矮人！皮肤不再是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坚实的肌肉被小麦色皮肤包裹，虽然五官变得粗犷，但在莱尔眼里，尚且称得上可爱……个鬼咧！！！ 　　我要怎么跟你爹交代啊！！自己的宝贝精灵美少女女儿变成了一个矮墩子！！！ 　　“伊梅尔特，你……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红龙矮人娇羞地炫耀自己的肌肉。 　　“因为方便啊，这里的锻造装备全都是以矮人的标准打造的，要想使出我的全部实力，我就要主动契合它们！！！”伊梅尔特拿起自己新制的战锤，猛地拍打铁砧，爆响声将莱尔吓了一跳，“而且我悟了！莱尔！矮人们一直没有接受我，以前的我觉得是他们心胸狭隘，其实不是的！我也有自己的原因，因为我根本没有主动地想要融入他们，只是想让他们接受我！这样是不对的！美貌和身段只是我的皮囊！不管怎样，我都要对矮人表达我的热情，我要和他们成为一个群体！这就是，我全心全意地投入！我的新形态是不是很棒，莱尔！超级～壮！” 　　莱尔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完了，我已经看到你爹巨龙暴怒的脸了，毁灭世界的龙父要回来了……至少矮人国肯定要覆灭。” 　　“啊？那可不行！那好吧，我回家的时候会变成本体或者精灵形态的。可是父亲大人怎么会那么肤浅呢，我的内在没有改变，那么执着于表面干嘛？” 　　“那能一样吗，自己那个活泼可爱的贴心小棉袄突然有一天为了讨别的男人喜欢改变自己，哪怕内心没变，老父亲会杀人的。伊梅尔特，从这一刻开始，你已经和熔火矮人的国运绑定了！为了麦肯伯特，好好隐藏下去吧。” 　　“……这么严重吗，莱尔，那到时候你能不能帮我说情，万一的话……” 　　“没可能的，我到时候铁定自身难保。” 　　伊梅尔特的外形改变是个不小的插曲，但事已至此，只能继续下去。 　　熔浆齿轮第863次旋转时，工匠议会的青铜大门再次缓缓打开。每一个议员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将中心平台空置出来。这次议会，将决定新议员的人选，由矮人国王兼工匠议会一员的维塞尔格·火锤主持议会。 　　“在宣布议会开始之前，我要向各位介绍一位特殊的观礼者。” 　　“龙王祭司，人类，莱尔。他代表着新生的巨龙一族，将会旁观我们的议会进程。” 　　“异议！”很快就有议员对这个意外提出了非议，“从来没有外族人能够进入我们神圣的工匠议会，更别提才不配位者，这个人类凭什么干扰我们庄严的考核！” 　　矮人王还没有开口，那个这几天让他做了噩梦的声音，已经在青铜殿中响起。 　　“工匠议会考核，第十二条：被考核者有资格在一名家属的陪同下参与考核评定。我是万龙之父耶摩塔尔的龙祭司，红龙伊梅尔特是他的女儿。我作为上一个时代掌控者的眼睛，连查看我女儿是否受到公平对待的权利，都没有吗？” 　　“……” 　　“议会继续。” 　　“这次议会的内容……工匠议会受到了红龙之父，耶摩塔尔的祭司莱尔的质疑，他要求再次考核，重新评定红龙伊梅尔特的锻造水平。” 　　“诸位可有异议？” 　　莱尔平静地站在青铜门侧边，面带微笑。果然狐假虎威借用嚣张跋扈的恶名，不论是残暴龙父还是安德瑞学院都很好用。 　　“那么，通告被考核人员，红龙伊梅尔特，进来。” 　　青铜大门缓缓打开。那些坐在高位上的议员眯起了眼睛，他们将视野抬高，寻找着那个异族。 　　“大家好，我是伊梅尔特！我要成为麦肯伯特的锻造大师！”洪亮的嗓音让望天找人的议员全都站了起来，他们越过平台，看着站在中间台上露出阳光笑容的女矮人。 　　有的议员推了一下护目镜，咳嗽几声，嘀咕着，“美人计吗，卑鄙的红龙。” 　　维塞尔格在伊梅尔特进来的时候就瞪直了双眼，但一位王者并没有遗忘他的礼仪。 　　“那么按照我们的传统，由伊梅尔特女士展示她的作品。” 　　红龙举起了她的战锤。 　　那是一柄样式相对简朴的平头单手锤，上面雕刻着一条红龙口吐龙息的样子，红龙的鳞片闪闪发光，那是压缩到极致的龙语符文。光是看外貌，大部分议员都将这把战锤评定成了神器级别。 　　伊梅尔特的锻造天赋其实早就得到了大多数的认可，但内心的排斥使得议员并不想让一条龙成为矮人的议员，而且按照传统，她的确考核失败了。 　　“那么，卫兵，将你的武器递上来！” 　　正当守卫准备解下背后的双手战斧，莱尔站了出来。 　　“等一下！我对考核道具有异议。” 　　矮人王心里一惊，他以为莱尔马上就要提出用一个人试锤。 　　“莱尔，不要修改我们的规矩！” 　　莱尔带着微笑，将手中的一个东西递给了矮人王。 　　“我并没有打算修改矮人的传统，我只是想在伊梅尔特开始真正考验之前，给她准备一点来自家人小小测验。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是上一次红龙伊梅尔特考核中击败她的战刀，虽然放置太久有些生锈了，但还是先让伊梅尔特那这把战刀试锤吧。” 　　维塞尔格接过那把战刀，看着莱尔的眼神有些古怪。 　　这把武器岂止是生锈了，原本锃亮的刀身像是经历了什么毁灭性腐蚀，暗淡无光，一连串腐蚀孔洞，扭曲翻卷的边缘。这不应该被称为武器，这应该被称为垃圾。甚至不需要捶打，维塞尔格只需要两手微微用力，就能把这本刀掰断。 　　他看着莱尔，心想，我虽然理解你想要给红龙树立自信的想法，但你这也太离谱了吧，这玩意儿用手都能掰断吧，更何况是铁锤。 　　议会席位上早就爆发了笑声。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准备吗，用这种东西来帮助红龙过关，简直就是对锻造的侮辱！无礼的人类小鬼。” 　　“而且武器碰撞的规格是不一样的，重武器应该和重武器碰撞，战锤和战斧，战刃和长枪。你用厚实的铁锤去敲击薄片一样的刀刃，当然一碰就碎啊！” 　　莱尔没有在乎矮人的讥讽，他来到伊梅尔特面前，平静地说，“还记得你答应我要怎么做吗？” 　　“要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没有错，哪怕是再渺小的脆弱的目标，我都要看到你使出全力，伊梅尔特，去敲碎那块锈刀，用你的全力。” 　　“……好的，莱尔！” 第六百二十九章 变革之火 　　当伊梅尔特高举她锤子的时候，所有的议员都嗤之以鼻。他们用手指敲打桌面，眼睛像窃贼寻找同伙一样来回巡视，同样高傲的脸相视一笑。 　　在这种嘈杂讥讽的氛围中，伊梅尔特放空身心，将力量集中在战锤上。 　　“喝！！” 　　燃烧的红龙之锤狠狠落下，在轰鸣响起之前，矮人们都为那画面惊叹。红发矮人的躯体拉伸至极致，健硕的身躯坚如磐石又猛若烈火。碰撞溅出的火星伴随着她的红发在空中飞舞。那双红龙之瞳就像珠宝镶嵌在雕像里…… 　　莱尔对于工匠议会突然发生的气氛变化没有在意，他的眼睛正凝视着被火光吞没的锈蚀刀刃。那把被妮娅放在嘴里啃了三十分钟处理过的刀刃，此时被炽烈的光芒包裹。莱尔确定，那不是爆炸的余波，而是某种特殊的力量显现。 　　光芒消散，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把崭新的矮人制式战刀，没有缺口，没有腐蚀污痕，崭新到像是刚从打磨机拿下来。 　　“怎么可能……” 　　之前锈蚀与此刻的冲击对那些锻造大师产生了剧烈的冲击，这种完全颠覆自身经验的现实，让这些议员出现了迷茫。他们看着让废铁变成武器的红龙，想要知道答案。 　　而那条红龙，此时正走到莱尔面前，用那一副矮人的面庞，咬着嘴唇，抹着眼泪。 　　“我又失败了，莱尔。” 　　莱尔摇了摇头，拍打伊梅尔特的后背。 　　“你做到了最好的自己，现在，我来让这些傻瓜知道你到底有多棒。” 　　龙王祭司带着红龙走上平台，举起崭新的武器，向所有人高傲地宣布，“这就是红龙伊梅尔特的力量，她能打破你们的认知，化腐朽为神奇。” 　　“红龙之力足以赐予新生，而这是她力量的第一种体现，对武器的修补。没有任何一个锻造大师能够做到这一点，我虽然是个不通锻造的白痴人类，但我也能从各位矮人大师的脸上明白这一点。伊梅尔特，比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做得更好！” 　　莱尔抚胸行礼，咄咄逼人的面容就像换脸一样变成微笑。 　　“我给伊梅尔特的小测验完成了，现在，请继续矮人工匠议会的考核……” 　　“莱尔，你已经阐明了伊梅尔特的能力，那考核的结果一定还是会那样……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吗？”矮人的傲慢使他们在上一次考核中并没有发现红龙的神奇力量，这种力量对矮人有用吗？当然有用，要知道锻造装备可是会失败的，越是强大的装备难度就会越大，失败的概率也会越大。那样的失败可能会导致不堪重负从而粉碎。一件强大的武器就这样没了。 　　红龙之力意味着什么？ 　　【武器不死】，善用这股力量，工匠议会的所有人都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种族的武器装备能够超越熔火矮人。 　　但就是这样强大的力量，他们眼睛里蒙上了狭隘的灰尘，被斥骂了。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莱尔的宣告才让每一个议员脸上火辣辣的。每个议员将自己当作莱尔，受到了如此屈辱肯定会凛冽反击，但是莱尔并没有继续他的指责，而是一笑而过。 　　维塞尔格认为这是莱尔给工匠议会的台阶，心里感激的同时，也决定给红龙留下面子。事后工匠议会一定会偷偷给红龙一个席位，她的力量对于矮人太重要了。利益面前，规则可以被修改。 　　“不，请继续工匠议会的考核，我还没说完呢！” 　　“可是……”对废铁修复的红龙之锤肯定也无法摧毁重武器啊，你这不是让红龙受辱吗。 　　莱尔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我说过，伊梅尔特有着她的强大之处，而修复武器，只是一部分，你们难道不好奇，她的其他能力吗？” 　　不安在维塞尔格心中产生，又是那种阴森的感觉，刚才的测验只是开胃小菜。这个人类正在慢慢展现自己的计划。但……哪怕矮人王心中早知危险，但他无法抗拒，正像所有矮人议员一样无法抗拒，由龙王祭司莱尔所设下的诱惑果实。 　　“红龙之力的……其他能力……” 　　矮人们的眼中冒着红光，他们身体前倾，竭力听清莱尔所说的每一个吐字，如同一条贪婪的看到宝藏的龙。 　　【腐化他们的心智，被利益驱使，真是……有趣。好吧，我会控制程度。】 　　“对于损坏之物，红龙之力能将其修复。而对于完整之物，红龙之力，能将其【强化】。强化的意思，应该不需要我为各位大师解释吧。” 　　矮人议员开始交头接耳。 　　“强化，听上去不算太离奇，我们所有人都能对大多数武器进行强化锻造……” 　　莱尔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刚才是说，大多数，对吧？你们只能强化大多数武器。” 　　对莱尔明显的嘲笑，议员们先是生气，然后像是突然理解了一切，他们转头看着红龙伊梅尔特，那眼神已经不只是贪婪可以概括的了。 　　“难道说！！！” 　　莱尔放肆地笑着，张开双手。 　　“龙父耶摩塔尔曾是世界的掌控着，他的力量囊括万物的进化以及湮灭。而龙父赐予红龙的力量，那是权柄，是规则。红龙之力能够强化所有装备。” 　　“哪怕是那些不可改进的神器级别。” 　　【武器超上限】 　　议员们疯狂了，这哪是一条龙啊！这是锻造师之神啊！我的天哪，这尊神是我们矮人的守护者！所有的议员如今只想回到过去杀死自己，那个曾经的蠢货。 　　“你们别激动啊，先验证一下啊，万一是我在愚弄矮人国王和整个工匠议会呢，你们的脑子全都卡死了吗？” 　　莱尔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矮人头上，他们已经被美好的信息和羞耻心冲击得找不到北了。 　　“说的是啊，那我们要找件神器来试锤才行……” 　　“可是神器不好找啊……” 　　“麦肯伯特的确有几件，不过都被火锤王室掌握……” 　　“其中一项好像是……” 　　“红龙费雷海默为火锤王室打造的……现在挂在陛下腰上的火焰之锤。” 　　你们想造反吗！居然想拿本王的国宝试锤！ 　　维塞尔格心里这么想着，但他没有说出口，拎起手上的火焰之锤，矮人王吐出一口浊气。 　　“伊梅尔特女士，请将您的神器，交给我来使用吧。” 　　“能够使用火锤的，只有火锤之子。” 　　“我会亲自为你试锤。” 　　维塞尔格·火锤将火焰之锤换到左手，右手拿起那柄相较娇小的红龙之锤。用红龙之锤的锤头顶住火锤燃烧的边缘，像打火石一样轻轻一划。 　　【引燃】这是火焰之锤的力量，作为矮人的王者之锤，熔火矮人被红龙赐予的神器。火焰之锤的烈焰能够激化武器以及持有者全部实力，将状态维持在巅峰水平。 　　真是要变天了，火焰之锤居然有一天要成为他锤的陪衬。 　　维塞尔格·火锤的胡须下，嘴唇露出笑容。 　　就让我点亮那变革的火花吧。 　　“啊！！！！” 　　在矮人之王的怒吼中，两柄燃烧着的神器战锤在头顶碰撞在一起。冲击的力量在两锤之间爆发，燃烧的烈火照亮了整个青铜殿。 　　红龙之锤，完好无损。 　　火焰之锤＋1。 第六百三十章 伊梅尔特生命督军 　　“成功了吗？” 　　“火焰之锤强化了吗？陛下。” 　　所有矮人议员翘首以盼，对于神器本身来说，一次强化的光芒，本身并不耀眼。他们仅靠远观是发觉不了效果的，真实的结果，只有神器的主人，早已握持火焰之锤多年的使用者，矮人王维塞尔格才能知晓。 　　维塞尔格举起左右的烈焰，它在自己的手掌中传递出一股温热，如同往常一样，但又有些不同。矮人之王解开了自己的披风，脱下了上衣，裸露的肌肤和气流接触，山岩一样的肌肉上飘出蒸汽，肉体中的力量被完全引燃。 　　“的确变强了，大概强化了五分之一的程度。” 　　矮人们，沸腾了。那可是神器力量的五分之一。 　　议员们从座位跳下，钩住彼此的肩膀蹦到平台上跳着滑稽的舞蹈。更多人高声欢呼，将矮人最高的权力机构变成了庆典现场。最多的是掌声，那些脸色涨红又有理智的矮人议员将无处宣泄的情绪化作掌声，赠与红龙的雷鸣般的掌声。 　　一片欢腾。 　　除了一人。 　　“你们觉得，这就足够了吗？”莱尔双手抱臂，微咪的双眼就像是要隐藏他的眼神，但所有矮人都能从他的揶揄中感受到堕落，就像从猎物伤口中涌出的鲜血，甜腻而又腐烂。 　　维塞尔格感觉不妙，但就和所有矮人一样，连续的惊喜已经让他们紧绷的脑神经陷入麻痹。所有人醉醺醺的，不由自主地期待这个恶魔接下来的话。 　　“还有什么！莱尔先生！” 　　红龙伊梅尔特感受着矮人的注视，有些慌了手脚，只有站在莱尔身边才能感到些许安慰。而且现在对的身高，抓着龙王祭祀的衣摆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莱尔揉着红龙矮人的脑袋，身后的影子已经在火光中触碰到了青铜殿上方代表工匠议会的徽记。 　　“红龙之力的第三项体现，麦肯伯特的矮人们，你们觉得，什么才是生命？拥有灵魂，有着自由意志的活物。” 　　“红龙之力，有着锻造生命的力量。” 　　“没错，它的【修复】以及【强化】，对活物同样有效！” 　　“你们喜欢钢铁，那你们想不想试一试，自身变成钢铁？” 　　“这个时代，有一种完美的力量，名为圣光。它不仅能化作烈焰惩戒敌人，还能化作光明温暖友军。伤口愈合，身体修复，血肉再生，愈合白骨……甚至是，抗拒死亡。” 　　“红龙之力，一样可以做到这一些，只要你们试试。” 　　矮人的医疗水平并不发达，他们的本职是铁匠，虽然麦肯伯特也肯定有着其他施法职业，但专业的却是使得医疗水平并不高超。麦肯伯特最为特色的治疗是火焰疗法。 　　正如其名，矮人的特色治疗涉及火焰以及温度。他们会用高温消毒，用滚烫的老铁炙烤上伤口止血。这些疗程通常都很痛苦，可以说矮人战士全都是靠自己命硬活到这么大的。 　　而现在，他们将迎来新的医学疗法。 　　“这就是你预谋的吗？莱尔。”维塞尔格握着手中的红龙之锤，国王的智慧已经想到了莱尔的计划。 　　“维塞尔格陛下，这是一项新的实验，对于生命可马虎不得，而我恰巧知道有一批能够很好展现红龙之力的矮人……” 　　“炉火熔渣。” 　　那些以卑微之躯展望世界，以弱小之力抵抗邪神的战士。他们是麦肯伯特辉煌遗留的火种，是等待复燃的火焰。他们被自己的同胞排挤，躲在火光黯淡的角落，保存自己的火星，在现实的压迫下蛰伏。而现在，该站起来了。 　　“你应该告诉我的，莱尔，你不知道我这些天都在担心。”维塞尔格微笑着，用眼神表达了自己小小的抱怨。 　　“在我没有展现这红龙之力前两种能力之前，你会相信我所说的奇迹吗，睿智的矮人之王。”莱尔摊开手掌，“真正理智的领袖有着自己的见解，他们不会轻易动摇。比起说服某人，我更喜欢将事实摆在他的面前，让他自己体会……” 　　莱尔沉着脸，又加上了一句。 　　“维塞尔格陛下，理解是一回事，但执行又是一回事。智慧生物有着自己的感觉，而那又是很容易被欺骗的虚幻的。全力以赴，红龙之力是根据你出力的大小展现效果的。哪怕你知道了我的意思，面对一位你所尊重喜爱的身体残缺的长者，你真的有勇气全力挥锤吗？” 　　“你真的会将所有的信任都施加给一个到达麦肯伯特不到两星期的被你的族群厌弃的人类吗？” 　　“而且这个人类还要求你拿起武器，攻击自己的臣民。” 　　“对于这样的人，我们一般称呼其为‘疯王’。” 　　维塞尔格在莱尔的不断叩问中闭上眼睛，当莱尔的声音一次在“疯王”中结束，那双墨绿色眼瞳里，就像燃烧着火焰。 　　矮人之王笑了。 　　“这等奇迹，足以让任何人疯狂。莱尔，你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守卫，去请炉火熔渣的成员到青铜殿来！！！” 　　良久之后，青铜之巅的大门缓缓打开。麦肯伯特的火光将那些怪异的身影拉得老长。他们站在一起，保持纪律和肃穆，保尔队长带着炉火熔渣的全体成员，穿着打满补丁的破烂布袍，踏入了青铜之殿。 　　“火锤部队，集结完毕，陛下。”保尔将撑起双臂将自己从轮椅上丢下，腿脚残疾的矮人摘下了死板的义肢，在同伴的支撑下向国王叩拜。 　　维塞尔格从没有要求过他们对自己表示敬意，但这一次，他没有阻拦。 　　“到台上来，保尔。” 　　“遵命。” 　　拒绝了守卫的搀扶，保尔用自己常年下厨保持健壮的双臂，爬上了平台。他撑起胸膛，仰视国王，露出笑容。 　　维塞尔格活动肌肉，火焰之锤将红龙之锤以及他的躯体再次点燃。 　　战士的怒火节节攀升，矮人之王，维塞尔格·火锤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强压着胸膛的烈火。 　　“你知道吗，保尔，当初你以王室成员身份拒绝我加入火锤部队的时候，我其实相当生气的。我愤怒我不能和叔父一起战斗，我愤怒我不能有向你们一样的战友。准备好，为你的新王效力了吗？” 　　保尔笑了，看着高举的红龙之锤。 　　“火锤永燃不灭，陛下。” 　　【我，维塞尔格·火锤，以火锤之子，熔火矮人之王在此宣告！我要搅动熔岩，让父辈的辉煌之火在我的子民心中燃烧。】 　　【重铸麦肯伯特辉煌强大的战士！】 　　“以红龙伊梅尔特赐予的生命之力！！！” 　　轰！！！ 　　爆炸与烈焰在青铜殿爆发，矮人们无视眼睛的不适，睁大眼睛望向中心的强光。祭坛被轰出了一个凹坑，一个滚烫的人影在烟尘中慢慢显形。 　　那是矮人的身躯，他跪倒在国王面前，但又有所不同。 　　焦黑的身躯上布满裂纹，裂纹中间迸射出火光，就像他们体内不是鲜血，而是滚烫的熔岩。顽石一样的躯体坚硬雄壮，呼吸之间，滚烫的蒸汽在身体周围产生狂风。 　　那是一座熔火和山石组成的矮人雕像，渐渐地火焰开始熄灭，一条火线在熔火中蔓延，岩石变回血肉，燃烧的火苗变回茂盛的毛发胡须。原火锤战士保尔跪倒在地，用他完整健硕的身躯。 　　“感觉如何，保尔？”维塞尔格的眼中，火光逐渐旺盛。 　　“力量与活力，我如获新生，陛下，而且我想打人。很想，非常想！” 　　王的意志在青铜之殿回荡，所有矮人都将自己化作齿轮，驱使着麦肯伯特施行王的谕旨。 　　“炉火熔渣全体成员，晋升为熔火矮人新的部队，伊梅尔特生命督军。” 　　“以工匠议会和龙祭司共同的决议，生命督军全体成员装备红龙武装，践行红龙伊梅尔特与矮人之王的意志。” 　　“将红龙信仰定为国教，所有熔火矮人都必须信仰红龙伊梅尔特这一唯一信仰。违反者，将遭受生命督军的惩罚，伊梅尔特生命督军，也是红龙的亲卫军，服从红龙的指令，捍卫红龙的尊严。” 　　“此外，重新开放所有角斗场！将矮人的第五特质，斗殴，重新推行。对于麦肯伯特现存乱象，增加武力说服的方法！个人斗殴，群体殴打，踢出麦肯伯特宪法。斗殴合法化！” 　　“生命督军成为新的城管军队，享有无限制使用武器权利。” 　　“所有胆敢排斥红龙伊梅尔特的矮人，全给我往死里打！” 第六百三十一章 偶像狂热 　　自从那一日工匠议会的会议结束，熔火矮人颁布了新的法律之后，麦肯伯特的斗殴时间爆发得比一日三餐还要准时。 　　胡子、美酒、锻造还有斗殴。这些原本都是矮人相处的习惯。但是曾经的对神战争大量消耗了壮年人口，让熔火矮人的人口比例出现了断层，为了防止内耗，才取消了斗殴这项血性运动。也或许正是这种消遣被取缔，矮人才会更偏向于烂醉如泥或者背后非议。 　　【只有懦夫才会背后说坏话，老子都用锤子解决问题。】 　　不管怎样，在斗殴合理化颁布之后，流血冲突频繁发生，角斗场常常爆满，矮人的血性和豪气就像滚沸的大熔炉在翻滚。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出现死亡人数，因为街上出现了一群全新武装的矮人战士。 　　伊梅尔特生命督军。他们统一携带着一柄战锤，并随时准备殴打任何一个遭遇的矮人，就像恶霸一样在麦肯伯特的大街上横行无忌。更离谱的是军队守卫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地，与其冲突的矮人发现那些锤子根本伤不了自己。不仅如此，被生命督军揍过的矮人变得生龙活虎。 　　可是，他们在反复冲击督军部队之后，发现生命回复并不是一件多么愉悦的事情。这群身经百战的战士有着碾压普通民众的武艺，尤其是意识到自己能够把对手打“活”之后，生命督军的攻击变得无比残忍。红龙之锤能够治愈生命，但是锤击造成的痛苦可是实打实的。最开始那些疼痛还能激励士气，后来发现无论自己多么生气都打不过生命督军，哪怕身体和精力都源源不绝。到最后，矮人彻底心累了，尤其是看到生命督军察觉自己虚弱之后，居然一锤子砸到了他们自己脸上。然后用更加饱满的精神，更加狂热的姿态继续殴打民众。 　　生命督军，通过这些天和矮人的战斗，已经让民众们意识到了，他们是一支不死的传说军团。 　　这支军队不仅听命于矮人王，还听命于红龙。被生命督军殴打的矮人，其中百分之八十是对红龙表现出歧视的人。他们在大街上，被生命督军逮了个正着。 　　那场会议之后，麦肯伯特每一天都会举行红龙信仰的巡游，具体流程就是伊梅尔特显示出巨龙的姿态，在火锤王室提供的代步花车上绕城一周，生命督军全程巡视。 　　其结果，就是生命督军从城南打到城北，从城东打到城西。哀嚎和怒吼每时每刻都在城中上演。 　　一天。 　　莱尔和维塞尔格坐在伊梅尔特的花车上，喝着早先准备的白兰地，轻松愉悦地看着脚下的民众和生命督军达成一锅粥。 　　“让我给你一拳，可恶的督军！！！” 　　“给我倒下！！”生命督军一锤子将那人砸进地里，接着大声咆哮，“以红龙伊梅尔特赐予的生命之力！！！”随后又打鸡血一样撂倒另一个汉子。 　　伊梅尔特趴在花车上，转头看着经过的街道，鲜血满地，躺满了累到的矮人。 　　“这样真的不要紧吗？陛下。” 　　维塞尔格刚和莱尔碰杯，将酒水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没事的，伊梅尔特女士，大熔炉很温暖，他们不会着凉的。再说了，生病了就让生命督军再补一锤子就好了。” 　　“我是怕，长期的压迫会让他们产生逆反心理，这不利于您的统治地位。” 　　“这并不是压迫，亲爱的。你仔细看看那些人的眼睛，他们的眼中并没有怨恨。矮人喜欢战斗，他们不是蠢货。而且我和你站在一起，足以让他们明白生命督军的用意，用红龙之力来强化我们的民众。他们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你瞧，靠栏杆的那两个矮人把自己的子嗣丢进了乱斗最为激烈的地方。他们和我们一样，发现了你的力量的好处。” 　　莱尔打开身后的门板，将一半挤进酒桶的妮娅拽了出来。 　　“我后来仔细研究了红龙之力，发现了还有别的用途。” 　　“是吗，莱尔，你总能给我带来惊喜。” 　　“被红龙之锤捶打过后的矮人，会得到伊梅尔特赐予的‘活力’，你们可以理解为一种躁动的精神状态，这股力量会催促矮人去发泄身体中的活力。这也是为什么你的矮人全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听起来不是坏事，我能理解为什么角斗场快要装不下的原因了。至少现在没有矮人愿意窝在家里无所事事，我认为是一件好事。莱尔，我觉得你应该关注一下红龙信仰的传教活动，和矮人如今表现的狂热相比，他们对红龙的接受程度可不算活跃。这方面王室也只能颁布法律，可是规则也不能强迫人心。” 　　莱尔微微一笑，“对于矮人的思想引导了，我早就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偶像运营。” 　　熔火角斗场，地处麦肯伯特和大熔炉的交界处，是一座一半被岩浆覆盖的天然角斗场，因为地势原因，喜欢凑热闹的火元素也会来成为这里的看客或者角斗士。因为管理人员严重不足，这座角斗场的运营已经被委派给了生活在大熔炉的高阶元素领主花园男爵。 　　此时的花园男爵正站在解说台上拿着两块魔法水晶进行咆哮式解说，看两个矮人互殴实在是有趣极了。 　　角斗场结束，武器损坏的矮人角斗士不得不进行中场休息，他们带着伤痕先去看了医生，也就是吹胡子瞪眼的生命督军，这种新职业每个角斗场都会备有一到两名。 　　接受了生命督军猛烈的锤击和呵斥，角斗士之一的安西·燃鬃跨进了修理帐篷，他要找锻造师修理自己的武器，实在不行就换一把新的。 　　他掀开了门帘。 　　“刚才的比拼真是棒极了，角斗士，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那个温柔的嗓音就像一团暖风吹进了安西的耳朵里，他的视线跨过了摆放武器的柜台，越过了熔炉，看到了那个铁砧旁的身影。她有着火焰一样绚烂的头发，阳光的笑容和美丽的五官，完美的身材甚至能与自己媲美。 　　安西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矮人，她完美到像是一件从熔炉中钻出的装备。安西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脸上滚烫到不敢去直视她。 　　“你好，健壮的女士……我我我……我是安西·燃鬃，是一个单身角斗士。” 　　安西对面的女孩露出了微笑，那笑容简直要让年轻矮人的心融化了。 　　“很高兴认识你，安西，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武器吗？” 　　“好的，女士。” 　　“嗯，损坏得有些彻底，但没关系，我会帮你修好的。” 　　“请不要勉强，女士，我知道那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如果不行请给我一件新的武器，我照样会取胜的，用你的武器。” 　　“哈哈哈，别担心，安西，我擅长的东西并不多，但唯独对锻造很有信心。” 　　接着红发女矮人用神明一样的锻造能力让角斗士彻底臣服。他捧着那崭新的武器，通过武器和女矮人的手掌接触在一起，安西鼓起了勇气，发下了男人的誓言。 　　“女士，我不会辜负你的努力的，我一定会成为角斗士冠军，为了你！” 　　红发女矮人表情有些古怪，她上扬的嘴角轻微抽搐，最后还是强撑着回答。 　　“请加油，我的勇士。” 　　安西只感觉自己已经人生美满了，他看着柜台后女矮人的脸，她的嘴唇，慢慢地凑近。 　　“请不要干扰大人，你这个小屁孩！”安西只看见一道锤影砸在了自己脸上，然后整个人就飞了出去，他撞倒在武器堆里，爬起来生气地看着那个一脸蔑视的生命督军。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帮助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位大人物，可不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够接触的。” 　　这是，那个让安西一见倾心的女人害羞地低头，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说：“很抱歉，安西，我其实……是伊梅尔特，是一条红龙……比赛，请继续加油。” 　　最终，安西被生命督军抬了出去，丢进角斗士休息室。 　　他有些魂不守舍，记忆中的容颜不曾消散，反而在得知身份后更加坚定。 　　“我恋爱了，我爱上了一条红龙！” 　　“我爱红龙伊梅尔特！我会为我的挚爱而战！！！” 　　“哈？就你也配得上伊梅尔特大人！” 　　“只有我才能得到红龙的宠爱！！！” 　　“是我！！”“是我！！！” 　　安西这才发现，同一个休息室，和自己一样的年轻矮人，和自己一样的崭新武器，和自己一样的坚决。 　　原来，我不是她的唯一啊。 　　安西的眼神变得狂热。 　　那就把他们都干掉，伊梅尔特的宠爱就是我的了。 　　“为红龙伊梅尔特而战，来吧，你们这群失败者！！” 　　“拔刀吧，伊梅尔特是我的老婆！！” 第六百三十二章 燃烧运营官 　　“效果似乎不错。”莱尔在角斗场看台的角落，看着逐渐成型的红龙粉丝团集体斗殴。他们对彼此出手可真是狠，已经到了生命督军不得不介入的程度。所谓的介入就是生命督军加入他们的混战，给马上要死的年轻人补上一锤，这样激烈的角斗让所有的看客直呼过瘾，花园男爵和火元素的欢呼引起了熔岩池的小范围暴动。 　　“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莱尔。”变回精灵姿态的伊梅尔特就站在莱尔身后，事实证明矮人的审美观确实离谱，健硕等于美的逻辑让红龙的矮人形态成为了他们的梦中情人，本性善良的伊梅尔特看着角斗场中心群殴的矮人有些担忧。 　　伊梅尔特之前在修补区的行为言语，都受到了莱尔的精心包装，这种行为让红龙内心产生了一种欺骗的罪恶感。 　　“他们喜欢你，亲爱的，哪怕你不按照我说的做，你的热情也迟早会打动他们，我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最有效率的加速。”莱尔对伊梅尔特的反应表示理解，但他和噩兆都很享受现在，“你难道不喜欢这样吗？伊梅尔特，他们爱戴你，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可是，这好像……把情感投入变成了一场商业化的交易，父亲告诉我，爱是无价的。” 　　“老师说的没错，但有些人就是分不出来无价和无价值的区别，为了帮助他们，我才将这一切可视化。没有关系的，伊梅尔特，你可以在这种互动中投入感情，做一个你心目中的万人迷，而我找人帮你运营这种关系，让你的付出有一个合适的回报。哪怕你和某个矮人相爱……我会在给你老爸打小报告之前，嗯……推迟十二个小时。”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笨蛋莱尔！！！”伊梅尔特还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所以她娇羞地抡起红龙之锤轰在了莱尔腰上。 　　“咳咳……”莱尔像个虾米一样跪在地上，面色红润地回答，“好姑娘，我给你找了一个实习经纪人，那一位经过了我的系统化教育，一定会对你的偶像事业有所帮助。等他给你安排几场活动，我看看效果，然后给你的龙父交差。” 　　“谢谢你，莱尔。不过，你找的经纪人是谁？” 　　莱尔伸出手臂，指向整个竞技场最为耀眼的地方。 　　火焰的身躯几乎覆盖了整个竞技场上空，元素巨人的身躯化作火云，大笑着俯视自己管理的角斗场。 　　花园男爵从身体里掏出了一块石板，细读上面的文字。 　　“注意偶像的曝光率……煽动舆论引起话题……设置合适的粉丝福利……” 　　“我明白了！！！” 　　花园男爵拿起水晶，大声宣布。 　　“红龙伊梅尔特非常欣赏你们这些战士，这场战斗中的胜利者，将会得到红龙亲手提供的治疗服务！！！” 　　角斗士集体爆发了欢呼，无论是他们被砸进了地里，还是被按进了墙里，还是正被生命督军提在手里，都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热情。还有一些火焰元素在看台上做托，欢快地手舞足蹈，用它们带着噼啪声地嗓音高声大叫着。 　　“赞美伊梅尔特，仁慈的红龙女士！” 　　莱尔满意地点头，其实在人选上莱尔也考虑过费雷海默红龙祭司，但权衡再三他还是选择了理解能力稍微薄弱的元素领主。矮人的出身是一个缺陷，这意味着红龙祭司会自然而然地对矮人，偶像运营的主要客户产生共情。这是不对的，共情感能调动积极性，但偶像养成又不是做慈善。 　　人是要吃饭的嘛，矮人们。 　　喜欢混乱和争端的火元素明显更加适合这个职业，只要他们不过分调节变成一个祸害。好吧，最适合的种族其实是巫妖，但巫妖不会对欢呼和拥簇感兴趣，而且莱尔也很担心交给巫妖会很难收场。这个时候，元素生物对于物质世界的模糊认知反而成了一道安全门，不管它们做得多过分，也不会对现实产生太大的影响。 　　大概吧。 　　花园男爵的动作很快，他首先制止了工匠议会定下的每日一次的红龙游行，减少伊梅尔特出现在公众场合的画面。那一天，莱尔走在大街上，看着大道两旁站满了手持兵刃的矮人，朝着王宫的大门眺望。他们已经习惯了在红龙的注视下和生命督军彼此斗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些矮憨憨有些不适应。虽然最后所有的矮人还是因为一点纠纷演变成集团大战，但被生命督军捶打的表情还是能看出，感觉少了点什么。 　　饥饿营销。莱尔很惊讶花园男爵对这一手段运营的如此纯熟，也许他能给所有人一个惊喜。接着在所有矮人的锻造工坊，那些在熔炉中的火元素都在吵闹着。他们在矮人的锻打声中品头论足。 　　“你这样锤银石头是不对的！我曾经看过伊梅尔特捶打的样子，你应该这样……再这样……哈哈哈哈！对！是的！就是这样！”这样的嘈杂并不总是能起到好的效果，有些暴躁的矮人会忍不住将熔炉关死，甚至彻底熄灭，带着满腔怒火冲进火元素遍布的角斗场。 　　“你无法熄灭火焰！白痴矮人！咩哈哈！” 　　当两个彼此都无法灭杀的种族殴打会有结果吗？除了和解，没有别的。尤其是矮人还是那种不打不相识的战斗族群。 　　火焰元素和矮人关系更加亲近，就在二者从敌视到融洽的过程中，矮人们对于红龙伊梅尔特的好奇心以及期待，也在不断积累。 　　直到几天后，所有矮人都听到了火苗的欢呼。 　　“伊梅尔特大人结束了她的锻造训练，我亲爱的朋友们，她会在大熔炉给生命督军更换新的红龙武装，你们也可以去看看。在矮人王维塞尔格和元素领主花园男爵的邀请之下！” 　　是什么在驱动他们的小短腿？是好奇心？是整日念叨的条件反射？ 　　矮人们更相信那是不断变好的麦肯伯特，是逐渐活跃充实的生活。 　　莱尔对花园男爵第一次准备的大型活动很担忧，但看着眼前被毛发胡须还有铁皮塞满的街道，他知道他无法提前到场了。 　　他不仅没有生命督军那能在人群中撞出一条路的体魄，也没有聪明到设计员工专用通道。 　　而唯一派得上用场的矮人王维塞尔格先生此时像个醉鬼一样在抱着酒桶豪饮。 　　“我在做国王演讲的出场准备，湿润一下我的喉咙。” 　　“你确定酒精不会淹没你的脑子吗？” 　　“我确定我的臣民们比起空口承诺更喜欢一个酒嗝儿。” 　　“嗝！” 第六百三十三章 登场 　　自从矮人开始活跃，这位隐忍的贤君似乎正朝着治世之庸王转变。维塞尔格舒展了那两条颦蹙时极显成熟的眉毛，他的傻笑几乎没有停止过，基本上和莱尔聊上几句就会从嘴角漏出酒香。 　　感叹转变之快的莱尔只能替他唤来侍从，并祈祷红龙那边一切靠谱。 　　…… 　　“我们把大熔炉灭了吧。” 　　红龙祭司费雷海默的胡子被完全点燃，他像只刺猬朝着提出这个愚蠢建议的生物咆哮。 　　“你疯了吗？你说这话！像话吗！花园男爵！大熔炉可是你老家！把熔火灭了，我俩一起完蛋？！” 　　花园男爵的火炬头被他自己捏成了带着艺术气息的波浪卷，此时的他抱着双臂，指挥着火焰元素拿着熔浆宝石漂浮在大熔炉各处。 　　“啊！！！”怒吼着将手中的又一个场景布置烧成灰烬，元素领主陷入了暴怒。 　　“这个该死的熔浆湖，无论从哪个角度采光都不对！它太亮了！我们可爱的伊梅尔特从哪个角度看上去，只要用大熔炉做背景，都是黑色的！！！像一块黑炭一样！！！我该怎么让你的那些视觉动物矮墩子同类看到我们的宝贝会联想出璀璨的缟玛瑙宝石！！！TMD！我的艺术火花都要被烧光了！！” 　　花园男爵思索片刻，“要不就把熔炉灭了吧，我带领火焰元素将熔火之力抽干。没关系的，我们火元素还可以在元素位面存活，一个传送门的事……” 　　“你敢！！！” 　　伊梅尔特的脑子有点嗡嗡的，她刚结束生命督军的武器锻造，就被自己的两个奶爸兼经纪人拉到了大熔炉，此时以巨龙的形态趴在一块被雕琢的“纯天然”矿石上，伊梅尔特感觉自己像个艺术品，要死的那一种，有点累。 　　“我们其实可以不用那么专业，先生们，采光差一点不会有什么……” 　　“不行！！”“不行！！”暴躁的矮人龙祭司和火元素同时回应了红龙，伊梅尔特缩回脑袋，静静当她的模特。 　　“这是你以全新姿态的第一次曝光！我们要惊艳！要完美！我们可是在培养红龙的信仰！伊梅尔特！你要像被信仰的神明一样完美！按照莱尔说的，这就是偶像。”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夸张的修饰手法，我父王说安德瑞总是会将普通的工作提炼成极致，然后折磨所有人。” 　　“梅尔！你对莱尔先生应该更尊重一点，他教了我很多！他的地位、他的学识难道没有让你感受到见识上的差距吗！” 　　红龙看着一本正经的元素领主，翻了个白眼，小声咕哝；“那真是抱歉啊，我无法将你们心里的那个伟人和我印象中被我喷火烧屁股的家伙划上等号。” 　　伊梅尔特闭上双眼，接受火苗元素在自己眼角鳞片上的又一次打光。她也想早点结束这个阶段，可偏偏自己帮不上太大的忙，自己只会锻造和吐火，在五龙之中是个不太讲究外表的粗龙，只比浴血的战斗狂阿尔卡隆稍好一点。 　　“变漂亮啊……克里斯托应该不会有这种困扰吧。那个长得妖孽的结晶块……”等等，结晶块？水晶？！如果选用透光好的水晶基座，不就能解决采光不足的问题了吗？ 　　伊梅尔特发现矮人和火元素陷入了盲区，因为那些或脆弱或坚硬的水晶块并不具备太多可塑性，所以这两个家伙完全将其排除了。 　　伊梅尔特的提议很快得到了两人的认可，她所蹲伏的基座也从贵金属矿变成了火焰结晶。 　　“好了，亲爱的！现在我要在你的每一片鳞片上抹油，让它们更加美艳夺目！” 　　“你确定它们不会烧起来？这里是大熔炉。” 　　“我们会选用高燃点的装饰油，然后让火焰元素离你远点。” 　　…… 　　保尔带着他的督军部队封锁了通往大熔炉的所有通路，原本身有残疾的炉火熔渣队长已经在持续一周的复建运动中找回了曾经的感觉。冷漠的对神战士抄起了战锤，狠狠砸在了面前那个冲撞部队的领头年轻人脸上。 　　“听不懂矮人语吗，该回炉重造的蠢货！” 　　安西捂着脸，他的鼻血重回鼻腔，面色通红，不满地大吼着，“保尔叔叔！你们生命督军太过分了！！我们红龙亲卫和伊梅尔特女士是不可分割的！！你在阻挡我们神圣的连结！！！” 　　回应这位年轻的角斗士的是更凶猛的一锤。 　　生命督军全员面露不屑，正当矮人民众以为他们要阻挡这些年轻人盲目崇拜红龙的时候。 　　“你们果然欠打！我们可是伊梅尔特生命督军！亲卫队？老子才是红龙亲卫。一群连打架都不会的毛头小子，也妄想触碰伊梅尔特大人的裙边。红龙神圣而不可侵犯！我早该建议你爹管好你这个不学无术的蠢货，锻造不学，打架不会！你是矮人吗！！！” 　　面对生命督军的叫嚣，安西联合的那一群年轻角斗士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全员大喜。 　　“兄弟们！！打爆这群老不死的臭不要脸的生命督军，我们就能得到官方认证了！！接触红龙女士指日可待！！！” 　　保尔被气笑了，他的眼睛逐渐通红，生命督军的怒火融合成最为炽烈的火焰。 　　“就是因为我们最强，我们才是伊梅尔特生命督军啊，小王八羔子。” 　　眼看生命督军即将让所有观众躺着入场，火花元素的浪潮先一步从大熔炉冲上了麦肯伯特。他们把自己放了，那稚嫩的欢笑声预示着整场粉丝见面会的开始。 　　收到指示的生命督军全员集合，集体走下螺旋阶梯前往大熔炉。而他们空出来的位置则让矮人们占据，安西抢到了一个俯视大熔炉的最佳地点。 　　火元素似乎是想要展现他们的音乐天赋，一阵密集而又响亮的爆炸声沿着山崖对面铺设的位置定点爆破，碎裂的山岩掉进鼓泡的熔浆里，发出大小不一的咕嘟声。 　　很有节奏感，这是莱尔唯一能够称赞的地方。他们捣鼓的动静在这座地下之城回荡，被振动的熔岩喷出老高，险些淋到那些趴在围栏上的矮人脸上。 　　“哈哈哈哈！” 　　但矮人好像很吃这一套，他们的骨子里有着和火焰元素一样的吵闹和追求刺激的冲动。这样恢宏犹如世界末日一样的大场面让矮人热血上涌，兴奋的先生们跟着节奏齐声跺脚放歌，有的挥舞武器和扑上来的火花元素亲密互动。 　　吵闹、热烈、兴奋、冲动。 　　在这样的氛围中，砸入熔岩溅起火花的混乱场面结束，爆炸产生的最大坑洞里。 　　匍匐在鲜红水晶上的红龙进入众人视线。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不然呢 　　光亮就像在在她的鳞片上生长，熔岩的每一次溅越都在水晶上、鳞片上留下绚烂的光芒。在远处看上去并不清晰，矮人的视角中，就像是那条美丽的生物在闪闪发光。爬行类纤长的身躯自带一种蜿蜒的美，健壮的四肢和棱角分明的水晶彼此映衬。 　　矮人的屏息凝视中，红龙睁开了眼睛。那双红玉眼眸睁开的时刻，巨龙的气息改变了。火蛇从熔浆中爬上水晶簇，恭顺的元素生物拉长自己的身躯，带着火光慢慢缠上巨龙的躯体，将红龙逐渐点亮。爬升的火光就像一个暗示，在所有人的心里蓄势。 　　“吼！！！” 　　响亮的龙吼是在每一个观众的期待中吼出的，那一刻大熔炉都仿佛亮了几分。 　　伊梅尔特挪动前爪，上身高昂地立起。面对挤满视线的矮人，红龙用继承父辈强大体魄高昂宣告。 　　“我是红龙伊梅尔特，我会成为麦肯伯特的守护者。我的眷族，见证我的力量！！！”话音落下，火焰之龙张开燃烧的双翼，从水晶上一跃而下，俯冲的气流切开熔岩。 　　“以伊梅尔特之名，火焰之灵，听从我的召唤！” 　　红龙的身躯在熔岩湖上拂过之时，无数火焰元素从熔岩中一跃而其，它们化作热浪，将红龙之躯点燃，火焰的羽翼爬上了她的鳞片，在空中留下燃烧的幻影。 　　红龙变成了一场移动的火灾，她的身躯被火焰吞没，只剩下头颅和脖颈还能清晰可见。火焰元素连接在她的身躯后，组成了一条无比巨大的火焰之龙。 　　接着，这条亮瞎眼的超级巨龙就卷起热浪，带着毁灭之势冲上了麦肯伯特的最上层。 　　燃烧的火龙在矮人之城上空回旋，每一次回旋都会在空中降下火雨，引起矮人的欢呼。 　　莱尔站在维塞尔格身边，抬头看着那条正在破坏内部山道的火焰之龙。 　　伊梅尔特做出了很大努力啊，她大吼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一声龙吼，想必是拼尽全力了。因为在五龙的幼年期，黑龙阿尔卡隆总是会找机会宣示自己的长子身份。他的大嗓门让莱尔印象深刻，因为他，其余四条巨龙都不太喜欢吼叫，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笨蛋兄长一样很蠢。 　　但是，展现了那样的身姿，再加上一声标志性的龙吼，绝对是巨龙亮相的点睛之笔。接下来是红龙和火焰元素联合展开的飞行表演，这些莱尔都还能理解。 　　但是，你们飞就飞，为什么要拆熔火矮人的建筑？没看见国王就在我身边吗？ 　　还有你们这些矮人也是，看就看，怎么红龙打碎你们的建筑，你们反而欢呼起来了？没看你们的国王就在我身边吗？ 　　“啊，伊梅尔特毁了一条山道，我估计那条路废了。” 　　矮人之王对于莱尔的提醒表现得相当淡定。 　　“那是通往旧矿区的通路，那里的矿脉已经采完了，废了就废了。” 　　莱尔挑动眉毛，耳边的爆炸声又再次响起。 　　“他们刚撞碎了一座石碑，看上去是什么纪念碑。” 　　“矮人与火联合纪念碑，那是纪念我们一族和大熔炉的火焰元素建交留下的石碑。碎了就碎了，新的联合关系中会加入红龙伊梅尔特，正好重建一座红龙雕塑。” 　　“……你们事先说好了？” 　　维塞尔格又一杯酒下肚，他点了头。 　　“叔父之前联系我，说红龙女士的出场表演需要震撼的感觉，而想要矮人体会到震撼，破坏建筑显然最为合适。我找了些废弃建筑给他们准备，准备翻修的旧城区也早就搬空了。【偶像活动要兼顾经济效益】，花园男爵说是你教的。”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是莱尔肯定自己的本意绝不是这个意思。 　　就好像，自己辛苦培养的少女偶像表演的才艺是胸口碎大石，然后这些二货观众还拍手叫好。 　　一种诡异的不适感。 　　“虽然我们早就说好了，但看着我父王建造的建筑被摧毁，我的心也在滴血啊，尤其是我的臣民还在欢呼。啊，虽然我明白这是接受红龙之力的必要付出。莱尔，再陪我喝一杯吧。不用担心，他们是按照只会拆毁那些设定的废城区，哪怕失误了，现在臣民也集中在这里，不会有人受伤的。至于那些财产之类的额外损失，和红龙带来的好处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朝你的王宫飞去了。” 　　“卧槽！”维塞尔格酒醒了一半，两只眼睛暴突着，连忙回头看向家的方向。 　　红龙只是在王宫上空经过，落下了一些火星。 　　“莱～～尔～～”眼睛通红的矮人之王已经摸向了自己的战锤……但最后，还是手掌移动摸到了酒杯，心有郁结的矮人之王继续喝酒。 　　红龙的利爪打穿了山墙。 　　矮人民众大声大呼。 　　维塞尔格小酌一杯。 　　滚烫的龙息融化了街道、路牌和商铺。 　　矮人民众勾肩搭背放声高歌。 　　维塞尔格大口灌酒。 　　红龙带来的火焰将旧城区变成一片火海，超大型篝火将麦肯伯特烧掉了四分之一。 　　这些莱尔看来有些癫狂的矮人正在原地跳舞，围绕着远处那一片被点燃的自家家园。真没见过谁自己家被烧这么高兴的。 　　矮人之王丢下来酒杯，张开双臂举起酒桶开始豪饮，烈酒从他的嘴角淌下。 　　莱尔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红龙破坏城市，狂热的矮人对红龙欢呼叩拜，而他们实际上的领袖正在进行酒量的个人表演。 　　红龙的偶像活动结束了，莱尔觉得麦肯伯特也快要完蛋了。无论是城市完整程度还是居民精神状态。 　　生命督军的武装更换反而成了一笔带过的细枝末节。这群掌握红龙之力的战士有了更多新的武装，甚至其中还衍生出了使用双锤双刃甚至更多武装的高级督军。 　　莱尔看到了一个三锤督军。 　　那个矮人战士使用双手灵活驾驭着三柄红龙之锤，凭借独特的战斗技艺，这位生命督军将红龙之锤变成了某种飞行道具，身着的红龙铠甲和战锤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飞锤收发自如，如臂使指。 　　看着他在战友中间杂耍一样上下抛飞那些铁锤，莱尔很确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四锤督军、五锤督军。 　　得到新装备更加威武的生命督军向红龙伊梅尔特和矮人王维塞尔格宣示效忠，半醉半醒的矮人之王在侍卫的搀扶下登上了搭建好的高台，深呼吸两三次，打了一个震天动地的酒嗝。 　　然后矮人们哈哈大笑地鼓掌，让莱尔觉得自己被孤立了，这里的一切和自己格格不入。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伊梅尔特彻底融入她的眷族，虽然他们的结合哪一方都不算正常。】 　　莱尔心里一沉。 　　“这和我想的巨龙眷族不一样，难道巨龙时代的辉煌就是这样？” 　　妮娅的触须在戳着莱尔抽搐的嘴角，噩兆的低语在莱尔耳边回响。 　　【巨龙时代的辉煌？怎么可能。】 　　【这是新的时代，这是我们的辉煌。】 　　【由邪神莱尔所引导的新的辉煌。】 　　“你是说，红龙和矮人变得神经兮兮全都怪我？” 第六百三十五章 梦想与利益 　　莱尔勉强接受了现实和想象中的差距，自己好像有着将眼前事物异常化的才能，莱尔决定将更多的责任推卸到安德瑞的学院式教育，果然一切都要怪那群该死的巫妖。 　　我没有错，我只是融入了这个错误的世界！ 　　心情重新舒畅的疫医先生翘起了嘴角，在麦肯伯特的火光中拉出更长的影子。 　　“花园男爵做得还不错，但也只是不错。” 　　“我应该给他加一把火。” 　　当莱尔穿上避火者装甲来到大熔炉的时候，火焰元素正在生命督军以及矮人志愿者的协助下收拾表演之后的烂摊子。伊梅尔特从没有学习过如何带着超大的动能降落，所以当火焰元素加持的红龙降落时，她其实是一头撞进了岩浆池里。爆炸的巨大浪花并非她的本意，好在矮人们非常喜欢她的即兴表演。 　　大熔炉之中的浮岛在伊梅尔特的火箭头槌下炸穿，破碎的火焰结晶开花一样打穿了那些火焰元素休息的溶洞，更加糟糕的是，这里是麦肯伯特的正下方。也就是说，红龙的表演差点将矮人城市的地基打穿，可惜的是火焰结晶足够坚硬，完全填补了那些塌陷的空隙，这才避免了矮人和火焰元素的位置关系更近一步，从上下楼变成室友。 　　此时花园男爵正漂浮在熔岩上，指挥着灾后重建工作，所有人其乐融融，享受着庆典的余韵。 　　“我的红龙老婆啊！有人掉进岩浆了！” 　　突然出现的噩耗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几个火焰元素扛着一个人形焦炭爬上大熔炉的堤岸。 　　“我马上为他进行治疗！！！”伊梅尔特一个飞跃来到了烧伤矮人身旁，巨龙形态的她眼神中满是焦急，没有多想，饱含生命之力的龙息喷射到那个可怜的矮人身上。 　　事实证明，万龙之父给予红龙的生命之力就是好到离谱，恐怕面对圣光也不逊色几分。 　　表面的碳层碎裂脱落，内部散发蒸汽的山岩身躯重新化作坚韧的血肉，矮人睁开了眼睛。他身上挂着几件熔融的盔甲碎片，头发和胡须全没的别扭造型娇羞地看着高大的红龙。 　　“啊，我的女士，你刚才是用龙息亲口救了我的命，我安西·燃鬃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迫切想要践行自己承诺的年轻矮人被火焰元素架了下去，他浑圆的光头还在半空中扭动中。 　　“放手！！！我才是红龙的真爱！！！我被亲了！！！我被她的龙息喷过！！！” 　　矮人被抬出去的时候，场面潜入了安静，一百来号人的空间里只能听到火苗燃烧和熔岩鼓泡的声音。 　　接着……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我的天哪！我不小心掉到了岩浆里了！！！” 　　“好烫！！！我要死了！！要红龙大人的亲亲才能活过来！！！” 　　“别挡道！！你他妈跳远一点！！！别挡了老子的风水宝地！！！” 　　“伊梅尔特大人看这边！！！我不会在岩浆里游泳！！！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火焰元素集体沉默，他们拽着成堆的矮人炸串上了岸。有些焦炭双手放在胸前，被炙烤的模糊不清的脸上，也能清晰分辨出撅起的厚嘴唇。 　　莱尔意识到这群矮人已经比自己想得还要无可救药，刚才就在他不远处，有个矮人趁生命督军不注意一个猛子扎进岩浆里，炸鱼的浪花，妮娅给了零分。 　　伊梅尔特无奈地微笑，和花园男爵、红龙祭司交换一下视线，叹了口气。 　　“把他们集中起来吧，大范围的龙息，我需要酝酿一下。” 　　“且慢！红龙大人！！！”维持秩序的生命督军集体上前，他们额头暴起的青筋好像能把头盔挤裂。作为伊梅尔特的亲卫，他们因为情况紧急已经让尊贵的红龙被占了便宜，现在反应过来了，岂能让这些臭小子继续如愿。 　　“您赐予我们的新武装，同样有着强大的治愈力量，请让我们来帮你分担这些伤患吧！！！我们也想为您出一份力。” 　　“那……好吧！那就拜托你们了。”仁慈的伊梅尔特不愿打扰矮人之间的亲密交流，将增进感情的机会交给生命督军。 　　躺在地上的那些傻孩子还在幻想着红龙的吐息，丝毫没想到亲吻他们的是长辈的铁锤。 　　“你们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岩浆都敢给我跳！你们接着跳啊！！！你们接着跳啊！！！！” 　　在地上躺尸的年轻人在生命督军的敲打下又开始活蹦乱跳。 　　麦肯伯特的今天也在红龙的火焰下欣欣向荣。 　　另一边。 　　花园男爵和莱尔打了招呼，摆出学徒的谦逊姿态虚心接受运营导师莱尔的教诲。 　　“莱尔先生，你觉得我的工作做得怎样？” 　　“可圈可点。” 　　“还有待改进？” 　　莱尔双手叉腰，妮娅的触须摸着莱尔的下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那种眼神，花园男爵凭借自己敏锐的热感视觉捕捉到了一丝优越和自信。 　　他明白了，莱尔要教给自己一些新的东西。 　　“花园啊，不是我说你。你准备的这个红龙飞行表演啊，有赚到什么好处吗？你看啊，你们帮维塞尔格进行了城市规划，把大熔炉老家炸了，你们火焰元素，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你这是做运营吗？你这是做慈善啊！” 　　花园男爵的火焰头颅变形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是，莱尔先生，我们是做的偶像运营啊，是传播红龙的信仰的梦想职业啊。” 　　“梦想？人也不能光做梦啊，人也是要吃饭的嘛，你们火元素也一样的啊。怎么有些傻子总以为自己能用爱发电呢？” 　　花园男爵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莱尔阁下，我很难接受你的观点。我很喜欢小梅尔，她的坚持，她的温柔让我暖暖的。哪怕是身为狂乱元素的我，也会想不遗余力地支持她，如果这份支持里添加了利益，那我会感觉这份情感被玷污了！” 　　莱尔像是过来人一样拍了拍花园男爵……身边的温暖空气。 　　“我懂，我懂……但是，你的视线还是太狭隘了，花园男爵。我现在就教你偶像运营的第二课。” 　　“什么？” 　　“你不是为了自己而让自己获利，你是为了红龙伊梅尔特而让自己获利。你明白了吧！我们为了支持红龙而让我们过得更好！” 　　“……我不理解。” 　　莱尔呵呵一笑。 　　“这么说吧，你之所以努力，就是想让所有人喜欢伊梅尔特，让所有人都愿意追随她，对吧？” 　　“没错。” 　　“那让跟随在伊梅尔特身边的运营官你自己变得更好，这不是更有说服力吗？因为你追随红龙，所以你肉眼可见地获得了好处，这不就是在宣传红龙的魅力吗。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们自己追随红龙，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我好像……逐渐理解了。” 　　莱尔很满意花园男爵做出的惊为天人的表情。 　　“谈论梦想确实是很高贵的选择，但很难引起共鸣。物质上的获利肉眼可见，也更吸引人。而且再纯粹的烈火也得添加作为燃料的物质薪柴吧。” 　　“人心，可是相当容易冷却的。” 第六百三十六章 烈焰男模 　　元素领主在物质世界的移动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响动，和莱尔想的不一样。花园男爵在麦肯伯特的钢铁走廊上滑行的时候，他身体最底部的火苗，就像火焰收缩的焰心，对地板的影响接近于无。 　　“如果有必要，火焰元素可以飞行，我们的身躯连接着元素位面，生存所需要的能量也能从元素位面汲取。除非环境过于恶劣，我们是不会在物质位面死亡的，不过施法者可以对我们实施放逐，毕竟对于这个世界，我们相当于偷渡者。大熔炉其实是一道连接这个世界和元素生物的裂隙。我的出生地是这里，但实际上所有的火焰元素都诞生于烈焰之地，元素位面的一片区域。大熔炉是我降临在物质世界的家园。” 　　莱尔和花园男爵步行在麦肯波特的街道上，身边高大的元素领主极力收缩身躯也达到了四米高。如此显眼的存在当然引起了矮人的关注，但他们更多地是扬起手中的铁锤或者酒杯，简单打招呼之后又重新投入自己的工作或者话题中。 　　麦肯伯特已经适应了到处走动的火焰元素，街头火焰杂耍者的表演能够引起喝彩声，杂耍火焰杂耍者的火焰元素能够带来更大的欢呼声。因为生命督军的存在，接触火焰元素所造成的烧伤和灼痛已经成为了胡须瘙痒一类的小毛病，熔火矮人因为对红龙伊梅尔特的崇拜，爱屋及乌。更何况火焰元素本身就是极好的锻造协助者和战斗陪练。 　　“那些曾经离去的火元素已经重新回到了大熔炉，战斗和燃烧、热闹和破坏是我们的天性，很难找到像熔火矮人这样高质量的玩伴了。锻造也是我们的乐趣之一，我是说，看着自己的力量在矮人手中凝结出强大的武器，我们自身也会产生一种成就感。”花园男爵在空中画出一个微笑的表情，“这一切都是小梅尔带来的，我是说，我们一起引导的红龙偶像带来的。所以，莱尔，我们火元素实际上获得了好处……” 　　“还不够，花园男爵，你还没有见识到偶像活动真正的力量。”莱尔打断了元素领主的话，略显严厉地回答，“我会教授你更多的技巧，所以不要再说这种退缩的丧气话，可以吗，花园男爵？” 　　“……好的，莱尔先生。” 　　莱尔点头，刚才绷住的嘴角很快翘起，露出友善温和的笑容。 　　“那么首先，我们先要确认，火元素们需要什么，你们能从矮人这里得到什么。你们需要武器、防具吗，或者更详细的物资上的支援……” 　　花园男爵伸出大手将身边的一个灼热烈焰元素抓起，在低阶元素生物的嚎叫中将它搓成一颗火球，瞄准，投射。 　　“哈哈哈哈……”狂笑的火球在青铜大门上爆炸，在纷飞的火花中原本的烈焰元素重新聚合，在门下捧腹大笑。麦肯伯特的城门经过工匠议会的魔法锻造，在这种玩闹一样的撞击中连个凹痕都没有。这里成了低阶火元素的游乐场。 　　“元素生物对于物质享受的追求十分有限，我们更享受闹事、战斗、破坏和毁灭。生存所需的能量，元素位面的连接足够我们自给自足，一些物质世界的罕见的魔法材料和强大法术可能会让我们变强。” 　　“想要强大是所有生物的共同追求，但这些矮人们大概也提供不了。” 　　“至于武器装备那些外在强化。我只能说，它们对元素生物的强化效果有限。血肉生物的装备对我们不适用，而适合元素的装备武器都很特殊，往往都是特殊材料，并且需要锻造大师才能打造的强大武器。神器，当然，神器对所有物种的强化都是很明显的，但那玩意儿也不会像岩浆上的气泡一样随处可见。” 　　“很少会有专门为元素准备的武器和装备，它们不算实用，而且同样的成本消耗如果投注到血肉生物上会取得好得多的效果。” 　　花园男爵摊开双手。 　　“元素武器对我们是有作用，但效果有限，也不会有大师级的锻造师会进行这种性价比不高的装备制造，能够成为锻造大师，首先脑子不会进水，他们不是喜欢吃力不讨好的白痴。” 　　莱尔慢慢点头，他眯眼微笑着，表情像是一只假寐的狐狸。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种傻子还挺多的。” 　　“跟我来，花园男爵。” 　　…… 　　青铜殿。 　　工匠议会。 　　这里集结着麦肯伯特技艺最精湛的锻造大师们。他们是矮人强大的原因，是军队的支撑者，是生活的保障者。傲慢、高贵、聪慧、成熟的矮人大师们……此时正集体趴在自己的座位上。 　　“国王陛下今天为何突然召见我们？” 　　“不清楚，我还在工坊进行新的灵感尝试，我儿子领着生命督军砸开了我的工坊大门，把我打了一顿通知我来开会。” 　　“难怪你今天气色这么好，一点都不像五六百岁熬夜七八天的糟老头子。” 　　“呵呵，我可是坚持每天早起拿着红龙之锤敲自己。我还能再打铁一百年！！！”说罢，矮人大师掏出了那柄熟悉的红龙之锤。红龙之锤并不只给生命督军全员装备，实际上在上次议会之后，工匠议会的每一个人都通过各种方式弄到了一柄红龙之锤。这可是不会毁坏装备的锻造神锤，这是锻造师能够拒绝的东西吗，渐渐地，红龙之锤成为了工匠议会的身份证明。给锻造大师奖励一柄红龙之锤也就成了不成文规定。 　　“果然你们这些老家伙拿到锤子也整日蹲工坊了是吧！” 　　“废话！媲美年轻人的活力和冲劲，我要在铁砧上打出更多更好的装备才能对得上我重新年轻的身体！！！我要打铁干到死！” 　　矮人之王恰好走了进来，听到议员的对话不住汗颜。 　　“诸位爱卿，要注意自己的心理健康啊，红龙之锤可治不了精神病。” 　　“哪里哪里，国王陛下日理万机，您才是要当心身体，今天吃锤子了吗？”寒暄结束，火爆的矮人议员直接询问维塞尔格如此频繁开会打扰他们的原因，明明上一次工匠议会还没有过去多久。 　　维塞尔格心里无奈。 　　还记得莱尔没来之前，这些议员恨不得工匠议会一天一个，借着长者的身份找准机会对自己指手画脚。看自己这个新国王那是嫌弃的要死。 　　而现在，他们也是嫌弃的要死，嫌麻烦，怕打扰。 　　“今天的议会发起者，不是我，而是一位特殊的客人……” 　　原本还在座位上吵闹的矮人议员集体失声。现在的麦肯伯特哪有几个特殊的客人，有且只有那个名为莱尔的龙王祭司。而这个家伙，在上次议会将所有议员弄得下不了台。那个脸上挂着微笑的年轻人，毫不留情地指出了所有人的狭隘视野，在麦肯伯塔最神圣的青铜殿里将所有人喷了一顿。 　　所有议员都很气，可偏偏他说的、做的，都是对的。尤其是享受了红龙之力的现在，每一个矮人议员回想过去的自己都会感觉那是个蠢货。所有人面对莱尔，都有点发虚，那个看上去文弱的人类，他的想法，他的作为，都不是自己有信心指摘的。 　　所以就出现了在麦肯伯特的工匠议会就出现了如此的局面。 　　议员们抗拒莱尔，但他们期待着这个龙王祭司给矮人族群带来的新的变化。 　　“今天来到我们的议会的客人是来自大熔炉的花园男爵……” 　　“呼，吓死我了，还好……”自己似乎做了无用的思想斗争，有些庆幸的议员放松地软了下去。 　　“和莱尔。”维塞尔格的大胡子挡住了他的阴险笑容。 　　“！！！”议员们彻底软了下去，他们有些颓废地看着，从青铜殿外进入的高大火焰身躯和他身边的瘦小身影。 　　莱尔一进门，就感觉到了那些躲闪的视线。看着那些东倒西歪的矮人议员，面露疑惑。 　　“诸位大人，你们这是累到了吗？那怎么行啊！我果然还是太急切了，没有考虑你们的感受，真是对不起。” 　　“哪里哪里。”议员们赶紧赔笑脸，突然觉得示弱还不错。 　　“那什么，保尔队长，让生命督军出来吧，给议员们醒醒脑，打打气，拜托了！” 　　“不用不用！！”议员们恢复了活力，避免了自己在神圣的殿堂挨骂挨揍的悲惨结局。 　　被这么一整，工匠议会的流程倒是顺畅了不少。 　　莱尔站在中心平台，示意花园男爵走了上来。 　　“诸位，想必这位元素领主大家都认识，我再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好邻居，大熔炉的元素领主，花园男爵，同时也是红龙伊梅尔特的追随者，运营官。这位火元素领主是我们的盟友，和大家一样，都是红龙伊梅尔特信任的伙伴。” 　　莱尔指着花园男爵的身躯，示意所有人仔细看。 　　“你们不觉得，他缺了点什么吗？” 　　议员开始交头接耳，看着花园男爵的烈焰身躯也满是疑惑。 　　“不知道，缺了两条腿？” 　　“缺了衣服，你这个蠢货！难道伟大的红龙女士的追随者要一直维持着衣不蔽体的状态吗！难道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元素生物需要穿衣服吗？”“白痴，莱尔先生的意思是装备，元素领主需要一身装备来让红龙追随者看起来更加强大。” 　　这些老油条一点就通，莱尔很欣慰。 　　“很好的提议，莱尔阁下，花园男爵对大熔炉和麦肯伯特都奉献了许多力量，我们也非常乐意帮助这位元素盟友。虽然元素装备做起来有些麻烦，但在座的都是锻造大师，打造一套装备还是花不了太多功夫的。” 　　莱尔很高兴，满意地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做成分体式的，多做一点，保证灵活性。” 　　“好的，没问题，莱尔阁下还是为我们着想呢，这样我们也很好分工了。” 　　莱尔搓着双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矮人王维塞尔格。 　　“那个，陛下，关于装备酬劳的问题……” 　　矮人之王非常大度地一挥手。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莱尔，你是我们熔火矮人的朋友，向我们展示了红龙女士的真正力量，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打造元素装备的酬劳，哈哈，我们之间不需要谈钱，伤感情。我们会免费为花园男爵提供一套装备的。” 　　花园男爵，这位火焰元素领主有些惊讶。他和矮人朝夕相处了许多年，自然知道这些矮墩子的臭脾气。而现在，这位伊梅尔特的奶爸，人类莱尔居然凭借交情从矮人那里讨要到了一套元素装备。那可不是什么地摊货，而是工匠议会所有矮人锻造大师联手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强力装备。这要是在元素位面交易，他的报价绝对是能让元素领主动容。 　　这具渺小的身躯里究竟潜藏着怎样的力量。 　　花园男爵不清楚，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另一个道理。 　　大师，永远是大师，你想象不了。 　　只见矮人王勾肩搭背的莱尔表情一冷，将维塞尔格的兄弟情扇到一边。 　　莱尔面对宽容的矮人之王，一副看沙雕的样子。 　　“免费？你们在想屁吃，你们要给钱的。” 　　花园男爵震惊了，矮人王震惊了，工匠议会成员震惊了。 　　这个男人，刚才说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给花园男爵设计装备，打造好以后，还要给他钱？” 　　“对啊。不要矮人币，那玩意儿元素生物也不要，给点魔力水晶或者贵金属之类的通用货色就好了。你们要是实在国库空虚，我可以做担保人，让你们找彷徨之城恶魔贷借一笔钱。大家当兄弟明算账，谁也不欠谁的。” 　　莱尔的话实在过于震撼，震撼到议员们忘记了生气。 　　“那个，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莱尔，你凭什么让我们出力又出钱？” 　　莱尔微微一笑。 　　“品牌效应。” 　　“我的矮个兄弟们，你们要搞清楚，不是火元素求你们打造一套装备，而是你们求着火焰元素穿着自己的装备，咱们这个供需关系是不一样的。” 　　“这么说吧，花园男爵，其实是一位你们制造的元素装备的形象代言人。这么说懂了点吗？” 　　“你，你，你还有你，我不是针对某个人，是说在场的诸位……” 　　“都是锻造大师，对吧？” 　　“锻造，是一门生意，生意，是需要品牌，需要宣传的。” 　　“我看你们同坐一堂，估计你们彼此的技艺也不分伯仲。” 　　“举个例子，就你吧，那个莫西干发型的兄弟。现在麦肯伯特的流行是红龙信仰，而且接下来的几十年也会是这个，麦肯伯特的矮人最崇拜的流行文化是红龙。假如有一天，一个在角斗场胜利的年轻矮人，在追星红龙的时候，偶然看到了我们的花园男爵，又偶然地看到了花园男爵手臂上的元素臂环，又又偶然的看到了那个臂环的制作者，也就是你的个人签名。那么现在，这个年轻人需要找一家工坊维修自己的装备……” 　　“那么，他会是想和自己的女神的追随者一样去寻找这位锻造大师的帮助，还是随便找另一个锻造大师的帮助呢？” 　　“这就是显而易见的品牌效应！” 　　“我告诉你们！接下来，火焰元素生物，红龙伊梅尔特的追随者，会全部更换上矮人锻造的装备，而且要收费！你可以不花钱不给元素装备！让和你差不多实力的别人的工坊得到宣传，得到客人，得到名声！而你们！你们会被那些聪明的同伴分食！客人？笑死了，当所有矮人都会去关注元素领主身上的装备，甚至进行跟风效仿，你们的营销手段，一无是处。” 　　这就是我的策略碾压，颤抖吧！战栗吧！ 　　“元素生物，就是最好的装备展柜。” 　　“我称之为……” 　　“烈焰男模。” 第六百三十七章 火焰集结 　　“我悟了！大师！”燃烧的怒喝突然从背后发出，莱尔转过身去。在缓缓闭合的青铜殿大门下，他看到花园男爵握紧双拳，元素领主燃烧的双眼中有灵感火花或者什么东西在跳动，他情绪激动，被压制的怒焰在体表如波浪一样起伏，热浪一波一波扑面而来。 　　花园男爵总算控制住了自己，而不是像他所表现的一样自爆，在最危险的时候，他看上去和拔了保险栓的特大号手雷没什么区别。 　　莱尔很高兴，自己的精神思想和生命安全同时得到了尊重。花园男爵的状态一看就是新手小白被二十年营销学功力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样子，这个状态莱尔很熟悉，每当自己魔力锁晋升得到新技能的时候，都是这个兴奋的样子。 　　想试手，就像感觉瞬间轻了二三十斤的减肥人士翻箱倒柜寻找那曾被自己深恶痛绝的体重秤，花园男爵的渴望已经从那张火焰的面孔中溢出，和火舌一起。 　　作为一名合格的导师兼安德瑞人，莱尔决定给予所有的支持。 　　“去吧，花园男爵！用你所学到的技巧，搞一票大的！” 　　“搞……搞一票大的？”觉得自己有些莽撞的元素领主发现这位运营大师比自己还莽，比狂暴的火焰元素更期待搞事。虽然感觉有些不合适，但那单薄的理性早就被高阶火焰燃烧殆尽。得到鼓舞的花园男爵嗷嗷嗷地嚎叫着，带着莱尔完全允许的期望，准备实施自己的想法。 　　“我想搞一票大的！！！” 　　接下来，莱尔就溜了。就像点燃炮仗的小孩一样屁颠屁颠地跑出爆炸范围，免得自己被吓到，安德瑞巫妖有两手绝学，莱尔已经学了十成十，融会贯通炉火纯青。 　　一是惹是生非，二是推卸责任。花园男爵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加持，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莱尔决定找个安全宁静的地方，静待花开。 　　过了几天。 　　明白火元素就是爷的锻造大师们穿着抗火装备带着自己的作品排队来到了大熔炉。 　　花园男爵靠在新打造的火焰结晶基座上，俯视着那些曾经眼高于顶的矮人锻造师。他张开双臂，粗壮的火焰手臂上已经戴上了两个元素手环。左边是费雷海默之守护，代表着矮人中最杰出的锻造大师；右边是伊梅尔特之叮嘱，代表麦肯波特的最具人气偶像红龙。 　　花园男爵邪魅一笑。 　　“向元素领主献上你们的供品吧，大师们。”花园男爵又响起了一句，“要付钱！！” 　　试衣时间正常进行着。 　　“你认真的吗？你居然给我‘量身打造’了一双迅捷之靴？！你哪支眼睛看到我有脚的？！” 　　“男爵大人，你是元素生物，长脚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吗？” 　　火之不高兴男爵眯起了眼睛。 　　“下一个，我不穿鞋。”火焰元素将这位锻造师带来的魔法矿石丢了回去。你的供品被拒绝了。 　　矮人急了，他的脑海里联想到了前几日莱尔绘声绘色描述的未来。没有宣传，自己的工坊没有名气，被时光的车轮碾成墙角的灰尘。 　　“请再考虑一下，男爵大人，我的鞋子对火焰伤害的加成很高的！” 　　“我说了，我不穿鞋。” 　　“那我稍微改一下，给你串条项链怎么样？这鞋子适应性很好，挂在脖子上也能发挥作用！” 　　火之超级不高兴男爵脑袋气得都快裂成两个了。 　　“你才把鞋子戴在脖子上！你有为顾客考虑过吗！顾客是你的衣食父母！那我就是你火爹！保安！揍他！打完了送给生命督军！下次再看到他拿着任何单开口筒状物进来，给我直接打！下一个！！！” 　　经此一事，后面跟着的锻造大师这才完全了解了莱尔所说的供需关系。是咱们求着元素，而且……矮人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元素领主。花园男爵的体型虽然大，他似乎也不打算为了试装改变自己，那么……能够穿戴到他身上的装备，可能才到所有锻造师总量的五六分之一。更糟糕的是，元素装备又不能叠甲，上一个同部位装备被接受了，那么下一个只能被拒绝。 　　自己身边的，是未来瓜分自己工坊的敌人！矮人看向同伴的目光凝重了几分，原本团结一心的议员群体被分化了。 　　“男爵大人！看看我的装备，包你满意！！！” 　　“火爹！选我的胸甲，还内置鼓风机，还有熏香加成！！！” 　　议员们一个个变成了说话好听的小可爱，花园男爵表情放松了不少。 　　“不行！” 　　“小了！” 　　“大了。” 　　“穿着不顺手。” 　　“花纹不好看。” 　　“加成太弱了。” 　　“你长得很难看。” 　　锻造大师是痛苦的，没想到大龄矮人因为红龙之力重回青春，首先要面对的，居然是类似二十一世界年轻人的惨烈求职现场的激烈竞争。这大概，也算青春吧。 　　有人欢喜，有人沮丧。 　　就在所有人被花园男爵的挑剔折磨得不要不要的时候，这位脖戴三条大金链，手戴二十戒，手臂挂着七八个附魔手环的元素领主轻松打开了通往元素位面的大门。 　　他站立着，全身的装备在火光中闪耀，如同一位带来富贵的天使。 　　他发出的声音，对矮人们来说，如同天籁。 　　“喂喂，泡泡男爵在吗？我是花园啊，你还呆在你那破火山里面吗？兄弟我送你一套顶级元素装备，来我家大熔炉一趟。” 　　又一个呼唤。 　　“海绵男爵，好久没聚聚了，到哥这边来，有好玩的。啊啊，其他人都来，就差你了。” 　　又一个呼唤。 　　“天线，有架打，来。” 　　三道烈焰传送门被粗壮的燃烧大手撑开，大熔炉的火焰暴涨，炽烈的温度下，岩浆里钻出了无数新生的火焰生物。 　　矮人们捂着自己的眼睛，从指缝里窥视那不可直视眩目火光，他们留下了泪水，那是喜悦和满足。 　　高阶元素领主，燃烧的火焰巨人，并肩站立在大熔炉中心。 　　“让这个世界感受我等火焰领主的火热！” 　　“火焰融为一体。” 　　世界上仅有的四个高阶火焰领主降临在了大熔炉。 　　花园男爵哈哈一笑。 　　“兄弟们，我想干一票大的。” 第六百三十八章 搞一场大的 　　元素生物的存在，其实是一种关于资源占有的最直观体现。因为所有元素生物都以元素能量为食，强的吞噬弱的，吃多少就会强多少，能量转化率很高。因为这些特点，元素生物之间的争斗更加直接，频繁。他们为了能量的占有经常大打出手，所以说元素的本质是混乱的，因为他们心里只追求强大和自己的本性。 　　每一个元素领主都想干掉另一位元素领主，因为元素位面的能量资源是有限的，元素领主作为这一能量等级的顶点，他们的数量取决于位面力量阈值。其他元素生物是一顿美餐，每个元素都这么想。 　　但就是这样直白的弱肉强食，在其它元素的高阶元素之间，却很少发生。因为他们已经占有了资源的大部分，比起获得更害怕失去。在每一次行动之前他们会思考计划，权衡利弊。每一种元素占有的资源是有限的，但多少也能够培养出复数的元素领主。多位人选的竞争带来了更加繁琐的计划和思考，他们需要思考干掉对方的同时又要防止被其他人坐收渔翁之利。在多种力量关系的平衡下，高阶元素之间达成了微妙且脆弱的和平。 　　但是火元素不动脑子。什么阴谋诡计，螳螂捕蝉，我不想思考，我就想干死面前这个沙雕同类，我想打架，我想又强又猛。 　　在混乱初始的年代，烈焰之地永远停留在暴乱阶段。 　　其他元素领主已经动起来脑子开始了思考。 　　四大火焰男爵什么也没想，十分默契地抄家伙找上了自己的隔壁邻居。所以现在在场的四个火焰领主，都彼此进行过以死亡为目标的战斗。 　　其他元素领主拉帮结派，火焰领主互殴。 　　其他元素领主勾结暗中背刺，火焰领主互殴。 　　其他元素领主企图干涉火焰领主的战斗，火焰领主互殴还带上它。 　　其他元素领主放弃了干涉这群火疯子，火焰领主互殴。 　　然后，四位男爵都发现自己奈何不了对方，输不了，也打不赢，烈焰之地经过战火洗礼留下的全是强大的元素，而他们四个半斤八两。 　　然后烈焰傻子开窍了，他们不再以杀死对方的目的继续互殴，而是以陶冶情操身心愉悦的目的继续互殴，心态一变，就打出感情了。在其他元素继续尔虞我诈的时候，四个火焰领主已经称兄道弟顺便给对方一拳。 　　同位元素生物个性几乎一致，所以四大火焰领主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这才有了花园男爵联络其他元素领主一起降临在大熔炉。 　　但矮人工匠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又多了三个装备展柜。 　　新来的三位火焰领主立刻被狂热的矮人淹没。 　　焕然一新的四大烈焰元素重新开始寒暄。 　　“如果不是事先打了招呼，我还以为呼唤我的是一个金钱元素或者别的什么。”泡泡男爵晃动自己从脖子处垂落的秘银织带，那原本是一件披风，不过现在更像围巾。 　　“这些矮人是疯了吗，怎么又送装备又送钱的，花园，你学会了新的镇压威胁手段？” 　　花园男爵没有客气，直接给了海绵男爵一记十戒毁灭拳，这位元素领主上身打着旋被拧成了麻花，他身上魔法装备的光芒连成一片，看起来没有大碍。 　　“酷！” 　　“说的什么鬼话，麦肯波特的矮人兄弟是我的好哥们，这是感谢我辛勤工作的报酬！” 　　花园男爵的话并没有得到同伴的赞同，其他火焰领主一副看傻子的样子。都是火焰领主，谁还不清楚谁呢。 　　“不提那些，伊梅尔特在吗？”自从红龙来到大熔炉开始她的修行，花园男爵每天都会和自己的领主朋友们分享带娃见闻。没别的原因，太无聊了，当时矮人可不像现在这么有趣。而这一段每时每刻都被花园男爵晒娃搞烦燥的元素领主也对小红龙产生了好奇。都是火焰领主，也都被那批偶像崇拜的光耀元素揍过。 　　“小梅尔去休息了，接下来的活动虽然和她相关，但不需要她。” 　　火焰领主之间在不久前就提出过塑造一个精神领袖的提案，当时的主要原因，就是光元素因为精神崇拜所造成的集体性癫狂。火焰领主虽然挡住了他们的进攻，但烈焰蛮子也认可了圣光疯子的实力。 　　“所以，在火元素里推行偶像活动，是否可行？” 　　“不然你以为这些装备哪来的。”花园男爵呵呵一笑，“这就是我喊你们一起来的原因，都来给伊梅尔特做运营官，这些事提前支付的工资。” 　　“我会将我这些天从运营大师那学到的东西分享给你们！兄弟们，我们该动动脑子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交流，其他火焰领主虽然对做一个运营官还一知半解，但他们已经体会到了红龙偶像的力量。 　　“还有一支为红龙而战的矮人不死军团，毫不客气地说，伊梅尔特生命督军的实力对我们这些元素领主足以构成威胁了。” 　　“那真是，相当不错的惊喜。” 　　四大火焰领主发出了彼此都懂的坏笑。 　　“还有这一身新装备，足够我们干一场大的了。” 　　当晚，花园男爵进入了矮人之王维塞尔格的王宫，进行了一次秘密会面。 　　虽然并没有什么隐秘性，据目击人士透露，当晚的红龙运营官披金带银，全身烈火如同一轮骄阳，当时所有矮人正忙着睡觉或者蹲在自己的工坊里，选择了视而不见。 　　第二天，大熔炉正上方的平台，也就是红龙伊梅尔特进行偶像活动的观礼台上，四位元素领主面对一众矮人展开了自己的演说。 　　具体内容囊括为，红龙大法好，我们要把它发扬光大。四位运营官已经选好了一片信仰贫瘠的世界，打算在那里传播红龙女王的烈火，为此，需要在麦肯波特的矮人中选择最优秀信仰最坚定的勇士。在花园男爵拿出火锤王室颁布的许可法令后，矮人的狂热就不可阻止。 　　火元素只有一个要求。 　　能打，特别能打。 　　红龙传教军团很快就成立了。 　　花园男爵站在高台上，望着大熔炉的熔岩漩涡，大声宣布。 　　“我们已经沉寂太久了。” 　　“现在，火焰和矮人，来惹你们了。” 彩蛋章 梦中的金蔷薇 　　“快到这边来，苏珊娜！”在层叠的树影后，柔和的暖光模糊了她们的轮廓，清甜的花蜜香气被锁在水雾里，打湿轻薄的丝帛衣物。精灵的语调轻快，呼唤出的名字听上去更像一段歌词。轻快的前奏结束，正曲部分却是让人有些扫兴的沉重。那是荆棘在泥土中翻滚的声音，高大的身影像一座移动的塔，将甜美挤碎。 　　前精灵执政官伸出手掌，盘结繁茂的植被在女主人的命令下收起根茎，让开了道路。苏珊娜不知道这些植被的年龄有多少，应该不大，真正年长的植物早就成精了。至少在梦境森林，那些古树不会如此不识趣。 　　“伊兰，这个地方还不熟悉我们，小心一点。” 　　呼唤着绿龙祭司伊拉宋恩的昵称，苏珊娜命令藤蔓捕捉前面的精灵，她走的太急了，在如此复杂的地形里，这位冒失的龙祭司曾经在自己家平地摔过。 　　那个在自己眼中，完全是由冒失和可爱组成的精灵姐妹，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展现出了精灵一族天生的敏捷和灵活，伊拉宋恩脱下了平时的地衣长袍，换上更加贴身的丝质衣物，她像一阵飘逸的风，只能抓住留下的香味。 　　与之相比，自己的荆棘装甲太笨重了，苏珊娜只能看见伊拉宋恩从自己的视野中逐渐消失。梦精灵真正的管事人回想起了伊拉宋恩拉着自己传送到这片陌生密林时说的话。 　　“我们去度假吧，苏珊娜！”打断教导绿龙克劳蒂亚操控梦境的自己，摸鱼祭司说出了符合她人设的话。 　　苏珊娜咬了咬牙，这里应该不会有危险。 　　“给我站住，惹祸精！” 　　坚硬的盔甲在水雾中崩解，破碎的紫黑色木刺张开，如同盛开的花，露出中心艳丽娇嫩的蕊。娇小的青绿色身影赤足在林中奔跑，几乎和身高等长的发丝在密林中飞舞。水汽扑打在自己真正的皮肤上，一种让人心痒的感觉油然而生。在奔跑中攀上粗糙触感的树干，苏珊娜控制头发在树木间摆荡，更加高速地逼近绿龙祭司。 　　“你抓不住我的，苏珊娜！”精灵的欢笑声越来越近，那个笨蛋大概还不知道两人的距离正在缩减，苏珊娜已经等不及构想她被自己抓住的样子了。抓住她，给她侧腰和脚心挠痒痒，听着她的求饶看着她左右打滚。 　　很近了，苏珊娜已经闻到了绿龙祭司发丝的花香味，在咸腥湿暖的空气中。 　　够到了！苏珊娜踩在树干上，用力一跳，空中飞舞的头发像一张网，扑向了伊拉宋恩。 　　苏珊娜的眼前突然一亮，没有了遮挡物，强光瞬间进入了自己还不适应的眼中。 　　苏珊娜抱住了伊拉宋恩，两人扑倒在了发丝组成的软垫上，但她并没有实施自己的惩罚。因为她眼前不同寻常的光景已经俘获了她。 　　湛蓝的天空像从世界尽头垂下的画布，揉碎的星星被丢在水里，它们在水面上起舞，随着浪花朝自己涌来，但白沙的舞台已经画好了分界线，那些出色的演员只能行礼退场，等待下一幕浪潮。 　　太阳的温暖从身下的沙子里渗出，苏珊娜这才注意到伊拉宋恩脸上晒伤一样的晕红。 　　苏珊娜挡住了她头顶的阳光，两张精致的脸上下相对，绿龙祭司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很漂亮，苏珊娜也是一样。 　　“这是你准备的吗，伊兰。” 　　“是大海，阳光和沙滩也恰到好处。”伊拉宋恩捂着脸颊，从指缝里看着近在咫尺的姐妹，“我按照你梦里的场景塑造的，喜欢吗？” 　　“喜欢，就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苏珊娜的脑袋慢慢下垂。 　　“还！还有别人在！！”尖叫声盖过了海浪声，趁着苏珊娜不注意，伊拉宋恩四肢并用挪动出来。 　　就在两人二十米处，穿着清凉的女人正微笑着看向这边。 　　穿上血肉伪装的白龙祭司普林西丝身材高挑，柔软的曲线被清凉丝绸包裹。冰霜女士脸上挂着融化初雪的笑容，有些无辜地举起双手。 　　“是我先来的，无意打扰。” 　　精灵执政官在外人面前恢复了威严模式，虽然此时较小的个子像个可爱的小大人。 　　“我是普林西丝，白龙祭司，欢迎来到白龙的人工沙滩。” 　　“苏珊娜，梦境德鲁伊，伊拉宋恩的姐姐。非常感谢你的准备。” 　　“不用如此客气，大家都是来度假的，啊，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我就不打扰两位了。”白龙祭司捂嘴偷笑，象征性地回退一小步。 　　“不，请你留下来，如果赶走主人我会愧疚的。而且，有您在我也能更好控制自己。” 　　就这样，三个女人的度假开始了。 　　因为某人的缘故，苏珊娜和普林西丝有着很多共同话题，而且非常投缘。她们躺在树枝和藤蔓编织的躺椅上，享受日光的同时愉快谈天。 　　“苏珊娜原来是克劳蒂亚的教母吗，我记得她小时候相当排斥伊拉宋恩，还担心她以后要怎么办？会不会很累，我记得那个小家伙很有个性，波尔德里斯就是差了一点主见。” 　　“不算太累，我曾经也教育过蒂芙尼，那是伊拉宋恩的孩子，现在的精灵女王。” 　　伊拉宋恩十分自豪地插话。 　　“普林西丝，苏珊娜是最好的教母，虽然教出来的孩子不怎么亲我……” 　　“因为对我来说你也是个孩子，蒂芙尼说不定还在困惑你是她的生母还是她的女儿。” 　　“苏珊娜！坏女人！不理你了！”鼓起腮帮子的绿龙祭司转过身去，留给两人一个生气的背影。普林西丝和苏珊娜相视一笑，【哄哄就好了】，两人默契地完成了眼神交流。 　　“克劳蒂亚很聪明，可能是没有伊拉宋恩的血缘关系，她没有蒂芙尼偶尔犯傻的行为。” 　　“那不是很棒吗？她能很快理解你的话。” 　　“恰好相反，克劳蒂亚很聪明，所以她很快进入了叛逆期，无论是威严的训斥还是柔软的哄骗都不管用。” 　　“我以为你会是一位严厉的人，虽然你的外形有些……柔软，但我能从你的语气明白你的为人。” 　　“可能正如你所言，我可能对那孩子有些严厉了，可能……因为她长得不像伊拉宋恩吧。那你的呢，你带着的白龙，那个名叫波尔德里斯的孩子如何？” 　　普林西丝慢慢点头，看着远方的海平面。 　　“很好，非常好。波尔德里斯的性格就像大海一样，宽容，温和，他太过听话以致于我时常担心他会产生什么心理问题，毕竟，我平时和其他龙祭司交流的结果来看，其他人都遇到了阻碍。波尔德里斯，似乎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换个话题吧。”苏珊娜感受到了疲惫，勤恳运作精灵王国几十年的执政官觉得自己的确要好好休息了，将一些烦心事抛到脑后。 　　“那好吧，这片沙滩，是我根据伊拉宋恩提供的梦境信息，和白龙一起打造的，是苏珊娜你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地方。伊拉宋恩告诉我，你没有见过大海。那么现在，你看到了，你想要做一些休闲活动吗？” 　　“加上日光浴，我还要堆沙堡，潜水，坐船远航！”伊拉宋恩元气复活，眼睛里闪着小星星，期待地看着两人。 　　苏珊娜的脸上带着和伊拉宋恩一摸一样的笑容。 　　“和我想的一样呢。” 　　白龙祭司从座位上站起，“感觉都是很普通的活动……我以为你们会选一些更加刺激的活动，不过，好吧，女士们，今天，你们是主角。” 　　“我们来，堆沙堡！” 　　为了享受沙子的乐趣，三人都没有使用魔力，用双手以及各种贝壳工具加上海水塑形，各自的城堡都有序进行着。 　　二十秒之后，伊拉宋恩的城堡因为领主的无所作为被苏珊娜的城堡群合并，变成塔楼的一部分。 　　“伊兰，去打些水来，别被冲走了！”习惯性的给绿龙祭司分配小任务增加参与感，精灵执政官开始对自己一人高的沙雕建筑群进行浮雕凿刻。由于对海水的不熟悉，这个过程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而早已完工的白龙祭司依靠着她的高塔雕塑，她最后用冰霜盖了一个雪花顶。 　　苏珊娜注意到了惹眼的光点，就在那片伊拉宋恩走过的沙砾中。那不是太阳洒在沙砾上的反光，露出的一角大小和沙子的颗粒相似，那是金子的光芒。 　　苏珊娜走了过去，那是一小块被埋在沙子里的金属物件，原本被沙子覆盖阻挡了它的光亮，直到伊拉宋恩踩过才露出一点痕迹。 　　翻开沙土，苏珊娜看到了金子的全貌。 　　一朵藏在沙子里的金蔷薇。 　　这不会是伊拉宋恩的，苏珊娜熟悉她的每一件首饰。伊拉宋恩没有小于婴儿拳头大小的宝石贵金属饰物，因为那些曾经属于她的小饰品，会很快遗失。 　　抚摸金蔷薇边缘的花瓣，有毛糙的颗粒感。 　　“人类的粗糙工艺，年轻的铁匠。”苏珊娜很快明白了金蔷薇的来源，它是一件被遗落的人类饰品。 　　伊拉宋恩被黄金的光亮吸引，正探头数着它的花瓣。 　　“多半是掉落在海中的，这片沙滩是波尔德里斯从海洋底下卷起的沙土，其中可能混了一些潮流带来的礼物，比如说海盗的宝藏之类的东西。” 　　“海盗的宝藏！”伊拉宋恩像个孩子一样欢呼，她期待的眼神盯着普林西丝，让白龙祭司有些犯难。 　　“别傻了，亲爱的，哪怕是海盗的保险箱，也早就在白龙搅动沙砾的吐息中被打烂了，也许还有很多宝贝混在这片沙滩里，你想要纪念品的话，可以自己找找看，就像幸运的苏珊娜一样。” 　　“哼哼哼，我们可是沟通自然的德鲁伊，像这种小沙滩，苏珊娜随随便便就能掀翻了，对不对，苏珊……娜？”伊拉宋恩转过头，看见苏珊娜还在怔怔地盯着那枚做工并不优秀的金蔷薇，这种程度的黄金饰品，应该不会让精灵执政官如此入迷的。 　　“它的花瓣上，承载着很珍贵的东西。”苏珊娜闭上眼睛，拿着金蔷薇的手掌合握，让金子的亮光消失在三人的视线里。 　　“什么东西？” 　　“人性，强烈精神遗留下的沉淀。” 　　“啊，那不是怨念之类的坏东西吗，苏珊娜快丢掉。” 　　苏珊娜在拿起金蔷薇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更加柔弱。她依靠着伊拉宋恩的肩膀，将娇小的身体靠在有些手足无措的绿龙祭司身上。 　　“这不是那种强烈的坏东西，这些人性只能让接触者体会到那些遗留的心情。如果它有能力影响佩戴者，那也不会留下这些遗憾的心绪了。” 　　伊拉宋恩知道，苏珊娜喜欢这朵金蔷薇。 　　轻轻搂住苏珊娜的肩膀，伊拉宋恩在身边的沙地上画圈。 　　“苏珊娜很喜欢这些灵魂残留物吗，摩罗克伊兄长告诉我，这些东西，要么危险，要么无用。” 　　“他说的是对的，对于你们来说，过去强烈的意志会扭曲你们的思想，那是生命诞生在这个世界，来过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人性则是最深刻的一种。它对我们来说，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邪神幼体喜欢……人性？” 　　“对我们来说，就像是甜腻的毒药。” 　　“人类的意志能够杀死邪神？” 　　“不，人性会让我们堕落，让神不再是神。人性对于邪神来说，如同蜱虫留下的残渣，对我们的‘成长’是有害的。没有任何神明会去追求蝼蚁的精华，那会让祂虚弱、堕落，成为一个孤独的怪物。它是错误的，但又像金子一样闪亮。美好却虚妄，迷茫但梦幻。” 　　“沉醉于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并不是一件好事，伊拉宋恩。” 　　伊拉宋恩有些晕眩地点点头，普林西丝琢磨着苏珊娜的话。 　　“我现在对这朵金蔷薇的由来有点好奇了，也许我们可以去追查一下它的来历。” 　　苏珊娜慢慢转头，看着不远处丛林深处模糊的影子。 　　“看来不用跑一趟了。” 　　“谁在那里！”普林西丝的冰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朋友的面前擅闯自己的领地，海的女儿有些生气。 　　拖着潮湿的步伐，呼吸着浑浊的的空气，那位船长打扮的人影将自己腐烂的身体暴露在烈日下。他脱下了头上的三角帽，露出满是褶皱的略带浮肿的脸，右眼窝镶着猫眼石义眼，独留的小眼睛看上去是他全身唯一新鲜的东西。 　　一件褪色的碎大衣披在干瘦的骨头上，右胸是一个前后通透的缺口，身上的浮肿腐肉沉淀到腹部，全身泛着不健康的深青色，他穿着一双皱皮靴，站立在白色的沙滩边缘，面色从容地鞠躬行礼。 　　“你们好，女士。” 　　这是一只溺尸，或者说水鬼，是曾经淹死在水中的人类的活尸，一种产在大海周围的特色怪物。 　　“海盗船长来找他的宝藏了！我们有麻烦了！” 　　伊拉宋恩怕怕地尖叫着，但实际上是在角色扮演，三女的力量超过一般生物许多，她们是从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怪物，压根就不会害怕什么海盗船长。 　　而这，船长也清楚。 　　“尊贵强大美丽动人的女士们，我只想请求你们，将被诅咒的宝物归还给我，那是曾属于我亚历克桑·阿隆索的珍贵的东西。” 　　“被诅咒？”三女对视了一眼，苏珊娜伸出手掌露出那朵金蔷薇。“你是说这个吗？” 　　那位样貌丑陋的死人船长看到了金蔷薇，眼神中露出几分怀念，他再次躬身行礼，“正是，那对金蔷薇的确是我的财宝。” 　　溺尸的恭敬得到了几人的好感，而且他的谈吐不凡，和给人的第一印象相距甚远。 　　“那就告诉我金蔷薇的故事，证明你是它的主人。” 　　这正是几人期待的。 　　亚历克桑微微活动手脚，就在原地盘膝坐下，他身体的油脂滴落在草地上，被他随手摘下的树叶擦净。 　　“这不会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这朵金蔷薇的主人不是我，我只是它现在的拥有者。” 　　“曾经有一个少年，他喜欢上了一位富家小姐，他们趣味相投，会漫步在田野间讲述有趣的故事，其中就有一个金蔷薇的故事。那个故事里说，黄金打造的蔷薇花能给普通人带来幸福。” 　　“后来年轻人去打仗了，那个故事也成了回忆被他封在了心里。” 　　“战争是惨烈的，年轻人完整地回来了，可落下了一身伤病，颠沛流离来到异乡，成了一个穷困瘦弱的城镇清洁工。” 　　“命运的奇妙也在这之中显现，他再次遇到了她，她依旧像他眼中那样闪亮美丽，带着迷人的光彩。他们都还记得彼此，更记得那个金蔷薇的故事。” 　　“离别之后，夏米才发觉，自己心中的迷恋丝毫未减，但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站在她身边的勇气和力量。” 　　“【真好啊，要是我也能有一朵金蔷薇，我也一定会幸福的吧。】童年纯真的戏言，成了这个男人新的信念。打造一朵金蔷薇，这对一个清洁工来说，天方夜谭。” 　　“但是夏米找到了他的方法，他不再将打扫金店的尘土丢弃，而是统统带回了自己的窝棚，在夜色中一天又一天从灰尘中筛选那些金匠打磨掉下的金粉。他成功了，在他鬓角花白，成为一个跛脚的丑陋老头的时候，他得到了自己的金蔷薇。” 　　“于沙砾中挑选金粒，融成带来幸福的金蔷薇。” 　　“可惜，这件礼物永远无法送给那个让夏米心爱的人，她已经去了他的手指触及不到的地方。” 　　“一个干瘦的老人将这朵金蔷薇和故事送给了我，因为我是那一天路过那个桥下窝棚的第一个人，我和那天遇到的每一个人分享了我成为船长即将远航的喜悦。” 　　“带她去更加美丽的地方吧。那个老人留下这句话，将自己留在了过去。” 　　“无法传达的金蔷薇，这是这件被诅咒宝藏的名字。它能够感受到佩戴者的心情，并尝试寻找那个心爱之人，但它永远不会落在那个人的手里。” 　　“对我来说，金蔷薇是一件很容易遗失的珍贵的财宝。” 　　…… 　　金蔷薇的故事得到了三女满足的回应，苏珊娜站起身，准备将金蔷薇还给这位礼貌的船长，就像他说的，这朵金蔷薇，只会落在错的人手里。 　　伊拉宋恩抱膝蹲在原地，看着苏珊娜背影思索着。 　　“等一下，”普林西丝拉住了苏珊娜的肩膀，她笑眯眯地看着亚历克桑船长，“我们会将金蔷薇归还给你，但是，我们想请你帮个小忙。” 　　“普林西丝。”苏珊娜看了她一眼。 　　白龙祭司接着说，“船长先生，你应该有一艘大船吧，用金蔷薇换俩张登上甲板的船票，你看如何？我这两位朋友想试试在大海上飘荡的感觉。” 　　普林西丝拍打苏珊娜的手掌，“原本计划是波尔德里斯带你们冲浪，但乘船还是比乘龙更有驰骋大海的感觉，我个人认为。” 　　诅咒船长思考之后点头，“我可以答应，可是女士，我的船……” 　　“怎么，载我们一程是很困难的事吗？” 　　“不是的，我的船，是一艘幽灵船，如果你们是想游玩的话，登上一艘鬼船是不是有些破坏气氛。” 　　苏珊娜露出了笑容，“幽灵船，那不是更好吗。”伊拉宋恩也两眼发光的点头。 　　白龙祭司耸了耸肩，将金蔷薇还给了亚历克桑，他将金蔷薇放在了一个缠着珊瑚的小木箱里，小心地放在右胸处的缺口里。 　　“好了，金蔷薇也还给你了，船长先生，你的幽灵船呢，登陆了吗？” 　　亚历克桑的眼神有些窘迫，“其实，这是我来找几位的第二个原因。我的幽灵船被扣了。” 　　“啊？你该不会是说……” 　　亚历克桑苦着脸。 　　“我的水手和船被一条白色长脚巨蛇拖进了深水，那条名为波尔德里斯的巨兽，我是被他丢上岸的，他要求我来请示龙祭司，决定关于我的船员的处置。尊贵的女士，我非常抱歉擅自闯入您的海域，请原谅我们的愚昧无礼。” 　　伊拉宋恩看着苏珊娜，她小心地吐了吐舌头。 　　“我是有请求小波尔帮忙守护沙滩啦。” 　　普林西丝捂着脸颊，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波尔德里斯终于强硬起来了，不愧是我教导的孩子！” 　　…… 　　普林西丝和亚历克桑游在前面，她们正在下潜，准备寻找白龙波尔德里斯和被扣留的幽灵船。苏珊娜和伊拉宋恩手拉手潜游，两人都是游泳的初学者，苏珊娜甚至都没有接触过湖泊，但她表现得比伊拉宋恩更镇定。 　　伊拉宋恩敲打同伴身上的木头甲片，在活体海藻改造的潜水头罩里交流。 　　“为什么木头也能沉下去？” 　　“木头会浮起来是因为里面有空气，密度小。而我可以控制植物的内部密度。” 　　“你好像不怕水了，苏珊娜，你以前连池塘都没有下水过。” 　　“我本来就不怕水，我怕的是水里隐藏的东西，但这片水域，没有那种难以言语的亲近的感觉。” 　　“因为这里是白龙守护的水域，沉睡者的低语不能传达到这里。” 　　苏珊娜戳了一下绿龙祭祀的侧腰，没有丝毫赘肉的腰肢像龙虾一样在水中扭动。 　　“你原来发现了我怕什么，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藏得再好，我们在一起几十年，也暴露了。不要总把我当笨蛋，笨蛋苏珊娜！” 　　“好的，笨蛋。” 　　两人继续朝着无光的深海坠落，阳光下美丽的珊瑚轮廓已经被忘记，空荡的海洋里白龙祭司留下的冰晶悬标在指引方向。她们能感受到肢体接触传递的彼此的温暖，虚无之中，只剩彼此的安慰。 　　“能够结识苏珊娜，是我的幸福。” 　　“在我迷茫的时候陪伴我，在我气馁的时候支持我。” 　　“在我被邪神的梦魇折磨接近错乱的时候，是你救了我，带我逃离了那场噩梦。” 　　“苏珊娜，你最好了。” 　　高大的树木人偶将精灵捧在了怀里。 　　“傻瓜，被救的人是我啊。” 　　“带着父亲的混乱灵魂降生在梦魇之中，混沌地哀嚎，和自己的同类彼此折磨。” 　　“你有着招人喜欢的魅力，伊拉宋恩。你让我找到了我的人性，让我意识到什么才是我想要的。我也想被人喜欢，被人依靠，像你一样被大家包容喜爱，而不是作为世界的邪恶完成愚蠢父亲赐予的宿命。你让我知道，我是被需要的。” 　　“其实那些事情你都能做得到的吧，整天把自己装成一个笨蛋，笨蛋怎么可能成为龙祭司，邪神的大敌啊。” 　　伊拉宋恩发出轻快的笑声。 　　“没有错！我不是笨蛋，只是苏珊娜太能干了！我只需要吃喝玩乐就可以了！拜托了，苏珊娜继续养我吧！” 　　“笨蛋。” 　　彼此的告白，似乎连海水都听不下去了，暗流开始汇聚，两人在深海中体验了一把晕船的感觉，身边的海水突然开始震动，可惜她们没有人鱼的接收器官，听不到白龙祭司的话。 　　好在不需要去听。湍急的潮流就像绳索牵引两人的身体，一个巨大的白色虚影在深海的阴暗中不断显形，白龙波尔德里斯卷起浪潮，收缩的龙翼分割水流，在身后留下一个个斡旋。他的龙脊上，一艘幽灵船散发着惨绿光芒，就像从冥界回来的灯笼。 　　调整水流，龙背上的幽灵船轻巧地接住了两女。 　　“抓住桅杆！”亚历克桑喝了一肚子水，他的幽灵船在白龙的加速下发出让人担忧地哀鸣，全程只有一个人在欢呼着，那就是缠在龙角上的白龙祭司。她兴奋地高歌，不断拍打着波尔德里斯的脑袋。 　　“好棒！再快一点，波尔！再快一点！” 　　撞角刺破水面，在纷飞水花中，伊拉宋恩和苏珊娜抓着栏杆，看着彼此的长发在空中漂浮，给阳光后的云彩画上几抹水痕。 　　…… 　　玩闹一天的精灵执政官在回到梦境森林之后，用两小时政务冲刺找回了自己，在精灵女王蒂芙尼感激的欢送中回到了自己的偏僻树屋。 　　沉入梦境。 　　在梦境之地，凝聚着所有睡梦中的美好和悲伤。 　　但今天，美好的似乎多了一个。 　　一朵漂亮的金蔷薇就漂浮在自己的面前，梦境中的存在大多是模糊的，如此写实细致到颗粒明显的金蔷薇，显然是梦境行者的作品。 　　“也许你忘了，但我一直记得这个时刻，这是我和你遇见的时刻，是我的姐姐苏珊娜诞生的日子。” 　　“我的金蔷薇，传达到了。” 　　“生日快乐，苏珊娜。” 第六百三十九章 元素暴乱 　　青色的天空中漂浮着积雪一样饱满的云彩，狂乱的流向骤变的风就像粗野的花园妖精将这些云彩撕碎，它们嬉笑着、嘲笑着像乌龟一样缓慢行进企图重聚的云朵，然后开始自己的第二次蹂躏。 　　这里的风是刻薄的，南风领主的空域总是充斥着那群像蜜蜂一样吵闹的狂风元素。 　　花园男爵讨厌这些反复无常的狂风元素，也讨厌它们自以为是的元素领主。狂风元素是一大团被元素之力填充的气旋，它们的内核相对安宁，表面则是如同刀刃一样锋利的回旋气流。在气流之间还偶尔跳动着电光，花园男爵非常清楚揍它们的手感，就像被棉花里的针扎了。 　　总的来说，狂风元素是一种让人感到烦躁的元素生物。 　　风元素的元素区域被称为风暴天空，它占据了元素世界所有的天空，一些元素之力催化的悬空石漂浮在这片天空里，它们被狂风凿刻切割，成为了风元素的居所。 　　比如花园男爵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风暴天空南侧的南风神殿。是的，狂风元素领主建造了一座神殿，它自己的神殿。 　　球状闪电围成的羊圈里保存着南风领主的收藏品。一些珍贵的魔法卷轴和饰品，各种花纹图样的雕饰残像，还有一些被绑架的智慧生物，人类、精灵以及其他少数种族。 　　狂风元素喜欢盗窃或者劫掠，它们是一群无耻的偷盗者，完全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毫无荣誉可言。有时物质世界会凭空挂起一阵龙卷风，卷走一些人类和牛羊，不用质疑，那正是这些风元素喜欢干的事。 　　他们会绑架人类，因为自己的兴趣。他们唯一的优点，大概是十分珍惜自己的战利品，被狂风夺走的每一个人都会得到充分的照顾，只要风元素还没有厌倦饲养的过程。 　　反复无常，是狂风的特点之一，他们对活人的喜欢往往不会持续太久，三分钟到十几年不等。而当他们腻了，他们就会把人，丢下去。让那些坠落之人在元素位面的间隙被混乱元素流撕碎，少数的幸运儿也许能侥幸活下去，落入下层元素位面。 　　然而，南风领主领域的下层元素位面，是火元素的老家烈焰之地。 　　花园男爵对喜欢高空抛物的南风领主恨之入骨，这可能是两位元素领主唯一的联系。 　　尽管内心已经将眼前的酷似米其林轮胎人的南风领主殴打了无数次，但表面上，花园男爵还是满脸笑容，笑呵呵地揉搓双手。 　　今天，他是来谈生意的。 　　“我尊贵的南风之希图尔，你考虑地如何？” 　　风元素领主转动了自己的球闪电眼球，压缩的两团闪电之间有电流在交流。让人不爽的轻浮声音在嗡嗡声中响起。 　　“我没有考虑，我压根没听你的话。知道吗，我刚才一直在思考，你为什么会拜访我的领地，你知道自己敲打元素屏障的拘谨样子有多么可笑吗，我已经用投影水晶录下来了，那会成为我最满意的收藏品之一。”元素位面会对各位元素领主有着力量加成，可以拉开力量差距，在狂风之中，南风领主有着猖狂的本事。 　　腾得一下，火冒三丈的花园男爵捏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了。 　　“希图尔，我之所以谦逊，是因为我带来了善意。如果你刚才走神了，那我就再说一次。我想在风元素之中传播红龙的信仰，希望身为南风之主的你可以通融。” 　　“传播信仰？红龙？那是谁？” 　　“复活的龙父新生的幼崽，掌控生命之力的红龙伊梅尔特，如果有风元素对她的力量感兴趣，可以到大熔炉来找我咨询。” 　　南风领主的气流似乎顿了瞬间，他伸出手臂触碰身旁的石柱，石块被摩擦，发出吵闹的切割声。 　　“我没有听错吧，我们内讧多年的火焰元素领主，花园男爵先生现在居然屈服于一条新生不久的小龙？而且很明显，这条红龙所具有的力量，和我们狂风元素并不搭，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你们火元素一次变相的领地扩张？你们在搜集自己的盟友，有一种愚蠢到可笑的蠢办法。如果狂风元素崇拜力量，我们为什么要信奉那个小家伙，崇拜它的父亲，曾经的时代之王不是更好吗？这样，我们狂风元素还不会屈居在你们火元素之下。” 　　南风领主希图尔一下子卡到了关键点上，让原本怀有拳拳之心的花园男爵口中卡壳。说服失败了，习惯用拳头说话的花园男爵哪怕经过十几天突击训练也不会是经营骑墙学多年的风元素领主的对手。 　　话术上的失败，让花园男爵退而求其次。 　　“额……我们其实只需要狂风元素认可红龙伊梅尔特在风元素中享有尊贵地位就可以了。毕竟如果你们信奉了龙父，我们也就成了信仰的同胞，那伊梅尔特也会是你们亲近的神女，我们还可以给你和龙父搭桥牵线，让你们的信仰得到更多的回报。” 　　南风领主已经彻底变了表情，他的举止透露处一股玩味，这让花园男爵体会到了气势上的劣势。 　　“你的变化很大，花园男爵，我想你大概不是想单纯的传播信仰，你的用心不在这上面……” 　　花园男爵心里一沉，难道这个看上去通透肤浅的蠢货发现了什么。 　　“那条红龙和你还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让你如此袒护它，哪怕损失自己的利益和情面？” 　　“她是我的被监护人，像我的孩子一样，是我的宝物，这么说，希图尔你大概能理解的吧。” 　　“啊，我完全明白了，重视宝物的心情，我能理解。”希图尔第一次露出了让花园男爵觉得顺眼的表情，“但是……想为自己的子嗣扩张人脉，铺平道路，是需要买路钱的，花园男爵，这你能够明白吧？你能拿出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狂风元素的目光是很挑剔的，他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利益主义者，花园男爵知道现在已经进入了正式谈判的阶段，之前的那些，全都是南风领主的扯淡。他根本就不会追捧什么龙父的信仰，每一个风元素都是自恋狂，它们只信自己。 　　“元素尊者的力量，你感兴趣吗？希图尔。” 　　风领主的视线中爆发出了金光，那是感兴趣的渴求眼神。 　　“元素尊者？哦？难道你说服其他火焰领主了？还是说，你打算对谁下手？” 　　元素领主的更高层次，元素尊者。那是元素领主们所设想的更高一等级的存在，是元素之力的统治者。根据推敲，至少需要两份元素领主的力量集合才能诞生一位元素尊者。 　　狡诈的南风领主自然以为是花园男爵开了窍，打算和自己谋划杀死一位元素领主甚至是其他火焰领主。 　　花园男爵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示意希图尔凑近。 　　“是的，我打算塑造一位元素尊者，而那个要被我们夺取力量的倒霉蛋……” 　　“就是你啊。” 　　天空在燃烧，在空中不断打开的烈焰传送门中涌出无数火焰元素和它们背负着的矮人。火焰将天空的云彩染红，毁灭的美景让人心旷神怡。 　　“骗子！你居然胆敢在风暴天空欺骗南风之主！！！” 　　花园男爵哈哈大笑，早已蚀刻的南风神殿被瞬间点燃，狂风被高温包围。 　　“我如果不提合作和那些废话，你会老老实实等着我集结军队吗，狂妄的希图尔。你特意驱逐周围的风元素，封锁了这里的情报，真是帮了我大忙。” 　　“现在，我的火焰和矮人兄弟们！”花园男爵掏出早先准备的投影水晶，里面正在重复着南风领主对红龙伊梅尔特的粗鄙之语，“这个风元素既然敢侮辱我们的红龙女王！将我们尊贵的女士变成交易的筹码！我们能忍吗！” 　　“不能！！！” 　　“那我们要怎么做！” 　　“揍他！！！烧死他！！！” 　　花园男爵戴满元素戒指的拳头刚给希图尔来了一次舒畅的重拳。 　　“你的行为会被看作烈焰之地对风暴天空的挑衅！花园男爵，火焰元素会被群起攻之！你有胆量面对三大元素位面的反击吗？” 　　花园男爵已经完全解放了自己的身躯，十几米的火焰巨人穿着完全的元素装备，烈焰在狂风中越涨越烈。 　　“挑衅？你错了。这不是挑衅，这是宣战。” 　　“我们火焰领主，对你们过家家一样的对峙，已经厌倦了。现在，烈焰之地向风暴天空、潮汐深渊、磐石裂谷宣战。我们不是针对风元素，而是要揍你们所有人。” 　　“让烈焰烧光一切！让每一个元素生物都知晓红龙之名！” 　　“为了红龙女王伊梅尔特，我等献上针对所有元素生物的战争。” 　　“这是我等红龙追随者带来的，元素暴乱。” 第六百四十章 火焰尊者 　　风暴和烈焰在空中碰撞，风火的怒吼替代了阵阵雷鸣。正如花园男爵所说，这是烈焰之地对风暴天空的宣战，他耗费心力打开的烈焰之地传送门几乎带走了所有听命于他的火焰元素。 　　骑乘火焰元素的矮人坐在特制的鞍座上，挥舞燃烧火焰的铁锤轰击天空中每一个旋转的气旋或者雷霆。狂风元素移速飞快，在它们自己的元素位面有着极强的先手能力，往往在矮人挥锤一次之前，自己已经挨了三次疾风弯刀。还好速度牺牲了力量，狂风的攻击在元素装备的保护下并不强力。 　　矮人战士都有些惊讶，他们事先领教过火焰元素的拳头，以为对手也会是同样力量等级的家伙。 　　结果就这？感觉自己紧急附魔的强风防护装备就是在浪费时间。 　　“使点劲啊，你还没我家风箱能吹！这样也配成为元素生物吗？你们风元素该不会是四大元素最弱的一个吧？！”矮人的嘴碎攻击对自尊心极强的风元素似乎有奇效，这些急速的狂风放弃了飘忽不定死角捅刀子的攻击方式，而是不明智地进行疾风骤雨一样的连续攻击。 　　虽然无论是火焰元素或者矮人都因为攻击太慢很难击中狂风，但好歹拖住了这些狂风守卫。 　　真正的战斗在南风神殿，两位元素的领主的比拼才是胜负的关键。 　　花园男爵利用南风领主自大的心理在他的殿堂设下烈焰符文，组成了一道拘束狂风的火墙。但这只是防止他逃跑，他依旧需要面对南风希图尔，而且要快，在其他风领主反应过来之前。 　　“你会后悔面对我的风暴！”气旋高速旋转的希图尔叫嚣着，雷霆的电光在他的身躯中越发刺眼。元素领主没有蠢货，他明白风的攻击对火焰效果不佳，但凝聚雷霆也是风元素的强项。多变之风赋予了他们最迅捷的攻击和最可怕的远程打击能力，风可以面对许多敌人。 　　“雷霆！吞噬我的敌人！” 　　又快又准的闪电击打在火焰领主的胸甲上，光芒一闪，电弧跳动到旁边的书架，将风领主的收藏炸成齑粉。 　　“啊啊啊！！！可恶的护甲！！！你居然还藏着这样的装备，我早该猜到你穿在身上的是元素装备！！”花园男爵是穿着一身造型极其浮夸的元素装备来拜访希图尔的，因为风元素自身就很喜欢那种浮夸又不实用的衣着，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将花园男爵的衣着打扮认为和自己一样只是样子货。 　　这个世界上能够追求形象和效果的装备可不算多。 　　“运营官！我们来帮你了！！”顶着烧伤，几个矮人生命督军闯进了两大元素领主的战斗之中。 　　“蝼蚁！去死！”奔腾的闪电比任何话语都快，闪电打击对血肉生物有着特殊加成，因为强烈的穿透性能够一定程度上无视护甲。降落下来的五名生命督军，其中就有一位因为站在中间引起了闪电链的连锁打击，虽然凭借非人的体魄硬抗了下来，但他的身上在冒着白烟，眼珠也完全泛白，被闪电劈得失去了意识。 　　“小心！” 　　第二道雷霆紧随其后，即将给这个倒霉的矮人补上最后一击，两把红龙之锤阻挡了了雷霆，而那两把战锤收到闪电的冲击被弹飞，打在了那个受伤矮人的身上。两名生命督军对于自己的战锤脱离了本身的轨迹有些惊讶，他们原本只打算替同伴挡住闪电。 　　南风领主的狂笑很快做出了解答。 　　“哈哈哈哈，愚蠢的血肉生物，你们就是火焰蛮子新招的宠物吗？白痴，我可是风暴的化身，我不仅能驾驭雷电，还能激发一些神奇的连锁效应。居然用铁器作为武器！蠢货，电磁控制也是我的能力之一，你们攻击我的武器，会变成伤害你们自己的屠刀！” 　　生命督军集体呆滞，花园男爵愣在原地。矮人的沉默惊讶让希图尔大为受用，他更加猖狂的笑声如同阵阵惊雷。 　　“哈哈哈哈，知道怕了吗！” 　　又一把燃烧火焰的红龙之锤飞向了南风领主的脸，不信邪的矮人似乎又做了一次愚蠢的尝试。 　　“试多少次都没有用的！你们的武器由我掌控！”希图尔手指一动，红龙之锤就偏转了方向打在了一个矮人的脑袋上。 　　“气愤”的矮人爆了粗口。 　　“卧槽！还有这种好事，连瞄准都不用！！！花园男爵，你挑对手是不是选的太好了！？”这，这不就是送上门的菜吗！ 　　南风希图尔没有感受到生命督军的绝望。 　　花园男爵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他这么菜啊，既然好打，我们就早点干掉他！” 　　被生命之锤敲打的矮人身上燃起了烈焰，原本的伤势完全回复，气势变得更加旺盛。 　　惊讶的反而变成了南风领主。 　　“怎么可能？为什么攻击对你们无效！！！我明明将所有力道完全返还了！！！” 　　花园男爵拳头上十戒发出璀璨的光芒，他咆哮着冲了上来。 　　“这就是红龙赐予的生命之力，你刚才但凡认真听一点也不会惊讶成这样，狂妄的希图尔，准备挨揍吧！！！” 　　经过了大概三四轮的胖揍，希图尔总算明白了生命督军的力量，他们居然能够殴打自己治疗，自己的闪电轰击造成的损伤，一锤子就能治好，这些烦人的蝼蚁几乎是不死的。而且自己牵引的武器反击能够帮他们更快的疗伤，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希图尔试过无视那些铁锤，或者用神奇锤子的治愈之力作用在自己身上，结果差点把自己变成火焰旋风。 　　“什么该死的能力！你们的治愈能力怎么只能针对你们自己！！！” 　　生命督军的回应也会干脆。 　　“这是红龙女士对我们的期待！像你这种亵渎她的蠢货怎么可能我们生命督军一样沐浴她的烈焰！！！” 　　对风元素领主的削弱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还是太慢了。在外面和矮人军团鏖战的狂风元素反应了过来，无视了这些叫嚣的矮人，开始向其他风元素领主求援。 　　留给花园男爵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够了！保尔，你们退出去，我们用那招！” 　　得到指示的生命督军停止了对希图尔的牵制，跑出了火狱范围，情况稍微缓解的希图尔还没有松口气，那些让自己印象深刻的矮人又一次举起了那恶心的锤子。 　　“以红龙伊梅尔特赐予的烈焰之力！！！” 　　他们大声怒吼，铁锤燃起了熊熊火焰，那灼热的火焰好像不需要燃料，渐渐热烈，变成燎原烈火。然后，那些灼热到危险的火焰之力灌入了花园男爵危险的身体里。 　　两位元素领主共处一室，惊恐的希图尔看见花园男爵的身躯正在不要命地吸收力量，继续膨胀。 　　“你在干什么花园男爵！你不要命了吗！” 　　花园男爵露出一个贱贱的笑容，十分平淡地说，“我在酝酿自爆，我作为火焰领主产生的自爆，一定能够瞬间带走你的。” 　　希图尔全身都在颤抖，他不再理会烈焰符文灼烧的刺痛，发疯一样企图逃出结界，但是没有用，烈焰符文的强度在随着花园男爵一起增长。 　　“你不要想不开啊！！！我招你惹你了！死也要拉我垫背！！！风元素领主又不止我一个！！！你这个该死的疯子！！” 　　花园男爵此时的脸已经肿胀到变形，从身体内部发出刺眼的光。 　　“不，要死的只有你一个，亲。记得不，我是红龙伊梅尔特的追随者，红龙的烈焰之力也能让我的火种复燃！傻了吧，白痴，以红龙女王之名，去死吧！希图尔！！” 　　“百分百真实火焰领主大自爆！！！” 　　轰隆！！！ 　　风暴天空在爆炸中剧烈摇晃，正在打斗的风火元素被爆炸掀起的热浪掀飞，他们看着空中慢慢升起的蘑菇火云，青色的天空被染成红色。 　　元素位面，要变天了。 　　热浪在一瞬间倒卷，破碎的南风神殿废墟中，五个生命督军高举红龙之锤，锤头燃烧的火光连成一片，两大元素领主毁灭产生的元素之力浸润在一片火光之中。 　　如同空中翻滚的热汤，新的身躯在火元素和矮人的欢呼中形成。 　　他的烈焰让空气都在沸腾，扭曲的光线让擎天之火更显高大，燃烧的巨人裂开嘴角，头顶上方点燃牛角一样的尊贵冠冕。所有元素在这一刻都明白了他的存在。 　　火焰尊者，花园男爵。 　　元素尊者挥挥手，烈焰之地，几座火山猛烈喷发，涌上高空的火山灰组成肮脏的云层，在风暴天空释放让火焰生物心动的热浪。 　　元素尊者，正在侵占风暴天空的领地。 　　伟岸的身躯如同撕碎云层的太阳，花园男爵在狂风之中哈哈大笑。 　　“以红龙女王伊梅尔特之名，兄弟们！让一切更加火热！” 　　“享受这场狂欢吧！！！” 第六百四十一章 崩坏的节奏 　　花园男爵的计谋成功了，他算计了南风领主希图儿，吞噬了他的元素之力，晋升成为元素尊者。 　　在躯体刚刚成形的一瞬间，他指挥火焰之力侵蚀风暴天空，这是为了接下来做准备，他需要场地优势，来面对接下来的苦战。 　　一位元素领主的陨落，是元素位面的大事；一个元素尊者的诞生，更是一件大事；而元素位面侵蚀，风暴天空的领域皱缩，那是所有狂风元素的禁忌。 　　所有狂风被侵蚀的此刻，足以让所有风暴抛弃成见，团结在一起。在火焰尊者矗立的火云边缘，三位狂风领主用闪电锁链封锁了全场。 　　原本桀骜的狂风声势沉寂，那是暴风雨降临之前蓄势的雷霆。火焰尊者的余威犹在，但花园男爵对接下来的战斗并不看好。 　　尽管元素转化率高得惊人，但自己现在也就顶多1＋1约等于2，而对面是实实在在的3，位格上的压制不会影响到实力的总量。这是元素生物的规则。 　　按理来说，花园男爵此时已经占净了便宜，在察觉到毫无胜算的现在，他应该逃跑。一心逃跑的元素尊者绝对不会被三个风元素击败，充其量就是从他身上剥下一些皮毛。但性格火爆的烈焰元素不能接受逃跑，而且自己跑了，那些矮人怎么办。这是红龙亲卫的战斗，不允许失败。 　　花园男爵引爆烈火，率先发出怒吼，引领者矮人和火焰军团，冲进那团混乱风暴。 　　“以红龙女王伊美尔特之名！” 　　“感受麦肯伯特的无穷怒火！” 　　气势汹汹，但硬实力不够。生命督军在三位狂风领主的连番轰炸下只能勉强自保。源源不断的闪电打飞了那些红龙实锤，察觉到这些小矮子的麻烦之后，狂风领主联手磁化了矮人的装甲，把生命督军搓成了一个球。 　　哪怕变成了火焰尊者，花园男爵还是有着火元素攻击缓慢的缺陷。对于没有束缚的狂风，在灼热的拳头也打不到空气上，元素尊者可以放出热量同化周围的区域，但现在环绕他的暴风场正在不断抽取其中的温度。 　　“我们会让你，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花园男爵。”恶狠狠的飓风长鞭抽在花园男爵的身躯上，伤害不大，花园男爵还可以坚持。 　　但其他人不行了。矮人在狂风之中根本站不住脚，参战的火元素也被压住了火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被绳索捆缚的巨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蚕食。 　　“只要烈焰再强大一些，我就能撕开这些风锁……” 　　“只要力量再强一点点……” 　　花园男爵在三个风元素领主的攻击下逐渐感受疲惫，身体上的虚弱反应到内心，环顾陷入死局的同伴，花园男爵出现了精神恍惚的状态。 　　“我要失败了吗……” 　　“原来在大熔炉踌躇满志的自己，拎出来也只是个软脚虾……” 　　虚弱之中，花园男爵脑海中回想起了伊美尔特每日每夜在熔火旁锻打的样子，自己想到了那条执拗的红龙，想到了那脸上的委屈和笑容…… 　　运营大师莱尔曾经的教诲在自己脑海响起。 　　“运营官是一个买卖人心的职业，你们要时刻保持自己的冷静，为了更好地计算生意……” 　　“也为了不让自己迷失。所谓的偶像，就是在多数人心中闪闪发亮的人。一个真正的偶像，有着足够的魅力让关注他的人受到鼓舞。更何况是你们这样的常陪在发掘他们闪光点的人。” 　　“不要忘记了，你们的初衷，就是这种喜爱……有着为他／他着想，甘愿为舞台上的他／她工作于幕后的心意，这才是你们的本心。” 　　“我们是编织梦想的人，但这不仅是他们的梦想，也是我们的梦想。” 　　花园男爵明白了，自己如此渴求胜利，如此不甘心失败的原因。那是因为想看到那孩子露出惊叹和开心的表情。 　　自己，决不能输。 　　找到了自己的意志，拜红龙教大运营官，花园男爵，成为了红龙伊梅尔特最坚定的狂信徒。 　　火焰尊者的烈焰猛然爆发，放手一搏的狂热化作一道直冲天际的火柱，像是要把世界捅穿。 　　元素尊者的庞大身躯之后，像是笼罩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偶像养成的最终技。相信那位出自我手、出自我们手中的偶像，相信我们编织的，奇迹。】 　　元素尊者仰天怒喝。 　　“我家伊梅尔特天下第一可爱！！！” 　　狂热的眷恋化作滚滚热浪，洞穿位面界限，传达到远方。 　　大熔炉正在闭关锻造红龙伊梅尔特突然停顿，闭关用的熔铁闸门被红龙撞开。她沐浴在熔岩里，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红晕。 　　“花园男爵你们这些笨蛋说什么傻话呢！我都听到了！人呢？！”看着大熔炉空无一人的伊梅尔特有些诧异，才发觉声音直接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花园男爵跑哪里去了？为什么我能听到话，这是……他很虚弱，他需要力量！这个……父亲教过通过信仰供能的方法……” 　　没有错，传播红龙信仰并不是在开玩笑，这个世界的信仰建立都是真的。只要你真的坚信一位存在，那你们之间就会存在联系。此时此刻，红龙正将自己的力量突破次元位面，灌注到花园男爵身上。 　　风暴天空。 　　花园男爵的身躯瞬间胀大一圈，爆发的烈焰将西风领主吓了一跳。 　　“加强封锁！！！” 　　毕竟，伊梅尔特只是一条出生不到半年的青年龙，哪怕继承了龙父的高位格纯粹魔力，但也不能给花园男爵带来多少帮助。 　　看着天上的火柱逐渐缩小，花园男爵挣扎无果之后，就像是燃尽了一样，沉默面对着三个风元素侥幸的嘴脸。 　　“这样也好，至少我努力过……”话音未落，狂暴的纯粹之力顺着火柱的细线从天而降，如同一场流星火雨轰进风暴天空，整个天空，骤然燃烧。 　　那场面，不像是一小股赐予的力量，而是一个世界，想要将元素位面彻底碾碎，借由花园男爵之手。 　　“哈哈哈哈哈哈！！！”实力爆涨的花园男爵轻松扯断元素领主的联合封印，一巴掌将其中一个蠢货扇飞。“看着吧，蝼蚁！以红龙女王之名，看老子干翻你们！！” 　　时间回到一分钟以前。 　　传输力量有些竭力的伊梅尔特脸上带着担忧，她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不够，花园男爵遭遇的危机需要更多力量。 　　作为一条刚离开襁褓的龙，伊梅尔特自然而然地寻求了帮助。而摆在她面前最近的选项，有两个。 　　一个是正在大熔炉休息的红龙祭司弗雷海默，作为强大的龙祭司，他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和丰富的见识。他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以龙祭司的老练，弗雷海默一定能够将花园男爵和矮人们完全地带回来。 　　但伊梅尔特找了另一个，没有考虑太多，只是一种习惯。那一位虽然各方面都逊色于前者，但伊梅尔特在心里就是相信那一位更有办法。 　　没有多犹豫，拍打双翼的红龙停在了那人面前。他靠在王宫殿堂的铁台阶上，用力扯着那团黑色触手团，将它从铁浮雕上抓下来。 　　“妮娅！你正在挖维赛尔格他老爹的眼睛！他会把我的脑袋砍下来的！！！” 　　红龙快速降落掀起的震动将莱尔的腿吓软，回过神来的莱尔看到妮娅手里的红宝石和墙上的独眼老国王。 　　“靠！”一把抢过宝石猛地重新拍进去，没在乎那眼神略显古怪的雕像，莱尔笑呵呵地看着伊梅尔特。 　　“我需要你的好点子！莱尔！！！” 　　此时的伊梅尔特并不知道，她事后会为这个决定后悔，她惊扰的，是来自安德瑞巫妖学院的年轻一代领头人。 　　听完伊梅尔特的描述，莱尔心里有了个大概，于是，他抚摸了安德瑞之戒。 　　“大事不好了，老师！！！你女儿伊梅尔特遭遇了信仰危机！！！” 　　莱尔呼唤了红龙她爹，万龙之父。 　　“啊啊啊，就是学生我之前不是在麦肯波特这边帮小梅尔传播信仰吗！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结果现在出事了！我的办事效率太高了，现在红龙的信徒太多，伊梅尔特的力量有点入不敷出！！！” 　　“啥！这还不是大事！！一个不能满足自己信徒愿望的神有什么用！！！老师现在事态很严重！！！那倔丫头不听我劝，想要燃烧生命强行灌输力量！” 　　“什么？！你说她有生命之力没事？！怎么会没事！！！她都在地上疼得打滚了！！！她开始吐血了！！不信你自己听听！！！” 　　莱尔将戒指递给站在一旁有些木然的红龙，他眼睛眨得像小星星。 　　伊梅尔特脸色羞红，只能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声。 　　“咳咳。” 　　戒指立马被莱尔收了回去。 　　“老师你自己选吧，我在这真的不忍心看下去了，你要么给力量，要么过几天我把伊梅尔特给你抬回去。” 　　莱尔挂了。 　　龙父炸了。 　　“小王八羔子！你让我再问问情况啊！！！”龙父的咆哮在龙巢回荡。 　　心急如焚的龙父没有选择，他已经慌了手脚。 　　什么是龙父？ 　　那是上一个时代之王，也就是上一个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如今破而后立，他的力量，如渊似海。如今的唯二的十锁存在，半个时代之王。 　　龙父调动了他的力量，将一半的魔力顺着血脉联系暂时输送给了红龙。为什么是一半，因为那是如今红龙能够承受的极限。 　　父辈的伟力在红龙的身躯中转化为滔天怒焰，轰入元素位面。 　　火焰在元素位面咆哮，那是龙父凝聚的世界之力在蹂躏这个位面。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火焰元素身后，站着半个世界。 　　龙王之力支撑着火焰元素，火焰中燃烧着他的决意。 　　“胜利，毁灭不服的一切。” 　　而这，恰好是火元素最喜欢的。急速壮大的火焰元素肆意挥洒着龙王之力，让他的敌人感受与世界为敌的恐怖。 　　潮汐深渊，海绵男爵蒸干了一片海域，他坐在原地模样憔悴，和矮人兄弟说着什么。 　　“曾经，我喜欢过一个纯水之灵，她是那么的单纯可爱，可现在……呜呜呜，被这个混账玷污了！！！” 　　被蒸发到只剩一个小水洼的海潮领主大声咆哮。 　　“FNMDP！我老婆天生就是海洋元素！！！纯水之灵只会栖息在物质世界的江河湖泊，她们根本不会回到潮汐深渊！！！这里的水源都是海水！！你这个该死的杂碎元素！！！” 　　一把燃烧的红龙之锤彻底结束了他的咆哮。 　　“那个，我们是不是打错人了？这个元素领主好像不是那个海绵男爵说的夺妻之恨。” 　　“重要吗？反正所有水元素领主我们都要揍一遍。” 　　光耀之地。 　　天线男爵正在猛烈撞击光耀元素的防御结界。 　　“开门啊！有本事打架，你们有本事开门啊！！！你们之前不是很嚣张的吗？！喊你们那个天下第一的追光者降临啊！！！我矮人兄弟带来了，巨龙之力也捏在手上了！！！不是吧！能赢装大哥，怕输装孙子？！你们光元素照镜子看得到脸吗？！快点出来和我们battle啊！光明在哭泣啊，它的勇士们！！！” 　　泡泡男爵站立在和磐石裂谷的接壤处，他的目标是土元素，这是四大元素中防御力最高，最团结的元素生物，而且对火焰相当克制。所以，这一路联军，主力是矮人部队，他们火焰元素才是辅助。 　　经过多天的学习，泡泡男爵知道调动矮人兄弟的积极性非常重要。 　　于是，泡泡男爵用蛮力撕开了元素裂隙，装作惊讶地指着磐石裂谷大叫。 　　“卧槽！！” 　　“兄弟们！！！” 　　“他们家有矿！！！” 第六百四十二章 谁的错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包含怨念的絮语在雕刻声中响起，伊梅尔特以矮人的形态跪在一块巨大的石板上，她眼神暗淡，双手麻木地使用铁锤敲打石雕凿的顶部，在石板上刻下龙语的爪形文字。伊梅尔特在这块十平米大的石板上书写着什么，在周围人的注视下。 　　她的正前方站着莱尔和三名男性龙祭司，矮人王在旁听，维塞尔格注意到了红龙期盼的目光，抱着酒桶将头转动了一个方向。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伊梅尔特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睛紧盯着正前方人模狗样的莱尔，她十分怀疑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是不是莱尔和自己的身份互换了？为什么自己在受罚，而这个家伙却在监督我。 　　“明明都是你的错……” 　　伊梅尔特在几位龙祭司的监督下，正在写检讨书，用来向长辈描述自己的错误所书写的书面文件。伊梅尔特是一条仁厚正直的龙，她从没有想过兄弟姐妹中第一个在青年时期犯错到需要写检讨书的是自己，而且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牵连，和他们一起。第一次接受如此公开的惩罚，对乖乖女的心理打击很大，要不是大熔炉的温度能够蒸发眼眶里的水汽，自己一定哭出来了。 　　伊梅尔特的身边还有四块更加高大的石板，四座烈焰巨人蹲着身子挤在上面，就像伊梅尔特一样，伸出燃烧的手指在石板上烧出裂痕。四位火焰领主，不，四位火焰尊者正在和伊梅尔特一起接受惩罚。 　　火焰元素最终还是没有彻底烧光元素位面，那些幸存的元素领主意识到大事不妙，立刻向外界发出了求助。接触物质位面的元素生物并不止火元素一种，水元素作为亲和而又强力的元素，常年和彷徨之城的秘法者维持着雇佣契约。现在他们老家被红龙的火焰烧了，这些元素领主放下了他们的高贵和漠然，找到魔法之王、蓝龙祭司摩罗克伊控诉这些红龙追随者的行为。 　　“这是非常愚蠢的、不负责任的、扭曲世界的行为！他们严重干扰了元素位面的平衡，引发了一百年来最疯狂的元素暴乱！！元素之力现在已经不平衡了，你们的物质世界也是由元素支撑的，纵容他们的行为最终也会破坏这个美好的世界！！！” 　　当时正在研究的学者先生有些意外，这些元素领主丢盔弃甲的样子同时又摆出一副守护世界的姿态，他能感觉到他们的焦急和乞求。 　　“费雷海默他们干了什么？”学者先生通过魔网封锁了现实世界和元素位面的力量传递纽带，巨龙先生察觉到学者的气息也就默许了这个行为。最终，被元素领主求爷爷拜奶奶的黑龙祭司和蓝龙祭司一起降临在了麦肯伯特。面对兄弟的疑惑，费雷海默也摆出不知情的样子。 　　直到学者先生感受到了莱尔的的存在。 　　三位龙祭司带着几个元素领主沉默地注视着这个手足无措的年轻人类。 　　“你又做了什么，莱尔？”摩洛克伊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看着莱尔。 　　“不是我干的！计划是花园男爵提出的！求助是伊梅尔特申请的！我只是一个好人！” 　　龙祭司彼此对视，虽然一个字都没有信，还是决定先处理元素位面的矛盾。探讨争吵过后，红龙伊梅尔特和四位火焰尊者受到了写检讨书的惩罚，并且保证不会在元素位面无端滋事。 　　尝试过龙王之力的几位火焰尊者自然是极其好说话。 　　但写检讨可以，你想让我把吃下去的元素之力吐出来，不可能。那已经是我火焰尊者的身体部分了，以此类推，扩展的火焰位面也是我的，不存在归还。矮人在其他元素位面搜刮的宝物？那是什么，我们从没有拿过那些，那是这些弱鸡元素自己弄丢的，与我无关。坐在一旁的维塞尔格几乎要把脑袋塞进酒杯里，他知道自己的青铜殿此时堆满了矿石珠宝，土元素的身体碎片到处都是，尸横遍野。隔着一道青铜门，矮人议员的狂欢盛典现在应该还在继续吧。 　　其他元素领主愤懑自己受到了不公的对待，可形势比元素强。按理来说，火元素是红龙的追随者，和龙祭司的关系自然更亲近一些。魔法之王能够出面调停元素暴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哪怕他胳臂往内拐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那四个火焰男爵全都是地痞无赖的贱样，他们趁着龙祭司转头站在惆怅的红龙伊梅尔特身边搔首弄姿炫耀肌肉，就像是在表达【你们如果不服，那我们就再干一架】的威胁宣言。 　　于是，为了照顾其他元素的面子，元素暴乱最终以火焰元素的宣告战败结束，幡然悔改的火焰男爵当场道歉，并声情并茂地写了十平米小作文来表达自己当初的鲁莽和现在的悔过。莱尔大概扫视了一下，这两种悔改都不存在，花园男爵的字里行间都在阴阳怪气其他元素领主的弱小，毫无悔改之意。 　　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就是走个过场。 　　唯一受伤的，似乎只有伊梅尔特。 　　“为什么是我？我明明没有参与，花园男爵的计划我也不知道，他们和莱尔你的运营学教育脱不了关系。我甚至怀疑男爵他们受到了邪神的蛊惑！你是不是故意这样的！莱尔！难道你这个家伙一点过错都没有吗！”说到痛点的伊梅尔特咬牙切齿，石雕凿在燃烧的拳头里被捏弯了。 　　莱尔后跳一小步。 　　“血口喷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无论是教育，还是对你伸出援手！我都是在进行正确的帮助！我有做错什么吗？我教给花园男爵知识，是他们自己用错了！而且伊梅尔特，当时是你主动来求助我的！我是不是按着你的意愿完成了你的请求！！！”莱尔嘴角上翘，红龙果然还是嫩了点，如果是巫妖此时已经明白了语言的无力，开始物理说服了。 　　“那和我不是更没有关系吗。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都不知道你们筹划了什么，我只是守在我的房间里打铁，然后给自己的朋友提供帮助！那我也没有错！” 　　“错！你是偶像！粉丝的错！就是你的错！” 　　“怎么这样？！” 　　“花园男爵他们可是以你的亲卫队名义在元素位面发动斗争的！身为偶像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追随者，忽视他们过度的行为破坏和平，难道这还不算是偶像的问题吗！难道那些听到红龙之名的人不会将他们无良的行径和你联系起来吗？！伊梅尔特，这是你的责任，绝对的责任！！！如果你对他们对一点关注，多一点在乎，你会不知道这些吗？！” 　　“偶像的名声是极为重要的，而这些追随者就是你的羽毛，别任由他们落在泥泞里，你这个笨蛋！” 　　“对……对不起！” 　　莱尔松了口气，终于让她认了，有伊梅尔特主动承担错误，老师他们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吧。 　　费雷海默看着两人的争执感觉古怪，伊梅尔特落寞的样子让红龙祭司有些心疼。 　　“所以真不惩罚莱尔了？他是主谋明明很明显的。” 　　学者先生摇了摇头。 　　“别忘了，莱尔现在是龙王祭司，能够审判他的只有龙父。” 　　“而我们龙父的思维模式还保留着一定的安德瑞化。” 　　“像这种通过欺瞒信息制造信息差达成最大收益的做法……” 　　“在学院会被评为特优生的。” 第六百四十三章 黑龙族群 　　当伊梅尔特将检讨书写完后咬牙切齿向监督者莱尔先生展示的时候，莱尔有种她的口中正在咀嚼龙息的感觉。而且伊梅尔特鼓起的包子脸就像浮现在她带着抱怨语气的文字里。 　　莱尔粗略地扫过全文，确认自己的感觉没错。伊梅尔特的检讨书里，几乎每一句都会带上“莱尔”的字眼。 　　【……在莱尔的协助下……在莱尔的默许下……经过了尊贵的龙王祭司的出谋划策……】 　　伊梅尔特是一个好女孩，她十分“慷慨”地将自己的绝大部分功劳交给了莱尔。这明面上是一份赞扬莱尔无私奉献自身愚钝的悔过书，实际上是一份揭露无辜偶像幕后邪恶黑手的委婉的讨贼檄文。 　　看来小丫头还有些不服气，莱尔无奈地笑了笑，自己怎么会和这么可爱的小红龙一般见识呢。 　　“伊梅尔特你写得太好了！那就再抄十遍。我给你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发一份，让他们看看你的赤诚之心！” 　　听到要抄十遍，红龙的眼瞳惊恐地收缩，然后，伊梅尔特燃起来了。红色头发在空中乱舞，就像燃烧不充分噼啪乱窜的野火，即使几位龙祭司在场，她也有些忍不住了。 　　“啊哈哈哈，那我先带上这个去和你老爸交差！你自己在麦肯伯特好好自闭悔过！学者老师，快帮我开个传送门！！！”不是吧，现在的年轻人抄个十遍就被破防，察觉不妙的疫医先生决定先溜。 　　妮娅扛起了石板，和莱尔一起慢慢转移到蓝龙祭司身后，用龙祭司的身影阻挡那条正在蓄势的红龙的视线。 　　“也好。”学者先生叹了口气，晶莹的传送门随着他滑动的手指在面前显现。这位让麦肯伯特和大熔炉一片火热的龙王祭司，在一众的注目礼中，踏入了传送门。 　　“虽然好像更麻烦了……但还是谢谢你，莱尔。”魔力激起的时空碎片就像模糊的镜面，红龙别扭的声音在时空涟漪震动下细如蚊蝇。 　　麦肯伯特的火光照应出的那张笑脸，在空中消失不见。 　　…… 　　“噗哈哈哈哈……”高大的身躯随着放肆的大笑颤抖，洪亮的回音在整座白骨龙殿中回荡，龙父捏着那块来自女儿的检讨书，拍动的巨爪在龙巢引起一连串震动。 　　“这不是相当有趣吗，希尔维特，哈哈哈哈，来看看小红做了什么，真是让人意外，她居然是第一个……” 　　暮光龙母蹲坐在龙父身旁，随意扫动石板内容，“这不是在说莱尔的坏话吗，自己的女儿和学生闹矛盾，亏你还开心成这样。” 　　“是吗？”巨龙又重新复读了一遍，稍微退去的笑声再次爆发，“哈哈哈哈……我完全没有看出他们关系不好的地方，这不是……一直在夸莱尔阴险狡诈吗……” 　　“是是是……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父亲，我对孩子会走歪才一点都不奇怪。”希尔维特将自己的力量投注到石板上，“你就是想看他们闹大，才会把力量降临在元素界的吧。放纵他们那样胡闹，你现在可是龙父，请拿出家长稳重的样子。” 　　“那个先不谈，先将这份检讨书复制几份吧，让其他人看看小红的‘丰功伟绩’，这可是孩子们珍贵的记忆。” 　　“她身为长女肯定不希望自己的黑历史传播出去。”希尔维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手上的工作并不没有停止。山岩重组，刻痕在上面生长，一生二，二生三。伊梅尔特的悔过书很快就变成了好几份，被偷笑的龙母塞进了早就准备好的传送门里，那里链接着其他眷族的区域。 　　…… 　　被水晶点亮的密室，身着宽松法师长袍的俊美男人用魔力水珠填充了石板上的刻痕，闪亮的魔力让内容亮了起来，不过一息时间，人形男子就失去了兴趣。 　　“这倒是打消了之前魔网异动的疑虑，麻烦，学者老师又要借题发挥让我写论文了。啧，魔网需要我协调，魔法要求我研究，连彷徨之城的政务还要我参与。哪怕这样我还得每天参加那些社交层面的贵族聚会，顺便留心邪神侵蚀可能遗留的痕迹。该死的，我还是个孩子。” 　　“绝对不能找莱尔，他只会让我更繁忙。” 　　彷徨之城里，最近魔法之龙的流言开始兴起，所有种族对于这位特殊的存在保持着好奇心，他们不断接触其他族群，企图找出那一位化形的师从老国王的新学徒。他们完全想不到，结晶龙克里斯托正因为他们最近频繁接触引发的冲突事故焦头烂额。 　　学者先生是多面手，他对蓝龙抱有很大期待，甚至超越了对威廉以及莱尔。他对克里斯托倾囊相授，而学者掌握很多，非常多。 　　每一条巨龙都跟随龙祭司学习着相应的知识技艺，但族群和习惯不同让他们经历的东西千差万别。就像克里斯托正在绞尽脑汁用有限的时间完成足够多的工作，白龙波尔德里斯正浮在海面上晒太阳。 　　波尔德里斯作为海龙已经长到了三十米，几条人鱼正在清洁他的鳞片，一些藤壶和海星成为了他巨大躯体上的偷渡客。波尔德里斯可以操纵潮汐，净化水源，这使得海洋生物总是喜欢栖息在他的周围，一些伴生魔物正在巨龙的气息刺激下进化。一条海龙足以让海洋崛起，波尔德里斯再次意识到了白龙祭司普林西丝的意思。 　　“很快，你就会成为最大的深海潮流，孕育出你自己的鱼群。波尔德里斯，金枪鱼和旗鱼，你喜欢吃哪种，我给你找些鱼苗养着。”普林西丝坐在他的脊背上，看着波尔德里斯手中抓着的巨大石板。 　　【为什么不选择幽灵鲨或者角鲸那一类的猎食者鱼群，那样很酷！】从海龙的臂弯里，手里抓着清洁海藻球的人鱼从水下露出脑袋，水灵的眼睛凝望自己的领袖。 　　【那会让海水污浊充满血腥味，而且那些暴躁的家伙并不团结。】又一条人鱼跃出水面，她的眼睛是紫粉色，牙齿是锯齿形，此时正在咬碎那些藤壶外壳，接着进食。 　　【而且不好吃。】水下冒出的泡泡带来了新的观点。 　　“最重要的是，那些海兽太弱了，我们人鱼就是追随海龙最强大的族群。对于波尔来说，鱼群的力量微乎其微，但他们的肉不是，随身带着零食也不错。你们想被这个贪食的大家伙吃掉人鱼族一半的渔获然后自己饿半个月吗？”普林西丝偏过脑袋，席卷的冷风在水面上结出白霜。 　　水中露头的人鱼疯狂摇头，潜水继续工作。 　　【女王大人果然好吓人。】 　　【我妈妈也很吓人，但女王比她可怕多了，不愧是年龄比妈妈还妈妈的女王大人。】 　　“我听到了！！！”冰雪女王的咆哮在海水中回荡。 　　普林西丝恶狠狠地盯着水面，过了二十秒，在空中吐出一串雪花。 　　“她们以前可没有这么活泼……我不是在抱怨！” 　　波尔德里斯温和地笑笑，带着水气的暖风顺着他的身躯吹拂到白龙祭司身上。他看着石板，和孩子气的导师说着话。 　　“要把莱尔带到莫舒伊来吗？我的加护可以让一个凡人没有损伤的接触深海。父亲大人将伊梅尔特的石板发给我们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可以向莱尔求助。” 　　“求助莱尔？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你怎么不告诉我？！” 　　“不是我的事，是维娜。”波尔德里斯举起左翼，掀起的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我们可以自己制造麻烦，给维娜接触莱尔的机会，我觉得，那会比我带她和飞鱼竞速有趣得多。” 　　“让我再考虑一下，小波尔。” 　　“嗯。” 　　“你是个温柔的大孩子，波尔德里斯。” 　　“我是莫舒伊的守护者，这是我该做的。” 　　普林西丝叹了口气。 　　“你对文中提到的【红龙女王】有什么想法吗，守护者大人？” 　　“嗯……我们去接受一些水元素难民？它们现在一定很辛苦。” 　　“你的兄弟姐妹在称王称霸，你就在这做慈善是吗？！” 　　“可是，我是海龙，普林西丝，我更喜欢待在水里，我和兄弟们不需要争斗。” 　　“那就让海洋吞没陆地，让所有陆地城市城市变成亚特兰蒂斯！！！” 　　“……我是不是该通知摩罗克伊先生或者奥姆海德先生看管一下你，你的想法有点危险，普林西丝……”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不求上进的好好先生性格！！真是急死我了！” 　　龙祭司和巨龙有着许多分歧，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荒漠之上，一块突兀的石板挡住了风沙。 　　瘦小的身影仰视着石板，这里的土石和黄沙被固定，更准确地说，是被猛烈的力量压在地里。 　　“阿尔卡隆，红龙女王伊梅尔特……” 　　黑色的尖利龙爪抓住石板顶端，龙之长子的昂扬的气势掀起一场猛烈的沙暴，阿尔卡隆笑了。 　　“伊梅尔特，真是让我兴奋，又多了一个对手……” 　　奥姆海德满意地仰视自己的学生，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的揶揄。 　　“红龙现在有一支狂热的矮人军队，还有险些踏平元素位面的火元素军团，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不，”响亮的龙吼从天而降，将沙暴击碎，“我是长子，我生而为王。我自信我能胜过我的兄弟姐妹，我也自信我的族群能够胜过他们。” 　　“那些掌握远古力量的始祖人类，我相当期待他们的力量。” 　　“奥姆海德，你怎么称呼他们来着？” 　　“践踏者？狂暴者？” 　　“哦，还有屠龙者。” 第六百四十四章 奥坎加斯 　　进化是正常生命生存所需的能力，世界反复无常，造物主给予渺小之物窥探伟大的才能。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但这里所指的强大绝非狭隘的字面意义上的强大，而是对于变化和新环境的强大适应能力。 　　食物链顶端的强大消费者通常比底层的生产者数量稀少，这是能量传递和营养储蓄产生的必然结果，世界正常运转的规则。一方领域只会有一个王者，因为这个世界只能提供支撑一个王者的力量。这项规则在神秘侧同样适用，过去的巨龙强大而健壮，现在的人类很难重现那股太古野蛮的辉煌，实际上如果没有圣光从天而降，这个时代的力量体系依旧会如巨龙时代一样，只有金字塔上的小部分掌握力量的权柄。 　　强大的力量需要物质的支撑。 　　聪明人看到了维系力量的真相，他们领悟了新的生存方式。魔网连接将每一个单薄的个人保存在一个整体中，这就是施法者所笃信的集体的力量。 　　有些愚笨的老古董则停留在了过去，遵守着过时的信条，而且他做到了。 　　大地节点，撒哈赞恩。怪物产房，生灵孕育之地，地母的rufang。这座由黑龙祭司奥姆海德打造的神秘之地，就像一头傲慢恣意的黑龙，贪婪地搜刮周围一切的能量和营养。这片神秘之地从周围区域抽取生命力，产生广袤无垠的荒漠，而凝聚的能量集中在撒哈赞恩的每一片草叶上，每一颗露水中。 　　不用考虑能量的损耗，撒哈赞恩的一切生命都朝向力量的极致进化。巨兽、妖魔在这片生命之地尽情宣泄野蛮的原始力量，血腥的狩猎在撒哈赞恩的每一寸土地上演。在这一片血腥笼罩的原始丛林，太阳的光辉见证了每一场力量的狂欢。 　　这片富饶之地的顶点，繁杂食物链的顶端，曾矗立着真正的怪物。 　　黑龙眷族，远古人类，宣泄极致力量的强大种族，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族群。但漫长的族群发展也有终点，彼时奥姆海德所率领的远古部落已经站在了撒哈赞恩的顶点，前方无路，远古族群的发展已经达到了撒哈赞恩的极限，不可一世的黑龙眷族进入了力量的停滞时期。 　　奥姆海德对此早有打算，但他的计划被其他龙祭司制止了。在龙祭司议会发展期间，每一个眷族都有自己的发展计划，而他们如同巨龙一样高傲的心理显然没有考虑其他人。 　　奥姆海德曾提出一个终极之地的计划，那就是让大地节点直接抽取这颗星球的生命活力，让除了撒哈赞恩之外的其他区域变为死地，所有的生命精华浓缩在一处，用世界之力供养他的强大眷族。 　　听上去相当蛮狠，可实际上当时的龙祭司都做出过类似的计划。普林西丝念叨过的亚特兰蒂斯可不是一个玩笑，费雷海默曾经也有过元素位面侵蚀世界的企划书，哪怕是伊拉宋恩……至少没疯之前的伊拉宋恩，也曾有过星球沉眠计划。 　　曾经的时代领袖，龙祭司可不是什么善茬。结果学者先生成了龙祭司领袖，魔网计划成了唯一被认可并推进到成功的大项目。甚至现在的企划还是阉割版，蓝龙祭司最初的企划是剥离所有族群的血肉残渣，生灵之力化作纯粹的魔力组成永恒的魔网，将整个星球变成一团魔法力量。然后圣光出现了，打断了他们骄傲的脊梁骨。 　　“我的族人沐浴了龙血，黑龙奥姆海德是我们弑杀过的唯一巨龙，屠龙者的称谓有失偏颇，真正的屠龙者，只有差点让你没法出生的那一人。”奥姆海德纠正了阿尔卡隆的说辞，他有着自己的荣耀，但始终没有将弑杀导师为了族群延续作为一种荣耀。远古人类在龙父陨落之后和黑龙爆发了一场战斗，给予他们的巨龙一个战士的死亡。 　　阿尔卡隆撇嘴，狞笑中露出尖利的牙齿。“我渴望有价值的对手，如果我的眷族强大到能杀死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奥姆海德对于阿尔卡隆不怕死的战斗狂性格很满意。 　　“我弑杀了我的老师，我可不打算歼灭我的学生。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只要你配合我一下，那些被时代被我遗弃的软蛋，需要一些热血沸腾的刺激。” 　　…… 　　被风沙吹起的牛皮门帘在拍打帐篷，如同鼓点的响声在肃穆的帐篷内盖过了呼吸声。部族领袖蹲坐在兽皮毛毯上，被炉火加热皮毛升起的腥臊味像不安的情绪在帐内弥漫。马恩抱着陶罐坐在领袖帐篷的角落，看着部落的大人们和领袖议事。 　　成年狩猎者的会议，马恩原本是没有机会参与的，但他现在是部落的战纹师，而且谈论的话题恰好和他有关。 　　“我们是在送死，奥坎加斯，已经有三名勇士在狩猎受到了重伤。” 　　“你看到那头怪物的獠牙了吗，那牙齿比我们手中最好的矛还要锋利！” 　　“这还是我们没有踏入那片死亡之绿的情况下！继续深入，我们会死伤惨重！” 　　这一支野蛮部族接受了神秘萨满奥姆罗的指示，他们正在朝向撒哈赞恩前进，逐渐可怕的猛兽和敌人让所有战士神经紧张，哪怕身上大部分涂抹战纹也让他们忧心忡忡。他们的确得到了更多的收获，但也面临着更多危险。在这一次联合狩猎镰牙巨狼让三名战士重伤之后，积累的怨念和恐惧让他们找上了自己的领袖。 　　部族领袖的头上戴着一张巨鹿的头骨面具，挡住了他的面容，兽皮下阻挡花岗岩一样健硕的肌肉撑起高大的身躯，他是所有人中最健壮的一个，也是最沉稳的一个。野蛮部族的首领同时也是最强大的猎手，正是他的骨矛给予了那头怪物致命一击。奥坎加斯在部族中有着极高的威望，他还有着野蛮人难得的智慧。 　　“但我们也变强了，两个月之前我们不可能猎杀如此强大的猎物。萨满给了我们生存的力量，你们都得到了他的恩惠。” 　　“那就让他指引一条更好的道路，而不是让我们去死。撒哈赞恩，那可是先祖口中流传下来的死亡之地，那个疯子萨满到底在想什么！” 　　激烈的争吵几乎表现出一边倒的形势，几名狩猎的主攻手反对继续靠近撒哈赞恩，少数人保持沉默，部族领袖和马恩的想法一样。 　　两人对神秘的奥姆罗抱有期待。 　　“够了！”奥坎加斯的拳头在地面砸出一个坑，争吵声在首领的发怒下偃旗息鼓。所有人保持冷静，静待着下文。 　　“马恩，之前狩猎的狼肉放在了哪里？” 　　“在托莫嬷嬷那里，她们在分割处理狼尸。” 　　奥坎加斯扫视了所有人。 　　“是我给予了那头野兽致命一击，按照规矩，我有权处理我的猎物。”他站起身，示意所有人跟上，“你们是部族最强大的战士，你们是这个部族能够生存下去的根本，我需要各位的力量，更需要你们支持我的决定。” 　　“怕死的可以退出狩猎队，勇士就跟我一起走。” 　　“那个萨满是部族的希望，哪怕希望渺茫，甚至会导致我们覆灭。” 　　“体内流淌的先祖之血在告诉我，没有东西能阻挡我踏上强大之路。” 　　“不论是懦夫，还是死亡。” 第六百四十五章 远古人类 　　从西北方产生的沙暴刚刚结束，这里已经属于撒哈赞恩的边缘，在某一条不可视的边界线上，空中的沙尘就像碰到了屏障，老实地堆积在另一侧。这片古老之地向所有人表达了它的神秘，在奥坎加斯的野蛮人部族眼中，这种神秘更像是危险猛兽彰显身份的咆哮。撒哈赞恩的绿荫下掩藏着血腥和死亡，它盘踞在那里，饥肠辘辘地看着这些流亡之徒。 　　空气中有着让人兴奋的腥甜味道，这种味道时刻提醒着众人这里的可怕，先祖从这块死亡之地逃离无疑是正确的选择，而此刻的他们在进行愚蠢的举措。 　　马恩在队伍中一个奇妙的位置，奥坎加斯背着巨大的狼尸走在前方，那头猎物的四肢筋骨肌腱被砍断，原本被剖开的腹腔被草绳缝合，成了一个大型食物袋。狼尸的后脑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据说那是首领的长矛将它的大脑捅穿一击必杀的痕迹，血腥味混合着草药从那个洞里传出，让马恩咽了口唾沫。 　　这只猎物的分量足够十个勇士共享，是现在贫弱的部落难得的好东西。“领袖不愧是领袖。”这样的想法在年轻人的脑袋里浮现，马恩非常支持奥坎加斯的想法，但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这样做没有必要。 　　在马恩的身后跟着二十来个健壮的部族勇士，他们是现今部族的全部战力。结果没有一个人退出，部族中没有人愿意被称为懦夫，但大部分人的表情看上去并不乐观。 　　部族已经进入了撒哈赞恩的边缘，族群正式踏入了那条杀戮与生存的食物链范围，事到如今再逃到那片荒漠也不过是慢性死亡，而前路则面对着无法想象的可怕生存试炼。 　　这是比在荒野之中忍受苦难更加煎熬的绝境，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支逃避躲闪的部族在心理上产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面对希望渺茫的生死存亡的绝境，从战鼓一样轰鸣的心脏里，从血液中被压榨出了愤怒。这个族群经历野兽一样的颠沛流离几十年，差不多受够了。 　　这种毫无理性的恼怒驱动着族人跟随他们的领袖，将珍贵的食物奉献给那个神秘的可能会给部族带来灾难的萨满祭司。 　　他们这才意识到那个神秘萨满和这片古老之地有着很多共同点，他带来的究竟是拯救还是毁灭。这样的思考让所有人闭上了嘴，静默的队伍虽然杂乱，但也有了几分朝圣的感觉。 　　瘦弱的“神官”坐在小土丘上，佝偻的身躯连抬头都费劲，黑色的破烂长袍像是自然中的污渍，在撒哈赞恩生机盎然的草坪上十分扎眼。奥姆罗静坐在此，好像发呆了许久，麻木的视线失去焦距，如同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个整体。 　　砰！ 　　大狼的尸体被奥坎加斯摔在地上，发出的响声让老萨满回过了神。奥姆罗随意扫了眼身边的狼尸，看了眼奥坎加斯和他身后的战士们。 　　“食物？” 　　“送给您的供品，我们刚狩猎取得的最新鲜的食物。您的战纹对我们大有帮助，这是对长者的回礼。”部落领袖对一个来源可疑的萨满表示恭敬，这份决心让身后的战士跟随领袖一样低头跪拜。 　　奥姆罗并不在乎这些人对自己的恭敬，他此时有着其他问题。 　　“你谁啊？” 　　也许是有意为之，不过奥坎加斯的确没有和这位游离在部族边缘的萨满正式会面。一切的交流都是通过马恩。 　　“我是这支部族的领袖奥坎加斯，长者。我代表战士们感谢您的恩赐。”这是为了之后做铺垫，萨满的力量成了野蛮人的救命稻草，奥坎加斯渴望他给予更多的力量，超越战纹的力量。 　　这个答复并没有超过萨满的预想，他判断出了奥坎加斯的身份。一般的野蛮人长者，在得知部族领袖给予的尊重后，多少都会给予一些回应。这是对力量和传统的尊重，但奥姆罗并不一般。 　　他的视线在跪拜的部族首领头上停止，抬起手杖敲打奥坎加斯脸上的骨头面具。 　　“这是什么？”就像过时的老一辈拉着年轻人唠家常，奥姆罗十分随意地对部族第一勇士做出了挑衅一样的侮辱性动作。 　　奥坎加斯抬手阻止了身后的战士，他的语调保持不变，“是巨鹿的头骨，长者。” 　　“我知道，我是问你问什么要戴着它？” 　　“我的父亲曾经告诉我，我们会从生灵之中汲取力量，我渴望那些深埋在自然中的智慧，就如同长者一样的智慧。” 　　奥姆罗看了他一眼，这位有些拍马屁的首领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可怕的凝视。那双隐藏在兜帽阴影里的眼睛，明亮并且锋利。 　　自己说错话了吗？奥坎加斯表现得更加谦逊，就在这位萨满扫视自己的刹那间，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那是被猎食者盯上的生物本能。这个瘦弱的萨满释放出了厚重到令人惊悚的杀意和狂气。 　　“再说一遍，你想要什么？” 　　萨满又变成了那个无所谓的老头模样，用木杖末端在狼尸后脑的孔洞边缘翻动。 　　“力量，我们需要绝对的力量！能让我们在撒哈赞恩生存下去的力量！食物也好，灵魂也好，只要能让我的族人活下去，这些我和战士们都可以牺牲。” 　　“哦～，还不算无药可救，”萨满没有起伏的语调好像改变了一点，“追求力量吗，那我就给你们，极致的力量。” 　　奥姆罗伸出了手，消瘦如干尸的手掌贴在奥坎加斯的骨头面具上，也许是要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就在首领闭眼接受恩赐的时候，压迫感透过头骨传递到奥坎加斯的脸上。 　　咔擦咔擦…… 　　“老不死的！！！”战士的怒喝在奥坎加斯耳后传来，他的视野一片晴朗，剥落的碎片顺着脸庞滑落。 　　自己的面具破碎了，被萨满祭司单手捏碎，那可是连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 　　这个萨满，有着超乎想象的肉体力量，不可思议。 　　“我说了很多次，我不会巫毒术，我也不是萨满祭司。但我依旧能给你们带来力量，准确的说，是帮你们找回失去的力量。” 　　“黑龙眷族，远古人族领袖的面容可是很尊贵的，不要什么破烂都戴在脸上，只有真正值得夸耀的猎物才能成为我们的饰品。” 　　“智慧？呵，你们只需要力量就够了，极致的力量。” 　　奥姆海德的身边，战士的狂怒在撒哈赞恩掀起了一场怒气风暴，原本潜伏在丛林的猎食者在这种威压下开始逃窜。 　　“撒哈赞恩是我们的家园，是我留给你们的试炼场，把失去的抢回来，那些猎物在这片土地上嚣张太久了。” 　　黑龙祭司的发言并没有得到几个人的赞同，因为整个失落眷族都被龙祭司如同神明一样的威压压倒在地，只能勉强抬起一个脑袋注视渺小的身影，以及他背后咧嘴狞笑的恐怖巨兽。 　　“好吧，为了帮助你们找回曾经失落的辉煌过去，我把我们的主人从过去带回来了。” 　　“来认识一下你们的战友，你们的神，黑龙，阿尔卡隆。” 　　伸展的双翼遮挡住阳光，影子中的远古人类只感觉全身正在经历燃烧的痛苦，那双黄金蛇眼就像跃动的火焰将他们引燃。实际上也差不多，古老血脉中的力量随着黑龙的到来逐渐苏醒，远古人类正在发生从被遗弃者到食物链顶端最强生物的生命形式的觉醒。 　　看着面前一个个力量暴增、筋肉爆炸的战士，阿尔卡隆发出了豪迈的咆哮。 　　“我的眷族。” 　　“欢迎回到神话时代。” 第六百四十六章 梦境与梦魇 　　多路多·月痕是元老院最年轻的大德鲁伊，他有着高挑的身材和杂草一样旺盛的毛发，在自己爱人的精心裁剪下，狮子鬃毛般的杂乱长发像一个移动小花园。法兰奈尔是个心灵手巧的精灵妻子，在发现她丈夫的头发比最野蛮的蛇藤花还难修理之后，她开始在丈夫的头发里培育一些青色蓝色的小花，成果斐然，成熟德鲁伊逸散出的自然之力让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在多路多的头发里茁壮生长，而她十分享受每晚睡在清爽花田旁边的感觉。 　　多路多觉得这些可爱的装饰没什么不好，他十分宠爱法兰奈尔，对这位有些小淘气的爱人极尽温柔。一方面是因为深谙自然之道让他在性格上温和沉稳，实际上在元老院这算是能力不足的表现，娴熟的德鲁伊不会被大自然左右自己的情绪；另一方面，多路多体谅自己的妻子，法兰奈尔的弟弟，自己的小舅子海因斯是个叛逆的年轻人，当初他选择成为凋零者接受流放让这位女士伤透了心。法兰奈尔的悲伤在女儿法尼拉出生后才得到慰藉，但那个死丫头趁父母不注意出去游历了，精灵母亲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好的情绪，但多路多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会让自己气势上柔软一点。 　　“好了，不用顾虑我，我的多路多。请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来，海因斯也跟随伊拉宋恩大人回来了，法尼拉也有了消息，我不会再失落了。”精灵夫人在多路多的脸庞边轻轻一吻，将德鲁伊的森林之杖放在他的手心里，鼻尖埋在他的头发里轻轻呼吸，随后露出满足的灿烂笑容。 　　一万多个早晨，法兰奈尔欢送丈夫离家的习惯始终不变。法兰奈尔从清露花的花骨朵中挤出汁水，举起手指将男人眉心的褶皱抚平。 　　“你还在生气吗？关于法尼拉找到人类伴侣的事？” 　　“不，”多路多温和一笑，搂住妻子和她眉心相抵，清凉的触感透过肌肤在大脑中传递，“那对法尼拉只是一个生命中的小插曲，我不是很介意。”顶多一百年的时光，只不过她生命的十分之一，甚至会更短。 　　我担心的是海因斯。并不打算让爱人烦心一整天，多路多没有说明，和她道别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梦境森林由女王和元老院共同管理，作为长生种的精灵，王室成员有且只有女王蒂芙尼一人，一脉单传，女王派系更多是她的追随者和追随者后代，据说第一位女王在生前有着无穷魅力，直接俘获了精灵王国大半人口的芳心，第二代精灵几乎是在父母对女王的无限崇拜下成长的。 　　伊拉宋恩。 　　不知道曾经的女王追求者看到自然女士死后的蠢样会不会气得从自然根源中脱离。在自己的印象中，作为龙祭司的伊拉宋恩不靠谱程度几乎和她生前的美丽名声一样出名，如果不是有几个元老在临死前指认了曾经暗恋对象的身份，所有梦精灵都会以为这位女王被掉包了。 　　女王派系代表着精灵柔软的根源，是最初最纯真的热爱。 　　而第二位统治者打造了元老院，那位身披荆棘、威严高贵的执政官，给略显懵懂的精灵们带来了公平和秩序。在伊拉宋恩包庇凋零者选择自我流放之时，这个神秘的女士就像夜晚绽放的昙花突然出现，带着女王的意志接管了出现混乱的梦境森林。元老院开始在精灵社会推行制度等级和生产分工，在元老院的监督下，精灵才从喜爱中诞生了职业。 　　精通自然的德鲁伊是梦精灵尊敬的国家机关人员，他们的作用远比战士猎手重要，因为能力的多样性，德鲁伊能胜任精灵王国的任何工作，元老院的元老构成全部由大德鲁伊占据，而多路多正是最年轻的一位大德鲁伊。 　　他负责的工作是教育，培养出更多的德鲁伊。 　　虽然已经有了简单的教育结构，但职业养成还是吃天赋的，这些教学德鲁伊更喜欢类似导师门徒的教授方式。多路多先是去了一趟元老院，他要在那里汇报今天将要进行的课程计划，召集自己的学生，也许还会在初级教师选取一些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多路多为人温和，也没有什么架子，年龄方面和学徒差距最小，相当受到年轻人欢迎。 　　但就是这样亲和的老师，也会遇到几个刺头。 　　多路多下意识就想到了几星期前的那个小姑娘，她对周围无所谓的态度让多路多印象深刻，但将记忆狠狠插进多路多脑子里的，是跟在小姑娘身后的另外两人。 　　伊拉宋恩和苏珊娜。 　　前女王和执政官。 　　多路多当时有点惊恐，下意识以为那个小姑娘是下一任女王或者这两人的私生女。结果发现实际比他想象的还要离谱。 　　她是龙王之女，梦精灵的守护巨龙，翡翠龙克劳蒂亚。 　　多路多压着心底的颤抖，一对一教导了克劳蒂亚德鲁伊之道入门。然后她毕业了，花了一下午，什么偏门法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基础教学在多路多的懵逼中很快结束，全程克劳蒂亚表现得无所事事，也许是功课太简单没什么压力。这激起了多路多的教师欲望，或者说爱才之心，他几乎是填鸭式教育，将自己准备从初级到高等学徒的知识倾囊相授。 　　教育到了克劳蒂亚距离大德鲁伊只差临门一脚的程度，接着被苏珊娜打断了。 　　“到这里就够了，多路多·月痕。再继续的话，克劳蒂亚会染上你的思维习惯，不利于德鲁伊划分。” 　　一下午的授课让多路多有些疲累，但也感觉满足，教育者的责任还是让他提出了疑问。 　　“请问大人打算将克罗蒂亚推荐给哪位长老，她的天赋很好，走任何一条德鲁伊之道都是极佳。” 　　苏珊娜难得发出了笑声。 　　“我把她推荐给我自己，我的教女会成为一位梦境德鲁伊。” 　　“梦境德鲁伊……那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梦精灵有着另一个世界，梦境。这是所有生灵共享的净土，更是梦精灵的乐园，他们全族人都有着在梦境中保持清醒的能力，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比所有需要睡眠的种族多一倍的时间，真正意义上的在梦境中修行，睡觉都能变强。 　　而维护清扫梦境的人员就是梦境德鲁伊，那是职业繁多的德鲁伊中最高贵的一种，因为梦境德鲁伊会守护所有人的心灵，清理噩梦中的梦魇。 　　梦境并不安全，睡梦中失去理性束缚的思想中诞生的负面能量，得到扭曲力量滋润后会产生梦魇，一种无形无质却能腐败心灵的可怕力量。 　　嗯，梦魇来自于邪神。 　　在翡翠梦境的深处，封印着沉睡者特里同的狂乱思想。 　　唯一踏入现实的梦魇露出笑容，轻巧地说着。 　　“巨龙，当然要干邪神咯。” 第六百四十七章 梦境森林许可证GET 　　纤长的手指在石板的刻痕上抚摸，摇动的树影在文字上跳舞。生长的根蔓从土壤爬上石板，绕过了文字在手指触碰的高度开出白色小花。绽放的花朵勾起了女人的笑容，她回头轻拍自己坐着的摇篮一样的枝干，朝着身后的树木说着话。 　　从远处才能观察到那棵奇怪古树的全貌，它的根茎没有深入泥土，根须的尖端是水滴型，数量众多聚集成两块巨大的根系丛，支撑高大的树木。分叉的根系上连接着苍绿色树皮的粗大枝干，两条主分支极为细长，藤蔓一样伸长到地面，其中一条托着精灵。在树冠位置，几条纹理明显的毛虫一样的凸起组成模糊的人脸。 　　“艾特，你挡住我的视线了。”少女的声音里并没有抱怨的意思，树人催生出的小花似乎起到了它原本的作用。 　　苍老迟缓的声音像是丛树木内部，又像是从这片森林中传出。 　　“你回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仅有的几次假笑也像是挂在病枝上的死皮，自然女士。” 　　女士鼓起了嘴巴，从树人的手臂上折下一小节树枝随意地戳着石板，充其量只有汗毛程度的损失被艾特忽视了。它恢复了沉静，因为它十分了解，这个女人接下来会将心里的苦闷倒豆子一样倾泻出来，前精灵女王的心里装不下烦恼。 　　“因为大家的关系并不好吧，凋零者和居民们的隔阂没有消除，女王近卫和元老院互相看不顺眼，而他们又隐隐在排斥克劳蒂亚。明明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区分成好几个部分？” 　　因为你的存在所维系的脆弱联系，梦精灵社会分成几个部分才是合理的吧。艾特用长寿给予的智慧思索着。分割派系达到王国统治的稳固，那个女人的手笔的确比女王更加高明。 　　“因为都是‘人’吧，人的好恶都是不一样的。即使是我在内的森林精怪也并不是团结一体，我们只是恰好都喜爱着身为自然女士的您。” 　　伊拉宋恩有些头疼，干脆躺在古树的掌心，仰视梦境森林上方纯净的天空。 　　“家乡的天空果然很美呢，彷徨之城的天空简直和迷乱的噩梦一样，不知道海因斯他们会不会习惯回家。” 　　“迷失的孩子总会找到回家的路，他们会在这里找到归属感的，那位大人不是已经进行了处理吗？” 　　“苏珊娜的做法吗？用超额工作量让双方繁忙到没空滋事，那并不算好的方法吧，万一海因斯过劳死了我会愧疚的。就没有让所有人都喜欢到能够一起公事和谐共处的活动吗？放下成见彼此友好相处，那种事情连做梦都无法达成……”伊拉宋恩颓废的侧躺，像咸鱼一样翻身。 　　“您已经安排他们在梦境接触了？” 　　“嗯……”伊拉宋恩的脸色变成失落的灰白。“女王之眼队长的凯洛·侍刃、元老院的战争德鲁伊查里斯·夜莺、凋零德鲁伊的海因斯·晨风。我安排他们在梦境中聚会了几次，然后他们打了起来，互相枭首十几次，现在已经升级到派系战争。本想着借助梦境消除一下彼此的矛盾，结果仇恨反而加深了。如果不是苏珊娜干涉，现实世界已经被内战洗地好几遍了。要是真变成现实那就糟糕了。” 　　艾特看着手里的前女王陷入自我怀疑的低迷状态，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伊拉宋恩的哭声会把最恐怖的执政官吸引过来。 　　“啊……哈……，所以这块石板上写了什么，您已经目不转睛看了一小时了。” 　　“这个吗？”伊拉宋恩拍着高大的石板，“这是伊梅尔特的悔过书，是克劳蒂亚的姐妹红龙用龙语书写的检讨书，上面讲了她在矮人王国麦肯伯特的见闻，和做过的错事。” 　　“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像一个两足站立的云杉树人。”艾特指着石碑上一个出现频率最高的符号。 　　“啊，那是【欺凌】和【偷窃】的组合龙语，意为【仗势欺人者】，对五龙来说，这个符号特指莱尔，是新的龙王祭司，一个相当有趣的孩子。” 　　“……我想我已经对他有些了解了。”树人艾特对素未谋面的莱尔有了一个深刻印象，“所以他做了什么，会被反复提及？” 　　“嗯……诱惑驱使火元素和矮人攻占元素位面，差点将元素位面颠覆，然后将所有罪责推到红龙身上……上面是这么说的。” 　　森林跟随伊拉宋恩的话语陷入了沉静。 　　这不是超危险的吗，艾特在心里对莱尔打上了新的标签，绝对不希望和如此危险的人接触。 　　“决定了，我要去求助莱尔，让他帮我解决梦境森林的麻烦！” 　　刹那间，像是刮起了一场诡异的风，树叶在颤抖，发出哭嚎一样的声响。突然的变化吓了伊拉宋恩一跳，她眯着眼睛看着高大的树人艾特。 　　“刚才的是……恶作剧？”周围的景物突然变化，唯一能够造成这些异象的只可能是身边的树人德鲁伊艾特，作为自然的化身，它对环境变化有着一定的调节能力。也因此，它的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周围的自然环境也会做出相应的反应，就像现在这样。 　　艾特看着面前的石板，那个和自己外形近似的龙语符号再也没有最开始亲切的感觉，大量的反复重现让艾特产生了不安，就好像那个代表莱尔的细长鬼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周围，替代了树林将自己团团围住。哪怕现在还不了解莱尔的身份，艾特已经感受到了虚假的恶意。 　　“伊拉宋恩陛下，我们自己的麻烦应该自己解决，麻烦朋友是不对的！” 　　绿龙祭司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艾特。 　　“莱尔很擅长处理这种麻烦啊，而且他作为龙王祭司在在职能上本身就被我们依赖，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请示上级没什么问题啊。” 　　“可是……我们有执政官大人，对吧……她的手段虽然直接了一点。你这样做，相当于表达对于执政官大人能力的不信任，这会伤到她的，在求助之前，女士，你是不是应该先和执政官大人商议片刻，反复思量，三思而后行。” 　　“唔……艾特说的有道理，那我就……” 　　“我同意了哦。”清冷的声音从艾特背后传来，熟悉的刺疼感觉让艾特意识到了身后的来者。梦精灵执政官划开草地，走了过来。 　　艾特将伊拉宋恩从手中放下，迈动根系走到一旁，一种悲伤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他还是抱着最后的期望。 　　“执政官大人，你的意思可以解释一下吗，是有什么新的政策需要推行吗，我们会紧跟您的步伐，遵从你的指令，毕竟梦境森林没有你解决不了的麻烦嘛！” 　　苏珊娜移动到了石板面前，从头盔内部露出的笑容和伊拉宋恩一模一样，她好像也能辨识龙语。 　　“艾特，梦精灵很久没有迎接客人了，我们也需要温习一下，以免梦精灵在以后失了礼仪，被定义为粗鄙的种族。伊拉宋恩，你去求助吧，克劳蒂亚那边出了一点小问题，我想咨询一下可靠的莱尔先生。” 　　得到答复，伊拉宋恩带着微笑离开了，留下树人艾特和苏珊娜停留在原地。 　　“大人，那个莱尔，可不是什么温和的存在。” 　　“莱尔是邪神幼体。” 　　“什么？！！那您怎么还要放任他来侵蚀我们的森林？” 　　苏珊娜看着密林深处光芒无法透入的幽暗，转身离去。 　　“以毒攻毒而已。哪怕失败了，翡翠梦境很大，关两个也不差。” 第六百四十八章 深藏不露 　　“什么！疫医先生要去什么精灵王国交流感情？为什么不来我们的炼狱堡垒？我们黑渊魔族肯定比那些豆芽菜精灵更热情啊！” 　　彷徨之城暗二区的交易所，黑渊王子高加兰在试驾他的第一百二十三台脊骨之轮，一百多次交通事故并没有干扰恶魔王子对白骨造物的热情，多次从车祸现场爬出的挺拔身姿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今天，这位死灵手办社的狗大户得知了莱尔准备前去拜访梦境森林的消息，面对余下的三人发起了牢骚。 　　“我找你们交易这么多次，居然连疫医先生的面都没见几次，最大金主的特权体现在哪？！”自然而然地拔掉脊骨之轮的限速骨钉，就像进行香槟开盖仪式一样娴熟。高加兰指着三个正在用降灵学调整脊骨之轮速度阀值的卖家，眼神充满着审视。 　　高阶恶魔压迫感十足的凝视得到了闪亮的白眼，一开始还有着金主爸爸的顾忌，交易这么多次，巫妖也已经习惯了高加兰的聒噪。 　　“没有特权，打骨折要吗？” 　　操纵手上工作不停，“虽然不及老大，但我们三个也是死灵手办社的最初成员，不要以为咱仨很廉价，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疫医老大的编外狗腿子。” 　　高加兰思考着要不要趁势展开一场武斗，犹豫一下还是算了，这里伸展不开。 　　“所以那个精灵王国到底有什么好的？比我们恶魔城堡的威严宏伟，还是说那边的精灵以一敌百，或者是那里的熔岩火山比地狱更炽热？” 　　高加兰的提问引起了沉思，身为巫妖，死灵社的三人其实也无法理解疫医放下学术研究前往梦境森林的原因。 　　“说是他饲养过的的翡翠龙出了些问题，有点担心所以去了。” 　　变通点了点头，“要是精心培养的实验体出了岔子，我也会防止材料浪费进行回收的。” 　　“说不定是环境问题，”操纵摊开了手，“精灵喜欢栖息在树林里，森林环境中虽然有碍眼的草木，也比地狱除了熔岩就是硫磺的荒地强。而且魔族一言不合就开打的风格也不能称之为好客，至少为了安逸，我更偏向于去精灵聚集地享受宁静。” 　　操纵的观点有理有据，高加兰眼睛里的火热似乎暗淡了一点。 　　“也是呢，巫妖这种不死者更喜欢孤寂，被精灵给比下去，真是让我不爽……” 　　“我愚蠢的弟弟哟……”变通先生双手交叉，装模做样地扬起脑袋，视线经过鼻尖俯视操纵，“如果你认为疫医老大仅仅像你一样是个贪图安逸的混子，你就大错特错了。” 　　变通翘起嘴角，脸上浮现我已经领悟一切的聪明人表情。 　　我才是安德瑞最了解疫医老大的巫妖啊！那个高傲的表情如是说。 　　操纵想要驳斥这个自以为是的兄弟，但疫医先生在安德瑞积累的名声正在和他思想中的理智进行摔跤比赛，最终对那个男人的信任摧毁了他的直觉、理智、思考的总和。 　　“你想说什么？” 　　“不要被表象欺骗，我们要忽视疫医先生仁厚的表象伪装，洞察他隐藏的内在。” 　　在变通的话语引导下，闪亮和操纵开始逆向思考，高加兰看着眼前安静的三人，魔族的本性让他跳过了思考的过程。 　　“所以真相是什么？”高加兰将拳头捏得咔嚓响，对变通展示自己的蓄势待发的三角肌。 　　迫于压力，变通公布了答案。 　　“精灵是长寿种，他们的领地有许多树木一样的遮挡物，疫医先生是安德瑞新一代最优秀的降灵法师……这些零碎的线索看似无关，实际上指出了唯一的真相。” 　　“为什么疫医先生去了精灵王国而不是地狱位面……” 　　“那是因为那里有他想要的。” 　　“一个杰出的死灵法师需要什么？” 　　“强大的特殊的尸骨。” 　　“精灵的家园有很多丛林，那里很适合掩埋尸体。” 　　“精灵的悠长寿命代表着生命强大的积累，生命力量的强大会在死后装变成浓郁的死亡之力。” 　　“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从未迁徙的长寿种族，他的土地下掩埋着无数曾经的尸骨。” 　　“疫医先生，实际上……是打着交流感情的幌子，去挖精灵的祖坟。” 　　嘶～吸气声在巫妖和恶魔中响起，过于震撼的现实一瞬间让所有人感觉荒诞，他们本能地排斥这种诡异的观点。 　　变通嘴角下撇，“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推断，那你们可以参考一下疫医先生长久以来的事迹，既定现实总不会骗人。” 　　高加兰内心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第一次来就炸了一个地狱位面，虽然只是个庞大的幻象。但我的妹妹费玛告诉我，不久前，他将机械之城变成了血肉海洋……” 　　操纵同样也显得没有底气。 　　“疫医老大，把他的导师禁忌改造了，白骨降灵学大师，被改造成了一条巨龙，虽然他本身十分乐意……” 　　脊骨之轮的交易在双方的沉默中完成，不远处黑渊角斗场发出的欢闹声显得这里更加死寂。 　　他们的思想已经脱离了这里，跟随着彷徨之城秘法之眼投射出的魔法光芒一起飞到了光五区的精灵区。 　　这里联通着通往梦境森林的传送门，自从绿龙回归，伊拉宋恩带着大部队返乡之后，这块传送门就在精灵的守护下一直维持着。 　　并不是所有精灵都选择了返乡，一部分精灵选择留在了彷徨之城，几十年和各种族接触产生的生活习惯，不是那么好扭转的。光五区还需要正常运转，留下了足够的人员，海因斯早就料到了梦境森林派系对立的现状，这道传送门就是凋零者的退路。 　　不过现在也发挥了一下别的作用，比如让某个青年带着伙伴和朋友的祝福进入精灵的国度。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皮靴踩在松软的土地上，从脚底传过来的奇怪触感让莱尔微微惊叹。那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柔软，这片土地像是活的，在鞋底下陷到泥土的过程中，一股温和的反推力撑起了整个人。前进的过程中奇妙的触感不断传递，土壤中的微尘仅在鞋面上停留片刻，就像贪玩的孩童回到了地里。 　　自然有灵。 　　清凉的微风像棉絮扑打在脸上，远距离传送在脑海中产生的颠簸感被快速治愈。阳光烘烤着树叶下的空气，眼前的密林在莱尔看来光彩照人。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满足油然而生，而且面前还站立着秀色可餐的精灵少女。 　　不认识的精灵。 　　“我是艾薇，莱尔先生，欢迎来到梦境森林。”银色短发的少女恭谨行礼，公式化的礼节之后，脸上蹦出甜甜的笑容，她穿着彷徨之城流行的海蓝丝绸系列便服，胸前别着一朵小巧的纸花，“海因斯大人吩咐我来迎接莱尔先生，凋零者的公务繁重，大人脱不开身，他对未能亲自迎接你的失礼表示抱歉。” 　　莱尔连忙摆手，“不必如此的，我联系海因斯先生只是遵从伊拉宋恩女士的建议借用一下你们的传送门。倒不如说，能够得到艾薇小姐这样可爱的女孩迎接，我除了惊喜别无所想。” 　　客套话让艾薇捂嘴轻笑，“请随我来，莱尔先生，在伊拉宋恩大人赶来之前，让我作为向导带你游览一下这里吧，以私人名义。” 　　“恭敬不如从命。” 　　跟随着精灵艾薇在林中漫步，莱尔的眼睛打量着那些精灵栖息的树屋，如果不是那些飘扬的金银色长发，外来者很难辨别树屋和正常巨木在外观上的差别。还有那些悄然变化的植物，这座森林的确是缓慢活动的，精灵艾薇的介绍中，梦境森林的植物和土地，因为长期接受德鲁伊法术的培育，对自身的生命呈现出更加灵性的表达，她还表示，在梦境森林的中心区域，这些可以活动的植物要更加活跃，并且从中诞生出了一些林精树妖之类的自然精怪。 　　传送门的位置位于森林最外围的边缘，随着深入，莱尔眼前的精灵数量在逐渐增加，他们或躺倒在树冠上，或枕在裸露的树根上沉眠。等到莱尔靠近，他们有的睁开朦胧睡眼，有些则完全无视，没有一点警戒心。 　　莱尔发现他们的头发大多是金色或者银白色，身上也大多是彷徨之城盛行的衣着样式，这和伊拉宋恩念叨的梦精灵外型有着细微的区别。【自然之子有着和自然相似的外表】 　　“莱尔大人当然会觉得熟悉了，因为你现在看到的大多数，其实就是原先生活在光五区的凋零者精灵，我们的发色是因为研习凋零法术发生的改变，大多数梦精灵的发色还是深青或者蔚蓝色，只有血脉和王族亲近的成员才有着金白之色，象征太阳色彩的高贵长发。” 　　艾薇双手合十做抱歉状，“如果莱尔大人想要目睹长居此地的梦精灵样貌，艾薇无能为力呢。因为一些内部矛盾，其实我们回来的凋零者和其他梦精灵是分开居住的，这里只是凋零者的暂住地，想要接触森林深处还是请伊拉宋恩大人带你游览吧。” 　　“原来如此。”莱尔捏着下巴，果然长生种都是小心眼吗，“可是艾薇你的家人应该还在等着和你团圆吧，你们离开也就几十年的时间，对于长生种来说只是出趟远门吧。” 　　艾薇的笑容变得勉强，手放在身后有些落寞地小步走着。 　　“让内心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对长生种也只需要一个瞬间啊。我们最开始回来的时候，的确短暂地和家人团聚了，但妈妈看着我现在的样子不自觉露出的哽咽表情，极力掩饰不安的样子，让我……很烦躁。凋零者的变化真的很大的，那种强行居住在一起所带来的不适，让我觉得保持一段距离要好得多。而且闲言碎语还在她的朋友间传播……回到海因斯大人搭建的据点反而让我松了口气，只有凋零者能够接纳凋零者。啊哈哈，不小心说了太多闲话，莱尔大人，我们还是快点去深眠之间吧，那里是凋零德鲁伊的中心据点，伊拉宋恩大人会在那里等待我们的。” 　　艾薇继续进行着活跃的向导工作，脸上的笑容和之前一模一样，仿佛之前的落寞只是莱尔臆想的错觉。 　　好像自己也帮不了什么，这是精灵自己的家事，彼此在信念和道义上的分歧造成的后果。莱尔无奈地叹气，他看着被艾薇留在身后的草地，起伏的草芽想要触碰她的鞋跟，但苍白的凋零魔力让这些自然之灵退避。 　　深眠之间是一颗高大的古树，半荒废的模样像是濒临报废的危楼，树屋顶端是经历雷击的焦黑痕迹，枯败的树皮在上半部分被虫蛀留下了大小不一的透风孔洞。内部结构已经被精灵们清理改建过，所以内部远比破败的外表要完善，或者说外表的枯萎是故意留下的，这让深眠之间在森林中格外显眼。 　　正如其名，莱尔在深眠之间里看到最多的是沉睡的精灵们，他们躺倒在特意划分的木头隔间里，睡姿各异，但大多皱眉面色难看，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噩梦，有时发出轻微的呻吟，看上去难以言喻的痛苦。 　　莱尔看到一个精灵发出尖叫睁开了眼睛，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露出疲惫的面容翻身继续沉睡。 　　梦精灵……莱尔心里念叨着他们种族的统称，看着艾薇表情正常的侧脸。 　　“他们都在做噩梦吗？” 　　“他们在工作，莱尔大人。” 　　沿着螺旋通道走向地下，莱尔看到了海因斯。他和其他人一样躺在宽大的隔间里沉睡，几名精灵正在陪护着，陪护者站在旁边，攥紧双拳看着睡觉的同伴默默着急。 　　海因斯的表情是最可怕的一个，虽然紧闭双眼，他依旧在咬牙切齿，嘴唇打寒颤一样在颤抖，汗水在额头上快连成小水洼了。他的精神正发生剧烈波动，噩兆在莱尔耳边嘀咕着他在这个空间品尝到的浓烈负面情绪。 　　莱尔转过了头，和艾薇对视。 　　没有说话。 　　艾薇低头把玩着手指。 　　“海因斯大人真的是在忙。” 　　“忙着睡觉？” 　　“战争！海因斯大人正在指挥一场战争。” 　　“梦中杀人？” 　　“嗯嗯。” 　　艾薇用力地点头。 　　应该说，不愧是伊拉宋恩的种族吗。 第六百五十章 梦境之力 　　模糊的呓语在耳边回响，莱尔就坐在沉眠之间的中心，周围躺着十几个表情痛苦模样煎熬的精灵，几名侍者在沉睡精灵周围走动，而莱尔感觉到面前飘荡的白影，眼神放空。 　　时而响起的苦痛呢喃让莱尔感到尴尬，不时响起的模糊碎语更让莱尔感到压抑。 　　虽然很感激凋零者对自己像亲人一样的亲近，将精灵最真实的模样展示在自己面前；但他还是在心里希望能够保持一定的距离，距离产生美，莱尔心中精灵优雅空灵的模样已经崩碎了。 　　现在，他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哪个重症监护室或者被关在了哪座精神病院里。 　　莱尔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被世界抛弃。 　　“好像又回到了安德瑞一样！”妮娅小声在耳边说着。 　　安德瑞？怎么可能，安德瑞不会有这种压抑的氛围。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巫妖们怎么可能容忍实验台上的东西一直发出噪音，研究需要专注和耐心……” 　　【不过实验者会更吵，还记得你和闪亮他们协同实验吗，你们因为材料配额争论不休，然后你把他们拆成了摆件。不过当时的你可真是残忍啊，把同伴做成装饰品放在社团大门宣誓自己的权威。】 　　“因为我输了就得死啊，而且你凭什么站在批判者角度，我们明明是共犯。” 　　“妮娅也帮忙了！！！” 　　自言自语消除了一部分压力，莱尔发现有些靠近的侍者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变了。 　　【说白了，最重要的还是参与感吧。你现在觉得尴尬，是因为你将自己当作了客人，看到主人的不堪，让你有些手足无措。】 　　“有道理。” 　　【那为什么不接受凋零者的好意，把自己当作他们的一份子，你在安德瑞就不会感到落寞，把这里当做另一个安德瑞。】 　　“噩兆，这样……可以吗？” 　　【可以。】 　　蠕动的影子爬上了莱尔的身躯，日光找不到的树屋里光线更加黯淡。 　　【你可以找点安慰，我可以找点乐子。】 　　“莱尔”兴奋地搓手，慢慢走向一旁被噩梦缠绕的沉睡精灵。 　　沉睡在睡梦中的可悲角色，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将会感受到怎样的恐怖，他的拯救者在哪里？他的救世主在哪里？ 　　“莱尔！他们说你来了！” 　　他的救星来了。 　　莱尔能听到啧舌声，那道带着光亮的影子就像蝴蝶飞进了阴暗的房间，并不庄重，那些沉睡精灵在她闹腾的声音中放松了些许。 　　“小声一点！伊拉宋恩大人！”艾薇捂住距离绿龙祭司最近的精灵的耳朵，有些担忧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位领袖。 　　“抱歉～”伊拉宋恩下意识地缩头，然后视线扫到莱尔，又想到了什么，双手叉腰重新挺起胸膛，咳嗽几声后减小的音量又回升了一点点。 　　“小艾薇！不需要小声，他们进入了翡翠梦境，是不会被吵醒的！你错怪我了！” 　　“好吧，这是我的失误，但您现在不应该带着我们尊贵的客人离开吗？尊敬而又伟大的伊拉宋恩大人。” 　　绿龙祭司很吃这一套，她走到莱尔面前，像个得到称赞的小孩子装作大人模样。从泥土中伸出藤蔓缠绕住她的小腿，将她托起，伊拉宋恩身体前倾，手杖顶端的花苞在莱尔额头一扫而过。这一刻，自然的辉光让纯粹的母性在绿龙祭司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如暖阳照耀在人的心里。 　　“自然会赠于你一切之纯美，只要你爱她，正如她爱你。” 　　“我该如何回应？”莱尔小声询问，这显然是一种尊贵的礼节，一个善意的举措需要得到尊重。 　　“这是长者礼。是精灵年长者对年幼者的祝福，并没有回应的仪式，因为长者的关爱是不求回报的。”伊拉宋恩喘了口气，又变成了莱尔熟悉的慵懒模样，她指了指门外翠绿的世界，示意莱尔跟上。 　　“欢迎来到梦境森林，莱尔。” 　　…… 　　“生灵的梦境是模糊混乱的，梦境是理智休息时产生的另一个世界。” 　　“我们比其他种族更早发现这一点，在长时间的尝试和训练中，梦精灵已经掌握了在梦境中保持清醒的方法。我所说的【清醒】，不是指醒过来，而是我们在梦境之中，对自己个人有着更好的自控力。我们可以控制自己的梦境，充分利用睡眠的时间进行其他活动。” 　　莱尔和伊拉宋恩并肩前行，梦境森林的景色很美，更奇妙的是那种凝聚在树梢上的梦幻感，这片土地没有多少人工装饰的痕迹，唯有自然野蛮生长的蓬勃生机。但莱尔更关心伊拉宋恩说的话。 　　“也就是说，梦精灵比其他生命要多一倍的时间，毕竟，你们能在自己的睡梦中做想做的事。” 　　“没有那么多，你也没有一天睡眠十二小时嘛，而且不同种族所需的休眠时间是不一样的，巫妖不就不需要休眠吗？” 　　“那是因为他们睡不着，如果可以，他们肯定想睡。”莱尔内心感叹，果然能够站在时代顶尖的都是一些有着实力的种族，“但是还是感觉梦精灵这个种族好棒，你们能够在梦境中锻炼自己，用别人休息的时候偷偷升级。” 　　“莱尔，你太想当然了，这种能力是有着局限性的。而且缺陷还很多，要不然龙祭司议会的领袖也不会是秘法者代表的摩罗克伊兄长。梦境就像是一片新大陆，那里有着常人没有的机遇，也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凶险。” 　　“比如邪神。”莱尔还记得在彷徨之城坠落的时候，自己曾短暂地在翡翠梦境停留，梦境深处，封印者沉睡者特里同的一部分。 　　“那是最大的麻烦，邪神的侵蚀就像从地心淌出的毒液，从中滋生出无数梦魇，那些让我们心灵迷失的怪物。但除此之外，梦本身也有着缺陷。梦是虚无缥缈的，它纯粹而又不可控。每一个睡梦中的思维都是自由散漫的，你无法猜想自己会幻想怎样的梦境。你的个人可以被你控制，但你的梦境属于潜意识，那是一种被各种深层情绪干扰的本身就混乱的灵魂空间。有让人振奋的美梦，也就有着让人害怕的噩梦。” 　　“梦精灵和梦境的联系更深，梦境的反馈也更加明显，【梦死】是我们要担忧的一项重大安全隐患，为此我们培养了大量梦境德鲁伊打理维护梦境。但滋生的梦魇总是会趁我们不注意惹是生非，总体来说，入梦只是我们精灵的一大特色，并不能够被形容为强力。” 　　莱尔捏着下巴。 　　“那梦境行者又算什么，同为梦精灵和梦境行者的伊拉宋恩你，又在梦中扮演者什么身份呢？” 　　伊拉宋恩微微一笑。 　　“梦境行者，梦境之中，无所不行。先是存在身为梦境行者的我，然后存在梦精灵族群。那是我自豪到极致的天赋，而我也做到了充分开发。不要把眼睛睁那么大，我可是在梦境中封印了邪神，很厉害的！梦境行者要比梦精灵更强一点，我们不仅能干涉我们自身，还能扭曲我们的梦境，但同时我们也会离深渊更近一点，不是有那种说法吗，‘疯子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 　　伊拉宋恩看着莱尔脸色暗淡，以为自己打击到了他。 　　“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啦！这是一种补救！没错！人类也很厉害的，不到百年的短暂生命，刹那的时间让你们绽放出了最灿烂的火光，我想这才是人类称为时代主人的原因。无论是魔法还是圣光，你们的学习能力和领悟，才是让我们这些异族胆寒的才能。所以梦精灵其实很弱小的，入梦只是让我们悠长的寿命相对又增加了很多，我们在同样知识上的消化能力，和人类没法比的。不要气馁，你可是最棒的龙王祭司，莱尔！” 　　“人类很强吗？” 　　“嗯嗯，聪明人会很强。欸？！莱尔你也很聪明啊！！” 　　莱尔此时脸色苍白。 　　“我不是觉得自己弱，我只是……伊拉宋恩，你说，要是一个聪明的人类，有了入梦的能力，会怎么样？” 　　伊拉宋恩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梦境行者可是很稀少的，入梦意味着思考的时间翻倍，这是很难达成的条件，一个有入梦能力的人类，还要是聪明人。我不知道，我觉得聪明人就挺可怕的，就像摩罗克伊兄长那样的。如果真有人能凑齐这些条件，我觉得，他会变成一个思想上、精神上、灵魂上的怪物。过多思考并不是好事，莱尔。” 　　莱尔的牙齿微微打颤，“他本身就是一个怪胎啊。” 　　伊拉宋恩注意到了莱尔的神情，停下脚步，将少年抱在了怀里，轻拍他的后脑勺。 　　“不用担心，莱尔。” 　　“梦境行者本身就代表着一切都被限制在心灵的梦境世界，如果真的出现了梦中恶兽，梦境德鲁伊一定会全力阻止的。梦境行者是一种辅助能力，对现实世界的破坏力很微弱。放轻松，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还有我在，莱尔，我也是梦境行者。” 　　“伊拉宋恩……”莱尔看着近在咫尺的微笑的脸庞，觉得眼角有点湿润。是啊，虽然伊拉宋恩不靠谱，但她一定会在危机关头站出来的吧，她也是梦境行者……一定能…… 　　“我也是梦境行者，还不是当了个龙祭司吉祥物。所以梦境行者这能力真没什么的……” 　　伊拉宋恩一脸我是废物我骄傲的样子，把莱尔噎住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被提及的友人 　　深绿色在头顶编织成一层天窗，光芒落在草地上，天神用这明亮的画笔勾勒出了一副画。一座城市就像沉睡的巨人卧在密林中心，他的根系之下延伸出溪流，所有树木都朝着他伸展枝干，但又保持着一段距离，这些植被组成了一个天然的圆环，将精灵之城环绕在中心。 　　不断有精灵从粗大的根茎上走下，就像洋洋洒洒的种子落地，他们看了莱尔一眼，转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几个持杖的精灵手中发出浅绿色的光芒，泥土中新的枝桠在法术下生长，替代了衰老断折的部分。 　　伊拉宋恩并没有带着莱尔走入这座美轮美奂的城市，而是拐了一个弯走向森林之环偏僻角落的树屋。 　　“那是树心王城，是女王派系的城市，它的前身是曾经我和绿龙伊拉宋恩一起催生出的一颗古老树种。我可以带你进入，但那样会招惹很多麻烦，抱歉了，莱尔，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将遗憾抛到脑后，莱尔点头表示理解，“精灵都市的景观令我好奇，但克劳迪亚的问题更让我担心，我们先去看看她吧，伊拉宋恩。” 　　林中之环，那是围绕王城的一大圈树屋的名字，这里居住着众多梦精灵。梦境森林的阶级观念并不强烈，林中之环最初的住民也只是因为王城空间不够搬迁出来的。 　　在林中之环的西北方边缘，有一片颜色和周围地图明显差异的黑荆棘丛，阳光被几棵参天大树的巨大树荫垄断，喜欢阴湿的植物在荆棘丛中零星点缀。 　　就像揭露植物界弱肉强食的残酷法则，这一片森林给人一种凛冽阴郁的压抑。但也有让人意外的美丽之处，蓝紫色的玫瑰花在这片僻静之地泛滥，在阴暗的白天，你也能看到萤火虫如星星的闪光。 　　她就站在那里，像一座木雕，立在这些带着尖刺的植物中央，手臂像从朽木上长出的嫩芽，青绿色的皮肤有着玉石的剔透感，和粗大的黑色盔甲相衬，从华贵中透出英气。 　　精灵执政官走了过来，两侧的植物就像被破冰船划开的水面，翻滚的花朵好像拥簇在她的周围，将高贵的女士推到两人面前。 　　在远处眺望高塔，和站在塔底仰视，感觉是不一样的。在那张有着麋鹿角的木制面具的俯视下，一种被审视的压迫感降临在莱尔心头。更糟糕的是噩兆的回应。 　　【她对你有敌意，很危险。】 　　不用噩兆提醒，莱尔也感受到了那种冰冷的视线，精灵执政官的身影和冷冰冰的白龙祭司几乎重合，却又有点区别。人鱼女王的冷漠，是霜天冰雪对世间生灵的冷淡，而精灵执政官的冰冷，是从浓厚恶意中滴落的深寒。 　　莱尔感到诧异，面对这种眼神，他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不是不安，而是诧异。这是第一个在初次见面就对自己表现出如此恶意的人，这对神秘侧万人迷来说可是相当异常的事情。安德瑞那群巫妖几乎将自己捧上天，黄昏之忆的遗忘之王维持着亲近，黑渊魔族表达崇拜将他比作恶魔王子，然后精灵执政官和自己像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这是苏珊娜，精灵执政官，我的姐妹，最最最亲近的人，超级超级超级可靠。” 　　“这边是莱尔，龙王祭司，我的龙祭司兄长摩罗克伊的学生，嗯……是个又有趣又聪明的孩子。” 　　伊拉宋恩结束介绍站在一旁，将寒暄的机会留给两位。 　　苏珊娜弯下身子，面具下的冷光离莱尔越来越近，“伊兰经常会念叨你的名字，说你是一个特别的人，莱尔先生。” 　　提起绿龙祭司的名字时，莱尔感觉到执政官的寒意下降了稍许，那显而易见的态度差别让莱尔很快猜测了敌意的原因。这位精灵执政官宠爱着绿龙祭司，而莱尔的出现激起了她的保护欲和竞争欲。 　　百合精灵吗……威严的执政官在莱尔心中可爱了起来。 　　“在彷徨之城的时候，我也常听伊拉宋恩女士提起那一位可靠尊贵的友人，今天有幸见到您，果然和她形容的一模一样。”此乃谎言，伊拉宋恩从没有提起过梦境森林的事，她在彷徨之城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耍。 　　苏珊娜转头看着站在一旁明显在傻笑走神的绿龙祭司，周围冷峻的气场消散了。 　　“是吗，欢迎来到我们的家园，莱尔先生。感谢你过去对她的照顾，我不胜感激。” 　　两人相视一笑，苏珊娜接过了领路人的工作，拨开荆棘为两人指引道路。 　　“我曾经是蒂芙尼的教母，在教育孩子上有着一定的经验，所以克劳蒂亚实际上也是我在教导。那孩子在梦境编织上有着绝佳的天赋，但最近……应该说是进入了叛逆期吗？她对我的课程安排有着明显的抵触心理。我对伊兰和她关系亲近的人拿不出严厉的气势，真正有必要的时候，我会成为一位严厉的母亲。但伊拉宋恩向我推荐了你，莱尔先生，也许你在教导幼龙方面，有着更好的技巧。” 　　苏珊娜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地穴，从洞口的幽暗就能推断出内部的深邃。 　　“这是我的林地，大德鲁伊会有一片被感化的土地来作为教育学徒的教室。克劳蒂亚就在里面，在她沉入梦境时，我的地穴会保护好她的肉体。请进来，莱尔先生。” 　　生长在门扉上的带刺藤蔓在两侧分开，莱尔跟随着苏珊娜，朝着洞穴深处前进。 　　苏珊娜走在最前面，幽暗很快吞没了她的身影。 　　莱尔紧随其后，他的后背被人轻轻拍打。他回过头去，看到伊拉宋恩手掌托着脸颊，表情困惑。 　　“莱尔莱尔，我在彷徨之城，有和你提起过苏珊娜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莱尔嘴角一抽，这个笨蛋龙祭司难道纠结这个问题纠结了一路吗？ 　　“当然是的，我会骗你吗？尊贵又伟大的伊拉宋恩大人，你一定是太过繁忙忘记了，你的确介绍过苏珊娜女士。”怎么都好，莱尔随意敷衍了一下笨蛋走进地穴。 　　伊拉宋恩思考了三秒，若有所悟地敲头。 　　“啊，那一定是我忘记了！” 　　她被莱尔说服了，不再烦恼的伊拉宋恩跟着走进了地穴。 　　“这么说的话，我应该也和苏珊娜经常提起莱尔吧，一定又是太忙忘记了。” 　　“我还以为自己只提过一次呢。” 第六百五十二章 昏睡术 　　德鲁伊的地穴比玛努一族的避难所更加适合居住。这里环境凉爽但并不潮湿，从土壤中露出的植物片段让这片封闭区域的空气变得清新，一些带着荧光的夜生花起到了照明作用，让三米之外苏珊娜的背影清晰可见。 　　几人的脚步声成了唯一的声音，领头人的沉默也影响到了莱尔和伊拉宋恩。 　　前进的路程不算很长，但一成不变的景致给人一种走了很久的错觉。直到那团异常的翠绿光芒进入眼帘，在沉默行进中僵硬的思维才变得活跃起来。巨龙形态的翡翠龙就躺倒在那里，她把身体盘成一个球，沉睡在一大片垂帘状根须的中间，那些根须的顶端接触着龙鳞，青绿色的光点就在接触位置发光。 　　苏珊娜挥动手臂，正前方的根须朝两侧散开，给几人让出道路。 　　“不用那么紧张，伊拉根只是引导梦境的路标，它不会将你怎么样，相反，它很脆弱。”苏珊娜收回目光，伸出手掌紧贴绿龙头部，确认无事后这才转身面向莱尔。 　　这时莱尔已经走到了根系中间，得到安慰的他对这些神奇的植物也充满了兴趣。作为安德瑞的一员，他习惯性地和看上去很有趣的物件保持距离，尤其是这些树根原本都黏在巨龙的龙鳞上，那场面就像正在捕食的水母触须。 　　“它们看上去很漂亮，让我误以为它们有着更加神奇的功效……” 　　“功效？比如瞬间夺走接触者的意识，让他陷入沉睡？”苏珊娜伸出手掌轻抚触碰断开连接后光芒暗淡的根系毛刷，“伊拉根很脆弱，没有坚硬的角质层它们连挖掘土壤都做不到。这项弱点也成了它们的能力，比所有物质都要柔软的顶端让人心情愉悦，只有最柔软的它才能接触柔软的梦境。” 　　一阵酥麻从莱尔的后颈爆发，像是灵魂都要被吸取的神秘快感袭来，莱尔捂着后颈回头。伊拉宋恩左手捂着嘴巴偷笑，右手正抓着一条伊拉根的顶端，像毛笔一样细密的绒毛刷子，显然正是之前的罪魁祸首。 　　“呼呼呼，吓了一跳吧，莱尔。” 　　“绿龙祭司……”这个老女人没个正形。莱尔咬牙切齿正打算回击一句，一股阴寒的视线凝聚到自己身上，执政官苏珊娜正死死盯着被伊拉宋恩捉弄的自己。 　　“你是梦精灵的领袖，伊兰，注意你的礼节。” 　　“小打小闹，嘿嘿。我保证没有下次了，苏珊娜。” 　　“好吧，不过，莱尔先生，请你也稍微注意一下……” 　　“……我知道了。” 　　伊拉宋恩捣乱的小插曲算是彻底打破了几人公式化的寒暄，没有再纠结，苏珊娜开门见山地指出了问题。 　　“克劳蒂亚正在进行我安排的日常修行，梦境德鲁伊的修行大部分都在梦境中进行，为了更好地了解她的问题，莱尔先生，我建议你进入梦境亲自体会一番。” 　　“没有问题，我要如何进入梦境，像上次一样吗？”在之前研究血肉伪装的时候，莱尔曾从伊拉宋恩那里得到一个侵入他人梦境的道具，沉浸石。 　　苏珊娜摇了摇头。 　　“伊兰曾经做的事我有所耳闻。但这一次是不同的，我们要潜入的梦境不是某一个人的梦境，而是翡翠梦境，生灵梦境的集合体，另一个位面。它要比所有人的梦境深沉，更难潜入，也更难苏醒。你可以理解成我们的心灵和躯体暂时脱离，进入一个想象的世界。翡翠梦境对于一般人来说很容易迷失，所以你需要一位精于梦境的引导者，你需要一个引梦人。” 　　“我我我！莱尔！我来做你的引梦人，我最擅长哄人睡觉了！”伊拉宋恩元气满满毛遂自荐，她获得了莱尔不信任的目光。 　　“我十分怀疑你的目的，伊拉宋恩阁下。” 　　“怎么会，我可是温柔的绿龙祭司，最出色的梦境行者，带人入梦这种事轻轻松松的啦。而且，莱尔，你可没有多少选择，”伊拉宋恩哼哼着，得意地单手叉腰，“你不选我，难道选苏珊娜做你的引梦人吗……” 　　“我选苏珊娜女士。”莱尔根本不需要思考，站在了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执政官身边。 　　“欸？”伊拉宋恩眼神开始担忧，她颤颤巍巍地伸手，看着苏珊娜欲言又止，“那个……那个，小莱尔，我没有听错吧，你和苏珊娜才是第一次见面哦，从关系上来说，我们更亲近才对，你真的不选我吗？” 　　“我们的确更亲近，伊拉宋恩，”莱尔点了点头，“但是，就是因为对你很熟悉才会知道你总在关键时刻不靠谱，就是因为了解你，我才会选择苏珊娜。” 　　“怎么这样！明明……莱尔，不要淘气，快点到我这边来！苏珊娜……她在有些地方很不妙的。” 　　莱尔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精灵执政官，木雕面具下，苏珊娜露出一个微笑。 　　怎么回事？这边难道也有问题？自己好像陷入了两难境地。一边是明显就不靠谱的伊拉宋恩，一边是明显对自己怀有敌意的百合执政官苏珊娜。 　　莱尔咬了咬牙，放下了面子。 　　“苏珊娜女士，你是一位非常优秀富有魅力的女士，请原谅我有些冒犯的问题，请问，你能胜任我的引梦人吗？” 　　透过木甲的缝隙，莱尔看到苏珊娜的笑容更加灿烂，那个坚定自信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耳边。 　　“当然，我可是梦境森林最强大的梦境德鲁伊之一，而且还是昏睡术的大师，我是最效率的那一位。” 　　莱尔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那就拜托你了。” 　　莱尔如此想着，虽然苏珊娜因为伊拉宋恩的问题对自己抱有敌意，但从短暂的接触不难看出，这一位执政官有着相当高的职业操守，以大局为重，苏珊娜应该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苏珊娜慢慢抬起了手，灿烂的生命之绿在她的手中绽放，接着轻放在莱尔额头。接触的瞬间，一股让人陶醉的温暖就出现在莱尔脑海里。 　　这种惬意的温暖，是自然之力的治愈能力。 　　果然，苏珊娜是一个考虑周到的人，不过，为什么要释放治疗法术？自己没有受伤啊。 　　“为了消除我的‘昏睡术’带来的微小‘即死’概率。”苏珊娜的声音在莱尔耳边响起，这一刻，莱尔如坠冰窖。 　　那只手盖住了自己脑袋，那种清晰的触感、那种肌肉牵引带来的身体惯性，身体失重的莱尔明白了。 　　苏珊娜，他娘的，这个女人主修物理系的。这娘们，是个战神。 　　一秒不到，妮娅的触须和噩兆的暗影皆被压制，恐怖的巨力带着莱尔向后倒去。 　　轰！地震在梦境森林爆发，震动惊起了飞鸟。 　　莱尔嵌进了崩碎的地里，断裂的土层中看不到他的身形，生死不知。 　　昏睡术（物理）【即死已抵消】，禁咒级，施法完毕。 第六百五十三章 灵魂两开花 　　像是浸泡在滚沸的热汤里，身体周围的活动气流在排斥自己的身体，那种被排斥的烦躁，那种身体表面传递到大脑的不适应，促使莱尔睁开了眼。 　　视线暗淡，光怪陆离的幻象组成了天顶，枕在与那光景十分相似的地面，天与地的差异在思想中模糊。 　　“有些恶心。” 　　视线中没有具体定形的可观测物体，全都是模糊的互相交融的彩色团块，像是油污淤积的河流。 　　此时的莱尔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他”抬腿朝着随便一个方向前进，竹篙一样的黑色长腿切开水面，在混乱的彩色中留下深邃的黑，莱尔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流淌的黑泥已经在彩色中组成了一条水带。抬头远眺，视线洞穿了那些光彩，望向一成不变没有尽头的远方。 　　噩兆巨人好似一座孤寂高塔，矗立在梦境之中。 　　【这里就是翡翠梦境？这可称不上翡翠。】 　　“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枯枝手掌在油污中滑动，莱尔注视着黑色和混乱色彩相互蚕食的细节，“这是某个人的梦境，而且我们被敌视了。” 　　【那可真是不妙，一个人的梦境反应他本身的真实，而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这里的主人大概糟糕的不行。】 　　“这种梦境，更像是有意为之。” 　　【梦境行者能够扭曲自己的梦境，而现在，这里被限制成‘无法成形’的结界，按理来说，所有的意识和思绪都不会呈现具体的形态……】 　　噩兆巨人摸着自己被无数阴影触须定形的躯体。 　　“只有邪神能在混乱中维持自身存在，这个梦境……是一道筛选邪神的筛子。” 　　【那你现在已经暴露了……正主来了。】 　　噩兆巨人慢慢转身，垂落的触须上散发着惨绿色的淡淡荧光，如同一片闪烁的夜空。模糊的脸庞上，两个流淌恶意的空洞盯着不远处的空间。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光影出现了异常，空间产生涟漪，接着是凸起，最后，随着刺啦声，空中被撕开了一个大口，一段被捆绑在一起的粗壮柳木枝条从缝隙中探了出来。裂隙被不断扩大，躲在里面的怪物也慢慢暴露了自己的身体。 　　巨大的木雕面具上刻满了诡异的花纹，两团幽深的磷火就镶嵌在这个六米宽的狭长面具上，一对深黑色荆棘鹿角从狮子鬃毛般的深棕色毛发里长出，从面具底下发出糅合嘶吼和磨牙的混合音，这头四肢着地的巨兽或者说魔兽，慢条斯理地围绕噩兆巨人移动。 　　噩兆巨人和梦魇魔在结构上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但噩兆的身躯瘦的好似麻秆，堆积的触须也只是虚胖。而梦魇……它狰狞的利爪，健壮的身躯，隐藏在柳木外壳下的肌肉线条，力量强度足以胜过地狱领主，甚至是战士龙种。尤其是莱尔趁着梦魇魔抬头的空隙，注意到了它身躯上像是装甲一样坚硬的肌肉。她有着爆炸的腹肌，夸张到仿佛随便动动那些肌肉就会像成熟果实一样被挤落。 　　“你的真实面貌，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苏珊娜。”更让莱尔感觉糟糕的是，她和噩兆一样，在无形的梦境有着清晰的形体，苏珊娜，也是和自己相似的邪神。她大费周章将自己拉进她的梦境，显然不是想和自己攀邪神侧的亲戚。 　　梦魇魔发出低沉的咆哮，像是隔着墙壁听到的雷霆，声音里还带着莱尔熟悉的恶意。 　　“我对于你的样子，倒是没有感到意外，邪神幼体。”尖刺在梦魇魔的表面喀拉喀拉地生长，苏珊娜迈开步子，像进入猎食状态的野兽一步一步靠近莱尔。“我心心念念的同类，我该死的同类。你的旅程结束了，让我……干掉你！” 　　飞扑的巨兽将巨人撕碎，噩兆的身躯四分五裂，飞溅的黑泥像是下了一场雨。每一团污点滴落在地，从中生长出新的枝条，一个个噩兆巨人林立而其，无数噩兆发出相同的语调，将巨兽包裹在中间。 　　“同类？我们之间还是有着差距的，苏珊娜……”噩兆巨人露出阴森的笑容，“噩兆告诉我，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神的残渣，是带着神的命令被分离出来执行意志的工具罢了……你看，我在站着，而你，只能趴着。” 　　“趴着，总比躺着好。这里是我的梦境，愚蠢的神之幼体。”整个世界以巨兽为核心开始扭曲，天旋地转，噩兆被挤压吞噬，限制在苏珊娜的利爪面前，一个瞬间，恐惧利爪将轰击在噩兆的核心上，极致的力量和梦魇之力在噩兆巨人中爆炸，莱尔像一个布娃娃四分五裂，飘在空中到处都是。“我是被父神分裂的残渣，而你是偷跑的肉块，私生的叛逆之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蠢货。” 　　“梦境是我的主场，我的世界只有我的力量能够通行。”巨兽抓起被剥离出来依旧活跃扭动的核心，娴熟地剥离邪神之力，“已经塑造出了灵魂的实体，距离成熟污染现实仅差一步。哦？察觉到其他能力失效，开始熟练使用邪神之力污染梦境了吗，不愧是神之子，但还差了一点。” 　　彩色的模糊梦境突然翻卷，隐藏在幕后的黑色触须变成万千利刃刺向苏珊娜，她没有行动，任由触须向雨点一样轰击在身体表面。 　　而她被捏在手中的核心，消失了。 　　借助攻击的分神，莱尔逃了，或者说，他强迫自己脱离了那场梦境，醒了过来。 　　莱尔将悬在头顶的伊拉根扯了下来，沉睡的苏珊娜和伊拉宋恩就躺倒在不远处。莱尔背上已经被汗水浸透。 　　“靠，果然应该再小心点，苏珊娜这个疯女人打算弄死我。保命要紧，快溜，她要醒过来了。” 　　莱尔花了一天的时间，马不停蹄地逃回了安德瑞，他甚至虔诚地待在圣光礼拜堂三个小时，直到雷蒙先生的光辉，将心中的阴霾扫净。 　　一切，回归了正常。 　　“哦，这就是你的依仗吗？十字军之王，光之天使……”那个要命的声音像噩梦一样在耳边回响，莱尔看着眼前的雷蒙先生，圣光礼拜堂像镜片一样破碎，消散，自己再次堕入噩梦之中，自己仍在苏珊娜的手中。 　　刚才的一切，只是苏珊娜编造的梦境。 　　“梦中梦？”莱尔看着面前的梦魇，心中充满苦涩。 　　“准确地说，是不断下坠的梦境，你可以继续上浮，试图寻找清醒的真实。但相信我，你会永远沉睡在我的梦境之中。如果还想要继续尝试，我随时奉陪，梦境没有时间概念，我非常乐意看着你的灵魂被绝望一点点吞没。”苏珊娜的轻笑在耳边回荡，莱尔的自我意识挣扎的动作小了很多。 　　没有了阻拦，苏珊娜的梦魇之力开始深入莱尔的内在，噩兆之力被一点点剥离，“我会给你在翡翠梦境准备一间独立的牢房，就在父神特里同身边，为了防止你被他同化造成脱困的可能性，我会将你身上那些获得的力量全部剥离。” 　　“让我找找，你最污秽真实的本质……” 　　精神不断被肢解，莱尔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变得微弱，越来越困。 　　一股清凉的触感出现在莱尔脸上，那种让人浑身一颤的冰凉让莱尔回过了神。他睁开眼睛，看着梦魇巨兽凝视着微小的自己，眼神古怪。 　　“你真的……和伊兰说的一样特别……”苏珊娜看着自己手掌中的邪神幼体，五味杂陈。莱尔的灵魂最深处，在自己的手中像是宝玉一样发出洁白温暖的光，毫无污秽可言。 　　“你不仅是邪神幼体还是纯洁之灵？将邪念和善念分成相互依存的两个部分……” 　　“在灵魂上栽培双生花，还是异生花。” 　　“将自己的完整分成两部分……” 　　“你疯了吗？” 　　“你是白痴吗？” 第六百五十四章 最初的命令 　　“在天赋形成的初期被邪神之力腐化，再将腐化的天赋剥离出去，甚至还分裂部分灵魂在腐化中掺入自身的灵性……”苏珊娜的梦境就像一杯装满泥沙的水瓶，那些空中悬浮不定形的模糊力量在沉淀、积累，变成厚重的大地和洁净的夜空。 　　发光的灵魂也在黯淡，邪神的暗影像是复发的疫病将光芒覆盖，噩兆的邪神之力在修复，而苏珊娜并没有阻止。 　　“很离谱，对吧？安德瑞向来如此，我的导师不止一次委婉地指责我和那场天赋仪式的参与者的鲁莽和愚蠢。”莱尔的躯体在邪神之力下重新编织，从黑色巨人的胸腔里发出了尖细如风笛的嗓音。 　　“天才的想法。”苏珊娜没有理会莱尔流露的惊讶，接着说，“虽然在你看来，这是一系列错误所引发的巧合，但这种用连绵不断的荒谬碰撞产生的奇迹，比按部就班的成功更加稀奇。经历如此种种，成为现今的存在，说不定，你注定将成为我的同类，你有着疯狂的潜质。” 　　噩兆巨人重新成形，他站立在苏珊娜的梦境里，这里的场景就是梦境森林的夜晚版本，苏珊娜收敛了敌意，似乎不用再吃苦头了。 　　“你不打算处理我了？”莱尔知道自己的纯洁者身份对圣骑士有很强的吸引力，但他没想到纯洁者居然对苏珊娜也有起效。 　　“我的目的是想要把你限制，避免邪神的恶意对这个世界造成伤害。一个自负枷锁的囚犯站在我的面前，我何必费力去打破枷锁，冒着风险把他关在更深层的牢狱。” 　　让人牙酸的咯吱声不断响起，梦魇巨兽的身躯就像倒生的植物不断萎缩，缩小成披挂装甲的精灵执政官。但早已领教过她的真实内在的莱尔，绝不会被这精致的伪装麻痹。 　　“难怪那细胳膊细腿能和巨龙掰腕子。” 　　暗影沉降，正常打扮的莱尔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有余悸，他和苏珊娜算是熟悉了一点，以敌人的方式。 　　“所以你想关押封印我只是为了世界和平，不让邪神荼毒生灵？” 　　苏珊娜身体前倾，盯着莱尔有些闪躲的眼睛。 　　“我非常了解邪神的危害，比任何人更了解，因为我们是同类，我了解自己。”苏珊娜的手掌掐住了莱尔的两颊，上下搓揉，像是观察幼崽的身体状况。莱尔不敢反抗，因为那紧贴脸颊的纤细手指随时能捏碎自己的下颌骨，虽然是在梦境，但疼是真的疼。 　　“我原本以为你有些憨傻羞怯的外表只是邪神的伪装，结果真的是本性流露。原来邪神幼体是这样的吗？这就是人性占据主动的结果吗？” 　　苏珊娜变化的行为让莱尔产生了奇怪的既视感，她的身上好像多出了一些年长者的个性，而这种氛围也刺激到了莱尔的神经，偏向安德瑞的那一条。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和伊拉宋恩女士关系亲近在吃醋，所以想把我弄死。” 　　“……”苏珊娜重心后移，转头看着梦境夜空中的月亮，“我是精灵执政官，是一个族群的掌权者，我有着自己的行事准则。不会因为那种事随意使用力量……” 　　“刚才你不还说我们是同类吗，我觉得我对邪神的肆意妄为有着一定的见解……” 　　“唔。” 　　莱尔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脊背上像是有虫子在向上攀爬。那种感觉很快消散，苏珊娜松开了捏住莱尔的手掌，像是有些难堪地挡住了脸。 　　“莱尔，理智上来说，得知你存在培养的价值，我应该如同辛勤的园丁向你灌输一些善意。”苏珊娜手指微开，饱含寒意的注视从手指缝隙贯穿到莱尔心里，“但你总是在向我展示你成为玫瑰肥料的潜质，让我很难办，莱尔……” 　　莱尔怂了，这是在苏珊娜的梦境里。 　　“但之前的确是我的过错，我作为精灵执政官，凭着一己之见对身为客人的你进行一系列攻击行为，我在此表达我的歉意。如果你想要补偿，那也是合理的。”苏珊娜解除了武装，摘下面具后的精灵执政官表情恳切，似乎有所觉悟。 　　一国领袖对来访的使节痛下杀手，然后请求原谅，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合理的行为。莱尔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身为龙王祭司，身后站着龙父和龙祭司议会，眼前的场面绝不会发生。 　　莱尔很难办。 　　这次前来他可没有料到会有这些事，而且无论是伊拉宋恩还是克劳蒂亚都是自己亲近的友人，但苏珊娜在知晓这一切的前提下，依旧那么做了，因为对邪神的忌惮。真不知道该说她是果决还是无脑，说不定她压根没想过莱尔会被自己放过的可能。 　　结果现在难题来到了莱尔这边。苏珊娜摆出如此架势自己不可能草草了事，他需要想一个对伊拉宋恩他们无伤大雅又能切实让苏珊娜难受的“惩罚”。 　　“啊……这么说的话……”莱尔抬起了头，眼球中的黑色瞳仁在夜光中闪烁，蠕动的暗影在其中满溢，覆盖了血色，眼球。 　　“噩兆说，你是带着神的命令降生的残渣，那么苏珊娜姐姐，你就告诉我，特里同让你诞生的理由吧。你活着的最初目的，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苏珊娜的躯干，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莱尔的眼神从恼怒变成释怀，最后只剩心羡。 　　“我生来被赋予的命令吗……” 　　“让封印神之思想的绿龙祭司陷入疯狂，让翡翠梦境的受困之神得到自由。” 　　被赋予指令从神的躯体中掉落的肉体部分，为了一个念头付出自己的所有，和机器一样。苏珊娜，是沉睡者特里同为了颠覆精灵王国创造出来的毁灭者，是针对绿龙祭司伊拉宋恩而存在的杀人机器。 　　结果，就是这样的为了毁灭而诞生的存在，却成了目标的守护者。 　　“精灵执政官，元老院创始人，原来是这样的出身吗……真是一个可怕的秘密。凭借你现在的身份，这个命令应该能够轻松办到吧，苏珊娜大人。” 　　“你忤逆了你的造物主，背叛了你的神。”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邪神残渣可不是独立的幼体，她的血肉中应该蕴含着沉睡者强烈的精神印记，精通精神控制腐化人心的混沌之神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傀儡失去控制。 　　口口声声说莱尔的双生灵魂是个奇迹，结果你自己也是个背刺造物主的反骨仔。 　　苏珊娜莞尔一笑。 　　“这可能就是我们疯狂的本质。邪神，似乎是一种喜欢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存在。分裂出吞噬者耶摩塔尔，演化出与混沌相违背的巨龙，诞生最古老的秩序。分裂出叛逆的我，转变成翡翠梦境这个牢笼的看守，接着又出现了你这种家伙……宣称替代主的逆子。” 　　莱尔被逗笑了，耸耸肩表示无奈。 　　“谁知道沉睡者怎么想的，也许这位永恒的神闲的蛋疼。” 　　苏珊娜的存在得到了解释，虽然莱尔看来这位尊贵威严的精灵执政官好像有些颓废，自己揭开了她内心最阴暗的秘密，而这份不光彩的出身，对于现在喜爱着伊拉宋恩和梦精灵的执政官来说，应该是最恐怖的秘密了。 　　这是一种讨好，也是一种亲近，只能和同类分享的秘密。 　　“这种背负最深层黑暗的感觉，稍微有点沉重。” 　　苏珊娜语气稍显俏皮。 　　“你可是唯一一个知晓我秘密的人，莱尔弟弟，我们关系亲近了，你不应该有一些表示吗？” 　　“比如？” 　　知心姐姐表情一冷。 　　“以后离伊兰远点。” 第六百五十五章 邪神细胞说 　　幽深的夜空凭空绽放了一朵无根的花朵，它就像镶嵌在天空里，替代月亮发出明亮的光。突兀出现的花苞很快盛开，伸展到最大的花瓣从花托里蹦了出来，碎裂的花瓣落在苏珊娜和莱尔面前，飘落纷飞像是降下了一场无尽的雪花。 　　“嘿咻。”伊拉宋恩在花瓣堆里爬了出来，绿龙祭司先一步到达了翡翠梦境，很快发现两人迟迟不到，于是折返回来，果然在苏珊娜的梦境中找到了姐妹和自己的客人。 　　“苏珊娜，莱尔怎么会在你的梦境里，你作为引路人不是应该将莱尔引入翡翠梦境吗？难道……”精灵脸上出现了纠结的情绪，像是猜到了什么。 　　一根藤蔓缠在了莱尔的脖子上，将重心不稳的莱尔拖到苏珊娜的身边。她伸手钩住莱尔的脖子，用力将客人靠在自己的战裙上摆出亲昵的样子。 　　“我和莱尔一见如故，在短暂的交流后，我们已经亲如姐弟了！”苏珊娜语气轻快，带着不寻常的活跃。 　　“没……没错，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莱尔紧抓着苏珊娜的手腕，为自己的气管争取足够的呼吸空间。 　　“神神秘秘的，不过……能成为好朋友就好了。”伊拉宋恩抬起手杖，变成一团藤蔓钻进梦境的门扉，“快点将莱尔带到翡翠梦境吧，我先去确认梦魇滋生的情况。不用担心，可以让莱尔和克劳蒂亚多聊一会儿。” 　　苏珊娜松开了手，莱尔跪在地上大口喘气。莱尔表现的孱弱让梦魇停顿，她纠结片刻，伸手拍拍男孩的肩膀。“忘了吗？这里是梦境，你其实并不需要呼吸，现在感受到的痛苦其实只是你自己梦见的。” 　　被苏珊娜点破，莱尔感觉喉咙不再火烧一样难受，撕裂感也消失了。 　　“谢谢。” 　　“这没什么，别把梦境和现实弄混了，梦境是你们最渴求的梦幻，对每个人本身都有着莫大吸引力。让人们从沉睡中苏醒，避免在梦中迷失，也是我们的义务。准备好了就快点过来，我们要继续下潜到翡翠梦境。” 　　一朵洋甘菊在莱尔面前生长，略带刺激性的气味让莱尔精神一振，完成使命的梦之花凋零在空气中，莱尔对于苏珊娜的昏睡术有着强烈的心理阴影。 　　“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 　　“如果是普通的入梦者，我会建议他进入昏睡状态，睡眠状态是生灵保护自己灵魂的本能，睡眠状态的意识迟钝笨拙，这样在梦境下坠中能保护自己免受影响，”苏珊娜活动手腕，手掌握拳，“对于那些过于活跃的意志，我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 　　“但你不需要准备什么。你是我的同类，梦魇的侵蚀和情绪的感染对我们构不成干扰。怎么那么看着我，一副上当受骗的表情，你不信吗？那保险起见你过来吃我一拳。” 　　“不了不了，我相信苏珊娜姐姐。”莱尔心中嘀咕，那也就是说，我从现实进入梦境也不需要进入昏睡状态吧？苏珊娜这个恶鬼之前揍我只是她想而已。 　　精灵执政官没有在意年轻人的小心思，掌心朝下，泥土沙砾在指示下变成直通天地的气旋，将两人包裹在内，苏珊娜的梦境坍缩成恰好容得下两人的狭小空间，雾霾之外是无光的黑暗。雾霾中微风的流向显示两人正在潜意识下潜，沉入更深处。苏珊娜维持着那个动作，表情轻松。 　　一种乘坐观光电梯的既视感，只是空间外的黑暗比密闭的狭小更为压抑。 　　“这外面是梦境之间的间隙，没有生灵的幻梦点缀的梦境本来面貌。在这里所有情绪都会被剥离，只有疯狂永存，梦魇正是在这种空隙中产生，倾入梦境制造麻烦。” 　　“邪神潜伏在最深处？” 　　“所有幽邃的道路殊途同归，你总能找到源头。这里面蕴藏着沉睡者的潜意识，他的思想被隔绝在翡翠梦境，使得他的灵魂和力量断了联系。如果有一日他突破封印，这片绝望的意志之海会将所有梦境吞没。” 　　下方出现了一大片亮光，带着光亮的连绵光团离两人越来越近，一种发自内心的欢乐也在增加，在这种对比下，梦境间隙的阴暗也显得更加渗人。 　　“邪神的潜意识力量，梦魇之力，也不全是坏的。梦境德鲁伊有着净化梦魇力量的能力，我们会将邪神的潜意识转变成为我们所用的梦境之力，并由此建立了那个，生灵梦境的据点，翡翠梦境。” 　　莱尔挠着脑袋，“怎么感觉，邪神沉睡者变成了一种资源，这样滥用梦魇之力真的好吗？” 　　苏珊娜愣了一下，她盯了莱尔几秒，“伊拉宋恩，或者其他龙祭司，没有告诉你这个世界的本源吗？” 　　“邪神本源说？” 　　“告诉你了啊，那看来是理解的问题。那我再详细说明一下好了。”苏珊娜伸出手指点着莱尔的额头，“沉睡者特里同是所有生命的源头，准确的说，邪神就是这个世界，是这颗星球。特里同的血是任何流体的源泉，特里同的肉是任何固体的基石。魔力、自然之力、气血、学识，如此种种皆是邪神学识的分支。我们所有人都享受着它的恩惠，正因如此，我们才会称之为神。” 　　“然世间生灵皆为寄生之蜱虫，我们吸祂的血，吃祂的肉，以此生存，为自己提供便利。所以，神要与我们为敌，因为祂要消灭寄生在自己身上的虫子。巨龙以及龙祭司担忧这些，所以他们将尚处于襁褓中的特里同击败了。我们将他的意识形体肢解，以延缓祂成长的那一天，因为那一天，就是我等的末日。” 　　“星球复苏，神明觉醒，祂的神国仅供奉祂本身……” 　　“没有所谓正义和邪恶，只是生存两方的宿主与寄生者的抗争，目前我们是优势。但所有人都知道末日就在远方等着我们。” 　　在两人彻底沉入翡翠梦境的光芒之前，苏珊娜揉着莱尔的脑袋。 　　“说错了一点，我两不是寄生虫。” 　　“我是叛变的白细胞。” 　　“而你是癌细胞。” 第六百五十六章 梦境之中 　　翡翠梦境并不全是绿色，也不是大多数都是绿色，这一点和莱尔所想的自然圣地相距甚远，倒是在不正常的方向符合他的预期。蓝色的泥土，红色的树木，深紫色的河流，在分流位置变成由紫到红的渐变色，空气中保存在巴掌大小的彩虹色泡泡，停留在表皮光滑的树干上。在苏珊娜的许可下轻轻触碰泡泡，泡泡轻松破碎，从内部飘下闪闪发光的金粉，那些粉末掉落在地，从地面长出了一只枫红色的长耳兔，蹦跳着跑开了。 　　“真是神奇，至少我做梦也不会想出这些东西。” 　　苏珊娜站在莱尔身边，高大的躯体在移动中戳破无数气泡，那场面像是下了一场小动物雨，狸猫、松鼠和考拉扒在精灵执政官身上，发出或懒散或欣喜的叫声。 　　一声呻吟在风中响起，气温骤降，深蓝色的透明手臂在空中显形，这些幽灵一样的手臂捧住挂在苏珊娜身上的毛绒球，轻轻拉下，放在草丛里。有几双离得近的手掌抓住妮娅好奇的触须，扯开莱尔的衣领，将触手塞了回去。 　　“你当然想不出这些，因为正常人的思维不会这么离奇，这是没有被道德和逻辑束缚的梦中场景，这是伊拉宋恩的梦境区。翡翠梦境是一片梦境的集合体，由梦境德鲁伊联手管理，各自负责不同的区域。这里和现实世界的联系是线性的，在各个梦境德鲁伊的地穴沉睡，你的意识也会降临在翡翠梦境的相应区域。” 　　莱尔看着那些深蓝色的手臂完成了工作，有些消失，有些则留下来和妮娅进行角力，因为数量繁杂，看上去就像莱尔身上长满了手。 　　“可我记得我们是在你的地穴中沉睡的。” 　　“你以为伊拉宋恩会有自己的独立地穴？那位私人寝宫只分到一个树屋的女王陛下。我们共用这一个地穴。” 　　“不是以权谋私吗，我十分怀疑伊拉宋恩为什么只得到了一个树屋，我以前还以为她被梦精灵讨厌了，但现在看来，梦精灵对她依然尊敬……”莱尔狐疑地盯着苏珊娜的背影，高大的背影在他眼中不断渺小。 　　“小子，你皮痒的是不是太快了？！”苏珊娜羞怒的呵斥刚刚响起，那些围绕在莱尔身边的深蓝色手臂集体握拳，五六个揪住莱尔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剩下的磨拳擦掌，还有些在莱尔脑门上比划着自己的拳头示威。 　　“抱歉……抱歉。”原来这些深蓝色手臂的部分是苏珊娜幻想的，难怪风格和周围的环境不一样。 　　苏珊娜领着莱尔走向伊拉宋恩梦境的另一侧，一路上的景色都在变化，从异色森林变成钢铁都市，变成模糊不定形的能量都城，变成水床，变成钻石沙漠。每一次场景切换都会引起眼睛疲惫和对光线变化的不适应，这足以反应伊拉宋恩的脑内世界的不稳定性，她的脑子好像分区了，彼此并不关联。莱尔也逐渐明白了最初学者先生不提议他进入绿龙祭司梦境的原因，对于那时的自己，这种入梦体验不亚于一次精神崩坏。 　　对于这些混乱的场面，苏珊娜如数家珍的细细介绍。 　　“这里保存在伊兰每时每刻产生的神奇想法，因为非常有纪念价值我就全都保存下来了。” 　　莱尔其实并不好奇，但苏珊娜兴奋的情绪在她的周围涌动，铁娘子的身边萦绕着一种暖阳的氛围，这样的渲染下，莱尔只能硬着头皮找些目标。 　　“那个像是裹满糖霜的巨大漏勺是……” 　　“啊，那是伊兰的作品，当时她做饭不会加调料，误以为食物变得可口是因为一些神奇的厨具……像是盐菜刀，糖漏勺，辣锅之类的。” 　　莱尔指着另一边，“这个呢，像是泼在天空中的活动油彩画，那是一个人形还是根部开叉的大树？” 　　“那也是伊兰的梦境，那几天她在纠结抽象派画家存在的意义，如果创造世界的造物主改学抽象画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梦境并不全是现实的预示或者提点，有些是没有意义的延申或者凭空出现的臆想，它代表着生命不全是具体到能够测量的，所有会思想的东西，至少有一部分无法用数据诠释，这大概是万事万物起源于混沌的结果。 　　很快梦境的建筑风格变成了另一种，莱尔看着周围的一切，脸上的笑容带着揶揄。 　　“这个区域全是伊拉宋恩的幻想，对吗？” 　　“……对！” 　　“这个绿龙祭祀侧卧的巨大雕塑也是她自己的臆想吗？自己想象自己睡觉的模样？” 　　“……没错，这是伊兰的幻想之一。” 　　“那这个萝莉体型的伊拉宋恩也是她想象的，用来回忆童年？” 　　“……嗯嗯。” 　　莱尔看着下一个，瞳孔骤缩，被惊艳到了。月光在头纱背后泛光，那位闭目的女士枕在月华里，白色衣纱上点缀着星点一样朦胧的光，神明的慈悲和女性的美艳融合到一体，手捧的巨大花束落下花瓣，微微前倾的身体像是在问候，又像是诉说什么庄严誓约的现场。 　　这个幻想的气势过于强烈，以致于莱尔感觉自己在说些什么，苏珊娜绝对会暴走。 　　跳过这一个，莱尔注意到下一个和伊拉宋恩相似的人形，她站立在原地，看着莱尔，闪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欣喜之意呼之欲出。 　　这个问题好像不大。 　　“伊拉宋恩的等身人偶，除了真实感，也没有什么别的异常，苏珊娜女士，难道这个也是伊拉宋恩的幻想吗？” 　　“这个倒不是。” 　　莱尔的眼睛弯成月牙，发出响亮的惊叹，手指苏珊娜做出洞察真相的得意神情。 　　“终于找不到理由了吧，你这个伊拉宋恩狂热粉，总算不掩饰了吧，这个人偶，这片区域其实都是你的幻想！” 　　“这是克劳蒂亚，你这个白痴。” 　　莱尔身体一抖，看着面前的“人偶”活了过来，原本的见到熟人的欣喜也被阴沉替代。绿龙脸上挂着笑容，只是抽搐的嘴角让这个笑容十分可怕。 　　“好久不见，莱尔哥哥。” 　　“你很善于让我们生气呢，就像以前一样，亲爱的龙王祭司先生。” 第六百五十七章 绿龙的厌倦 　　“哦，所以巨龙的类人形态只是一种类似变色龙的拟态伪装，所以你才会将自己的外形变成伊拉宋恩的样子……我还以为那是血脉基因造成的特有性状。克劳蒂亚，我有点惊讶。” 　　翡翠龙左手叉腰，用那张稍显年轻的绿龙祭司的可爱脸蛋做出气愤的表情，她的脸上带着一股伊拉宋恩绝不存在的聪明劲。聪明的姑娘吐出一口气，接过了莱尔的话。 　　“正如你想的那样，我们可以调整类人形态的外形，波尔的伪装我还没有见过，但阿尔和克里斯托都是对父王的外形做出了一些细微的调整，你大概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彼此的血缘关系，至于我的外表……笨蛋龙祭司的脸蛋也很漂亮，不是吗？” 　　幼龙在进行拟态的时候，会结合生存环境选择最优秀的伪装，其他幼龙没有这些顾虑所以随意选择外形，而克劳蒂亚这边，有一个取向极端化的教母，长着那张脸似乎成了最好的选择。而且克劳蒂亚似乎也不在乎自己类人的外表，用这样的外表取悦苏珊娜说不定是她的智慧。 　　克劳蒂亚抬手捏住下巴，眯眼盯着莱尔。 　　“你不是见过伊梅尔特了吗，为什么你对巨龙的外表还存在误解，她没有调整过自己的外形？” 　　莱尔这才想起红龙的红发矮人形态，当时因为过于在意巨龙老师暴走的后果反而没有在意这一点，其实他早该想到了，因为伊梅尔特有着两种随意切换的形态。 　　克劳蒂亚偏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放到腰后，“莱尔，伊梅尔特过得还好吗？我们有一阵子没有联系了。” 　　“她啊，成了矮人的国民偶像，前一阵子用力过猛胡作非为，检讨书应该传给你们老爹了。”莱尔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我感觉，伊梅尔特应该过得还不错。” 　　“你呢，克劳蒂亚？” 　　绿龙的嘴唇微微张开，嗓音还没变成语言就停住了，克劳蒂亚看了眼莱尔后方，低着脑袋没有说话。 　　手刀轻轻敲在莱尔后脑勺，苏珊娜像舞者一样转身，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我去看看伊拉宋恩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莱尔你照看好克劳蒂亚，不要想着欺负她。啊，我又忘了，在梦境里，只有她欺负你的可能。” 　　这里只剩下莱尔和克劳蒂亚两人，在满是伊拉宋恩雕塑的梦境分区。莱尔朝克劳蒂亚会心一笑，走到了一座伊拉宋恩喷泉的白色石基边缘。 　　“你的教母是个温柔的人，至少对你很温柔。” 　　克劳蒂亚叹了口气，走到莱尔旁边坐下。 　　“正因如此，有些心里话才不想让她们听到，不能让她们伤心。”让人心疼的成熟出现在克劳蒂亚脸上，她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周围的幻梦也变成忧郁的深蓝色。 　　“哈，所以我听到就没事是吧，我伤心就无所谓！” 　　克劳蒂亚翻了个白眼，翘起的嘴角表明莱尔的玩笑正在起效。 　　“嗯，因为你是莱尔嘛。”克劳蒂亚抬腿踩上石阶，将脸埋在并拢的膝盖里，发出比风还要轻微的声音。“莱尔，我对梦境德鲁伊的工作，以及我自己的使命感到厌倦了。我很抱歉，但我的内心就是这么想的。从一出生就被赋予使命，得到教母的期待努力修行，肩负期待，可我就是感觉很无趣。梦境德鲁伊的工作对我来说很轻松，我也没有像伊梅尔特曾哭诉的那样受到族群的排挤，但是……我就是厌倦了。” 　　克劳蒂亚微微抬头，从被压弯的乱糟糟的长发间隙中露出一双水气酝酿边缘微红的眼睛。她的声音在打颤，“你是不是很失望，父亲会不会责骂我，恩赐和培育，你们全力支撑我，可我……却让你们失望了。面对苏珊娜的时候，我没有脸面说出这些话……我原本不打算说的，但是看到你出现的时候，嘴巴就像变成滴水嘴兽流个不停……我很抱歉，说出这么让人失望的话。” 　　“……” 　　陷入寂静，莱尔的侧脸在克劳蒂亚眼中变成了一扇可怕的门扉，她害怕他转过来的样子，更担心他接下来会说出的话。 　　实际上，莱尔的脑子里正在重现别的画面，那是自己还没有考入医学院的曾经。 　　阴暗狭小的房间。 　　一张木桌。 　　莱尔坐在唯一的木椅上，对面站着雷尔夫，居道临下地看着自己。局促，不安的气氛几乎要让莱尔喘不过气来，雷尔夫的存在让莱尔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审讯室。 　　“我把门打开。” 　　“多……多谢您了。” 　　门外还在下着细雨，这个秋天格外冰凉，莱尔一头雾水地参加完父母的葬礼，正在接受记忆的时候跟着这个自称为叔叔的男人回到了家。曾经仅有模糊印象的家人出现在面前，而且这个名为雷尔夫的家伙还散发着绝对不是普通人的可怕气息。 　　莱尔的惊恐被雷尔夫认定为父母离世的打击，恶狼的动作缓慢，就像轻柔抚摸一个气泡。 　　“要不要搬到我家去，我有一间房子，就在卡珊戴尔的另一边。” 　　“不……不用了，这边挺好的。”恶鬼巢穴谁会去啊。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莱尔。” 　　此时的莱尔只想着将雷尔夫搪塞走，没有多想，顺着原主的记忆说出了那些话。 　　“我想学医，父亲曾对我抱有期待。” 　　“医学院……”雷尔夫想起了之前在治安处查阅的文件，关于医学院的一些不好的苗头，雷尔夫没有多在意，“你喜欢医学？” 　　“父亲说我适合这个，我以后会喜欢上的。” 　　“别学了，莱尔。” 　　“欸？” 　　“如果你不喜欢就不要逞强。”雷尔夫摘下帽子，这是莱尔第一次直视那双躲藏在阴影里有着闪亮光芒的眼睛，“我哥哥对你抱有期待，但那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在你还在襁褓中，我看到哥哥的爱化作对你的第一个期待。” 　　“希望你首先是一个幸福快乐的孩子，这是哥哥的第一个愿望……也是我的。” 　　“……我会谨慎考虑的，雷尔夫叔叔。” 　　“嗯。” 　　…… 　　莱尔几乎要忘记了，五条幼龙其实还不到半岁，他们快速发育的形态很容易让所有人忽略他们还是孩童的本质。哪怕智力发育再快速，心灵的成长更多来自时间的积蓄。 　　所以，莱尔笑着转过了头，看着克劳蒂亚。 　　“好啊，那就不当梦精灵的守护巨龙了，你不想当，咱们就不干了。” 　　“欸？！！！”克劳蒂亚的惊叫几乎要把莱尔的鼓膜敲破。“这样不好吧！” 　　“你不喜欢我们就换一个族群也行，隐藏的龙眷者族群也许还有不少，我们总能找到你感兴趣的。老实说，我也觉得让你们一出生就背负一族的期待有些过于沉重了。你的厌倦也有一部分我们的原因。我会回去和巨龙老师说一声的，相信我，那个巨龙女儿控一定会谅解你的。” 　　“笨蛋龙祭司会哭出来的……” 　　“可你刚才不也要哭出来了吗？伊拉宋恩的眼泪不值钱。” 　　克劳蒂亚发现莱尔不是在开玩笑，她自己反而慌了。 　　“那个……莱尔！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厌恶守护梦境的工作，毕竟我很擅长这个，我只是……有时会觉得无聊……” 　　莱尔眼睛一亮。 　　“原来如此，早说嘛，我最擅长把东西变得有趣了！不过先让我体验一下你的无趣，好对症下药。” 　　“嗯嗯……” 第六百五十八章 梦境国度ondream 　　喊杀声让扬起的烟尘更显干燥，这里是翡翠梦境，但这一片区域毫无梦幻可言。曾经茂盛多彩的植被被杀伤性法术炸成白地，在苍白魔力和翠绿生机拉扯边界的同时，怒吼的巨熊和枯木魔像撞击在一起。两边的尖耳朵咬牙切齿，法术弹和箭矢在空中变成一场躲闪不及的暴雨。 　　“背叛者杂碎，你们玷污了家园！” 　　“愚蠢之徒，你们糜烂的生命将陷入凋亡！” 　　德鲁伊的营地，冲锋陷阵的超大巨熊被海因斯的凋零之枪捅穿手臂，夜刃豹和豺狼组成的兽群猛烈冲击柳木魔像，将受伤的领袖救了回来。 　　在自然之力的治愈下，大德鲁伊查里斯·夜莺的伤口愈合，中和凋零魔力的腐蚀性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将军！凋零者的混小子又弄出了新花样！” 　　“让利爪德鲁伊冲击敌阵，林地守护者负责接应！还要，不要叫我将军，这是演习，我是查里斯先锋官。” 　　“遵命，将军！”报信的小子变成猎鹰飞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他的惨叫。 　　“将军！！！我们的侦察兵被女王派的游侠击毙了，女王之眼在对我们两方施展全范围箭雨！！！” 　　“凯洛·侍刃！！该死的女王舔狗！！！”暴躁的德鲁伊再次变形，狂奔的巨熊顶飞营帐，重新冲进战场中心。 　　巨熊和站在魔像上的海因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调转了攻势，双方将攻击目标变成不远处山坡上的游侠方阵。 　　站在最高处，凯洛·侍刃踢下脚边的一小块石子，看着不断靠近的两方满脸不屑，不急不慢，在队长的指挥下，女王之眼的游侠弯弓搭箭，在大地的震荡中平复呼吸。 　　“我们，才是梦精灵最古老且强大的战士，让那些狂妄之辈见证女王的权威！哪怕敌人是我们的同胞。” 　　“放箭！”手指粗的箭矢在空中迎风暴涨，那是被德鲁伊进行培育的生命枝条，当箭矢落入冲击方阵，已经生长成水缸粗的巨木。躲闪不及的精灵被根须缠绕，跟着巨木一起杵进了地里。 　　法术、武艺、刀光、利爪在战团中呼啸，爆发的轰鸣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莱尔靠在躺椅上，看着远处被打成碎片的三方混战啧啧出奇。 　　“下手真狠啊。”这样的场面莱尔只在黑渊角斗场见过，那是生命安全得到保障后全力输出的洒脱。 　　克劳蒂亚坐在另一张松木雕花躺椅上，手指着纷乱的战场说：“这是梦境德鲁伊的能力之一，编织梦境，提供场地供这些精灵进行军事演习。通常是战斗，但和大德鲁伊关系好的熟人也会在这里举办茶会，同样也是一些节日庆典的举办地点。梦境之力，很方便。” 　　“这不是很有趣吗？克劳蒂亚，你没有想过参与这些战争游戏，我是说演习？” 　　“没有。”绿龙托着下巴，右手前伸，在空中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像是要把那片战场攥在手里，“我是梦境德鲁伊，这里是梦境。只要我想，我能一巴掌把他们都拍死，只要是梦境德鲁伊，都不会在意这些小打小闹。而且我们还有更紧要的工作要完成。” 　　克劳蒂亚手在空中摆动，莱尔脚下的土石碎裂，露出一道幽邃的裂口，那种熟悉的黑暗让莱尔明白了绿龙的动作。她在翡翠梦境制造了一个微小缺口，另一边，是梦境间隙，梦魇滋生的地方。 　　美味的鸡蛋被敲开一个缺口，讨厌的蚊蝇被美味吸引，它们争先恐后的涌入，将邪恶的碰触深入梦境。在莱尔的面前，梦魇之力从裂隙中钻出，就像脱离水面的水泡在空中壮大。黑色淤泥一样的丑陋怪物张开了大嘴，它面对莱尔，愣了一下，将头转向克劳蒂亚的那一边。 　　梦魇的第一声嘶吼还没有发出，绿龙轻拍手掌，丑陋的怪物就在梦境中被撕碎成粉末。它诞生了大概一秒，只有那些在空中不断消弭的黑色碎屑能够证明它存在过。黑色的粉末组成了一场浓雾，很快消失，莱尔冥冥之中产生了一丝冰凉的感触。像是内心被浇了一盆凉水，寒气从脚底直冲到头顶，一种不算太好的体验。 　　“梦境德鲁伊的主要工作，就是消灭梦魇，减缓翡翠梦境承受侵蚀的压力。” 　　莱尔皱着眉头，他面前的克劳蒂亚表情也说不上好，“哪怕杀死了梦魇，也会收到这种负面情绪的影响？” 　　绿龙点头。“我们能解除梦魇绝大部分的危害，但这种负能量辐射却像顽疾无法清除。梦境之中，我们的情绪都是开放扩散的，我们更容易影响周围，也容易被周围影响。每一个梦境德鲁伊都需要面对这些，我们每一次不会释放太多梦魇之力，所以收到的情绪冲击也处在可接受范围内。” 　　莱尔捏着下巴，“这就是你厌烦梦境德鲁伊之道的原因？” 　　“苏珊娜和伊拉宋恩都会安慰鼓励我，她们的存在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有梦境德鲁伊也因为使命或者其他信念坚持着他们的责任。”克劳蒂亚的眉毛耷拉着，嘴巴无意识地嘟起，“真正可怕的是，你也看过梦境之外的那片黑暗，梦魇之力是无限的，我们坚持恪守辛勤的劳作，可对于邪神的潜意识之海而言，连一朵浪花都算不上。” 　　“梦境德鲁伊的工作永无尽头，而且不能放手。不，这不是工作，这是折磨，永恒的折磨。” 　　“永恒啊，那不是很好吗？” 　　“嗯？” 　　莱尔牵起克劳蒂亚的手掌，拉着沮丧的绿龙少女原地跳圈，“永恒，无限，这不是超棒的吗？” 　　梦境中，情绪具有很强的传播性，莱尔真心的欢喜扫除了克劳蒂亚脸上的阴霾，她化被动为主动，将莱尔转成陀螺。“我不懂你的意思！” 　　“停停停！！！”莱尔跪在地上恶心干呕，半天才回过神。 　　“莱尔哥哥，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克劳蒂亚蹲在莱尔面前，用闪亮的大眼睛瞪着她，这一眼，确实得到了摸鱼龙祭司的真传。 　　“克劳蒂亚，你知道虚拟现实吗？” 　　“我们在梦里玩MMORPG游戏吧。” 第六百五十九章 程序巨龙 　　“女士们，我想向你们分享我大胆而又极具可能性的想法，这是一项大计划，它不仅能够改变我们亲爱的克劳蒂亚所面临的困境，也能对梦精灵族群起到一些催化作用……” 　　苏珊娜冷哼一声，她还在为莱尔之前的打扰耿耿于怀，“腐烂也是一种催化作用。” 　　伊拉宋恩打着圆场，她端详着莱尔在石板上刻画的计划书，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兴奋。 　　“好了好了，莱尔，你还是再说一下这个翡翠梦境改造计划吧，梦境国度ondream。在梦境中编程……环境塑造、人物设定、任务流程……”她念到一半就开始眼冒金星，语无伦次，苏珊娜搂住绿龙祭司晕眩的脑袋，瞪着莱尔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传播堕落思想的邪神。 　　莱尔耸耸肩，表示是她自己菜。 　　“这是一项大工程，如果你们看不透全貌，那不妨根据我的指令一步步进行。要完成这些我需要各位的帮助，以龙王祭司的身份保证，我不会作出损害龙眷者族群的事。” 　　“莱尔……”克劳蒂亚捂着脑门，“你这样无凭无据的保证是说服不了苏珊娜女士的……”作为精灵执政官，王国的监督者，最为尽职尽责的权力领袖有着她个人的评判标准，绿龙想要表达这个意思。 　　“我答应了。”在克劳蒂亚惊诧的眼神中，苏珊娜松开了伊拉宋恩，走到克劳蒂亚身边，抚摸她的头顶。“我会监督这小子，作为一道保险。” 　　由两位梦精灵领袖兼梦境大师作为技术员，莱尔·布勒作为总管理，绿龙克劳蒂亚作为测试员的小团体正式成立。莱尔首先在两位梦境德鲁伊的交流中得到了一些关于梦境构筑的基础知识。 　　“好了。场景设定我们暂时放在一边，首先，我们需要设定我们的敌人，也就是怪物们。根据伊拉宋恩的解释，梦境德鲁伊能够给滋生出的梦魇赋予外形，那么作为一款游戏，我们先设计一款亲民的怪物模型。” 　　伊拉宋恩举起了手，“但那是消耗梦境之力的，莱尔，消除梦魇本就是为了提炼梦境之力，外形真的有必要吗？” 　　“有必要！那是将我们的游戏和其他梦魇区分开的关键，我们要给所有人制造一种身处游戏的不真实感。而原本梦魇的扭曲形态，很容易联想到糟糕的现实。现在，我们先试着用梦境之力建模一只小野猪，我会用苏珊娜女士给予的权限也进行构造，然后，从我们几个人中选择最适合的怪物模型作为初级版本。” 　　“明白。”“好的。”“嗯。” 　　分别构造一段时间之后，四种野猪模样的梦境造物摆在了莱尔面前。 　　伊拉宋恩的造物外表光滑圆润，油光四射。没有皮毛，粉红色的油光材质足以激起任何人的饥饿感，苹果木燃烧的熏香成了这只怪物的体味，看上去毫无危险性。因为这是一只四脚着地的烤乳猪，它在移动的过程中，肚子里的肥油流了一地。 　　“怎么样，莱尔？” 　　“不真实感过于强烈，果然不该指望您的。” 　　接着是克劳蒂亚。 　　她的野猪造物，是简笔画。几个圆圈组合成的圆滚滚的身子加上尾巴和獠牙。老实说，这比伊拉宋恩的烤乳猪还要突兀，平面生物进入三次元的差异几乎能让莱尔梦醒。 　　“我没有怎么接触过野猪，也不是很清楚它的身体构造，抱歉。” 　　“没关系，你还是个孩子。” 　　当莱尔的目光转移过来时，苏珊娜表现得相当自信，而她的造物，有些……不可名状。野猪的畸形獠牙横向扩展，像大镰刀一样撕裂了口腔，身上的刚鬃被紫蓝色触须替代，细密的眼球覆盖在野猪的躯体上。明明野猪的标志性特点都有好好体现，但莱尔是在不敢认同这个怪物是一头野猪。 　　“梦魇小猪，是不是很切合主题？” 　　莱尔咽了口唾沫，“你怎么不给它加几块腹肌，好让它更邪神一点。” 　　苏珊娜的脸冷了下来，“我知道自己的问题，但你我都清楚这种点缀不可避免……”苏珊娜弯下身子，在莱尔耳边说着悄悄话，“除非是抱有特殊情感的东西，我构造的梦境产物都会带上一点腐化，这是我们的通病，你大概也是如此。” 　　莱尔摆手否认，“我曾经解剖过，对野猪的身体构造有相当透彻的了解。” 　　就像是证明莱尔的话，摆在莱尔脚边的是一头正常极了的灰皮野猪，两颗獠牙高高顶起恰到好处，肌肉纹理隐藏在油脂皮毛下，兼具野兽的凶暴和自然的美。 　　伊拉宋恩和克劳蒂亚发出惊叹，她俩围着莱尔的野猪转着圈，看着莱尔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苏珊娜捏着下巴，看看野猪又看看莱尔。 　　“莱尔，让你的野猪走两步。” 　　“……好吧。” 　　莱尔的小野猪抬起了左前腿，迈出了一小步，它的蹄子刚刚触地，皮毛血肉从骨骼上爆炸，变形成金属色锋利锯刃缠绕在身体周围，血肉剥离，骨刺生长。外表的小野猪只是伪装，从血肉爆炸中走出一只高等骸骨怪物，反生命的巫妖造物。 　　绿龙和绿龙祭司后退一步，看着莱尔的眼神也充满了警觉，她们刚才受到的惊吓不小，莱尔的野猪构造和苏珊娜半斤八两，都是阴间玩意儿。 　　莱尔无奈摊手，接受苏珊娜得意的嘲笑。 　　“职业习惯，有些难改。我对生物的身体构造是很了解，但身体机能和行为模式全是降灵学书上学习的。看来我们之中的确没有合适的建模职业。” 　　模型构造不算一个大问题，苏珊娜抱住求安慰的伊拉宋恩，笑着说：“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研究好野猪的构造，削弱腐化的外在形象。” 　　莱尔摇了摇头，“没必要，找现成的建模师就好了，以后要塑造的怪物又不止野猪一种。” 　　“你到哪去找专业的？” 　　“秘法师的法术模型比野猪的身体构造要麻烦的多，学者老师那边有一大票免费打工仔，我去抓几个苦力过来。” 　　…… 　　梦境中的他好似一块被雕琢完美的玉璧，神光内敛。举手投足带着几分洒脱和法师的飘逸，但莱尔觉得，他塑造小野猪的样子，格外的帅。 　　这个俊美的男人皱着眉头，咬牙切齿。 　　“莱～尔～” 　　“在呢。”莱尔正蹲在男人塑造的野猪群里，微笑着和大法师打招呼。 　　法师抬起手，头疼一样地捂住额头，“我就知道你是个麻烦精，我钻到工作里，凡是与你有关的案件都不参与，连魔力通讯都掐断了，结果你这个阴魂不散地家伙还是找到了我。” 　　莱尔表示很无辜，“克里斯托，我真的只是想找学者老师借几个苦力，谁知道他将他最好的学徒推荐给了我。” 　　结晶龙克里斯托深吸一口气，莱尔有些慌，他深怕下一刻龙息就会喷到自己身上。 　　“阿尔卡隆那边有了大动作，所以老师给我的训练也加倍了。” 　　莱尔忍着笑意轻拍蓝龙克里斯托的肩膀，“能者多劳，你是最棒的，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对野猪研究如此透彻，你这些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比天空还要蓝的忧郁气息降临在克里斯托头上，他叹了口气，“摩罗克伊导师又给了我一个新的课题。” 　　“《论末日之后的魔法之龙如何一人成国》，他让我用魔力从上到下凭空构造出一个国家，而且要维持长期稳定，野猪算是畜牧业的一部分。等我把复制野猪的法术模型推算稳定之后，我就会回去继续调试那个虚拟国度……你明白我有多忙了吧。” 　　“嗯，克里斯托。”莱尔看着蓝龙，眼神真挚，“我能给你签一份长期劳工合同吗？我这边，也需要你帮我构造一个虚拟国家，不，是虚拟世界。” 　　“滚！你这个畜生。” 第六百六十章 你被野怪虐过吗 　　蓝龙克里斯托最后接受了这套建模编程工作，因为莱尔通知了学者先生。作为安抚克里斯托的条件，学者在彷徨之城给他安排的其他事务或被推迟或被搁置了。虽然克里斯托的工作时间依旧等于他清醒的时间，但蓝龙对莱尔的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 　　“摩罗克伊导师安排了卡洛斯和威廉接手我的工作，交接的时候看到他们那张苦瓜脸真是一件乐事。”克里斯托笑嘻嘻地说着，手中对于梦境小野猪的数据调整也没有停止。 　　莱尔和他传递了“怪物”这一概念，心领神会的蓝龙立刻对小野猪增加了一套行动逻辑和几套战斗指令。此时的小野猪在梦境中翻拱的泥土，神态就像一个活物。 　　绿龙少女克劳蒂亚走到了眼前，简单的白色短衫加上白短裤，她将青葱长发绑了个马尾，手上拎着把长剑。绿龙打量自己的行头，有些不习惯地挥剑。 　　“感觉如何，克劳蒂亚。” 　　“很挤。”少女的脸上浮现烦躁，莱尔上下瞟了两眼，“看上去很合身啊。”。 　　“我是说力量。”克劳蒂亚凭借从龙父那遗传的出色天赋很快熟练了挥剑，“我们不是要清扫怪物吗？为什么要让德鲁伊把我的力量压制到这种程度，1级。” 　　“升级是游戏的乐趣之一，你不是抱怨自己的力量太强无法体验乐趣吗，那就削弱到人类的层次享受乐趣吧。”对身边的克里斯托颔首示意，小野猪迈着可爱的短蹄子，鼻子发出哼哼的响声，走到了绿龙少女对面。 　　“加油！克劳蒂亚！”伊拉宋恩和苏珊娜在一边加油助威，苏珊娜背后浮现限制绿龙力量的锁链。 　　克劳蒂亚摆出战斗姿态，眼神满是不屑。 　　“随你们吧，哪怕力量被压制了，我的技巧和意识可还是原本的层次，看我一下子解决这个小东西。” 　　莱尔和蓝龙克里斯托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同时浮现扭曲的笑容。 　　“那么战斗开始！” 　　小野猪使用了撞击，冲向了克劳蒂亚。 　　克劳蒂亚轻松闪避了撞击，并全力挥剑横斩小野猪。 　　小野猪移动脑袋用獠牙格挡了克劳蒂亚的斩击。 　　趁着克劳蒂亚愣神的功夫，小野猪的獠牙突刺捅进了克劳蒂亚腹部。 　　弱点暴击！ 　　克劳蒂亚生命值为零，死亡。 　　克劳蒂亚原地，身上是灵魂状态的浅灰色，一座半人高的墓碑从天而降，上面画着克劳蒂亚装冷酷的头像。丛草地里爬出了藤曼缠住她的墓碑，一朵鲜红的小花爬到了枝头上，花瓣在脱落，原地复活在倒计时。 　　克劳蒂亚选择了复活，想起之前自己的说的话，脸色通红，看着两个全身颤抖装正经的男生。 　　“克里斯托，好好运作了呢，复活特效。” 　　“真是华丽呢，复活特效。” 　　绿龙握剑的手暴起了青筋，眼神变得恶狠狠。 　　“莱尔，克里斯托，你们对于那只野猪，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莱尔仿佛醒悟，转向克里斯托眼神严肃。 　　“克里斯托。” 　　“什么事？” 　　“我现在想要出一个称号系统，”莱尔手指重回无仇恨状态的小野猪，它在快乐地拱土，“可以给这个小家伙加一个【屠龙者】的称号吗？” 　　“你不要太过分了，莱尔！”蓝龙英俊的脸上挂着寒霜，“你是在侮辱巨龙吗？哪怕你是龙王祭司，我也不能对这种行为无动于衷……我会把称号改成【绿龙杀手】。” 　　“噗哈哈哈哈……”再也绷不住的两人发出了爆笑，捶胸顿足。 　　被惹急的克劳蒂亚立刻扑了上去，誓要砍死这两个混蛋，然而她的力量依旧维持在1级水平，速度慢到追不上任何一个。 　　绿龙的脸蛋红得像火炭，她转过身子，正好看见伊拉宋恩在使用拍照模块，生气的克劳蒂亚和悠哉的小野猪同处一框。 　　“笨蛋！连你也……” 　　绿龙祭司连忙挥手将摄影的法术模型打碎，慌张地辩解，“我只是在帮忙测试新功能，亲爱的，毕竟你太可爱了！” 　　感觉被世界抛弃的克劳蒂亚被苏珊娜搂在了怀里，柔声安慰的精灵执政官顺手接收了伊拉宋恩传递的显影法术。 　　玩闹过后的管理员和程序员纷纷道歉，并承诺是自己的过失。 　　“当时我看到一大堆关于动作模组的繁琐符文就想问了，克里斯托，你给小野菊到底加了什么动作指令。” 　　“武斗指令，我根据刻录的影像创造的一种可演化的动作模组，实际效果只能模仿原本的十分之一，大概这个程度，技巧不是太好的量化单位。” 　　莱尔有些惊讶，虽然克劳蒂亚刚刚大意了，但十分之一的能耐就能让一只小野猪秒杀弱化版绿龙，“你刻录了谁的武艺？” 　　“我父亲，他教育阿尔卡隆的时候，我经常旁观，他的技艺令我印象深刻。” 　　“……你让一只小野猪，有了巨龙老师、黑渊械斗王的武艺……”对于将老爹塞进猪里的行为暂且不提，克里斯托居然有着如此的才能，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能批量制造一堆战神，制造魔法傀儡也是法师的特技之一。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莱尔，”克里斯托洞察了莱尔的想法，“这里是梦境，现实中我是完成不了这些法术指令的，得到梦境权限的我，在这个虚拟世界，被强化了。这里的逻辑概念不是那么缜密，所以才会产生这些超常的结果。这也是摩罗克伊导师让我协助你的原因，法术需要缜密的思维和细节刻画，我们正在探索超出这些范围的新的方向。” 　　莱尔恍然大悟，因为是梦境，所以这一切才有存在的可能。武神小猪也是，复活也是。梦境之力超出常规，它由梦魇之力转化，而梦魇的根源是邪神。这样的联系让莱尔兴奋，这意味着，在梦境国度ondream，他可以更加……随意。 　　“不过还是把技巧取消吧，这样的新人杀手还是很可怕的，让怪物的AI简单一点，白痴一点，用数量和基本数据作为挑战就好了，我们要做的是面向梦精灵全民的游戏，别让他们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好的，那我就把这些多余的法术模型取消了。” 　　“取消做什么，留着当精英怪、稀有怪、副本怪和BOSS好了。” 　　莱尔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对了，克劳蒂亚去哪了。” 　　“去找削弱后的小野猪报仇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新人小白＋2 　　卢克和艾丹是德鲁伊学徒，他们的导师是多路多·月痕，元老院最年轻的大德鲁伊，梦精灵最温和的长老之一。多路多的学生众多，多到每天安排每一位学徒按质按量完成教学都会变成一种挑战。 　　卢克和艾丹是跟随多路多最早的那一批学徒，他们学习勤勉、研究专注，很快就从这位大德鲁伊那里得到了深入翡翠梦境的机会。今天他们要到专门的德鲁伊地穴报道，作为一名尊贵的梦境德鲁伊的协助者。没有时间观念的梦精灵学徒也知道这是多么宝贵的机会，每一个梦境德鲁伊地穴通常都会被他们的同胞充分使用，每一根伊拉根下面都会连接一个睡梦。如果去晚了，多路多老师说下一次安排会在一年以后。 　　“走这边，艾丹，这边是捷径！”卢克大声呼喊着自己正在喘气的同伴。 　　“这条路不对，卢克，这离黑荆棘林太近了。”艾丹担忧地左顾右盼，像个做坏事的小偷，“我们就不能走大路吗？” 　　“然后和二十几个同伴竞速赛跑，埃洛安那家伙已经失去了三次机会，他前天信誓旦旦地发誓绝对不会错过这一次。我只知道如果不另辟蹊径，我们现在可以折返回家。”卢克已经走进了那条小路，旁边的黑荆棘点缀几朵蓝玫瑰。他迈腿的节奏平缓连续，显然他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淡定。 　　“你会打搅那位大人的，”艾丹跟在同伴身后小声抱怨，“如果这件事被老师甚至元老院知道，我们一定完蛋了。” 　　“怕惩罚你还跟过来？”卢克受不了这家伙的胆小，像往常一样发着牢骚。 　　“我跟过来，受罚的就不是你一个人了，这样好一点。”艾丹腼腆一笑。 　　“真是搞不懂你这家伙。那就跟紧一点，别让我俩暴露了。” 　　这片黑森林像是会呼吸，从树梢和裸露的根茎中吐息着寒气。没有鸟叫虫鸣，从荆棘深处发出让人心寒的悉窣，像是阴影深处潜伏着什么。卢克和艾丹蹑手蹑脚地前进，脚跟不着地，足尖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精灵身体的灵活性让他们在这种状态下健步如飞。 　　一截嫩绿色的藤蔓如同旌旗挂在不远处，那里是这条冒险捷径的终点，意味着离开这片黑荆棘。从能把人冻死的冷色调中看到一点青翠，无疑是让人振奋的，但这种兴奋还没有持续多久，两人就从身后听到了一个声音。 　　“站住！你们两个！”卢克的身体一个趔趄，艾丹直接吓得摔倒在地上。这里是如此安静，所以他们能清楚地分辨出声音来自于黑荆棘深处。 　　两个德鲁伊学徒的脸色现在彻底和这片荆棘融为一体了，他们担忧地站在原地，看着荆棘中分出一条道路，克劳蒂亚身着猎装踩着小皮靴从荆棘中走了出来。 　　没有看到两米多高的身影让两人松了口气，随后他们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这位打扮靓丽的女孩。 　　“卢克，她是克劳蒂亚，多路多老师提起过她。还记得吗，春天一样的头发和冬天一样的眼睛。她是……那条龙。” 　　克劳蒂亚挑眉，“我听得见，我挺喜欢那个评价，所以我不会在意你们交头接耳的失礼。你们两个，到这里来做什么？找苏珊娜，还是伊拉宋恩？总不会是找他的吧？” 　　卢克听到了明显的咋舌声，他吸了口气，努力维持精灵的姿态。“我是卢克，这个是艾丹。我们是德鲁伊长老多路多的学徒，我们出现在黑荆棘圣地，仅仅是为了节约时间走捷径，我们今天想去梦境德鲁伊地穴观摩长者的工作。如果打扰到，万分抱歉，梦境之龙。” 　　“多路多的学徒？”克劳蒂亚的表情缓和了一点，她还记得那个自己的钟点工导师。听到卢克的讲述后，克劳蒂亚内心产生了一些想法。 　　“卢克和艾丹是吗？如果你们对梦境德鲁伊的工作感兴趣，要不要来我们这边，苏珊娜的地穴就在不远处，恰好我的朋友临时有事，而我又需要一些帮手。不用担心，不是太难的任务，你们摸鱼就好，我输出够。” 　　梦精灵两人并不太理解克劳蒂亚的一些词汇，但明白了大概。他们似乎被邀请到了苏珊娜的地穴，最强大最权威的梦境德鲁伊苏珊娜的领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艾丹拍打卢克的肩膀，没有言语，眼神古怪。 　　“是吗？那太好了。”卢克钩住艾丹的脖子拖着他一起走进黑荆棘丛，“多路多老师也经常和我们提起克劳蒂亚大人。” 　　艾丹没有再抵触，就像卢克提醒的，多路多老师曾希望自己的学生和克劳蒂亚和谐相处，他对孤独的翡翠幼龙有些担忧。 　　克劳蒂亚满意地点头，“相信我，你们会不虚此行的。” 　　“克劳蒂亚大人，苏珊娜大人的梦境区域是怎样的，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什么样的……”克劳蒂亚思索片刻，“像是另一个世界，另一段人生。” 　　“准备的话，没什么好准备的，会有新手教程引导你们该做的事。” 　　克劳蒂亚说了等于没说的笼统解释让两人摸不着头脑，神神秘秘的。当走进苏珊娜的幽邃地穴，随着深入，那种忐忑不断叠加，两人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但在看到伫立在那里的苏珊娜本人，他们又把悔意吞到了肚子里。 　　苏珊娜的区域，人数极少，繁多的伊拉根吊在天花板上，如同水晶灯，闪闪发光令人嫉妒。两个小家伙低眉顺眼遵从着指示，这个过程中他们还惊讶发现洞穴的一切似乎都是由一个名为莱尔的人类主导的。 　　此时他正在和高贵的苏珊娜大人斗嘴。 　　“你不对他们使用你的昏睡术吗？” 　　“他们很听话，不需要那个。” 　　“那我之前遭遇的是什么？” 　　“我特殊的关爱，莱尔弟弟。” 　　在意识彻底沉入梦境之前，卢克鼓起勇气提出求助。 　　“您好，先生，我们在梦境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莱尔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有的，但只是我的个人建议。” 　　“记得取个像样的名字。” 　　“角色模型捏出个人样。” 第六百六十二章 你也是一个人玩游戏吗 　　年轻的精灵在草地上跑跳，清爽的风拍打在脸上，没有高大植株的遮挡，太阳在辽阔的平原画出两人修长的影子。他们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彼此可见的白色边框，里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卢克】和【艾丹】。 　　将新手长剑像手杖一样插在地里，卢克站在土丘上举目远眺，看着风在草地上吹起的波纹。 　　两个初入梦境的新人还是太保守了，他们使用着原本的名字，在外形上也沿用本来的样子。也许在脸颊的细微之处，按照自己的审美，做了微调，但那种程度的改变顶多能带来一些心理安慰。 　　梦境国度ondream。 　　这样的标志隐藏在云朵里，只要抬头注视就能轻松看到。 　　“这里可真美。” 　　“和梦境森林不同的另一种美。” 　　年轻的精灵也没有忘记正事，他们凭空拿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和克劳蒂亚约定好的安排。一个简单的备忘录指令，克里斯托把它添加到了新手教程里，帮助每一个玩家了解这个世界。这同时也是任务清单和聊天系统的雏形。 　　“完成新手教导，离开初始之村，向北走二十里来到平原，等待……艾丹，克劳蒂亚大人的安排，我有记错什么吗？” 　　艾丹拿着和同伴一样的白色纸条，仔细审视上面的内容，并接过卢克的纸条进行比对，“没有记错，我们的确到了地方，克劳蒂亚大人应该就在附近，奇怪，我们应该能在周围看到她才对。” 　　两人继续在周围扫视，但一成不变的草原此时看上去就不太可爱了，他们毫无收获。 　　“也许克劳蒂亚大人会砰地一下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听说最高明的变形德鲁伊可以把自己变成狸猫、麝鼠一样的小动物，导师总是会提起她惊人的德鲁伊天赋。” 　　“但最高超的德鲁伊也不能把自己变成一只蚊子或者蜜蜂，在这样的草地上，我觉得我能看清蚊子的翅膀。她不在这里，至少按照常识，她没可能在。” 　　就在两人的眼皮底下，离地一米的空中出现波动，温暖的阳光、吹动的风就像门帘被掀起了一角，穿着棕色束腰皮衣的克劳蒂亚从空隙里探出了头，和两人打着招呼。 　　还有她头顶的名字框，【管理员必须死】。 　　“快点过来，我们离开安全区去刷一些野猪，让你们的等级提升到五级。” 　　卢克和艾丹穿过了门帘，一下子就从草原跳转到了另一片截然不同的区域。那扇门帘像是一道传送门，不过没有必备的晕眩感。 　　克劳迪塔将门帘放下，那块空间闭合，严丝合缝，在这边看过去，那一片有着白墙村镇的草原就像一副油画。 　　“现在的梦境国度还是测试版，地图和地图之间的衔接不是很到位，还有大量的细节没有填充，你们就当作技术性失误或者BUG，不要太在意。” 　　卢克和艾丹没听懂，但他们懂得怎么点头。 　　眼前的树林让精灵感到亲近，笔直的松柏直插云霄，棕色苔藓和深青色地衣在山石上聚会，苜蓿和荨麻丛几乎不分彼此。再多一些藤蔓，再多一些反季节植物，卢克甚至能指出自己的树屋在森林的哪个角落。 　　但并没有，这片树林反而让精灵有些害怕。溃烂的根裸露在空气中，被翻拱的泥土深处是死亡的黑色，一些畸形的枝桠像绞绳缠在冬青的树干，像是霉斑一样的惨绿色团块替代了浆果的位置。这片树林病了，而且是让人害怕的绝症。 　　克劳蒂亚习惯了这些场景，但看着两个精灵揪心的表情，她还是像唱诗一样介绍了莱尔要求的开场白。 　　“这里是被梦魇荼毒的世界，森林之子们。以梦境之龙克劳蒂亚之名，我需要你们这些年轻善良的梦精灵帮助，帮助这个国度清除梦魇，请与我一起，为了这个世界的明天而战。” 　　“我愿成为自然之力，大人。”卢克嗷嗷叫地乱挥长剑，艾丹已经开始以剑做铲扒拉一块坏死腐烂的树皮。 　　克劳蒂亚捂着脸，不太清楚这些梦精灵如此投入是好是坏。 　　“那不是真正的敌人，我们真正的敌人是……” 　　就在此时，灌木丛中传出声响，一只健壮的小野猪出现了。 　　“刷新了。上吧，净化梦境的勇士们！” 　　“嗷嗷嗷……” 　　卢克和艾丹冲了上去，和小野猪打得有来有回。好在这只是一只普通怪，五六剑之后，野猪倒地身亡，变成了碎片，只留下三枚金币和一对獠牙的掉落物。 　　克劳蒂亚带着两人继续打怪，总算让他们掌握了一些挥剑战斗的要领，就这样刷小野猪刷到了五级。 　　克劳蒂亚在途中小露了一手，一剑秒了只3级小野猪。 　　“好厉害，克劳蒂亚大人，你居然一击就打败了梦魇小猪！” 　　克劳蒂亚听到这样的称赞有些无奈，“我只是挥了一剑，主要还是武器的功劳吧。”说着，她就对两人展示了手中那把亮闪闪的剑。 　　【全村最好的剑（之一） 　　攻击力＋10 　　管理员赠言：100G的便宜货能这样不错了。】 　　“就像上面所说的，在村镇铁匠那里就能买到，要一百金币，就是打小野猪掉落的这种闪亮的金币，你们正常打怪升到7级差不多就能攒够钱。” 　　克劳蒂亚带着两人走向树林深处，这里是一处石头祭坛。 　　一个浮雕勾勒的七角星图案里嵌套着三角形，三角形的三个尖端各有一根顶端嵌有水晶球的金属手杖，克劳蒂亚指挥着两人分别站在三个角落，抓握着手杖。 　　“这是一个三人队伍才能挑战的小型祭坛，等下听我的口令我们同时拔出手杖，你们两个立刻跑到祭坛中间抵抗怪物潮冲击，或者直接躺尸也行，我三分钟就能解决他们。” 　　“三，二，一！” 　　手杖脱离石台时发出响亮的金铁之声，三枚手杖脱手飞起，在空中变成一团紫黑色迷雾纠缠在一起，浓雾在四周慢慢扩散，变成一个罩子将整个祭坛包围。外面的树林景观渐渐模糊，浓雾中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一一点亮。 　　感觉到压力，卢克和艾丹背靠背戒备地环视周围。 　　在一片连绵不绝此起彼伏的哼哼声里，克劳蒂亚露出嗜血的笑容。 　　“你们，都得死。” 第六百六十三章 MMO 　　迷雾散尽，克劳蒂亚摘下两座墓碑上的小花，提着剑走到祭坛中间，有着金线雕文的半人高平台正在逐渐发光，刺眼的光线逐渐让几人不可视物。克劳蒂亚双手合十，在两个年轻精灵面前做出最诚挚的祭拜。她的动作是那么优雅，与先前持剑狂舞的癫狂截然不同。 　　“神”对这位虔诚的少女做出了回应。 　　砰地一声，一个缠绕藤蔓的木制宝箱丛虚空中掉落在祭坛上，没有锁扣，虚掩的缝隙露出梦幻的光。就像克劳蒂亚闪亮的眼睛，她立刻扑了上去。这样的描述有些不淑女，但克劳蒂亚潇洒而又迅速地打开了宝箱，让珍宝的彩虹色光芒照样在她红彤彤的脸蛋上。 　　“切，又歪了。” 　　那个心怀期待像是圣诞夜乖乖躺在被窝的好孩子立刻变了脸色，嘴角下撇，弯曲的眉毛像是生气的夜枭。克劳蒂亚手中捏着一个绿色光团，又将其塞进了宝箱里。她捧着宝箱，就像抱着打扫房间整理出来的杂物箱，走到卢克和艾丹面前，将奖励一股脑丢出。 　　三十枚金币，两个白色光团和一个绿色光团。 　　白色的掉落物是猎手皮衣和长靴，绿色是好一点的精良级，一根长杖。 　　【初心者之杖（优秀） 　　攻击力＋8 　　魔力＋8 　　管理者赠言：这是你被猪拱的补偿。】 　　“你们分分吧，这些东西我都不需要。” 　　卢克和艾丹很快就分好了白色装备，他们注意到这两件和克劳蒂亚身上的款式相同。而两人在武器的推让上出现了犹豫。 　　“克劳蒂亚大人，你真的不需要这根长杖吗，全程都是你在战斗，这些理应是你的战利品。而且，这枚手杖看上去比你的武器更优秀。” 　　克劳蒂亚摇头，将艾丹推过来的手杖又推了回去。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更喜欢挥剑，而且现在魔力是无用的属性，这件优秀装备反而没有我的剑好用。你们谁想要就拿着吧，要不就卖到商店去换钱，你们比我更需要它。” 　　“好了。”克劳蒂亚装作生气地叉腰，“如果想表达感谢，你们不如多陪我刷几次祭坛，帮我得到初心者之剑。” 　　…… 　　在地图的夹缝里，这里漂浮着毫无生机的怪物人偶，色彩各异，繁琐程度不同的法术模型漂浮在空中，连接重合的法术模型在克里斯托手中组成一条条指令链，组成梦境世界的规则。 　　莱尔站在蓝龙身后，将自己脑中的灵感和想法摘出，交由蓝龙变成梦境。 　　“克劳蒂亚他们差不多也该对刷祭坛腻烦了，明天就开放梦魇地窟的副本吧。” 　　克里斯托手中雕琢的法术符文没有停止。 　　“副本难度……现在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大了点，虽然是削弱版本的武神小猪，那也不是一般的梦精灵能够轻松解决的。” 　　“难度肯定是要有一点的，有难度克服嘛……”莱尔摆摆手表示轻松，“只要有一定的玩家数量基础，这点小麻烦肯定是可以克服的。” 　　“哪来的玩家基础，克劳蒂亚就拉来了小猫三两只，加上你之前招揽的五个凋零者测试员也不过八个人……” 　　“不是说了嘛，他们只是测试员，是检测梦精灵对这种虚拟现实游戏的接受程度，现在看来没什么抵触，接下来当然是大范围试水。我们可是有宣传手段的，我和克劳蒂亚在这片梦境森林没有多少人脉。” 　　“但她们不是，克里斯托，你最好做好准备，大部队要来了。” 　　…… 　　海因斯黑着眼圈，端坐在沉睡之间看着手中的信件。彷徨之城秘法塔专用信纸，右下角有着巨龙图案的铭文，这代表着彷徨之城最高贵的那位法师。然后是这股丁香的淡香，这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海因斯明白，伊拉宋恩大人又偷拿了蓝龙祭司的官方信函作为自己的东西。 　　这种个人气息强烈的信物是做不了假的。 　　海因斯只能认命地遵从自己的领袖上面的命令或者说建议，但一想到这个所谓的梦境游戏是那位莱尔先生主导的项目，对安德瑞过敏的海因斯开始眼皮狂跳。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年轻精灵艾薇，谨慎地发言。 　　“艾薇。” 　　“海因斯大人。” 　　“……那个梦境国度真的没有问题吗？你没有被精神洗脑或者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海因斯大人，你这样说很失礼呢。梦境国度很有趣的！迪克他们的想法也和我差不多，能不能不要再对莱尔阁下抱有偏见了。” 　　你不懂……你们还是太年轻了……这样的话，海因斯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 　　“我会推荐一百名凋零者德鲁伊体验梦境国度的，伊拉宋恩大人还有什么要求吗？” 　　艾薇手指海因斯，“大人指名要海因斯大人你带队前往。” 　　海因斯手抖了一下，“不行，我还要指挥三方会战，我们的战士需要我。” 　　“不需要了哦。”艾薇甜美的笑容在海因斯看来格外阴森，“因为女王派系的凯洛大人和元老院派系的查里斯大人也收到了和您一样的指令。” 　　“你们几个还是去梦境国度接着斗吧。” 　　…… 　　查里斯将黑荆棘指令摆在多路多面前，现实中的查里斯没有虎背熊腰的夸张身形，一点都不像他变形的巨熊。梦精灵普遍身材纤细高挑，但查里斯少了那一份灵动，他的棕褐色眼睛隐藏在覆盖大半脸的野性战纹里，沉默的凝视给人身居高位的威压。 　　和他结识多年的老友多路多对于这位战争德鲁伊习以为常，不觉得疏远，他噙着笑，递上一杯月光果汁。“执政官大人的命令。真是少见，居然不是让你去撵地龙或者打林精盗匪。” 　　表情绷得像块石头的查里斯咧嘴一笑，“别打趣我了，现在不是战争时期，我的工作等于一个闲职。多路多，你对于这片特殊的梦境区，梦境国度有什么了解吗？” 　　“有啊，我恰好知道一点。” 　　“真的？” 　　“那是两位女士和龙开发的游戏，在梦中进行，和你们一直举行的战争游戏没多少区别，可能更有趣一点。这是我学徒的原话。” 　　“我的军事演习可不是游戏。”查里斯又板起了脸。 　　“好吧。”多路多将自己的果汁一饮而尽，“那么执政官大人的意思，就是把你发配到边疆让你重启人生，和你的部队一起。” 　　“你不来吗？”查里斯低头看着水杯，水中的倒影模糊不清，“对神战争时期，你可是我的军师。” 　　“将军之命，莫敢不从。”多路多夸张地行礼，“有空我会去的，要不要组建原本的铁三角，月之祭司的工作好像也很闲，你和埃森娜当初差了一点点，找个机会再续前缘吧。” 　　“闭嘴，狗头军师。” 第六百六十四章 恶龙 　　“你比我想象中更……深藏不露，莱尔阁下。”蒂芙尼的金色眉毛微微下撇，短暂纠结后舒展开。梦精灵现任女王托着香腮坐在王座上，莱尔结束行礼，抬头仰视这位女王陛下。 　　蒂芙尼的服饰只有青和白两种颜色，绿色连衣裙拖在台阶上，深青色衬衣有着花瓣一样张开的高领，披着一件纯白的丝绒披肩，蛛网一样的花纹在胸口处是一枚发亮的翡翠。她肌肤如雪，盘好的金发像是会发光。她的瞳孔是金色的，眼神和伊拉宋恩很像，似笑非笑的嘴角又像极了苏珊娜。 　　侍卫遵从女王的指示搬来了一张木椅，放在低一级的台阶上。 　　莱尔微笑着坐下，“女王陛下倒是像我想的一样光彩照人。” 　　蒂芙尼像是被梳毛的猫咪舒展了身体，笑容明亮了几分，“我已经吩咐女王之眼的凯洛·队长准备深入梦境国度，如果莱尔阁下觐见我是想寻求更多的支持，我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蒂芙尼的配合让莱尔有些惊讶，她身上带着一种让人不禁仰望的高贵，但接触下来却发现并非如此。莱尔忍不住开了个玩笑，“陛下为何如此猜想，难道我不会单纯为了瞻仰您的风华前来觐见？” 　　蒂芙尼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地反驳。 　　“换作其他人，我可能相信这种话。但是莱尔阁下，你这几天都停留在我母亲和教母的周围，我的容貌，噗，同一根枝条上长出的花是一样的。所以你来见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有一些活动，我需要你的首肯。” 　　“关于那个特殊梦境的？我相信教母的判断，莱尔阁下大可自由发挥，如果有异常我的侍卫会向我反馈的。” 　　“那样最好，但有些事我还是想让您做些心理准备。” 　　“我在听。” 　　“我打算在梦境国度开放职业等级，因此，接下来的一些时间，我会往翡翠梦境中陆续添加不同于德鲁伊这类梦精灵熟悉的职业，战士、法师、游侠还有其他。梦境国度的初衷是为了净化梦魇，帮助绿龙融入这个族群。但我也想要让每一个入梦者体验截然不同的人生。我会在精灵族群的梦境中灌输许多新的知识和文化，这些东西的来源是其他国家、其他族群……” 　　蒂芙尼若有所思，“这不是好事吗？我并不反对自己的臣民接触外界，只要他们本身感兴趣，接触新的土壤有助于他们的生长。激流的碰撞会产生的新的长河，莱尔阁下，我十分期待这些……” 　　“能让你期待自然是我的荣幸，但我担忧的恰好是这些碰撞。蒂芙尼陛下，按照我的设想，接下来将会出现包括职业对立、强度攀比、阵营仇杀、鄙视链形成以及下水道职业等等冲突，您的国家会百花齐放，最终成为类似于彷徨之城那样的单一职业为主体，多职业大融合的庞大国度。总的来说，会对政治、经济造成一系列冲击，今后，我建议您向彷徨之城秘枢议会取经。” 　　“……那只是一场梦，莱尔阁下。” 　　“可能吧。”莱尔心里嘀咕，虚拟现实技术不存在的时候都有魔怔人，现在让这些易上头的精灵身临其境，他们不把你老家掀了，才见了鬼。 　　…… 　　“就是这样。克里斯托，德鲁伊职业可以先开放，正好这个全能职业可攻可守，可以兼顾坦克输出和治疗，这对他们推进副本也有帮助。战士职业我已经有了想法，苏珊娜前几天教了我一些调整梦魇的技巧。” 　　“我可以将现实中的特殊职业复制到梦境国度增加体验，但还需要一些辅助设备。啊，这些你不用担心，我可是安德瑞成员，研究造物我有经验，现在先去找些好用的助手……” 　　克里斯托退出了梦境，他的手中在空中虚划，一道传送门在莱尔面前打开。 　　“如果莱尔你是要去找死灵手办社那些人，可以用这道传送门。它通向撒哈赞恩，阿尔卡隆那里，前几日死灵手办社接受了黑龙族群的订单，他们应该也在那边……做白骨建筑工人。” 　　闪亮几人的动向，莱尔倒没有多少意外，死灵手办社的盈利几乎是他们一手打理，私吞研究经费也是常事。 　　“克里斯托，我记得……你和阿尔卡隆是竞争对手吧，奥姆海德先生和学者老师似乎想让你们分个高下。” 　　克里斯托平淡地拨弄法力符文。 　　“我的确乐意向我的对手展现魔法的优越性，这项变化莫测的神秘力量如同精雕细琢的宝石值得愚钝者瞻仰、嫉妒。但阿尔卡隆也是我的兄弟，我并不觉得对手做不了朋友，我们始终保持着联系，关系还算不错，只要我的白痴兄弟没突然来兴致。” 　　莱尔笑了。 　　克里斯托不愧是沉着的施法者，在五龙之中，他是最理智安稳的那个。就目前而言，不仅完美适应了彷徨之城的工作节奏，还能帮自己。结晶龙的成长让人欣慰。 　　可是黑龙的现状就让莱尔有些担忧了。 　　黑曜之龙阿尔卡隆，战争长子。从小就展现了熊孩子的潜质，从小皮到大。在莱尔接手的饲育幼龙的初期，阿尔卡隆每天都会被妮娅教训，然后完全不改，靠着这顽强的意志度过了雏龙阶段。莱尔教训不了了，龙父亲自教育，黑龙的鳞片，就没有哪天完整过。 　　一想到这个混世魔王长大了，莱尔就心里发怵，就连穿越传送门的步伐也变得小心翼翼，深怕当初那个嚷嚷着复仇的小黑厮说到做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莱尔穿过传送门的一刹那，血腥味比炎热的空气更早一步传来。 　　莱尔的面前是一堆尸骨，不知名的巨兽躺倒在地，被撕开皮肉，咬断脊骨，炎热潮湿的空气让血肉很快变质，让这些腐肉重新站起不需要花费多少死亡魔力。 　　尸骨后面，是一座山，黑色的山。倾斜的山壁长着齐整的鳞片，片片边角锋利如同剃刀，边缘反射金属的光泽，咀嚼声从头顶传来，空中下起一场小雨，几滴红色的雨滴到了莱尔抬起的脸上。山的阴影将莱尔的身形吞没，黑暗如同夜晚。在山峰的最顶端，金色的太阳从细缝钻出，铺面而来的狂气简直要将莱尔点燃。 　　吞咽声像一次击鼓，阿尔卡隆裂开吃相极差鲜血淋漓的大嘴，狞笑。 　　“莱尔，吃点？” 第六百六十五章 黑龙 　　莱尔没有加入阿尔卡隆的盛宴，黑龙也没有强求。或者说，莱尔听到自己的邀请所表现出的惊恐表情已经让阿尔卡隆满足了。他煞是得意的摆动尾巴，末端坚硬的骨刺抽打在背后的山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围光秃秃的，嶙峋怪石拱卫在黑龙身侧，这里似乎是一条裂谷的底端入口，唯一的通道就在黑龙身后。一股凉风从裂谷深处吹出，将阿尔卡隆餐桌的腥味吹到莱尔这边。空气中的魔力刺激着莱尔的皮肤，如同按摩一样激起内心的愉悦，这是浓郁魔力的结果，这里是一处魔网节点，撒哈赞恩就在裂谷的另一边。 　　“老头子觉得我进食会影响风气，我也乐于独享猎物。”阿尔卡隆的腮帮子鼓囊，含糊的声音中嘴角总有血箭喷出，好在高低差让莱尔幸免于难。 　　“真的变化这么大吗，我记得你以前不排斥熟食，怎么到外面野到变腐食了。巨龙的体魄固然惊人……看看这些肉，我敢保证管它的粮食官会被判死刑，怎么没吃死你？” 　　阿尔卡隆浑然不在意地撕下一条巨兽大腿肉。 　　“这里是撒哈赞恩，生命活跃的超乎你的想象，莱尔。”黑龙戳了戳自己的午餐，体积上比得过小马车，真是一顿大餐，“我可找不到料理这份量的厨子，而且，这里的食物烂的就是特别快。” 　　莱尔愣了一下，伸出触须在肉块上划出一个切面，黑色斑点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就在肉上生成，像墨水浸纸一样迅速铺展开。 　　“可怕，这片生命之地会让死灵退避，这些超级分解者能把尸体啃得渣滓都不剩。” 　　“最棒的地方可不止这点，”黑龙挪了个身位，露出背后那条幽深的通道，他舔了嘴唇，露出三十二颗牙齿的狞笑，“这里面的活物，都特别大。而且哀嚎的声音特别响亮，我真是爱死这里了。撒哈赞恩的最中心有一座山峰，我飞到山顶上把那些猎物丢下去的时候，它们能在空中尖叫至少二十秒……” 　　阿尔卡隆的金色蛇瞳收缩成一条竖线，那是肾上腺素产生的身体反应，他的瞳孔很快复原，嘴里也没再发出邪恶的嘶嘶声。 　　“你错过了好机会，莱尔，一星期前你会看到我带领远古人族称霸这片土地的英姿，这里之前被一群长毛大猴子占据，啊，它们真的很不错，手感上。等我回过神来已经绝种了，不过算了，撒哈赞恩的种群更新换代很快，奥姆海德说的。” 　　莱尔盯着黑龙齐整的牙齿，像是交错的铡刀上面盖着一层血膜。 　　“听上去，你和部族相处融洽。” 　　“当然，我的族群喜欢我！”阿尔卡隆张开飞翼，对空中喷涂火焰炫耀威武，“奥姆海德的族人很单纯，我们都崇尚力量，而我的战绩征服了他们。我们已经成了亲密无间的一家人，哈哈哈哈，我每天至少干趴下二十个！奥姆海德对我评价可高了，他说我比上一代黑龙优秀太多了！” 　　莱尔听着表情已经纠结到了一起，你这个家伙该不会把和谐的父子关系发展出去了吧，说不定这个铁憨憨只是自以为自己受欢迎，那些族人实际上对他恨之入骨。如果是这样的真相莱尔完全不惊讶，这批幼龙差不多都长歪了。 　　“奥姆海德阁下真的这么说了？这是他的原话？” 　　“不，他用了一个强大的近义词评价我。” 　　“什么？” 　　“卑鄙。”哪怕是那张布满黑鳞的脸，莱尔也能看到阿尔卡隆眉飞色舞的样子。“我有着伟大的力量，但我也展现了武艺和技巧。比如夜袭那些占领这里的入侵者，趁它们睡觉咬断它们的脖子。喷火烧毁它们的建筑，一直在空中盘旋降下死亡的阴影。我还记得那个首领，它穿着一件该死的盔甲，几乎能无视我所有的攻击，可惜它不会飞。在他第十次坠落的时候变成了一个肉汁罐头，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然后一群自称大地元素领主的石头人从土里钻了出来，说要奉我为主，以那件名为源质铠甲的装备为我打造战甲，前提是我为什么土元素位面战斗。”黑龙看了莱尔一眼，“那是你们干的吧，你指使伊梅尔特那家伙做的元素入侵。” 　　“你答应了？”莱尔已经知道了答案，黑龙身上没有岩石铠甲，也没有铁下巴。 　　“不，我有无双的族群，我不需要那些逃跑的石头人。而且那名为世界最坚硬的源质盔甲死沉死沉的，我为什么要当一个专门挨揍的铁王八。伤痕能让我愤怒，痛苦和伤害会让我变得更强。”黑龙昂起高高的头颅，太阳在他的身后显现，如同一座发光的冠冕。巨龙的威严在伟岸的身躯上涌现，莱尔惊讶地发现曾经最野的黑龙最贴近他所设想的巨龙，高贵美丽的幻想巨兽，只在此刻。 　　“欢迎来到撒哈赞恩，莱尔，你将见证神话时代最强大的族群，在我的带领下重新崛起。” 　　莱尔张了张嘴。 　　“你把你爹和你所在的龙族放在哪里了。” 　　黑龙的身体僵了一下，太阳的光彩下看不清他的脸色。 　　“那老家伙迟早要死的，等他再衰老一点我就弄死他，成为巨龙的新王。” 　　这傻小子脑子果然没变好，且不提巨龙老师现在贵为邪神之躯是否会衰老，哪怕他老死了，那也不过回到了他的巫妖形态。 　　阿尔卡隆将剩下的残羹冷饭丢到一边，让这些自然腐烂，“来吧，莱尔，拿到伊梅尔特的悔过石板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来和我的族群打招呼吧，顺便帮我个小忙。” 　　“先等一下。”刚才的动静让莱尔想到了什么，莱尔走到黑龙的剩饭边上，看着那些不断倒坍崩塌的肉堆，拿起那些骸骨仔细比对。 　　莱尔的口中喃喃自语，“果然……果然，撒哈赞恩浓郁的生命之力能够承载任何生命的重量，自然也能养活它们……阿尔卡隆，你知道这是什么肉吗？” 　　黑龙摇头。“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口感，口感不错。” 　　“有人在乎。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梁龙，一种理应灭绝的古老生物。你老爹还死着的时候，我要是杀死一只恐龙他一定得弄死我。” 　　你小子麻烦大了，你格式化了你爸的E盘。 　　出乎意料的是，阿尔卡隆表现的相当淡定，或者说光棍。 　　“然后呢，他揍我还需要找理由吗。” 第六百六十六章 邪恶的预谋 　　黑龙的瞳孔收缩成竖线，缝隙里透出危险的光。他的神情冷漠，相当淡定，抓起被自己啃食殆尽的骸骨，随手丢到一边，像猫咪一样伸出细长的舌头舔舐爪子上的深紫色血痕，阿尔卡隆表现出一种贵族般的淡定从容。 　　莱尔觉得，那更像失了魂的僵硬。 　　“来吧，我带你瞧瞧我的家园和族群。”黑龙转动庞大的身躯，龙翼收敛在背后，率先爬进了裂谷。步伐并不快，莱尔追上他的脚步轻轻松松。 　　裂谷的通道不算小，没有展翅的黑龙可以轻巧通过，在中上部两侧要狭窄一下，悬吊在空中的石刺像巨兽咬合的牙齿，风吹过这些石刺的缝隙发出冰冷的簌簌声。 　　“你刚才说的要我协助的一个小忙，是什么，阿尔卡隆。” 　　阳光很难穿过高耸的裂谷透到底部，肉眼中只能看到黑龙模糊庞大的影子，黑龙的脚步声均匀稳定。 　　“我的族群回到了撒哈赞恩，他们重新获得了曾经的原始力量。那很不错，但现在看来还不够。在我看来，借助身躯本身的蛮力碾压敌手……是非常愉悦的事，但那对挑战强敌没有一点帮助。当力量和魔法持平，个人的知识和技巧才会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我深有体会。” 　　阿尔卡隆侧头回看，莱尔看到了如同黄金一样闪亮的左眼。 　　“奥姆海德是一位荣耀的战士，他总是呵斥我的那些小动作，说我应该表现出巨龙的高贵和宽宏。他讨厌偷袭，厌恶除正面冲突外的一切手段，他说那是智慧，是对力量的背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对敌人就应该不择手段，仁慈是强者的特权，我只负责让他们死无全尸，那能让大部分复活术失效。” 　　莱尔走在黑龙身侧，听着阿尔卡隆对如何毁尸灭迹侃侃而谈。 　　“奥姆海德阁下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你们算的上强者。我再见到你的第一眼，阿尔，我就想这世界上很难再有超越你的巨兽了。你比你的兄弟姐妹几乎大了一倍，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撒哈赞恩的力量，但你现在只比你老爹小一号了。” 　　“强者？”黑龙不屑地打了个响鼻，“我小的时候和你打架，大了一点就挑战父亲，现在则是和奥姆海德练手。我可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强者，不拼尽全力使出手段，能不能在第二天正常爬行都是问题。” 　　“我自始自终，都是一个屡败屡战的挑战者。荣耀？尊严？滑稽的玩意儿。” 　　对阿尔卡隆的早教确实起到了作用，很难说他的性格是善是恶，但肯定能活很久。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无论是黑龙祭司还是龙父都没有矫正他性格的意图，莱尔也不想操这份心。而且他打不过。 　　“所以要我帮忙的事也和这有关吗？觉得自己的族群能力不足想让他们变强。这倒是和我在矮人精灵那边的活动很像，促进部族团结共同奋进之类的。可以哦，阿尔，我答应了，促进幼龙和各族群的成长也算是龙王祭司份内之事。” 　　“不不不，”黑龙语气中明显带着抗拒的意思，还有毫不留情地贬低，“我对血肉改造和降灵术不感兴趣，我也不会让你对我的部族进行非人道处理。说实在的，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对远古人族的力量提升一点作用都没有……” 　　“那你要我怎么帮忙？” 　　“能让远古人类更加强大的人选，一直都在，甚至唾手可得。我的父亲，龙父耶摩塔尔，近身战的王者，他那里有着让我的族群更强大的力量，武艺。想想吧，让一群力能扛鼎的战士学会千锤百炼的技巧，我的族群，将能碾碎一切……” 　　莱尔打断了黑龙的妄想，“并不是一切，你们挡不住魔法，而且，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就对精神攻击薄弱，灵魂力量能轻松渗透你们无坚不摧的肉体。”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力量，对身体的极致锤炼让精神有所欠缺，阿尔卡隆在小时候几乎是一吓就倒，一次恐惧降临就能让他做三天噩梦。 　　“不，你又错了。”黑龙摇了摇头，这条裂口已经走了大半，此时距离发光的出口很近，光线勾勒出黑龙的轮廓，莱尔能看出他的得意，“父亲研究的武艺是无可匹敌的，战士也有着抵御魔法和精神的力量，他还专门为我量身打造一套力量。战士的狂怒。” 　　那双金色的眼睛慢慢变成血红色，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让莱尔汗毛倒竖，怒气很快又消失了。 　　“怒气，这有什么作用？” 　　“能让我随时随地很生气。” 　　“这和暴脾气有什么区别。” 　　“我生气起来谁都打，我不会恐惧，除了愤怒不会表现出任何情绪，那些脆弱的施法者想要侵入我的思想就得承受怒气的反噬。” 　　“愤怒是一种很难控制的情绪。” 　　“我不打算控制，只要把敌人打死我就不气了。”黑龙一半躯体走出裂谷，暴露在阳光之中。 　　穿过黑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它位于盆地的中心，平缓的半边被高低植被覆盖，莱尔看到有飞鸟的阴影从那里飞出，爬升到云层里，可能是某种大鸟，或者翼手龙。另一边山势陡峭，像是被凭空切下了一大块，黑色崖壁蜷缩在阳光的阴影里，在这片生命之地添上了蛮荒空洞的灰色。 　　热浪扑面而来，从垂落的藤蔓里，从野兽的咆哮中，从热辣的阳光里。莱尔的鬓角滴下来汗，虫鸟的鸣叫悠扬漫长，茂盛的草苗淹没了膝盖。连绵的树木组成波动的树海，占据视野的大半，莱尔看到了身边一朵盛开的洋甘菊，它的花蕾有巴掌大小。 　　撒哈赞恩，大地的节点。它在欢迎自己，欢迎自己加入这场生命的竞争，这里的每一种生物都在表达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包括把别人的生命力据为己有。 　　“我还是不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你的计划似乎不需要我。” 　　“我当然需要，你的作用是解决问题，而我接下来正打算说问题。” 　　阿尔卡隆抓起莱尔把他丢在自己的脊背上，低下脑袋钻进丛林里，然后抬起，两旁的树木折断，被连根拔起，砸在自己幸运的同伴身上。 　　“这地方永远修不好路，二天前这里才被我的龙息烧成灰烬。” 　　“我的全族布武面临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奥姆海德。他不排斥武艺，但他不愿接受龙父的恩赐。他还沉迷在那场下一代龙王竞争的游戏，认为我对父亲求助有失公平。但你不会，你对我们的干涉被认可了，你是龙王祭司，是幼龙的饲养员，他不排斥你的插手。死灵手办社能在这里修房子正是证明。” 　　莱尔点了点头。 　　“明白了，你是要借我的名义向你的族群教学武艺，对吗？” 　　阿尔卡隆冷着一张脸。 　　“不，奥姆海德不是一个傻子。哪怕这一次我们蒙混过去了，他那古板的战士荣耀也会在今后让我束手束脚。我要纠正他别扭的人格，我听父亲说，安德瑞巫妖是最能惹是生非不怕死的不法之徒。而你似乎是其中的佼佼者。” 　　黑龙发出一声怒吼，将隐藏在草丛里的兽群喝退。这些野兽总是不长脑子，上一批挑衅黑龙的骨头都没了。 　　“莱尔，你就借着龙王祭司的身份插手远古人族的管理吧。给我整死他们，折磨他们，用你最邪恶、堕落、没人性的技巧，让他们畏惧你的培养，让他们抱怨，让他们对你恨之入骨。然后那个热爱自己族群的黑龙祭司也会好好反省所谓的荣耀和规则到底多么可笑。对，你要把他们的荣耀和尊严折磨到一文不值。让他们后悔不反驳奥姆海德的指令，不遵从我的引导。” 　　“呵呵呵呵，这时候，我再带着父亲的武艺飞龙骑脸，让远古人族热泪盈眶地遵从我，就像崇拜他们的救世主，他们最爱的领导者，推崇我成为这个族群最伟大的守护巨龙，哈哈哈……哈哈哈哈！！！” 　　莱尔站在黑龙后背，看着这个卑鄙的小子笑容扭曲，浑身颤抖。 　　“真是卑鄙啊，阿尔卡隆，到时候远古人族对我的印象会很糟糕的。” 　　“这是为了我的族群，龙王祭司·大·人。而且不这么做，他们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他们不喜欢‘小’人。” 第六百六十七章 战争之子 　　莱尔盘腿坐在龙脊上，骑龙的感觉并不好。阿尔卡隆的鳞片是他的兄弟姐妹中最坚硬的，当他情绪激动的时候，鳞片会像尖刀微微翘起，可以说莱尔现在正坐在随时会颠簸的刀山上。 　　进入这片巨木林，耳边的尖啸声就没有停止过，生命凄厉的悲鸣和愤怒的嘶吼足以演奏一首节奏紧凑的完整曲目，从上垂落的藤蔓和漫生的灌木将狭小的视野进一步挤占，那感觉就像周围隐藏着饥肠辘辘的野兽，他们围绕着黑龙这张餐桌亦步亦趋。 　　第十二次深呼吸之后，这种压抑的气氛改变了。周围的声响遥远了许多，尽管高悬的树叶依旧像是深青色阴霾笼罩在头顶。莱尔的感觉并没有变好，在这样活跃的丛林陷入死寂显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我们到哪了，阿尔。” 　　黑龙的声音平缓，似乎能听出一些欣喜。 　　“快要到家了，我族群的领地在山峰贫瘠的阴暗面，现在我们已经踏入了远古人族的狩猎范围边界。” 　　“所以我们安全了？” 　　黑龙迈出前爪，第一次回头注视后背上的莱尔。 　　“这才是开始，莱尔……” 　　突兀的咆哮猛地冲进莱尔的脑海，响亮的怒吼从上方传来，好大的嗓门，没有准备的莱尔只感觉天旋地转，在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一个壮硕的影子砸开树荫，笔直地从天而降。 　　莱尔快要从龙背上滚落，不是快要。黑龙迅捷地旋转身体，在那道影子砸到脊背之前快速调整了姿态，紧接着就是一道迅猛的甩尾，龙尾抽中了那道影子，碰撞中发出雷霆一样的炸响。 　　骨裂声，莱尔再熟悉不过，他跌落在了龙翼上，看着那个负伤的人影在空中旋转。更响亮的怒吼响起，那个人的不规则扭曲的左臂缠在龙尾上没有被甩开。随着摆荡的趋势，他的躯体冲向黑龙，还有被粗大手臂抓着的造型狰狞的骨斧。 　　他挑选了柔软的下腹部作为目标，那里的鳞片最软。 　　“蠢货！！”阿尔卡隆显得游刃有余，他的左翼兜着莱尔，龙爪自下而上撞到了那个壮汉的躯干上，他像一个沙包被打飞，撞断两根橡树，压塌了一片牛蒡丛。 　　莱尔被放在了灌木丛里，阿尔卡隆发出不屑的冷笑，眼神阴森刻薄。在莱尔的注视下，那个躺倒的壮汉口角流血，左臂像面条扭曲，他用右手强撑身体，将躺倒变成坐姿，用剩余的力气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叫。 　　阿尔卡隆扑了上去，像一座倾倒崩塌的山砸了过去，“叫啊！！！你再叫啊！！！”握成拳的龙爪和那壮汉一般大小，连续的捶打将其砸进地里，将周围的灌木染成血红色。 　　“蠢货，奇袭是这么用的吗！你长了翅膀？！不会飞就给我老老实实脚踏大地，废物！！再爬起来啊！！起来啊！！！” 　　阿尔卡隆疯了一般蹂躏那个男人，他被打进了土里，周围的土地翻卷，已经垒起了一个小丘。莱尔习惯性地抬起手，顺着指尖发现了一个有些惊讶的事实。 　　那个人有四米高，一条棕红色的毛腿有两个莱尔粗。穿着原始的动物皮革，脸上纹着狂野的纹路。这种家伙，也能算作人类种族吗？ 　　这里的植物很茂盛，石楠花能长到齐腰深，而对于远古人族，这种植物只能到达他们的膝盖。为什么莱尔知道这些，因为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着这样的两条腿。另一个带着狼头套的远古人类背着一把骨弓，深褐色的皮肤纹着绿色条纹。他的容貌粗犷，那双小眼睛此时正紧盯着莱尔，一只磨盘大的手在莱尔头顶比划。 　　“还没觉醒的幼崽？没有见过，族人？”咬词不清晰，像是嘴里塞着一个鼓风机。 　　又一个四米高的巨人从十五米高的树梢猛男空降，砸进地里。他发出粗犷的呼哨，双手擒抱黑龙甩动的尾巴。 　　“别打他了，战争之子，米凯尔已经晕过去了，他听不到你的话的。” 　　阿尔卡隆停止了殴打，他将已经软趴趴的米凯尔拎出来，丢到他的同伴身边。 　　“萨雷，山，原来你们都在。”黑龙露出尖利的牙齿，审视萨雷，“偷袭我是谁的计划？” 　　“我的，但计划被打乱了，山想用树藤荡到另一边夹击，结果他太重摔了下去。埋伏在树冠里的米凯尔没听到，所以他继续了偷袭的那一部分，然后他倒了。”萨雷指着莱尔身边的那个有些口吃的族人，山的好奇心现在全在莱尔身上。山好奇地抓着莱尔的衣领，像是要将他提起来。 　　“这是谁？” 　　“我的朋友，莱尔，不是你们的族人。他一直都这么大。” 　　“哦，小人族。”山没了兴趣，回到了同伴身边。 　　莱尔觉得自己被嘲讽了。黑龙耸耸肩，解释道，“远古人族一直认为他们才算真正的人类，而你们是身体弱化的小人，他们有些同情你们。” 　　“他们所有人都是这个大小？” 　　“幼童不是，远古人族的幼年只是大一点的孩童，和你们差不多，但他们有着让身体限制解放的天赋，这种能力能在龙血强化下维持常态。一个刚成年的远古人类有三米二以上，只高不矮。” 　　远古人类，一群肌肉发达的巨人，而且敏捷如同野兽。 　　“把他抬回去，让部族萨满治好他。”黑龙下达了命令，山应了一声，将武器挂在胸前，驮着昏迷的同伴回去了。 　　莱尔看着黑龙活动的手爪。 　　“你是不是揍得太狠了，如果只是训练的话，你刚才是把他往死里打吧，阿尔。” 　　“没错，如果可以，我会把他的失败刻在他的头骨上，但还是差了点力道。” 　　“战争之子是一片好意，小家伙，”名为萨雷的远古人类没有离去，而是加入了黑龙慢悠悠的队伍，“我们的族群不认可失败者，米凯尔伤了一条手臂，如果正常恢复，他需要拖着断臂进行后续的狩猎活动，他可能会因此饿死。部族萨满是我们稀缺的医者，他们只会对无法自理的濒死族人提供援手。” 　　“所以阿尔下手重实际上是在关心他？” 　　“不，下死手是我的习惯，或者个人爱好。”黑龙插进两人中间，用庞大的身躯将莱尔和萨雷隔开。 　　这种感觉是……莱尔眼珠一转。 　　“阿尔，梅尔在麦肯伯特玩得很热闹哦，那里的矮人和火元素都会称她为红龙女王，你不担心吗，你可是长子。” 　　“呵，伊梅尔特只是个渴望爱与被爱的雌性，她根本没有王的深沉。” 　　“那克里斯托呢，你的兄弟可是王位强力的竞争对手。” 　　“呵，怕麻烦的懒货，要不是蓝龙祭司在背后逼迫，他能睡到世界末日，没有王的责任。” 　　“那……” 　　“你还想说谁？波尔德里斯？那小子只会随波逐流，现在估计沉醉在人鱼的温柔歌喉里；克劳蒂亚，那丫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她和克里斯托半斤八两。得了吧，莱尔，我才具备王的资质，成为统领他们的王者，那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乐趣！” 　　“我想说的是，亲爱的阿尔，你对你的兄弟姐妹真了解，要知道他们都不怎么关心彼此。而你……” 　　阿尔卡隆的龙脸怼到莱尔面前，阴沉的脸拉得老长，熟悉的狞笑露出尖利的牙齿。 　　“我只是在监视可能的竞争对手，避免不安定的因素打乱我的规划，这是谨慎，你明白了吗。” 　　“好的，亲爱的阿尔，你是位有着深谋远虑的出色的王者……和兄长。” 　　“闭嘴，莱尔，你现在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第六百六十八章 部族现状 　　中心孤峰，被萨雷在内的远古人类称为奥兰奎尔，在古部族语中意为巨大的恩典。这是一座高大的石峰，至少在远古人类栖居的阴暗面，地面是石头的。一整块宽大的石板深埋地底，将土壤和生命隔绝在外，这里是撒哈赞恩唯一的死地，多少让莱尔有些意外。 　　岩石在这片生命之地绝对算的上悲剧角色，在丛林里，两层楼高大的巨木数不胜数，一米宽的石板少之又少。撒哈赞恩的生命能够碾压绝大多数死物，破土而出的幼苗顶开压在头顶的石板再正常不过，娇嫩的枝条也会像绞杀猎物的蟒蛇在石块上留下刻痕。丛林的灌木将石板挤出土地，或者将它揉成沙砾掺进土壤里成为固定根系的凭依。大数是情况下，撒哈赞恩的石子就是能被随意拿捏的软蛋。 　　所以莱尔才会惊叹，这样一块巨大明显的石峰居然能够屹立不到，尽管他的另外半边已经绿草如茵。接触土壤的底层石板高出水平面半米，这里被人工开凿过，空间广阔和小操场一个大小。在靠近山体的一侧是陡峭向上的台阶，上面是一个个阶梯型的平台，和宽广的平面相比，陡峭的阶梯显得没有必要，而且危险。肉眼就能看见那些远古人类在阶梯上攀爬跳跃，他们抓起凸起的石刺，每一次跳跃都会爬升五六米，下落要方便的多，直接往下跳就可以了，一级一级往下坠，他们厚实的皮肉足以抵挡冲击，只会引起血流的小幅度加速。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地方，在这里睡眠，你不用担心第二天早晨自己被藤蔓缠住了手脚，或者第一天就在梦中窒息。在刚爬上石台的时候，莱尔就发现一些钩在自己长袍上的种子发芽了，最长的芽条已经缠着莱尔的腰绕了半圈，然后成了妮娅的食物。这里生命力量野蛮粗暴，哪怕是食物链底端的生产者也不介意调换一下身份。 　　阿尔卡隆爬上台阶的时候，那些正在彼此互殴的巨人停止了厮打，他们齐齐看着黑龙，似乎在考虑何时动手，而黑龙也沉默地狞笑，停留在原地。这样的对峙持续了一分钟，远古人类收回了视线，继续自己手头的活。莱尔从头到尾也没有被人关注过，也许是他太小了，视线哪怕短暂扫过他的身体也会迅速离开。 　　一层平台大多是学习战斗的年轻人，他们血气方刚，但又没有资格参与狩猎，比米凯尔还要差一点。偶尔会有自己的父亲兄长拖着猎物回家，这些小巨人就会像被血腥味吸引的鲨鱼涌上去，在忍受长辈的拳打脚踢的同时大口撕咬别人的猎物。 　　部族默许了这种行为，这群小鲨鱼在真正的猎人面前抢不到多少猎物，反而能够刺激他们的凶性。勇士会驮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食物爬上石阶，爬向第二个石台，也就是他们的家园。第二层有着密集的高大的帐篷，像是长在岩石缝隙色彩纷乱的蘑菇，支架大多是骨质的。食物回到家里，会被亲友切割腌制，不进行处理的食物，撑不到第二天早上。 　　莱尔也就是在这里看到了骸骨之门，这个降灵学传送门成为了楼层之间的电梯，专门运输大型猎物，供部族的狩猎队使用。这让莱尔松了口气，他对于攀爬到高层有着后天的恐惧。 　　第三层的帐篷少了很多，这层居住着部族领袖、掌握知识的萨满以及神职人员（也就是黑龙祭司），在平台边侧也有着最原始手工业，部族成员在处理猎物的骸骨以及皮革，制作武器和防具。 　　这里的白骨建筑也是最多的，莱尔看到了自己设计的骨雕图腾，闪亮他们肯定没想过给专利费，安德瑞的骸骨文化之风在撒哈赞恩的蛮荒之地盛行，死亡和生命的结合恰到好处。莱尔看到三个熟悉渺小的身影，他们趴在一个女巨人身边的骸骨堆里，像发情期的母猫发出兴奋的叫声。 　　“这腿骨……这胫骨……这坚硬的角……” 　　“列咯列咯列咯列咯……” 　　莱尔冲了过去，一巴掌将那个在巨大腿骨上摩擦下颌骨的人头扇了下来。 　　“谁？疫医老大，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些好东西的。” 　　变通张开双臂表示欢迎，操纵点点头，手上塞骨头进储物袋的动作速度不减，闪亮摔到了一层，他的头掉下去了。 　　“好东西？”莱尔伸手触碰几人面前的骸骨，“畸变骨……”这大概就是远古人族给几个巫妖的报酬，他们邀请巫妖在这里建筑生活建筑，用猎物的骸骨作为报酬，撒哈赞恩的巨兽都是生命力的结晶，而它们的死亡也同样珍贵，白骨林地被巫妖教授进行培养多次畸变的珍贵材料在此地烂大街到处都是，甚至品质更好，天然的比人工的好得多。 　　闪亮终于爬了回来，他的血肉伪装两眼发光，兴奋地手舞足蹈。 　　“老大，有了这么多材料，我们死灵手办社的终极目标，死灵高达一定能顺利完成，也许还能加一些附加器官，千手百头，多足十尾。” 　　“还能让死灵高达量产化，让降灵学成为安德瑞第一学科指日可待，到时候先把安德瑞铲平。” 　　三个巫妖像溜进宝库的窃贼构想庸俗的未来，他们的声音太大了，吸引了身边女巨人的注意。那是一个穿着虎皮裙有着棕褐色齐肩发的女性远古人类。一个放大版的青涩少女，她的鼻头沾着煤灰，脸上有着雀斑，圆脸有些婴儿肥。她的手掌里握着一把匕首，正在努力把肉末残渣从皮革上刮下来。动作不算熟练，显然和莱尔一样来到这里没多久。 　　年轻人的脑子里没有装下多少经验和教训，这个大姑娘对身边的小人们充满好奇，她低头瞥了眼周围忙碌的女人们，有些圆润的脸蛋上出现了酒窝。 　　闪亮的肩膀被戳了一下，他回头，一截光洁的胫骨戳在他的脸上，有点过头的力道将他推倒在地。握着骨头的姑娘慌了神，她移动自己的“手杖”，有骨头顶端的突起扣住闪亮的后脑，想要将他拉起来，但又害怕伤到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小人偶。莱尔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确定闪亮被当成了玩具或者宠物。 　　闪亮接受了大女孩的帮助，扶着骨头站了起来，他装作地摸摸额头，表示感谢。 　　“谢谢你，小鬼，还有你的骨头。” 　　“你才是小鬼。”嘟起脸的女孩将他重新推倒，还把手中的胫骨压在了他的身上。她转过头，看着剩下的三人，手中拿着额外的骨头，眼睛里光芒四射。她顿了一下，手臂前伸，像是逗小狗一样摆动手中的骨头。 　　“你们，还要吗？”声音还有些稚嫩，但足够响亮。 　　变通看了莱尔一眼，伸出手臂抱住骨头的另一边，双脚轻快地蹦跳然后曲膝行礼，脑袋几乎要贴在地上。“谢谢你，可爱的女士。” 　　变通的回应引起了大女孩的笑声，雀斑的脸蛋上浮现红霞，就像煎烤热锅中的芝麻。她的视线转移，看着笑脸娃娃身边的生气娃娃。 　　操纵抱着双臂，仰视这个大家伙。 　　“我对你的过家家游戏不感兴趣，丫头，你也别指望能用这些普通货色打动我。” 　　操纵略带嘲讽的语气并没有激怒女孩，她的脸上笑容减弱，陷入了思考，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离开，甩动的头发掀起了一场带着咸味的风。 　　当她回来的时候，脸上绽放出不逊色阳光的笑容，那很漂亮，但三个巫妖都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胸前，那个完美硕大的暴龙头骨，那可比这些碎骨完美多了，莱尔甚至能看到寄宿在这枚头骨上的亡魂，那些巫妖也见到了。 　　操纵扑了过去，像抱树一样将自己固定在女孩的大腿上，像雏鸟一样尖叫，“我的、我的、我的……” 　　另外两个也不甘示弱，三个巫妖围着她尖叫，她的笑声也更加清脆。 　　没错，安德瑞就是这样的东西，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可以朝着任何一个生物装疯卖傻，将自己装作一只卖萌吐舌头的宠物，哪怕谄媚献好的对象，按年龄算只能当他们的重孙子。 　　只剩下莱尔了，大丫头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莱尔，但她没等到莱尔的动作，可能是她姐姐或者母亲的女巨人抓住她的手掌将她拖到了一边，还有那个暴龙头骨。 　　“不！！！” 　　“我的挚爱！！不要夺走她！！！” 　　三巫妖跪倒在地，声嘶力竭。 　　远古人族收拾器具走到了一边，让出了道路。 　　莱尔看到迎面而来的高大巨人，以及他身侧的瘦小的黑龙祭司。 　　莱尔踢了闪亮两脚，“快起来，或者滚到一边去。” 　　“管事的来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计划通 　　“感谢您为我们带来了黑龙和繁荣，大祭司。” 　　他单膝跪地，低下的头颅与膝盖平齐，莱尔能看到他脊背上如石雕一样隆起的肌肉，随着肩胛骨隆起的小山包从深灰色狼皮斗篷侧边挤出，将连接的皮带扣绷得笔直。他站起，一小团灰从移动的脚掌下卷起，莱尔感觉脖子酸疼，仰视那张白色花纹覆盖的脸。 　　奥坎加斯，远古人族族长。高鼻梁、薄嘴唇，深褐色的眼睛镶在国字脸里，那双眼睛清澈明亮，里面没有类似威吓鄙夷的不好情绪。一道伤痕经过左眉、眼角拉伸到脸颊，给这个高大的男人增加了几分戾气和狰狞。 　　族长没有给莱尔纠结回礼的时间，很快就让出道路，示意莱尔包括死灵手办社几人进入主帐篷，那座六边形的门前挂着许多大型头骨的大帐蓬。边上有穿着羽毛头饰提着骨头手杖的萨满摆出火盆，往里面洒下发亮的灰尘，然后手舞足蹈发出可能是歌唱的吼声。 　　“这是欢迎仪式，愿战死的亡灵占据你们的躯体，祝福你们变得强大。”黑龙祭司奥姆海德自然地走到莱尔身边，一起跟在族长后面聊着。 　　“听上去不算好事。”莱尔看着那些飘荡的烟尘有些发慌，那些萨满长着一身腱子肉，难道那些烟灰真的有什么作用。 　　【这是阿尔卡隆瞎搞出来的祭祀仪式，糊弄族人的。】黑龙祭司用龙语在莱尔身边小声说着，他庄重的眼神直视前方，装作自己十分尊重仪式。【这里没有魔法，萨满们实际上是掌握知识的草药医师。】 　　一声冷哼响起，阿尔卡隆的金色眼睛里带着挑衅的神色，他庞大的身躯如蛇一样在岩壁上爬行，在族群的歌唱中爬进更高一层的山洞里，那是他的龙巢，洞口隐藏在黑暗中。鳞片在岩石上留下划痕，黑龙缩进洞窟里，只有那双发光眼睛在黑暗中注视所有。 　　莱尔看见，当黑龙祭司收回视线后，左边的那颗星星就像接触不良的电灯极速闪烁。 　　莱尔喃喃自语，“爬行类的眼睑能够那么出色吗。” 　　“什么？”奥姆海德抬起头。 　　“没什么。” 　　莱尔跟随奥坎加斯进入了族长的帐篷。几张骨质扶手椅，看做工是闪亮等人制作的，帐篷里挂着处理过的毛皮和骨头饰品，一股淡淡的腥臊味在火盆的烘烤下并不难闻。奥坎加斯坐在最大的扶手椅上，很快交出了主导权。 　　“奥姆海德长者。”招呼了一声，族长将视线移动到自己的收藏品上，像是不再关注这场谈话。 　　黑龙祭司咳嗽两声，习惯板着的脸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欢迎你的到来，莱尔，你此行的目的是……” 　　奥姆海德的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莱尔将阿尔的阴谋押后，伸手指着闪亮等人，笑着说：“我正在协助绿龙处理梦境森林的族群关系，有些研究项目需要闪亮他们的协助，奥姆海德阁下，如果远古人族不介意的话，我想将我的社团成员带回去。” 　　“当然可以，我们和死灵手办社的合作相当愉快……闪亮他们已经完成了合约的大多数，余下的那些都不是什么要紧事。”黑龙祭司顿了一下，“莱尔，伊拉宋恩近况如何，梦境林地，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龙之眷族相互协助也是我们的责任。” 　　“我有一个设想，奥姆海德。”莱尔看到黑龙祭司的握着手杖的手指向上移动了一点，“我在构建梦境，我想在梦境中构建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会包容下我们所有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新兴的远古人类也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让你们的形象、文化在梦精灵中得到传播。” 　　“听上去相当诱人，远古人类与世隔绝太久了，我们需要建立联系，那么黑龙族群要付出什么？” 　　“知识、技艺，你们的力量技巧……” 　　奥姆海德摆了摆手，“我们没有那些东西，莱尔，远古人类只有在龙血中觉醒的体魄，我们的力量是无法复制的，很遗憾。” 　　重点来了，莱尔悄悄吸了口气，打了个哈哈。 　　“那就有点麻烦了……”装模做样考虑一分钟，莱尔丢出了诱饵，“如果可以的话，奥姆海德阁下，请允许我向您的族群引荐一些擅长格斗技巧的斗士。相信我，他们用足够的经验为远古人类量身定做一套适合他们野蛮力量的武艺，如果您担心撒哈赞恩暴露在外人面前，我可以作为中间人代为传授这些技巧。” 　　黑龙祭司端坐在扶手椅上，老神在在，没有多的动作。族长奥坎加斯身体前倾，视线集中在莱尔身上，他对于让族群更加强大的途径相当好奇，但还是保持着沉默。 　　“这就是阿尔卡隆和你想好的说辞。”奥姆海德将手杖放在身前，两手交叠在杖顶端。严肃的脸上挂着老狐狸一样的笑容，“如果我点头，几天之后，你是不是就会找一些理由说中间人换成了黑龙，接着属于你的老师，龙父巨龙的武艺，就会成为我远古族人的王牌？真是让人心动，莱尔。” 　　“但是不行！”奥姆海德斩钉截铁地答复，“我和摩罗克伊、阿尔卡隆和其他巨龙的竞争还在继续，龙父的恩赐会影响竞争的公正性。莱尔，如果你真的要为远古人类找一位武艺导师，他必须亲自到达撒哈赞恩，亲手传授他的技巧，在我的监督下。” 　　黑龙祭司语气柔和了一些，“我明白你和阿尔的用心，莱尔，但是孩子们，有些东西，比生命更加高贵。请原谅我这个老家伙的执拗，我必须这么做。我现在还是黑龙祭司，那么远古人族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莱尔低着头，看着黑龙祭司奥姆海德眼神复杂。他带着闪亮等人离开了帐篷，在临走前，朝着黑龙祭司叹了口气。 　　奥姆海德阁下，你把我俩想得太好了。和躯体里流淌着荣耀的你相比，阿尔卡隆简直坏的流水。 　　莱尔因为憋笑表情扭曲，像极了吃瘪后的失落。 　　“那么，奥姆海德阁下，等我找到适合的武艺导师，请一定要尽力督促远古人族，不要辜负我们的苦心。” 　　“只要满足我的要求，我会的，莱尔，这是一个战士的承诺。” 　　最终莱尔带着闪亮等人离开了远古人族定居的山峰，在骸骨之门的光芒吞噬几人之前，莱尔手臂上举伸了个拦腰。 　　翘起的大拇指和龙翼的阴影重叠在一起。 第六百七十章 恐吓练习 　　“机遇，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因此……我们这节课要学习怎么吓人，如何营造恐惧。”惊愕先生阴沉着脸，他的幽灵躯体带着淡绿色磷光，将视线投射到学员之中。他突然消失，然后猛地抓住一个幸运儿的灵体，像拧毛巾一样将那个学生扭成麻花。被压缩到巴掌大小的幽灵学员底下掉出骨头渣子，那名学员惊恐地尖叫着。 　　“不！我的记忆在消失！我的小宝箱埋到哪去了！我的欠条是给谁的！白骨在上！我要变成白痴了！不要啊！我不想重修降灵学！” 　　恐惧是会传递的，在同伴鬼哭狼嚎的同时，学员被突然暴起的教授惊吓，联想到自己的灵魂会被榨成白痴，灵体惊恐地在灵魂高塔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舞。 　　莱尔蹲在原地，他的灵魂上缠着一层蠕动的阴影，眼神冷漠，将跟着起哄的妮娅从天花板上拽下来。噩兆对于灵体的敏感轻松拆穿了惊愕先生的谎言，那些骨渣并不是被榨取出的记忆结晶，只是一些唬人的幻象。但莱尔的确没有想到，凭借心理暗示和精神冲击能让巫妖学员们害怕成这样，他们可是巫妖。 　　“好了，停下吧，你们也该反应过来了。我在恐吓你们，别把这里搞得一团糟……助教，把那些不清醒的蠢货丢出去，他们不适合接下来的课程……” 　　莱尔回到安德瑞学院的第三个小时，他意识到自己关于噩梦的研究陷入了瓶颈。莱尔想要在翡翠梦境刻录其他族群的职业，首先需要让他们能够沉入翡翠梦境，这一点，只有梦境行者能够做到。但莱尔的规划需要大量的能够深入梦境的个体，这意味着他需要一台类似沉浸石可以使任何种族陷入梦境的装置。从梦魇苏珊娜那里领教的能力，因为邪神的同族特性，噩兆掌握了七八成，莱尔有着把握将这样的装置创造出来，就像当初制造血肉伪装。 　　第一实验对象当然是巫妖，因为不用负责。对于精神领域、梦境领域的研究是深刻又危险的。在灵魂上的任何改变，作为已死亡魂的巫妖具有最高的抗性，而且安德瑞还有灵魂高塔，能够挽回一些损失。 　　然而，巫妖不会入睡，这把莱尔难住了，但没有难多久。巫妖都能吃饭了，让他们做梦很难吗？带着如此的自信，莱尔开始请教相关方面的专家。 　　纳斯兰的大女儿，海伦娜。 　　他们跳了一支舞，在纳斯兰城堡的高层，伴着从窗棂上升起的太阳，莱尔搂着阿莉安娜的躯体，注视着瞳孔中的另一个灵魂。 　　“睡眠、昏迷，都是生命对于自己大脑的一种保护机制。亡灵很难达到类似的效果，因为他们的灵魂因为死亡固化，不会收到外界的刺激和干扰。如果你想要让巫妖达成真正意义上的睡眠，很难。” 　　阿里安娜向后倾倒，倒在莱尔怀里。 　　“但想要仿造入梦，不是做不到，特别是做噩梦，对你我来说，更简单。只要让巫妖的灵体收到一定程度的冲击，灵魂就会脱离骨骼，灵魂出窍。这时候……” 　　“我在捕捉他们逃窜的灵魂，塞到我的梦境里。他们的身体无法动弹，灵魂却在经历新的体验，这就是做梦。”莱尔快速回答，将阿里安娜扶起，“我得学习如何把巫妖吓出魂来……这可比威胁恐吓他们难多了。” 　　“安德瑞的灵魂降灵学一直有恐吓相关的教学，让人恐慌的负面情绪是怨灵的主要食物，去听惊愕的公开课，莱尔，你会有所收获的。” 　　灵魂高塔中一直弥漫着虚幻的薄雾，那对阻挡自己面前那张阴森瘆人的半透明脸没有半点效果。惊愕先生的眼球像金鱼一样暴突，没有表情，反而更吓人。 　　“疫医先生，只要有灵魂，就能被恐惧。恐惧是最原始强大的力量，巫妖也会被其影响。营造恐惧地小窍门，最主要的是，了解你的对象，对症下药。人类有人类的恐惧，巫妖有巫妖的恐惧。如果您还有所疑问，可以在学院内找人练习。” 　　“在安德瑞吓人，是不是不太好？难道安德瑞没有相关的法律吗？” 　　惊悚先生的脑袋像时钟指针在脖颈上旋转，一动一顿，视线像钉子刻在莱尔脸上。 　　“有的，但重要吗……所有安德瑞人都知道，法律只是增加难度的挑战。” 　　莱尔接受了。 　　安德瑞的混乱加深了。 　　几天后，律法扶着脑袋，看着雪花一样落在自己办公桌上的公文。 　　《关于疫医学弟的灵魂降灵学课堂作业（已和惊愕教授确认确有此事）》 　　死灵手办社社长，疫医先生，近几日正在安德瑞各处实施恐怖袭击活动，受害者波及复数社团和两位数安德瑞成员。主要成员是与他关系亲近的熟人以及落单人士，受害者身躯破碎，被血肉改造成各种骨质装饰品，包括但不限于骸骨花瓶、融合怪以及不定形怪物。根据受害者的统一说辞，疫医先生往往是在一瞬间完成袭击，受害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包裹血肉伪装的躯体已经被扭曲或者拆成十几块。更为丧心病狂的是，事后肇事者不会离去，而是捧着受害者的头骨，强制其观看自己身躯经历的惨状，并问一句，“你害怕吗？”。得到否定答复的受害者会被弃置，有受害者畏其权势给出了肯定答复，结果他的身躯经历多重折磨，濒临崩溃。 　　经执行委员会的本人评估，疫医学弟大概混淆了恐吓和恐怖袭击的区别，然而当我靠近学弟打算提醒他的时候，他对执行委员会表现出极其强烈的抗拒姿态，我这才意识到，疫医学弟的拒捕以及逃跑才能，竟高于文学社三人组。 　　安德瑞的犯罪之星，正在冉冉升起。 　　最新通告，疫医先生意识到将受害巫妖转移到圣光礼拜堂能够制造最强烈的恐怖情绪，并得到了不法狂徒雷X先生的强力支持。请为受害者默哀。 　　莱尔这几天过得提心吊胆，安德瑞学员声讨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他十分惭愧，十分悲伤，自己居然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虽然朋友们依旧对自己亲密无间，黑暗先生和雷蒙先生的热情程度增加了，学者导师只是口头抱怨了几句，当拜访龙巢的时候，巨龙导师眼中发着光，并表示自己十分后悔没有在场目睹。 　　“疫医，疫医！” 　　莱尔跳下脊骨之轮，看见卡在脊刺缝隙里的那颗头骨正在说着话，他把他摘了下来，妮娅伸出触须，打算捏碎。 　　“疫医先生！是我！记者！” 　　“记者先生，”莱尔停下了动作，他关上奢靡之杯的门扉，妮娅将记者的头骨放在桌上，开始对付自己的小蛋糕。她将头骨放在莱尔的餐盘里，灵魂火焰对着莱尔的镜片，“很抱歉，记者先生，我也无面恳求你的原谅了。” 　　“那确实，你三天拆了我八次……”记者小声说着，看到莱尔的脸色越来越黑转移了话题，“苦衷！我知道疫医先生一定是有苦衷的！有什么烦恼我可以帮你解决！” 　　“文学社能有什么能耐……”莱尔突然想起，记者先生是一位秘契者，他有着交换秘密获得情报的能力。 　　“记者先生，我在恐吓方面的研究没有头绪，你能帮帮我吗？” 　　记者的灵魂火焰跳了一下，“一切的困难源于能力不足，疫医先生，也许你该升级了。” 　　“晋升？”莱尔苦笑了一下，“晋升四锁，需要加入族群，记者先生。你知道我的天赋有些特殊，能够契合我的族群，和我用能力凭空创造出一支自己的族群一样困难。” 　　莱尔不是没想过晋升更高层次，他甚至有了猜想。一锁的力量获得了瘟疫，二锁天赋强化了血肉，三锁强化了白骨，四锁，应该恰好契合灵魂。但……没有族群就是没有族群，没有族群就意味着无法晋升，莱尔能想到的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臣服沉睡者，那样不仅能晋升四锁，自己还能成为此世最强大的邪神，的一部分。 　　但记者先生依旧维持着那种高深莫测的样子，只剩一颗头骨，锁链的咔哒声在虚空中响起，灵魂火焰中跳动着幽光。 　　“和隐秘交易，莱尔。神秘会给予你想要的。” 　　“隐秘不会让你失望。” 第六百七十一章 波苏瓦，纷乱之地 　　铁锈和黄铜的天空隐去，邪神幼体和秘契者完成了他们神秘的交易。莱尔得到了一个以安德瑞学院为原点的坐标。这条隐秘指向一片区域、一个地方，而那里，会有着他晋升四锁的钥匙，一个适应他天赋的族群。 　　【公平的交易】 　　记者先生疯狂的面容像是读出了莱尔的心思，在沉默之前，说出了这句话。恢复往常状态的记者先生重新被桌布覆盖，格子花纹中的两个孔洞凝视莱尔几秒，他没有说话，快步离开了奢靡之杯，就像背后有什么恐怖在驱赶他。 　　莱尔抿着嘴唇，回忆刚得到的隐秘，感觉古怪。 　　代价太轻了。 　　的确，他所得到的只是一个大致的坐标，没有具体情报，一切的细节都笼罩在迷雾中，不确定性和危机并存。但莱尔有着自己赚了的感觉，也许安德瑞巫妖对于魔力锁等级不是很热衷，不会以力量大小而是知识成就评定高低，但这个坐标如果有着邪神晋升的秘密，怎么想都是需要许多的代价。 　　以邪神学识交易邪神学识，莱尔带着这样的想法进行着交易。在隐秘条件触发的瞬间，当黄铜的大钟指针移动，铁锈的锁链划出声响，莱尔感觉自己的思想、嘴唇不再受个人摆布，情不自禁说了那个秘密。 　　现在想想应该无伤大雅，更多的是看到前路的庆幸，莱尔没有停留，利用传送阵返回了纳斯兰。那个坐标在西南方，大致的位置已经超过了莱尔所到达的地界，莱尔需要更多的信息，四处奔走的徘徊者艾凡也许能给予解答。 　　莱尔在纳斯兰享用了晚宴之后，妮娅正在湖的另一边和柴柴打闹。 　　碧翠丝打着哈欠，捧着酒杯坐在城堡庭院，幽魂女仆在梳理她的长发，逐渐明亮的月光洒在裸露的肌肤上。渐渐清醒的吸血鬼摇了摇那个铃铛，看着驾驭冰霜的幽魂马车夫和莱尔轻声交谈。 　　徘徊者艾凡踩在冻结的河流上，看着标记在地图上的那个小点。他先是惊讶了一下，又表现出疑惑的神情，最后有些捉摸不定地回答。 　　“那里应该是波苏瓦的模糊边界，未被踏足的山林。虽然我曾在世界各地追逐寒冬，但遗憾的是，那片区域我从未涉足，而且……” 　　“波苏瓦，是个邪门的地方，我的主人。” 　　冰霜幽魂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和他异体同心的幽灵马嘶鸣两声，冻结的湖面扩张了一点。 　　“那片区域曾有一个完整的国家，波苏瓦，还算稳定完整。后来那里的人类像是中了邪，他们的争斗毁了自己的国家和家园，所有人类也只剩下两个职业，强盗和逃难者。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完整的城镇或者村落存在，也没有新的政体诞生对那边区域宣布所有权。波苏瓦这个灭亡国家的名称一直沿用至今。” 　　“那里的土地被诅咒了，凡是踏足波苏瓦土地的人，他们的内心会被侵蚀，丑恶者会变得狂躁，成为无恶不作的迫害者，而心怀善念的人会变得懦弱，他们没有勇气抵抗，只能像面对狮子的羊群四处逃窜。没有人喜欢那里，久而久之，那里只剩下披着人皮的恶魔……这只是一个形容。” 　　莱尔平静地倾听，他并不意外，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这种极恶之地，和邪神的晋升很搭，艾凡反复强调其中的丑恶，反而让莱尔信心增强了许多。 　　“艾凡，波苏瓦对你有什么影响吗？那里的邪恶是专对人类，还是说所有？” 　　“所有，在波苏瓦驰骋会让我心绪不宁，沿途的美景无暇欣赏，我只会感觉烦躁。几乎没有不受其影响的种族，我的主人。据说安德瑞也曾有研究者踏足那里，但他们并没有待多久，而是将波苏瓦设为不受欢迎的荒地，没有人能在那里静心，哪怕是巫妖。” 　　莱尔思索片刻，觉得波苏瓦的诅咒应该不会对自己的精神造成多少影响。根据艾凡的描述，波苏瓦的施法者没有多少，没有人喜欢直抵脑海的烦躁，所以自己需要警戒的只是一些杀疯了的匪盗。 　　莱尔回到纳斯兰城堡，将一份魔法书信交给了幽魂女仆，自己暂别的信息会被蓝龙克里斯托接收，传达给梦境森林的几位。梦境国度正式上线，据说那些初入副本的冒险者已经炸了锅，无数人被三猪屠龙阵虐得死去活来。新鲜感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安德瑞方面从不用他操心，极具自主性的死灵手办社几乎不听他的。红龙的偶像传教如火如荼，绿龙沉迷梦游，黑龙的阴谋还在酝酿，白龙在摸鱼，蓝龙过劳死进行中。 　　一切井然有序。 　　莱尔当晚就乘上了徘徊者的马车，朝波苏瓦前行，没有同伴，纳斯兰三姐妹都认为在波苏瓦，莱尔不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 　　他们在黑暗中穿行，艾凡是一位很好的旅伴。之前的接触因为人数众多没有体现，当莱尔独自一人进入幽魂马车，艾凡会在驾车的同时和莱尔说说话，分享一些自己漫长旅途中的见闻。他们踏着夜色穿梭在树林深处，牵动的寒霜惊醒野兽的噩梦，形如鬼魅，只留下冰凉。 　　“除了冬天，我一般会避开人类的居住地，哈哈哈，毕竟当过几十年活人，还是记得那种冰凉刺骨的感觉。有时候，会有晚睡的小伙趴在窗台上，看着漫天星空怔怔出神，他们自己暖的就像个火炉，内心的遐想更是比星星更明亮。我会在深夜爬上他们的屋顶，露出小半个影子，推开积雪，让落下的雪块掉进他们惊讶长大的嘴里。那可真是有趣。” 　　莱尔恍然。 　　“难怪，彷徨之城出现了圣诞节的夜晚，会有拉着马车的撒旦掀他们屋顶的传言。” 第六百七十二章 沃尔 　　也许是徘徊者牵引的风雪过于强烈，在连绵的冬雪中，莱尔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像波浪倒退。冰花绽开，时间也变得缓慢。第三次光明点亮银霜的拂晓中，莱尔知道他们到了波苏瓦。 　　就像是心上经受了一击沉闷的捶打，有什么阴森刺骨的无形之物透过斑秃的土壤，攀上飞驰的冰霜车架，爬到了莱尔的躯体上。妮娅探出了触须，在空中茫然地抽打空气，噩兆的阴影在莱尔脚下蔓延，刹那间半透明的车厢地板就被暗影覆盖。 　　窗外的世界开始颠簸，四匹幽灵马失控地嘶鸣，好在缰绳控制住了他们。回归平静，艾凡带着抱怨地语气回头，“我的男主人，请收起你的影响，波苏瓦的诅咒和你的腐化对我们来说真是，雪上加霜。” 　　“抱歉，艾凡。”蠕动触须缩回衣袍，莱尔安抚从袖口探出的小触须，注意力转移到脚下开始回流的阴影里。纯粹的黑暗像一面镜子，莱尔在其中看到了噩兆蜷缩的倒影，他抓住了波苏瓦所谓的“诅咒”那一团无形的能量在噩兆化身的钳制下挣扎、同化、分解。 　　艾凡的马车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噩兆也在莱尔的耳边低语着这股力量的味道。 　　【同源的力量，沉睡者的残片。】 　　埋藏在波苏瓦土地下的诡异诅咒，又是沉睡之神的部分。巨龙时代龙祭司主导的对神战争将旧日之主拆解成碎片，埋藏在各个区域被看守封印。 　　莱尔凝视地面，微微挑动指尖，一股晦暗的黑雾慢慢升腾，停止危险的小动作，莱尔小声嘀咕，“虽然不是第一次接触沉睡者的力量，但这么严重的侵蚀还是第一次。居然只造成了精神上的狂乱，看来被封印的部分不是那么重要。” 　　冰霜停止，莱尔走下马车，看着远处蜿蜒向上的尘烟，像一条舞动的土龙。 　　“弱小的残片，没有龙祭司看守，荼毒一方土地……”，莱尔转动眼球，噩兆的昏暗一闪而过，“我倒是想吞噬沉睡者的力量，但资格不够。” 　　要快点到那个坐标，也许那里隐藏的神秘能够让自己更进一步，晋升的自己大概才有能力解除波苏瓦的诅咒。 　　噼啪，咔吧。 　　脚边凝结的冰花出现细密的裂纹，一个接一个炸碎，如同真花一样凋零。艾凡和他的马车出现信号失真一样的微弱扭曲，徘徊者单手抚胸，冷淡地行礼。 　　“我的男主人，接下来的旅程，我无法成为您的助力了，这一次，波苏瓦的诅咒对我的影响增加了许多，继续深入，我很可能迷失方向，非常抱歉。” 　　莱尔摇手表示理解，说不定徘徊者这一次的状态不佳主要是自己的原因。感受到波苏瓦邪神之力的侵蚀，他的躯体自动进行了反击。艾凡承受了两份深刻的精神腐蚀，要是不出现虚弱现象，莱尔才会诧异，没有物质凭依的怨灵，本就是最容易受到影响的。 　　“能到这里就很好了，艾凡。不用担心，我找到地方会即刻建立骸骨传送门的连接，如果你感觉到灵体不适就赶快离开这里吧。我一个人也能前行的。” 　　艾凡的鞠躬更加恭敬谦虚，他的身体逐渐平静。 　　“纳斯兰的力量并不像我如此薄弱，我的主人。当你深入波苏瓦，如果遇到麻烦，与纳斯兰签订契约的家仆，觅战者沃尔正在这片土地上游荡。去动荡的中心寻找他，他会像我一样，服从您的指示。”艾凡抬起头，雪片在嘴角上掉落，“他曾是纳斯兰的步兵队长，死后也继续着战斗的工作，在波苏瓦停留了十几年，现在大概疯了。但请不要担心，即使是疯子，也会听从主人的吩咐。” 　　纳斯兰的家仆，沃尔，战场上疯狂屠戮的亡魂。听上去不是一个好的选项，莱尔脸上带着牵强但不失礼的假笑。 　　“那位先生大概不认识我，我需要出示什么证明身份的信物吗？阿里安娜给我的印章？还是碧翠丝送的这块怀表？” 　　徘徊者摇头，牵动缰绳带动马车转向。 　　“所有纳斯兰的幽魂都能嗅到您身上的香味，那是纳斯兰女儿亲近之人的标志。别自己尝试，亲爱的主人，你的鼻子没有那么灵敏，那是夺魂者的香味，灵魂上的异香。” 　　艾凡离开了，他将莱尔放在了波苏瓦的边界，这个位置并不是随意的。莱尔发现，这里距离动荡的中心非常近，视线中，那条肉眼可见的硝烟笔直朝上。如果没有猜错，这位纳斯兰的马夫即使身体不适，也用心地将莱尔交接给了他的同事，只需要莱尔走几步，自己就能遇见那位疯狂的沃尔。 　　何乐而不为，那看上去并不远，并不会花费多少时间。经过一处最顶端地皮翻起的土丘，路过从中间被撞断的枯树，莱尔走到高地边缘，看到了那一片土黄色断壁残垣以及最中间的那个异常生物，可能是觅战者沃尔的东西。 　　拖在身后的庞大铁剑在转弯时会将坍塌的土墙进一步粉碎，身躯歪斜，像一个干苦力活的死囚，暗红色的乱发长达腰侧，将肿胀的躯体覆盖大半，没有腿的灵魂体在离地半尺高的空中漂浮。黑色的上半身像一个浮空的肿块，他是莱尔所见过的最物质化的灵体，就像是刚从安德瑞实验室逃出来的血肉造物。一层模糊的血色迷雾像是披风在周围飘散，无意义的低吼在废墟中回荡。 　　异常的灵体会偶尔停顿，像一尊被血洗的雕塑凝视远方，接着又继续游荡。 　　莱尔曾以为他速度很慢，直到自己踏进了灵体的视线里。就像踩到了一个爆炸符文，打开了一个开关，恶灵猛地抬头，头颅旋转一百八十度正对莱尔的脸，那双浑浊的血色眼球和莱尔对视。他变成了一场带着血腥恶臭的风暴，扬起沙尘朝莱尔冲了过来。 　　“噫噫噫！噫噫噫噫！”发出让人恐慌的尖叫，活动扭曲的身躯，拖动大剑，几秒之后就占据了莱尔的视野。破损的带着腥臭的铁剑高举过头顶，冲着莱尔的天灵盖狠狠砸下。 　　莱尔侧移一个身位，从身侧射出的骨刺触须率先扎进了恶灵的躯体里，朝两侧分离，要把灵体撕裂。更加惊悚的尖叫从恶灵的躯体中爆发，他凹凸不平的胸腹处浮现出一张张尖叫的人脸，扭曲蠕动、尖叫哭嚎，就像被表层的灵体外衣困在里面。 　　物理打击几乎无效，诅咒法术引起了等同于灵魂尖啸的反击，莱尔脑袋左偏，铁剑的腥风轰击在十厘米不到的地面，溅起沙石崩到莱尔脸上，割出伤口。瞳孔中的黑色扩散，降临的噩兆正打算开始第二个回合。 　　恶灵停下了，他的脑袋前伸，鼻头上下耸动，污浊的视线停留在莱尔的脸上，没有焦点。 　　“……主人？沃尔……的主人？” 　　莱尔吐了口唾沫，眼神中的阴影消散。 　　“占了便宜就不打了，真是个该死的机灵鬼。” 第六百七十三章 每况愈下 　　从面前臃肿的灵体中还能听到其他的声响，像是皮革摩擦的杂音，隔着东西发出的模糊呢喃。沃尔低垂着脑袋，似乎笃定那股味道就是他的主人。莱尔看着那双血红的几乎不起作用的眼珠，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莱尔看到的沃尔的灵魂已经锁死了，无法想象他当初在纳斯兰定下了怎样的契约，让仆从的意志在这具崩溃的灵魂中继续执行。 　　像是野兽的喘息声在莱尔的面前持续了三回，恶灵的表情扭曲，灵体在抽搐着，似乎维持蹲伏的动作都极为困难。 　　“那个……沃尔先生，不用如此恭敬，保持你自然的状态就可以了。” 　　声音刚落，恶灵猛地抬起脑袋，他的灵体中发出了尖叫，一张张人脸在躯体中浮现，身体像麻绳一样扭曲旋转，唯一能称得上人形的头颅还是笔直地看着莱尔。 　　变得更加恐怖了，莱尔心想。这样的外表，混入猩红先生的收藏品绝对不觉得异常。 　　先看看能不能正常交流吧。 　　“我是莱尔，现在是纳斯兰的成员之一。” 　　他的身体在听到纳斯兰的字眼时停顿了瞬间，接着继续进行着扭动。 　　“主人……沃尔……可以杀人……但是要……吃掉。” 　　“啊……” 　　比起介绍自己，率先强调了自己的用途，觅战者是完全的战争机器，除了战斗也就没有其他才能了。面前的扭曲灵体略带不安地低吼，像是怒气卡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 　　不安等等情感其实是莱尔的内心想象，是莱尔在安德瑞养成的习惯。对于过于扭曲无法观测的外表，莱尔在理解上习惯加上一些修饰性语气，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臆想。 　　现实是，扭曲的沃尔死死瞪着莱尔，发出嘶吼。 　　沃尔的战斗力对莱尔用处不大，无论是寻找那个坐标还是找到地方之后的行动，这一身血腥气过于瘆人，毫无隐蔽性，绝对会打草惊蛇。 　　莱尔捏着下巴，看着恶灵异常的躯体，“这是……夺魂者？” 　　那些浮现在沃尔身体上的脸，似乎是被沃尔斩杀吞噬的灵魂，夺取他人的灵魂强化自身，类似于海伦娜的灵魂化身。但这个肯定是失败品。 　　将捕获的恶灵强行塞入自己的躯体同化，灵魂被撕裂分离变成丑陋的碎块，自身存在被逼疯，吞噬者和被吞噬者不分彼此，成为面前这个新的存在。在消化的同时还要承受怨灵的反噬，这就是沃尔现在的状态。他之所以现在如此扭曲，完全是自找的。但也许是踏入波苏瓦的土地，受到了邪神侵蚀让双方都变得疯狂了。无论是沃尔还是他身体里的战败者，已经变成了不可分离的共生体。 　　【无法治愈，或者说消灭它才是最好的治愈。】 　　“所以海伦娜才会把他放在这里吧，任其在被诅咒的土地上任性杀戮。” 　　【愚蠢的仁慈。】噩兆对曾经封印自己的海伦娜依旧有很大意见。 　　莱尔决定让沃尔继续在波苏瓦游荡，让沃尔留在身边并不是一个好的选项。用命令的语气让觅战者离去，波苏瓦这片病态的土地成为他的牢笼和居所。 　　前路没有光明，最好的前路是维持现状。 　　“这样也有一个优点。”莱尔看着远去的背影，在飞尘慢慢消散，只剩残骸的废墟中喃喃自语。 　　“那些被沃尔吞噬的疯狂灵魂，原本只是些发疯的普通人，他们死去的灵魂早应该在时间的洗练中消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鲜活地活在一个被诅咒的灵体中。” 　　【你管这叫优点？】 　　“谁知道呢，好坏的评定因人而异。” 　　调转方向，莱尔向着坐标继续前进。 　　波苏瓦的惨淡现状体现在这片土地每一处，沃尔的存在只是一个代表。燃烧着熊熊火光的暂时驻地，沿着街道散落一地的焦炭残骸，燃烧坍塌的房梁在歪斜墓碑上摔得粉碎，泥土中裸露的碎砖见证了一次次重演。 　　衣衫褴褛的流亡者偶尔出现在莱尔的视线里，但他们不是在看到莱尔的第一眼就畏惧的逃离，就是从脏污的衣袍下抽出武器，尖叫着集群冲上来。十几人的疯人小队简直就是战场乱窜的食尸鬼，每当莱尔循着尖叫声靠近最先面对的就是他们。即使妮娅的身躯完全伸展，在莱尔背后留下不可名状的阴影，这些疯子毫不在乎。 　　莱尔经历了两三次，开始绕过那些燃烧着火光飘起尘烟的地方。但波苏瓦的关照不止这些，莱尔的帐篷被夜袭过两次，一顶被火把烧成灰烬，另一顶沾满了血和脏器碎片。在莱尔筋疲力尽陷入昏睡的夜晚，有盗匪突袭了他的帐篷，妮娅把头一个撕得到处都是，余下的被一人高的骨刺扎穿。莱尔红着眼睛满脸是血，看着自己制造的人间地狱表情冷漠。 　　长时间的奔波和一路上的骚扰让他感到厌烦，大地之下的腐蚀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他的决断，最后在这一刻爆发。不远处有一颗吊死鬼树，树叶掉光，歪歪扭扭的枝上吊着七八具尸体，月亮在树冠上起舞，冰冷的月色给血红的石块披了层白霜。 　　噩兆攀在刺穿人体的骨刺顶端，坐在那些死人的胸膛上，像疯子一样大笑。 　　脸上还沾着妮娅清洁留下的粘液，莱尔睡意全无，背着月光踏进那片坐标所在的森林里。婆娑的树影在风中发出梭梭声响，看上去阴森可怖，但莱尔不想在这片萧索的平原上多呆一秒。 　　踏进森林的第一秒，单薄的月光就被吞噬了，到处都是影子，噩兆在连绵树木构成的背景墙上滑行，随意伸展。这片森林诡异的安静，像是死了一样，只有皮靴踩碎草叶的声音成为唯一的声音，还有莱尔的低语。 　　【我对那地方越来越期待了，在这片血肉横飞战火肆虐的土地……你可试着猜想一下，我们的目的地会有什么？】 　　“更糟糕的什么，也许是这片恶毒之地的精华，波苏瓦的毒瘤。” 　　【我们难得保持一致，莱尔。】 　　“真是不幸。”【真是万幸。】 第六百七十四章 变形怪 　　羊皮卷上边角模糊，只有被红色叉字囊括的大致范围。莱尔眯着眼睛紧盯着地图，试图从模糊的线段里找出当前的位置。妮娅的触须像天线一样竖起，推开头顶的绿荫漏出小团阳光。 　　莱尔在阳光下站立了三分钟，将地图收回行囊。 　　“找到了吗？”妮娅的嘴边掉出饼干渣，发出清脆的咀嚼声，懒懒地趴在莱尔头上。 　　“差不多了。” 　　“可莱尔一小时前就这么说过了，在妮娅吃前午餐的时候。”饥饿的幼体并没抱太大希望，她已经将这当作了一场远足，唯一担心的就是背包里的食物储量。触须慢慢翻动莱尔的小皮袋，确认着远足结束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到时候不管莱尔怎么说，她都会打开回家的骸骨之门。 　　“我们一定进入那个范围了，只需要找到一个隐蔽的入口。”莱尔嘴硬回答，周围的植物一成不变，他在树林中不断前行，从夜晚走到了白天。阳光的照射让这片树林亮了一些，缭乱的灌木丛中传出细微的响声，昆虫振翅的合奏。低下脑袋，看着脚下模糊的影子，在朦胧的光线里，影子像一团模糊的雾。 　　“有什么发现吗？噩兆。” 　　作为莱尔的化身，噩兆在物质世界只是一团不得不蜷缩在影子里的负能量团，精神震慑，也就是编织幻象恐吓是他的主要能力。噩兆对精神活动的感知十分敏锐，这有利于搜寻“活物”。 　　【什么都没有。】 　　“妮娅。” 　　莱尔不得不向安德瑞的抽象派地图画师低头，用最为野蛮的地毯式搜索找寻目标。妮娅将最后一块咸饼干吞下，身躯液化落进树根里。脚下的震动从轻微到剧烈，莱尔略带遗憾地注视面前的树木，看它们最后一眼。 　　那声音如同兽群迁徙的脚步声，伏行在土壤中的触手群扩散成一个巨大的圆，在一个瞬间扬起，如暴怒的蛇群在空中狂舞，挑断根茎，掀飞土壤，抽打着空气将掀起的地皮打成碎渣。灌木中的浆果被敲碎，碎枝烂叶沾着汁水的鲜红色，被洒落的泥土吞没。妮娅像台推土机铲出一小块空地，范围还在扩大。 　　我只是让她伸展触须探个路。 　　【有动静了。】 　　妮娅玩闹的行为引起了新的反应，噩兆在脑海中指出那个突然产生的精神冲动，这里并不是没有活物，而是有东西把自己伪装成了死物，连思想也一起伪装了。 　　循着感应，莱尔看着那个方向，那是一块山体的侧壁，有着黑蓝色苔藓和翠绿的爬山虎。莱尔愣了一下，他打消了噩兆犯错的念头。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面前的这面山墙，的确在刚才，对妮娅破坏树林的行为产生了思想。 　　沉默地注视，妮娅重新爬到了莱尔身上，那股微弱的精神活动也在减弱。 　　莱尔伸手直指山体，看上去像个傻瓜。 　　“别装了，我知道你在。” 　　没有回应，但噩兆的笑声在脑海中回荡，那股精神活动正在变强，像个被拆穿的小贼，远没有外表那么坚定。莱尔抓起一个鸭蛋大的石块，举起手，作势欲投。 　　“停下！好吧，你赢了，我认输！”带着活力的声音从山体背后出现，接着莱尔意识到那声音不是在山壁后面。石头上的苔藓就像长了脚，毛糙的岩石纹路如水流一样扭曲移动，在一人高的墙上打着旋，短短数秒的时间，那块山墙扭曲变化，组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乱糟糟的爬山虎画出两条细长的眉毛，石块上的凹凸刻画出眼睛，苔藓和蘑菇组成的胡须，他的嘴，是一个被隐藏的兔子洞。 　　这堵墙活了过来，从稀疏的植物头发上方，露出了后面辽阔干净的天空，这里隐藏了一处秘境，看门的是一堵会变形的活体墙。 　　排除炼金造物，它们仅听从指令，不具备思想活动；排除血肉造物，它们肢体被扭曲改造畸变，填充的灵魂也是混乱，面对噩兆，那些灵魂不是僵死如同玩偶就是活跃异常的跳楼机。 　　“维利姆洛……”，莱尔搜刮着脑海里的知识，维利姆洛也就是变形怪，俗称有拟态怪、二重身和替代幻影，一种神奇的魔法生物。会根据接触对象变形成复制品，外表伪装精致到分毫不差。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原貌，据说维利姆洛在被生育出来接触到空气的那一刻就开始拟态变化。莱尔十分激动，因为就在曾经的降灵学课堂上，巨龙先生就曾提到这种已灭绝的物种。 　　变形怪在神秘侧已经公认灭绝了。它们的确有着悠久的寿命，它们会复制他人的记忆、习惯甚至能力，有着试图变化他人、替代他人的本性。没有人喜欢被取代，这个神奇的物种最终被讨伐、狩猎。巨龙先生明确强调过变形怪是一种黑暗生物，它们会侵犯他人隐私，一步步蚕食最终替代本体。尽管如此，每一种生物的灭绝都会引起巫妖的捶胸顿足。 　　莱尔看着面前那张热情洋溢到异常的脸，心中的警惕提升到了顶点。经受波苏瓦的诅咒而幸存下来的黑暗生物，挖掘敌人弱点最终将其存在一起抹去的怪物。变形怪这种潜藏在阴影，靠着阴谋诡谲谋生的生物作为波苏瓦的毒瘤，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它们的天赋和自己很搭，莱尔很快联想到了记者先生提出的对自己晋升有帮助的隐秘。 　　变形怪，能够适应任何族群，因为它们本身就具有伪装成他人的天赋。也就是说，这种生物甚至有可能复制莱尔自己，哪怕是包含邪神的那一部分。 　　那样问题就简单了，莱尔咽了口唾沫。 　　在那片光亮的背后，和自己晋升契机纠缠在一起的神秘。这片秘境里，有着变形怪的族群，它们有着变形的天赋，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族群。莱尔需要做的是加入它们，将自己作为整个变形怪族群的模板，得到自己复制体的认可，晋升四锁。这个过程中，还要警惕这些变形怪暗下杀手，阻止它们替代自己。 　　莱尔叹了口气，记忆回到了曾经的课堂。 　　“巨龙教授，我们要如何对付变形怪？” 　　“我们不用对付，你这个蠢货，这种神奇生物已经灭绝了。” 　　“可万一呢？也许它们隐藏的足够好，我们没有发觉。” 　　“万一，那就在维利姆洛彻底了解你之前弄死他，这段时间内他可能会变成你周围的人或物来接触你，完美的复制需要充足的时间。你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中发现破绽，但记住，永远不要独自面对维利姆洛，因为你无法打败自己，最好要有同伴，而且和你的能力差距不要太大。这样维利姆洛会在选择复制对象时产生混乱。” 　　“那要是没有同伴呢。” 　　巨龙先生顿了一下，仔细盯着那个坐在自己爱徒旁边长满鳞片的混账学徒。 　　“那你就惨了，完美复制的维利姆洛会洞悉你的弱点，击溃你不会比我拧下你这个烦人精的脑袋麻烦多少。” 第六百七十五章 乐园 　　“我叫墙怪，如你所见，我守护着乐园。”面前的大脸很快进行了自我介绍，他的爬山虎眉毛高高吊起，莱尔分不出那是激动还是嗔怒。 　　乐园？ 　　莱尔点了点头，变形怪的温床，被他们称之为乐园也不为过。只是这块乐园居然建立在波苏瓦，波苏瓦的乐园，听上去意思截然不同。 　　“我是莱尔，一位迷路的旅行者。”莱尔眯眼笑道。谎言有些牵强，但如果是想着复制取代他的变形怪，应该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墙怪很快接受了这个谎言，他笑了起来，兔子窟窿的嘴巴朝两侧拉伸变成弯月状裂痕，缺少支撑的上唇掉下几块石子。阴森恐怖。 　　“啊哈，很辛苦吧，在这片看不到差别的树林里。能够发现我，你的聪慧应该在迷途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啊，别担心，亲爱的，你不用再为饥渴烦恼了，因为你来到了乐园。我们会帮你，就像对待父亲那样。” 　　莱尔表面笑着，后背的披风里爬出蠕动的触须。这家伙没有揭穿谎言，而是直白地顺从谎言邀请我进入乐园。美其名曰帮助，十二小时的路程，能坚持走到这里的旅者还需要你们的帮助吗，拙劣的演员。莱尔自己除外。 　　墙怪抖动身体，像是长时间不动后的热身，他的身躯上拱，最顶端拔高了两寸。“亲爱的旅者，我会让你进去的，但首先……” 　　一只黑灰色的手掌从墙壁顶部升起，向上伸长，莱尔高度警觉，那只手却没有向预期一样袭来，而是继续笔直朝上，伸向一根长满绿叶的枝条。羸弱的枝条在微风中摇摇欲坠，因为上面正挂着一颗青中带红的苹果。 　　还差一点就够到了，墙怪笑了起来。 　　“但首先，为了赞美你敏锐的观察力，我要送给你一个见面礼……就是这个，亲爱的。” 　　苹果？为什么？毒苹果？莱尔的脑内臆想还在继续，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料。就在墙怪即将摘到苹果的时候，苹果树躲开了。挂着苹果的那一截枝条十分明显地避开，并再也没有恢复原位。墙怪什么都没有抓到，他的手掌还在空中虚抓两下。 　　安静了几秒。 　　墙怪的眼睛上移，那条眉毛也弯了下去，他扁平的身躯微微后倾，露出那棵奇怪的苹果树。 　　“木木，我在招待客人……” 　　苹果树转动了起来，它的树冠像蛇藤一样灵活，变化的树皮组成了一张女性的脸，木木用天然的身高俯视着自己的同伴。 　　“墙怪，你不能用我的果实给自己的客人送礼，那太不礼貌了！” 　　被同伴指责的变形怪有些委屈，它的笑容缩小，小声嘀咕着。“可是他一定更喜欢苹果，而不是苔藓或是蘑菇，我的胡子几天前才被虫子啃了……” 　　木木的声音轻柔了一点，垂落的枝叶慢慢拍打墙怪光秃秃的头顶，“重要的不是礼物，是你的心意。” 　　“……好吧。”墙怪叹了口气，伸手抓住自己的胡须边角，拽了下来，那是一株乳白色的牛肝菌，缺一角蘑菇胡须让墙怪粗糙的大脸带着点滑稽，他不堪的颜值进一步下降。“请你收下这其貌不扬的礼物，我的客人。” 　　莱尔沉默地接过了墙怪的礼物，看着坑坑洼洼的蘑菇头，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谢谢。” 　　“欢迎来到乐园，亲爱的。”墙怪的脸开始坍缩，像铺盖卷朝两侧打开，露出他身后的乐园。最先看到的是被阳光照射发亮的庭院，中心一条蜿蜒的石子小路，左侧矮灌木的花园，右侧有一条溪流，从青色山峰幽深的河谷中流出，将乐园一分为二。有两头赤鹿在溪边饮水，似乎没什么能打扰它们悠哉的活动。莱尔还看到了一个乱石堆积的巨石阵，就在山脚下那孤立的红色尖顶塔楼的侧边。 　　莱尔能够明显感觉到，当面前的墙怪的身躯挪开的那一刻，乐园静止了一瞬间，那时候风都好像停了。一头赤鹿抬起头看着莱尔，两只小耳朵上下扇动，莱尔和那双黝黑的眼睛对视两秒。它俯下头，重新开始饮水，就像莱尔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树。 　　莱尔迈进了乐园。周围是平静优美的景致，但他能感觉到视线，有许多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在看着他。隐秘的窥视让莱尔汗毛倒竖。 　　他的身侧，垂下来两段树枝，那棵活动的苹果树就站在旁边。它比正常的树木更加纤细，枝干更贴近人类的手臂粗细，上面覆盖着绿叶，每根枝条上只有一到两个果实。 　　树枝在莱尔眼前摇晃，打着招呼，上面挂着颗鲜红饱满的苹果，像块硕大的宝石，比之前在墙外看到的那一颗更加诱人。随着摇晃，红苹果也在左右摇摆中摇摇欲坠。莱尔下意识伸出双手接住，刚好在他伸手的时候，果蒂脱落了。 　　名为木木的果树状变形怪轻笑两声。“墙怪不是果树，他分不出来哪些已经成熟或者青涩。这一颗，才是最适合你的礼物，饥渴的旅行者。欢迎来到乐园，你是第一位到达这里的客人。” 　　“谢谢。”莱尔感受手中沉甸甸的果实，心态发生了一些改变，但还警觉着。 　　“妮娅。”黑色触须从胸口爬出，在木木的惊叹中，妮娅咔擦咔擦地将蘑菇和苹果吃下，她的体质能够承受任何毒素。 　　“好吃哦！”惊喜的欢呼声在莱尔耳边叫唤着，妮娅重新缩回衣服里。 　　看上去，这里的变形怪似乎没有敌意，难道是我多虑了。 　　还不能大意，莱尔心想着，正打算接着和木木攀谈。 　　一种轻微的拖拽感出现在莱尔脚边，他踩着的草地上，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什么？是我们的同伴吗，从乐园外来的？”一个用草绳和花环编成的小人从地里钻了出来，他掀起莱尔裤腿，想要弯腰朝里面看。 　　“莹莹，那样很失礼。” 　　草地妖精一样的生物跳了起来，她放下裤腿朝着莱尔鞠躬，然后小跑躲到了木木身后。 　　“我就是有一点好奇，那个黑色的……” 　　自然地暴露妮娅的存在是莱尔的打算，这样就能不经意的告诉这些变形怪，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让他们迟疑，让他们犹豫，让他们好奇。 　　变形怪是好奇心极强的生物，他们隐藏在暗处，只有新奇的事物能够阻断他们变形的伪装，让他们在模仿的过程中不经意暴露自己。 　　莱尔需要知道这里变形怪的数量，要是超过十五个，他立马翻墙逃跑，然后喊学院大佬协助自己行动。 　　莱尔，安德瑞之星，只会量力而行。 　　邪神幼体在乐园中伸展触须，将神明的瑰丽和恐怖展现在瞠目结舌的变形怪族群面前。 第六百七十六章 妮娅复制体 　　覆盖骨片的黑色躯体，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已经将美丑的观念彻底击碎。在濒临崩溃的视觉中枢，呈现凌驾凡俗之上的姿态。妮娅胸口处巨大的邪眼睁开，将所有视线一并拖入情感的深渊。 　　扭曲，变化，崩坏，瞬间发生。 　　安静的乐园蠢蠢欲动，变形怪解除了伪装，它们瞻仰邪神幼体的模样，并不自觉地开始自我模仿，进入扭曲变形的过渡阶段。 　　一头赤鹿、草地妖精、小溪边的石子、花园里的一朵月季、坠落的风、一小团苜蓿丛……这片乐园开始活跃，莱尔左右扫视，一共十一个变形怪正在模仿妮娅，它们变得不可名状，如同一滩煮沸的烂泥在原地喷发。 　　但是，变形过程始终没有结束，看上去还会持续许久。 　　莱尔松了口气，变形怪的能力，没有超过他的预期。变形怪需要时间来解析目标的身躯和记忆，而邪神幼体这样结构复杂到打破规则的高位存在，则需要耗费它们更多的时间。变形怪短时间之内无法变成妮娅的完全体，它们只能从攫取的记忆片段中进行拙劣片面的模仿。 　　所以，十一个粉雕玉琢的四五岁小女孩出现在了莱尔面前。她们顶着和幼年阿里安娜一样可爱的脸，看着莱尔发出呵呵的傻笑。变形怪理解不了妮娅的存在，选择变换成她最简单的人类形态。幼女和扭曲的怪物站在一起，莱尔脸上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 　　“可爱的妮娅变多了呢。” 　　这样一来，莱尔不仅引出了隐藏的变形怪，还做到了他的下一步计划。 　　变成妮娅的复制体，对于维利姆洛，绝对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妮娅有着十分明显的缺陷，妮娅是个笨蛋。这是从莱尔天赋剥离就产生的缺陷，妮娅是莱尔分离出来的幼年个体，她的灵魂稚嫩，心智只能比得上五六岁的幼童，说不定更小一点。而现在变形怪复制了她的性格和内心。 　　再重复一遍，妮娅是个小笨蛋。而且她不喜欢思考，也没打算改。妮娅非常老实地遵从自己的本能，对自己的半身，莱尔有着十分强烈的依赖感。思考的事情交给莱尔，饥饿的需求告诉莱尔，妮娅只需要战斗，像孩子一样挥舞力量就好了。 　　所以，十一个变形怪，就变成了有着妮娅的幼女外表，有着妮娅的孩子心性，但没有邪神体魄以及力量的复制品。这样的妮娅，和淘气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而且相当黏莱尔。 　　“莱尔！”“莱尔！”“莱尔！”被变形怪包围，她们拉扯自己的衣服，笑着抱住自己。 　　莱尔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这算是，成功策反了吧。十一个妮娅手拉手围着莱尔转圈，莱尔被小家伙们组成的铜墙铁壁围在中间。莱尔看了眼木木，她还是那棵苹果树，没有变形成妮娅的样子，只是微笑看着莱尔和孩子们玩闹。 　　“莱尔！！！”黑色的触须将从缝隙中钻了进去，扭曲的幼体像蛇一样盘住了莱尔，真正的妮娅鼓着腮帮子，将自己的复制品轻轻推开。“不许碰妮娅的莱尔！” 　　“不许碰妮娅的莱尔！” 　　“不许碰妮娅的莱尔！” 　　“不许碰妮娅的莱尔！” 　　妮娅们吵了起来，瞪着眼叉着腰盯着自己的同伴。她们对峙没有持续多久，就一起哈哈哈地笑了，抱着彼此，互相摸着脑袋。“我是妮娅，你是妮娅，妮娅喜欢妮娅。” 　　莱尔十分感动，拍拍触须调笑着。 　　“妮娅要不要学学你自己，不那么小气。” 　　“唔……”缠绕在莱尔身上的触须勒得更近了，妮娅的语气酸溜溜的，像生气的小牛犊，“那才不是妮娅，妮娅只有一个，我才是妮娅！” 　　咕噜噜噜…… 　　肚子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像一阵连绵的鼓声，莱尔下意识掏出装妮娅口粮的皮袋，看着一张张流着口水，眼神恍惚的脸蛋。 　　“莱尔，妮娅饿了。” 　　“莱尔，妮娅也饿了。” 　　“莱尔，我也是。” 　　她们还模仿了妮娅深渊一样的胃口，摇摇晃晃地迈过妮娅的触须，拉着莱尔的衣角，期待地看着那个半瘪的皮袋。 　　应该说，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可爱吗。莱尔心想着，要知道妮娅可不会如此礼貌，羞羞地拉着自己的衣服撒娇，换成自己的妮娅早就长出触手扑到他脸上，将皮袋翻个底朝天，趴在自己脑门上大快朵颐了。 　　被饿鬼蹂躏多次的莱尔很感动，而且他十分明白妮娅挨饿的后果，没有被喂食的前十秒她会撒娇，如果还没得到投喂，妮娅会崩溃地大哭，在地上撒泼来回滚，十分钟之后，她会开始拆房子，吞食周围的一切。这些曾经发生过，有一天妮娅和柴柴在纳斯兰的丛林迷了路，饿极了的她开始撒泼打闹，把幽灵狗子吓了一跳。后来，莱尔抱着妮娅，惊恐地看着林中那个圆形深坑，听着怨灵目击者讲述饿鬼妮娅高效的钻井作业。 　　莱尔不知道变形怪妮娅会不会那么做，但莱尔不敢去赌，他不想看到十几个第三阶段妮娅。 　　他的手伸进皮袋，准备给妮娅们分享饼干。手被抓住了，真正的妮娅拽住了他的手，几丁质外壳的脑袋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胸前的邪眼死死盯着莱尔。 　　你敢把我的口粮分给她们我就跟你急。 　　莱尔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妮娅为了食物，开动了她的小脑筋。她盯着那些抱团的自己的可恶的复制品，装出可爱的样子欺骗莱尔，哪怕是自己也不能原谅！ 　　“要是饿的话，你们就变成不会饿的东西啊，不要变成妮娅！去变成石头或者泥巴！” 　　妮娅们集体当机，露出恍然的样子，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对呀，妮娅会挨饿，那我们就不当妮娅了！” 　　“好聪明，不愧是妮娅我！” 　　“嗯嗯，妮娅听妮娅的，不做妮娅了。” 　　变形怪因为变成妮娅而变得贫瘠的智商在妮娅的提示下恍然大悟，非常自恋地表扬了一番妮娅，纷纷变成石头人或者草地妖精一样的形态。即使如此，变形怪们还是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心有余悸。 　　“好可怕，差点以为自己要饿死了。” 　　“当妮娅好可怕。” 　　“当妮娅好可怕。” 第六百七十七章 乐园幻影 　　变形成妮娅的念想，被吃过苦头的变形怪们搁置了。但它们的好奇心还没有结束，还有一个真正的、看上去没那么复杂的普通人摆在它们眼前。 　　莱尔，看上去很好复制，从短暂复制截取的记忆中，变形怪知道这个在巫妖学院研习的人类降灵术士，和妮娅关系密切。一半是想得到更多关于妮娅的知识，一半是对莱尔的好奇，变形怪们开始针对莱尔进行复制。它们的身躯再次扭曲变化，一种被侵入的感知在莱尔心中产生。 　　莱尔早有打算。 　　噩兆在莱尔的精神世界诡笑，蠕动的暗影将部分记忆隐藏。坏心眼的恐惧化身在这片早已非人的精神空间制造了不少小玩意儿，足够任何精神侵入者叫苦连天。上一个企图倾入莱尔精神的，是一名堕落天使，而那个悲剧天使现在死了。妮娅是肉体的邪神，而噩兆是精神的邪神。 　　莱尔的复制体很快重塑了形体，但还没睁眼，它们就如同遭受重击，身体崩溃。这些小变形怪捂着身体在地上打滚，嘴里不断喊疼。 　　木木从泥土中拔出细长的根须，走了过来，和它一同出现的还有两只类似的树精。它们没有被妮娅和莱尔的信息诱惑，而是维持着原本的模样。年长的变形怪更加狡诈，这是莱尔能想到的解释。 　　木木没有攻击，而是和自己的同伴走向那些喊疼的小变形怪，手掌延长，变成柳条扫过它们的身体。三个树人身上发出青蓝色的光华，变形怪的尖叫慢慢平息。 　　木木拍打那个名为莹莹的草地妖精的脑袋，后者看了莱尔一眼，钻进草地不见了。 　　小小的变形怪一哄而散，而三个并行的树人看向了莱尔。 　　“非常抱歉，我的同伴们忘记了尊重个人隐私的习惯，它们也因此收到了惩罚。请原谅它们。” 　　莱尔沉默地点头，眼神中的灵光在审视木木。他试探地开口，指着重新变成石子的小家伙。 　　“我能理解，年幼生命体的好奇心相当旺盛。其实我小时候也没大没小的。” 　　“年幼？”木木摇头，“莹莹它们并不年幼，实际上它们比我们还有年长，只是时间的腐蚀让它们衰弱，它们忘记了许多东西。” 　　逆生长？莱尔明白自己想错了。 　　“你们不是变形怪，维利姆洛会记录每一个被替代者的记忆，它们只会越来越强，不存在衰老。你们……到底是什么？” 　　木木愣了片刻，“维利姆洛？那是什么？我们是什么？” 　　它有些茫然地和同伴对视，受到了同样困惑的表情。 　　“我们也不清楚，但父亲叫我们【幻影】，就像不了解乐园之外，我们也不了解自己的出生。我们只明白现在……” 　　“我们有着变化的天赋，我们能够学习和理解。”木木回到那个靠近墙怪的远处，“父亲说，我们的出生伴随着使命，我们一直在找寻着自己的使命。有的变成了风，有的变成了水，而我变成了树。也许这就是我的使命，沐浴阳光，结出甜美的果实，提供荫蔽，成为一棵树。” 　　“成为乐园的守护者，欢迎每一位客人。这是我现在能够感受到的使命，那是一种非常模糊的愉快感觉。” 　　“这里是乐园，亲爱的莱尔。我们会尝试理解每一个进入这里的客人，为他提供帮助，排忧解难，尽己所能。”木木抱歉地笑笑，“前提是，那位客人希望我们这么做。” 　　自己大错特错了，木木表现的真挚诚恳让莱尔无地自容。自己像个被害妄想症患者曲解了这些幻影的善意，自己早该想到的，从遇到墙怪开始，它们就在想方设法消除莱尔的紧张感。而自己阴差阳错愈加小心翼翼，还把那些想要帮忙的小幻影当蠢货一样戏耍。 　　莱尔感觉自己那在安德瑞被逐渐埋葬的羞耻心从坟墓里爬了出来，把自己的脸皮架在火上烤。 　　是时候敞开心扉了，向这些幻影。 　　才怪。 　　这些幻影表现得越真挚宽容，这让莱尔心中阴暗丑陋的想法越无地自容。噩兆哂笑着将莱尔的精神更进一步隐藏，将丑陋隐藏，莱尔才有机会维持表面的光鲜，和这些纯善者站在一起。 　　记者先生提供的这个隐秘，似乎一点难度都没有。 　　“木木，我能加入你们吗？我想加入幻影的族群。”虽然不是维利姆洛，但这些幻影在天赋上和变形怪相似，它们同样能够变形，只要莱尔自愿被复制，它们同样适合他的族群。 　　木木的身躯渐渐模糊，和莱尔的轮廓慢慢重合，它伸出手指，慢慢靠近莱尔的额头。没有躲避，莱尔接受他的复制，噩兆放松了控制，让加入族群晋升的念头被幻影读取。 　　木木变得和莱尔一样，好吧，更加光明闪亮的莱尔笑着，点了点头。“想要加入我们的族群以此晋升四锁？” 　　羞耻心像倒卷的潮水冲刷着莱尔的心。 　　“欸？为什么要羞愧，莱尔。想要变得更强不是一件好事吗？只有拥有力量才能更好地守护弱者，我们非常欢迎有上进心的人。” 　　莱尔心中大喜，“所以我可以加入？” 　　木木没有直接回答，伸出手指指着远处山脚下的红顶塔楼。“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莱尔。那座塔楼曾是我们父亲的居所，他现在不在了，但对于乐园、对于我们的安排，他在塔楼里留下了一本【全全知之书】，那里有着他的指示。你需要进入那里寻觅，幻影会遵从父亲的意志。” 　　莱尔告别了木木，走向了乐园深处。他的心情愉悦，周围的景致也看起来光彩夺目。远处山峰顶端的那一抹雪白，迎面扑来的冰凉清新的风，顺流而下波光粼粼的水流，水底石子间鳞片亮丽的游鱼在鼓泡。那两头赤鹿又出现了，它们站在石台上嚼着苔藓，其中一头是幻影变的。它引着莱尔在巨石阵中穿行，用鹿角在灌木中摩擦，不一会儿鹿角上就挂满了浆果。 　　在那些浆果被妮娅一个一个吃完之前，莱尔来到了塔楼的最下方。推开有些年岁的就木门，莱尔走进阴暗的塔楼，这里似乎很久没有居住了，烛台上挂了蛛网，房间里也传出一股霉味。莱尔取出一块被圣光祝福的水晶块，照亮楼梯向上前进。一楼是会客室，二楼看不出曾经的用途，三楼似乎是那位父亲的起居室，角落的书柜塞满了书籍，破碎的窗户挂着冷风，一些样式古朴的长袍堆在衣柜里，中心的羊毛地毯散落着手稿和一些不知名的测量仪器。 　　莱尔看到了【全知之书】。它被明显地放在唯一的讲坛上，阳光从窗户破口洒在红色封皮上，莱尔看到符文在二寸高的空气中跳舞。妮娅的触须很轻易的将那本全知之书放在了莱尔手里。没有机关、没有法术陷阱、没有奇怪粉末、没有锁。 　　这本【全知之书】很薄，从书脊观察十页不到。莱尔带着疑惑，打开了书。 　　第一页，就让莱尔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不管你是心怀歹念的狡诈之徒，亦或是一心向善的良善之人，还是不偏不倚的求知者。我，努尔法·希恩绝不会与你分享我的成就。你在乐园，在我创造的幻影一族中，绝对得不到你想要的！” 第六百七十八章 隐秘塔 　　努尔法·希恩，应该就是木木提及的那一位【父亲】，听上去是人类的名字。莱尔心里的疑惑被解答了一部分。幻影一族，不是世界孕育的神奇生物，而是从实验室诞生的魔法造物。生命的演化就像一颗不断向上分叉生长的大树，而有些自以为优越的枝桠总乐意代行根系的权利。至少，幻影一族比莱尔设想中的魔法造物可爱得多。 　　莱尔又将那一段彻底否决的文字再读了一遍，渐渐回暖的内心又凉了些。 　　努尔法·希恩是一个人类，他也许自私、傲慢、吝啬，但他的成果确实值得肯定。莱尔除了心里有些失落，倒没有太多别的想法。比起沮丧，他心中产生的更多是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你说不准就不准，开什么玩笑。 　　全知之书后面的书页，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黏在了一起，完全无法打开阅读。没再多想，莱尔习惯性将这本否决之书放回到讲坛上，准备离开这座塔楼，寻找其他突破口。 　　“等一下，小子！”突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莱尔回头，看着那本全知之书长出手脚，像个行将就木的老爷子迟缓地爬起来，声音倒是气势十足。 　　莱尔立在原地，看着那些符文在封皮上拼成五官，那本书指着莱尔，表情严肃，像是法官对罪人进行最终审判。 　　它大吼着：“你合格了，小子！” 　　“努尔法·希恩？”全知之书也是一个幻影，但莱尔接触过的幻影从没有一口一个“小子”来称呼自己，这个特别的幻影，显然是那位创造者的后手。 　　红皮书上半边弯曲点头，对莱尔的联想能力表示认可。 　　“是，也不是。”全知之书朝莱尔勾手，等莱尔凑近的时候爬上他的肩膀，“原本的努尔法已经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雷电劈死了，就在这个塔楼里，从天边落下的黄铜锁链将他撕扯成虚无。而这个身体，是一个完全复制努尔法·希恩思想的幻影。你可以将我看作那个人，大体上。” 　　“合格是什么意思？” 　　“试炼啊，本体的我死了，需要有继承者继承我的乐园还有幻影一族。我总要对我的继承者提一些要求，进行一些考究吧！” 　　“什么要求？我通过了？” 　　“没错。”全知之书拍打莱尔的脸颊，力道轻巧的像是在挠痒痒，“你打开这本书，看到我曾经书写的内容，那时候我已经通过接触连接了你的思想，你内心产生的失落和沮丧我感受到了，还有那些小心思。我的继承者，必须沉着冷静、遇到挫折不气馁，而且鲁莽暴躁不行。先不管你的心理情绪，哪怕你被那些字句否定，你还是礼貌地将我放回了原处，在你自以为一人独处的地方。” 　　莱尔摸着下巴，“听上去我好像没做什么。” 　　全知之书摇摇头，“以小见大，这些举措说明你至少是一个有教养的好孩子。一个好人，这是我对继承者唯一的要求。” 　　“你的要求是不是太简单了，努尔法老爷子。” 　　“小子，这里可是波苏瓦！能将内心放大的神灵赐福之地！你以为这地方好人好找？！这里的坏种比地上的沙子还多，你碾死一只虫子都会发现它坏得流水。” 　　莱尔觉得他说得不对，但莱尔不想将自己的合格作为祭品反驳他。 　　“老爷子，我是想加入幻影一族，成为族群的一员，晋升四锁，这样也可以吗？” 　　全知之书无所谓地摆手，“这不是更好，幻影一族成为你的力量之源，这就是最坚定的忠诚誓言，各取所需。我也会安心很多。” 　　莱尔打量着红皮书，自然地想起其中的内容，包裹那些被封锁的部分。 　　“这本书里都是努尔法测试继承者的挑衅吗？” 　　“不，这本书原本是努尔法进行实验的手记，原本已经腐烂风化了，那句引言是提醒，后面被封锁的，是实验相关的技术资料。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法帮你打开，那是努尔法本人留下的封锁，是和幻影一族不同的力量。那些隐秘，会在你逐渐熟悉幻影一族之后慢慢解锁。”全知之书拍打自己边角残留的灰尘，“别想那么多了，好奇心重的小子，快带我离开这座阴森塔楼，你不知道我为了等待继承者独自忍受了几十年灰尘吗？这里快憋死我了。快走，去见见你的族群！” 　　莱尔不得不走下塔楼，在肩膀上暴躁的全知之书老爷子正在挑战妮娅的忍耐力，触手眼球盘在莱尔的另一边肩膀，盯着全知之书占着的座位眼神渐冷。 　　“接下来等待我的有什么，进一步试炼？我总觉得你的甄选标准是不是太简单了。” 　　全知之书不满地咳了一声，“你这小子怎么老是疑神疑鬼的，经常被人欺负吗？我都说了在波苏瓦保持善良是很难的事情。再说了，你能够找到乐园的位置，就说明你是合适的继承者。” 　　“因为敏锐的观察力？还是出色的智力？” 　　“是出身。乐园是我的实验室，而这里的位置，我只告诉了我的组织。你知道了这里的位置，就说明，你是被我们认可的同伴……” 　　“努尔法·希恩不是普通的施法者？” 　　“……那个人没有告诉你吗？”全知之书摩擦着书皮，将翘起的边角按平，“波苏瓦只有唯一一个施法者组织，我们曾为国家、为国王效力。绝对的权力和严密的组织特性让我们成了这里唯一的神秘者。我还以为将【波苏瓦】和【秘法者】联系在一起，你就猜到了。结果你是真的不知道，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努尔法·希恩曾是一位秘契者，隐秘的守护者。这个国度在毁灭之前，曾是秘法者的联盟，隐秘塔掌权的土地。那个告诉你乐园位置的人，也是一位秘契者吧，他现在过得怎样？” 　　记者先生过得怎样，莱尔脑海浮现那张飘忽的幽灵桌布。 　　“他死了。” 　　“和我想的一样。” 第六百七十九章 四锁，精神患者 　　“收起你惊讶的样子，小子，我并不是在诅咒那人，也不是……这么和你说吧。我猜到了他的结局，猜到了秘契者、隐秘塔和波苏瓦的结局。它们一起崩塌了，秘契者的出身可能有千百种，他们曾经可能是农夫、铁匠、商人、奴隶、贵族甚至是王子。当他们接触了神秘，并与其定下契约，成为秘契者，他们只有一种死法。” 　　“隐藏的神秘被揭露，被神秘反噬。”全知之书的声音渐渐低沉，像是在迎合螺旋向下的阶梯，“从隐秘中获得力量，享受埋藏的知识，成为神秘的代言人，秘契者自然要付出代价。秘契者，泄密，就会死。每一个秘密都是有力量的，想要借用这股力量，需要一定的技巧。交换秘密，会让神秘的力量不断增强，这是秘契者的成长方式。但交谈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疏漏，大多数隐秘泄露都发生在这个过程中。神秘，会对让自己虚弱的人进行惩罚。抹除，即是唯一的惩罚。” 　　“努尔法·希恩被闪电击中的前几天，他好像预感到了自己的末日，让我完全复制他的思想，我读取了他的惶恐不安，还有他对波苏瓦的担忧。我就伏在讲坛上，看着他被隐秘的反噬毁灭。他被抹除后没多久，波苏瓦就覆灭了，国家化作焦土，欢呼变为哀嚎。我知道，一定是非常强大、非常深刻的隐秘被揭露了，这个神秘抹除了秘法塔、抹除了秘契者所有人，进而导致波苏瓦的毁灭。” 　　“群龙无首，我一度担心找不到合适的适格者，还好那些秘契者不蠢，哪怕死后，也让有联系的你来到了这里，莱尔。” 　　塔楼底的老旧木门被打开，阳光照在莱尔身上，温暖爬上书的封皮。 　　“别提那些旧事了，一切都已过去，乐园依旧存在，莱尔，见见你的族群吧。” 　　“我的同胞们，莱尔通过了【父亲】的试炼！” 　　全知之书的声音并不大，就像一颗滴落在湖面的水滴。涟漪扩散，激起浪花，卷起湍流，乐园，活了。大地震颤，花田挪动到两旁，从裂缝中钻出一段青绿色根茎，那些花朵是它身躯上的点缀，巨大的幻影像蛇一样盘起，离地五米的顶端变化出一张女性人脸。她抖动身子，一大群花妖精外形的小幻影掉落在地，它们趴在蛇背上，好奇地看着莱尔。 　　蛇用尾巴将从头顶掉落的小家伙接住，呵呵笑着：“要看住它们可真不容易，它们喜欢莱尔，要不是我拦着，一定早就扑过去，还好没出乱子。” 　　不远处的巨石阵站了起来，那原是一尊高大的石巨人，他活动四肢，之前的伪装中，它撅起屁股趴在地上，身体僵化严重。石巨人发出愉快的哼哼声，像是棕熊在他的鼻孔里嚎叫，“我早说过，他一定能通过试炼。” 　　溪流中水势猛涨，水流抬起脑袋，像挥舞的绸缎在空中纠缠，汇集成一个高大的水人，她的身体中保存着一块闪亮的冰晶，将阳光变成彩虹。有鱼群在活动的水人身体中游动，还在怡然自得地吐泡泡。 　　“我就当你这么说过吧，石匠。” 　　三个超大型幻影，伪装成独特的地貌，变形怪可做不到这程度。还有许多树人和不计其数的小妖精探出脑袋，宣告莱尔最开始的试探是自欺欺人。 　　惊喜，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欢迎来到乐园，莱尔，我是泉，”水人弯下身子，递给莱尔一块巴掌大的海狮螺壳，那是一个杯子，里面盛满了水，“一件礼物，我在清晨时分从山顶保存融化的雪水，它的纯度和口感是最好的，亲爱的莱尔。” 　　“谢谢。” 　　“这是见面礼，欢迎来到乐园。”跟在泉后面的就是蛇，当她凑近，身上的花香扑面而来，一条藤蔓从它的头顶垂落到莱尔眼前，下面绑着着一小颗琥珀，“这是孩子们发现的，它们一起决定将这个送给你。” 　　“谢谢。” 　　“还有我，我记得人类喜欢这个。”名为石匠的高大石头人蹲下身子，递给莱尔一个脑袋大的石头疙瘩，和石匠的手掌比起来小的可怜，不过它是金灿灿的。“黄金原矿，有点重，小心别被砸到脚了。” 　　“谢谢。” 　　妮娅抱紧了亮闪闪的金矿，莱尔拿着那杯雪水和琥珀，海螺壳被洗刷的很干净，琥珀的纹理也非常漂亮。这是幻影的心意，对他们而言，没有高下。 　　全知之书很满意莱尔的样子，得意地拍打莱尔的脑袋。 　　“好了，这就是幻影一族的全员，蛇、泉和石匠是最大的几个，它们是能力最强的，能够代表族群接纳你。” 　　“我明白，”莱尔看着被自己我在手中的礼物，“实际上，接纳的过程已经开始了，晋升的过程也是。” 　　幻影赠予的礼物中，填充着他们的力量，这些力量汇入莱尔的躯体，化作了力量晋升的阶梯。许久没有动静的魔力开始翻涌，那种熟悉的迷醉感觉涌上心头。琥珀和海螺中涌出了锁链，它们沿着莱尔的臂膀爬行，一步步引起了魔力的反抗，魔力的锁链在体表浮现，组成新的风暴。四肢上依附的魔力具现成半透明的魔力锁链，将莱尔紧紧包覆。 　　疼痛，刺腾在大脑中产生，那些锁链像是变成了链锯，正在切割莱尔的身体。 　　“妮娅！” 　　趴在黄金上的妮娅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她的躯体上生长出锁链，和莱尔身上缠绕的交相呼应。尽管看不出源头，但莱尔感觉撕扯两者的锁链同出一源头。虚空中有一个看不见的交点，正将莱尔和妮娅拉扯，要将两者的肉身崩解撕裂，组成新的个体。莱尔感觉自己在融化，精神在燃烧，绝没有晋升仪式会像自己这样痛苦，意识不能涣散，自己必须……坚持。 　　妮娅的尖叫声增在增强，那要命的锁链快要将其彻底撕裂。这是秩序，是不可名状者不该存在的排斥，晋升者之路，即将走上断绝的尽头。 　　涌动的暗影爬上心头，阳光内敛，在层叠云层之下，两者之间留下了一个高大而又朦胧的影子。噩兆，这原本的邪神幼体，正确的未来站在二者的交点，俯下身子，与痛苦的莱尔对视。 　　“噩兆……”精神开始扭曲，莱尔完全不知道自己后面说了什么，只有模糊的呓语。 　　【莱尔，我们本该如此。这一次，你无法拒绝我了。】 　　被封印的阴影，被压抑的本质，污浊的神性再次占据主导，它冷眼旁观，看着自己挣扎的人性和错误的力量即将落入深渊。锁链的中心，一切的支点被自己握在手心。 　　理应如此，被抛弃者复仇归来，被封印者浴火重生。 　　至此，吾将高居天穹之顶，以傲慢之本能蔑视众生。 　　【本该如此……？去汝母的。】 　　噩兆将支点捏碎，在崩溃的神殿中厉声宣告。 　　【我是沉睡者的死敌，是于溃烂重诞生的新神。命运、天理休想掌控我！我是深邃的叛逆者！我将崩碎束缚于吾之一切宿命。】 　　晋升的锁链彻底崩碎，它们化作恶毒的蛇缠绕于噩兆的躯体，在模糊的阴影之中，展开新的厮杀。莱尔和妮娅得到释放，莱尔的疼痛还有没有解除，看着自己正在扭曲变形的阴影，碰不到、帮不了，人类无法接触影子里埋藏的东西。自己的一部分，噩兆正在里面承受之前的苦果。 　　他只能干看着。 　　“你现在有着族群，小子。”粗犷豪迈的声音将莱尔点醒。全知之书大笑着，和幻影一族一同扭曲，“我们可是幻影，你担忧的心绪过于明显了。来吧，感受族群之力！”花草树木、虫鱼鸟兽，这座乐园顷刻间面目全非，变成不可名状的生灵禁地。它们长出触须，它们蠕动潜伏，加入堕落的狂欢。幻影变成了妮娅一样的扭曲怪物，一起融入莱尔的躯体。 　　莱尔，独自一人，不，应该是【群魔】。 　　莱尔朝着自己扭曲不定的阴影微笑。 　　“四锁，精神解析。” 第六百八十章 幻影的缺陷 　　【……新的能力是什么？】 　　“精神解析。对目视范围内的任何物质进行内在解读，了解详细的信息，这是幻影一族的族群天赋，它们正是以此来模仿学习那些被复制者的。不过我的能力会优先解读目标的精神层面，短时间接触的话只能挖掘精神状态、性格和习惯，不过长时间深入会了解更多。算是一个比较实用的研究型能力吧。” 　　【具体的时限。】 　　“解读个性以秒为单位，解读物质构造以分钟为单位，解读能力以小时为单位。这个时间还要依据目标的实力水平和个人意愿一定幅度增长。” 　　【嗯……也就是说没法复制雷蒙先生？】 　　“哈哈哈，我会因为冲击太强脑死亡的……” 　　【那降低质量选择数量呢，复制学习大量同层次能力，将自己变成多面手？】 　　“哈哈哈，脑容量不够，记忆太多脑子会炸掉的。” 　　【……废物。】 　　“哈哈哈，别这么说嘛，单纯的精神解析用来调节心情还是很方便的，我觉得我现在能当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了。” 　　【哦，这就是你对自己使用精神分析的理由吗？】 　　“没错！当时你不是情况危急吗？我得到幻影的加持精神大涨，正打算帮你。但我不傻，噩兆，虽然你像是存在于我的影子里，但我知道你就是我扭曲的一部分精神。你出了问题，那就代表着问题出在我的精神，出在我的脑子里！所以我灵光一闪，决定对自己进行精神解析！果然，你挺过来了！” 　　噩兆蹲伏在乐园中，修长的手臂像狰狞的枯枝，垂落在在地。巨人的身躯上纠缠着驳杂的血肉触须，将麻秆一样的躯干填充成一个臃肿的肉球，带着银白电蛇的锁链缠绕住它的四肢，扎进触手群里，每一次电击都会引起触须的反扑。噩兆代替莱尔背负着枷锁，但还存在着。噩兆抬起手爪，放在自己模糊空洞的面容上，发出无语的嗟叹。 　　【到底什么样的心理医生会给自己进行精神鉴定呢，你其实精神患者吧。】 　　“呵呵，其实没差，我和你的交流在旁人看来也是我的自言自语。” 　　噩兆转移视线，脸上的空洞在宁静的乐园扫视一圈。 　　【晋升者道路已经中断，我们的每一次成长都会引起世界的敌意。】噩兆指着自己身上的枷锁。 　　【你也看到了，如果继续踏足荆棘之路，我们会死的很惨。】 　　【也许你注意到了，也许没有。我曾说过，我是你的影子，愿意屈从于你。那是谎言，我预感到了现在这样的状况，之前只是虚与委蛇。从我觉醒，从海伦娜的精神封印中复苏开始，我就计划着将我的力量拿回来，顺便干掉你和妮娅两个意外的产物。】 　　莱尔微笑点头，“原因我也清楚，但是我很好奇你最后为什么反悔了，你一直在强调自己有多委屈，关于我拒绝你的那部分。你应该很想拨乱反正才对吧。” 　　【你放屁，我是在强调你的愚蠢无知。】噩兆抬起了手，长枪般锋利的指尖抵在莱尔的额头，【如果我一直被封印到现在，那必然能够带着满腔怒火将你吞噬。我绝对会这么做，但是……长时间的接触，我认可了自身人性的那部分能力，作为绝对理智的神性，我认为莱尔作为主导，会是最优解。】 　　“所有麻烦事都交给我来做是吧。” 　　【人性更容易被接受。】 　　“的确，我认怂摇人是职业的。” 　　【你的应变能力比我更强。】 　　“啊，整活能力是在安德瑞锻炼的，但我不否认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 　　【……你这个蠢货到底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就是，你一直傻笑个什么劲，我是你的部分，嘲笑我就是嘲笑你自己！】 　　莱尔捂住了脸，但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发现噩兆即将暴走连忙摇手制止，但脸上的笑容还是丝毫不减。 　　“等等！噩兆！哈哈哈，我并没有自我嘲讽的意思，这是能力后遗症。我之前同化了幻影一族的精神，它们乐天派的精神状态和纯粹的欢乐感染了我。你看我，我没法停下来，我一直在笑。哪怕听到了你亲口承认背叛我，我也只感觉到理解和包容，其实我内心还是有点生气的，但表现不出来。你让我缓缓，给我点时间恢复。” 　　【……你现在像个傻子。】 　　“也是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三十分钟后，莱尔的欢乐消失了。他盯着面前庞大的影子，没有了那股笑容，看着表情凝重深沉的噩兆，一时半会找不到话题。 　　“噩兆，你变强了一些。” 　　【……你在嘲讽我吗？我的力量被锁链封印了，现在连制造幻想引起恐慌都做不到。】 　　莱尔没有接话，而是手指噩兆巨人的身边。原来他显露身形蹲伏在地的时候，流淌的黑泥已经缓慢蔓延，将那些花草腐蚀。噩兆现在无法制造幻象，但他的存在已经让生命凋亡。 　　“你开始……侵蚀现实了。”不再是只有莱尔能看到的虚影，不再是恐怖的幻象，幽邃的恐惧正踏上现实的堤岸，将神的恐怖展现给世界。 　　噩兆巨人重新缩回莱尔的阴影，只留下一块寸草不生的黑斑，就像大地的恶疾。 　　【我们的能力已经提高了，你处理好幻影的事就离开吧。】 　　莱尔点头，伸出手掌将邪神的腐蚀从乐园收回，那些被吓坏的草地妖精松了口气，作为族群同伴的亲近感让它们重新团结到莱尔身边，看着这个奇怪的新同胞。 　　莱尔用照顾妮娅的经验给这些小家伙来了一击摸头杀。它们满足地消失在花园里，而莱尔眯眼微笑着，拿起了那本准备偷跑的全知之书。 　　“老爷子，你准备上哪去啊？” 　　全知之书在发抖，它的表情强撑着。 　　“啊哈哈，小子，我太阳也晒过了，现在该回塔楼清净一下了。” 　　“是吗，那我送你过去吧，我们是一个族群，互相帮助理所当然的。” 　　“啊哈哈哈，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我也不能为老不尊，就不麻烦你了，对了，还有石匠他们的欢迎会，你在和它们玩一下，这里是乐园，我们是最真诚的幻影。” 　　一种上了贼船的强烈既视感，莱尔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摇晃手里的书。 　　“老爷子，我知道幻影没法欺骗，但你现在还不打算交代吗，我刚才已经和幻影们建立了连接。我更希望你能坦诚相待，而不是让我自己察觉，幻影的缺陷。” 　　全知之书弯下了头。 　　“好吧，抱歉，莱尔，幻影有着极大的缺陷，我的确有意隐瞒了。幻影的缺陷，就是它们没有敌意。” 　　莱尔指正他，“不是没有敌意，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产生恶意。我早该想到的，作为人工创造的生命形态，幻影存在着违背进化论物竞天择的性质。它们的精神是残缺的，它们缺少恶的本能。” 　　“这也是幻影能够在波苏瓦生存，并建造乐园的原因。它们的精神被努尔法·希恩人工改造过。幻影是真正的纯善者，它们的心灵无论如何都不会产生坏想法。无法作恶，不要说伤害，就连欺骗和疏远他人都做不到。这个个性要是放在外界都没法活下去，人善被人欺。幻影在外界可以被欺负到死。” 　　全知之书认命地点头。 　　“乐园是幻影的家园，也是我们的庇护所。我复制了努尔法的精神，所以明白自己的族群和外界到底存在怎样的异常。幻影有着强大的潜力，泉、蛇和石匠的力量，能够轻松制造山崩海啸，但他们不会。它们不会产生恶的想法，它们本能地排斥厌恶任何恶的行为。即使碾死一只蚂蚁很轻松，幻影也会小心翼翼地为蝼蚁绕路。幻影无法战斗，那违背了它们的个性。” 　　“幻影是将帮助和施舍当作理所当然的种族，它们甚至愿意为了延长一只兔子的寿命而消耗自己的力量。那头赤鹿，你看见了吗，实际上已经一百岁了，我们的同伴在饲养它，用幻影自己的力量或者说生命。努尔法·希恩一开始创造幻影，就是想将幻影当作消耗品的工具使用的。我们不会拒绝求助，也不会保护自己。幻影，是为了他人而存在的。” 　　“体型的大小等同于力量的大小，消耗力量会不断变小，最后呢？” 　　“消失，变成虚无。而且幻影们认为消失是一种荣耀，是使命完成的升华。我们的族群正在不断衰弱。所以我才想要一位继承者保护我们，寻找出路。” 　　“有出路吗？” 　　“【父亲】努尔法·希恩创造了我们，他知道幻影一族最崇高的使命，知道我们繁衍的方法。” 　　“但是他死了。” 　　“但我还在，我的身体中有他的笔记，只要你逐渐熟悉幻影族群，就能看到他的话。” 　　莱尔琢磨片刻，脸上露出真挚温暖的笑容。 　　“我会努力的，我已经是族群的一员了，而且，我喜欢幻影的善良。” 第六百八十一章 新的进展 　　“这样可以吗？幻影完全无法战斗还需要你的保护……”全知之书觉得莱尔太好说话，甚至对自己之前的隐瞒有些惭愧。 　　“啊，完全没有问题哦，我并不缺少可以拉到的即时战力，我对战斗方面也不是那么热衷。” 　　莱尔维持着温和的笑容，精神解析带来的安定让他的一举一动得体大方，“幻影一族毫无恶意，换而言之，只要不强迫它们进行伤害他人的行为，它们就会很听话，对吧？” 　　“难道你要做一个舍己为人的圣人，莱尔。那我的建议是，留在乐园，外面并不适合你。无论时代如何改变，用内心产生的欲望终究会带来彼此倾轧的争斗，波苏瓦是一个小的缩影。” 　　莱尔被逗笑了，他捂着肚子朝着妮娅招手，后者正伸出触手在泉的躯体中捞鱼玩。 　　“我只是想做游戏，一个能够给所有人带来快乐的游戏。”没有理会全知之书思索的沉默，莱尔的嗓音提高了，像个跛脚演员一样张开双手，朝着周围的幻影宣布，“我想要做一款游戏，但我的能力不够，我的朋友们，你们能帮帮我吗！”莱尔很馋幻影们的天赋，它们的精神解析能更加快速帮助自己理解事物的本质，已经体会过那种加持的莱尔十分确信，有了幻影，他的梦境国度版本更新基本有了着落。 　　一瞬间的寂静，莱尔感觉到了。接着二十几个有莱尔大腿高的小家伙围了过来，它们显然对莱尔的游戏很感兴趣，而其他幻影，则是歉意地看了一眼，接着去扮演一棵树、一头鹿、一块石头。 　　在那些大幻影、特大幻影的眼中，莱尔的游戏似乎还不如当一个死物有吸引力，莱尔产生了些许尴尬。全知之书笑着拍打莱尔的肩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的求助还是没有高过它们的使命感啊。” 　　和幻影一族有过精神融合的莱尔，理解了他的意思。幻影，这种被秘契者努尔法·希恩创造出来的魔法生物，有着两种强烈的感觉。一种灵魂层面缺失引起的渴求，它们精神上的缺陷不仅让他们无法作恶，还引起了它们对于自己缺失部分的渴求。它们有种感觉，自己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另一种感觉，就是使命感，努尔法制造它们的初衷是作为一种工具，所以幻影一族有着很强的使命感。变成一棵树提供果实是他们的使命，饲养赤鹿孤独的幼子是它们的使命，引导河流调节气候是它们的使命，成为花朵绽放美丽是它们的使命。 　　而协助莱尔制作一款游戏，的确是一项新奇的使命，仅对那些还不清楚或者忘记曾经使命的幻影而言。 　　莱尔很确定，如果自己说外面有一群半死不活的身患残疾的受难者需要援助，这些尊重生命的幻影绝对会倾巢而出，甚至是这样的欺骗行为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失。因为幻影连愤怒和责怪都做不到。 　　“这样也不错。”这只是第一步，莱尔满足地看着那些小家伙。他有着充足的自信，那个梦境游戏会给所有人带来惊喜，就像自己一开始的初衷，给所有人带来快乐。 　　默契早在一个族群之中形成，得到许可的小家伙在瞬间变成类似妮娅的触须爬到莱尔的身上，清晰感受幻影附身，但没有太多负重感。 　　莱尔看着全知之书，“老爷子，那我带着这些小家伙走了哦，会照顾好它们的。” 　　全知之书站在三大幻影交汇的红塔楼底，挥着自己滑稽的小手掌，像个目送孩子离家的老人。 　　…… 　　安德瑞城堡像被单独隔离在时间之外，它就像一幅画被完好地保存在世界的角落，阴森的景色静滞不变，哪怕是在安德瑞人胡作非为的影响下，长廊上的阴郁和天空苍凉的月光永恒不变。 　　鬼祟的低语和模糊的魅影在城堡中穿行，死亡的气息在唇齿间吞吐。 　　“你不觉得疫医老大的气质变了吗，自从他回来以后……” 　　变通思索了片刻，从那副专门用来识别味觉的大脑回忆疫医先生的样子。死灵手办社社长，疫医先生回到安德瑞之后，已经晋升成为四锁。比起能力上的改变，变通感受更明显的，是他在实验台上时不时会发出的突兀的笑声。隔着尖锐的鸟嘴面具和反光的镜片，撕裂如乌鸦的笑声在实验室里回荡。有些瘆人，哪怕对他们这些不死者者来说。晋升的疫医先生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怖气息。以前也有过，只是现在更明显了。 　　“你觉得那笑声是怎么回事？那伪装的皮囊终于承受不住灵魂的黑暗崩溃了？能力变强导致的表情管理失控？”闪亮对于这些行为相当在意，变通看着他那张挂满鳞片的脸，觉得这位同伴的好奇心有些麻烦。 　　作为自认为安德瑞最了解疫医先生的社团成员，同时也是疫医·黑暗之星传说的参与者和一系列传闻的缔造者，变通先生自然而然地将疫医先生的言行举止高深化。 　　“你觉得疫医先生会犯下表情管理失控那种低级错误？” 　　闪亮这才察觉到自己好像不小心踩到了同伴的过激反应按钮，毫不在意地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 　　“失败是安德瑞人的开始，我觉得我的猜想相对合理。” 　　“不要用你浅薄的思想套在我们的社长身上，你要记得我们还在被巨龙导师殴打的时候，他已经让巨龙教授永久停职了。”变通先生捏着下巴，让头脑风暴更进一步爆发，“这种表现……不……对……好像……又好像不是……我明白了。” 　　闪亮看到变通一副我又懂了的样子，静待下文。 　　“疫医老大现在的表现，是自己不用再伪装下去，时机已经成熟，可以自信诡笑的反应。就像幕后黑手已经完成了一切，静待猎物自投罗网的从容。” 　　闪亮不信，摆出你在骗鬼的模样，不服气地质疑，“时机成熟？怎么成熟，他刚晋升四锁，这个时间算什么时机，难道四锁就能够帮助他狩猎之前无法解决的猎物吗？好好想想，能够被疫医先生记挂的人有哪些。” 　　“那些教授和圣光之灾早就超越了四锁，文学社三人众勉强可以……”闪亮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和变通的步伐越来越慢，两人这才想起来，死灵手办社最开始都只是降灵学学徒，他们的水平普遍不高。在不久之前，他们三个还和莱尔一样处于三锁层次，现在莱尔独自晋升了…… 　　“哈哈……哈哈哈……应该不会吧，哪怕跨越一个层次，力量也不会悬殊到被秒杀的层次吧，而且我对疫医老大忠心耿耿，他大人大量应该不会记得我坑他的那些小事……” 　　闪亮看到变通打了一个寒颤，冷风从庭院挂进走廊发出呜呜声，变通也笑着接了闪亮的话，“说……说得没错，疫医老大应该不是那种会把我们当作实验品素材的性格，哪怕他是被教授寄予厚望的新生代表，大概……晋升四锁也不会提升多少战斗力吧……”变通推开死灵手办社的血骨连接的蜂巢结构的大门，“说起来，操纵那小子才是更偏向战斗的性格，虽然只是个心高气傲的臭弟弟，不过他的战力应该能和四锁层次……相……当……” 　　闪亮和变通看着社团实验室，血肉伪装吊住下颌骨不让其脱落。 　　一团扭曲巨大的血肉造物盘踞在中央，它有着卷曲的螺旋状条状触须，连接底部半球状的基座，触须顶端是三瓣半米长深黑色花瓣，表面有着钉子一样错综复杂的利齿，当闭合的时候，收紧花瓣会像锁紧的铁处女变成一个花苞。 　　被这团食人肉花咬住的人会被吊在半空中，随着心脏一样咕咚咕咚脉动的花苞，裸露的下半身像被电击的死青蛙一样抽搐。 　　为什么变通知道这些，因为此时这个扭曲的造物上有一个花苞，开口处吊着半具裹长袍的尸体，那个倒霉蛋还穿着他愚蠢弟弟操纵的靴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噩梦一样的笑声从魔花的背后出现，疫医先生拍打着魔花垂落的枝条，温柔地像是抚摸一只兔子，他看着两人，表情十分危险，“你们来的正好，我需要你们帮忙协助测试新的实验造物……” 　　变通和闪亮立刻冲向大门，他们晃荡的脑浆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本被律法先生反复修改的安德瑞法典里有着致命的缺漏。 　　社团欺凌不犯法。 第六百八十二章 造梦 　　莱尔又一次憋笑失败。从波苏瓦回来之后，他就一直维持着和幻影融合的状态，那感觉像是身上挂着五六个春游途中激动的小朋友。心中涌出的欢喜像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因为持续微笑引起了肌肉酸痛，莱尔这几天连和同伴交流都出现了问题。 　　幻影对于他能力增幅也是令人欣喜的，就和那让人无奈的持续笑声一样显眼。 　　莱尔看着自己新的造物，还有配合测验的三个自己的好伙伴。 　　造梦者，这是新的血肉造物魔花的名字。莱尔的降灵学能力在四锁的强化下更进一步，精神解析将自己的知识进行了统合，并彻底地和造物主代码进行了结合。不仅自己更深层次理解了畸变体的构成，甚至是造物内部，他都能借此编写出一定的逻辑指令。简单来说，莱尔现在能够制造相对简单的生物电脑，在自己的造物里，这能让他们更聪明，没有灵魂的填充也能有着一定的智能。 　　造梦者的底盘有着八个囊袋，里面是缠绕魔力的结缔组织组成的交叉神经网，彼此独立。触须中喊着信息导管，莱尔采用了类似线缆的结构（外观上更接近植物的导筛管），保证传输的稳定性和迅捷。花瓣上的毛刺在穿透实验者表皮后，会软化成具有精神传导效果的触毛，完成实验体和神经网的精神连接。 　　做梦。莱尔运用所学的知识，将其理解成灵魂安定阶段所产生的感同身受的不一定正确的模糊记忆。也就是说，想要巫妖感受睡梦，就趁着他们睡着的时候，将一段编造的荒谬的记忆塞进他们灵魂里就好了。 　　所有的灵魂都具有很强的自我意识，伪造的记忆对一个健全的灵魂，会引起困惑、恐慌之类的排异反应。消除这个差别，曾经很困难。 　　莱尔晋升四锁、得到幻影的协助后，创造的造梦者，正是有着打破隔阂的能力。幻影一族的精神解析在其中起到了主要作用。当那些实验体的身体被造梦者捕食，那些触毛会将他们的躯体麻痹，让其进入类似睡眠的假死状态，而灵魂会被解析，那些精神信息会被导管转移到统一的莱尔设定的精神空间，造梦者的神经网络。这些精神信息就像是一本本角色设定，他们会被扮演者使用，在导演的安排下，在舞台上进行一场表演。幻影是最好的演员，剧本由莱尔制定，梦境的荒诞决定了剧本的尺度。最终，这些表演会变成似曾发生的记忆塞回那些实验体的灵魂里。 　　眼睛一闭、一睁，感觉好像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 　　这就是做梦，甚至梦境还十分生动有趣。 　　计划的未来光景让莱尔兴奋，只可惜现在还在试验阶段，过程中还存在一些隐患和不太重要的小细节。莱尔的设想是最终将造梦者面向所有族群，倒不是想要帮助那些失眠症患者。造梦者还有额外的能力，它可以收集那些繁琐复杂的人物信息，丰富梦境国度的职业模板。 　　莱尔摇了摇头，看着属于闪亮先生的花苞中垂落下来的骸骨手臂，微微一笑，在羊皮纸上写下改进事项。 　　【十二，将休眠花苞改为卧式，已知立式会导致脊椎断折。】 　　【十三，需要剔除造梦者的肉食性，已知会吞噬血肉伪装。】 　　放下纸笔，莱尔弯腰，伸手触碰造梦者的底座。精神解析下，他的意识正在下潜，落入那个由他编造的精神空间。 　　荷包蛋形状的太阳挂在天上，背景山是涂鸦画，这样一副儿童画的环境中，三个巫妖正在竞速跨栏。闪亮、操纵、变通的骷髅脸变形成傻瓜一眼的憨笑，他们一蹦一跳，笑着越过巧克力色栏杆，天真烂漫，你追我赶。 　　莱尔只感觉脊背生寒，自己居然被自己设计的剧本精神攻击了。小幻影变形成死灵手办社三人的样子在莱尔随性刻画的环境中嬉闹，完成了这一场荒唐的演出。 　　“结束吧，看不下去了。” 　　幻影听话地点头，变形成妮娅的触须重新爬回莱尔的躯体，演员离去，场景消散，被特意刻录的信息被导管运输，注入到三人的灵魂里。 　　莱尔松了口气，脑袋趴在垂落的花苞边上侧耳倾听。 　　“嗯，没有出现爆炸或者骨裂声，应该是成功灌输记忆了。” 　　花瓣重新打开，三具覆盖红色粘液的骸骨被吐在地上，灵魂之火还在眼眶中燃烧，应该问题不大。 　　闪亮在莱尔的注视下，站了起来，他扶着自己的脑袋，打量周围的环境，看了眼莱尔，视线停留在两个同伴身上。莱尔感受到了闪亮焕然一新的气势，他的灵魂火焰中，多了一些新的东西。 　　稳妥起见，先给他做精神解析吧。 　　莱尔控制住了闪亮。 　　“你是闪亮。” 　　“我是闪亮。” 　　“你是安德瑞死灵手办社成员。” 　　“我是卡梅隆跨栏马拉松选手。” 　　“……” 　　莱尔结束了精神解析。没救了，第一次巫妖实验用力过猛，记忆变动太大，闪亮疯了。闪亮弯腰，双手撑地，摆出起跑的姿势，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三、二、一……跑！” 　　他左脚踩右脚摔倒在地，下颌大张着，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恐慌。 　　“为什么我跑不动了？！我的腿断了吗！不！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莱尔松了口气。 　　“看来闪亮连怎么像正常人一样行动的记忆都被洗掉了，还好还好。” 　　“这样就无药可救了，不能再糟糕了……重新造梦一次，把他洗回正常人吧。” 　　最终，死灵手办社三人在二十分钟后恢复了自己的记忆。暂时性迷失自我只是造梦的后遗症，莱尔输入的荒诞梦境还没有深刻到覆盖他们本身的个人记忆。与闪亮三人的深刻回忆相比，轻微的副作用被莱尔认可了。 　　莱尔调整造梦者的内部空间，拷贝了一份信息注入灵魂石，将随手设计的剧本和其余精神信息删除。他笑着掂量手中的黑历史灵魂石，被抓住把柄社团成员在莱尔的阴影中瑟瑟发抖。 　　“感谢你们的配合，我的同伴们。” 　　“嗯，该去找院长先生申请巫妖之冠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九锁，概念 　　院长先生左手撑在披着深青绒布的办公桌上，另一支手正举着莱尔的计划书。这个动作持续了一个小时，莱尔确定自己书写内容绝对没有晦涩难懂到这种程度。他的心情也在这一个小时里发生了转变，最开始的信心满满，中途的无聊变成诧异，以及此时此刻的忐忑。就连幻影带来的影响也被暂时压制了，他的视线跨过桌面，集中在那张顶着宽檐巫师帽的苍老的脸上。院长今天带着棕红色络腮胡子，但他一下都没有碰。 　　“疫医先生～”语气末尾拉出长音，院长的叹息让莱尔久违地抖了一下。 　　“院长先生！”莱尔下意识挺直腰杆，脱离椅背，表情尴尬像是在等待第一次申请失败，但还是有些不甘心。“我的计划书有什么问题吗？” 　　院长的语调变得欢快了些，“并没有，我充分感受到了巨龙教授以及学者教授在书写上对你的悉心教导，这篇计划书在我的记忆中能够达到中上水平，但是……”欲抑先扬，莱尔担心的就是这个。 　　“但是，你的造梦实验主要对象，为什么是雷蒙先生？”他将正前方帽檐抬高，精神矍铄地观察着年轻人，那双发亮的眼睛里蕴含着复杂的想法，莱尔至少看到了担忧和怨念。 　　为什么选雷蒙先生？当然是因为他强啊，如果造梦者能够对雷蒙先生起作用，那它一定能够对安德瑞绝大多数有用。而且自己和雷蒙关系匪浅，雷蒙先生对莱尔是一个宽容甚至宠溺的前辈，莱尔确定自己好好说明，雷蒙先生一定乐意协助自己。莱尔创造造梦者，还有其他用处。造梦者不仅能帮助巫妖做梦，他还能收集那些使用者的信息模板。这些信息会被莱尔拿来填充梦境国度的空白，成为虚拟游戏的NPC模板、技能模板、职业模板以及BOSS。没错，莱尔·布勒先生十分想要复刻一个雷蒙先生成为梦境国度的BOSS，让那些瞌睡精灵接受圣光的毒打，光是想象，他就感受到了快乐。 　　当然这些肯定不能直白地告诉院长先生，他还是不想院长先生将自己和那群安德瑞乐子人混为一谈。 　　“雷蒙先生是我能想到的最配合的最具有实验价值的对象，我有说服他的信心。” 　　院长像是信了莱尔的话，他停顿片刻，看了看莱尔，捂着额头，又看了看莱尔，表情有些犹豫，“一定要找雷蒙？” 　　院长的语气有些松动，莱尔偷偷开着精神解析，确定了这位老爷子的心态。这时候应该一鼓作气，莱尔将手上压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疫医面具的尖嘴快要超过桌面中心，他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学者气质。 　　“院长先生，很抱歉，但我对我的研究计划一定要追求极致。我将申请书交给您，就是期望能够得到巫妖之冠，我需要最好的条件，来达成最好的结果。你已经看过了我的计划书，自然也能明白这个项目的价值，如果你还有所疑虑，请说明理由，我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院长先生眉毛跳动了一下，他有些惊讶，看着莱尔的目光出现了些许不同，虽然很轻巧，但莱尔听到了这个苍老的身躯似乎发出了愉快的哼声。 　　“你成长了一些，疫医先生。”院长先生抚摸他的胡须，“虽然现在还是早了，但给你这个，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他的手掌探入半空，从空中取出一块闪闪发光的块状物。那道光芒有些亮眼，莱尔眯起眼睛，“那是什么？一块金砖？” 　　“没错，这是给你的奖励，安德瑞先进模范奖。” 　　“真的？”安德瑞还有这个奖？ 　　“假的。”院长先生偶尔也会表现出幽默感。 　　“……”虽然莱尔不太喜欢自己尊敬的长者突然形象下跌。 　　莱尔接过了那块金色的长条物，粗糙的封皮，这是一本书。 　　“救世会成员档案，节选。” 　　“为什么是金色的？” 　　院长脸色一沉，阴沉地极为明显，而且不是对莱尔。 　　“因为这是雷蒙的档案，雷蒙一个人的。” 　　莱尔有些惊讶，他记得之前那本救世会档案是怎么样的，两本大小相当，而雷蒙先生的节选，莱尔粗劣估计，厚度有全本的五分之一。可想而知，雷蒙·梅洛克在救世会中也是一个多么异常、被郑重对待的存在。 　　院长先生想要通过雷蒙的档案，让莱尔意识到他的危险性。 　　“直接翻到第十六页，疫医先生。雷蒙·梅洛克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十锁神秘者，他站在我们施法者无法触及的高度，他所拥有的力量，是我们渴求的未知。圣光之灾对安德瑞来说是珍贵的宝库，但我们直接关注重点吧，新人。” 　　莱尔听从指示，翻到了对应的页数，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但莱尔看不懂。那不是埃莫语，而是遵从木乃伊魔法书写的诅咒符文，莱尔将手掌贴在书页上。刺疼在大脑中产生，新的信息像是直接刻在了大脑皮层。莱尔不断读取那些和雷蒙先生相关的知识，院长先生也在一旁进行着解读。 　　第十六页，讲的是…… 　　“魔力锁等级，第九锁，概念。” 　　“已知踏足此等级存在：【惩戒天使】，【龙父】（补充）。” 　　“概念等级，是救世会通过【惩戒天使】得知的，八锁领袖层次之上的更高等级。进入这一层次的神秘者，会有着难以想象的坚定意志，这种坚定的意志十分强力且可怕，成为了一定程度上干涉现实的法则，或者说真理。晋升者之路的九锁概念等级，可以和代行者之路的法则互相印证两者存在性。” 　　“我们的世界，的确存在着许多强大而有力的精神概念，它们共同构成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晋升者的概念，和代行者的法则，从强度上，因为许多外界条件难以比较差异。” 　　“但有一点，已被救世会证实。” 　　“从根源上区分，晋升者决定概念，而法则决定代行者。” 　　“以【惩戒天使】和【湮灭者】的差异为例。【湮灭者】的强大，是因为他代行湮灭的法则。而【惩戒天使】的强大，是因为……他本身。” 　　“合理性推测：概念成型之后，若其创造者因为任何原因无法执行其概念，概念会转变成法则，寻找代行者。” 　　“经过多次接触，以及与【复仇天使】的情报交流，确定【惩戒天使】践行的九锁概念。” 　　“其概念为【正义】。” 第六百八十四章 安德瑞的天花板 　　概念，【正义】。 　　莱尔并没有感觉意外，毕竟雷蒙并没有隐藏他信念的意思。 　　“人类的【正义】？” 　　院长先生巧妙地换了一个修辞。 　　“有限的【正义】，而雷蒙为了践行这有限的【正义】，将自己锤炼成无比强大的个体，至少对我们来说无比强大。雷蒙即是【正义】，他与这一概念早已不分彼此。” 　　“没有人能够阻止雷蒙践行【正义】，之前没有……”院长先生停顿了一下，像是跳过什么转移了话题。 　　“就像我刚才说的，【正义】是一项具备力量的概念，它就像空气浸润在我们的世界里，无声无息，却又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雷蒙的【正义】，主要有两种表现形式。” 　　“【崇高的正义】，【必胜的正义】。” 　　“在这个圣光的时代，这两种体现似乎得到了强化。崇高的正义，指一切满足正义这一概念的执行者，会在旁人的眼中变得高大光明正直，也就是俗称的‘好人讨人喜欢’，正义之人会得到爱戴。必胜的正义，更容易理解，邪不压正，正义的概念会促使正义的执行者获得最终的胜利。这两项都在雷蒙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雷蒙很强，而且很亮。” 　　莱尔敷衍地笑了一下，他的手掌依然贴在纸上，阅读雷蒙的档案，下一个浮现的内容让莱尔啼笑皆非。 　　“【堕落天使计划】？！您认真的吗？这不是文学社用来贬低雷蒙先生整出来的玩笑吗？居然被记录在了救世会成员的信息里……”莱尔的笑容渐渐消失，因为从后面展开的详实计划以及实施记录让莱尔意识到，这的确是一项认真严谨的计划。 　　院长先生表情凝重，“由文学社社长黑暗主导，经过我的监督，获得安德瑞学院的技术支持，我们针对第九概念【正义】执行了意图歪曲颠覆其概念的计划，这就是【堕落天使计划】。” 　　他没好气地瞪了莱尔一眼。 　　“而我们对九锁概念的试探，变成了一个啼笑皆非的玩笑，这正是【正义】对我们的反击，这是雷蒙的力量。” 　　“【正义】，会在任何文字歌谣艺术载体中，会在任何精神思想群体记忆中，任何能够代表暗喻【雷蒙】这一存在的表达形式中，执行它的概念。” 　　“我们在彷徨之城恶意散播贬低雷蒙个人品质的谣言，刻意控制舆论导向，在经过广泛传播、以讹传讹之后，彷徨之城对雷蒙的印象，居然是惩戒异族的圣光之灾，无上的惩罚者，还有黑渊之王，毁灭的化身。” 　　“文学社开始编纂文字传记，为此还特意借鉴了黑暗在人类时期创造的十字军史诗，《光之天使》，文学社反转了圣光的天使，将雷蒙塑造成一头从地狱诞生的无恶不作的恶魔，结果那些作者在编写阶段像是脑子出现了什么问题，最后出版的东西是《堕天使之王，至善至纯雷蒙托斯》。” 　　“我们使用的表达形式越是生动形象，而【正义】对雷蒙的展现也越发明显。” 　　“画手会在渲染层里下意识留下天使之翼的阴影，吟游诗人会在颂唱的时候选择轻快高昂的旋律。” 　　“最糟糕的那一次，黑暗编排了一出话剧，那是一个简单小故事。一个体弱的主人公为了获得健康，和恶魔做交易献祭了自己年幼的兄弟。这个主人公没有任何特点，除了他的名字叫‘雷蒙’。结果，在公开表演的那天，‘雷蒙’突然发疯，大发神威在舞台上将恶魔的演员打个半死，解救了兄弟，然后扑向恶魔种族的观众席。黑暗最后抓住了那个着魔的演员，他的原话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和行为，觉得就该让恶魔死绝。更荒唐的是，他本人就是一只魔族。” 　　院长先生盯着表情凝重的莱尔，慢慢地说：“任何与雷蒙有关的信息都会得到【正义】的修正，不管是真是假。谣言、文字、书画尚且如此，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在一片精神空间制造一个无限接近雷蒙本尊的复制品，还要导演一场关于他的梦境。” 　　“年轻的疫医，你真的……很头铁。” 　　“雷蒙是一个不可控的变量，他能让所有实验研究背离它们的原旨，趋向【正义】。” 　　莱尔嘴角抽搐，“也就是说，我导演的大魔王雷蒙最终会把勇者干碎……” 　　院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适地捂头，“更可能是大魔王叛逃成勇者的伙伴，将曾经的部下全部弄死。或者大魔王发现所有人都是恶徒，将一切彻底净化。”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只允许雷蒙先生是好人，还得是赢家。 　　莱尔愣了一下，看着院长。 　　“院长先生，我记得，雷蒙先生在安德瑞的声望并没有经过任何的歪曲和美化，这是因为……” 　　“因为安德瑞的所有人都从心底里认定自己是【邪恶】，而且他们的确打不过雷蒙。他是正义的英雄，也是邪恶的仇寇。” 　　莱尔明白了，他将救世会档案放回到桌上，推向院长先生。 　　“看来院长先生是担心我的造梦计划，会因为加入雷蒙这一正义使者而彻底告吹。的确有道理，雷蒙先生具有商量的可能，但【正义】没有。” 　　院长先生将档案收好，他抚摸着胡须，看着莱尔沉默良久。长时间的失神使得他揪下了自己的胡须，而本人似乎毫无察觉。院长最终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他打了一个响指，院长室的大门自动关闭，他打了第二个响指，那些活跃的收藏品全都静止。院长压低嗓音，和莱尔说着悄悄话。 　　“对你的担忧，是其中一个方面……” 　　莱尔也不自觉地环顾四周，声音变小。 　　“也就是说还有另一个方面？” 　　“一个猜想，一个没有证实，我也不想证实的猜想，一个没有被记录我也不想记录的猜想。疫医，你还记得吗，在你复苏龙父的时候，你和践行【正义】的雷蒙进行了短暂的交锋。” 　　“我无法忘记，院长先生，直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那个时刻我的确感受到了与世界为敌的压力。但雷蒙先生包容了我的任性，我对此非常感激。” 　　院长叹了口气，“之前，从没有人能够对抗雷蒙的【正义】，没有人能够匹敌雷蒙坚定的意志，也没有人能够得到雷蒙的垂青。雷蒙做出的决定，远远不止对一个后辈的包容。他接受你的观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承认了【正义】的缺陷，他否认了晋身九锁时做出的宣告，他背弃了自己的信仰，他背叛了自己。” 　　莱尔瞪大了眼睛。 　　“那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院长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九锁层次并且背叛自己的存在，只有他一个。但我知晓违背法则的践行者需要付出的代价，他们会失去自己的力量，或者死亡。” 　　“在你复活龙父之后，亲爱的疫医，雷蒙在礼拜堂自闭了一星期，之后他毫发无损地继续蹂躏安德瑞巫妖。概念和创造自己的晋升者的关系更加密切，我对此提出了一个猜想。” 　　“如果雷蒙背弃、否定了他的【正义】，他会变得虚弱，甚至更糟。” 　　莱尔闭上了眼睛，几秒之后，他的眼睛里带着温和的光彩。 　　“院长先生真的很关心雷蒙先生。” 　　“我关心安德瑞的每一个孩子。”这句话脱口而出，而下一句却显得那么没有底气，但是可爱。 　　“我也承认那些更加吵闹的臭小子更让人心烦……” 　　莱尔·布勒对于雷蒙·梅洛克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安德瑞的院长非常担忧这个特殊之子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变化，无论是对学院，还是他自己。 　　“这样如何？院长先生，我放弃让雷蒙先生成为大BOSS的想法。”莱尔做出了调整，“跌宕起伏的救赎与冒险就此停止，我们来编造一些简简单单的英雄惩奸除恶的史诗，就用雷蒙当主角。” 　　【正义】不是一定会将雷蒙刻画成光伟正的角色吗？那莱尔何不顺其自然，他只需要确定造梦的顺利，至于是雷蒙的美梦还是其余人的噩梦，莱尔并不在乎。 　　莱尔和院长先生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莱尔的造梦申请书被通过了。 　　现在的工作简单了许多，莱尔只需要找一些其余的梦境体验者。 　　男主角已经确定了，还需要一些屑小杂鱼反派。安德瑞一切照旧，雷蒙暴打巫妖的喜剧会在梦境中接着上演。 　　“我很欣慰，疫医先生，你现在已经是地道的安德瑞人了。”指迫害巫妖同僚的本能。 　　莱尔离开了院长室，院长先生逐渐唤醒自己的藏品，他的口中喃喃道。 　　“关心吗？怎么可能不关心，毕竟那个混账东西在来到学院的那一天起，就十分耀眼。那是连死亡都会退避的光芒啊。” 　　他不会忘记那场没有被记录到救世会档案里的学术聚会，安德瑞也不会忘记。 　　因为那场聚会，严格定义上来说是失败的。 　　安德瑞没有得到新的知识启迪，只是得到了一个警告。 　　…… 　　“我是雷蒙·梅洛克，十锁，光之天使，十字军领袖，屠龙者，时代之王……你们也可以叫我雷蒙先生。” 　　“你们也许曾经认识或不认识我，但那些无所谓，因为接下来我会让你们印象深刻。” 　　“安德瑞，我只给你们准备了两条路。” 　　“要么，臣服于我的正义。” 　　“要么，屈服于我的正义。” 第六百八十五章 言传身教 　　“您干脆装都不装了，是吧？”莱尔看着手上的老熟人，一点重获神器的欣喜都没有。而对方的反应也极其冷淡，完全不像一个摆脱牢狱的囚徒。秘银的冠冕依旧亮眼，在漫漫黑夜发出神秘的光，魔力触须在边缘无力地摆动，懒散地翘起然后落下，算是给妮娅和莱尔打了个招呼。 　　巫妖之冠瘫在莱尔手掌上，半透明的魔力触须给莱尔一种滑腻的触感。莱尔和巫妖之冠已经相当熟悉了，也许是上一次合作中暴露了自己原本魔法怪兽的本质，巫妖之冠已经放下了神器的矜持，成为莱尔身上的第二个触手挂件。 　　一股咸鱼味。 　　事实上，巫妖之冠自从上次雷蒙与莱尔挑明原因之后，就一蹶不振，从恋爱少女过渡到失意丧女的颓废状态，没爱了，毁灭吧。雷蒙为了安德瑞和谐绝不会佩戴自己，甚至随手将自己的真心送给了面前这个让人嫉妒的新人，想想自己曾经付出的努力，巫妖之冠心如死灰。干活是不想努力干活了，只想过一天是一天，在这群神经质巫妖的玩弄下度过工具一般可怜可叹的余生。巫妖之冠本身具备一定程度的学识加成，所以它不想配合也不会辜负神器之名，院长老父亲知道它颓废的原因，没把它回炉重造已经算是父爱如山，现在是眼不看为净的放养态度。 　　“它怎么了？累了吗？” 　　从莱尔身上发出的意外声音让巫妖之冠动了一下，莱尔的肩膀上爬出黑色的微小触手，轻轻抚摸莱尔的脸颊。幻影一族附身在莱尔身上，它们这段时间在莱尔身边提供援助，同时保守地接触外界。尽管偶尔会一惊一乍，有时会扮演十万个为什么提问机器，幻影还是相当听话地依附在莱尔身上。 　　“它需要帮助吗？”乐于助人的小家伙一个个爬上莱尔的肩膀，它们和妮娅趴在一起，有些担忧地看着巫妖之冠。 　　“只是遇到了一些沮丧的事情，比如被抛弃之类的……”莱尔不知该怎么和这些天真的幻影表达舔狗和男神之间的纠葛，照顾孩子所面临的难题正是如此。你需要帮助它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又要巧妙抑制它们刨根问底烦不胜烦的好奇心。 　　“我们能帮他振作起来吗？”幻影们注视着莱尔，链接在一切的精神传递出夹杂恳求和撒娇的情绪。莱尔很难拒绝它们，族群之间的协同让莱尔的心情不知不觉被感染。至少它们先询问了我的意见，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莱尔将巫妖之冠捧在手心，离自己更近一点，让冠冕的魔力和小家伙轻轻触碰打了招呼。“想要改变别人的情绪是很难的，而且你并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雷蒙先生拒绝巫妖之冠的事实并没有改变，巫妖之冠持续消沉的原因也没有解除。他委婉地提醒着幻影，让巫妖之冠振作也许是做无用功。 　　“它很漂亮，闪闪发光……”幻影单纯的想法直接传递到莱尔的脑海，联通它们的触须也带上了秘银的光彩，“漂亮的东西应该被好好保护，对吗？” 　　不，它只是外表光鲜，巫妖之冠的内在可没有那么闪亮，它就是馋雷蒙脑袋。 　　想了半天，莱尔回应了幻影的期待。没有说话，已经明白意思的幻影全员不断产生欢乐的情绪，它们躲藏在角落里窃喜地小声欢呼，还有两个鼓起小拳头给莱尔捶肩。 　　心情不断被幻影的阳光感染，莱尔的理智也在说服自己。没错，让巫妖之冠振作对自己也有好处，它的工作态度能够影响自己接下来的工作效率，所以现在回应族群的期待顺便帮助巫妖之冠振作，是相当值得的。而且还可以实验一下…… 　　莱尔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心中的欢喜已经被严肃隐藏，莱尔对巫妖之冠发出了冷哼。 　　“被雷蒙先生拒绝之后就成废物了吗，应该说，不愧是败犬啊。” 　　巫妖之冠动了一下，继续躺尸。 　　莱尔眼睛微眯，嘴角拉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我就不同了，疫医先生，也就是我本人。不仅在安德瑞学院被称为潜力新星，我还得到了雷蒙冕下的爱戴，”莱尔甩动手指，安德瑞之戒上的圣光印记闪闪发光，“啊～好苦恼啊，雷蒙冕下三番五次想拉我加入圣光万能教派，下一次该找什么借口拒绝他呢。” 　　通人性的神器显然明白什么是炫耀，莱尔伤口撒盐的行为让巫妖之冠产生了新的反应。冠冕上镶嵌的璀璨宝石倒映着莱尔丑恶的嘴脸，像是充满怒火的眼睛。 　　莱尔如一个胜利者一般蔑视王冠，月光穿过窗户在男人的面具一侧留下阴影。光是那标准反派奸笑就想让人揍一拳。 　　“好吧，我决定了。如果下一次雷蒙先生答应让我骑在他的头上，我就勉为其难加入好了……” 　　巫妖之冠已经气疯了，魔力乱流将莱尔的长袍吹起，魔力怪兽伸展躯体将楼道占满，从冠冕中心，低吼打破了暗夜的宁静。 　　莱尔嘴角下撇，面对巫妖之冠的威胁面不改色。 　　“哦？你有意见？” 　　魔力编织的文字在空中浮现，燃烧的火光似乎能把空气点燃。 　　“你说我不配？呵呵……”阴沉的莱尔突然爆发，用盖过巫妖之冠的声音大吼着，“我当然配！而且我比你这个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做了巨大付出自我满足的可怜虫配的多！！！” 　　“因为……因为！！！” 　　精神解析，发动，目标，莱尔自己的良心。 　　“因为我才是雷蒙冕下最大的舔狗！！！我才是安德瑞最崇拜雷蒙大人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莱尔像是被引爆的火药桶，言语化作响亮的雷霆轰击冠冕。 　　“为什么雷蒙大人会偏爱我！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因为我的纯洁者身份！愚蠢！荒谬！你把光之天使当成了什么！！”极致的精神控制让莱尔说这些话的同时表现出愤懑的颤抖和满腔的激情。 　　莱尔张开双手，像个疯子在安德瑞的过道上欢呼，当然，他提前确认了，周围没有人。 　　“雷蒙大人欣赏我，是因为我为他做出了许多！不！不是许多！是一切！！！” 　　精神解析，最大化，极限输出！ 　　“我！雷蒙的圣光就是我的一切，我会用死后的余生为他发光发热！！雷蒙就是我的神！！！” 　　“我来告诉你我做了什么！我活着就是为了雷蒙！！！” 　　“我在安德瑞潜心研究学术，并很快举行了自己的学术聚会，第一次聚会！我让巫妖得到了进食的能力，为什么？！因为我知道雷蒙冕下的圣光料理是无敌的！该死的巫妖敌视雷蒙大人，那我就让他们跪服在神的技艺之下！圣光厨艺社出现了！我让光之天使有了第一批巫妖追随者！！！” 　　“第二次学术聚会，我复生了巨龙！你以为我是为了和雷蒙冕下作对吗！！！”莱尔双手颤抖，他还捂着胸口退后一两步，“不！！我的心在滴血！但我必须这么做！雷蒙大人失望的眼神就是对我灵魂诅咒，我恨不得将自己气活以承受圣光的责罚，但我必须这么做！！！我是雷蒙大人的舔狗！！我需要树立一个目标，给雷蒙先生击败用来树立他光辉形象的目标！！” 　　“我热爱雷蒙，所以我复活了他的敌人！！！” 　　“什么！！你不懂！！！你当然不理解！！！因为这才是第一追随者该做的事！！！” 　　“我做了如此之多，自然得到了光之天使的青睐！他热情地邀请我，但是我还是拒绝了！为什么！因为我知道！我不配！！！我为他做的还不够多！我还不能心安理得站在他的身侧享受他的光辉！我需要隐忍，我需要抗拒！！我要铭记这种渴求，让这种动力驱使我为了雷蒙冕下更光辉的未来而奋斗！” 　　“我来到安德瑞，因为我受到了雷蒙指引，我在安德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位大人服务！！！” 　　“什么是舔狗！那是无私的奉献！是至上至高的爱和追求！哪怕那个人对我冷眼旁观，哪怕世界和命运将我们相隔，我的初心都不会改变！！！因为我坚信，我的情感，崇高而炽烈！！！” 　　巫妖之冠跪了下去，它的眼中莱尔已经成了一个巨人，一个燃烧着光与火的伟大巨人。 　　莱尔燃尽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也重回温和。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但巫妖之冠绝不会醒来。 　　莱尔伸出了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我愤怒，不是因为你质疑我，我的心神早已奉献给那个人，即使千夫所指我也淡然自若。真正让我失态的，是你已经改变的内心，是你心中那个被你抛弃的雷蒙。” 　　“我们本是朋友，巫妖之冠。你让我失望了。”莱尔将巫妖之冠捧起，温柔地抚摸它的表面，像抚摸情人的脸庞，“但我原谅你，因为你对雷蒙先生的爱，有着和我一样的纯洁真挚。你全心全意帮助我，而我会尽我所能帮助雷蒙大人。” 　　“答应我，继续做雷蒙的舔狗，好吗。” 　　那一天晚上，安德瑞爆发出了白昼一般的强光。 　　第二天早上，新的安德瑞新闻报供不应求。 　　头版头条：《圣光之子深夜激情教授舔狗学，那些年，我们爱过的雷蒙。》 第六百八十六章 艾利安的折磨 　　那一次死亡让修女艾利安改变了很多，她也说不好是巫妖的冷漠平息了自己的心跳，还是滋生的暗影之力蚕食了自己的信仰。现在，披着血肉皮囊，如同重获新生的巫妖女士决定在死后开展和生前不一样的人生。 　　首先，脱下修女服。尝试一下不知廉耻的魔族服饰，还有大受欢迎但同时在艾利安看来没什么两样的精灵款式。不管式样如何，艾利安都会进行尝试，在试衣镜前欣赏全新的自己。保持着死者特色的冷漠视线，嘴唇边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将一切美妙蜕下，艾利安重新换上自己的修女服。 　　艾利安不会买下这些，自己的私人爱好虽然没必要隐藏，但也不需要让雷蒙冕下知晓。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丝绸织梦的店主打了招呼，艾利安将衣服小心的放在它多毛的前腿上。 　　“又要麻烦你了，玛丽卡。” 　　玛丽卡是一只雌性蛛魔，它的八颗深紫色眼睛没有眼睑，直接的注视看上去有些吓人，但艾利安能够洞察内心，她明白自己的朋友没有生气。 　　“欣赏可爱的模特一件件穿上我的作品，对我八只眼睛来说也是一种享受。亲爱的，要来一杯苹果汁吗，试试蛛魔特色的肉饵？”玛丽卡用另一条前肢端上两杯果汁，从自己的背后的小盒子取出一种蠕动的纺锤形肉虫，用魔力将肉虫挤成烂泥，加在自己的茶杯里。 　　“今天算了，我的蛋白质摄取快要超标了……” 　　蛛魔耸耸肩，将一颗尖牙插进杯里，将饮品吸入口器。“遵守规矩的安德瑞人可真少见，还是说你生前的习惯终于占据了上风。” 　　结束小憩，勤劳的店长再次开始编织，“哼～镂空坎肩加露背礼裙，为什么不直接裸着，现在的订单越来越奇怪了……我也想不到自己某一天居然会和曾经的圣职者成为朋友，那个给你们制造血肉伪装的家伙真是了不起。” 　　艾利安微微皱眉，有些头疼地苦笑，“这之间存在什么逻辑吗，又是你那神奇的蜘蛛思维？” 　　“只是感叹而已。”玛丽卡抬手取下一份报纸，全新的一份，“安德瑞最近像在网上蹦跳的蚂蚱，你想不关注都难，你托我买的安德瑞新闻报，今天的内容一如既往的有趣。哦，比平常更有趣。” 　　艾利安道了声谢，将报纸拿在手里离开了店铺。店门再次打开，玛丽卡的蛛眼盯着重新探回脑袋的艾利安，“落下了什么东西吗？” 　　“落下了友情提示。玛丽卡，别把安德瑞新闻报当真，文学社都是一群惹是生非的混球，他们为了愉悦什么谣言都能编造。” 　　“我知道，亲爱的，我单纯看个乐子，娱乐消遣。” 　　艾利安走向巫妖区的传送阵，玛丽卡的店里来了很多新品，拖延了不少时间。脚步加快，她决定迅速赶回礼拜堂进行日常祷告，报纸可以稍后再看。 　　“还好玛丽卡帮我留了一份，这一期似乎销量大好，差一点就错过了。” 　　…… 　　圣光礼拜堂。 　　在雷蒙的引导下，艾利安和洛夫迪完成了日常祷告。洛夫迪依旧闭着眼睛维持祈祷，像是在感受圣光的余温。 　　艾利安靠在椅背上，将收好的新闻报打开。 　　讲坛上的雷蒙瞟了一眼这边。 　　“我的姐妹。” 　　“雷蒙冕下。”艾利安合上报纸，躬身行礼。 　　“那是报纸？” 　　“安德瑞新闻报。” 　　光之天使发出冷哼，善意地提醒修女。 　　“别相信乔治那群狗腿子写的东西，他们加在一起都挤不出一滴墨水。别让虚假的谎言蒙蔽你的感知。” 　　艾利安认同地点头，“我明白，冕下，这是娱乐消遣。” 　　“嗯。”雷蒙回头继续祷告。 　　几分钟后。 　　“噗……噗噗……噗哈哈哈哈！！！”畅快、失礼的笑声打断了神圣的祈祷，雷蒙有些不满地回头，他看到自己的姐妹像条蛆虫摊在长凳上，全身抽搐，报纸盖在她脸上，正在享受极致的愉悦。 　　艾利安捂着肚子恢复过来，她看到雷蒙和洛夫迪正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的新闻……噗哈哈哈……格外有趣呢，雷蒙大人。”艾利安正看着那一篇莱尔的舔狗教学，主版插图上疫医的图片清晰可见，而且谈话内容单独提出加框加粗，艾利安一下子就想象出了当时的场面。想象莱尔违背本心表白雷蒙就觉得好笑，这可能就是反差萌吧，莱尔那家伙，居然能大声说出那样的话。安德瑞新星，后生可畏！ 　　艾利安捧住了脸，她的嘴角仿佛失控一样上翘，无法掩藏的笑声也从齿缝中漏出。 　　一定要给当事人看看，坏心眼的艾利安如此想到。真想看看雷蒙冕下对此的反应啊，生气还是沉默呢。 　　分歧者艾利安，打开了愉悦之门。 　　“雷蒙冕下，你要不要看看这个？” 　　“无聊……” 　　“有莱尔……” 　　圣光的烈焰就在艾利安身边爆开，她眯起眼睛，只能感知到十字军之王瞬移到自己身边，还用圣光之力保护了报纸。 　　艾利安闭上眼睛低头，不妙啊，自己的暗影快要被愉悦引燃了。给雷蒙冕下一点面子，让他调整一下心情好了。 　　虽然这个玩笑有些离谱，但雷蒙先生一定会原谅莱尔的，毕竟那可是他最爱的纯洁者。嗯嗯，没错，雷蒙冕下是宽容大度的人。 　　艾利安期待着雷蒙的反应，但她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和雷蒙的立场、自己的想法和雷蒙的想法是不同的。 　　片刻之后，她抬起了头，看到了沉默地矗立在原地的雷蒙。 　　修女的内心有些不安，雷蒙冕下的反应有些不对，他真的生气了吗？莱尔这一次调侃过分了，赶紧劝劝好了。 　　“雷蒙冕下，不要沮丧，人心存在着差异，这种误差是可以宽容的，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雷蒙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艾利安，我真的想错了。我对莱尔还是不够好啊。” 　　“您说的没……欸？！欸欸欸！！！您说什么？！！” 　　“我说，我对我们的纯洁者还不够好，我对莱尔的关注还是太少了，我万万没有想到……”雷蒙失意地抬头，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没想到莱尔居然这么崇拜我。” 　　您是傻子吗？那些主教的圣骑士教育真的一点察言观色都没有？您居然信了？！ 　　艾利安难以置信，这么明显的演戏雷蒙居然当真了。 　　“那个，冕下，您该不会真信了吧？！” 　　“为什么不信？”雷蒙不假思索地直接回答。 　　“这很明显是假的啊。” 　　“怎么就假的了，莱尔说的，一定是真的！” 　　完蛋，这个领导没救了。 　　“这不是莱尔说的，这是文学社说的，文学社是一群造谣生事的混球。他们从没有说过真话。” 　　雷蒙摇头。 　　“你这话就不对了，艾利安。没有人是一辈子的恶徒，即使是文学的渣滓也会有说真话的那一天，你看，他们今天说了真话。圣光是宽容的，我们要为每一个等待救赎的灵魂保留一丝可能性，你太极端了，我的姐妹。” 　　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去送温暖的时候保留了可能性了吗！！！ 　　艾利安对圣光礼拜堂的前景十分担忧，自己的主教大人好像中了名为纯洁者的剧毒。 　　“雷蒙冕下，请抛弃个人情感，理性看待这件事，你好好思考一下，这是一个玩笑，一场骗局，这是假的。” 　　雷蒙伸手拦住了艾利安，目光中充满着审视，还有一丝敌意？ 　　“假的，难道莱尔说的那些内容没有发生过吗？那些学术聚会的确发生过。不用安慰我，艾利安，我之前的目光的确太狭隘了，是的，我错了。我对莱尔的奉献视而不见，我之前……我居然还对莱尔复活巨龙的行为产生了一丝丝轻微的不满，我真是罪不可恕，我辜负了他炙热的感情！但继续欺骗自己是不行的，我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我会及时修改！我绝对！绝对会珍视这份崇拜！纯洁者的羁绊牢不可破！” 　　艾利安觉得自己快疯了，怎么办，雷蒙·梅洛克，光之天使自我攻略把自己忽悠瘸了，这样的领导真的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圣光脏了，修女的使命感正在哭泣。 　　“雷蒙冕下，你……莱尔不是那样的，他是一个正常的男孩……他……是降灵术士，死灵术，圣光的死对头。” 　　“嗯，我明白，那是莱尔做出的牺牲。” 　　牺牲个头啊！他的脊骨之轮专卖店就差开到教堂了，他明显乐在其中好吧！ 　　艾利安还想挣扎一下，雷蒙打断了她。 　　“够了，艾利安，够了。你已经入魔了。你就不能好好正视自己吗？因为纯洁者的内心过于高洁而贬低他，艾利安！我不记得你是这样的人。黑暗真的侵蚀了你吗，不要继续了，你毫无理智地贬低莱尔的样子，看着可悲又可怜。” 　　我入魔？我……好气啊！！是我看着你觉得可怜才对，你这个……你这个天杀的雷蒙冕下。 　　没救了，彻底没有救了。艾利安放弃了自己的领袖，决定冷眼旁观。说又说不清，打又打不过，雷蒙这家伙跟个无赖没什么两样，反正他一口咬定莱尔就是真理，毁灭吧，赶紧的。 　　艾利安心态爆炸了，自己抱着胳膊在一边闷气。 　　“艾利安、艾利安……” 　　“何事？我坚定的、智慧的雷蒙冕下。” 　　“我想对莱尔更好一点，该怎么做？” 　　艾利安呵呵一笑。身体后仰，双手搭在长椅上，暗影正在体表游动，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还能怎么好，以雷蒙冕下曾经对莱尔的态度，又是当免费打手，又是倾囊相授，不过人家没接受啊。还想更好一点，呵，难。可惜您是个男人，要不然以身相许最好。” 　　“哦。那没什么可惜的。”雷蒙表情平静。 　　艾利安拿在手中的报纸掉在地上，她裂开了，心态彻底炸裂。有些反叛的修女只感觉信仰摇摇欲坠，自己的理性正在崩塌。雷蒙冕下刚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虎狼之词，不是吧，不要啊，圣光真的会脏的！ 　　“那个……雷蒙冕下……我……我刚才没有听懂，您能解释一下吗？那个……什么不可惜……” 　　“啊，那个啊。”雷蒙指着浑身颤抖的修女，“我说没什么可惜的，我虽然是个男人，但艾利安你不是啊……” 　　“啊，那样还好……嗯？欸欸欸？！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不……不会吧，雷蒙冕下！！！” 　　圣光将雷蒙衬托的无比高大。 　　“修女艾利安，现在圣光有一个伟大的使命需要你去完成。身为修女，给纯洁者莱尔带去温暖和呵护吧。” 　　去个屁！和纳斯兰群殴吗！！ 　　“那我还是分歧者，身为分歧者，我能给纯洁者莱尔带去痛苦和折磨吗？” 　　艾利安决定随便拖一个人下水。 　　“洛夫迪！！！雷蒙冕下，我觉得洛夫迪比我更适合抚慰纯洁者的使命！！！” 　　“别闹，种族都不一样……” 　　“纳斯兰三姐妹有一个人类吗！！！说不定人家就好这一口！！！合适，绝对的！！！” 　　“你当我是傻子吗？同性相斥，洛夫迪怎么看都是一个男……你是雄性吧，洛夫迪。” 　　受害者终于有了为自己表达的机会。 　　“星灵在幼年时期是无性的，在成年阶段，我们会依据个人的感触分化出阳刚或者阴柔的外形和性征，根据实际而言，雷蒙大主教，我应该算是您口中的雄……” 　　“洛夫迪！作为你的前辈，这是一个善良的建议！我命令你立刻展现出雌的部分！” 　　“……艾利安阁下，我早已度过了成年期，我的身体构造已经定格……” 　　“圣光是万能的！！！快给我变！！快变！！！” 　　“……”洛夫迪手足无措，求助的目光转向自己的领袖。 　　雷蒙看着有些可怜的洛夫迪和有些疯狂的艾利安，叹了口气。 　　“别闹了，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和莱尔一样让我省心啊。” 第六百八十七章 实验更重要 　　这片林地沉浸在某种毛骨耸然的大恐怖中，从泥土之下钻出的血肉纠缠着骸骨，神明所无法接受的污秽正在畸变的温床上散播，蠕动的尸块里，诡异的瘟疫医生正在编织扭曲的生命。 　　带着腥气的巨大肉瘤从土地中钻出，新生的血巢大树屹立在曾经的尸骸里，表面蜂巢结构的六边形窗口，像是一颗颗冷酷的眼球。血巢大树开始流血，猩红先生从血池中钻出。对方头顶璀璨的王冠仅仅让他多看了一眼，他的心思更多集中在王冠佩戴者塑造的多个肉块上。 　　“半成品？”教学多年的知识让猩红很快发现那些作品并不能独立活动，它们鲜血淋淋，看上去模糊不清。 　　“分体式结构。”莱尔将沾满污秽的血手套插进就近的蠕动肉块里，里面的脂肪层是冰凉的，重新取出的皮手套光洁如新，还有一层保护的粘液膜，“在需要的时候，我会将这些部件缝合在一起，组成造梦之花。血肉出色的重塑性会保证最终的整体毫无缝隙。” 　　猩红观察着改造部位平滑均匀的线条，这位优秀的学生在降灵改造过程中总能做到细节的严谨，这很好，疫医的造物具有一种怪诞的美感，可以作为吸引变态、怪人等等角色的诱饵。 　　“有什么分体的必要吗？” 　　“完成体太大了，过不了骸骨之门，等这次学术聚会结束，我要让造梦之花开到世界的每个角落，不只是巫妖，我要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种族！” 　　“……制造噩梦？还是传播精神病？” 　　“是治疗失眠和调节心情！” 　　“……我可爱的学生，你忘了自己的实验记录了吗？选择性遗忘？” 　　“说了现在还是开发阶段，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等我搞定学术聚会，多收集一点实验数据，我会让造梦之花成为最热销的降灵产品。” 　　猩红矗立在原地，像一尊雕塑。 　　“我期待你的改进，疫医。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莱尔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猩红导师，我想像你请教一下，关于血肉抗性附加的技术。” 　　血肉抗性附加。作为生命体的保护物和遗传信息的传递者，血肉这一特殊的降灵学特质表达了活物和死物的界限。血肉具备适应环境和极高的重塑性，高超的降灵术士有着改变肌肉密度和血肉适应性的能力。各种元素附着和魔法抗性，还能分化出具有特殊功能的表层：鳞片、羽毛、角质层、几丁质层。 　　“抗性附加吗……我的课程安排还没有推进到相关的教学，说起来，疫医你还是头一个学习阶段的救世会成员。我明白了，血肉抗性附加的工作，在学术聚会的筹备阶段就交给我来做吧。你想要什么抗性，我都能给你搞出来哦！” 　　猩红自信满满的样子让莱尔安心不少。 　　“那就麻烦猩红老师了，请给我的造梦之花附加圣光抗性。”莱尔笑容灿烂，成了这片恐怖密林唯一阳光的表现。 　　“……我刚想了一下，身为教授还是要以学生的学业为重，授人鱼不如授之以渔。疫医，我这就将抗性附加的方法教给你，你自己实验吧。好好听讲，这可是全新的知识！” 　　持续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莱尔若有所悟地轻轻点头。 　　“也就是说，给血肉附加抗性的最快捷方式，就是长时间让血肉造物与目标元素接触，让血肉异变自适应进化出相应抗性。” 　　猩红很高兴莱尔听懂了这些。 　　“我们人工加速了自然选择的过程，在接触的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能量和物质消耗，所以你要及时关注接触者和血肉变化。” 　　“原来如此。那么，我想要附加圣光抗性的话，就得用血肉接触圣光……” 　　莱尔明白了，看着猩红有些心虚的模样恍然大悟。 　　“我得接触雷蒙先生啊。” 　　“嗯……而且越是效率的接触过程也会产生最多的侵蚀效果，想要好效果就给用猛药。但是，好吧，说出来不算羞耻，我不敢对那个巫妖践踏者攻击表示，不是所有降灵学教授都是出名的硬骨头。” 　　莱尔噗呲一笑，最终和猩红先生告别。他说的没错，这件事还得自己来。雷蒙先生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自己的确是最合适的目标。而且想要给造梦花附加圣光抗性也确实是为了雷蒙，莱尔发现雷蒙先生的躯体上会附着一层无法熄灭的圣焰，平时隐藏在盔甲之下并不显眼，但圣焰对黑暗力量的破坏力是不可忽视的。尽管这些小火苗对于雷蒙来说就和呼吸一样，雷蒙从没有使用过血肉伪装，安德瑞所有巫妖视如珍宝的皮囊，在触碰雷蒙骨骼的一瞬间就被烧尽了。 　　想要让雷蒙成为自己梦境的主角，那就得把圣焰的难题突破。 　　离开白骨林地，没有了隐蔽的魔力屏障，阳光照在安德瑞城堡的侧墙，让古朴的堡垒充满活力。安德瑞的白天也的确很热闹，获得伪装的巫妖捡起了生前的习惯，他们会在草地上捧着茶点晒太阳，用旺盛的活力给执行委员会找麻烦。偶尔在休憩中灵光一闪，匆匆忙忙重新钻回自己的实验室。除了像是绅士先生那样的社交爱好者，白天的安德瑞巫妖会沉浸在自己的消遣里，对周围的事物投去平和慵懒的视线。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莱尔不知发生了什么，自己似乎又成了同僚的视线焦点，或隐晦或直白的注视让他有些不适。而且那种视线还不是日常那种略带敬佩和善意的意思，而是一种包含不太好的恶趣味眼神。 　　“啊，疫医先生这么急着是要去哪里呀。” 　　“我要去圣光礼拜堂，有些研究上的事情需要协调。” 　　“啊……我是不是打扰了，哈哈哈，哈哈哈。”嘴巴里发出怪笑，打招呼的巫妖就倒退着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莱尔看到他的血肉伪装上扭曲丑陋的笑脸，还有那双瞳孔中迸射强光的眼睛。 　　今天的巫妖同僚，脑子又坏死了吗？ 　　“啊，疫医先生……你要去找雷蒙先生吗？哎呀！我正好有点事，先失陪了！” 　　“懂的懂的，研究的事，我们怎么会不明白您的意思呢。加油啊，疫医先生！咱们安德瑞没那么多规矩的！” 　　“啊，你说我手为什么放在背后，我在做拉伸运动！手上拿着的配重，锻炼用的！没，不轻的，虽然看着是报纸，其实是压缩哑铃来着。啊哈哈哈。” 　　莱尔一路上碰到的都是这种表现的巫妖，他感觉安德瑞出现了厚实的壁障，将其他巫妖和自己隔绝开，他们在屏障外，像看猴子一样观察自己。 　　什么鬼，新的霸凌方式，还是有又从彷徨之成掀起了什么扭曲的风潮。 　　莱尔看到远处发光的门扉，将杂念抛开，实验更重要。 第六百八十八章 光的盛宴 　　莱尔习惯性地眯起眼睛，那毕竟是圣光礼拜堂，一开门被强光闪瞎什么的，他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 　　奇怪，今天的亮度变低了，雷蒙先生不在？还是他终于意识到节能减排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图像钻进眼球，经过视网膜处理的信息在神经中枢爆发，莱尔懵了。推门的手掌微微一僵，强忍住关门跑路的冲动，莱尔咽了口唾沫，带着满心疑问走进了礼拜堂。 　　圣光礼拜堂，已经不能被称作礼拜堂了。两侧供信徒祈祷的长椅不见踪影，偌大的房间显得有些空荡。这也让中心的那张圆桌极为醒目，旁边摆放着四把椅子，莱尔面前的那一把空着。左侧是流放者洛夫迪，他的手臂放在桌上，低头，肉眼可见的阴影像是在诉说他糟糕的心情。艾利安如一位淑女端坐在右侧，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在莱尔进来后，转头朝他露出甜美的笑容。艾利安看上去温柔美丽，如果忽略她脸上如同死掉一样的表情。 　　不对劲，莱尔的内心噩兆正在嘀咕着快跑，安德瑞圣光社团绝对发生了什么想象不到的变化，而生存的本能驱动着肉体，不想被卷入其中。 　　可来不及了。正对面，雷蒙先生的光芒如同一轮温和的太阳，他坦然地坐在主座，朝着刚进来的莱尔招手。 　　“你这正好赶上时间，疫医，快坐啊，就差你一个了。” 　　莱尔颤颤巍巍地靠近那张圆桌，怀着被押送到刑场的忐忑心情，坐下，等待着圣光之灾的审判。妮娅缩在后背，噩兆在脑海中沉默，附着的幻影屏息静音。 　　“那个，雷蒙先生，这是……这是要干什么啊。” 　　莱尔发现自从自己踏入礼拜堂，雷蒙先生的视线就锁死在自己身上，虽然曾经就能感受到视线的压迫，但以往顶多算是骚扰，和眼睛长在自己身上一样的现在截然不同。 　　雷蒙笑了一声，“哈哈哈，不是什么要紧事，你来得好巧，疫医。” 　　“实际上这样的，圣光社团在你来安德瑞的这段时间蓬勃发展，我们壮大了，我就想着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性而为。找时间团建一下，我们圣光社的成员一起聚餐谈心，交流感情。因为你业务繁忙所以没有通知你，结果你恰好赶着饭点来了，你说巧不巧，我们之间一定有着强烈的羁绊。其他事情先不说，我们现在开饭吧。” 　　雷蒙轻轻拍手，响亮的掌声在空荡的房间回荡，身后传来响亮的脚步声，身后大门打开，一群人类女仆鱼贯而入，捧着餐盘将四人围在中间。餐盘上一个个顶盖揭开，美味佳肴爆发的气味让莱尔馋虫大动。还显得空荡的礼拜堂顷刻变成了贵族的餐厅，干净的餐桌瞬间被美食填满。两个女仆就端着餐盘站在莱尔身后，后面排着长队，变成一条美味的运输线。 　　“主人，请用餐。”甜美的声线搭配甜美的笑容，让莱尔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北。而且她们作为女性容貌尚佳，显然是经过训练的专业人士，安德瑞什么时候多了个女仆社团。心中一动，莱尔朝着其中一个女仆伸出了手，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有些冒犯的举动并没有被喝止，雷蒙的头盔缝隙甚至爆发出了精光。 　　但莱尔并不是见色起意，当他的手指靠近女仆的脸蛋，她的脸颊瞬间崩坏，整张脸如同蛆虫的肉团开始蠕动变形，就近的“肉条”抬起头回应着造物主的呼唤。 　　莱尔并不意外，在女仆整理脸蛋的时候，手掌继续上举。 　　啪。 　　他的手掌被艾利安抓住了，她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像一张面具。 　　“疫医先生～好好吃饭，不要辜负大家的准备。” 　　可能是怕影响胃口吧，莱尔停止了施法，熟练地拿起刀叉，和雷蒙等人开始用餐。那些“人类”女仆都是伪装的巫妖，不过听从雷蒙的安排，和料理有关的巫妖…… 　　“原来圣光厨艺社还有这么多女性同伴吗？” 　　“当然，大家都是雷蒙大主教的光辉吸引来的信徒，无论男女数量都是很多的。”洛夫迪小声说道。 　　并不是，在场的女仆全都是披着俏丽皮囊的女装巫妖，是将雷蒙的命令当作神谕的圣光厨艺社成员。他们可以掌勺拿锅成为顶级厨师，也可以穿上女仆装发嗲成为究极存在。这些莱尔都不知道，刚因为谎言而有些心虚的洛夫迪在心里默默祈祷，这都是为了雷蒙大主教。 　　莱尔咽下多汁的肉排，脸上浮现享受美味的愉悦，太棒了，纳斯兰的幽魂女仆可做不到这种手艺，算是有些理解阿里安娜最近进食心不在焉的原因了。拿起酒杯，莱尔开心地和雷蒙先生分享自己的喜悦。 　　“太棒了，雷蒙冕下，一想到这样的宴会，我今天才是第一次来就感觉自己错过了许多。干杯，感谢让我赶上这次的巧合。” 　　“哈哈哈，以后记得来就行，我会一直等你的，疫医。”雷蒙精神大好，拿起艾利安旁边的果脯递给莱尔。 　　艾利安举着刀叉，朝莱尔微笑。 　　莱尔赔礼地笑笑，岔开话题。 　　“真是幸运，厨艺社不仅有这么多女性同伴，而且她们还有着娴熟的技巧。艾利安女士，难道这是这个时代女性的共同爱好吗，女仆进修什么的，她们的礼仪习惯和纳斯兰的家仆不相上下，这就是常年累月的积累吗。” 　　“当然，这算是我们的一些特长吧，是用漫长岁月培育的果实。”艾利安优雅一笑，用手帕擦拭嘴角。 　　并不是，巧合也好，女仆进修也好，都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莱尔。这一切都是混蛋雷蒙冕下一天前的计划产物。让这些女装巫妖技艺精进的原因可不是什么时间洗练，而是巫妖该死的效率和这群疯子对雷蒙的崇拜，还有我日夜操劳不眠不休地培训教导。太不是人了，把我当牲口使唤，因为是巫妖所以不准休息不准进食什么的。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气，但我为了不成为圣光的牺牲品忍了。巧合，呵呵，我们一群人为了蹲你这个家伙过来已经坐了三个小时了，我可是滴水未沾滴米未进！太气人了，刚想补偿一下勤劳的自己，盘子还被端走了。 　　可恶的臭小子，撑死你丫的！看着就来气！ 　　“不用顾虑，疫医先生，多吃一点哦。看你吃得这么开心我也很高兴呢。” 第六百八十九章 雷蒙：“你就是喜欢我对吧” 　　莱尔的胃已经被装满了大半，饱腹感逐渐压制了对美食的追求，从味蕾爆发出的兴奋开始冷却，莱尔从圣光的奢靡中回过神来。他打量着周围，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说服雷蒙先生协助自己的实验。 　　盛宴还没有结束，莱尔拿起刀叉假装继续进食，眼睛悄悄打量身边的几位。艾利安是除自己之外动静最大的那一个，她一直在进食，始终维持着优雅体面和畅快品味之间那个微妙的平衡。贵族出生的修女有着让人自惭形愧的餐桌礼仪，但奇怪的是，这位微笑的女士在处理食物的时候，经常会错误使力用刀叉将底部的瓷盘切碎。莱尔最后小心地瞥了一眼，艾利安已经戳碎了十一个盘子。 　　尽管圆桌上摆满了食物，但雷蒙先生和洛夫迪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们似乎只是陪衬，对于满桌饭菜没有什么想法。雷蒙一直盯着自己，而洛夫迪在闭目养神。 　　雷蒙先生因为圣焰的原因没法穿上伪装享受食物，而洛夫迪单纯是因为星灵特殊的身体构造没有嘴。 　　“差点忘了。”雷蒙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铁罐。雷蒙一手按住封口的盖子，将其高举过头顶，爆发圣光的双手将铁罐迅速摇晃，直到银亮的铁皮变成璀璨的金色。 　　雷蒙先生停了下来，打开盖子，将明显装有液体的容器暴扣到洛夫迪脑袋上。 　　全场静止，没有人想明白雷蒙突然做出这些举动的原因。洛夫迪被彻底浇透，蕴含着浓烈圣光之力的金色液体看上去温度极高，铺在星灵的铠甲上冒着蒸汽。 　　“啊……”洛夫迪有气无力的哀嚎在安静的房间里极为刺耳。 　　莱尔以为，圣光对于伪信者的清算终于降临了。后来才知道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受到摧残”的洛夫迪摘下了头上的铁罐，他的脸庞油光闪闪，湛蓝的瞳孔被染成金色，那些呻吟，此时听上去，十分畅快。 　　“多谢大主教的恩赐，其实我自己来就好了。”雷蒙的圣光洗头，并不是社团欺凌，实际上是一种喂食行为。星灵没有进食的口腔，他们的皮肤对流体和能量具有高效的吸收能力，将圣光的力量泼洒到他们身上其实是最效率的进食模式。雷蒙亲手将圣光之力压缩在液体中，用创造出的高纯度圣水直接洗礼洛夫迪，这是对星灵最高的恩惠，哪怕是不苟言笑的洛夫迪，也发出了愉悦的呻吟。 　　误会解除，但莱尔感觉自己的心态已经彻底回不到安稳的状态，他现在只想着早点完成既定目标，然后远离这片祝福之地。 　　“雷蒙先生，其实我这次前来拜见您，是想要……” 　　雷蒙愉快地点头。 　　“嗯，我明白了……” 　　莱尔有些懵，我还没说出口，你就明白了？ 　　“雷蒙先生，我是想说，我正在进行一次学术聚会级别的实验……我需要您的……” 　　“我答应了。”雷蒙的声音斩钉截铁，看向莱尔的目光越发柔和。 　　这货今天怎么喜欢跳过对话。 　　莱尔撑着笑脸，耐心地为安德瑞最强战力解释，他需要雷蒙全方面的支持，自然要让他弄清楚缘由。 　　“雷蒙先生，是这样的，我需要您的协助，让您充当实验者测试一些我新研发的血肉造物，不会对您产生一些不良影响的，我也没那个本事。它的作用有些复杂，请您耐心听我解释一下……” 　　“不用解释了！”雷蒙举起了手，将莱尔准备了几千字腹稿憋回肚子里。“我同意了！” 　　难受，总之莱尔就是很难受，被雷蒙频繁打断，事情发展完全就像是火车跑上了过山车轨道。自己考虑种种转折细心准备的说辞全无用武之地，雷蒙摆出了一副不管你说什么，你说的都对的无赖姿态。 　　雷蒙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可是，我还没对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莱尔感觉反复思考的自己像个小丑。 　　雷蒙摆了摆手，“没必要了，反正你犹豫半天说出来的也是为了掩盖你真实想法的借口吧……” 　　什么情况，莱尔心里咯噔一下，利用圣光之灾的想法被发现了？！莱尔陷入危险之中。 　　雷蒙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在圣光之下，坦然面对自己的真心吧，疫医。” 　　果然暴露了吗，抱歉啊，雷蒙先生，把你当作好用的工具人什么的…… 　　“莱尔！你其实就是想对我好吧！！！”雷蒙猛地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在神圣之地庄严宣告，天使虚影、十锁十翼，超脱俗世的天堂光景让一切变得神圣高贵。然后仿佛从天国落下的福音，传出了自恋狂一般的言论。“你其实超级崇拜我的对吧！你的心情！我早就明白了！我们心有灵犀！纯洁者的羁绊连接着我们！” 　　“啊……啊？”莱尔感觉自己失去了脑子，丧失了语言能力。 　　“你啊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啊不，您没错，您说的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雷蒙先生现在似乎极好说话，虽然这种自恋状态看着有些烦人。 　　“我会全力配合你的，莱尔！” 　　“好的，雷蒙先生。”莱尔不得不献祭左手让处于异常状态的雷蒙握住，要不是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莱尔甚至怀疑雷蒙会直接搂住他飞起来。 　　“我的计划是让您进入我的血肉造物编织的梦境里，让您的复制体演一出正义战胜邪恶的戏剧，主人公当然是您……” 　　雷蒙直接伸手将莱尔搂在了怀里，还摆出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得意模样。 　　“后面我明白！向安德瑞传播我英武崇高的姿态是吧，哈哈哈，这个我熟。有心了，莱尔，我一定好好配合你！” 　　“……合您的心意最好，不过这其中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您自带的圣焰会削弱一切降灵造物对您的影响，所以，我需要先对您进行一定程度的削弱，要先剥下那层保护壳，希望您理解。啊，当然，这对您也有好处，以后你也能使用死灵手办社研发的相关产品，这样雷蒙先生你也能穿上血肉伪装，体验生前充满滋味的美好生活……” 　　“不用说得这么具体，莱尔，我知道的！我早就猜到了，你就是为了我好！我们之间不需要交流，因为我们心灵相通！你直接说要求就好了，我全力支持！” 　　雷蒙身体后仰，伸手捂住昂起的头。 　　“莱尔啊，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这么直白了，你当面表示这么多次为我好，崇拜我什么的，其实我也是有一点点不好意思的。” 　　莱尔脸色难看，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您说的都对，我以后收敛一点。” 第六百九十章 布兰迪的死亡舞 　　莱尔最后离开了礼拜堂，若有所思的背影在一众女仆的观望中消失。礼拜堂内，洛夫迪和艾利安在心底默契地松了口气，所有人似乎都得到了自认为满意的结果。 　　艾利安的视线瞥向一侧，有些无奈的视线集中在雷蒙先生的身上。 　　在高洁的十字军之王的身上，附上一层足以称之为亵渎的污秽。那是一团被染成金黄色的活体血肉，它黏在雷蒙的后背，部分触须已经顺着铠甲缝隙伸进了圣光之主的躯体里。它的作用对于圣光而言，也是绝对的邪恶。那是莱尔留下的适应性血原，它的作用，就是畸变进化不断生长，直到突破雷蒙的圣焰防御。 　　莱尔在创造这团肉块的时候，也下了足够的功夫，那是莱尔在对抗机械之神多萝西时利用造物主代码进行血肉降神留下的血肉残留，是能将机械腐化成血肉的邪神衍生物。但即使是这样，在接触雷蒙躯体的一分钟内，它也被染成了金色。 　　在那具暗金色盔甲内部，不可视的邪神之力与圣光的彼此侵蚀，而产生的效果就是越来越激动的自我陶醉的雷蒙。 　　他兴奋地朝艾利安和洛夫迪展示那团扭曲的血肉，言语之中尽显骄傲。 　　“他刚才戳了我一下！哦！又戳了一下！” 　　艾利安很无奈，雷蒙很明显又将这可怕的东西当作了莱尔拐弯抹角的喜爱…… 　　“这绝对是莱尔送我的按摩仪！全自动的！” 　　啊对对对，修女寻思自家主教这么猛也不会被纯洁者坑死，干脆眼不见为净。 　　洛夫迪看着周围正在整理现场的巫妖陷入沉思。 　　“所以那篇报道到底是谁写的呢，疫医先生不像是会在那种场合宣告并且不注意周围的人？” 　　艾利安十分乐意去思考一些别的东西来舒缓自己的神经。 　　“能够在四锁施法者的感知中隐藏自己，专业的潜伏者？还是说乔治冕下？可他看上去并不会报道这种明显会让雷蒙冕下高兴的事……” 　　修女拿起报纸，重新寻找作者署名。没有确切的名字，只找到了一个模糊的徽记，三把剑尖交叉在一起的徽记。 　　雷蒙热心的声音也在两人背后响起。 　　“潜伏者？学院里可没有那种专业人才，不过，你们难道不知道？绅士的另一个身份【鼠王】吗？” 　　艾利安有些惊讶，似乎从没有将类似的称号和文学社挂钩。 　　“鼠王？” 　　雷蒙点了点头，头盔下金色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 　　“【鼠王】，有着它的【鼠群】。乔治那家伙，从火之天使时期，就是出了名的实用主义者。” 　　艾利安闭上了眼睛，那团血肉在雷蒙盔甲上发出的摩擦音变得格外侧耳。 　　“雷蒙冕下，你对文学社日常的敲打，究竟出于何种目的？” 　　雷蒙的笑声经久不息。 　　“他们欠揍，这是绝对的。” 　　…… 　　撒哈赞恩，黑龙族群所居住的石峰奥兰奎尔。 　　今天，引来了一位特殊客人。 　　这一段时间，黑龙阿尔卡隆有一些沮丧，莱尔那家伙，在得知自己的计划之后，居然不声不响地跑了。从自己的兄弟蓝龙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狭长锐利的眼睛瞳孔放大，细长的眼睑进一步收缩，如同两道狰狞的伤口。 　　自己认可的友人，自己掏心掏肺倾诉黑暗计划的对象居然不告而别，阿尔卡隆是一条傲慢的巨龙，这种对于自身请求（他自认为那种语气表达了自己的求助）的漠不关心，足以被理解为一种背叛。 　　他蹲在自己的石窟里，坚如钢铁的利爪在石缝中刮蹭，金黄的蛇眼盯着远古人族的巨大操场，如同一条迫不及待的蛇。 　　“莱尔……莱尔……莱尔……”黑龙的洞穴墙壁上刻着的名字密密麻麻，阿尔卡隆偏激的思想也即将在这个偏执的死胡同里继续黑化。 　　因为过于气愤不想捕猎蹲在洞穴第三天的阿尔卡隆，感受到了撒哈赞恩结界边缘产生的空间波动，熟悉的气息，是蓝龙克里斯托。 　　但走出时空门的，是一个陌生的身影。披着覆盖全身的长袍，带着彷徨之城官方的印戳，走进了黑龙部族的领地。阿尔卡隆看到族长奥坎加斯与其进行了交涉，也看到龙祭司奥姆海德和那个人展开了谈话。 　　敏锐的感官让黑龙听到了他们交流的只言片语，而那些内容也让黑龙停下了自己的诅咒刻印。他的脑袋在黑暗中高高扬起，像是听到了饭点铃声的狗子。阿尔卡隆从洞穴中钻出脑袋，龙爪抠住石台，好奇地看着下方，喷了个响鼻。 　　那个隐藏在袍子里的家伙，是莱尔介绍来的武艺导师。阿尔卡隆的尾巴无意识摆动，他的心中充满了期待。那个人绝对不是父亲的人类形态，虽然他看上去更加高大，已经达到了两米左右。那件长袍是某种魔法道具，能够屏蔽黑龙的感知。阿尔卡隆的眼睛微咪，但这一次流露出来的情绪更多地则是惊喜。 　　莱尔推荐的这个导师绝对有问题，否则不需要保持神秘感，看来那家伙的确站在自己这一边。 　　上咧的嘴角暴露出狰狞的龙牙，联想莱尔曾经的丰功伟绩，阿尔卡隆无比期待这个人揭开长袍的真实姿态。 　　在台下，奥姆海德已经和这位导师进行了一些关于肉体锻炼的技术性交流。他不是新生龙父巨龙，而且在肉体锻炼上的确有真才实学。虽然语调有些尖细到奇怪，但黑龙祭司并不在乎，强者都会有一些怪癖。莱尔的确按照约定找到了一位适合远古人族的战斗导师，而他也会遵守约定，给予他绝对的权力。 　　奥姆海德说到做到。象征龙祭司权力的手杖在石块上敲打出洪亮的响声，在石谷中激起回响。黑龙祭司向凝视自己的族人庄严宣布。 　　“我孱弱的同胞，龙王祭司莱尔，为我们带来了一位导师，他有着让我们的体魄和技艺更上一层楼的才能！我曾和莱尔有过约定，倘若他真能找到满足我要求的人选，那我也会对这位导师抱有绝对的尊重！现在，他来了！我宣布，这位武艺导师，会在我的族群中享有与我同等的权力，他的指令即是龙祭司的意志，只要他的训练能够强化尔等的力量，你们，就必须遵从！” 　　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没有人会拒绝这种事。远古人类期待的目光全都汇聚在那个人影身上，虽然他的身高才超过两米，但每一个远古人类都渴望了解他，并准备在他自我介绍那一刻爆发出欢呼。 　　盛情之下，来访者、远古人类的导师摘下了长袍。 　　完美的宛如希腊石雕一样美丽的肌肉线条，强大健美的躯体，随着呼吸搏动，像是要撑开衣物的夸张肉体……被锁在最大号的女仆装里。菠萝头发型，中毒一般的深紫色口红和妩媚的死亡芭比粉眼线。究极的怪物抛了个媚眼，蕾丝百褶裙下的怪兽肌肉腿交叉，高举的双手在空中交叉，恰好盖住太阳的兰花指闪闪发光。 　　跨过几个时代的不可名状的气质将远古人类并不开放的思想降维打击成沉默，来自彷徨之城光影区的筋肉怪物，纯粹女仆体验店店长如是说道。 　　“boy们～妾身是Mrs布兰迪，是亲爱的宝贝们的舞艺导师，接下来，我将把你们训练成世间之极美。来吧！远古人族的家人们，一起加入妾身的～纯粹女仆道～” 第六百九十一章 变态的大师 　　Mrs布兰迪，何许人也。 　　他曾是被遗弃在不知名村落的弃婴，如野狗一样在众人的鄙夷下乞食。可他却有着常人眼中如同怪物一样的体魄，哪怕是吃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百家饭，身体发育也如同一头小牛犊。然而他的心灵却不如身体一般强大，恐惧排斥的视线将这个异常孩子的内心撕扯成渣。 　　离开这里，我是不配被怜悯的怪物，带着这样的悲戚，年幼的布兰迪踏入了野兽横行的荒野。 　　就在他饿得神志不清之时，遭遇了地震。一座城市凭空出现，将觊觎他生命的豺狼碾碎成渣。 　　彷徨之城，降临在这个无家可归者的面前。 　　因为怪异的姿态和巧合的幸运，布兰迪被当作半魔族偷偷放进了罪业城。恶魔强壮矫健的姿态让布兰迪静默哭泣，他蜷缩在肮脏的街巷里，向着内心想象的存在感谢。 　　下一刻，他的神，降临了。 　　穿着大胆女仆装，能让生灵沦陷的美丽容颜出现在布兰迪的眼前，他娇小可爱，和肮脏的布兰迪如同两个极端。但他微笑着，用手帕将布兰迪脸上的泪水连同污秽擦净，从小巧的手提篮中拿出一小块面包，放在布兰迪的臂弯里。 　　“这是免费体验的新品，吃一点吧，啊，有机会的话请赏光真一赔十面包店，我们正在做新品折扣活动！” 　　布兰迪动摇了，他抓着面包，口齿打架地询问神的名讳。 　　女仆温柔一笑，点着嘴唇无意间散发着魅魔的魔力。 　　“我是糖果，在做推销女仆的兼职工作。” 　　世间最美的人是糖果，世间最崇高的职业是女仆。布兰迪的世界冠开始构筑，通向究极的阶梯正在构造。 　　获得信念的布兰迪展现出超越任何种族的求生能力，他在糖果工作的血腥玫瑰所在的光影区安顿下来，并致力将那一次的感动反馈给这个世界。 　　然而，身体的强大又一次挡在他的面前，如同无法消减的心魔。 　　“为什么老子不是身娇体柔的美少女啊！NMD该死的肌肉！！！”跪倒在女仆装的碎片里，一丝不挂的健美男人怒吼捶地。 　　布兰迪的异常来源于他的血脉，而他的天赋也成了他恐惧的一部分。每当他遭遇挫折心意不顺，就会下意识地化悲愤为动力，开始健身锻炼，锤炼肉体。布兰迪眼含热泪，看着自己和梦想背道而驰。 　　难道要放弃了吗，自己无法成为女仆了么。 　　每当心灵走上这样的绝路，曾经那张纯洁的容颜总会浮上心头。 　　遇山开山，遇水断水，狂暴的决意让这个肉体的怪物坚持着本心，无论恐怖的天赋将他的血肉强化到何种地步。 　　【何必在意别人的目光，践行自己的美丽为自己而活，你还不懂吗？】布兰迪眼中闪闪发光的酒吧老板娘如是说道，她的身边，糖果期待地看着布兰迪。糖果察觉到了友人的担忧，觉得嘴笨的小天使求助了自己的老板，碧翠丝·纳斯兰女士。 　　布兰迪在空无一人的店铺中独舞，举手投足的优雅姿态爆发出空气哀鸣的音爆。舞蹈结束，布兰迪双眼绽放出金光。 　　“我悟了，前路不通，我就走出自己的道路！我的，纯粹女仆道！” 　　布兰迪为自己打扮，亲手缝纫自己的服装，学习一切女仆相关的知识，同时，不再限制自己的肉体，随心所欲让这具恐怖的肉体为自己而奋斗。 　　Mrs布兰迪，意志和肉体的究极怪物，诞生了。 　　不被认可的美丽，不被尊重的温柔。这一切，他会自己拿到手。 　　倘若女仆的意志不被世人接受，那就化身成冲击力的怪物，在视觉和物理上，将愚昧之人的价值观冲击成渣。 　　你们不能接受纯粹女仆？！没关系，我的肉体和服务，会将你粗浅的大脑殴打成白痴，在你价值观的废墟上建立纯粹女仆新的信仰。 　　光影区纯粹女仆体验店，大火。 　　回头客络绎不绝，被好友骗来的新人也会在一次体验后变成同类，如同感染传播的丧尸。 　　更何况，那个纯粹女仆顶点的信仰，微笑的糖果女仆偶尔还会站在店门充当看板娘，成为地狱之门前的可口诱饵。 　　Mrs布兰迪，邪教教主一样可怕恐怖的存在，他被男人恐惧和崇拜着，成为彷徨之城的怪物，之一。 　　莱尔找到他只是一次偶然。曾经的彷徨之城坠落事件让噩兆巨人收集到了彷徨之城居民的血肉信息，而莱尔惊讶地发现，Mrs布兰迪的肉体，在被舍里乌腐化的过程中，居然表现出一定的抗性。就像是……龙之眷族对邪神的排斥。 　　Mrs布兰迪的身份呼之欲出，他是黑龙眷族流亡在外的血脉。他异常强大的肉体，正是远古人类的天赋觉醒。 　　而现在，在莱尔的帮助下，他回家了。 　　黑龙阿尔卡隆快意的咆哮震天撼地，但守护巨龙突然发作的癫痫抽搐并没有引起远古人族的注意，他们被那个归来的同胞夺取了注意力，看着他油量变态的身躯，如同面对一尊黑色的太阳。 　　毁灭日，虽然他们还不理解人妖是什么东西，但如同面对天敌的恐怖求生欲正在身体中悲鸣。奥坎加斯作为部落中的智者，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他顶着黑龙祭司死气沉沉的注视，第一次开口反驳了龙祭司的决定。 　　“不行！我不能让我的族群跟随布兰迪学习！！！” 　　远古人类停滞的欢呼爆发，他们喜极而泣，为自己选择这样英明有魄力的领袖自豪不已。 　　“先让狩猎队学习吧，孩子还小，狩猎队需要面对危险，让他们先一步跟随这位布兰迪导师学习，我们看看效果。” 　　狩猎队是远古人族中最强大的战士小队，他们高举欢呼的手放下了，脸色变得和黑龙祭司一样漆黑，他们死盯着自己转身看风景的领袖奥坎加斯，思索着要不要剥了他的皮造反。 　　Mrs布兰迪发出了惊喜的欢呼：“我都可以的，酋长boy。啊啦，狩猎队就是这些壮实的boy吗，身体都很棒呢。”恐惧的眼神在一个个肌肉汉子身上扫荡，Mrs布兰迪舔舔嘴唇，激起一片恶寒，娇笑道，“大家都是甜美可爱的boy。像小蛋糕一样棒呢。接下来，亲爱的，你们，都要被我调教哦～” 　　“我要像这个怪物发起决斗！！！”狩猎队的勇士爆发了，对布兰迪发出了挑战。 　　布兰迪笑着点点头，猫咪一样舔着自己的手背，“要与我共舞？真是开心呢。” 　　石块崩裂，布兰迪跃至半空，如同一只展翅的鹰。 　　“钢铁天鹅。” 　　究极的怪物绷直右腿，如同一杆长枪螺旋下落，将那个勇士踩进石头里。Mrs布兰迪站在肌肉佬中间，脸带潮红，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我就喜欢野一点的。” 　　“接下来，是集体舞了，boy～” 　　Mrs布兰迪有着恐怖的武艺天赋，一边是刚获得巨龙恩惠重新血脉觉醒的新人，一边是早就觉醒血脉并持续锻炼至今的怪物。 　　能得到黑龙祭司的认可，这意味着，在肉体锻炼水平上，Mrs布兰迪足以对抗巨龙，虽然是个变态。 第六百九十二章 黑暗之星 　　克里斯托觉得自己的兄长阿尔卡隆最近很奇怪，他经常单方面地打开撒哈赞恩与彷徨之城的传送门，也不走动，就静静站在对面的幽邃洞穴，盯着这边。每当自己想打招呼或者询问他的目的，他开始颤抖，发出不明所以的古怪笑声，而且那笑声越来越大，仿佛要把黑龙强健的体魄震散。 　　“莱尔在吗？他……噗……最近有空吗？” 　　“应该没有，他在安德瑞忙着学术聚会的事情。”克里斯托给自己的兄弟指明了位置，他期待着狂躁的战争长子会直接找莱尔的麻烦，从而减少打扰自己的频次。 　　“啊，那算了，他好好忙吧，我等得起，噗哈哈哈哈……”阿尔卡隆关闭了传送门，留下沉默的克里斯托。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两三次，自己的兄弟似乎把他当作了传声筒之类的工具。 　　克里斯托摸着自己的后背，从龙脊上拔出一根光彩夺目的魔力结晶。 　　“最近开始腰疼了……这些衍生物清理有些麻烦，完全挤不出时间……”叹了口气，克里斯托重新踏上传送门，前往梦境森林继续维持着个虚拟游戏的服务器。“莱尔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发了那么多预告，吊起了梦精灵的胃口，这个没人性的混蛋该不会打算跳票吧。” 　　…… 　　莱尔敲响了社团奇异的大门，他面带微笑，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和守门的熟人打了招呼，欢快地钻进泡泡结界的蘑菇屋里。 　　这里是文学社的据点，莱尔到这里来的目的，很简单，报复而已。 　　从礼拜堂归来的莱尔察觉到了雷蒙的异常，得到巫妖之冠加持的疫医先生思考能力也得到了极大强化，抽丝剥茧，一切的线索构造成了事件的原貌。最后，通过一些列难以言说的手段，莱尔亲手拿到了那一期安德瑞新闻报，被文学社集体遮掩不向自己公开的那一期。 　　即使有着幻影对于恶意的抑制，莱尔的心情依旧瞬间和噩兆融合。将自己的现场照捏成一团，黑历史被揭露宣传成为笑点的羞怒之心演变成安德瑞黑暗新星的怒火。 　　恰好，雷蒙先生的梦境表演需要一些挨揍的巫妖志愿者，莱尔非常高兴，文学社表现出了如此强烈的积极性。虽然还是不清楚那个偷拍自己的主谋是谁，但莱尔一点都不在乎。 　　既然不知道那个混蛋是谁，那就直接把整个文学社当作他的报复对象好了。反正这群混蛋死有余辜，莱尔相当乐于扮演那条诱惑夏娃吞食恶之果的毒蛇，笑着将文学社全员引导进雷蒙的天国。 　　“很抱歉，疫医，黑暗先生有事离开了学院，文学社现在由我们代理。”绅士、记者和妄想坐在桌子另一边，文学社三人众最近心虚地蹲守在社团内部，拒绝了一切人际交往。结果受害者登门拜访了，心中暗暗祈祷莱尔还是曾经那个好糊弄的新人，绅士先生笑着递给莱尔一杯阿里安娜伯爵茶。 　　“黑暗先生不在吗？也好……我是说绅士先生代理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接过自己最熟悉的红茶，但一口未动，莱尔将自己全部的心思放在对面三个死人身上。 　　两边人各自心怀鬼胎，表面上一片和谐。 　　轻轻敲击头顶发光的秘银王冠，莱尔使用了安德瑞【学术聚会高于一切】的权利。 　　“是这样的，绅士先生，我正在进行有助于巫妖进一步‘活着’的新实验，为此，我需要一些积极乐观的志愿者，就像我曾经开发血肉伪装邀请的那些食客。但这一次，因为技术问题，我想将这个受视人群集中起来，选取团结性更强的一个单独的社团。” 　　“所以是，文学社？”记者的桌布无风自动，孔洞后面的注视如同飘忽的鬼火，“为什么是我们？你也知道的，疫医，我们文学社可是出了名的……意外性第一。有着这种优势的我们，是不是不太好配合你的降灵研究……”多年的坑蒙拐骗让文学社成员有了一种躲避风险的本能，虽然莱尔表现得极为正常，但记者还是下意识拒绝了莱尔的提议。 　　【学术聚会高于一切】是一种态度，不是强制性的规则，而且就算是规矩，文学社最大的规矩，就是【规矩是用来打破的】。 　　莱尔保持着笑容，对记者的推辞表示并不在意，他推开红茶，双手放在桌面上，进行了逻辑严谨的理性挽留。 　　“说的对，但文学社的意外性正是你们成为最佳选择的原因。”莱尔开始透漏一些表面的实验进程，打消这些老奸巨猾巫妖的担忧。“实际上，我正在研究如何让巫妖做梦！你们知道的吧，你们应该还记得曾经在梦境中遨游的感觉！这一次，我的朋友们，我和文学社的艺术创作者一样，我们都是梦想家，我们会成为天然的盟友，一起编织美妙的梦境。为此，我需要收集大量离奇古怪的梦境，我需要你们天马行空千奇百怪的灵感和思想，让它们彼此碰撞出最耀眼的火花！这不就是文学社的初衷吗？我需要你们的意外性！我的朋友们！我们会成就彼此！” 　　“整个安德瑞，谁能比文学社更会创作，谁会比文学社更懂幻想，风花雪月，浅斟低唱，那不是你们最值得称道的强项吗？我真的需要你们的援助，我的好朋友们。” 　　妄想似乎被说服了，他的金属盒子脑袋里的虚拟投影呈现出美丽的光彩，他磁性的嗓音像是在吟诵一首诗歌。 　　“你需要多少志愿者，疫医先生。” 　　“全部！”莱尔腾得站了起来，非常激动，甚至轻微的手舞足蹈，“梦境样本自然越多越好！我想要让文学社所有人一起加入我的学术聚会，我们的相处会非常愉快的！” 　　莱尔当然知道，他太清楚不过了。 　　文学社这帮贱人，有一种群众心理。类似于法不责众的衍生产物。一件坏事参与的人数越多，当惩罚降临，分摊到个人的惩罚也就越轻微，而且集团受苦能够十分明显的降低个人的窘迫心理。还有一点，文学社的乐子人特别喜欢拉同伴下水，如果同社成员被坑被骗，他们这群吃瓜群众比欺诈者还乐呵，哪怕自己受苦，他们也十分乐意。 　　长时间的接触，一次次被文学社背刺积累的经验，促成了莱尔这一次精彩绝伦的反杀。 　　当绅士先生拍板表示文学社一定积极响应安德瑞学术聚会的号召之时，莱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一次，他是真心的高兴。 第六百九十三章 乱杀 　　几天后，带有安德瑞徽记的聚会邀请函出现在了各个社团的管理者手中，原本忙碌的巫妖有的停下手中的研究，开始期待即将到来的学术聚会。 　　主办人：死灵手办社，疫医。 　　这个名字对于安德瑞已经相当熟悉，更何况他还是这几天的话题人物，血肉伪装勾勒出生前的容貌，巫妖们脸上带着笑容，就好像疫医已经与变化和趣味的概念绑定在了一起。 　　“疫医先生真是勤勉啊，真不愧是被圣光之灾看上的人物……” 　　“巫妖之灾又要降临了？希望学弟悠着点啊……” 　　“喏，新的邀请函，又是疫医的，你继续作为代表吧……” 　　光蝠开始成群活动，在空旷的园区布置光点，执行委员会布置场地，接管现场。借着难得的机会，泡在实验室许久不见彼此的巫妖开始有限的社交活动，血肉伪装的出现让巫妖的娱乐活动多样化。学术聚会似乎正朝着大型庆典的方向转变，对此院长先生乐见其成，虽然争执骚动也与日俱增。 　　从灵魂高塔顶端扩散到安德瑞城堡的十二声钟声唤醒了午夜。在血色月光下，学术聚会正式开始。 　　执行委员会成员守候在边界，他们松了口气，这一次的维护工作轻松了不少。带着惊讶，安德瑞执行者发现被惩罚的那群人中少了那些熟人，文学社，这群幸灾乐祸的安德瑞代表居然会错过这一次违法乱纪的机会。 　　悠扬的笛声像是晚风的呼吸，盘踞在立柱上的光蝠也随着曲调的悠扬婉转一明一灭，在这如梦似幻的恍惚中，一群像是从神话故事中走出的俊男团体踩着轻快的节奏，伴着笛声缓步而来。他们笑着和凝固的巫妖打着招呼，一言一笑像是攥着青春少女的心跳。脸上没有面具，从夜空中掉落的花瓣落在蓬松的卷发里，像是飞鸟回到了温暖的巢。他们身形高挑，举手投足带着的雍容华贵足以让最正统的贵族羞愧。 　　书卷气息、或慵懒或颓丧、或甜美或活泼，各种气质与美少年的颜值结合在一起，成为妖精仙境的诱惑光景。他们的领口都别着一根柔软的白色羽毛，这也是万紫千红中唯一的共同点。穿着花衣别着枯萎玫瑰的笛手带领他们走进会场中心，坐在那些为他们准备的座位上。 　　戴着铁面具的律法先生还想阻挡这些来路不明的人类，他的身影在下一刻僵直，视线凝视着其中一个人。光芒在他的容颜面前黯然失色，璀璨的金发如同黎明爬上高山的曙光，没有笑容，唯美的脸蛋如同瓷娃娃，即使脸上的阴霾也能勾起爱怜之心。 　　律法站立在人流中，如同一块礁石，他看着那名男子从身边经过，隐入美貌的花丛里。 　　“安乐，兄长。” 　　没有巫妖提出质疑，为什么这群人类坐着而他们站着，为什么他们能占领学术聚会的中心，一切仿佛理所当然，浑然天成的华丽与美感甚至让没有情感的巫妖不忍心打扰。 　　百花丛中，一个穿着黑袍的青年走了出来，他的面容相比他的同伴有些普通，但头上那顶闪亮的王冠，表明了他不寻常的身份。脸上的笑容在冠冕下有些倨傲，有些高冷，还有些错觉般的嗜血。 　　他来到了学术聚会的讲坛上，面对安德瑞，笑容满面。 　　“欢迎来到我的学术聚会，我的同胞们，今夜，我将带你们重拾梦境。” 　　“首先，请让我向你们介绍，我的朋友们，这群品德高尚的志愿者，安德瑞文学社，全员。” 　　莱尔话音落下，美男子集团接受了莱尔的赞美，并回应一般的鼓掌，为他们自己鼓掌。 　　文学社对于今晚的变装很满意。今晚不是以捣乱者或者安德瑞毒瘤的身份出场，而是作为学术聚会这一安德瑞最具权威的活动的参与者入场。摘下面具，披挂上曾经的容颜，让被捉弄过的同伴惊讶失声，文学社成员只感觉浑身舒坦，荣光焕发，感叹疫医先生的建议真的不错。堕落之光和咱们文学社不愧是一家人，以后一定要对这位编外成员加大力度。 　　被所有社团关注，而他们又因为【学术聚会高于一切】的规矩在一边咬牙切齿不敢做什么，有些甚至还没从自己的盛世美颜中回过神。 　　今晚，是文学社又一次胜利！ 　　莱尔打了个响指，早先准备的血肉造物在身后衔接组合，成为遮天蔽日的巨大魔花。 　　造梦者，团建版。为了将整个文学社全部拖入梦境，花朵的主茎格外粗壮，分裂的花苞足以组成一片垂直与地面的花园。魔花的阴影十分庞大，血月在其后投下猩红的光彩，将阴影投射到文学社全员，如同一道随时会倾倒的山墙。 　　一个个内部长满钉刺的花朵绽放，粘液从花瓣边沿低落，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危机感在文学社全员心中产生。 　　情况是不是有些不对？疫医先生的造物是不是过于吓人了。 　　被制造的怪物慢慢活跃，那些花苞垂落，尖牙利齿，花朵内部的纹理在文学社的肉眼中不断变得清晰，心中的警报进一步升级，美男子花容失色，带上血肉伪装的他们有了骄傲自大的情感，在这一刻，恐惧感也被无限放大。 　　“疫医……先生！这个……我们是不是再商量一下……我家里刚出了点事！” 　　没脸没皮的艺术创作者忘记了曾经的豪言壮语，此刻只想着转身逃跑。然而，他们的肉体背叛了他们，美丽的皮囊成为了束缚他们自由灵魂的牢笼。在倾倒的魔影之下，璀璨的王冠闪闪发光，莱尔·布勒笑容灿烂，还有些崩坏。 　　“不可以哦，我的朋友们，你们对我这么好，我还没报答你们呢。” 　　莱尔弯腰行礼，弯曲的身影完美融入阴影。 　　“晚安，文学社。” 　　黑暗，吞噬了他们。 　　围观的带着血肉伪装的巫妖眼睛抽搐，他们看着面前的盛景。造梦之花再次抬头，迎着月光伸展躯干。每一个花苞上面托着一具倒立抽搐的肉体，像是点着一百多根阴森恐怖的蜡烛的巨大烛台。文学社全员，除了黑暗先生，全都在上面了。他们的精神被剥离，骨骼被肉体封印，灵魂投入莱尔编写的剧本里。 　　站在讲台上笑容灿烂的莱尔，让巫妖集体沉默。 　　律法看着满天文学喃喃自语，“执行委员会大门……也没这么壮观啊，我们……是不是有些失职了。” 　　“要重新评估疫医先生的危险等级……” 　　话音未落，莱尔邀请另一个人走上了讲坛。在璀璨如太阳的圣光中，安德瑞再次沉默。 　　“现在，请允许我介绍另一位造梦实验的参与者，雷蒙先生，他将和文学社的志愿者们一起游览梦境，他们将编织出一段甜美的梦。” 　　造梦之花的底部基座开裂，露出一个一人高的空腔，魔花的每一根枝条都会顺着主脉连接到此，包括文学社被剥离出来的精神。 　　雷蒙对着莱尔点了点头，虽然隔着头盔，但莱尔能感受到他的视线里满是感动。 　　果然圣光之子是爱他的，挑的沙包都是他最顺手的那一款。 　　莱尔笑着说：“请雷蒙先生做个好梦，我找灵魂降灵学的教授们申请到了精神显影石，所以梦境中的幻想场景是会同时直播的。雷蒙大人，我十分憧憬您惩奸除恶光耀万物的英勇姿态。” 　　雷蒙没有说话，留给莱尔一个挺拔高大的背影，他走进魔花的腔室里，背后的金色血肉探出触须和魔花链接。 　　在腔室关闭之前，莱尔看到了一个金色的大拇指。 　　纯洁者的羁绊牢不可破。 　　我乱杀。 第六百九十四章 噩梦化身 　　一阵风吹过，窗外的枫叶掉落在我的窗台上，那片叶子颜色深沉，几乎要消失在窗台的斑驳红漆里。 　　我是杰克·艾朗，一位居住在巴尔哥达的考古学家。 　　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美丽的妻子萝丝和十岁的儿子杜兰，还有一条叫做查尔的小狗。 　　一个月前，我在安杜哈尔进行了一场考古探察，那里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大规模地震，一道深不可测的大裂口将历史悠久的城市剖成两半，那些搜救队员深入缝隙寻找受难人员时，在安杜哈尔地下八百米发现了一座远古遗迹。经过勘察，那是一座一千年前供奉阳光的神庙。 　　我怀着考古学家特有的激情，向我的上级领导尼特尔·塞班申请了考古许可，经过一些列繁琐的官方流程，我成了第一批踏入被埋藏历史的考古学家。 　　萝丝在我离家之前做出过挽留，因为考古需要耗费很长时间，而且很危险，她很害怕。现在想想，我那时的拒绝太过无情，而且我在地下的确遭遇了险情，差点回不来了。 　　“多亏了这个……” 　　一个金色的十字架被我攥在手里，这是我从那座地下神殿中带出来的东西，之前它被供奉在神庙中心，在地陷坍塌的时候，我在慌乱之中抓住了这个十字架，刹那间，一道金光保护了我，正因如此，我成了考察队唯一的幸存者。 　　我将十字架偷偷藏了起来，因为它太神奇，而且上面有两道古文，我还没有解读出来。 　　倚在窗边，看着十字架泛光的表面，我的大脑中思索着相关典籍，确定没有任何宗教会使用相关的文字和图形，突然间，我灵光一闪，激动地冲进书房里。萝丝端着餐盘神情黯然，站在书房外，杜兰沉默地跟着她妈妈，没有在意查尔的吠叫。 　　我解读出了十字架上的内容，这花费了我许多时间和精力，现在夜已深，我抬头看着挂钟。 　　十二点了。 　　按耐住内心的激动，我揉搓略显干涩的眼睛，对照整理出来的对照字牌，一个字一个字的阅读上面的古语。 　　“凡所赐予，必将收回。” 　　咔擦，十字架在我读完的一瞬间破碎，从中爆发出刺眼的强光。恍惚之中我看着一个穿着全覆式暗金盔甲的人从金光中蹦了出来，他的手中握着雷霆长枪，下一瞬间，那根炙热的长枪就出现在了我的胸口上。 　　雷蒙咆哮着，将我的世界燃烧成灰烬，口里大喊着。 　　“死吧，蠢货。” 　　…… 　　一阵风吹过，窗外的枫叶掉落在我的窗台上，那片叶子颜色深沉，几乎要消失在窗台的斑驳红漆里。 　　我是萝丝·艾朗，一位居住在巴尔哥达的家庭主妇。 　　我有一个家庭，曾经有丈夫杰克和十岁的儿子杜兰，还有一条叫做查尔的小狗。 　　为什么是曾经，因为我的丈夫杰克是一位考古学家，他在一个月前因为一场安杜哈尔的考古事故去世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更多的是高兴。 　　因为我并不爱他，最开始我的确热爱这场婚姻、我的杰克，但杰克更爱考古。长时间的分隔两地让我的内心渐渐冷却，而杰克对我的变化不闻不问，他一点都不在乎。渐渐地，我觉得他有点碍眼。 　　我喜欢上了尼特尔·塞班，杰克的上级。他是一个幽默风趣的男人，有着和杰克一样的书卷味道，但更温柔，在杰克外出的时候，他愿意花大把的时间陪伴我。 　　我对他非常满意，也愿意接受他的求爱。但我始终不想对杰克提出婚姻的终结，但这一切我好像做不了主。安杜哈尔爆发了一场地震，那下面有一座考古遗迹，所有人都说那里很危险，随时会二次塌方，我知道杰克一定会去。 　　尼特尔偷偷告诉我他通过了杰克的考察申请，我有些害怕，但心里更多的是伴随着负罪感的惊喜。我恳求他别去，耗尽自己最后的夫妻情谊。他拒绝了我，和以往一样冰冷。 　　现在，我面带笑容，看着树上飘落的红叶。手中拿着那个十字架，这是杰克的遗物，在他的尸体被挖出时，这个十字架被他牢牢握在手心。我对这种古物没有兴趣，但这一次，我想留个联想，就算是纪念我这失败的婚姻。 　　今晚，尼特尔会邀请我共进晚餐，我会高兴应允。用细绳将十字架挂在脖颈，我开始对着梳妆台，为夜晚装扮自己。 　　杜兰站在房间门外，眼神冰冷，他的怀里抱着查尔。 　　我坐上了尼特尔的轿车，用母亲的口吻命令杜兰早早睡觉，离开了那座栽种枫树的家。 　　尼特尔一直在赞美我的打扮，我很开心，那是不曾有过的满足。我的十字架项链闪闪发光，尼特尔有些好奇的看着十字架，他说侧面有着两行古文。我不在乎那个，但我喜欢尼特尔为我讲解它的意思。 　　“凡所叛逆，必将惩戒。” 　　一道金光蒙蔽我的眼睛，我们的车开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尼特尔的心思放在了我的脖子上所以没注意路况，一辆大卡车在光芒之中将我们碾碎。 　　我看到雷蒙坐在驾驶室，大喊着。 　　“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 　　一阵风吹过，枫叶掉落在窗台上，那片叶子颜色深沉，被我抓在手心里。 　　我是杜兰·艾朗，今年十岁。 　　我父亲杰克·艾朗死在了一场考古事故，我的母亲萝丝今晚会离开家，今晚，我只有查尔为伴，他是一条小狗。 　　我其实，是一个领养儿。 　　我的母亲萝丝因为身体原因并没有生育能力，父亲杰克安慰了她，表示自己不在乎，并收养了我来向她表示自己的态度。杰克是一位勤恳的考古学家，因为萝丝的自卑，他顺从萝丝的意愿减少了与萝丝的亲热时间，而是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工作和照顾我的方面。查尔就是这时候被买回来的。 　　萝丝一直将自己关在她的房间，梳妆打扮，她不在乎我，但在杰克面前，她会将自己装作一个合格的母亲。我觉得她其实一直在憎恨我，觉得我分走了杰克的爱，甚至觉得我的存在对她是一种侮辱。杰克因为工作并不总是待在家里，而只要杰克因为考古出差，萝丝每晚都会离开家，整夜不回来。 　　如果没有查尔，我一定比现在孤单多了。 　　我很爱杰克，但他死了。而且他的死因，似乎和萝丝有关。那个名叫尼特尔的萝丝的情夫，是杰克的上级，我很确定，在一次他们的谈话中听到了，他对杰克的安排。 　　爱我的父亲死了，萝丝很高兴，她再也不用假装爱我的样子，我也很确定，我会再次回到那个冰冷的福利院。 　　我蹲在房间里，觉得心里凉凉的。 　　萝丝已经出去了，我从垃圾桶里取出了那个金色十字架，那是杰克的遗物，她对此深恶痛绝。 　　我听说，这是一个古老文明的祭祀物品。 　　在福利院的时候，修女妈妈教过我们如何祈祷。在皮鞭的训斥下，我的动作极其标准。 　　“杰克，你会原谅我的吧。” 　　我闭上眼睛，潜心祈祷。 　　“神啊，请杀了萝丝，为杰克报仇。” 　　一道光将我吞没，我预见到了萝丝的车祸。我感受到了温暖，渐渐睡去。 　　梦中，一个天使慢慢降临。 　　“凡所恶念，必将抹除。” 　　雷蒙一拳敲在了我头上，大喊着。 　　“熊孩子爬。” 　　…… 　　刮风，红叶子掉落，我冷眼看着。 　　我叫查尔，一条狗。 　　这座房子里曾经有杰克·艾朗，萝丝·艾朗和杜兰·艾朗，还有我。 　　除了我，他们都死了。 　　我干的。 　　其实我是一种名为喀喀巴拉的外星人，狗只是我的伪装。 　　地球人都是我的食物。 　　我有天敌，是宇宙警察光之巨人。他们会跑到各地执行正义，为了不引起他们注意，我每次吃人都要将他们伪装成自然死亡。 　　这样很麻烦，但喀喀巴拉星人比地球人聪明一百倍，我乱杀地球土著。 　　很久之前，我就盯上了艾朗一家。那颗枫树是我们喀喀巴拉星人安插在地球上的锚点，它会收集附近地球人的情报，长时间看它的人还会变的性格怪癖，孤立。 　　我伪造了萝丝的生育无能报告，冷眼旁观这个家庭分崩离析。 　　没错，我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尼特尔·塞班，杰克的上级，萝丝的情人。 　　我要好好监视我的食材，萝丝那个食材居然馋我的身子，我感觉受到了侮辱，我改变了原计划，决定立刻捕食。 　　我通过了杰克的考古申请，在那座地下神殿吃掉了他。将十字架带了回去，让萝丝变成了一个疯子，让杜兰充满仇恨，因为地球猴子的异常情绪会让他们更美味。我吃了萝丝，伪造成一起车祸。吃掉杜兰就简单多了，父母双亡，小孩失踪很简单。 　　现在，我要清理一下这座房子，等待下一批落网的食物。 　　把他们的个人物品都处理掉。 　　我看到了那个十字架，算了，它作为一个导火索也帮了我大忙。 　　那就以喀喀巴拉星人的报答方式，碾碎它！ 　　靠！我大意了！ 　　这个该死的金色十字架，埋藏在地下八百米一千多年前的古物！！ 　　居然是宇宙警察光之巨人的报警器！！！ 　　快跑！！！ 　　我跑不掉了，金色的巨大人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在十字架的碎片中看到了光之巨人的宣传口号。 　　“凡所黑暗，正义降临。” 　　雷蒙将我打成碎片，大喊着。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狗东西，给我死！” 　　…… 　　我醒了过来，现在看到枫叶就慌得要死。 　　我从魔花中掉落，莱尔的笑容阴森可怕，这场关于艾朗一家的噩梦，终于停止了。 　　我确定这是莱尔对于我的一场报复，我被雷蒙足足揍了四回。 　　我现在有点头晕眼花，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不过还好，我回来，这里是安德瑞，我是一名巫妖，来自文学社，我是…… 　　我是…… 　　我是…… 　　恐惧爬上了我的脊椎，我看着莱尔还在笑着。 　　我喃喃自语，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谁？” 　　莱尔笑了，台下观望学术聚会的巫妖也笑了，他们脸上都是一样的表情。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我的手心，有着红色的枫叶和金色的十字架。 　　咔擦，十字架碎了。 　　莱尔和一众巫妖身上爆发出金光。 　　无数雷蒙占满了我的视野。 　　我陷入了绝望。 　　…… 　　一阵风吹过，掉落的枫叶重新回到树上。 　　…… 　　一阵风吹过，枫叶看着我重新长回树上。 　　…… 　　一阵我吹过，雷蒙看着枫叶重新长回风中。 　　…… 　　一阵％……&￥……％#&……￥枫叶。 　　…… 　　安德瑞，学术聚会上。 　　莱尔笑着对一众巫妖解释着显影石中的画面。 　　“这是叠加梦境，是我设计的梦中梦中梦，它的逻辑会逐渐演变崩碎，从而诱导入梦者的精神不断深入。请大家放心，像这样多次叠加梦境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这是一个反面例子，我今后推广的梦境不会超过三层，绝不会造成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结果。” 　　一位巫妖开口询问。 　　“疫医先生，那现在展示的这种情况代表着什么，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吗？” 　　莱尔瞥了一眼那个艾朗一家的入梦者，笑着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疯了而已。” 第六百九十五章 NPC强援 　　枯萎的“果实”从花苞中脱落，莱尔将他们扫到一旁，心中的恶念总算得到了平息。看来巫妖的灵魂也有着界限，在获得大量记忆冲击后，他们也会陷入精神的昏迷。现在重点已经不是他们了，莱尔仰视正在萎缩的造物，造梦之花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正在进入设定的另一个阶段，它在【结果】。 　　雷蒙所存在的基座，将成为灵魂记忆融合的果实。从文学社全员收集到的精神冲动，将会成为雷蒙虚拟复制体的材料，一个完美展现光之天使千百种杀伐手段的精神复制体。莱尔现在还在纠结，让这样的一份宝贵数据去梦境游戏里成为NPC，是不是有些浪费。 　　结合文学社全员的恐惧所诞生出来的践行圣光正义的数据体，莱尔总有种会出事的预感。现在后悔早就来不及了，而且造梦实验完美进行，哪怕是极限实验也在自己规划的程度范围，莱尔有点沾沾自喜。 　　呵，我早已计划好了一切，巫妖之灾，不存在的。 　　安德瑞有着一套完整的针对灵魂的矫正方式，能够熟练解决各种巫妖的精神症状。执行委员会掌握折磨灵魂的相关惩罚，他们还与灵魂高塔存在合作关系。 　　安德瑞法典规定，同一灵魂出现剧烈精神异常，从法理上必须和前身视作两个单独的意识个体，一系列债务纠纷和罪名不会被继承。这本是一些巫妖违规者【悔改】之后增加的保护措施，然而有些丧心病狂的不死者，巧妙利用这种法规，将自己的灵魂撕裂，或者引导各种精神疯狂逃避惩罚和债务，让执法者十分无语。 　　万幸的是，安德瑞有首屈一指的灵魂降灵学团体，专业解决各种精神疾病。并且，灵魂高塔中还收藏着一些惯犯的精神状态，当这些惯犯企图以灵魂异常逃避责任，灵魂高塔就会出面，将他们的精神状态洗成保存的正常状态，一个绝对能够承担法律责任的正常状态，代价仅仅是失去一些最近的记忆和身外之物。 　　莱尔之前和特洛伊已经确认了，文学社全员都在灵魂高塔有着正常精神状态备份。所以哪怕自己把他们整疯了，安德瑞也有办法把他们全部纠正成原状，让他们为自己的违规行为买单。按照文学社的习惯，他们疯不了多久。 　　而现在，还是自己极限实验产生的最极端情况，这种后果可以承受。 　　造梦之花的实验完美结束，这一能够让巫妖入梦的降灵造物得到了掌声和赞美。 　　雷蒙先生从果实中走出，他气宇轩昂，龙行虎步，这才是入梦体验者最真实的状态。 　　雷蒙点头，拍打莱尔的肩膀，潇洒离去。 　　“我做了场好梦。” 　　圣光之灾的认可让现场爆发出掌声，安德瑞人看着莱尔和他背后重新生长的魔花满是期待。 　　“现在是面向大家的梦境体验时间！请排好队，一个个来！” 　　得到了珍贵的雷蒙的数据，莱尔最后调试了一下造梦之花的剧本，保证不会有巫妖体验到如同文学社一样的折磨。虽然固定剧情有些单调，但足以滋润巫妖干冷的心灵。当他们从梦中苏醒，会存在一些精神恍惚，存在一些头重脚轻的后遗症，这些都可以接受。 　　他们不会暴走，不会对安德瑞造成不良影响，这是莱尔对院长先生，对律法学长的保证。 　　控制、甚至消除巫妖之灾的产生，这是每一位救世会成员的责任。 　　莱尔觉得自己是一个称职的安德瑞人。 　　至于对巫妖之灾推波助澜的最大意外人群，拜托，他们现在就像死人一样堆在一边。 　　哪怕苏醒过来，也不过会发疯说一些莱尔构思编造的疯言疯语。 　　众所周知，莱尔，是个好人。 　　将造梦之花的控制权移交给猩红先生，莱尔带着【果实】踏入了银蓝色的传送门。 　　梦境林地，苏珊娜的德鲁伊地穴里。 　　克里斯托身边漂浮着闪烁的彩色晶体，里面嵌套着法术模型。蓝龙维持着人类形态，英俊的脸上两个黑眼圈清晰可见。他看到了走进来的莱尔，语气中带着怨念和解脱。 　　“你还知道回来啊。”克里斯托身体后仰，靠在他的姐妹克劳蒂亚的腹部，那里的鳞片比较柔软，触感像是硬一点的羽毛。 　　莱尔走进沉睡绿龙的包围圈，对克里斯托扬起手中的发光光团。 　　“我回来了，还带来了我答应的东西。几星期不见，你老了好多，怎么不休息一下？” 　　克里斯托看着莱尔的笑脸咬牙切齿。 　　“你还好意思说，我给你开发这个什么破梦境游戏，你倒好，当个甩手掌柜直接跑了。我醒着的时候调试法术模型，给它编程，睡着了还得在梦境里维持一万多人的服务器正常运行。你这个拿龙当牲口的畜生，我在彷徨之城身兼数职的时候也没这么忙过！！” 　　蓝龙瞥了眼沉睡的绿龙，刚准备爆发的咆哮又憋了回去。 　　莱尔拍打暴躁的克里斯托的后背，将手中的光团晃动。 　　“我这不是来了吗？克里斯托，我给你、给梦境国度带来了转机，这是我刚结束的学术聚会制造的成果，我聚会还没结束直接就过来了。” 　　克里斯托凝视着那个光球，探知魔法被排斥了。 　　“什么东西。” 　　“从一群巫妖的梦境中攫取的人物信息数据，一个有自我意识的NPC，他会是降临在梦境国度的第一个NPC，在这之后，会有源源不断的NPC降临，他们会分担你的工作，共同维护，我们创造的世界。” 　　“什么鬼？你研发的？他们的行动逻辑是什么？对话信息的收发反馈你确定做好了，语言库也一起实装了？”蓝龙突然说出一大堆莱尔听不懂的话，让梦境国度的精神开发者陷入茫然。 　　“你在说什么，克里斯托，建立个NPC这么麻烦的吗？” 　　蓝龙像是在看傻子。 　　“我在编程的时候，您完全不看的是吧，想要制造活灵活现的NPC，你需要一个数据库支撑。需要一系列思维逻辑和法术模型的复杂构筑。哦，我明白了，你不是用的秘法者那一套法术对吧，你是降灵术士。所以降灵术士是怎么制造NPC模组的？” 　　“找个活人，把他的灵魂人格复制一份，填入固定的能力人物模组，完了。” 　　“你会填充人物信息？” 　　“不会，那是你接下来的工作。” 　　“……算了，你也算帮我减少了很多麻烦。灵魂学真是方便，也许我该向父亲请教一下降灵学。” 　　“最好别，巨龙老师是白骨降灵学的实干派，他只追求强度的，哪怕是灵魂方面，你去找他估计会受到一顿教学名义的毒打。” 　　“求学之路道阻且长。” 　　克里斯托和莱尔在梦境德鲁伊的帮助下深入梦境。 　　闭眼之前，蓝龙问了莱尔最后一句。 　　“你说的，NPC模组是找活人复制的吧，那么这个第一位梦境国度的NPC，他的来源是谁？好歹是第一个伙伴，希望它能强一点，用途更多……” 　　“哦，这是雷蒙·梅洛克的梦境复制体，圣光之灾，十字军领袖，时代之王……还有龙祸。” 　　蓝龙差点直接清醒。 　　“……大逃杀？” 第六百九十六章 第一个梦境复制体 　　精神沉入翡翠梦境，跨过梦境国度包裹的区域，莱尔看到了站在原地挥手的伊拉宋恩和静立一旁的苏珊娜。 　　“莱尔！现在副本大成功！好几个德鲁伊长老都被梦境小猪杀穿了！”绿龙祭司发出咕嘿嘿的笑声，和莱尔分享自己看到的开心的事情。梦境德鲁伊能在梦境之中汲取力量，长时间处在梦境国度并不会耗费他们的精力。苏珊娜还有着管理长老院的工作，伊拉宋恩直接住在了游戏世界，作为隐藏在背后的管理员给其他梦精灵找乐子。 　　精灵执政官漆黑的面甲转向莱尔，平静地打了招呼。 　　“已经将所有【玩家】强制下线了，用的服务器管理人想放假的理由，没错，用伊拉宋恩做借口。” 　　绿龙祭司愣了一下，鼓起包子脸扑向了移动堡垒般的苏珊娜。 　　“苏珊娜！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都不知道这回事！大家会怎么看我？！” 　　苏珊娜反手擒拿飞扑的绿龙祭司，抱在怀里揉搓她的脸蛋。 　　“伊兰，大家会更加爱你。而且，我也没有说出想请假的人是你。” 　　“欸？那为什么你说是用我做借口。” 　　克里斯托叹了口气。 　　“还能是谁？管理员就我们三个，你认为那些梦精灵会认为想放假的是我或者女王教母，还是你这个摸鱼领袖？” 　　谈话之余，克劳蒂亚从远方走了过来，她背负长剑，穿着一身精良的皮甲，脸上带着几分笑容，当看到莱尔，她的眼中爆发出精光。 　　“莱尔！你是来更新新版本的吗！太好了！！” 　　莱尔摸着下巴，看来绿龙最近过得不错，还学会了很多，知道和游戏设计师搞好关系了。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莱尔将那团装有雷蒙人物信息的模板交给了克里斯托。 　　依旧是一团光团，里面有充足的信息内容，但还需要克里斯托这位魔法大师展开构建适应梦境游戏的骨骼。 　　按克里斯托的话来说，要【解压缩】。 　　克里斯托手掌托着那团光芒，魔力包裹苏珊娜汲取的梦魇之力灌注其中，雷电的轰鸣声正在奏响，光芒更加耀眼，他的声音中透出疲累。 　　“你们要做好准备，莱尔带回来的这家伙，是光之天使雷蒙的复制体，在这位时代代言人的面前，什么都可能发生！” 　　苏珊娜在胸前交叉手臂，梦魇德鲁伊恢复原本的恶魔形态，黑荆棘包裹的柳木魔像将绿龙祭司和克劳蒂亚护在身后。伊拉宋恩在听到雷蒙的名字之后，就躲在苏珊娜的背后，像是发抖的鹌鹑，绿龙克劳蒂亚有些想法，但没有拒绝魔像的保护。 　　莱尔没有变化，他自觉站在了最前面，自己是最适合面对雷蒙的人。 　　光芒收敛，变成一个四五米高的巨大人影，克里斯托没有一点身为其释放者的担当，瞬间移动到莱尔的身后，他身侧的传送门一直开着，随时准备再次转移。 　　雷蒙的复制体，是一个手执烈焰巨剑，身披重甲，长着金色羽翼的魁梧天使，和雷蒙先生的一样的头盔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长剑插在地面，就像一尊威严的石像。 　　似乎不具备语言能力，莱尔尝试着交流沟通，天使有了新的动作，他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身躯。 　　【天使（梦魇之力）对自身使用了“净化”，天使（梦魇之力）变成了天使（圣光之力）】。 　　天使头顶浮现的文字让几人陷入了沉默。 　　莱尔率先开口。 　　“那是什么？” 　　克里斯托答道。 　　“我添加的数据表达模块，一种表达状态的程序语言，通俗易懂。” 　　“我问的是这说的什么意思，梦魇之力，是这个游戏的基本代码吧。用你的说法，梦境国度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梦魇之力的基础上的吧。” 　　蓝龙点了点头，看着高大的天使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是的……更严谨一点的说法，这里曾经是，全由梦魇之力组成的世界。那是你带过来的。” 　　原始形态的苏珊娜只能发出刺耳野性的咆哮，打断了两个男孩的争吵。 　　“现在的情况是他已经超出了你们的掌握，如果你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了这个世界的稳定，我来清除他。” 　　【天使（圣光之力）进入了警戒状态，他的仇恨目标变成了管理员伊兰天下第一可爱。】 　　莱尔大喊着冲了过去。 　　“雷蒙大人手下留情！！！” 　　【天使（圣光之力）的仇恨转移，他的仇恨目标变成了管理员小坏蛋莱尔。】 　　【天使（圣光之力）的仇恨消失了。】 　　【天使（圣光之力）变成了中立状态。】 　　【天使（圣光之力）变成了友好状态。】 　　危机似乎解除了，比莱尔想的要快得多。 　　莱尔转过头，看着苏珊娜恶兽巨大的眼睛。 　　“那是什么？” 　　梦魇巨兽吼了一声。 　　“我定的网名，有问题？” 　　莱尔看着她深渊一样的大嘴，摇头。 　　“没问题，我有改名权限吗？” 　　一道金光闪过，莱尔的名称发生了变化。 　　【管理员小坏蛋莱尔更名为管理员纯洁者莱尔。】 　　莱尔回头，看见天使的手掌刚刚放下。 　　伊拉宋恩探出脑袋，疑惑地看着众人。 　　“那个，所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克里斯托瞪着莱尔，而莱尔也毫不示弱反瞪回去。 　　“你问他！” 　　“不知道！” 　　苏珊娜变回人形，看了一眼莱尔身后的高大天使，做出解答。 　　“莱尔带回来的天使，唯心的圣光之力，他将自己的存在本身，梦魇之力净化了，现在圣光之力也成了梦境国度的一部分力量，这个过于强大的NPC甚至能行使我们这些管理员的部分权利。还好，莱尔还能控制他的行为。” 　　克里斯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没问题，贴合实际情况，莱尔这家伙，在现实中已经把圣光的声望刷到崇拜了。” 　　他挥着手，接着说：“喂，圣光的狗管理，我能申请检查我们的新同伴的数据信息吗？我对他现在掌握的能力十分好奇。” 　　在莱尔沟通下，天使接受了蓝龙的检查。 　　【NPC：天使（圣光之力） 　　阵营：圣光 　　倾向：秩序·善 　　HP：99999999（许可最大值） 　　MP（圣光之力）：？？？ 　　危险等级： 　　被动技能：重甲专精，投掷精通，圣光之主MAX，压制MAX，不死…… 　　主动技能：圣光之力，净化。 　　装备：燃烧毁灭者（巨剑） 　　主动效果：发动管理员的权限，将0～99个单位破坏、消除、回复初始状态，CD：0.5s。 　　好感度：纯洁者莱尔：生死之交。 　　其余人：冷漠。】 　　克里斯托将天使的数据情报递给莱尔。 　　“这家伙当最终BOSS都屈才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境界崩坏 　　高大的天使站在草地上，在光芒照耀的范围，草丛中升起黑色的雾气，被挤出的梦魇之力在圣光烧成灰烬，那些还有些枯萎的植物重新焕发活力，沾着露水的尖端还带上了圣洁的反光。 　　过于强大的第一位梦境国度住民让几位管理由有些纠结。 　　克里斯托提出建议。 　　“当最终BOSS还是可以的，不过我们要做出一系列限制，而且要准备剧情杀，像是玩家们削弱他十分之一血之后，圣光的狗管理会跳出来劝降最终BOSS，之类的。” 　　“你没完了是吧。”莱尔很确定这是蓝龙对于自己个人的怨恨。 　　“那可以让天使当城市守卫吗？就是安全区的卫兵，这样的话，也能用媲美管理员的权利对高等级玩家做到一样的限制。”伊拉宋恩自己开始点头，因为她本人已经遇到过好几次梦精灵玩家无差别斗殴的情况，而吉祥物前女王的喝止毫无用处。绿龙祭司心里窃喜，等天使成了城管，呵呵呵呵，我要让这些坏孩子明白无视我的下场。 　　“不行。”克里斯托和莱尔同步回答。 　　“为什么？你们也欺负我？！”精灵的眼泪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蓝龙面色冷漠，对绿龙祭司见怪不怪。 　　“天使只有一个，我们需要很多守卫，只是为了维持秩序，一大群最高等级的战士模板NPC足够了，天使是有着完全的自我意识，这样丰富的行为逻辑数据体做守卫完全是大材小用。” 　　莱尔接着克里斯托的话题。 　　“而且天使是雷蒙先生的复制体，我们应该减少玩家和他的接触途径，要不然，按照雷蒙先生的性格，他会对这群烦不胜烦菜鸟进行恐怖的镇压，你看看他的武器技能，我已经听见了一大群梦精灵的惨叫。” 　　克劳蒂亚的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盯着天使手中的烈焰巨剑，她看了眼天使头顶的血条和骷髅标记，打消了念头。 　　“让他做一个人形奇观，怎么样！圣光的天使，对于梦境森林深居简出的瞌睡虫们，绝对是新鲜的东西。我们可以举办一个旅游项目，和天使合照收取一些数据金币。” 　　克劳蒂亚双手叉腰，她只是开个玩笑，自己的兄弟克里斯托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而她喜欢观赏兄弟为难扭曲的表情。 　　克里斯托瞪了她一眼，绿龙露出开心的笑容。 　　“让天使成为副本迷宫的守门人。”苏珊娜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副本区域，是我们为了净化梦魇之力，执行梦境德鲁伊职责的重点区域。那些被强化的怪物持有最强烈的梦魇气息，如果没有我们的压制，内部的危险气息足以衍生新的梦魇。我一直在监视那些区域，目前为止，暂时没有梦魇爆发的迹象，但这不代表那片危险区域就安全了。我们的玩家可以通过挑战强大的怪物强化自身，帮助我们净化梦魇，但我们也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某一天梦魇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滋生，副本入口，绝对是第一个沦陷的。那里是我们打造的门扉，噩梦和梦境的接触点。我们需要最强大最坚毅的勇士驻守在最危险的地方，而他，是最合适的副本看守者。” 　　苏珊娜的话语引起了正义使者的共鸣。这一次，没有莱尔的推动，天使对苏珊娜做出了回应。烈焰巨剑直插大地，迸发的地火将尘土吞没，天使单膝跪地，接受了镇守副本地穴的工作。 　　【天使（圣光之力）更名为守门人。】 　　【守门人对管理员伊兰天下第一的声望提升到友好。】 　　天使的回应让梦精灵的执政官非常满意，对于梦魇同样的憎恨让原本还敌对的两个意识保持了同步。苏珊娜将绿龙祭司放回地上，越过莱尔走到了守门人面前。 　　“消灭任何被梦魇腐化的人，哪怕是我们管理员中的任何一个。” 　　守门人抬起巨剑，他明白了苏珊娜的意思。 　　【守门人对管理员伊兰天下第一的声望提升到尊敬。】 　　苏珊娜带着守门人前往副本迷宫入口处，克里斯托正在编写关于守门人的新公告，过不了多久，梦精灵们就会和这位恐怖的NPC正式接触，蓝龙准备先做出警告，免得有人找死。 　　“莱尔，你之前说的，新职业呢？”克劳蒂亚将自己的龙祭司搂在怀里，更准确的说，将精灵领袖的头骨固定在腋下。 　　莱尔摸着下巴举头看天。 　　“那些我还需要和相关人员进行交涉，就像这次一样，让他们的梦境复制体进入翡翠梦境，成为玩家的职业教官。我有说服他们的把握，只需要基本信息加一些游戏化的艺术加工，我会创造全新的职业者。” 　　正在工作的蓝龙插入对话。 　　“莱尔，阿尔卡隆最近正在找你，但似乎又不是什么急事，你又干了什么？” 　　莱尔了然点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明白了，只是做了一份推荐人的工作，黑龙眷族那边，现在就看远古人类的忍受能力了。等他们那边的事情结束，我正好想要和新生的远古人类展开合作。狂暴者啊，巨龙老师创造的职业者我也很眼红的。” 　　“不过在此之前，克里斯托，伊拉宋恩，我需要梦境国度的唯一者权限。” 　　伊拉宋恩点了点头。 　　蓝龙在传递钥匙的时候还加了一句。 　　“小心一点，那里面的代码可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我可不会帮你构筑第二次。” 　　莱尔点头回应，在翡翠梦境中，世界构筑者和梦境德鲁伊，加上自己本身的噩兆化身，构成梦境国度的基本能力加持在自己身上，自己暂时性成为了这片梦境游戏的造物主。随意引导梦魇之力，随意引导物质和能量在梦境中构成。 　　莱尔想证明一个猜想，幻影的触须探出衣袖，和妮娅一起浮现在手掌。 　　族群之力，精神解析。 　　造物主代码，恐惧降临。 　　莱尔在编写造梦之花的梦境剧本的时候，因为图省事，使用了一些前世保留下来的记忆模板，其中包括一些ACG领域的剧情故事。也就是说，安德瑞巫妖所体会的梦境，有一部分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奇知识，因为是梦境，所以超脱逻辑大概是可以解释的。 　　在那次学术聚会结束之后，莱尔突然有了一种感觉。 　　自己，是不是有了重现那些游戏人物和技能的能力。 　　现在有了幻影协助自己挖掘稳固记忆，还有梦境使者和魔网节点的全力支持。 　　莱尔抬起手，怀着一种奇怪的心情，默念。 　　“EX……calibur。” 　　毁灭的光炮在大地上爆发。 第六百九十八章 幻梦的勇者们 　　就在莱尔为手中的奇迹而欣喜之时，更大的奇迹，已经在他熟悉的地方爆发了。 　　文学社倒了下去，当他们站起来的时候，内在，已经受到了邪神的扭曲。 　　他们站了起来，他们眼神惊恐，他们说出的话语，没有巫妖理解，一道可悲的屏障让文学社与这个世界隔离。 　　有一个人抬手捂住了耳朵，那姿势是抓着一台空气电话，“啊，看起来我被机关抓捕了。嗯，没有关系，我会想办法逃出去的，虽然对面看着吓人，但他们绝不会是我狂气科学家的对手，哦对了，如果我三十分钟后没有联系你们，请转告我的父母，我很爱他们，El Psy Congoo。” 　　他的身边空出了一片场地。 　　就连和他一样惊慌的同类，也将其视作了异常。 　　“那是……中二病吧……” 　　“嗯，外表像个人样，真是可悲的人类。” 　　“话说，我们好像和他穿着一样华丽的衣服，这是什么款式？复古款？” 　　“别把本王和你们蠢货相提并论！” 　　围观的巫妖松了口气，文学社还是原来的样子，说着怪话加上内讧，没有问题。 　　安德瑞执行者开始清理学术聚会的场地，顺便也把这群家伙撵回了城堡。 　　“别想找机会惹是生非，快点滚回你们的社团房间去，文学社的。” 　　闹腾的人群并没有反抗，他们泛着嘀咕，行动却像被驱赶的羊群，被赶入了文学社的泡泡房子。 　　“我们被关押了。” 　　沉默的人群中有人开始说话，习惯性地推动空气眼镜，如推理中的侦探一样开始解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的处境相同，我们被他们当成了同类。” 　　“他们？你指的他们是什么？”一个文学社成员倨傲地双手抱臂，冷眼盯着侦探，语气更像是命令。 　　有人顶不住压力，颤抖地举手。 　　“那个……其实我注意到了，那些押送我们的人，似乎不是人类，好像是骷髅巫妖一类的不死者。所以……我们一定是被抓住了吧，我们是被怪物关押的人类囚徒。大家都是。” 　　本来还有些吵嚷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惊恐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似乎被巫妖关押这一事实，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 　　“不要，我不想被当作实验品处理掉，我还不想死！” 　　奇怪的是，尽管对现状感到惊慌，但真正慌乱的人并没有几个。 　　所有人都心怀忐忑，但也都保持安静的模样，啊，那样子，更像是麻木。 　　“你们，是不是对于这个异常的现状接收地太快了。” 　　“还好吧，毕竟我遭遇过神兽好多次了，毁灭世界的危机也经历过几次。” 　　“我也是，相似的经历也遭遇过。” 　　一群人点头赞同。 　　其中一个有些惊讶自己身边净是些救世主之类的存在，突然也不那么害怕了。 　　“怪兽毁灭世界之类的，我一个普通高中生怎么可能会经历，不过，比这更可怕的修罗场，突然觉得现在还不错，女人真可怕。” 　　相似的经历让所有人很快确定了友好的同盟关系，一群和自己处境相同的人，更是友情催生的最佳过程。而且他们看着彼此俊美的容颜，心里点头暗赞。 　　没有错，这么帅气的家伙，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一定是伙伴。 　　“我明白了！这里是异世界！”一个男人站了出来，他就是最开始那个说是自己拯救了一个世界的家伙，他的声音饱含热情，就像一束希望之光，“我们，大家！我们一定是被神明带到异世界来拯救这个可怕世界的勇者，虽然现在深陷牢狱，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打倒这些骷髅怪的！” 　　“幻想小说常有的剧情啊，好老套。” 　　“而且，如果真有这样的神明，‘勇者’的数量是不是太多了？” 　　他们左右环视，确定了成员庞大的数量。 　　“这还不明显吗！我的同伴们！这说明，这个世界已经病入膏肓，所以神明才需要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所以自我和孤僻是不可以的，我们刚降临这个世界，已经被关押了。我们本身就陷入弱势，想要改变现状，唯有团结！” 　　抱团无疑是人类的本能，但就是这样，还缺少同盟最有力的证据。 　　“如果我们真是勇者，如何证明，凭借我们彼此那异常的出身，我十分确定我们并非来自于同一个世界，你要我们如何相信身边的人不会是敌人呢。” 　　勇者A站了出来。 　　“你们应该做过那个梦吧，也许不是梦，而是更加离奇的梦幻般的经历。” 　　“光之神降临的梦！” 　　听到那个名讳，所有人脸色一僵，似乎重新回到了永恒的噩梦之中。没有错，他们所有人都做过一个怪梦，自己在自己的世界过的好好的，一个浑身散发着圣洁光芒的骑士人影踏碎虚空，逮着自己一顿暴打。接着就是世界崩碎，自己进入被发光骑士暴打的轮回。 　　“我们……一定是被光之神选中的勇者们！他降临到我们的世界，向我们传达了拯救这个实际的使命，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不遵从使命，我们的世界可能也会，崩碎！这不仅仅是救赎这个世界，也是救赎我们的世界！” 　　所有人对于“光之神”的武力没有反驳，只是心里还有些不情愿。 　　“这么说的，就好像那个发光的神明在威胁我们一样，我们不是救世主吗，凭什么那个光之神要暴打救世主，而且是好几次。是不是你理解错了。” 　　这样的发言并没有引起多少共鸣，这群人似乎对“光之神”的蹂躏习以为常。 　　“我们那个世界的穿越方式，是被大卡车撞碎，只是被打几顿，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啊抱歉，光之神送我穿越的时候，是开大卡车撞我的。” 　　“哈，那个强大的神明居然还会入乡随俗啊。” 　　“……” 　　交流暂时结束，所有人的眼中都有了璀璨的光点。 　　那是斗志之火，那是希望之光。 　　互相勉励，互相鼓舞，向着眼前的黑暗，战斗。 　　“现在，我们是伙伴，应该没有疑问了吧！” 　　“没有！！！” 　　“我们是正义的伙伴！誓要铲除这个世界的邪恶！首先！先消灭这群邪恶的巫妖！” 第六百九十九章 勇者之力 　　律法站在安德瑞城堡的一角，那原本是一个小型社团的部室，而现在，成了一片废墟。铁面具上反射着从破洞降落的月光，执行者领袖之一的律法盯着散在灰尘堆里的骨头碎块，铁手套攥紧发出的声响在执行者心中回荡。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 　　“我在十分钟前，收到了文学社挑衅宝石同好会的消息。” 　　“结果现在，你们告诉我，宝石同好会被文学社铲平了？” 　　“被那个，嘴上功夫强大，打架从不赢的文学社？” 　　躺倒在角落阴影的半身骷髅动弹了一下，他长袍上的标记是一个蒙尘的铁面具。这是第一个前来抓捕违法巫妖的执行者。 　　“律法，先生……那些混蛋……这次是认真的。” 　　认真的？律法先生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很难想象那群浪荡子认真的样子，平时嘻嘻哈哈被执行者撵着逃窜。虽然文学社很贱，但律法明白他们的行为很有分寸。而现在的暴乱，到底意味着什么？那名复仇天使引领的叛乱？还是什么不可捉摸的目的。 　　不管怎样，律法都不会允许他们继续胡作非为。 　　“让委员会的所有执行者出动，逮捕文学社成员变为首要任务。通知审判先生，我们需要他，代价我会和院长报告的。”审判作为执行者的领袖，守卫着安德瑞屏障的封印装置，他是最优秀的猎手和封印者。 　　一条魔法通信瞬间传达到律法的脑海中。 　　“一级警告！文学社已经陆续破坏了三个社团，现在正在与五个社团激烈接触！” 　　怎么可能，那群白痴疯了吗？他们真想与安德瑞敌对，在安德瑞的城堡里？ 　　有一条警告传达到执行者中。 　　“情报传递，文学社，疑似皈依了圣光。他们现在使用的力量，是圣光！” 　　“嘶～” 　　吸气声在执行者中响起。 　　律法扶住残缺的墙壁，借助夜晚的凉意冷静自己高速运转的头脑。 　　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文学社集体叛变了？还是叛变成了圣光狗？这又是为什么？这怎么可能？两大天使对安德瑞集体发难？ 　　从口袋中取出一片魔法水晶，律法将其捏得粉碎。 　　“律令：黄昏。” 　　“向安德瑞所有在场人员传达最高级警告，威胁目标：文学社，复仇天使黑暗，惩戒天使雷蒙。” 　　“现在，是安德瑞的生死存亡之际。” 　　“为安德瑞而战，我的同胞们。” 　　“向安德瑞所有大型社团发布强制援助指令，我去通知院长。” 　　…… 　　天气研究社的社团成员在受到警报后离开了社团房间，在社长雷霆的带领下，他们正打算前往执行委员会集合。 　　雷霆先生身上缠绕着雷电，看着面前的拦路者表情冷酷。 　　“文学社？出现在我面前的背叛者就只有你一个吗？” 　　过道上，一个穿着鲜红外衣的年轻人挡住了巫妖的去路，他笑容阳光，将圆顶帽子在脑袋上转动一圈。 　　“我可不是背叛者。” 　　“那你是谁？”嘴上说着废话，雷霆的手中已经凝聚出一道危险的雷电长枪。 　　“我是大傻！假旧镇的大傻，梦想是成为口袋妖怪训练大师！” 　　那个年轻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真挚，像一个人畜无害的善良小孩。 　　过于离谱的消息让雷霆先生的落雷歪了一些，爆炸的电弧在大傻身后炸开。 　　大傻没有生气，而是高兴地指着雷霆先生。 　　“我明白了！你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最强口袋妖怪皮神对吧！好强的十万伏特！好！成为我的伙伴吧，皮神，让我们一起打倒这些坏蛋！” 　　雷霆觉得自己被嘲讽了，而且自己蠢透了，居然配合文学社的蠢蛋一起完成了滑稽的一幕。 　　“给我变成焦炭吧，混蛋！” 　　迅猛的雷电之蛇在空中发出爆响，直冲向手无寸铁的年轻人。 　　“那就决定是你了！大师球！” 　　训练家大傻投出了一个金色的球体，球体打开，内部喷吐一道金光吸收了雷霆的攻击，还有雷霆先生本人。 　　那个球体落在地上，抖动了两下，发出嘀咚一声，恢复了平静。 　　其余天气研究社的成员愣在原地，看着训练家大傻拿起那个可能关着自家社长的球体。 　　“哦！我抓住皮神了！” 　　“啊啊啊啊啊啊！！！”巫妖的尖叫声在安德瑞的走廊回荡。 　　一个画着深色厚重眼线的家伙从另一边冲进了收拾东西的训练家大傻的视野。 　　“大傻，你那边，怎么样了！”他喘着粗气，身后还跟着一群安德瑞执行者。 　　大傻竖起大拇指。 　　“没问题，树藤游戏！我有了好多新伙伴！” 　　“那就好！把你的伙伴借我一用！”被追赶的勇者掏出了金色的决斗盘。 　　树藤游戏大吼一声，将手中的圆球放在了场上。 　　“我的回合，抽卡！” 　　“我将被精灵球捕捉的巫妖A、被精灵球捕捉的巫妖B、被精灵球捕捉的巫妖C召唤到场上，解放这三只训练家大傻的伙伴，召唤欧贝利斯克的巨神兵！！！” 　　“将被精灵球捕捉的巫妖D、被精灵球捕捉的巫妖E作为祭品，发动巨神兵的怪兽效果。” 　　“神拳震撼波！！！！” 　　突然出现了金色巨大人形，发出可怕的冲击波，将背后的安德瑞执行者，全部打成了碎渣。 　　“是我们的胜利啊！！！” 　　“太棒了，树藤游戏！！！” 　　满目疮痍的废墟过道，两个男人相互击掌庆贺。 　　他们再次走入了黑暗，像是两团炙热的火苗。 　　“按照鲁修修的规划，我们很快就能彻底打败这里的怪物了！” 　　…… 　　在获得新力量的文学社面前，安德瑞学院遭到了重击。 　　这一份力量，正是，【正义】的力量。 　　雷蒙的九锁概念，【正义】。 　　当一个强大的概念，找到了合适的代行者，它就会赋予他执行概念的力量。 　　这一切，正是源于莱尔的学术聚会中所创造的，美妙的意外。 　　文学社本不是正义的伙伴，甚至这群为了愉悦而存在的家伙，在任何时候都会被正义唾弃，但是，在莱尔所编织的梦境之中，他们的记忆被扭曲，被填充了异世界不可名状的混乱记忆。身份、性格、灵魂都被扭曲，文学社全员，成了扭曲的正义的伙伴。 　　雷蒙的力量。 　　【正义】，也同样被莱尔的梦境扭曲了感知。它误以为与雷蒙发生“亲密互动”的文学社成员，这些有着扭曲正义的家伙，是自己的盟友。这份被扭曲的灵魂，被伪造的心意与雷蒙的纯粹的正义产生了共鸣。再加上雷蒙对纯洁者无保留地信任，正义，接纳了这群换了心的巫妖。 　　文学社全员，成为了【正义】的代行者。 　　他们遵从着违心的正义，对邪恶降下【正义】的审判。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巫妖之灾。 　　莱尔从异世界带回的扭曲知识诱发，雷蒙无条件信任的【正义】提供力量，加上一群敢想敢做的工具人，这场由复数救世会成员参与的巫妖之灾爆发了。 第七百章 叛逆王子 　　雷蒙所掌握的正义，是这个圣光时代所存在的最优先的概念。 　　【正义】，作为从唯心主义力量的圣光中诞生出来的概念，它的力量与名为奇迹的事物几乎等同。 　　正是这一绝对优先的概念，凌驾与一切魔法和神秘的法则之上。 　　于是，正义的“勇者”们，才会在这片被圣光笼罩的时代，自由地使用他们虚假记忆中的力量。并因为第一概念所有具有的最高优先级，一切力量都无法干涉他们能力的释放。 　　正如训练家大傻所掌握的精灵球捕捉能力。这些【正义】之力有着绝对先手发动，绝对无法被打断的特性。并不了解这些特性，还不清楚他们的敌人真正是谁的安德瑞巫妖，在此摔了跟头。 　　“光之神赐予我们的力量是【最上级】的，我们率先掌握着情报，制造了如今的战果。”瘦弱的男人在同伴的拱卫下前进，锐利的眼神在虚幻的沙盘上扫动。 　　他叹了口气。 　　“但这份优势，也到此为止了。” 　　从空中降下了闪亮的粉尘，如同银河一样的光粒在空中落下。 　　“小心敌人的攻击！” 　　驱使圣光之风的勇者将粉尘吹散，那些无力的微小尘埃掉落在地。 　　凝结，成长，变成闪亮光洁的晶体，开始占领安德瑞城堡剩余的空间。看上去美丽的东西带给勇者危机感，在试探的攻击下，晶体碎裂，变成更多晶莹的种子。 　　“鲁修修！我们的攻击只会让这些水晶加速生长！” 　　礼服衣摆悬挂着铁十字尖锥，被称为鲁修修的男人停下了脚步，留给同伴一个背影。 　　“你们按照原计划继续执行吧。” 　　“鲁修修！你这家伙！！！” 　　“接下来的计划，武力比智慧更加重要，我的能力，留在这边更合适……” 　　无法说服倔强的鲁修修，或者说勇者们明白自己无法违背【王】的命令，余下的勇者朝城堡外跑去，留下鲁修修一人面对增生的晶体。 　　六阶，领域，折叠世界。 　　那些晶体，并不透明，它们是一面面破碎的镜子，是通向反转世界的门扉。 　　流动着异彩的微笑面具浮出镜面，漂浮的巫妖从镜中走出，他俯视眼神坚定的男人，语气轻松还带着几分悠哉。 　　那块面具鲁修修看不出材质，但光滑如镜的表面除了那勾画的讥讽笑容，还倒映出了自己的脸。 　　巫妖说：“这样好吗？没有看错的话，你应该是如同指挥者和领袖一样的角色，脱离群体，你的力量能够发挥几成。” 　　鲁修修高傲回应：“王当然要率先出击，这样士兵才会舍命相随。” 　　镜发出遇到新鲜事物的开心笑声，愉快回应，“我好像更喜欢你的新姿态，我们好像有了共同点。” 　　“我是鲁修修·A·尼亚塔布尼，与恶魔签订契约的黑色之王，报上你的名字，如果你是与我拥有相同身份的王者的话！” 　　高傲的人类发出了荣耀的邀约，死去的亡灵向过去的荣耀抚胸行礼。 　　“我是镜，魔法研习社的社团领袖，救世会成员【魔镜】。” 　　以不逊色于王者的礼仪回应，镜兴致盎然。 　　“不过，鲁修修陛下，我并不是【王】。” 　　七锁魔力化作吞噬光芒的深渊，镜之水晶让安德瑞城堡光彩照人。 　　“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我是【士兵】，在伟大领袖的引领下继续宣扬其荣光的追随者。” 　　“现在，黑色之王……” 　　脆弱的镜面凝聚光彩，镜柔和的嗓音像是转移到了无光的暗面，幽邃阴森。每一面镜面都在鲁修修的视线中映出镜暗沉的面具，从每一个角度，发出陈述事实的低语。 　　“你将为损害我引以为傲的学院，付出超越死亡的代价。” 　　镜碎片化作尖锐的利剑，化作利刃的海潮向鲁修修涌来，刺向他的四肢，刺向他的躯干，刺向他的心脏，刺向他的头颅，刺向他，闪烁着鲜红飞鸟状符号的眼睛。 　　“Geass！”王的号令如雷贯耳，在喝斥之下，剑刃的洪流停止。 　　镜悬浮在半空，展翅的飞鸟的图案已经贯穿了他的躯体。 　　脱力的鲁修修喘着粗气，看着面前力量让其胆寒的巫妖。 　　“在雷蒙正义的加持之下，我的Geass有着绝对优先级，我的力量，是绝对的优先，镜。” 　　“你在小看安德瑞？你认为我们对于惩戒天使力量的了解会逊色你们？”镜在鲁修修的惊讶眼神中照常活动，冰冷的话语像是在粉碎他最后的骄傲，“能力释放的绝对优先级，凭借圣光赐予的力量肆意妄为，强调自己高高在上的傻瓜，我正是……将你们拖下来的人。” 　　“我是镜，是你们的另一面，是后手的反击者。正如同你有着必定先手的才能，鲁修修，我的天赋是反射，将一切遭受的攻击、魔法刻录，完全返还。” 　　“无论是即死的死亡一指，还是处决的必杀之刃，我都会扭转这种概念，并加倍奉还。” 　　折叠世界，反射·万花筒。 　　“通过我在安德瑞城堡树立的万千魔镜，文学社的叛乱者，享受你们自己的攻击吧。” 　　镜的身躯扭曲成鲁修修的样子，光芒大盛。 　　“Geass，以我镜的名义，束手就擒，背叛者。” 　　飞鸟化作万千虹光，从镜的眼中爆发，飞向镜面，冲向安德瑞各处。 　　“你败了，鲁修修。” 　　受到Geass反噬的鲁修修立在原地，镜的手掌就像安抚惊慌的孩童不断靠近。 　　就在鲁修修的脑袋即将被晶莹包裹之时，衰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镜？” 　　镜冷哼一声，“最后的挣扎吗，鲁修修……”镜突然想到了鲁修修身体里存在的另一面，猛然后退。 　　“难道，你这家伙……” 　　锈蚀的锁链开始转动，黄铜的齿轮，在天空中响起。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交易，镜变得有些冲动，他被束缚在隐秘的概念之下，只能对这个人大声咆哮。 　　“记者！！！你这家伙，原来早就恢复神智了！！！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记者”先生眼睛里闪烁着飞鸟符号，那个图案让镜的想法转向了另一个假设。 　　“啊，原来我的本体，叫做记者啊。”鲁修修笑着调侃，“你们这些巫妖也真是取名废柴，将名字和能力挂钩，活该被人利用啊。” 　　镜看着那个被扭曲的人格，说出了自己都不敢想的话。 　　“记者，不，鲁修修。你没有恢复记忆，而是凭借自己的智慧，追溯到了记者的人格？！！” 　　鲁修修摇了摇头，“只是发现了这具身体存在的力量而已。我并不相信所谓的光之神以及勇者，对不可控的未知保持怀疑，这才是我的思维方式……发现自身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傀儡，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被虚构出来的人格……” 　　镜盯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伙伴。 　　“明明猜到是假的，你这家伙，还帮着那群混蛋胡作非为，你该死的恶趣味觉醒了吗？” 　　鲁修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释然。 　　“虚假的东西就没有追求的理由吗？你这个被现实俘虏的士兵。” 　　镜冷哼一声。 　　“哪怕你借用【隐秘】的交易，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了，Geass的力量已经被我放出，你和那些笨蛋都会在灵魂高塔接受矫正。这是唯一的结果。” 　　“我认同这种结果，虚伪之物回归虚伪……但我要换一个方式结束，以我最擅长的华丽谢幕。” 　　镜看着鲁修修，记者先生的脸上露出了他从没露出的神采。 　　“你还想做什么，我的能力能够反射Geass，你的力量对我是无效的。” 　　鲁修修笑了，畅快地大笑。 　　“什么嘛，一点新奇都没有的垃圾现实。好吧，那我就如同话剧一样，完成最后的演出！” 　　“能被Geass操控的，这里不还有一个吗！！！” 　　鲁修修高昂地抬头，瞳孔中的飞鸟直视锈蚀世界顶端的巨大黄铜齿轮。 　　“Geass！以我鲁修修·A·尼亚塔布里的名义命令你！如同神明一般的【隐秘】！完成与我的交易！” 　　“将我的力量Geass作为交易的筹码，将Geass的力量变为【隐秘】的一部分！！！” 　　齿轮发出刺耳的尖叫，锐利的锁链执行强力的指令，刺入鲁修修的眼球，将飞鸟的符号收回。 　　神秘，必须得到隐藏和保护。 　　Geass，即刻成为【隐秘】的一部分。 　　由镜反射所释放出的群体指控，在【隐秘】的干涉之下全部抹除！ 　　镜托起摇摇欲坠的男人，在魔力的极限抽取下，他脸上的血肉伪装慢慢剥落，露出骸骨的内在和涌动的灵魂火焰就像一具濒临破碎的人偶。 　　“有必要吗？失去自己的力量，将我释放的Geass抹除，你既然知晓了安德瑞的存在，也明白不过是给那群傻瓜争取了一息喘息的机会。安德瑞高端战力可不止我一个。” 　　鲁修修抬起骸骨的手臂，好奇地观察。 　　“我的计划目标，只有限制住你的行动。黑渊角斗咒术之王，你的能力反射，是正义勇者的天敌啊。一切按照我的计划好好进行着，包括我的退场……” 　　镜托着巫妖同伴消失在城堡深处，嘴上还泛着嘀咕。 　　“扭曲人格还能提高智商的么……” 第七百零一章 孤独的律法 　　镜捆绑着鲁修修（记者）来到了灵魂高塔，他亲自带着这个异常的灵魂来到这里。抛弃立场，镜其实相当中意这个名为鲁修修的人格，比对记者本人喜欢的多。说不定自己的态度也在这位阴谋之王的规划中，即使考虑到这种情况，镜依旧亲自带着鲁修修来到了这里，准备让灵魂高塔矫正记者的灵魂，也算给自己短暂的友谊告别。 　　他推开了那扇朦胧之门，在高塔内部，看到了刚结束仪式的惊愕先生。他的身边跟着两个打扮破破烂烂的巫妖，那是刚完成纠正仪式的文学社成员。他们曾经是为了掩护同伴自愿牺牲的光之勇者，如今变回了安德瑞的罪人。 　　惊愕先生正在进行最后的测试。 　　“你们，悔改了吗？对你们疯狂状态中对安德瑞学院造成的破坏，对巫妖同僚造成伤害的行为。回答我，你们对自己犯下的罪过感到痛苦，并想要忏悔吗？” 　　两个巫妖摇了摇头，他们的灵魂火焰幽幽燃烧，表现出溢于言表的兴奋。 　　“没有，如果可以，我想再接受一次疫医先生的梦境改造。我靠，我最后说的台词好TM帅，而且圣光之力就是TMD牛逼！如果疫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再暴打安德瑞一次！如果要加上期限，我希望，一万年！” 　　“……”惊愕先生将两个巫妖的灵体重新捆绑。 　　镜好奇地询问。 　　“仪式失败了？” 　　“他们合格了，现在是完完全全的文学社贱人，我只是把他们绑在这等执行者回来认领，毕竟他们还要接受惩罚。” 　　镜回头看向那两个巫妖没心没肺的样子，还在为之前的另一个“自己”的行为沾沾自喜。没得说，纯文学社杂种。 　　惊愕先生没有理会镜，怨灵大多如此孤僻，没有旁人的干涉，他们只会关注眼下的事情。灵魂高塔快忙得爆炸了，每个房间挤满了等待纠正的灵体，不只有文学社。 　　镜坐在等候室耐心等待，他的身边正坐着两个低头捂面的灵魂，异常的灵魂。 　　“你们怎么了？” 　　灵体没有抬头，颓丧地说。 　　“我们在忏悔。” 　　镜的视线锁定在他们身上。 　　“巫妖是无情的亡者，我们不会忏悔。” 　　“我们不是在忏悔，而是进入了【忏悔】状态。我们是和文学社叛乱者战斗的社团成员，结果受到了那群圣光狗的攻击，受到了诅咒，不得不接受治疗。” 　　镜看着又有两个灵体被捆成麻袋丢出门外，那两个忏悔者捂脸进入房间。 　　“强制忏悔啊，感觉律法会很喜欢这个状态。” 　　“那大概是我的同伴死神小学生柯北的能力。”鲁修修躺在地板上，手脚被捆得结实，他的表情没有半分不适，像个普通朋友一样接过话题。“这就是我必须阻挡你的理由，我的伙伴中，有许多强力的单体指向型能力，你的反射能力，太碍事了。” 　　镜耸动肩膀，“既然我已经如你所愿，那鲁修修殿下要不要和我介绍一下你同伴的能力，满足我的好奇心？” 　　“死神小学生柯北，据说是一个可以在周围爆发凶杀案的侦探，虽然我觉得他的存在更像是活动的死神，就连光之神也是如此认为的。” 　　“柯北的能力是【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你！】，单体指向型。当柯北对某个目标使用这种能力，目标会强制成为一个杀人凶手，他会停下手中一切的工作，内心对身边某一人的报复欲望变得极其强烈，最后，借助这股怒火完成背刺同伴的结果。而当【凶手】将行动完成之后，他自身还会强制进入【忏悔】状态，也就是不能正常产生攻击行为，并对自身感受到罪恶感的卑微。” 　　“不过巫妖无法被杀死，所以柯北的能力效果更多是用来打断并封印某个巫妖的咏唱施法，柯北是我们的攻坚手，在多次社团突袭中，他的能力起到了绝佳效果。” 　　镜听着这诡异的团队破坏者能力，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柯北，如果死了，他会变成一个合格的巫妖，这种制造背叛和死亡的人才，安德瑞多的是。” 　　也许是为了完成拖延镜的目的，鲁修修在接下里一段时间，陆续和镜介绍了许多光之勇者的有趣能力，有的让人匪夷所思，有的让巫妖笑掉大牙。镜和鲁修修的沟通相当愉快，体感时间没过多久，惊愕先生的仪式房间大门再次打开，这一次，鲁修修是他唯一的矫正对象。 　　镜站起身，拍打灵体上的衣物，朝高塔外走去。 　　鲁修修与他背道而驰，踏入永恒的死亡。 　　“讨厌文学社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 　　在安德瑞园区爆发的战斗如火如荼，律法不知不觉就成为了一方指挥，他在战场调度指挥，不是颁布对己方有效的律令，但大多只能止损。文学社光之勇者的个人能力过于离谱且荒唐，让人防不胜防。 　　“什么？你们手办社的死灵高达被文学社开走了！！！我TM，那不是你们镇社之宝吗？这么宝贵的东西你们都给文学社摸啊！！！” 　　闪亮顶着律法的咆哮，小声辩解。 　　“当初谁也不知道文学社要造反啊！文学社随性所欲是出了名的，而且！而且！！他们当初给了很多体验费用！谁知道那个只有疫医老大能够驱动的血肉降神半成品死灵高达会被文学社开动啊！我们也就让他们看了看！” 　　“看了看？” 　　“……我们让他摸了摸。” 　　“摸了摸？” 　　“……我们让他参观了驾驶舱。” 　　“嗯？” 　　“……我们还补充并启动了备用能源，还解释了操作台按钮附赠完整使用说明书……” 　　律法先生差点被自己人气死，强忍着捏死这群王八蛋的冲动，他将死灵手办社的支援巫妖赶到了前线，虽然这群疫医学弟的狗腿子真的该死，但他们的死灵造物确实好用。 　　“大型社团的援助人员呢！！！高等魔研社的人在哪！！死之女巫在哪！！降灵教授团在干嘛！！灵魂歌者在哪里！！！”律法的怒吼变成烫金大字拍打在后勤人员身上。 　　“高等魔研教授正在暗处待命，他们是对两大天使准备的底牌；正在和死之女巫的女巫猫进行交涉，你知道她唯一在乎的家人在敌方；灵魂歌者……三天前去彷徨之城开展巡回演出了；降灵教授团，他们在看乐子，并表示老师不参与学生的冲突，同时要求我们客观接受安德瑞的巫妖物种多样性。他们似乎不打算插手疫医先生的巫妖之灾。” 　　律法先生后退两步，双手颤抖。 　　偌大的安德瑞，竟无一个认真干活的可用之人。 　　律法招手，将在第一阵营激烈冲突的魔法研习社成员叫了回来。 　　“我真是……这次巫妖之灾结束，我要改进安德瑞劳动法，对公然摸鱼的混蛋施加酷刑。” 　　“维持局势，等院长先生到场再做定夺。” 第七百零二章 禁忌挑战者 　　安德瑞的夜晚是混乱萧索的，对于不会闭眼的巫妖，一晚的月光就像一亮一灭的火烛。过去的时间是从指间落下的流沙，巫妖不在乎这些无意义的东西，毕竟他们没有死期（deadline）。 　　有了血肉伪装之后，巫妖对太阳有了新的期待，曾经令亡者恼火的日光成了最出色的餐铃，它与常伴的月色有了不同的定义。但这也仅让巫妖区分了日夜，美好的时光与真正的不在意，给巫妖带来了暂时的满足，如同食物的甜美只短暂停留在味蕾，在骸骨的缝隙悄悄溜走。 　　但今夜，不只是律法，所有巫妖，无论是镇压者还是反抗者，都漫长的时间里体会到了压力和煎熬。 　　如果说惩罚邪恶是每一个圣骑士最大的功勋，那今晚莱尔再次证明了纯洁者的含金量。 　　光之勇士在咬牙坚持，而执行者也对反抗感到头疼。瓦解文学社斗志的方法都失败了，那群软骨头被疫医洗脑成了意志坚韧的战士，有着自己的决心和执念，可惜想看到安德瑞越来越好的律法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放弃抵抗！你们难道还没有发觉自己的异常吗！我们正在纠正你们的错误！这是同伴之间的援助！” 　　随着声音一起被抬上前面的是接受矫正的文学社巫妖。他们私下和执行者达成了黑暗的交易，只要能诱骗光之勇士投降，执行者会考虑给几人减刑，作为被“拯救”的重要人物之一，记者先生狠狠地点头。 　　“我是谈判专家！”安德瑞三剑客之一打着包票，虽然他以往是更擅长抓住对方小秘密的敲诈师。 　　记者上了。 　　他挥舞双手，笑容满面，披着人形血肉伪装，没有改变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没有大碍的鲁修修。然后他摔了一跤，外皮在地面滑行五米，骨头磕在地上喀啦作响。察觉到尴尬的血肉伪装抬起了触须，麻溜地窜回记者的骸骨上。 　　他的确做到了，让斗争静止。 　　两分钟后，律法将他的头骨从更加凶猛的圣光弹幕中抢救了回来。 　　律法发出了不正常的笑声。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开心？很简单，我有了加倍折磨你的合法理由，记者。在这之前我内心一直在大局观和私人恩怨之间摇摆。” 　　“感谢你的专业，记者。” 　　“你帮我摆脱了抉择的烦恼。” 　　律法将承载记者灵魂的头骨用符文装置牢牢固定，就像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他从骸骨壁垒上探出上半身，阴森的视线在光之勇者的身上扫荡。 　　“闹吧～闹吧～你们很快就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气势恐怖的律法先生进一步受到了光之勇者的抵触，在这种刺疼的视线里，勇者们将巫妖的话误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他们同仇敌忾，团结一心，原本因为自身性格问题有些不合群的光之勇者也竭尽全力向伙伴提供帮助。 　　“如果我们失败了，会被他们变成一样的骷髅怪物！我们会被控制！变成被肉虫啃咬骨头的玩具，我们不能输！” 　　被文学社再耍一次的律法先生脑子里已经没了强攻之外的词汇。也许是感受到了指挥官的狂暴，有些僵持的对线开始松动，安德瑞势力正在进一步压缩光之勇者的生存空间。 　　他们的背后紧靠坚实的安德瑞结界，死亡之力构造的结实牢笼正如一口巨大的棺材，它是安德瑞的保护伞，也可以是充满绝望的铁笼。 　　结界之上密布寒霜，几秒时间的接触，几名光之勇者的手指和掌心已经永久的留在了上面，皮肉骨骼冻结脱离，他们感觉不到疼痛。 　　他们是光的勇士，但身体可不是圣光的。 　　面前的绝望又如巍峨的山岳，又如黑沉的夜幕，安德瑞，不，这个世界的恶意仿佛聚集成一只狰狞魔兽，掐住光之勇者的咽喉。 　　“爱德华！”激动的年轻人们呼喊他的名字，紧随而来的执行者巫妖也顺着分开的人群，注意到了那个关键角色。 　　战斗激起的灰尘将他的破碎衣袍装点成熟，小大人的稳重像是一种常伴其身的疾病，他的身躯在同伴中显得有些瘦小，步伐凌乱。 　　这位勇者，也是最前方接触安德瑞结界的几人之一。他失去了一条腿，只能半跪在接近屏障的地面，断裂面已经被冰封，破碎的身躯却让他的气势进一步拔高。 　　断腿就在自己的面前，像个失败的雕刻作品镶在墙上，他却表情镇定，干脆转过身直视巫妖的鬼影重重。 　　“我们好像栽了，和鲁修修的推测的结果一致……”他摊开手掌，枯萎的玫瑰花苞被他捏在手中，下意识地小心保存着。 　　“……绅士。”律法迈进的每一步都会引起大地的悲鸣，言灵在他的躯体上燃起苍白的火焰，那一团团包裹律令的火球，律法可以用极端事件把它们打进瘫坐男孩的头骨里。“乖乖坐在那里等死，不要耍小动作。” 　　爱德华·阿尔冯斯头部低垂，如同认命。其中不断有光之勇者冲向律法，用光之神赐予的神奇力量试图控制慢慢逼近的巫妖。 　　结果失败了，律法的存在，他的魔力气息，全都无法捕捉。律法就像变成了一个真切存在却又无法触碰的逼真的影子，一个日光下的鬼魅，异度空间漫步者。 　　作为安德瑞执行者的两位领袖之一，魔法研习社的副社长，安德瑞的法典编纂人，律法自然也是高等战斗人员，只是，他平常都不会认真。 　　【光芒下的阴影】，也可以被称作执法者的自觉，监守自盗的天赋。 　　律法一生都在为更好地执政而努力，但就像他生前为了复仇打破了旧戒律，他的另一面也如同命运拙劣的玩笑，成为了他的天赋。 　　自诩的铁面执法者，有着能够在任何规则之下抹除自身气息的能力。任何规则，任何秩序，只要被其观测到漏洞，都不会再作用于这个无法者的身上。无论规则的权柄强弱，范围大小。 　　律法的天赋是发觉规则的漏洞，为自身提供便利。所谓的法网恢恢下的漏网之鱼。 　　所谓的律师，大概也就是这种拿着法律法规的双刃剑却又不会被砍伤自己的剑术大师。 　　无法被圣光锁定，无法被攻击命中，律法先生在炮火之中闲庭阔步，他刻意减缓了速度，整理褶皱的衣领，翻转袖口，取出待签名的罪状书，右手握拳放在身后。 　　他会把绅士的头骨摘下来，将这封认罪书从他的眼洞塞进头骨里，欣赏绅士的灵魂火焰将书信烧成灰烬，生成一份强制的灵魂契约。 　　世界上没有绝对可靠的契约，律法明白这一点，但最强的违约者奇迹就在自己身边，律法相信自己的师弟有着绝对的，分寸。 　　“结束了。” 　　和想象中一样，没有多费力气，绅士的头骨被自己轻松取下。他小巧的脸蛋就在自己的手掌里。那股执着的眼神让其看上去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你听说过吗？人没有牺牲就什么也得不到，想要得到什么就需要付出代价，这是等价交换的规则，这是，我等炼金术士的规则。” 　　在律法的手掌里，爱德华的头颅挂上了欠揍的笑容。 　　“以我的自由为代价……” 　　“包裹整个安德瑞城堡的国土炼成阵。” 　　“我完成了。” 第七百零三章 降灵学的一大步 　　文学社随性而为的社团作风，所有安德瑞成员有目共睹，过于深刻的印象如一角浮冰，隐藏起深水之下的冰冷。光之勇者中存在许多莱尔“记忆”中的智慧型角色，有了如此多智囊的加入，他们早就一改曾经的胡闹作风。 　　那些被捣毁的社团，出现在安德瑞城堡的每一片区域。被碎石遮挡，被尘土掩盖的破碎地板上，有着绅士（现炼金术士爱德华）留下的炼成阵结点。如果有人能够站在安德瑞塔楼的尖锥向下俯瞰，透过层层建筑，他就会发现，被光之勇者破坏的社团地点，恰好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圆。 　　“以光之神赐予的力量，整座城堡，包括其中的一切物质，都会被炼成一个【整体】。” 　　爱德华的头骨在律法攥紧的铁手中发出咔咔碎响，执法者似乎相当生气。 　　“你是钢铁般的执法者，是安德瑞的规则……”洪亮的声音分开巫妖的人群，手握长杖的院长先生穿着经典的巫师袍，他的注视带着温度，让狂躁的执法者迅速降温。尊贵的老者从葱郁的大胡子发出哼声，滑稽的声音让剑拔弩张的氛围消散，“我不强求我们亲爱的执法者有一个绝对的底限，但我希望执法者的底限不要过于活泼。” 　　律法身上的怒气就像最后的火苗在熄灭之前爆发几分光与热。 　　“我越界了……但我已经越界了，更进一步也没什么不好吧。”执法者能够对违法者使用武力，但仅仅适用于抓捕违法者。所有的惩罚必须在执行委员会的审判之后，律法亲自定的规矩。执法者使用了打破规则的天赋，律法现在处于有些自暴自弃的状态，他想捏碎记者的头骨，并对那被俘的灵魂进行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惩戒。 　　院长拦住了他，为了他。 　　“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律法先生，文学社的闹剧你不是经历过很多次吗……” 　　“但这次不一样！先生！他们打算毁灭安德瑞……”律法盯着院长老态龙钟的脸，慈蔼的笑容在胡须中隐约可见，还有院长背后，血月照耀下的安德瑞城堡。自己的家园岿然不动，就像被时间锁进了冰块里。 　　国土炼成阵，并没有成功。律法气急败坏的泄愤也就失去了发作的根源。 　　“是我心急了，先生，我以为巫妖之灾足以带来威胁……” 　　院长接受了律法的歉疚，也接受了那颗在他手中逃过一劫的头骨。他盯着炼金术士的头颅，失去魔力供应的血肉像融化的蜡油一样脱落，院长先生伸出了指骨，叩打绅士的脑袋。 　　“哪怕是借助雷蒙的正义，你也需要知道，任何古老炼金术的道路都是共通的，炼成阵？那是被淘汰的失败品。你不是那么走运，亲爱的，你的院长是一位附魔大师，他自然也精通炼金学、降灵学的相关学识，殊途同归。” 　　“在我死后的第二十年，我就将我的城堡转变成一个【整体】，安德瑞城堡是一个【整体】，它就无法被任何魔力形式转变成另一种形态，也就是说不可破坏、不可炼成、不可转化。当然，为了满足你们的研究需要，我开放了部分权限，但这并不代表你能突破它的许可。” 　　“和我比炼金学，小子，你还太嫩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使用炼成阵的基础架构，抛弃多余的累赘物质，去攻克一些不那么繁杂的，将魔力集中在一起。物质炼成是相当精细的工作，以你目前的水平想要进行如此大范围的炼成，那也只能制造某种不可名状的‘死物’，想要制造被世界认可的新物质，你需要了解实际的规则，储备更多的知识。” 　　院长先生进入了孜孜不倦的教学模式，炫耀着他不可一世的成就，他还站在前辈的角度，对一个目前来说是敌人的爱德华答疑解惑。 　　院长平和的反应对于爱德华引以为傲的终极手段，算得上极大的讽刺。让自己成为代价所创造的国土炼成，没有让这个大胡子皱一下眉毛，爱德华的嘴唇掉落之前，嘴角是下撇的。 　　似乎大局一定。院长先生到场以后，被文学社牵着鼻子走的巫妖在领袖的示范下，回到了亡灵对一切生灵的冷漠和镇定姿态，反观那些光之勇士，现在更像没有了心气的失败者。 　　一切本就是如此，就像院长所说的，这只是一场恶作剧，哪怕它是巫妖之灾，也只是救世会成员的恶作剧。 　　“……院长先生，你说，安德瑞城堡是一个不可炼成的【整体】，对吧？”爱德华再次开口，院长看着颅骨中灵魂之火，苍蓝的火焰中有着一抹金色。 　　“是的，偶然相见的爱德华先生。” 　　“那这片保护安德瑞的屏障呢……” 　　院长伸手抚摸胡须，认可地点头。 　　“安德瑞的防御结界并不是我的作品，那是安德瑞各社团的集体作品。那是可以炼成的，你的观察很细致，孩子。怎么了，你还留有后手吗？” 　　头骨咔咔两声。 　　“当然。” 　　“米奇！” 　　不远处，在光之勇士的簇拥中，被律法夺取脑袋的无头尸体，站了起来。彩色花衣被鲜血的红和泥土的黑侵蚀，血肉模糊的脖颈断口，涌现出阴影的触须，一个大老鼠头从里面长了出来，它掌控着爱德华的身体继续行动。 　　老鼠头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我说了！我不来自迪土尼！我是艾文瑞特，是暗影鼠王！！” 　　国土炼成再次启动，安德瑞结界最终破碎。汹涌的魔力变成涡旋的风暴，冲进光之勇士的队伍中，一道流星爆射而出，刺眼的圣光将安德瑞变成白昼，巫妖的尖叫声响起，恐慌再次被引导出。 　　“我的脊骨之轮失控了！” 　　“我的血肉之墙碎了！” 　　现场的防御阵线出现了漏洞，那些手办社出品的降临造物全部破碎，化作污浊的洪流涌入那个散发着圣光的魔力暴风眼。 　　闪亮张开下巴，和操纵、变通面面相觑。 　　“那个，是那个吧……” 　　“嗯，是我们的死灵高达……” 　　“他飞了……” 　　“凭什么飞的啊，我们完全没有加载飞行装置啊……” 　　在飞行的光之巨人身躯中，爆发出了男人的怒吼。 　　“鲁修修的计划，爱德华的牺牲！我枢木青龙发誓，他们的付出绝不会白费！！！” 　　“厌恶生命的不死者！在我的兰斯洛特·阿鲁比昂面前，化为灰烬！”骸骨和血肉组成的巨大机体，圣光浸染成金色，四片魔力光翼在背后展开，悬浮的死灵机甲宛如审判的天神。 　　律法一手一个手办社成员，在恐怖的火力覆盖中咆哮。 　　“为什么你们的降灵装备全都失灵了！” 　　闪亮的鳞片被降临的炮火点亮。 　　“是死亡领主系统，疫医老大在死灵高达加载的操作系统，嗯……因为老大在降灵学上的惊人天赋，现在手办社的降灵造物的指令组都是死亡领主系统的子体。所以高达有着控制所有手办社制造的降灵造物的能力，就像统领一切死亡的领主一样，很酷吧！” 　　“全部？全部降灵造物都会被那个死灵造物支配？！” 　　操纵点头，有着莱尔级别的降灵高达在安德瑞的降灵学面前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不仅如此，它会抽取附近降灵造物的材料重组躯体弥补消耗。根据我们之前使用的降灵装备的程度，它的武器系统应该能够无限制暴走一小时。” 　　众所周知，巫妖本体比降灵造物脆弱得多。 　　变通突破火线，跑到了两人也就是律法面前。 　　“我从降灵教授团那边带来了好消息。” 　　律法松了口气。 　　“他们找到破坏疫医学弟最骄傲造物的方法了吗？” 　　变通摇了摇头。 　　“教授们将兰斯洛特·阿鲁比昂判定为六阶水平，这是疫医老大跨越两个层次创造的超级降灵造物，所以他们决定给疫医先生的最终考试成绩评为【超规】级别。” 　　“教授们正在统计巫妖伤亡人数，作为疫医老大的额外加分。” 　　“【超规】降灵造物个体兰斯洛特·阿鲁比昂已经被登记在案。” 　　“创造者：疫医。” 　　“协助者：雷蒙、绅士。” 　　“使用者：妄想。” 第七百零四章 学生的胡闹 　　“他们就那么看着学生的作品对自己的学院不断造成损失？！”律法天赋全开，在光与火的毁灭之地起舞，闪亮和操纵被他抓在手里，变通钩住他的脖子，像条大围巾在空中飘动。 　　安德瑞的庭院已经变了样子，密集的弹坑里塞满了搁脚的骨头渣滓，爆炸的冲击波席卷时，那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巫妖渣滓就像锅里的炒菜被高高颠起，洒下白色的雪花。幸免于难的巫妖跑进了城堡内部，在横七竖八的弹坑里苦苦支撑的巫妖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律法的天赋在这片轰炸区得到了绝佳发挥，那家死灵造物没有“必中”概念的攻击，虽然自己无事，但被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道将律法内心的烦躁再次点燃。 　　执法者感受到烦躁，他将扒在自己身上蹭天赋的狗腿子作为倾诉对象，控诉对安德瑞降灵学教授团的不作为。 　　“我们降灵学派的传统精神，【以腐朽之骸骨、干瘪之血肉、枯竭之灵魂铸造通天之阶梯】，每一位教授都甘愿成为学徒晋升的垫脚石，你觉得他们会对降灵学新星的疫医老大的降灵造物进行损害吗？” 　　安德瑞降灵学，巫妖存在的最根本学科，是巫妖学院最为古老的神秘学分支。 　　从不甘的尸骨中站起的灵魂，最开始都会将无法平息的迷茫与怨念投身于这一学科。 　　降灵学快速发展，白骨、血肉、灵魂三大学派建立。 　　高等教授开始出现，各学派首席教授在禁忌造物的残骸上脱颖而出。没有生前的多种桎梏，评定首席教授的标准只有一条，绝对的力量。于是，一群最有天赋的巫妖就在这样彼此竞争角逐的学术研习中度过了无数岁月。 　　他们，是傲慢、睿智、冷漠的怪物。站在死亡和知识的顶点。 　　然后，他们发现自己失算了。降灵学教授团是最稳固的集团，这里的人员变动很少、非常少，不会死亡作为巫妖的特点，像这些孤高的存在表达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如果自己教授的学生和自己天赋等同，那么同样有着无限时间的师生，学生是永远不会赶上教授的脚步的。自己永远是降灵学道路上孤独的开拓者，不会有人与自己同行，更何谈瞻仰他人的背影。永远不会有新的思维让自己耳目一新，因为所有学徒都都沉没在自己的阴影中。 　　没有终结让教授们感受安定，也没有新奇平息那股爬上指骨的麻木。降灵教授团不约而同地转变了教育方针。更致力于培养学徒，让学徒超越自己，不，只要达到自己的高度就可以了。 　　然而，这群从同类竞争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低估了卓越的自己对学徒们造成的压力。他们的才能就像巍峨的高山横亘在每一个降灵学徒的前方。没有天赋的学生无法翻越，而稍有天赋的学生却早已看到了彼此差距望而却步。 　　这条道路上已经有了卓越的先驱者，我何必耗费心力做一个更差的他。安德瑞学科繁多，又不止降灵学一个。降灵学派的生源开始逐年递减，更多兴起的学科吸引了新生巫妖的目光，而降灵学……抱歉啊，那群教授伟岸的身影已将不多的热情掐灭了。 　　教授们很绝望，他们开始倾注更多的心血培养学徒。 　　但是……这群新生真的好垃圾啊，怎么一代比一代差。 　　降灵教授的信心和招生标准一起逐年下降，他们还提高降灵教学资源企图吸引新人。白骨学派建造了通灵塔，在白骨林地炼制无数畸变骸骨，让学徒随意取用高等材料，创造超过起本人水平的造物；血肉派系挖掘了地下水库，将无数创造生命注入深海；灵魂派系租借了纳斯兰的灵魂高塔。 　　实力最强大的教授团体，用着最雄厚的教学资源，教育最少的学徒，而且这些新生质量还越来越烂。用巨龙先生的话来说，二十年前，这些学徒只有一种可能才会出现在我的课堂上，作为劣质教材的可能。 　　直到超新星疫医先生横空出世。 　　那一天，降灵教授团喜极而泣，好苗子终于来了。所有教授都关注着这个屡次打破降灵学传统的学徒，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要帮助这个学生做到更好。教授们暗地里争抢着莱尔的授课名额，而且结果也很明显。 　　三大降灵学首席教授真不是徒有虚名。 　　没有如愿教导莱尔并没有让教授们气馁，他们继续关注这个好学生。本着助教也是教，后妈也是妈的博爱，那些未曾教导莱尔，甚至没有和莱尔说上一句话的教授，对莱尔怀揣着比亲生儿子还要亲近的宠爱。 　　所以，当这些护崽巫妖面对莱尔的降灵造物，他们的目光，就像看着子女在父／母亲节送出来的生日贺卡，心头满是感动和热情。 　　当兰斯洛特·阿鲁比昂对安德瑞巫妖展开炮火的蹂躏，教授们乐开了花，幸福地想要昏厥。 　　“如果不是有失体面和必须要有人记录疫医老大的闪亮时刻，我们的教授们恨不得自己被兰斯洛特·阿鲁比昂打死，变成疫医学生得分的一部分。” 　　“……”律法轻巧后跳躲过了一枚骸骨飞弹的爆炸冲击，发出不知道进行过多少回的叹息，“我该庆幸，学者老师没有变成那样溺爱的教授吗……”作为学者先生的学生，律法只能回想起学者威严肃穆公正的姿态。 　　变通保持微笑，没有回答。 　　莱尔可是龙祭司学者一手培养出来的邪神幼体，而且这场巫妖之灾的起因还是绿龙的梦境游戏。学者的确不是溺爱的围观者，他是混乱的发起者。 　　“难道要看着那个金色死灵造物尽情宣泄一小时……” 　　操纵拍打律法的手臂，不是安慰，而是执法者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操纵听到了自己的骨裂声。 　　“一小时又如何，那个降灵造物，这群光之勇者，都只掌握了圣光的优先性，而不具备圣光的力量。它不会杀死巫妖，所以教授团也好、救世会成员也好，院长先生也好，都没有出手。这场巫妖之灾，对巫妖是【无害】的。” 　　“虽然事后这群倒霉蛋会回收自己的碎片持续几小时甚至数天。” 第七百零五章 舍身一击 　　一个小时的火力倾泻不会产生多少有效战果，这一点，在场的巫妖都看得出来，兰斯洛特的驾驶者枢木青龙也明白。光芒稍微衰弱的魔力光翼猛力挥舞，兰斯洛特的飞行高度攀升到安德瑞城堡上空的塔尖，和血红的月亮遥遥对应。 　　防御结界早已被驱散，幸存的光之勇者借助兰斯洛特的火力掩护跑出结界范围。离开安德瑞的控制区域，他们的生存机会能提高很多，他们自认为。 　　火力覆盖的时间并没有达到预计的一个小时，律法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那个点亮夜空的光点，心里默数的时间才到一刻钟。这不是一件好事。 　　发光的死灵机甲身上的光点开始凝聚，四片魔力光翼挥散成魔力线条，在兰斯洛特的手中变成一个灼热的光团，光华收敛，一把造型夸张的大口径枪械被兰斯洛特握在手里，裸露在外的弹头，在魔力感知中呈现出魔网节点一般的危险压力。 　　枢木青龙的怒喝在安德瑞明亮的夜空中回荡。 　　“邪恶之徒，化为尘埃！” 　　“Freyja！” 　　一人大小的弹头离开枪膛，飞速冲向安德瑞的城堡，冲向举头观望的巫妖群众。巫妖们深刻明白那件武器的可怕，哪怕他们没有核弹的概念，浓缩魔力造成的压力已经压迫到了头顶。 　　就像是一个马上就要发怒的学者先生要落在自己头上。 　　并不脆弱的爱之女神弹头表面已经开始崩溃，内部蕴含恐怖力量的粒子爆发出强光，不亚于八锁施法者的全力一击，正在吞噬安德瑞的一切。 　　院长先生看着头顶降临的末日，发出了感叹。 　　有些失望的感叹。 　　“有着神奇古怪的能力，结果你们最后的底牌……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最强的是……高等物理学？”安德瑞的创立者并不是否认核弹的能力，只是，这种能力，并不新奇。 　　“交给你们了，高等魔研。” 　　从院长身后走出两道影子，没有丝毫征兆，就像是凭空产生，从不可视的缝隙里掉落出来了两人。 　　高等魔研社，黑洞学教授，死星二世。 　　高等魔研社，静滞力学教授，静滞先生。 　　静滞先生呆立在原地，大概静止了一秒，他拍打死星的肩膀，表示工作完成。 　　“奇点符文我已经刻印上去了。” 　　“什么时候？” 　　“时间静滞的时候。” 　　死星二世有些懒散，对于这次的工作有些消极。因为这次的自己是保护者，必须控制形成黑洞的当量。不能有同伴在自己的操作下伤亡，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很难受，但死星二世并非做不到。作为高等魔研学教授，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大概是这个量……” 　　死星二世打了个响指。 　　时空仿佛静滞了一瞬间，尤其是那枚毁灭弹头周围的时空停顿格外明显，枢木青龙盯着自己前方的弹头，它产生爆炸的延迟时间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算。 　　一个深黑色符文蚀刻在扭曲弹头的表面。 　　能量爆发，接着坍缩成一个漆黑的圆球，在安德瑞上空形成一道璀璨的光环，中心则是不可视的浓郁黑暗，虚空能量正在吞噬天空和光。 　　死星的杰作在空中彰显它的存在感，天空就像塌陷了一大块的土地，周围的空气纷纷涌入深空，突兀出现的引力捕捉周围的一切，包括正在竭力逃生的兰斯洛特。 　　黑洞就像一个强大的魔物，正在捕捉发光的飞蛾。 　　安德瑞幸免于难。 　　律法看了眼院长身边站立的高等魔研社成员，松了口气。死灵手办社的三人组站在自己身边，和其他看热闹的巫妖一样盯着那个空中不可忽视的空洞。 　　“妄想先生和那个死灵造物不会有事的。虽然他们现在被死星教授的魔法控制，正在距离那个危险的东西越来越近。我曾观摩过死星教授的讲课，规范化黑洞的坍缩过程会结束的很快，他有分寸，不断衰减的引力最终会让他逃出去的。” 　　律法发现自己的解释并没有对死灵手办社三人起到多少安慰作用，他们彼此对视几眼，脸上的担忧更浓重了几分。律法有些感慨自己的公信力是不是下降了，也有些意外手办社的三个家伙居然如此有同情心，他以前还将这三个当作文学三剑客的翻版。 　　是不是错怪他们了？ 　　“他一定会用那个吧……” 　　“短时间内无法逃离，以为反抗无望，他一定会用那个的……” 　　“嘶……” 　　巫妖的深呼吸吐出湿冷的冰渣，律法看着三人大喘气，心里原本的安定也开始忐忑。 　　“你们说的‘那个’是什么？” 　　闪亮等人看了看律法，犹豫了片刻，重新抬头看着空中兰斯洛特挣扎的光点，像在看着自己远去的纯真。 　　“我们死灵手办社的社长，疫医先生，是一个快要称得上完美的巫妖。我们为有这样优秀的领袖而骄傲。” 　　“然而，疫医老大也有着美中不足的一点。” 　　“他不够残忍，没有超越死亡的决意。” 　　“他对我们，身边的巫妖同僚足够残忍果决，但他始终无法面对他自己……” 　　“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以为我们发现不了。” 　　“但其实，他很怕死。我的意思是，他表现出来很怕死的病态心理。他从没有受过伤，就连骨头都没掉出来过一根。我们几人讨论分析，认为是疫医先生太年轻，还没有一个巫妖的自觉，依旧维持着生前的习惯。” 　　“这是一个不大的缺陷，但我们这些疫医老大的挚友，当然要帮助他更加完美，帮助他直视死亡！得想办法让他死一次，死得如烟火一样烂漫，死得血肉横飞，死得伟大惊奇。” 　　律法有些无语，这三个家伙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朋友是这么做的吗？ 　　“所以呢，你们对疫医学弟做了什么，这又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律法先生的提问让三人再次沉默，三秒后，操纵开口回答。 　　“我们没对老大做什么。” 　　“只是在改进死灵高达之前，疫医老大对其中的【安全弹射逃脱装置】十分关注。那是一种当死灵造物接近崩溃之后的危险脱离装置，能让驾驶者从高达后背弹射而出，残躯爆炸产生的推动力可以让驾驶室化作一道流星远遁，逃避敌人的追捕。我们三人对这种败逃认怂的装置表达了强烈的抗议，但是抗议无效，疫医老大依旧加载了这种装置。” 　　“我们非常气愤，对这种独裁者一般的极不自由的个人决策，并对老大进行了反抗。” 　　“我们悄悄进行了修改，微小到疫医先生察觉不到的修改。” 　　律法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你们改了什么？！” 　　“我们改了方向。” 　　律法还没弄明白，空中已经发出了爆响。 　　兰斯洛特·阿鲁比昂，这台闪闪发光的死灵造物突然转身，就像认命一样直面黑洞，面对那无情的毁灭之门。接着死灵机甲突然爆炸，碎裂的骸骨血肉组成了一场流星雨，一个发光水晶般的驾驶舱里面，映出了妄想先生惊恐的表情。 　　他的驾驶舱如离弦之箭，带着无穷的勇气和看破生死的决意，像一位真正的勇士，笔直地扎进黑洞里。 第七百零六章 全员叛变，孤高之暗 　　巫妖摆脱了死亡，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被毁灭。他们也有着弱点，各种强大的神秘力量足以撕碎巫妖的灵魂。圣光能够做到，暗影所存在的虚空也是。 　　那道光芒出现的时候，所有围观的巫妖是惊讶的。而当明显载有妄想先生的飞梭冲进黑洞，巫妖们已经惊讶到恍惚了。那一瞬间连灵魂之火都停止了跳动，活跃的思维像是被冻住，思想变成锈蚀的机械，僵硬地思考原因，试图解释面前的一切。 　　他为什么这么勇？他真的疯了？还是觉得自己已无退路，气急败坏打算以身殉道？！ 　　在巫妖看来，妄想的行为是愚蠢而又勇敢的。 　　愚蠢是因为他们不会这么做。 　　勇敢是因为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做。 　　不管自己对妄想先生的看法如何，结局应该无法改变了。 　　妄想先生会成为安德瑞几十年来第一个真正作死自己的巫妖，成为一个惨痛的历史。 　　巫妖们默默观望闪亮飞梭进入黑洞的边缘，它的轮廓正在巫妖眼中扭曲。沉默降临在安德瑞的人群中，亡灵正在为即将逝去之人哀悼。 　　院长先生的怒吼就像冰冷荒原上燃起的熊熊烈焰，打破着沉闷的寂静。 　　“快关闭黑洞！死星！那是你的法术！” 　　静滞先生站在死星的身边，他往日的沉稳模样崩溃，现在和院长先生看起来一样暴躁，他朝着死星的肩膀伸出手掌，又担心打扰他而迟迟没有下手。嘴里念叨着“高等魔研社团形象危机”之类的词语，强压下掐死死星二世的欲望口吐连珠炮。 　　“已经进入了你的领域里，我操控时空的能力大打折扣了，现在进行时间停止只会延迟我们的反应能力。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协助你我真是倒霉透顶。让你的黑洞消失，如果你不想以后经费减半的话！” 　　死星二世全身发抖，两只萦绕暗物质的手掌正在空中虚握成团，强行加速黑洞坍缩会对自己造成巨大的伤害，他已经竭尽全力，掌骨传出虫噬的细碎声，暴走的虚空正在自己的手臂上蔓延。 　　“我正在关闭！你们看清楚了，是他自己冲上来的！我……时间不够，节哀吧，院长，只能算他倒霉了。” 　　妄想的驾驶舱已经彻底被黑洞吞噬，死星感觉得到，自己终究晚了一步，涌动的虚空会将那个作死的巫妖碾碎成渣。难以平息的失落伴随双臂的剧疼涌上头骨。 　　院长先生的神情没有变化，没有一切已定的颓唐，也没有气力消散的松懈，他依旧保持着担忧和惊恐，像一只生气的老狮子。他举起一人高的长杖，附魔的光辉在其上闪烁，挡在死星二世面前。 　　“我说的是你，如果你没有阻止黑洞，那你就要倒霉了！” 　　“？” 　　院长紧盯着天空中开始收缩的黑洞，表情不忍却又坚决。 　　“那个混蛋可不是正义，他从没有迟到过。” 　　黑洞最终收缩成点，猛然爆发。翻卷的暗影力量在天空中扩散，在月光的衬托下，大气层像是撕裂出一道通向以太的通路。 　　暗影如火，将空气点燃，扩展的暗影又好像庞大的羽翼，将夜晚仅存的月光遮挡。 　　安德瑞的庭院陷入一片黑暗，一片阴云在众人头顶聚集，云层中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 　　高位者的力量压迫顷刻间覆盖了安德瑞所有人，无论是执法者还是光之勇士都被这股压力禁锢在原地，他们的头颅像是被无形之手抓住，被托住下巴仰望高空，仰望那片火烧云。 　　被暗影侵蚀的白色绷带从云层中垂落，绷带里缠着妄想先生陷入昏迷的躯体。 　　但他的安危已经没有巫妖关注了，他们的目光集中在绷带连接的另一边，那个陌生又熟悉，沉默而又暴怒的天使。 　　与虚空融为一体，背后的羽翼扩张成覆盖安德瑞的云层，或者说天使的圣域。 　　复仇天使，乔治·埃德蒙特，以让人绝望的姿态降临在安德瑞巫妖的面前。 　　【每一位虚空使者都源于一个星体的消亡。】 　　死星二世看着空中气质异常的黑暗先生，不知怎得就想到了这个高等魔研社的假设命题，并产生了一种验证正确的感觉。 　　黑暗，盯上了他。 　　黑暗先生举起了右手，游离在空中，被死星二世引爆的暗物质顺从地在他手心凝聚，虚空对这位虚灵使者表现出奴仆一样的恭顺。凝聚的暗影被黑暗先生投掷下落，拉伸成无光的陨星，笔直地轰击死星二世。毁灭的攻击快如闪电，眨眼之间一大团暗影出现在眼前，受到虚空天使的力量加持，其侵蚀力将比死星引爆的黑洞还要可怕。 　　“湮灭。” 　　“无光之渊。” 　　天使的炮击转移了方向，消失在院长先生有着异色附魔的长杖面前。 　　“哦～”天使感叹一声，视线转向两个挡路者。 　　身穿全覆盖狰狞盔甲，高等魔研社长天启抵消了他的攻击。还有一部分则由院长分担。 　　铁盔之下，传出天启冰冷的声音。 　　“再有下一次，我就不只是防御了，黑暗。” 　　对天启的警告，黑暗显得相当不屑。 　　“你尽可试试，天启，管不好自己的狗，那我就帮你宰了。”黑暗脸上浮现出嘲讽危险的笑容，“你在雷蒙那里已经吃过一次打了，我并不介意展示一下，为什么我等被称为天使。” 　　“乔治，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一场误会……”院长先生有些头疼，手中的长杖又被附上新的光彩。 　　“一个误会？一个误会就让我被召唤到了这里，一个误会足以伤到我的人？” 　　黑暗捂脸发出疯狂的笑声，云翼中的火焰更加凶猛地燃烧。 　　“老家伙，没有人能够动我的仆从，如果是误会，那我就让误会消失。” 　　“你知道的，你该明白，我的五阶能力，反击之火。只有我的契约者受到致命攻击，这个能力才会被触发。你现在告诉我，一切是一场误会？！” 　　“生前我不曾违背，死后也不会背弃誓约。” 　　天使的语气斩钉截铁，如同天顶落下的审判之剑。 　　“对我的同胞，对我的族群亮出敌意者，我都会杀死。” 　　“你们过界了，那你们就去死。” 　　“没有人可以阻挡我的复仇，如果是安德瑞，那我就与安德瑞为敌。” 　　文学社社长黑暗先生说出了让安德瑞院长眉头直跳的疯狂宣言，危机正在爆发，事态发展似乎正朝着可怕的未来迁移。 　　“老大！真的是误会来着！” 　　巫妖中钻出了一个脑袋，一个被封在符文石结界里，被律法先生举在手中的脑袋。 　　记者出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仅剩一个脑袋的滑稽模样让凝重的气愤轻松不少。 　　黑暗皱着眉头。 　　“隐秘之锁，你被抓了吗？要是这个铁人在威胁你，你就眨眨眼。” 　　记者一个完整的头骨上一点皮肉都没有，他沉默两秒。 　　“伟大的黑暗之主，我承受的痛苦不及您分毫，但请您平息怒火，先看看您的羔羊吧！他们的对您的称颂之声，对您的敬仰，被封印在了扭曲的皮囊里！” 　　黑暗表示出了疑惑，但记者的虔诚谏言又不得不回应。 　　“荒谬！我是全知全能的暗夜魔君，我的奴仆我能不清楚吗，他们绝不可能出现问题，他们可是最邪恶堕落的黑暗……” 　　黑暗这才回过头，看到一群衣着光鲜金光闪闪的光之勇士。那种光亮的姿态，活脱脱几十个小雷蒙。 　　“我TM！” 　　“雷蒙！你这个畜生对我的黑暗军团做了什么！” 第七百零七章 第三者 　　雷蒙先生最近过得很愉快。 　　当他离开会场回到圣光礼拜堂的时候，发现自己灵魂中沾染上了一点污秽。那是莱尔的造梦之花产生的精神扭曲团块，雷蒙先生与文学社的梦境沟通是双向的。区别在于，文学社已经被扭曲成了光之勇士，而雷蒙先生很快发现了一小团顽固蛰伏在灵魂角落的精神幻象。 　　只要稍微思考一些相关内容，触及那团幻象，曾在梦境中经历的一举一动就会重新浮现在脑海之中，试图将雷蒙扭曲成光之神。潜伏的精神疾病如同附骨之俎阴险恶毒。 　　雷蒙先生很高兴，圣光之子还给自己加持了一个回忆功能。心情很好的雷蒙先生并没有将自己灵魂中的污秽团块抹除。 　　和洛夫迪友好地打了招呼，勤勉的黑暗星灵正在祷告，他的虔诚在雷蒙看来简单纯粹，可惜无法沟通圣光。但没关系，雷蒙先生会代行圣光的慈爱。 　　至于另一个同伴，艾丽安修女，她早就离开了。这个女人在雷蒙先生的眼中产生了消极的变化，尤其是遇到圣光之子之后，这种自暴自弃尤为明显。毕竟是分歧者，心灵的堕落更容易产生。雷蒙有些同情她，一定是纯洁者过于闪耀，让自卑的修女产生了对比的失落与痛苦。 　　自己作为圣光万能社的领袖有些失职了，没有考虑属下的心理，这是自己的责任。雷蒙先生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会对艾丽安修女多加关注，让这位正在坠落的姐妹迷途知返，决不允许她彻底坠入暗影，和乔治那厮儿同流合污。 　　这么说起来，乔治那个混蛋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堕落到今天这种地步，自己名为蹂躏实为圣光“治愈”的拳法居然没对他产生丝毫改善。自己终生苦修的人格修正圣光拳只能让他哀嚎，果然还是力道不够吗，毕竟他是个十字军领袖，天使级。 　　雷蒙想起了火之天使生前礼拜时刻迟到早退请假缺席。对神官主教桀骜不驯，对军队同伴大打出手（以训练的名义）。等等，难道说，乔治这家伙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混蛋？！只是天使的实力光环让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 　　原来，追光者的堕落有迹可寻，每一场失落都是从摸鱼开始的。 　　雷蒙先生站在讲坛上，沉思良久，久到他听到了乔治的呼唤。 　　圣光会关注所有人类，雷蒙先生作为圣光的化身也就代表着部分圣光，所以他会关注自己在意的人，随叫随到。 　　问题兄弟放火人乔治就是其中之一。 　　雷蒙先生保持着好心情飞速前往乔治的位置，一场主动的挨打呼唤大概能证明乔治的忏悔之心。 　　雷蒙先生到了。 　　雷蒙先生看到了。 　　雷蒙先生态度变得严肃。 　　雷蒙先生说。 　　“我的兄弟，你想杀谁，我帮你。” 　　“雷蒙！你给我去死！”雷蒙一副我同情你我可怜你的神态，再加上他罪魁祸首的身份，对黑暗先生无疑是火上浇油。黑暗先生的力量进一步爆发，他化作流星冲向了雷蒙，要把自己暴怒的拳头打在雷蒙那张装模作样的脸上。 　　雷蒙先生叹了口气，又是这样吗，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本以为他是遇到什么危机认真了，结果又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偷袭。 　　他偏头躲过黑暗的拳击，身躯不动分毫，下落的圣光巴掌如凛冽的飓风轰击在虚灵脸上。 　　“别闹，弟弟，你近战超鶸的。” 　　虚灵被扇，在空中飞了一圈，旋转的云翼跟随圆心变成瑰丽的气旋，令人赞叹。 　　黑暗中带着火焰，虚灵的左脸变成了金色，在整体黑暗的衬托下如金子一般闪闪发光。 　　一个夸张的巴掌印让黑暗的怒火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啊啊啊啊！！！” 　　“雷蒙！！！” 　　“你居然敢！！！居然敢！！！” 　　黑暗先生的台词被雷蒙先生打断。 　　“又不是第一回被扇了，你说话干嘛大喘气，乔治。” 　　“啊啊啊啊！！！” 　　黑暗先生捂着脸开始投掷暗影。 　　危险的暗影碎片在圣光盔甲上炸成小火苗，在圣光之下消弥，雷蒙先生活动手腕，接下来是熟悉的流程。 　　有人打断了雷蒙的快乐。 　　院长先生松了口气，他很庆幸圣光之灾没有站在错误的一边。但现在不是他俩私斗的时候。 　　“雷蒙！停手，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雷蒙看了眼巫师帽戴歪的院长，有些奇怪庭院怎么站了这么多巫妖。但无所谓了，我雷蒙想打乔治，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老东西，我俩的事你少管。” 　　“误会？我打的就是误会！有些人就是欠揍。” 　　院长有些无语，唯心神秘者的脑回路都是流水线产品吗。 　　但他学聪明了。 　　“臭小子，你仔细看看黑暗身后，你看看文学社的成员。” 　　雷蒙有些诧异，但还是听从了院长的建议，这老东西还没有糊涂。 　　“文学社？烂泥扶不上墙，要是他们出现什么乱子，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啊，原来如此，乔治你这么暴躁是因为那群贱人出问题了。” 　　“哼，我就看看你的狗腿子到底是怎么个衰样？” 　　“……” 　　大灯泡和一群小灯泡大眼瞪小眼，沉默之中，光之勇士看出了什么。 　　“光之神明啊！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圣光在上！请铲除这一切邪恶吧！！！” 　　“神啊！帮帮我们！！！” 　　光之勇士开始合掌祈祷，有的人直接朝空中的雷蒙跪地叩拜。 　　雷蒙先生有些僵硬，感觉惊恐。 　　乔治的狗腿，成了我的狗腿。文学社，改邪归正，拥抱圣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雷蒙下意识地否定现实，突然又想起前几天自己和艾丽安讨论安德瑞新闻报的细节。 　　有可能的，万物皆有可能。 　　只要和纯洁者莱尔有关，万物皆有可能。 　　黑暗先生并不傻，他注意到了雷蒙看到光之勇士之后的惊恐，反应和自己如出一辙。雷蒙也不是知情者，自己的气愤消了一大半。 　　这是一场误会，黑暗心中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他表面还是装作很生气，伟大的黑暗君主绝不承认自己错了。 　　现在问题很简单了。 　　怎么在雷蒙拳头下面苟住。 　　先声夺人！血口喷人！ 　　“雷蒙！你居然趁我不在，将我的黑暗军团洗白！你这个……肮脏的圣光使者！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快说你不知道，你也是受害者，这样本大爷就会仁慈地原谅你，对之前的一巴掌既往不咎。 　　“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你……难道真TM是你干的？！我日，好气，但是打不过。 　　黑暗冷哼一声，重新调整心态。 　　“好！既然你承认了你的问题，那你说说你错在哪！” 　　雷蒙先生攥紧拳头，低头表现出懊悔的模样。 　　“我错在自视清高，恃才傲物。我原以为自己已经理解了圣光之子对我的崇拜，然而，我又低估了这份羁绊！” 　　“疫医他啊，真的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崇拜我啊！！！” 　　“他为了我，竟然把文学社这群臭鱼烂虾净化成了圣光。” 　　“太强大了！太伟大了！太崇高了！这份感情！这份羁绊！” 　　“这就是为了信仰为了所爱，什么都做的出来吗！” 　　黑暗大惊失色。 　　“什么？你说是疫医干的？！” 　　“什么狗屁净化，这是洗脑！我手底下的四天王堕落之光居然有如此潜力！洗脑同化，这不是那群传销牧师的特长吗！又一个加拉隆？！” 第七百零八章 安德瑞最终法庭 　　莱尔紧紧抓着手中的纸片，他早料到自己迟早会有这一天，就像当初拿起安德瑞学院邀请函时一样的感觉。命运在向自己招手，自己终究会拿到它。 　　扯淡呢，莱尔将自己的悲观思想抛在脑后，表情如同霜打的茄子。 　　自己惹事了，大事，手中的那张精巧的纸片是来自安德瑞执行者法庭的传票，律法学长用安德瑞之戒联系自己，莱尔还记得那位严肃的学长话语中的古板和庄重。这种语调通常都意味着坏事。 　　“执行者最终法庭因为你引起的巫妖之灾开展，疫医先生，身为当事人，请你即刻返回学院。” 　　法庭传票远没有学院邀请函那样华丽，它没有信封，纸张边沿也没有暗金色镶边条纹，安德瑞徽记是除文字外唯一的装饰，在背面还有一个许可通行的符文凭证。显然学院并不打算给进入法庭的人好脸色。从有裂纹的传送阵走出时，无面先生异样的眼神看得莱尔心里发毛，他将这份传票递给了莱尔。 　　在莱尔火急火燎地离开德鲁伊地穴回到安德瑞之前，他曾隐秘联系闪亮几人询问情况。死灵手办社的同伴为他讲解了大概，还有事态的结果。什么文学社在自己的洗脑下全员化身亚萨西二次元主角，还有着雷蒙先生的圣光加持，阴差阳错冲击安德瑞学院，将安德瑞变成战场，甚至开高达丢核弹，没人谈论那个勇往直前的驾驶舱，闪亮知道尊贵的疫医社长对那种小细节不感兴趣。 　　每次闪亮多说一句，通讯另一边的莱尔就会表情扭曲一分，失控的眉毛像是蠕虫扭曲成一团，莱尔感觉精神恍惚，灵魂似乎要和妮娅一样脱壳而出。 　　自己还有必要回去领死吗，感觉自己怎么死都不够啊，雷蒙先生，我这样还能救吗。 　　安德瑞的夜空似乎明亮了几分，重新生成的临时屏障像是长在天空里的镜子，反射月光让安德瑞的土地更加亮堂。泥土的焦糊气味和炼金爆炸的粉尘混合在一起，每走几步就要跨过一道深坑，战争难民的哀嚎正在侵扰莱尔的神智，让他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 　　我居然这么大能耐。 　　“我的腿！你们谁看到我的腿了？！” 　　“我的手指多了一根？！” 　　“拜托！把我挖出来，我的头埋在土里。” 　　恐惧、绝望的巫妖正在壕沟里尖叫，他们在骨头渣子组成的沼泽里行进，而他们自身也不容乐观，勉强拼凑的布满裂纹的骸骨，如同脆弱的瓷器，仿佛一碰就碎。莱尔的内心蒙上一层阴影，他颓唐地走入灰尘中的学院，如同失去灵魂的傀儡。 　　没过多久，几个骨骼健全的巫妖走近了壕沟，呼唤里面的脆弱的同伴。 　　“别玩拼图了，执行者法庭开庭了，我们赶紧去凑个热闹，你还管这些骨头渣子干什么，用备份躯体走啊！TM几十号人就你们几个蠢得要死，快走快走。” 　　碎片巫妖点了点头。 　　“差点忘记时间了，那我先走一步！你赶紧过去。” 　　说完他仰头一倒，没有意识束缚的身体破碎成渣，灵魂涌入安德瑞城堡，从沉睡的骸骨中复苏。 　　…… 　　莱尔一路浑浑噩噩地来到执行者大厅，曾经琳琅满目的门扉此刻空荡一片，没有悬吊物的大门看起来沉重威严。 　　莱尔深吸一口气。 　　这次出来，说不定自己就正式成为巫妖了。 　　穿过前台，拐入连通辩解室和惩戒室的狭长走廊。安德瑞的光蝠似乎不经常变动，执行者部室的光蝠有着一种其他光蝠所没有的高冷感觉，它们趴伏在走廊另一侧的门柱上，在幽暗之中散发明亮冷清的光芒。完全没有照明工具的自觉，不像其他光蝠一样蜷缩身体躲在翅膀里。当莱尔走近，它们反而昂起了脑袋，像是察觉入侵者的石像张开翅膀摆出威吓的模样，两个浑圆的眼珠紧盯着莱尔。 　　走廊安静得落针可闻，漫长的过道只有莱尔一个人影，紧闭的门扉对面没有传出辩驳的喝斥和受刑的惨叫，执行者大厅安静地可怕，莱尔注意到这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巫妖的身影。 　　这种情况，操纵曾和自己提起过。 　　执行者最终法庭，安德瑞最高级执法机构，院长先生是法官以及裁定者，学术聚会是每一个巫妖乐意参加的盛典，而最终法庭是每一个巫妖必须参加的盛典。安德瑞的法律在这里制定，最严重的案件也在这里处理，除此之外，最终法庭还有一个用途。 　　惩戒救世会成员。 　　面前的深红色大门红得像是在渗出鲜血，死神夜茄的花纹沿着边缘划出一个半圆，硕大的安德瑞徽记刻在门扉的符文里，没有守门人，守门的是刻在门扉上浮雕画里的石灵。一只长有四条手臂的骸骨石雕，上半身探出浮雕，细长的蜘蛛一样的手臂下伸到莱尔面前。咔哒咔哒的摩擦声从浮雕中传出，他的脊椎正一节一节从浮雕中抽出来，锁链一样的骨节足有两米，前端连接着人类头骨，他的脖子转了一圈，从莱尔背后看着他手中的传票。 　　“愿你逃避惩罚与责难，疫医先生。”石灵声音冷漠，他的祝福倒是没那么公正。 　　莱尔的心狠狠的一沉。 　　“……什么意思？” 　　细长的骨节重新钻回浮雕，石灵单调的节奏像是吟诵诗文。 　　【生命会衰老。 　　岩石会磨损。 　　灵魂会消散。 　　时间会死亡。 　　惩罚与责难在最后的终点等待着所有人。 　　你们能做的，仅仅是逃过这一劫。】 　　似乎是公式化的祝福，没有那些糟糕的暗示。 　　莱尔推开了大门，看向内部。 　　最终法庭内部是一个折叠空间，比他预想的要大得多。审判席位列一侧，高大的座椅上端坐着院长先生一人，被告席和原告席在分庭抗礼，听众席大不一样，除了院长所在那一边，听众席如同体育赛事的会场一样分布在周围，而上面此时已经坐满了人。 　　当莱尔走近门的一瞬间，一片区域就集体起立，爆发出了响亮的掌声。上面的巫妖颜色分明，红白和透明。那里是降灵学派教授团的听众席，他们看到莱尔之后高兴极了，像是莱尔得到了什么高贵的荣誉有与荣焉。 　　莱尔低着脑袋，他感觉到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巫妖推崇混乱和破坏，降灵学派老家的热情也就象征着自己到底惹了多大的乱子。 　　掌声越激烈，判刑越严重。现在看来，死刑起步吧。 　　莱尔自觉颜面全无，低头看着地面，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地走上被告席，周围的骚乱停止了，似乎进入了严肃的审判，但巫妖关注莱尔的视线反而更加集中，让莱尔不知如何是好。 　　视线的压迫之下，莱尔开始关注被告席桌面上精细的花纹。是黑红交织的荆棘纹路，排列出漂亮的埃莫语。花纹真漂亮啊，但是尖刺是真的。木料是咒灵木啊，搞这种不详寓意的木头真的好吗？被告席好宽敞啊，两个人站在一起都不显得拥挤呢…… 　　莱尔的思维开始卡壳，他默默地抬头，望向身边站着的另一位被告。 　　一个双手抱臂的高大绷带人，黑暗先生。 　　莱尔又转头看了眼桌上的铭牌。 　　被告，文学社。 　　莱尔明白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的原因了，那感觉真的如同自己死了没有区别。 　　“啊哈哈，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地方了，误会一场。”和黑暗先生调皮地打了招呼，莱尔要趁着自己的脸皮煮熟之前找个角落躲好。 　　黑暗先生直接钩住莱尔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什么误会！都是兄弟！疫医，你与咱们文学社同在，对吧！”黑暗将莱尔的脑袋拉过来，贴耳小声说，“直接来我们文学社，你这样的人才呆在外面太浪费了，帮我统治世界吧，你能把我的黑暗军团洗成圣光的蠢蛋，让这个世界堕落一定轻而易举吧，我让你当黑暗四天王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世界，将在我们的手中！” 　　“乔治，把你的脏手拿开！你在对我的纯洁者做什么，找死是吧！”雷蒙的怒吼在法庭上回荡，刺目的圣光几乎把所有人闪瞎。 　　莱尔最终来到了降灵学派的听众席，旁听这场执行者对文学社的控告。 　　只是…… 　　“雷蒙先生，你怎么坐在我们降灵学派的听众席？”莱尔手指另一边的空荡席位，偌大的圣光礼拜堂席位上，星灵洛夫迪朝这边打招呼，修女艾利兰身体蜷缩，脑袋瞥向另一边。 　　降灵学派的席位满满当当，除了莱尔这样的降灵学徒，身穿白衣的白骨学派教授，身穿红衣的血肉学派教授，穿过身体能够看到座位的灵魂学派教授，中间混了个圣光的雷蒙。 　　雷蒙哈哈一笑。 　　“我如果坐在他们那边，那不是逼迫疫医你左右为难选边站吗？至于我屈尊降灵学派的席位，这种委屈对你的付出来说不算什么。我怎么会让你为难呢，我的兄弟！” 　　莱尔表情扭曲，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小声嘟囔。 　　“我已经很难了，雷蒙先生。” 第七百零九章 我不是我没有 　　律法先生走进法庭后，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他走到原告的席位上，向坐在审判席上的院长先生点头致歉。 　　“我对自己的迟到表达歉意，审判长大人，将整个文学社扭送到灵魂高塔花了我们不短的时间，哪怕【正义】的力量已经被收回，那群混蛋也像折了翅膀的蚂蚱一样闹腾。” 　　黑暗先生发出轻哼，将脸上下滑的绷带重新提起，饱含讥讽的眼神藏在干燥的纤维层里。 　　“注意你的言辞，原告。饱含个人恩怨的发言会将结果引导向失望的一边。”院长轻轻敲击法槌，那个拳头大小的小木头击打出令脑仁发颤的动静。说不定之前它还在隔壁房间客串刑具，莱尔怀着恶意猜想。 　　院长先生瞥了眼莱尔，这让年轻人心虚地缩起脖子，还好他的视线很快扫向了其他听众。 　　“最终法庭再次开庭，是因为死灵手办社社长疫医先生引起了又一场巫妖之灾，在这个过程中，安德瑞在某些恶意和无意的催化下，承受了相当程度的打击。执行者律法先生，希望和这场巫妖之灾的参与者达成一些意见共识。” 　　“因此，安德瑞执行者对文学社的控告，在我们的见证下，开始。” 　　“因为特殊原因，文学社全员都在进行灵魂方面的纠正，被告一席由文学社社长黑暗先生暂代，稍后，恢复理智的涉事成员会陆续到达这里。” 　　“原告，请开始你的发言吧。” 　　律法咳嗽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几块表面流光的白色石头，莱尔对那种东西相当熟悉，那是记忆石，血巢大树的中心全是这种东西。 　　“文学社的所作所为，在场的诸位应该早已亲身经历，这是我从灵魂高塔委托怨灵从文学社成员脑子里复制的记忆片段，帮助各位回忆一下，文学社到底做了哪些令人发指的破坏行动。” 　　律法将记忆石交给身为书记官的镜先生，镜捧起石头走到法庭中心，右脚在地面上轻踏一下。 　　空气中突兀传出水滴降落的滴答声，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块放射状的太阳花纹里，暗红色的图块好像在掉色，而细密的浅黄色线条格外清晰，仿佛要脱离水平面长出来。暗红色的图案最终脱色成透明，倒映镜先生的倒影，线条变得漆黑，变得立体形成漆黑的框架，原本勾勒太阳的圆环上升，托起记忆石的底部。结晶在球体表面生长，最后生长成全方位的圆环屏幕。 　　上面开始播放那些储存的记忆。 　　“我的右手可是封印着堕天的邪龙，你们的邪恶与我相比真是荒唐可笑！变成可悲的灰尘吧！” 　　“没有XXX的世界我才不需要！这个痛苦的世界，由我来摧毁！” 　　“有什么遗言吗，因为你们很快就要死在我的手里了！” 　　“哇咔咔咔，本大爷只要稍微拿出点真本事就能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欸？！别一起上啊，单挑懂不懂啊！” 　　影像中，文学社成员说着既视感极强的语句，使用圣光的力量，将陷入茫然的巫妖打散架。有个头颅在空中飞着，还在喃喃着，“1000－7难道不是993吗？我没答错啊。” 　　莱尔先生感觉糟糕极了。 　　他十分轻松地分辨出了那些台词的出处，因为他们全都来自于自己的记忆，一想到这些文学社成员在安德瑞各地用这种方式耍宝。这场在所有巫妖面前重播的名场面，简直就是对莱尔本人的黑历史公开处刑。 　　“好想穿越到异世界，这里待不下去了。” 　　“疫医！你怎么了！没事吧！你怎么跪到地上了！”雷蒙先生关切的声音响起。 　　莱尔腾地坐回原位，在巫妖的围观中淡定回答。 　　“没事的，雷蒙先生，我只是在思考那些语句的真正含义，思考的有些忘我了。” 　　雷蒙给莱尔上了圣光的祝福，光之天使有些疑惑。 　　“连莱尔你都不知道那些话的意思吗？可是，你不是说造梦之花的剧本全都是你一手编写的么，那这些本来不就是你的记忆片段吗？你……难道失忆过？” 　　雷蒙的提问让莱尔的脸变得阴沉，他挂起牵强的笑容，用最后的挣扎拼凑出一张尊严的面具。微微皱眉，沉默一阵子，像是自我思考雷蒙话语的可能性。 　　莱尔做出一副不太有把握的表情，似乎他接下来说的话自己也拿不准。 　　“我应该是……没有这些记忆的。造梦之花的剧本我只主动参与了其中的一部分，至于其他的完全源于我的潜意识……” 　　“你是说，你的潜意识里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 　　莱尔抱住自己的胳膊，眼神漂移。 　　“我是……邪神幼体。” 　　“我有着从邪神那里得到的一部分……” 　　“也许……这些潜意识是我从邪神特里同那里继承的……” 　　“盲目痴愚的不可名状的扭曲学识……” 　　特里同对不起。 　　周围偷偷倾听的教授恍然大悟，感叹声连成一片。 　　他们很快就相信了降灵学最优秀的学生，因为他的推论有些道理。而且影像中文学社表现出来的状态实在过于奇怪，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的行为逻辑，将其归纳为疯人疯语，邪神的狂信徒不无道理。 　　雷蒙当然相信纯洁者莱尔的话，他更担心莱尔本身有无危险。 　　“原来如此，那这些邪神的知识对你有没有影响？你的身心健康最重要。” 　　莱尔看向中心镜像，目光飘忽。 　　“当然没有，我早成年了。” 　　法庭上的投影告一段落，欣赏完文学社的中二表演，律法先生双手按住原告席桌面，身体前倾，像是要将压迫感连同身体重心一起施加到黑暗先生那边。 　　“黑暗先生，不知道你对文学社成员在安德瑞的暴行作何感想？” 　　黑暗先生放开双手，右手五指张开前伸，接着收回挡住自己的脸。 　　“什么感想？当然是……” 　　暗影的天使之翼从背后张开，垂落下来变成飒爽的披风，黑暗先牵着自己的翅膀裹住全身，接着用力一甩，感受上升气流的飒爽。自己的气质也一定攀登到了顶峰。 　　“当然是帅爆了！不愧是我的社团！不，从此以后，文学社才是真正的文学社！” 　　“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将在我的英姿下颤抖！” 　　安德瑞本土中二与异世界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第七百一十章 关于恶念的法律法规 　　律法先生第十二次拉扯衣领，就好像无形的套索拴在他的脖子上。所有的听众都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占据话语权和道德至高点的律法先生好像处于下风。在他辞藻丰富引经据典的言语攻击下，黑暗先生单板而又顽固的重复性语句有着直接简单的暴力。 　　“文学社捣毁了植物园，那里有着近百种珍贵植物，还有几十种在外面早已绝迹……” 　　“妄想差点就死了。” 　　“被他们打碎的巫妖骸骨数量如果拼凑起来，安德瑞城堡能够多一座新的塔楼……” 　　“妄想差点就死了。” 　　“那些受到奇怪力量摧残的同僚们还面临着可怕的精神问题，有个巫妖在押送到灵魂高塔的过程中还喊着【我要超进化】。” 　　“妄想差点就死了。” 　　律法先生开始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这场辩论简直诡异，他都怀疑自己不是在和一位社团领袖辩驳，而是在驯服一只鹦鹉。当然鹦鹉不会用蔑视的眼神看着自己，也不可能有轻易干翻饲主的武力。 　　“黑暗，未发生的危险不是万能盾牌，我知道一位同伴的彻底消失是安德瑞最不容许的情况，但那并没有发生，而文学社造成的破坏已经产生了。” 　　鹦鹉先生终于有了新的反应，他头脑轻微侧歪，绷带的缝隙里漫出几缕黑气。 　　“如果不是我，那妄想的死亡已经发生了。还是说在当时你们有着救下他的能力？保护他的是我，而伤害他的是你，我的能力不是掩盖你们无能的工具。如果你们将我的能力作为安德瑞保障的考虑范围，那你为什么不将文学社的迫害当作安德瑞日常的一部分，要知道这可是巫妖之灾，安德瑞不是没有过先例。” 　　“学术聚会在安德瑞有着重要的地位，巫妖之灾的那些先例可以被理解，是因为他们本身对安德瑞没有恶意，一起都是在救世会成员的力量影响下无意造成的可怕后果。而文学社，好吧，恢复原状的他们不仅不感到愧疚，反而对自己的恶行表示赞同和骄傲。这种对自己人的恶意绝对要惩戒。” 　　黑暗举起了手，指着律法质问审判席上的院长先生。 　　“欸欸欸？他是不是说错了，我记得只有做出真正的恶行，一个人才能被判决有罪，心怀恶意没有做出行动不算罪恶吧。律法先生读的是哪里的法啊？不是吧，圣光法典吗？那我可老熟了。您用圣光的法律惩戒巫妖，是不是没把安德瑞、没把那个老东西放在眼里？嗯～安德瑞的执法者。” 　　院长先生铁青着脸，敲下法槌。 　　“被告的畜生发言有效。” 　　黑暗先生小人得志，站在席位上潇洒转圈，摊开双手，自己变成普法人士。 　　“安德瑞的法典中，对某人怀有恶意并不犯法，哪怕那个憎恨对象在之后意外死亡，只要这个人没有在因果关系上直接或间接与死者的死亡有关，他的罪名都不成立。就比如……” 　　黑暗先生的眼中放出危险的红光，满溢黑气从全身绷带窜出，整个人变成一团积蓄风暴的阴云。 　　“比如我现在想捶死律法，而他在明天一不小心意外死亡，那肯定与我无关，我是无辜的。” 　　院长的法槌又一次敲下。 　　“警告被告，法庭上不允许凭借实力差距进行威胁恐吓等危险言论。另外，恶念不犯法只适用于巫妖，对于安德瑞所属的怨灵成员，请谨记安德瑞怨灵相关危险法，恶念对你们来说是犯法的。” 　　莱尔先是对前文认可地点头，但对最后一句产生了疑惑。 　　这是针对怨灵的种族歧视，连害人的想法都不能有，这想法是不是过于霸道了。 　　莱尔的视线向左后方斜瞥，和惊愕先生惨白的眼球恰好对视。怨灵阴森混沌的视线透过自己的心灵之窗，在莱尔的脑海中降下寒意。 　　惊愕先生嘴角拉起，像是被鱼钩撕扯向两侧的扭曲笑容在他脸上绽开。 　　灵魂降灵学派的怨灵教授们对安德瑞的法律没有不满和疑问，这再次引起了莱尔的好奇。 　　“海伦娜女士没有教导你这些基础知识吗？”惊愕先生表情恢复平淡，点了点头，“这也算是灵魂高塔的集体过失，那我给你补习一下，疫医先生，关于幽魂和怨灵等等负能量灵体的相关常识。” 　　“当死者的尸体因为种种原因损毁或者特殊原因失去保护作用，离体的具有强烈执念的灵魂体会成为怨灵。怨灵天性精通灵魂学，我们对于精神领域有着独特的优势。” 　　“我们能够更好的吸收游离在世界之外的灵气，也更容易被外在的灵气感染。而这些灵气的主要表现形式就是一些情绪冲动。一个新生的巫妖是很脆弱的，在情感上，冲动而狂野。” 　　“而怨灵的诞生往往源于种种意外，当一个新生灵体再次具备思考能力，他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对未知现状的不安，愤怒和恐惧作为智慧生物最原始的情感会顷刻间感染我们的意识。这也导致神秘者对怨灵刻薄的普遍印象，怨灵都是危险恶毒的怪物。” 　　“没有肉体的平衡，没有外物的凭依，怨灵是最随心所欲的种族，当他们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们就已经采取了行动。所以怨灵不允许产生杀意，安德瑞怨灵的社会关系比巫妖要紧密的多，我们基本上是一对一的师徒关系，每一位导师都要监管自己的学徒，并为学徒的行为负责。” 　　“怨灵学徒会在灵魂高塔学习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绪冲动，我们会观察巫妖，从而更好的学习巫妖的冷漠和麻木，这对我们大有益处。只有怨灵被灵魂高塔认定成熟，他才能得到自由，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如果在野外遇到怨灵，还请绕着走。” 　　“因为再冷静的怨灵，也比疯子危险。” 　　莱尔点点头，有些感慨。 　　“教授们在我看来相当温和，只是外表吓人了一些，不提纳斯兰的幽魂女仆，在安德瑞，我完全感觉不出来怨灵的危险。” 　　惊愕先生笑了，又是那个足以成为噩梦中最精彩片段的笑容。 　　“这就是怨灵和巫妖和睦共处的另一个原因了。” 　　“不过，巫妖和怨灵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巫妖，并不是附身在骨头上的怨灵。” 　　“两个物种之间有着很多难以言述的差异和独特之处。” 　　“很多差异需要你自行探究，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 　　“怨灵和巫妖的基本思想是不一样的。” 　　惊愕先生回头看着自己的怨灵同伴，他们的状态像是挂在房间墙壁上彼此相对的肖像画，过期百年的。 　　“怨灵如果拿到了一截脊椎和头骨，我们只会发明出一种新的曲棍球运动。” 第七百一十一章 还得看我们的 　　惊愕先生的怨灵科普到此结束，莱尔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法庭上，他原本以为自己因为这段时间的分神会错过一大段此起彼伏互相攻讦的语言艺术。但是他错了，黑暗先生作为安德瑞文学社社长，安德瑞形象宣传恐怖分子，牢牢把控住了辩诉的节奏。莱尔惊讶地发现律法先生正在强调控诉的事情和三十分钟之前一般无二，无非是改变了几种口语表达形式和修辞风格。莱尔依旧能毫无障碍地跟上他们的进度。 　　三十分钟，除了律法先生内心的烦闷和表面的暴躁，什么都没有改变。就连审判席上的院长先生也出现了疲乏的表现，身为书记官的镜先生早就放下了羽毛笔，他的表情变得和周围的听众一样，陷入趣味的匮乏，以及对意料之外的惊喜打破现状的期待。 　　“我把你们文学社想得太好了！”律法先生的面具下面传出牙齿的摩擦音，他攥紧双拳，像是在和桌面两侧不存在的隐形握柄较劲。“你们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不讲道理，你真当安德瑞还是当初那个需要对圣光低眉顺眼，在你的允许下苟且的组织吗，黑暗先生？” 　　莱尔感觉到，原本吵闹的法庭，声音消失了，再没有私下的低语，也没有琐碎的小动作。灵魂之火安静地燃烧，莱尔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成为唯一的声音。 　　沉静，被黑暗的动作打破，黑暗先生的影子活了过来，他脚下的阴影正在扩散，侵蚀脚下的砖石，爬上桌脚，爬上雕纹边角……随着活动的影子，一股如同心梗的压迫感降临在莱尔身上，让莱尔喘不过起来。神圣的光芒将法庭点亮，有些古老陈旧的法庭顷刻间变得金碧辉煌，光明的力量压制了黑暗，它更加恢弘，却没有那种逼人跪倒的压迫感，雷蒙正在提醒他有些激动的兄弟。 　　黑暗先生看了观众席一眼，视线重新集中在有些僵硬的律法身上，他直起后背，从如同猫科动物一样的奇异姿态中恢复，带着几分戾气，冷酷地回答。 　　“不要擅自揣度你没有经历过的历史，你只是捧着被美化的故事沾沾自喜的小鬼。你所看到的变革，只是不变的世界中微小的调整，一粒沙子的迁徙不会改变荒漠的全貌。”黑暗捂着嘴巴发出意外的坏笑，“纵使我有着打破常规的力量，但是这一次，我愿意发发慈悲，和你进行一场你所谓的无关实力、只讲规则的‘争辩’。” 　　“以此向所有人证明，我所掌握的文学社，是能文能武万中无一的完美社团。” 　　“出来，我的律师团！” 　　紧闭的大门猛然打开，三个摆出奇异姿势的身影吸引了所有视线。 　　“谁这么缺德，昏暗密室放照明术……”嘀咕声响起，三人有节奏的整齐踏步，在唯一的黑暗的掌声中，登上被告席。他们转头看向院长，露出灿烂的笑容。 　　“哪里存在冤屈，哪里就有我们。” 　　“战无不胜，永不吃亏，安德瑞学院常备利剑。” 　　“我名战吼。” 　　“我名风怒。” 　　“我名嘲讽。” 　　“为文学社而战！” 　　他们手拉着手绕圈跳舞。 　　“今天，我们安德瑞三剑客就要做正义使者，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朗朗乾坤！我们要状告安德瑞！！！” 　　莱尔看着那三个黑袍人，院长看着那三个人，律法看着那三个人，安德瑞巫妖看着那三个人。 　　谁能想到，这三个安德瑞超级讼棍，如今对上了自己的老东家，我生气起来连自己也告。 　　他们透过黑袍上的孔洞看着同伴，互相勉励。 　　“努力，干完这一票，我们就真的、真的天下无敌了，整个法律界还有谁是我们敌手！我们连自己都打得过！” 　　三人激动还不到十秒。 　　“我抗议！”律法的咆哮震耳欲聋，他爬上了原告桌，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那三个装神秘的黑袍人，“绅士！记者！还有妄想！你们三个贱骨头居然还敢出现在安德瑞最终法庭里！还想为你们所犯下的罪行狡辩，院长先生，安德瑞的秩序绝不容许这群不法之徒侵害！！！” 　　“他们是待审判的犯罪嫌疑人！他们不具备为文学社辩护的资格！因为他们就是当事人啊！” 　　哪有犯罪分子自己为自己开脱的道理，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并不会逃过院长先生的法眼。 　　但是……院长先生皮上带着笑容，但脸上浮现的是类似消化不良的阴沉。 　　“我有异议，审判官大人！”妄想脱下了黑袍，安德瑞三人众放弃了他们娱乐性质的伪装，投入了那院长先生再熟悉不过的工作状态。 　　“不知各位是否记得，安德瑞有一条规则。” 　　“当安德瑞成员存在灵魂损伤、魅惑控制等精神异常状态，在安德瑞的法律中，他处于精神异常状态的灵魂和被灵魂高塔登记的正常状态，应该被视为两个独立的意识个体。” 　　妄想先生直接抓中了问题的关键，这也让听到这话的律法先生脸色铁青，虽然他带着铁面具。 　　“难道说……”他的语气中充满不甘，自己攥写的法典居然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绅士先生哈哈一笑。 　　“没错！就是那个难道！” 　　“我们文学社四天王已经从灵魂高塔回归，那里的仪式人员可以为我们证明，在巫妖之灾期间，我们的确陷入了死灵手办社社长疫医先生造成的精神异常！也就是说，你所提起的那一系列罪孽！都不是我干的！是另一个‘我’干的！” 　　我刚才发了精神病，我本人无罪！ 　　“精神异常的两个人，之间的债务关系、个人恩怨等等利益纠纷都不会被继承，也就是说，犯罪的爱德华·阿尔冯思，我绅士是无罪的！因此，身为巫妖之灾无关人员的我，可以成为文学社的律师，为他们辩护，也正因如此，我们文学社！无罪！” 　　“你要是真的要抓人！就去抓另一个我吧！” 　　记者先生补上了最后一击。他伸出手指，直指踉跄的律法先生。 　　“律法！你失败的真正原因……” 　　“那就是，你惹到了我们文学社！” 　　“你已经死了！” 　　黑暗先生傲慢的黑翼之下，文学社三人将安德瑞的执法者彻底击溃，在混乱狂妄的奸笑中，真正的黑暗降临了。 　　“被告律师……辩护有效。” 　　“文学社，无罪。” 第七百一十二章 正义，并不廉价 　　院长的法槌重重落下，审判结果也随着三人组所说的重重落地。律法瘫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再一次面对文学社的挫败感让这位追寻法律的巫妖神情恍惚，自己所笃定的罪恶利用自己编纂的法律法规，在法庭上击败了自己。那是一种足以将巫妖的执念击溃的绝望，律法此刻觉得自己是冰冷的，手上的铁手套、脸上的铁面具都太过沉重了。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无论是力量还是学识都被文学社击溃，正如黑暗所说的那样。律法反省着自己，自己不过是借着院长先生所给予的支持耀武扬威的小丑罢了。 　　法制并没有给安德瑞带来变化，它撼动不了安德瑞的古旧等级，安德瑞乃至这个世界依旧是那个实力至上弱肉强食的现实。这样的想法在律法脑海中产生了一瞬，律法先生很快恢复了理智。否定自己的执念是愚蠢的，那无异于自寻死路，而且自己的所做出的努力也并非毫无成果。律法有着执法者一般的冷静头脑，他很快就从自我厌恶的泥沼中挣脱而出，叹气承认自己的失败，他深深地看了手舞足蹈的文学社。 　　以后逮着他们惩罚加倍。律法在挫折中进一步成长，也许，他只是很不甘心自己会比这群贱人弱。 　　“等等！”刚刚品尝胜利甜美的文学社并没有沾沾自喜，他们选择了仗势欺人。 　　记者率先扭动着身躯走到律法这边，在镜古怪的视线下戳着律法的胸骨。 　　“我亲爱的律法先生，伟大的安德瑞执行者，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赔偿。”妄想先生出现在律法的另一边，两人抓住律法的胳膊，眼里爆发出精光，“我们要赔偿，我们可是无辜的受害者！我们受到了安德瑞执行者的无情指控，我怀疑你将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影射到了工作上，由此做出了不公正的判断！” 　　当律法回过神来，他和文学社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换。律法被记者和妄想架到了被告席，而黑暗先生和绅士则理所应当地站立在原告位置上，绅士嬉笑着，伸手直指律法。 　　“公正的审判长大人！我要控告安德瑞执行者的过度执法！他们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扣押了我们文学社成员，并将还在承受巫妖之灾的无辜的受害者当作凶手诬陷！我们文学社百口难辨，虽然肉体上没有受到损伤，但精神上承受了难以想象的打击！一想到我们文学社被安德瑞的其他同僚视作唯恐天下不乱的捣乱分子，我的良心就在流泪！难道我们不能申请精神损失费吗！安德瑞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文学社三人众自顾自地呜咽，黑暗先生低头下拉绷带遮住双眼。 　　巫妖们保持冷漠，他们是巫妖，他们没有感情。 　　律法又一次心态爆炸，他的身躯剧烈颤抖，支撑着他的被告桌也跟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就在莱尔担心律法学长会徒手把桌子捏碎时，律法开口了。 　　“我接受文学社的指控，并愿意为此付出报酬。” 　　所有巫妖的视野转移到律法身上，他们审视执行者领袖的目光充满崇敬。 　　为什么他能这么傻，这就是执法者的固执吗，恐怖如斯。 　　院长先生担忧的目光投射下来，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文学社在耍无赖，三剑客的威名岂是徒有虚名，他们可是让彷徨之城闻风丧胆的怪物，是安德瑞不可招惹的化身。几乎所有人都有了和三剑客讲道理必输的共识，院长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他只是担心，律法这个好孩子别心态爆炸了。 　　“律法，你不需要答应他们，这群贱骨头欺人太甚，我不会让人如此羞辱安德瑞执法者……哪怕他们也是安德瑞人。”院长选择了靠边站，站在律法这边。 　　“不，院长先生，法律，必须公正执行，请审判文学社公正合理的诉求。” 　　铁面具恢复了平静，律法站在那里，像一棵风吹不倒的劲松。 　　文学社正在一边拍手称快，院长有些同情这可怜孩子。 　　“没关系的，律法，执行者委员会是我任命的执法机构，我会给你们拨款的，支付赔款绰绰有余。” 　　律法抬手制止了院长的人道主义援助。 　　“不，院长先生，我们不需要，实际上我们执行者刚刚收缴了一部分来路不正的赃款，鉴于现在所面临的难题，用这批赃款充公弥补文学社的精神损失费绰绰有余，我想想，十分之一大概足够了。” 　　赃款？巫妖们陷入困惑，接着恍然大悟。 　　哪来的赃款，文学社的。准确地说，是披着文学社外皮的光之勇士为了扩大战果，交出的文学社积蓄。那群满脑子正义的光之勇士对于这些文学社积累的铜臭弃之如履，在众多智囊的帮助下，他们用慷慨到离谱的价格差敲开了安德瑞各社团的欢迎之门，将自身的武力和安德瑞社团的差距进一步拉大，从死灵手办社开走的死灵高达就是以这种方式得到的。 　　用别人的钱不心疼，在这一场巫妖之灾中，光之勇士将文学社的财富积累全都发了出去，而巫妖之灾爆发，安德瑞执法者又从被捣毁的巫妖社团中收回了大部分。 　　文学社是安德瑞最富有的社团，而执行者委员会以这种形式得到了他们金钱的大部分。 　　“那些钱是我们的！安德瑞社团资产神圣不可侵犯！”攻守逆转，现在文学社三人组急了。 　　律法先生冷笑一声，娓娓道来。 　　“安德瑞法规，精神异常状态的成员和本体会被视作独立意识个体，不继承债务关系和个人恩怨。我收缴的是光之勇士的赃款，跟你们文学社有什么关系？” 　　文学社，陷入沉默。 　　妄想瞄了同伴两眼，笑呵呵地跑到律法身边。 　　“律法先生你好，其实我文学社最近遗失了一笔财富，应该是屑小之徒盗窃的！你们作为安德瑞执法机构，应该有责任帮我们这些可怜社团追回财物吧！” 　　律法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光之勇士还没有被捕，我们执行者现在正在加急捉拿那群偷窃了贵社团财物的无耻鼠辈，请诸位文学社成员放心，等我们执行者将光之勇士缉拿归案，一定将你们失窃的财物如数奉还。” 　　妄想先生绷不住了，他的信息处理器正在加速运转，权衡得失。 　　妄想献出了双手。 　　“律法先生！其实我就是光之勇士，你快点把我捉走吧！我承认，我偷了文学社妄想先生一百亿奥里乌，请您到时候一定要如数奉还！！！” 　　绅士和记者扑了过来，他们将妄想抓住，压在他身上。 　　“不不不，我才是光之勇士！我偷了绅士两百亿！捉我，快捉我！” 　　“我我我！三百亿！他们都是臭狗腿子，我才是头目，我才是！” 　　律法先生犯难了。 　　“啊呀呀，我能理解各位文学社先生支持安德瑞执行法律的决心，但我怎么会为了个人恩怨做出这种不公正的判断，绅士先生、记者先生、妄想先生，你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是被光之勇士欺骗的可怜虫……可怜人。我之前判断失误，我很惭愧，我发誓，我绝不会失误第二次，绝不会再将你们当作那些可恶的犯人。” 　　文学社三人组快哭了。 　　“别啊，律法哥哥，律法大哥！我就是坏人，快抓我！快给钱啊！” 　　“叫爹可以吗！给我百亿，你就是孩儿义父！！！” 　　律法先生含泪拒绝了三位文学社成员的正义的自我牺牲。 　　他们感动地哭天抢地，大概，那是幸福吧。 　　正义，并不廉价。 第七百一十三章 巫妖之灾·二次元 　　是的，文学社三人组依旧胜利了，他们得到了无罪释放的胜利，虽然他们赢得比输了还难看。安德瑞听众席爆发出响亮的掌声，每一位巫妖都对这位安德瑞执法者另眼相待。律法先生向所有人证明了他的才能，踩在文学社三剑客的痛苦上。 　　出乎意料的结果，耳目一新的惊喜，所有人都为这位“失败者”表达了自己的赞扬，而跪在律法身边，紧紧抓住律法裤脚的三人，就像溺毙在泥沼里的水鬼，挣扎的丑态将律法衬托得更加高大。巫妖喜欢惨叫和哭嚎，而文学社的尤为顺耳。他们凄厉的惨叫就是庆典中吹起的号角声，提醒众人，这是巫妖之灾的最终法庭，也属于学术聚会盛典愉快的一部分。 　　黑暗先生将三人拖走了，黑暗之主不满的抱怨指向三个被拖拽物。 　　“不过是身外之物，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妄想心如死灰，记者有气无力，绅士还留着一口气，呻吟声空洞虚弱。 　　“老大，我们应该不在乎的，但是……但是那些钱太多了。那可是我们积累的全部……” 　　这些话并没有引起黑暗先生的共鸣，因为他从来不管账。文学社成了无辜群众，黑暗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胜利带着部下退场。人没事，社团没事，其他无所谓。 　　律法看着慢慢合上的大门，转身对着审判席行礼，院长的掌声更加热烈，对于执法者的努力表达欣慰。 　　他心想着，自己迈过了挫折，有了新的进步，也许该乘胜追击…… 　　律法的视线转移到一边，文学社只是前菜，巫妖之灾的主导者并不是他们，有人应该为安德瑞遭受的损失负责。 　　莱尔注意到了那位脱胎换骨一般的律法学长锐利的视线，安德瑞超新星缩起脖子，露出尴尬讨好的笑容，朝学长挥手示意。 　　一个简单表达友好的动作，成为了某些人眼中的一个信号。 　　降灵学席位，产生了暴动。 　　白骨学派，教授们猛地站了起来，脊椎骨，手臂和胸骨生长出新的骸骨，组成硬壳骨盾和武器，还有更加夸张的装甲。在骸骨的缝隙里，灵魂火焰也染上了几分冰冷的苍白。 　　血肉学派产生的变化更为怪诞，从教授们的衣袖下增生出触须角质，畸形的个体彼此侵蚀融合，一个连接所有教授的肉球出现在半空，它的中心裂开一道细缝，从中是无数聚合在一起的密集眼球。 　　灵魂学派，没有动作，他们就静静漂浮在那里，用墓碑之下土壤般阴郁的眼神盯着律法。那种眼神让人毛骨悚然，而且律法敢保证，这种被注视的怪异感会在今后一直持续，从自己的墙壁、书桌和纸张上。怨灵不可捉摸，无处不在，只要他们想的话。 　　让律法彻底打消念头的，是从这一群怪异中升起的光之枪，它被雷蒙抓在手里，和挥手的莱尔保持了同步，晃荡的枪尖在来回摆动，但始终对准律法。 　　安德瑞里不讲理的家伙可不止一个，而且律法刚才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辩论能力，正面击败安德瑞讼棍三人组，无论是雷蒙还是降灵学教授团都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没问题了，学术聚会高于一切。我会从得到的捐款中拿出一部分进行安德瑞古堡的翻新重建工作，比如让文学社之类的热心社团有偿劳作。” 　　院长最终点头，宣告了最终法庭结束。临走之前，他叮嘱莱尔和雷蒙前往自己的办公室一趟。 　　更新救世会成员档案。 　　在附魔的螺旋塔楼，莱尔在顶层办公室停留了一个下午。没有受到惩罚或者责难，院长先生更加关注巫妖之灾形成的原因和莱尔造成的影响，将巫妖之冠的归还，莱尔离开了院长室。 　　圣光之灾和院长独处一室。 　　贪婪之手正在档案上誊写，雷蒙的存在似乎对这件代笔工具产生了一些影响，以至于字迹有些歪歪扭扭。 　　更新救世会成员疫医先生的个人档案。 　　将疫医的危险等级由【灭国者】提升为【文明破坏者】。 　　在疫医先生着手参与的关于梦境模拟的学术聚会之后，又一次巫妖之灾爆发了。和疫医本人协商沟通，这次巫妖之灾被命名为【巫妖之灾·二次元】，原因为接受实验的巫妖会承受来自另一个次元的邪神学识冲击，人格和能力都会得到改变。他们会幻想自己是一群穿越到我们世界的异界来客，疫医所谓的【主角】。他们表现出了人类固有的傲慢以及愚蠢，毫无亲近安德瑞的可能。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次学校聚会中，疫医意外向救世会展现了【正义】的力量，【惩戒天使】所支配的【正义】，作为唯心圣光的高阶能力，【正义】的概念存在着创造力量的部分权能。我们无法诠释这种神奇的作用，是否与圣光教廷所推崇的神创论有关，即使是【惩戒天使】本人也对这项能力知之甚少。引用他的原话，就是…… 　　“我一击就能解决的目标，为什么要整这些多余的东西。” 　　疫医所具备的研究价值再一次被提升，他不仅是巫妖未来的建设者，更可以帮我们解析一些高阶能力者的真正力量。这种变化，我无法判断好坏。疫医在编织更多绚烂的同时，也在被各种力量浸染，考虑到【噩兆幼体】的潜力，我第一次对向安德瑞引入其他力量产生担忧。 　　巫妖之灾已经平定，对疫医的处理态度依旧建议亲近拉拢。 　　因为，我们无法判断未来的好坏，但我坚信，有他的未来，一定精彩。 　　院长先生放下了支撑腮帮的手，轻捻胡须，朝站在一旁的圣光之灾瞪了几眼。在院长留下结语之后，雷蒙就一直维持着他的掌声。虽然有一点仗势欺人对院长逼宫的趋向，雷蒙站在这里，就是等待档案更新的结果。 　　院长偏头看着自己琳琅满目的藏品，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已经挪到了桌沿，准备一个跳水跃入金币宝石堆的贪婪之手抓住，院长又在档案里加入了新的东西。 　　附加特殊关注群体。 　　黑暗教派，又名文学社。由【复仇天使】基于某种标准挑选出来的复杂巫妖社团，平时就是一群捣蛋鬼，他们为安德瑞娱乐活动做出许多贡献。然而，在疫医加入安德瑞之后，这个二五仔军团，和疫医所展现的创造力产生了一些活跃奇妙的催化反应。 　　记录，巫妖之灾·饕餮，转变形态，黑暗食尸菇军团，对巫妖具有瘟疫一般的传染力。 　　记录，巫妖之灾·二次元，转变形态，光之勇士军团，对巫妖具有圣光一般的破坏力。 　　如今，文学社已经在疫医造成的巫妖之灾中变化了两种形态，均对安德瑞学院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危险性。 　　我们仍不确定，这个特殊的群体，是否会在接下来拥有更多意识形态转变和攻击模式。 　　身为救世会成员、安德瑞学院院长的我是否应该将铲除文学社变成一个目标。 　　同意【铁面具】的提议，文学社惩罚翻倍，以儆效尤。 　　院长在心里喃喃着。 　　“如果能抓住的话……” 第七百一十四章 大地的裂变 　　森林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它快速奔跑，朝向不熟悉的黑暗深处。踩碎枯枝和低矮灌木，在泥土里留下爪印，垂落的树藤被锋利的脊刺划开，丝毫不影响它的前进速度。冰凉的风穿过植物间的空隙发出可怕的呜呜声，腥气从不知何处的洞穴中飘出。 　　一切本难以忍受的环境都让它欣喜，因为这些污浊能掩盖它的气味。心里的慌乱被压制了一点，敏锐的嗅觉系统让它摸不清方向的同时产生了错误的安全感。自己对所处的环境感到无力，它就天真的以为背后的猎手也对这里束手无策，大地之力并没有强化巨兽的头脑，所以在黑暗中，它只有本能的恐惧。 　　细微的裂帛声打搅了黑暗的宁静，这头迷失的野兽被惊动，做出了又一个错误的行动。 　　它回头了，弯曲的长颈让头颅能轻松注视身后，而收敛的瞳孔能在暗淡的月光中辨识出那模糊的影子。 　　树木在不安的摇晃，一道绷直的黑影就堵在巨兽的视野和月光之间。有着天鹅一样高洁柔软的外衣，衣袂飘飘如月光中的云朵。但柔软之下，却是和月之阴影融为一体，在冷光中锃亮的猎手身躯，坚硬如铁。 　　恐惧就像摇晃的树影蒙在巨兽心头，它认出了这些新来的怪物，是更凶猛的野兽，是万兽的死神。 　　在野兽存活的最后一秒，那头怪物悲伤又愤怒的咆哮在它的生命尽头响起。 　　“钢铁天鹅！” 　　夜空响出音爆，一具无头尸体躺倒在黑暗森林里。 　　它的终结者，穿着舞者的小裙子，蕾丝裙边，水桶粗的手腕和脚踝绑着真丝缎带，束胸里挤着爆炸的胸肌，针一样的乱发里扎着个蝴蝶结头饰。国字脸浓妆艳抹，烈焰红唇小儿止啼。他攥着拳头，背对月光，面容被黑暗遮挡，在这寂静的森林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很快，密林远方就响起了嘈杂。那是轰鸣声中夹杂着歌唱，虽然五音不全，但歌唱者将自己愉悦的心情完美展现。Mrs布兰迪和四个肌肉女仆手挽着手，排成人墙在森林中猪突猛进。他们已经不算人了，随着布兰迪杀人一样的嗓音，这群肌肉魔鬼就踏着毁灭的舞步，如推土机一样将眼前的一切碾碎。树木藤蔓，苔藓岩石在怪物的冲撞下支离破碎，被他们踩进土里。在布兰迪身后，肌肉女仆的舞团跟随他们的导师，将一切反复碾压，将密林碾成平地。 　　“没错，男孩们。抬腿，踢腿，跳，战争践踏，再来一个八拍！” 　　布兰迪在笑，而他的其他舞伴维持着一张僵尸脸，就像被他操控的活死人军团。但他不在乎，他们迟早会心悦臣服。布兰迪抽出了手，走到那个单独狩猎的学徒面前，那是他的试炼任务。 　　“宝贝，你干得太棒了。”布兰迪双手合拢贴在脸颊上，看着血肉模糊的无头猎物露出欣慰的笑容，像一位满足的母亲。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学徒的衣服上，那个缺口的蕾丝裙边。布兰迪的笑容冷了下来。 　　“卡斯兰，你弄坏了我亲手缝制的衣服，还是我最爱的那一部分。” 　　可怜的卡斯兰，当布兰迪靠近的时候就一直在抖，他咬着嘴唇，背对布兰迪没有回头。 　　“我在爬树时擦了一下，没有大碍，我甚至能回去找到缺少的那一块，布兰迪，导师。” 　　布兰迪的手掌爬上了他的肩膀，甜腻的嗓音从卡斯兰的耳畔响起。 　　“我在意的不是布料，你这个小傻瓜，这些蕾丝边代表着你的肉体，如果这是一场流血冲突的争斗，你的肉体可找不回来。” 　　卡斯兰的身体彻底绷紧，足以轰散空气的力量正在这具躯体中聚集，被压抑着。 　　“我是部族的勇士，我不惧死亡，而且那裙边离我的屁股有半米远，哪怕是我的屁股受伤了……我倒更宁可屁股受伤……”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接近于无。 　　“我教导你们掌握极致的肉体，那就不允许出现伤亡，伤痕是舞者的耻辱，看来你还对自己的躯体不够了解……”布兰迪表情多云转晴，拍了拍卡斯兰的屁股，在后者恐惧的眼神中做出最后的评价。 　　“你不合格，卡斯兰，我会继续帮你调理你的躯体，今晚到我的休息室来。” 　　这句话唤醒了整个活死人女仆军团，他们整齐地抬头，盯着已经眼角无声流泪的卡斯兰，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默契地远离了那个可怜鬼。虽然卡斯兰曾是自己等人荣耀的狩猎伙伴，但他马上就不干净了。 　　…… 　　触须纠缠着树枝，将莱尔悬挂在两棵相邻的树木中间，他像一只蜘蛛蹲在蛛网里，窥视完远古人类刚才那一幕，表情古怪。 　　“你的族人过得挺惨的，阿尔，再过几天，尊严什么的，就和黑龙眷族无缘了。” 　　黑色短发，几缕红丝像是鲜血缠在头发里，和巨龙先生几分相似的年轻五官，倨傲上翘的嘴角勾勒出不似他父辈的邪性。他的眼睛是红色的，这是阿尔卡隆巨龙形态的眼睛有着明显的区别。黑龙的人类形态是一个壮汉，但和远古人族的肌肉佬相比要差一点。 　　人形巨龙站在一个脆弱的树杈上，那一截枯萎的枝干本不应该能支撑他的体重。 　　深红色的危险气息缠绕着黑龙，不像圣光炽烈，也不如暗影深邃，却让莱尔的皮肤感到刺疼。他肯定最近被巨龙导师开小灶了。莱尔想想就觉得可怕，被巨龙导师开战士速成班到底要受多少苦，巨龙先生教授白骨降灵学的时候，学生可没一块完整的，除了莱尔。 　　黑龙如一位阴谋家发出坏笑。 　　“这是他们应得的，只有被那个变态折磨到近乎疯狂，这群只看实力的野蛮人才会知道我的恩赐多么可贵，我会给他们尊严，我会成为他们的救世主。” 　　莱尔抿着嘴唇，心里有些纳闷。是不是名字里沾上“黑”的，脑子多少都得沾点那些东西。 　　“那你还要用自己的人类形态暴揍他们一顿，你就是这么当守护巨龙，当远古人族救世主的？” 　　阿尔卡隆摇动手指，挑衅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你对他们了解太少了，莱尔。只有亲身体会到狂暴的力量，他们才会接受我的恩赐。远古人族以实力为尊，如果狂暴者没法干倒肌肉女仆。他们哪怕不要自尊，也会继续听从那个变态的教导。要不要打个赌，莱尔，等我揍完他们，他们还得谢谢我。” 　　“赌了。”四锁精神患者，安德瑞新星，扭曲人心的噩兆化身莱尔先生表情不变。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出卖尊严甚至是灵魂换回的武力被你击溃，当你让他们这几星期受到的屈辱贬低到一文不值，他们不会有心思感谢你的。” 　　“他们忙着捂脸痛哭呢，为自己的不幸，然后揍布兰迪一顿。” 　　“人类对仇恨的记忆力，比感恩深刻的多。” 第七百一十五章 狂暴者军团 　　“我已经受不了他了。”高大的战士蹲坐在木桩上，在同伴的影子里缩成一小团，他的脸被自己的大手遮挡，从肌肉的缝隙里说着带哭腔的丧气话，“我在变得古怪，变得丑陋和讨人厌。在以前，每当我回到家，无论狩猎的好坏，我的儿子和妻子都会笑着欢迎我，欢迎我这个为他们而战的勇士。哦，荒野在上。我真不想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当我穿上布兰迪的训练服回到家里，我可爱的孩子躲在美丽的埃洛安身后，用一种面对陌生人的目光打量我，他变得沉默寡言，和小伙伴交流的时候也变得支支吾吾。我想现在的我已经成为他的耻辱了，他必须隐瞒的伤疤。” 　　“所以我绝对支持阿尔卡隆大人，哪怕要与那个恶魔为敌，谁都不能阻止我，哪怕是死亡！或者更糟的东西……” 　　他抬起了头，鼻青脸肿，眼泪和血液与浓妆化成一团混乱，此时的他比怪物更怪物。 　　他们曾经是远古人类的狩猎勇士，是布兰迪新调教的肌肉女仆，现在是被黑龙阿尔卡隆的狂暴力量殴打的反抗者。他们穿着泥土灰尘弄脏的舞裙，满身伤痕，但内心充满希望。 　　“我们并不打算阻止你，兄弟，黑龙祭司和族长抛弃了我们，部族在布兰迪的淫威之下陷入沉默，我们的团结在此刻尤为重要。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是接受黑龙恩赐的战士。我们要互相勉励，互相支撑，度过这段黎明来临之前最难熬的时光。” 　　“然后让我们中最能打的一个去痛殴布兰迪！” 　　反抗的火苗选择了潜伏，这群被黑龙教育的远古人类拖着满身伤痕回到部族。布兰迪看到他们的惨状并没有怀疑什么，他相信了远古人类自称被凶猛怪兽袭击的说辞，只是尽己所能帮他们调理，并鼓励他们复仇。 　　就这样，狂暴者白天借助狩猎的时间接受黑龙的教导与痛殴，晚上则在布兰迪的休息室调养身体。无论布兰迪怎样的举动，他们就像温顺的羔羊一样接受，并将受到的委屈默默铭记。 　　这让布兰迪以为他的调教成功了，野心勃勃的纯粹女仆体验店店长正做着招收新女仆，开分店的美梦。布兰迪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纯粹女仆店是他的理想，人手不足一直是这家特色体验店的缺陷，因为员工技术水平要求过高。布兰迪有着出色的培训能力，但一般人没有出色的承受能力。所以他接受邀请来到黑龙部族，也是为了增添人手。他在黑龙眷族散播他信奉的纯粹女仆道，用一种粗暴直接的方式，通过不可名状的身体接触将远古人类勇士的自尊心和羞耻心粉碎，纯粹女仆是服务业，当然得有一颗谦卑顺从的心。 　　现在似乎正是时候，向这些徒弟传授一些女仆的按摩技巧，还有可爱魔法和手势。 　　“主人，噗呦噗呦变舒服～锵～”布兰迪双手比心，在高台上维持嘟嘴表情做着示范。 　　众目睽睽下，勇士们流着冷汗，在家人朋友的注视下，捏紧颤抖的拳头。自己完了，无论反抗的成败，他们的人生已经完蛋了，唯一的区别，就是能不能拖舞台上那个该死的家伙一起下地狱。仇恨与愤怒，支撑着远古人类的灵魂。 　　他们照做了。 　　…… 　　一个星期后。 　　布兰迪如同往常一样来到高台，他的手中捧着远古人类的纯粹女仆毕业证书和自己的店员招聘函。他满心欢喜，然后收获了一个巴掌。 　　健壮的布兰迪躺倒在散落的纸张里，捂着脸颊，带着惊讶。他是肉体锤炼的大师，他的神经反应力和速度，应该能闪躲大多数攻击。 　　“宝贝们？” 　　筋肉勇士们脸带灿烂的服务业笑容，穿着打扮一丝不苟，亭亭玉立如山岳，横亘在布兰迪面前。 　　他们的笑容崩坏了，一起崩坏的还有他们身上的衣着。 　　筋肉解放，被压制的狂暴气息在这一刻尽数解放，纯粹女仆全都堕落成战争恶鬼，向他们的导师露出狞笑。 　　“终于等到了今天，布兰迪，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我们要把身体上承受的屈辱，百倍千倍地还给你这个混蛋！！” 　　纠缠的狂气冲击布兰迪的精神，像是瞬间将他拖入地狱，他站了起来，进入完全的战斗状态，冷脸相对。 　　“你们要造反吗？Boy～你们知道忤逆我的下场，看来，我又得重来一次了，让你们明白纯粹女仆的美妙之处。” 　　远古人类发出怒吼，巨龙一样洪亮的战吼在深谷回荡。狂气纠缠，化作黑龙的虚影，远古人类在布兰迪的气势压迫下拔升到新的高度。 　　“造反？不，这将是一场蹂躏。布兰迪，我们，是接受黑龙恩赐的狂暴者，是肉体与意志的极致锤炼者。你的教导失败了，失败者，成为我们的猎物！” 　　布兰迪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欺身上前，和狂暴者进入贴身肉搏战。 　　“纯粹女仆道·按摩能手·摧心！” 　　“怒气爆发·复仇反击！” 　　布兰迪的手掌击打在狂暴者的心脏，对方的人影被击退两步，但还顽强站立着，布兰迪正在惊疑，危机感突然在自己的脑海爆发。狂暴者的拳头带着无匹气筋与自己对拳，怒气入侵，在胸膛里爆发。布兰迪脸色潮红，嘴唇变得娇红欲滴。 　　“心脏，变成了非致死弱点？” 　　没有人给他解答，狂暴者发出怒吼，有着神力的怪物再次冲了过来，就像一头得了失心疯的巨龙。远古人类沐浴龙血，分享了战争长子阿尔卡隆的恩赐，他们的肉体不再存在致命弱点，心脏被毁，头颅粉碎，巨龙之血带来了如邪神一样的恢复能力。不知疲倦的狂暴者将会永远战斗下去，直到怒火挥霍殆尽，敌人被蹂躏成烂泥。 　　无可匹敌的力量，超速再生，极致强大的肉体，狂暴者的肉体达到了非人的极致。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的精神，同样坚韧。当狂暴者进入狂暴，他的大脑就变成了怒火的熔炉，他的精神里除了撕毁敌人将不会存在任何念头。将智商转化成生命力的终极莽夫，而狂暴者还将这弱点变成了力量。任何试图精神控制狂暴者的施法者都会收到狂气的侵蚀，变得冲动易怒，无法思考，偏爱肉体近战物理攻击，而和狂暴者这样的怪物玩拳击，那是很糟糕的事情。 　　狂暴气息在黑龙眷族的领域呼啸，阿尔卡隆趴在撒哈赞恩山脉的高台，看着自己的战士。 　　“无双的军团，战争机器，这才是我该有的战士……怎么，你要来惩罚我吗，我的教父，我的祭祀，奥姆海德……” 　　黑龙祭司看了眼暴乱的远古人族，黑龙的计划并不难猜。黑龙和龙王祭司沆瀣一气，让奥姆海德自己和大酋长奥坎加斯失去了公信力，黑龙成为最后的赢家，黑龙眷族最后的掌权者。 　　阿尔卡隆，证明了黑龙的狡诈。 　　“力量，是正确的唯一标准……” 　　奥姆海德身形扭曲，黑龙祭司转化的黑龙面对战争长子吐出了龙息。 　　“和我打一场，阿尔，巨龙之间的分歧，用战斗解决。” 　　“什么嘛……”黑龙吐出浊焰，龙焰在胸腔滚动，他展开双翼，飞入高空，兴奋地大吼，“你早说能干一场！我还偷偷摸摸搞这么多干嘛！你这个口是心非的老东西。” 　　“成为我的垫脚石！老不死的！我会背负弑父的恶名爬上巨龙的顶点！！！” 　　“世界，将拜倒在我阿尔卡隆的双翼下！！！” 第七百一十六章 旧城故友 　　两条黑龙的斗殴并没有波及到莱尔，他在确认计划正常执行之后就离开了。梦境游戏是现在的首要目标，黑龙眷族的规划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造梦者的能力得到验证还外加了小惊喜，自己踏入四锁还有了幻影族群的能力加持，游戏开发的硬件需求全都达标，莱尔开始着手设计给那些梦精灵体验的职业模组。 　　一些协商，一些安排，一些友好合作，都需要莱尔亲自奔走。 　　斯堪索尔山脉，人迹罕至，目前还有着往“人间绝壁”发展的态势。青葱绿意向上攀爬，最高峰的秃顶已经被冰雪覆盖。 　　莱尔又一次品味着学者先生的称号之一，世界构筑者。 　　利威瑟和德瑞雅，黄昏之忆诸王眷顾的国家，骑兵和游侠的国土。雷尔夫叔叔还是这里的名誉护国公。荒野与森林中间有一条明确蜿蜒的国界线，德瑞亚坚实的城墙被日光拉长，更显高大。站在城墙内，能听到外面一成不变的萧索的风，一切看上去没有变化，但如果你细心观察，就能在人群中发现更多游侠的身影，还有那些堆在武器店角落的箭桶。房檐上经过的脚步声会引起店主的斥骂，但很快他就会借着这个由头饮下一大杯果酒。 　　莱尔被骑士们带往中心塔楼，经过几轮转手，他知道自己遇到了熟人。毛糙的臂铠拎起了自己的胳膊，触碰沙子一样的颗粒感让莱尔明白了他们的身份。即使没注意这个，那标志性的塔盾和超重装甲也暴露了骑士的身份。他们是德瑞亚的王家骑士，女王的守护者，王之力加持的防御者骑士。 　　“好久不见，先生们。”莱尔打了招呼，并示意自己是客人，而不是被押送的犯人。 　　德瑞亚女王莉娜的防御者骑士团，不仅是德瑞亚最高战力集团，还是莉娜·德瑞亚个人的狂热后援团，因为曾经的误会，莱尔和他们闹了不少笑话。 　　“哼！来找莉娜的？”骑士将莱尔放了下来，这才像朋友一样同行。 　　“是的，我来找莉娜女王，还有利维瑟的凯拉殿下，一些公事。” 　　莱尔很怀疑他们有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他们只是无意义的哼哼，然后将礼品盒塞到了莱尔手里。 　　“登门拜访居然敢空手上门，好大的胆子！虽然你忘了，但我们帮你准备好了，莉娜最近喜欢收集小巧可爱的玩意儿，别失礼了，小子。小心点，这些可是彷徨之城进口的稀罕货！” 　　莱尔看着手中长条状和菱形的礼品盒，感受着重量。估计是短剑和匕首，不算轻，但和女王陛下日常挥动的大骑枪，的确称得上可爱。捧着礼品盒，莱尔走到了德瑞亚王室城堡的塔楼，还没踏进门，头上就传出爆炸的轰响，一个人影从塔里飞了出来，碰巧倒栽在莱尔身边。 　　身形高大，脑袋埋在坑里，看不清脸。他失去平衡，膝盖跪在地上，右手比出大拇指，然后将头从坑里拔出来。 　　“又见面了，本杰明骑士。” 　　德瑞亚第一骑士，女王忠犬，本杰明，自认为是莉娜女王的长辈，将同龄的女王当作子女看待，虽然莉娜本人觉得这个家伙是个讨人嫌的变态。本杰明听到莱尔的声音，满头灰尘，看着莱尔睁大了眼睛，他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眼角挤出眼泪，一个熊抱几乎要把莱尔掐死。 　　“你这家伙，终于迷途知返了吗？先说好，没把《莉娜莉娜世界第一可爱》背出来的话，我是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别闹了，我来德瑞亚有正经事的！” 　　“什么话！女王的未来可是德瑞亚的头等大事，最正经的事就是女王的婚事！快来个人把我的莉娜收了吧，她再这么下去，真的就变成为国捐躯的工作狂了！” 　　德瑞雅王室爷孙的矛盾似乎没有得到和解，气愤的莉娜女王在这时候拒绝了已故骑士王瑞德的任何协助。国家脱离圣光审判的危机后，她反而更忙了。 　　本杰明正在用力揉搓自己的脸，眼睛里的神情已经进入了某种癔症状态。第一骑士很关心女王的继承问题，但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别说后代，莉娜个人的身体健康都会让人担忧。 　　莱尔将礼物盒挪到一只手，侧过身子从本杰明身边穿过大门，顺便拍了拍骑士。 　　“我带来了新的协议，如果顺利，应该帮助德瑞雅优化民生，所以让让路，大块头骑士。” 　　“你就不能帮忙帮到底吗！把公事变成私事怎么样！可恶啊，就莉娜的异性交友圈，我他奶奶的都想自己上了！” 　　“为什么不呢？！”莱尔双手赞同这个提议，免得以后遭遇防御者骑士就得被迫接受莉娜相关的传教课程。 　　“那绝不行！我对莉娜女王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尘世的爱！我要帮她相夫教子，死后也要化为骨灰守护她才行。” 　　“……好恶心。” 　　莱尔爬上了螺旋楼梯，奶爸骑士也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开始了新一轮的传教。莱尔想着法子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所以，你为什么又被丢出来了。” 　　“我想脱下莉娜的衣服。”本杰明表情严肃，眼睛在黑暗的楼道里闪着光。 　　“我们在彷徨之城角斗的时候，我们和黑渊魔族交情甚笃，我发现魔族的异性有着莉娜女王没有的魅力。一定是衣服的问题！莉娜穿着那身重骑士盔甲太久了。虽然她私下也会穿可爱的衣服，但是公共场合总是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铁罐头。” 　　“国民们已经忘记了莉娜女王的美貌，只会用稳重强大来形容这位少女，我怎么可能接受这种惨痛的现实！每天晚上，我都会趴在从老国王那偷来的女王幼年画像面前以泪洗面。” 　　“我一定要扒下那层丑陋的盔甲，让莉娜女王的美丽如花朵般绽放！” 　　莱尔习惯性点头。 　　“然后你被丢了出来，随着你的梦想一起坠地。” 　　本杰明握紧了拳头。 　　“我可是防御者骑士，我的信念坚如铁石，重若山岳。” 　　“别把骑士精神用在这种地方。” 　　莱尔一边吐槽，一边推开女王办公区域的大门。 第七百一十七章 正装出行 　　莉娜·德瑞雅就坐在视野尽头的王座上，阳光透过窗棂照亮她的盔甲，兼具可爱和英气的女王殿下下抬起了头。 　　事实上，德瑞雅的女王是一个偏小巧的女人，定制的骑士甲配上她的娃娃脸有种不协调的滑稽，这与她努力装作严肃表情的脸蛋相得益彰。穿着铠甲的莉娜就像展露一角的宝石原矿或者张口的珍珠蚌。莱尔为自己贴切的比喻感到得意。 　　莉娜从文件上抬起头，翘起右侧眉毛，嘴角下撇。看到莱尔后她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接着视线跨过莱尔，注意到了他身后的本杰明。莉娜咬紧牙齿，露出虎牙，右手直接抓起放在桌角的武器。 　　“我不是告诉你，我今天不想看到你了吗！本杰明，你又一次违抗我的命令。” 　　本杰明很老实地跪了下去。 　　“殿下，我本无意打扰，然而莱尔阁下再次到访，他因为不认路所以必须要我陪着。身为一位骑士，我应该遵循您的命令，但莱尔阁下的到来可能会为德瑞雅，为您带来新的好处，思考到这里，我觉得我应该随机应变一下。” 　　也许是维持德瑞雅的威严，也许是接受了本杰明的说辞，莉娜放下了武器，撑起脑袋看着莱尔。 　　“什么事，德瑞雅的英雄大人。” 　　莱尔俯身行礼，对德瑞雅的女王表示敬意，他偷偷看了一眼莉娜的表情，确定她的心情没有变得更糟，礼仪之后接着自己准备的话题。 　　“我有一个计划，可以为德瑞雅和一支精灵族群搭桥引线，让我们进行一些文化贸易交流。如今德瑞雅已经和人类诸国断交，更多资源渠道总是好的。” 　　莉娜像是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离开位置，朝着莱尔走来。 　　越过莱尔，朝房间外的楼梯走去。 　　“还愣着干嘛，我们走吧。” 　　莱尔有些疑惑。 　　“去哪？” 　　莉娜吩咐本杰明去准备坐骑，示意莱尔跟着。 　　“利威瑟。你肯定也会带上凯拉的吧，和精灵族的文化交流，那些树上人肯定比我们合适。都是商量，那就等人到齐了再一起商量好了。”莉娜恶狠狠地瞪了莱尔。 　　“别搞错了，并不是帮你省麻烦，只是不放心你和凯拉独处。看着我干嘛……我要确定两国的条件不偏不倚，我和利威瑟的女王凯拉也需要讨论一下相关安排。” 　　莱尔认同地点头。 　　“不愧是莉娜，考虑相当周到，而且，你和凯拉已经成为好朋友了呢，埃切尔和瑞德一定会很高兴的。” 　　莉娜没说什么，只是眼神督促莱尔快点从她的办公室出去。 　　满满一墙的武器随着门扉关闭在莱尔的视野中消失，莉娜并没有向下行进，而是和莱尔分别往上走向了自己的寝宫。 　　莉娜将这看做了一次王国之间的正式外交，更换得体的服饰是必要的基本礼节。 　　莱尔走出塔楼，在骑士的协助下爬上马背，一匹性格温顺的阉马，一看就是为客人准备的。因为另外一匹战马装备了马铠，比阉马要大一圈，有些吵闹，装备的高台鞍看上去明显没有自己的舒服。而且它的眼神表达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敢靠近就敢踹人。 　　莉娜并没有让莱尔等多久，有一个人还比她先到。 　　消失的本杰明骑士再一次从天坠下，让大地一震，惊慌的马匹打了个响鼻，蹄子在盔甲上踏出沓沓声。 　　莉娜从塔楼正门走了出来，她的盔甲并没有更换，但脸色羞红，仿佛刚才去化妆了。经过埋土的骑士，莉娜完全不顾王室礼节啐了口唾沫，轻巧翻身上了高大的马鞍。她扯着缰绳，踩着马蹬轻轻一带就上去了，她翻越了一个半自己那么高，而且完全忽视了钢铁的重量。 　　“他又犯了什么事？” 　　“私闯我的房间，将我所有的正装换成了不知廉耻的衣服。” 　　莱尔知道绝不止这些，以上的罪状只会让本杰明被丢下来，莉娜脸上的红晕别有原因。 　　“太可惜了！陛下！”第一骑士瞬间将头从土里拔出来，笔直的视线像是透视了盔甲。 　　实际上莉娜只说了一半。本杰明的确替换了她的正装，以第一骑士的忠诚，他准备了一些踩着莉娜容忍底限的能够展示她魅力的服装。 　　莉娜·德瑞雅有着很强的胜负欲，考虑到即将会面的凯拉是一位有魅力的女士，她会满脸羞红欲拒还迎地换上那身服饰。 　　然后布置周密的第一骑士还是败给了他对女王的的忠诚，在莉娜更衣之后，他从躲藏的阳台拐角钻了出来，溢美之词如滔滔江水奔流不绝。 　　“等我回来，你的死期就到了。”莉娜留下狠话，看着本杰明如同俯视尸体。 　　但狠话也只是狠话，莉娜·德瑞雅知道谁是自己的臣子，也明白本杰明和一众骑士的心态。她是一位完全依靠自己带着德瑞雅度过艰辛岁月的君主。她了解真实，也珍视自己的宝物，守护她的骑士，在很早之前就替代了她的家人。莉娜将自己伪装成很凶狠的模样，但也仅是伪装。说不定她内心的懦弱也是助长骑士团古怪风气的原因。 　　“可以让本杰明骑士与我们同行吗？” 　　莉娜看着莱尔，表情上比起愤怒，更多是怪异。 　　“你真的……很容易迷路吗？” 　　莱尔摇头，手指容貌英俊的本杰明骑士。 　　“这关系到我准备和你们商量的计划，我想在两个国家挑几个形象代言人。德瑞雅，我觉得本杰明骑士就很合适。” 　　莉娜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她拉紧缰绳，表情是难以接受的挫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脑海里居然找不到更好的人选，我国的人才已经贫瘠到这种地步了，真是悲哀。” 　　莱尔安慰着心情低落的莉娜。 　　“主要是形象问题，本杰明骑士英俊高大，忠诚不二，能够满足我对骑士的设想。只有糟糕的内在，没关系，只需要包装一下就可以了，实际上我只想要那张皮囊。” 　　莉娜心情好了点，她感激地笑了：“也对，他也就长得还行。” 　　莉娜和莱尔笑着骑马慢行，作为被贬低的主角，本杰明骑士欢快地牵出自己的战马。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轻易就得到了莉娜殿下的欢心。还给我争取到了随行的机会，人才啊……” 　　“不过没机会，我也会自己悄悄跟着就是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有点热 　　莱尔很高兴再次踏入利维瑟的森林，高大的树木遮挡了荒原火辣的太阳，空气中的湿气拽下了漂浮的灰尘，清爽的凉风拂面，凉意让长时间摩擦马背的皮肤消肿。本杰明和德瑞亚表情不变，他们穿戴重甲没发出半点声响，莱尔将快到嘴边的抱怨声吞下了肚。 　　森林中有着一条石块铺设的一人宽小道，每走一段距离，就会有另一条岔路和脚下的道路河流。本杰明介绍这是游侠留下的，他们拆下了草丛里的捕兽夹，让在森林迷失的骑士找到正确的道路，通向利维瑟王国的道路。 　　得益于这显眼又安全的指引，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利维瑟、树上王国的正下方。这里和曾经大有不同，地上多了一个马厩，在一棵大榕树分叉根须的间隔里建起的石块棚屋，在棚屋十步外，有着十平米平台，八根结实的编织粗绳拉扯住围栏的四角，两名游侠看守着它。这是个天才的美妙的升降台，对于莱尔这样的外来者，他终于可以开心的说，儿童通道见鬼去吧。 　　眼见的游侠通过一根垂吊绳通知了上面的伙伴，就在他们对德瑞雅的女王行礼的片刻，升降台离地四十公分，一切正常。游侠点点头，让出了道路。莉娜第一个走上了升降台，悬空的平台很明显下降了几分，莱尔上去的时候变化不大，但他注意到了游侠担忧的表情，还有本杰明偷偷挤开护卫游侠的小动作。 　　本杰明一个小跳蹦了上来，升降台立刻开始摇晃，拉扯的绳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纤维撕裂声钻进了所有人耳朵里。 　　很明显，超重了。无视这些警示继续上升显然是不合理的。莉娜和本杰明看着彼此，他们都觉得对方身上的骑士盔甲十分碍眼。忠诚不二的骑士先一步跪地，突然增加的冲击让升降机进一步晃动，莱尔紧紧抓着栏杆，骑士结结实实挡住了出口，他只能这样寻求一点宽慰。 　　“莉娜殿下，如您所见，我们正站在命运的路口，在这种危难时刻，我们需要您英明的决策，需要您引导的光明。所以，脱吧。”他的目光纯净无暇，诚恳真挚，垂落的发丝点在睫毛上，本杰明坚毅的表情带着天然的忧郁美。 　　莉娜不为所动。 　　“我的骑士，这种时刻，不正是你向我展示忠诚的最佳时刻吗？身为我的骑士，为王披荆斩棘开拓道路，不正是你的誓言吗！趁人之危的屑小之举，我相信你不会做出来的吧。听从女王的命令，我的本杰明，给我脱！” 　　本杰明的坏心思一开始就不会凑效，他是骑士，逼宫什么的，他的身份基本不可能，他不会违背女王的命令，这是原则。 　　“请您收回这条命令，我本应该遵从您的意志，但现在我们在利维瑟，我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德瑞亚的意志。我不能让我的国家蒙羞。” 　　莉娜对本杰明的胡搅蛮缠很不耐烦。她指着本杰明的脑袋，狠狠戳着他的额头。 　　“给·我·脱。你虽然是个混球，但就像我和莱尔之前说的，你外观看上去还行，不会拉低我国的形象，不要再找借口了……” 　　“我里面没穿也行？如果女王殿下执意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请莉娜殿下允许我以原始形态外交访问利维瑟王国。”本杰明叹着气，开始拆卸肩甲。 　　“停下！”莉娜瞪着本杰明，用余光扫视莱尔和沉默的游侠。“你！你里面什么也没穿？！” 　　本杰明点头，“如德瑞雅的荒原一样空荡。” 　　莉娜抓住本杰明的脑袋从两侧使劲，脸蛋的红润不知是羞耻还是愤怒。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吧……” 　　“女王陛下在铠甲之下如此靓丽，稚嫩的身躯就像青涩的果实，不见光我的心都在滴血……殿下，现在做出选择吧！是展现美丽的您，还是展现原始的我，德瑞亚的形象就在您的一念之间！” 　　“我选第三个。”一脚将本杰明踹飞出去，留下莱尔和莉娜的升降机正常运作。 　　“你给我等下一次再上来！” 　　莉娜还是察觉到了他们不需要一次全上去，这是本杰明一开始想要隐瞒的。利维瑟专门添加的升降机考虑到了德瑞亚骑士的装备重量，考虑到成本和技术原因，升降机一次携带一名骑士绰绰有余，两名就会超重。 　　莱尔为女士留出了整理仪容的空间，他靠在边缘，看着地面上的人影慢慢变小。 　　“让你见笑了，莱尔。” 　　“哪里，这种程度的玩笑，更糟糕的，我也见识过很多次了。”莱尔联想到某些胃疼的记忆，转移了话题，“莉娜殿下很少来利维瑟吗？你和凯拉殿下很少见面？” 　　“我的确很少拜访她的国度，但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少。凯拉是一个主动开朗的朋友，我们在彷徨之城见过了无数次，在黄昏之忆，在白银王城，在我的塔楼里。游侠比骑士更适合攀爬，她总是会在太阳升起之前溜进我的房间，和你那次一样走窗户进来。” 　　莉娜抱怨着凯拉的热情，只是她的嘴角不自觉微笑，就像阳光透过了窗户，在冰凉盔甲上的反光。莉娜女王是个口是心非的女孩，她在介绍她最好的朋友多么热情的时候，自己的表情也相当可爱。 　　莱尔没有指出她的变化。 　　利维瑟王国最高的树冠宫殿，曙光殿。莱尔和莉娜很快就被带到了这里，在宫殿的门廊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微笑着的凯拉也和阳光一道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欢迎你们，莱尔大人，莉娜殿下。” 　　游侠女王的金色长发盘在脑后，两鬓的小麻花辫像是和橄榄枝王冠连在了一起。眼光澄澈如水，微红的唇如点燃的霞光。薄纱披肩露出小皮甲的轮廓，一条皮带系在束腰上，明确分割了界限。谢天谢地，没有它，莱尔还以为凯拉的衣服下全是那两条修长的白丝长腿。 　　凯拉小跳着给了莱尔一个拥抱，一股清香涌入莱尔的鼻腔，和树梢跳动的冷风混杂成一团，带来饮下一杯冰水的畅快感觉。 　　咚！ 　　莱尔回过头，看到莉娜正在脱下厚重的盔甲，她的脸色并不好看，远没有未见凯拉时提起她的欢快。 　　莉娜平静地回答。 　　“我有点热。” 第七百一十九章 职业模组确定 　　莉娜穿在盔甲里的衣服，的确是某个种族正式外交所穿着的正装，只不过这个种族是魔族。叛逆、恣意、张狂和野性是魔族的服装风格，莱尔理解了莉娜的话，魔族服饰有着点燃内心火焰的魔力。 　　脖子上带着项圈，前后分别拉出锁链衔接皮革缝制的贴身胸衣，从胸衣到毛皮热裤只有一层柔软的鳞甲，摆动起来就像舞女裙边的亮片。她的腿上缠绕着黑渊魔族新研发的防御武装，高密度魔铁熔砂铭刻魔纹，经过有序排列可以增强佩戴者的体力和抗击打能力。莱尔之所以有所了解，是因为他曾在彷徨之城的服装店看过，对于这件样式熟悉的装备记忆尤新。是的，那看上去就是条黑色渔网袜。 　　一边是捂嘴偷笑的凯拉，一边是脸色通红的莉娜。她们都没有说话，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莱尔觉得自己的处境就像一条马上要被架到火上烤的鱼，还好有人及时打翻了烤架。 　　“我的女王！你终于肯展现真实的自己了，太美了，就是幼稚的体型没法展现德瑞雅的壮阔……” 　　莉娜·德瑞雅如魔族一般开始殴打她犯上的骑士。 　　一场正式的外交会面，在这种喜闻乐见的噪声中变成朋友间的聚会。 　　莱尔将梦境游戏的内容，特别是他所规划的人物职业模组部分详细介绍给两位女王。他计划从两个王国挑选合适人选，让他们使用造梦之花复制出梦境复制体，成为游戏中的职业教官。幽魂猎手和防御者骑士的个体能力将被梦境游戏解析数据化成为可供玩家选择训练的职业。 　　莉娜提出了问题，“防御者骑士不仅是王之力加持的结果，我们的骑士从小时候开始就会进行系统化的训练并结合剑舞曼陀罗的草药提升体格，我很难想象你所说的【梦中学习】就能让精灵成为一名防御者骑士。就是因为骑士养成难度极大，才会成为德瑞雅的立国之本。我相信利威瑟的游侠和我们类似。莱尔，你的假设很难让人接受。” 　　人类很难接受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新鲜事，很难说这是基于人格本身的傲慢见解，还是潜意识对已成型认知的自我保护。这也可以被称为顽固，真相不摆在眼前，他们就不会相信你的言论正确性。 　　“很遗憾，但我在安德瑞学院的一场研究中已经验证了造梦之花的能力。我的判断依据并不是给予对自身的推崇，而是对某个强大存在能力的肯定。”莱尔紧抿嘴唇，丢出更荒唐的现实，“事实上，只要那些玩家认可自身的【正义性】，他们就能在梦境中成为任何人。” 　　凯拉和莉娜陷入沉默，她们低头沉思，陪坐的本杰明静止如同雕塑，结果他第一个开口说话。 　　“莱尔，你有办法让防御者骑士更进一步的假设也是真的？”身为骑士团一员，暂定形象代言人更关心能力方面。 　　莱尔点头，“就像我说的梦境游戏的内容是玩家歼灭在噩梦中形成的怪物，也就是会有一群战士使用防御者的能力战斗，他们会在这个过程中接触、掌握、熟练能力和技能。梦境国度的自由度很高，当他们学无所学，就会站在你们提供的基础上，踏出自己的路。而我会将这些新的知识反馈给你们的国家和军队。嗯，就相当于找了一些人给你们代练。”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殿下！”本杰明摇晃正襟危坐的莉娜，给两难的称职女王找到了台阶，“如果所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就能强化自己的军队，如果他所说的是假的，那复制防御者第一步就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存在损失！” 　　德瑞雅女王给了他一拳。 　　“我没有质疑过莱尔的话！” 　　“那你在担心什么？” 　　“唔……将国家机密拱手送人怎么都很……古怪。” 　　本杰明了然地点头。 　　“啊，原来殿下是担心这个，的确，现在规划的一切实际上也只是莱尔提出的空头支票，梦精灵领袖的口头凭证，防御者的未来，都是建立在德瑞雅和莱尔个人的交好关系上。所以殿下就像是将自己全部的嫁妆托付给某人但又担心对方失约的弱气小姑娘对吧？” 　　“我没有！”拳头击打在盔甲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凯拉笑着安抚气愤的莉娜，莱尔则将大笑的本杰明骑士拉开。 　　“梦精灵领袖伊拉宋恩正是绿龙祭司，她们的小部分人曾居住在彷徨之城光五区，就是那群凋零德鲁伊，凯拉，你们好像还有过合作。而这一次，会是一项更大的双赢合作，嗯……别看伊拉宋恩的样子，她的确是梦精灵族群的领袖，没有一点水分。” 　　“知道了，我同意了！让本杰明这个混蛋去，莱尔你最好给我弄死他。” 　　莱尔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 　　“我会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的。” 　　凯拉将莉娜搂在怀里就没有再松手。 　　“那我这边呢，你想要谁来做代言人，莱尔。” 　　“夜枭小队，我熟悉的也就他们了。而且他们也是精锐，对吧。” 　　“我同意了，但夜枭小队名义上归于我，实际上他们还是埃切尔爷爷的小队，如果需要他们，还需要征得他们的同意，我相信这对你不难，莱尔。” 　　莱尔站起身，向两位女王告别。 　　“梦境森林应该过几天就会派来交流的使者，夜枭小队还在那片荆棘树屋吗？” 　　“在的，小心他们的陷阱，他们还是保留着战前的谨慎。” 　　“没关系，我有本杰明趟雷。” 　　“喂，说好的完好无损呢。” 　　没有经验丰富如埃切尔一样的游侠，想要抵达夜枭小队的区域并不容易。本杰明走在前面，但好在没有遭到埋伏。夜枭小队先一步发现了莱尔，直接迎接了他们的客人。 　　嘴碎的斑鸠脚缠藤蔓从树上荡下，在莱尔面前做了个鬼脸。 　　“欢迎再临怪胎小队，莱尔小哥。” 　　夜枭小队的人员配置没有变化，夜莺，云雀，鹦鹉，斑鸠，鸩，雨燕，花哨箭歌瑞尔死亡复活的乌鸦，银隼老国王埃切尔不在，还有琴鸟。琴鸟在两国战争期间被审判者黑骑士俘虏，如今旧伤未愈，浑身缠满绷带把自己和一群鸽子关在一个大鸟笼里。 　　夜莺在打磨匕首，眼神时不时打量莱尔身边的铁罐头骑士。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夜枭小队应该成为隐藏在阴影中的利刃……” 　　斑鸠抢话。 　　“所以我们答应了！形象代言人是乌鸦，因为他是个死人，没啥不能暴露的，而且很贴近【幽魂猎手】，不是吗。” 　　夜莺没有反驳，其他成员对莱尔提出的能力强化更为好奇。 　　“我们能不能将自己的能力结合起来！造出一个超级超级酷炫的游侠！” 　　“理论上可以。” 　　“呜呼！”斑鸠发出怪叫，孩子一样在房子里蹦跳。 　　“我的陷阱制作，队长的暗杀，云雀的速射，雨燕的跑酷，鸩姐的制毒，鹦鹉的伪装，老国王的超视距打击，琴鸟的驯兽，还有乌鸦的装死。我宣布，猎手职业最强！” 　　格瑞尔对此表示不满。 　　“装死是什么意思！我也是有技术的好吧！” 　　莱尔拍打死亡猎手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装死是神技。” 第七百二十章 版本更新 　　多路多·月痕再次沉入梦境，他拿着手杖，和自己的学员一起前往那一片梦境区域。那里是执政官苏珊娜所控制的梦境区，曾经没有精灵敢于踏足，而现在，那里成了所有梦精灵最热衷的区域。借用梦精灵两位领导者名声而开放的梦境游戏的确在翡翠梦境收获了很多人气。 　　但受欢迎具有时效性，多路多有很清晰的感觉。自己教授的学徒不再那么热衷讨论那些精巧奇妙的怪物，也不会继续为轮到谁当熊T而争吵。年长一些的学徒已经开始了自闭休眠，为晋升德鲁伊做准备。甚至自己身边的这一小撮学生，都是自己要求才跟来的，他们的表情更像是完成导师布置的课堂作业。 　　每一个梦精灵需要在德鲁伊的地穴沉眠，进入翡翠梦境，在从其他梦境区域走到苏珊娜的梦境国度。据多路多的丈量，他的地穴距离那里需要一千两百步，好在梦境苏醒不需要走回去，要不然自己真坚持不下去。当然也有更方便的选择，从现实世界拜访黑荆棘林的德鲁伊地穴，那对普通民众的难度在于直面执政官，一位冷酷庄严的领袖。 　　但更大的原因不是路程，而是厌倦。所有人都受够了深入黑暗的洞穴，和神话怪物一样的小猪斗智斗勇。没有新意，再也没有曾经的震撼感触，是所有玩家的心声。 　　抛开游戏性，多路多十分认可梦境游戏，因为这个世界具有很大的教育潜力，苏珊娜和伊拉宋恩制造的梦魇造物无疑是最高级的，学徒能够毫无危险地直面今后的敌人，这可比自己四处搜寻甄选方便多了。 　　到了。深紫色的光幕将梦境分割，翡翠梦境自然纯净的景观在光幕另一边变得污秽狰狞。多路多让学徒集合，向新来的学徒叮嘱几句。 　　“进入执政官领域之后，对自身的变化不用害怕，我们会被【角色数据】覆盖，有些人可能会感觉到压制的感觉，这是正常的，我也会受到压制。在这里面你会变得弱小，你要找寻梦魇的弱点，学习这片领域的规则。罗威尔，拉姆和乔迪是新人，等下记得去起始之镇接他们。其余人，组队自由活动。” 　　乔迪是一个刚成年的精灵女孩，她头上还带着成年礼的花环，拎着一人高的手杖，像只胆怯的小兔子。她紧跟在多路多后面，面对梦境国度露出不安的神情。 　　“老师，我可以和你组队吗？” 　　多路多无奈一笑，食指在她的额头画了个圆。“这就忘了我说的话了吗？在梦境国度，我们都是玩家，我也会被压制，亲爱的。长老和学徒穿上一样的衣着，贵族和平民一样需要拔剑。你无法依赖任何人，你只能依靠自己。” 　　拉姆接着开口。 　　“那么那么，老师是不是会变得和我们一样弱？” 　　多路多呵呵一笑。 　　“我六十级满级了。” 　　乔迪和拉姆瞪大眼睛，其他学徒早就习惯了自己老师的炫耀。他不带学生，只是嫌他们菜而已。多路多和战争德鲁伊查里斯和月之大祭司埃森娜有着固定的队伍，瞧不上这些低级小家伙。 　　被学生们幽怨的目光扎得尴尬，多路多哈哈一笑，率先迈过光幕。他要亲自示范，消除学生对未知恐惧。多路多穿过光幕，跨入梦境国度的身上泛起光点。光芒消散之后，多路多成了一个带着秃头大胡子一身闪光装备的老法师。他转过身，非常满意学生惊奇闪光的视线，张开双手，像一只大扑棱蛾子。 　　“看吧，这并不难，很安全。” 　　一道漆黑的传送门瞬间出现在多路多头顶，老法师的身躯就像被拉扯的面条卷入传送门消失不见。 　　“……”年轻的德鲁伊学徒们呆住了。 　　“老师！”拉姆立刻冲进了光幕，不知所措的乔迪跟着她一起冲了进去，慌张的学生们被新生的动作影响，担心多路多的安全也跟着冲了进去。一道道传送门如同烟花不断开放，将所有人全部吞噬。 　　“停下！快停下！”罗威尔大吼着，勉强拦住一群同学。多路多发生意外，他就成了学徒的主心骨。“特纳、华兹沃斯，你们返回现实将消息报告给长老院，兰登、萨里，你们在这里待命，如果有逃出领域的学员就保护好他们，警告路过的梦精灵，其他人，和我深入梦境国度，救出他们。导师说的没错，我们要靠自己了。” 　　罗威尔深吸口气，穿过光幕，手握剑盾，面对打开的传送门，做好面对一切的架势。勇者小队很快就完成了他们的目标，那道传送门将他们传送到了一座同通体雪白的城市。 　　“你来了，罗威尔，其他人呢。”秃头法师多路多拍打乔迪的后背，其他的学生都表情复杂的站在他的身边。周围还有很多梦精灵，所有人都被传送到了这里。 　　罗威尔认得这里，这是起始之城。收剑回鞘，虚惊一场。其他梦精灵也在抱怨官方突然的迷惑操作，在新手村和朋友嚼舌根。多路多带着学生们站在一小块区域，尽管人多，但不大的起始之城却看不出拥挤。多路多看到了自己的朋友，查里斯带着战争德鲁伊，埃森纳的女祭司团体。他们朝着多路多点头，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多路多还看到女王之眼，那群喜欢和战争德鲁伊敌对的游侠，凯洛站在靠墙的角落，闭目养神。年轻的德鲁依长老有些惊讶起始之城居然如此巨大，它几乎容纳了所有玩家的六七成，要知道这里曾经走几步就逛完了。 　　没等他思考出原因，天上出现了雷鸣声，所有人抬头望天，看到深紫色光幕一角塌陷，破碎的天穹变成碎片从上掉落，一个身影从天空爬了下来。黑红色的触须钩爪拉扯住天空，一团臃肿畸形的肉块从裂隙中一步一步降落，每一次下降，梦精灵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拔剑、拉弓、咏唱，空中降落的怪物给他们极大的压力。 　　一声龙吼从远方的响起，身披结晶的巨龙从天而降，降下结晶的雪花，变化成人形。不知何时，苏珊娜就带着伊拉宋恩站在起始之城的高墙上，她们盯着空中作妖的肉块，盯得他不好意思。 　　肉块扭曲旋转，最后变成经典的疫医形象，莱尔站在其他管理员身边，朝全城的梦精灵玩家打着招呼。 　　“大家好，我是管理员，那么接下来梦境国度就变成受伤就会死的杀人游戏，大家拼尽全力活下去吧。” 　　“开个玩笑。”莱尔在其他管理员看智障的目光中连忙加了句。 　　“首先，我们对仓促邀请各位玩家感到抱歉，但我们要在这里宣布一个好消息。梦境国度，经过我们各位管理员的努力，现在迎来大更新。就像我们曾经的游戏理念，另一个世界，另一场人生。” 　　“现在，我们在游戏中增加了职业模组，现阶段所有人将被划分到德鲁伊职业模组，我们还增社了战士职业、魔法师职业、祭司职业和猎手职业。并且每一个职业大项下还有其他分支。我们开放了新的地图世界，以及全新的野外怪物副本怪物，地图中添加更多NPC，原等级固定不变，增设职业等级。副职业开发中……” 　　“现在，让我们跳过繁杂的条约，之后你们可以在起始之城公告面板随意查阅，直接进入最激动人心的部分。” 　　“新职业介绍CG。” 第七百二十一章 职业偏好 　　高大的战士手持巨斧，面对兽群发出癫狂兴奋的怒吼；黑色骑兵集结成军队，面对从天而降的陨石雨发起凶猛冲锋；武士手持刀剑，飞舞的剑刃缠绕着魔力气旋。身披长袍的学士居住在高塔里，捧着书本，古板的老学究作态，在来回踱步中念念有词。而下一刻，他翘起的胡须撇了下去，放下书籍拿起法杖，瞬移到纷乱的战场降下末日之雨。 　　元素生物给鲜血战场涂抹新的颜色，被扭曲的次元怪兽又将颜色抹除成无。神圣的光芒不断从天落下，差点成为英雄的战士重新舞刀弄剑；有些活人却藏在阴影里，送那些鲁莽之人成为一个笑话，一把刺进铠甲缝隙的匕首，一根长在后脑勺的箭尾巴，或者一个要命的捕兽夹。 　　血腥，纷争，仇恨和愤怒种种混乱绘制出一副污浊的战斗画卷，在呆滞的精灵眼中却有种点燃热血的兴奋和美感。他们像是被战争的瘟疫传染，所有人眼中都是亢奋的红色。 　　莱尔对这种结果很满意，更满意噩兆的精神影响在梦境中如鱼得水。幻影蓄势待发的触须缩了回去，不需要使用加深情绪感染的后备计划了。蓝龙克里斯托在皱眉沉思，伊拉宋恩和绿龙克劳迪亚表情同步，对着空中的光景张大嘴巴，苏珊娜盯着莱尔，想了想又看向了精灵们。 　　所有精灵看着画面，又看着莱尔，心中的欢喜与崇拜呼之欲出，管理员疫医登上神坛。 　　多路多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他举起手，对那个挂着恶趣味笑脸的黑衣男人提问：“您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我们能在这个梦境国度体验到的？” 　　“当然，这是新职业介绍，也就是你们将来可以选择成为的职业。CG画面中的所有人，你们都能够成为他。”包括那些被暴打的战败者。 　　一个模样看上去相对年轻的梦精灵盖过了其他人议论的声音。 　　“管理员先生！我们也可以变得和那些英雄一样强大吗？” 　　当然……不可能。莱尔笑眯眯地心想。那是游戏宣传效果，百万大领主还不是得跑腿打杂。再说了，画面中的那些复制体是谁，那个招手陨石雨，甩手空间撕裂，全场压着所有人狂轰乱炸的法师，那是学者先生的梦境复制体，和雷蒙的守门人一样是个BOSS级存在。守门人在哪，守门人躲在云层里朝地上丢圣光呢。仅凭这两位，莱尔就将冷兵器械斗提升成了魔幻战争，余下的职业复制体虽然不强，但是有自己和克里斯托还有苏珊娜在，搞个酷炫的特效轻轻松松。 　　克里斯托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最喜欢绘制一些毫无意义但又酷炫的魔力花纹，现场的敌人，建筑和环境全由幻影一组扮演。喜爱和平的他们并没有将这场戏剧当成伤害的纷争，所以全都表演出色。苏珊娜最后对梦境整体进行剪辑和编译。呈现出的画面果然引爆了精灵的欢呼。 　　而现在，居然有人问自己精心设计的虚幻是不是真的。 　　莱尔笑着回答了他们。 　　“我相信你们。” 　　精灵再度陷入了狂欢。 　　“我觉得我可以成为一名防御者骑士，就像画面中那样！硬怼陨石！”年轻的精灵和自己的伙伴兴奋地讨论着，没有人理性客观地反驳他，因为他们眼神中的跃跃欲试如出一辙。 　　“梦境国度新增了特殊场地，能够授予你们技巧的职业训练导师都在这些新增地图的某些区域，至于具体位置……请玩家自行探索。”少数几人对莱尔的话做出回应，其余人还在热情讨论着，莱尔也没有在意，和自己的管理员同伴退居幕后。 　　多路多的长老小队聚集在一起，他们的心态比学徒要稳一些，但也露出了笑容，埃森娜·夜光，这位女祭司翘起的嘴角，就像阴云消散背后露出的恬静月亮。三位玩家的高等级也代表着他们几人对梦境国度的热衷。 　　查里斯·夜莺，这位战争德鲁伊摩擦着下巴上的刚鬃。 　　“战士分支的防御者骑士！那真是太适合我了，冲锋陷阵守护同伴的卫士，这才是我想要的职业！” 　　埃森纳·夜光发表了自己的偏好。 　　“牧师分支的愈合祭司，我很感兴趣，那团温暖的光芒就像太阳一般，我非常期待信奉太阳的感觉，是否和月之祭司一样。” 　　两人将期待的目光转向多路多·月痕，这位知己好友如智者陷入沉思，此情此景不禁勾起了几人曾经的画面，在邪神战争期间，多路多就是以智囊的身份运筹帷幄，能够在和平年代体会旧时的感觉，这正是三人喜欢组队的原因。 　　“我的老友，你看上了秘法者的哪个分支？不要顾及我们，无论你选择什么，我们都会支持的。”查里斯微笑着，多路多平时会照顾周围人的感受，喜欢以大局为重，他无疑是位好朋友、好老师，但作为他的挚友，他们也希望他能轻松一点，任性一回。 　　“这可是你说的！”多路多看着自己的伙伴，那双温柔的深蓝色眼睛中带着狡黠，“那我真的就选择自己喜欢的了！” 　　“嗯，你随意。” 　　多路多拿着手杖，看着尖端闪亮的祖母绿宝石，宝石上印出自己平静的脸。 　　“【降临不同的世界，体验不同的人生】。我十分中意这条宣传语，管理员说的不错，我应该……体验一些截然不同的事物。查里斯你抛弃了将军的包袱选择成为一个身先士卒的骑士，埃森纳放下了月光的偏爱信奉太阳，那我……我要放下思考的负担。我宣布，我不要在梦境国度思考了！我不要压榨自己的脑子思考破局的方法，我要像一个莽夫一样简单快乐！” 　　“我要转职成战士分支的狂暴者！” 　　“……我们……支持你……但是，这样我们就缺少了魔法输出，怎么办？” 　　“不知道，我是不会思考的狂暴者！” 　　“……”查里斯看着入戏的好友有些无语。 　　狂暴者又不是没脑子的傻B，真不知道多路多是在追捧狂暴者还是在贬低这个职业。 　　梦精灵玩家纷纷离开起始之城去探索未知区域，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莱尔弄出来的新职业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第七百二十二章 职业初体验 　　为了提供梦精灵对各个职业的亲身体验的投入程度，莱尔保留了那些职业的一些最基础的训练特色，让其成为了提升职业等级的技能任务。职业者需要不断进行相关训练提升自己的职业熟练度从而解锁更高级的特色能力和额外属性，这些熟练度可以通过狩猎梦魇增加，但按照训练师所言进行特色任务，会提升的更加迅速。前提是，这些梦精灵能够完美完成那些他们曾经从未接触过的训练。 　　找寻那些职业训练师NPC所在的特殊建筑并不困难，在蓝龙的规划中，它们远离怪物聚集地，玩家稍微注意，就能安全到达相应位置，不到一日，每一位梦境国度玩家都找到了自己心仪的职业导师。 　　转职仪式各具特点，每一个新的职业玩家都对自己的遭遇十分满意。 　　“我完成了圣光的洗礼仪式！天使和光芒围绕着我，圣洁之歌萦绕耳畔，神圣天国就在我的眼前……你们根本想象不到，那位修女阁下带我们参拜了守门人天使，一位强大的存在，驻守在副本入口，我相信圣光的道路宽阔而光明。” 　　“防御者骑士！第一骑士带我觐见了王城女王，一位威严高贵的陛下，我并没有贬低蒂芙尼女王殿下的意思，但，我的女王啊，莉娜殿下的容颜就像挂在天空的又一轮月亮，我总算明白第一骑士为什么将【女王万岁】挂在嘴边了。我在她的威严之下受封为骑士，我加入了光荣的骑士团！”穿着新手盔甲的精灵手捧着小册子，那本巴掌大的薄壳本子里尽是对某位女王的赞美。德瑞亚男仆骑士团似乎发展了新的成员。 　　“呵，狂暴者的导师就是远古人族之王，那是一群巨人，他们将我们视为同胞，我们一起狩猎，一起享用猎物，你们……现在看来，太软弱了。力量与狂怒，荣耀归于黑龙的族裔。” 　　猎人与战兽守候在远处，正在撸大猫的精灵十分享受其他职业同伴羡慕的眼神，在帮动物伙伴梳理毛发的闲暇，他们不无炫耀地讲述在利维瑟森林的奇遇。 　　“潜行者的训练营就在森林的不远处，但那群躲藏在阴影中的狗东西可不是我们的伙伴，他们真是……相当可恶。” 　　冰冷的声音就出现在猎人身后，凯洛·侍刃带着兜帽，轻便的皮甲中，两把垂落的造型狰狞的短剑引起了战兽的低吼。 　　“你在说兄弟会的坏话，别紧张，孩子。我们不会为了这一点轻微的诽谤就割下你的舌头。但我还是要给你提个醒，有影子的地方就有我们，我们听得到，也做的到。” 　　凯洛·侍刃再次潜入阴影消失不见，只留下那些打寒颤的玩家，他的低语消散在寒气里，像是一缕微风。 　　“查里斯和多路多在哪里，我们该算算旧账了，让那群自诩清高者体会刺客的可怕，我们女王之眼，哦不，现在该叫女王之刃了。兄弟们，为了自然女士的荣光，挥动你们的利刃，给长老院一些教训。首先，找到他们。”有的玩家在获得新技能之后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启了PVP模式，莱尔对玩家互相攻击的行为并没有太多管束，如果没有组队，所有攻击都是有效的。这是梦精灵梦境探索的习惯，所以真正维持和平的，也就只有他们本身的道德观而已。 　　“秘法者呢？那些呼风唤雨的远程施法者在哪里，真奇怪，他们居然没有到处炫耀？”玩家们找寻着大长袍，一无所获，抬起脑袋，那座白银塔楼在梦境国度的任何角落都清晰可见。 　　所有秘法者玩家，此时都端坐在塔楼里，奋笔疾书。他们不是没有炫耀的资本，也不是没有炫耀的想法，而是做不到，秘法者每天的训练任务都会让他们焦头烂额，整个人完成训练后就像条咸鱼一样瘫在法师塔里，连学会新技能的打怪测试都要深呼吸三次才能站起身。 　　秘法者三分支，元素塑形师、传送门法师和魔法破坏者，拥有同一个职业导师，作为最受欢迎的主流派系，学者先生的梦境复制体，老法师对这些新学员的教育游刃有余。 　　知识就是力量，当法师就要多做题！秘法者的训练任务也相当简单，学习、做题、考试循环。无论是德鲁伊长老还是德鲁伊学徒，对魔法之王所传授的魔力系统都是一知半解，这门深奥传统的学科能把他们压榨殆尽，所有精灵在题海中挣扎，欲哭无泪。 　　“想放弃？好吧，从我的法师塔走出去左转一百米……”老法师的镜像对自己的学生如此说道，“你在外消灭一百只怪物完全可以做到在我这练习三十分钟效果，别担心，我愚钝的学徒，就是无脑的僵尸也会有成为大法师的一天，你们这些笨比也不例外。”秘法者中诞生了新的职业鄙视链，不学习的笨蛋秘法者是最底层。 　　那些幻想着呼风唤雨天降雷霆的德鲁伊学徒，他们避开了自己的导师，却投身到学者先生，这位最严苛魔法教授的麾下，成了醒了学习，梦中学习的可怜人。 　　课堂休息的途中，老法师听到了新学徒的哀嚎，透明的镜像体翻了个白眼。 　　“妄想我直接传授魔力变成传奇大法师，你们这群伊拉宋恩的族裔还真是……会做梦啊。只有自己通过努力得到的学识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明白了吗，只有不断研习不断探索，你们才会成为强者。”蓝龙克里斯托浑身颤抖，还是点了个赞。 　　老法师的教学模式十分严苛，效果也十分显著。 　　塑形师很快就学会了他们的第一个技能，驾驭元素。老法师点着头，协助学徒调整手中那团滚沸的火球，“保持住，火焰元素是现如今最强大最具破坏力最不稳定的元素力量，但火元素还是适合你们这些新手使用，对了，记得在调用火元素的时候，多加一句咒语。【以伊梅尔特红龙女王之名】，那会让你们更容易驯服火焰力量。” 　　传送法师的第一个技能是开启传送门的弱化版，次元之刃。鲁莽打开混乱的线条时空裂隙然后丢出去，极强的穿透力几乎能无视任何防御，包括他们自己，十个传送法师释放技能自杀八个，老法师十分气愤地给他们多加了二十魔力解析习题。 　　破法者的第一个技能叫做法力燃烧，燃烧敌人体内的魔力，打断其施法的同时造成伤害。但新晋的破法者对他们的能力抱有疑问。 　　“导师，法力燃烧的效果并不明显。” 　　“你们以后会得到提升，感知敌人体内的魔力才是破法者的关键，在法力燃烧的基础上，你们还会学习法力引爆和法力抽取，抽取敌人的力量为己所用，破法者会成为最持久的施法者。” 　　“那如果我们的敌人没有魔力呢？” 　　“那就抽取他们的生命力，鲜血、体液，这些有形之物比抽取魔力更简单，但你们别盲目将血液化为己有，血型不匹配会引起排异反应，让自己身体崩溃那可太蠢了。当然，吸血鬼就没有这种担忧，吸血鬼会成为最好的破法者。” 　　“导师，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法力燃烧的效果会随着距离减弱？” 　　“我们对魔力的调控需要依赖魔网，这些隐形的魔力血脉在传递我们的指令时会消耗部分力量，所以近身战斗法力燃烧效果最佳。” 　　“近身战？可是我们是秘法者啊。” 　　“谁告诉你秘法者只会远程的，破法者是完完全全的近战法师，在这之后我还会教授你们法力护甲，武器附魔和法力风暴之心，破法者，在我的设想中，是战场上抽取一切魔力，在自己周围造成禁魔区域的施法战士，几十人几百人份的魔力供一人使用，你们会是可怕的战争机器。” 　　破法者学徒挑动眉毛，“那破法者和魔剑士的区别是什么？我们都是使用法力的近战。” 　　老法师脸上浮现出无奈，他也给不出很好的解释。 　　“魔剑士是我的学生一时兴起创造的职业，我对他的设想不甚了解。” 　　“他的原话是……” 　　【魔剑士？快乐职业！】 第七百二十三章 闸种玩家已上线 　　梦精灵原先并非是素食主义者，他们在德鲁伊职业诞生之前，也是以狩猎为生。直到自然女士、精灵女王伊拉宋恩成为第一位德鲁伊，当精灵从土壤中获得的食物资源远胜于狩猎，精灵族群的食谱才发生了从肉食为主到完全素食的转变。德鲁伊对植物的研究让整个族群有能力摆脱对肉食的依赖，而原先的食肉行为也因此被精灵视为粗鄙陋习。狩猎行为从根本目的上发生了转变，这逐渐影响到了整个精灵族群，德鲁伊的社会地位上升，猎人的地位下降，长久如此下来，箭术这一源自精灵的原始技艺，现在的精灵反而不如师从精灵的人类游侠精通。 　　并没有明文规定食肉是违规行为，但肉食者精灵在族群中几乎绝迹。这份对尸体进食的鄙视本来应该会流淌在所有精灵的血液里，伴随他们悠久的寿命一同延续。但（精灵眼中的）不久之前，梦精灵族群一分为二，一群叛逆的精灵自称为凋零者离开了族群接触了人类。他们重新找回了肉食的习性，迫不得已，因为人类厨房出来的东西只有肉食称得上美味。 　　“我想说的是……”多路多举着烧好的肋排，说话间又从上面咬下一块滋滋流油的肉条，“狂暴者的训练任务……是摄取肉食……增强自身完全有着他们的道理……嗝，而且，他们的厨艺相当不错！我从来没吃得这么满足过！”多路多朝同伴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曾经的教师人设被破坏的一干二净。穿着兽皮衣，精心打理的须发变成乱糟糟的狮鬃，石斧背在后背，战裙下裸露的大腿满是肌肉疙瘩。 　　查里斯确信自己的朋友吸收了肉食中的力量，毕竟他如今粗犷得像个原始猿猴。盔甲下的喉结滚动一下，防御者查里斯翻开自己的骑士小册子转移注意力，那面圆盾就靠在自己脚边。埃森娜的祭祀装备几乎没有变化，看来无论是哪一家信仰下的牧师都喜欢穿着朴素的布袍。 　　“多路多看上去相当适应自己的新职业，我的训练任务是虔诚祷告，宽容的修女阁下允许我们像任何人任何物甚至是一种笼统的概念祷告，我因此学会了第一个技能治疗术。身为牧师经历的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我发现修女阁下的信仰好像不是那么坚定……查里斯，你呢，防御者的生活是否称心如意？” 　　“当然，好的骑士团长，好的莉娜女王，好的训练内容，防御者的生活基本达成了我的一切期望，我所想要的艰苦士兵生活……” 　　“所以你的训练任务是什么，我的是进食肉类，埃森纳是虔诚祷告，你的是什么，你的第一个技能是什么？” 　　防御者停顿一秒，盯着自己的兄弟。 　　“防御者的训练任务是压力式战斗……” 　　“哦，是挨打。”多路多点头，“对于一个前排坦克来说倒也合情合理，那技能呢？” 　　查里斯想错了，成为一个狂暴者并没有让多路多变成傻大个，虽然狂暴者的面板数据只有9的智力，但他有了一个大嗓门还有直来直往的让人难堪的个性，他开始怀念曾经那个军师。没有再言语，查里斯直接使用了自己的技能。 　　他举起了盾牌，一层结晶聚合物在他的盾牌上增生，查里斯的血条上出现了一小段额外的白条，那是护甲值。 　　“叠甲是吧。” 　　“……没错，叠甲。你的技能呢，我们的狂暴者先生。” 　　…… 　　距离三人小队一里外的树林，一位猎人玩家强压着激动匍匐在地，他挪动的速度赶不上乌龟，全部的精力正放在正前方。 　　那里停留一只有着靛蓝色尾羽的美丽鸟儿，它漂亮的眼睛和猎人对视，清脆的啼叫听起来十分惬意。猎人的驯兽技能释放起来因人而异，眼前这位曾经的德鲁伊选择了最和谐的方式感化它。他们越靠越近，猎人伸出的手掌已经快要碰到尾巴末端，双方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段超越物种的友谊将会诞生。 　　只有突如其来的死亡能将彼此分开。 　　冰冷的利刃下落，切割的光芒仿佛带着血色，一声哀鸣之后，美丽的鸟儿散成光尘，凯洛·侍刃站在猎人面前，俯视的目光比岩石更冰冷。 　　“啊……啊啊啊！我的宝贝！我亲爱的小蓝！凯洛·侍刃！你这个无情的刽子手！卑鄙的食尸鬼！烂木头里的蛀虫！天杀的弄臣！你知道我找到小蓝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吗！它是我遇见过最美的凤尾雀，她的尾巴是稀有的天蓝色！我等待了三天，才找到了她！你！你！你！！” 　　在凯洛眼中，这位猎人情绪激动的蹦了起来，在说出一长串屏蔽词后重新跪了下去，像个失去玩具的孩子一样哭嚎，感叹命运的不公，悲伤自己的坎坷。 　　“抱歉，但我在完成刺客职业的训练任务，我们需要刺杀目标。”凯洛重新遁入阴影，留下毫无诚意的歉意。他是故意的，眼前的这位猎人曾是长老院下的一名德鲁伊，和凯洛所率领的女王之眼小队长期不对付。凯洛·侍刃并不排斥使用一些卑鄙伎俩，如果用来对付敌人，他甚至会以此为荣。 　　猎人跪在原地，继续唾骂着空气，他知道现在的抱怨毫无意义，但内心的不平衡需要得到释放。 　　“你杀了我的鸟儿！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我不想活了！我不能失去我的小蓝！” 　　“说的有道理。”血红色的暴击字体在猎人头上浮现，他的血条被清空，身体发出噗呲的音效变成一块大理石墓碑，凯洛·侍刃去而复返，表情怪异地擦拭短剑上不存在的血痕。 　　“我会记住你的无私奉献，虽然我们恩怨已久，但请你相信，此刻我对你非常感激。”想象着猎人的灵体在这里气得跺脚，凯洛的嘴角翘起笑容。 　　刺客再度消失，无形的威胁卷起轻微的风。 　　“查里斯放弃集结长老院的部队。全心投入游戏？我会祝他们游戏愉快。用我的刺客职业，帮他们创造快乐。他们移动了吗？” 　　“没有，队长，那几位还停留在原地，转职射手的同伴正在用鹰眼监视他们。” 　　凯洛·侍刃吸了口气。 　　“新的梦境中的第一场对决，开始了，我的老对手。” 第七百二十四章 撤 　　“在行动之前，智人会自发地确认各种优势来鼓励自己行动，这个强烈的心理优势能极大鼓舞斗志从而扩大成果……” 　　“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些被唾弃的盗贼扒手依旧我行我素的原因……” 　　“这份敌明我暗的优势地位，就像猎物已经被攥在手中，潜行，让人迷醉。” 　　凯洛·侍刃蹲伏在草地上，这是一片巨橡木的树荫，刺客的潜行能力让他伪装成虚无，连脚下被碾压的草地也伪装成挺立的样子。 　　长老院小队三人就在视线不远处，他们还在那夸夸其谈，凯洛听得一字不落。 　　“我会喜欢他们变成墓碑的样子，我会截图留念的，你们觉得如何……”凯洛·侍刃回头，像个狡诈恶棍奸笑着询问自己的属下，但看到眼前的一幕，他高昂的语气变了。 　　“你们有病吗。” 　　他对着一片空地说道。 　　在小队共享的视野里，隶属女王之眼侍卫队的游侠们全都呈现潜行状态虚幻的影子。他们左右横移，原地蹦跳，好动的样子像网中的螃蟹和青蛙。 　　虽然这里看上去只是一片空地。 　　“老大，这能力绝了，你看我这样都不会暴露！”其中一个原地起跳空中回旋两周半，像一只展翅的大鹏接受同伴潜行者的欢呼。 　　然后下一刻脑门撞到橡树干上，啪的一声摔出原形，被眼疾手快的潜行者拖到橡树的背侧。 　　【你的同伴（德里奥）被敌人（巨橡树）攻击，受到10点伤害，潜行被打破。】 　　“……”凯洛·侍刃心头赞叹，潜行技能真是太棒了，愚蠢部下的丢人行径也不会被看到。 　　调整好失态，女王之眼的刺客玩家变回女王忠诚的侍卫队，在凯洛·侍刃的命令下，朝着多路多等人靠近。 　　潜行三倍伤害加弱点暴击加多人协同，让刺客小队的瞬间伤害高的惊人，而且是玩家低等级的前期，凯洛·侍刃现在是见人就秒。要不是一个人形生物的弱点就那么几处，凯洛甚至可以宣布刺客无敌，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查里斯五个，艾森娜三个，多路多四……五个，查里斯是防御者，两个人额外协助第一组。”刺客任务分配完毕，凯洛自己则负责协助第二组。 　　“那你的技能呢，我们的狂暴者先生……” 　　临近的声音如此响亮，如猎物的脉搏一样刺耳，利刃出鞘，刺客冲向了猎物。 　　危机情况骤然爆发，长老院小队立刻受到了围攻，艾森娜瞬间血条清空，化作墓碑。月之祭司其实反应了过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治疗术无法治愈秒杀。 　　查里斯在视野中出现危险影子的那一刻就匆忙举起了盾牌，刺客们很机灵，他们特意等待查里斯身上的结晶护甲消散才发动的突袭，他们揪住了技能结束的那一刻，将刀刃刺向查里斯的脑袋、盔甲缝隙。 　　然而，防御者骑士的结晶护甲，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是一个主动技能，而是可开关的光环技能。清脆的叮当声在查里斯的盔甲上响起，刺客黑着脸，接收游戏系统传递的战斗信息。 　　【您对防御者（查里斯）的攻击造成了189（护甲减伤）伤害。】 　　【您对防御者（查里斯）的攻击被完美格挡。】 　　【目标防御者（查里斯）（防御形态）免疫暴击、处决。】 　　防御者骑士是骑士先王瑞德所统帅的精英单位，王者之力的加持让他们能从站立的大地汲取元素力量构筑护甲，这种包裹全身的结晶块能十分有效保护防御者，而代价则是防御者骑士的灵活性和机动性大大降低。但是没关系，他们是骑士，有坐骑。 　　叠最多的护甲，借助战马加速肉身撞击，化防御为攻击。刺客们第一次体会到了砍坦克的恶意。查里斯左手捂脸，右手的盾牌横扫，布满尖刺的盾牌砸在脆皮刺客身上，那个挂满窟窿的精灵躺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凯洛·侍刃！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查里斯的怒吼中气十足，他还保有余力。 　　狂暴者多路多这边的情况则要凶险的多。 　　五名刺客出色完成了任务，潜行暴击伤害完美打出，甚至还有两人运气极佳，伤害达到了波动的最高值，凯洛本来打算立刻支援查里斯那边的小队，下一刻他张大了嘴巴。 　　多路多承受了五个刺杀暴击，居然还活着，虽然他的血条岌岌可危，只剩下微弱的丝毫，但他的确扛住了刺客的伤害。狂暴者会汲取猎物的生命里，在梦境游戏中，狂暴者能够通过每天的狩猎增加生命值上限，每一次升级都会得到额外的生命值加成。 　　接连的意外让凯洛·侍刃不敢大意，他趁着其他人攻击间隔的空隙，自己切入补刀，朝多路多变得通红的皮肤，锋利的尖端距离他的胸膛不到一尺。 　　“吼！！！”无形气浪将刺客们击退，多路多体格大了一圈，血色怒气源源不断如同火焰燃烧。 　　狂暴者生命垂危，进入命危激怒状态。巨斧在盛怒之下被挥舞成一道血色闪电，多路多一斧头将一个倒霉的刺客劈成两半。 　　输出职业有着自己独特的伤害加成，刺客是潜行加弱点暴击，狂暴者是激怒加碾压斩杀。 　　【嗜血斩击】：发动一次迅猛的斩击，对敌人造成伤害的同时，恢复狂暴者自身的血量，根据已损失生命值增加恢复效果。 　　多路多一斧头将刺客砍死，还能从他的尸体上榨出血来。他自己头上的濒死血条腾得上涨了一节，看得凯洛眼皮直跳。 　　“一起上！”哪怕多路多恢复了部分生命值，但残血就是残血，刺客人多，哪有撤退的道理。于是，他们成功地帮助多路多压低了血线，维持命危激怒，一刀一个小脆皮给狂暴者送菜。 　　刺客们最终还是胜利了。放弃围堵铁王八防御者查里斯，集合所有人乱刀砍死狂暴者多路多，最后硬生生磨死了防御者。 　　凯洛·侍刃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墓碑，完全没有合影留恋的兴致。十几个打三个，还是偷袭，结果多路多那边还有十个自己人。 　　“这狗策划怎么做平衡的，战士职业这么离谱，坦克硬得要死，输出血厚输出高，剩下的魔剑士估计也是善茬。真想给狗策划来个肾脏暴击。” 　　凯洛·侍刃甩手遁入阴影，带着部下撤退。 　　“以后减少PVP时间，专心提升职业技能，根据那位阴影导师透露，刺客后期也能习得正面作战的能力，希望强力一点吧。” 　　“死的那些，记得回城复活，别反被他们守尸了。” 　　“撤。” 第七百二十五章 魔剑士玩家 　　我的名字是塞拉瑞·侍刃。我从小就有一个疑问，挂在我家墙上的画像上的女人是谁？为什么父母长辈要对她祈祷膜拜。 　　没错，她的确很漂亮，但在我眼中还是比不上母亲的地位。她发着光，一股不怒自威的高贵感让人难以忽视。我时常感觉家里多了个人，经过画像的时候都变得小心谨慎。 　　我幼年的五十年，一直待在家里，除母亲外，见到最多的就是画像中的女人。感觉你在任何时候都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 　　我将自己的不适告诉了家人，然后他们严厉地训斥了我，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画像中的女人，是我们梦精灵的初代女王，自然女士，伊拉宋恩。 　　她比黄金更闪亮，比阳光更温暖。我的每一个亲人在提起她的时候都目光闪亮，他们在赞美最美的人。 　　我从没有见过初代女王。据说在我出生之前，她就因为卑鄙的凋零者叛乱离开了。现在的侍刃家族侍奉着曾经的公主蒂芙尼，但所有人都坚信她会回来绽放她的光芒。 　　我放下了自己的异常，努力保持一位侍刃家族成员正常的样子，很久很久。 　　梦崩塌的那一天来的如此突然。 　　她回来了，用所有女王派系成员宁可她不回来的模样。衣服头发里都生长出嫩芽，端庄的模样不过维持超过三秒，总是笑嘻嘻的，能坐着绝不站着。 　　【诶？这个问我干什么，现在小蒂芙尼才是女王吧。】 　　【好麻烦，为什么苏珊娜不帮我处理这些杂事。】 　　【效忠仪式？这种形式主义的陋习还没消除吗？不可以哦，站那么久很累的……不是，我是说……我信任着大家，我们之间的羁绊不需要任何仪式来维持！】 　　这位自然女士，我们永恒的女王，精灵之光，用三言两语就让一大批梦精灵理想幻灭，当晚，我的叔叔凯洛·侍刃就对长老院派系和凋零者派系发动了规模史无前例的梦境战争。攻击凋零者是因为他们这些年居然任由伟大领袖堕落为废人，攻击长老院的原因，则是他们那位精灵执政官过于全能斩断了咸鱼翻身的可能性。痛心疾首的女王派系更加坚定了拥护女王蒂芙尼的想法，绝不能让她步上她废人老妈的后路。 　　效忠女王，与其他派系敌对，伊拉宋恩的回归似乎没有带来任何变化。 　　赛拉瑞·侍刃，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我觉得一切都是一场骗局！当然，并不是那种怀有不好目的欺诈，而是一种督促教育的善意的谎言……”赛拉瑞在梦境国度对自己的朋友这么说道，“我怀疑那些女王派系的大人们，我的家族，都在给下一代编造一个高贵威严的精灵女王的形象，并要求我们为此刻苦修行，为高贵者效忠。我为此每天祈祷训练，还要默写有关女王的赞美诗，我的童年都在干这个！！” 　　赛拉瑞沉默一下，看了看四周，周围的树林静悄悄的，树丛那边传出野怪的吼声。他瞄了眼自己的同伴，接着说：“我并不是说伊拉宋恩大人有多么不堪，她真正亲和的模样也有魅力……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听信大人的鬼话蠢透了。我才不想继承他们的传统，让梦精灵古老的对立延续到我们这些新生代，你说对吗？阿兹奇尔。” 　　平静的听众点头认可了赛拉瑞的煽动力，但就和他背负的姓氏所代表的家族一样。阿兹奇尔·月痕，他们眼神清澈，就像水中月的倒影，月痕家族多出智者，现在看来，平静的水面下可能还藏着一些野性的波澜。 　　“赛拉瑞，也许你还能编造一些被欺骗的证据来维护自己的正义性，但我不想伪装。我不想白天瞪着其他派系咬牙切齿，晚上还在梦里和你们你死我活。这就是我结识你的原因，我们都是叛逆的年轻人。我们喜欢游戏，喜欢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享乐上。” 　　就像他们所说的，梦精灵新生代对老一辈的龇牙瞪眼厌倦了，他们偷偷当了逃兵，在翡翠梦境享受自己的欢乐，也许他们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玩家，他们非常入乡随俗地改了游戏外观，起了网名。 　　【沉没的比奇堡】和【审视乾坤】。 　　身为梦境国度的深度体验者，比奇堡和乾坤都有着自己独到的游戏理解，他们喜欢探索莱尔的游戏世界，并寻找其中充满乐趣的彩蛋。而恰好某位管理员又是如同触手怪一样的发散思维，带有强烈个人气息的游戏文本到处都是，葫芦娃大战汽车人，阿尔托莉雅的死或生，这种不明觉厉的书籍绘本，两人也拜读过。 　　现在梦境国度大更新，开放了职业模组，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转职，而是收集足够的情报，筛选商议。 　　“除了存在固定NPC的已知职业转职，我们那位愉悦的黑衣管理员似乎还偷偷设计了隐藏职业，那些阴影训练师，没有固定面容的隐藏角色，他们会传授特殊的职业模组。” 　　【沉没比奇堡】点点头。 　　“没错，女王之眼卫队就是意外遭遇了一位隐藏的刺客阴影训练师，他们因此成为了少数会隐形的玩家，我已经摸清了那个NPC的位置，阿……乾坤，我们随时可以过去转职。” 　　“我有更好的选择，我找到了新的隐藏职业。” 　　“你怎么找到的？”比奇堡有些惊讶，刺客训练师被发现还是因为侍卫队的人员基数和透明公开的内部交流，而长老院那边，据说那边的大腿都转职各职业各玩各的了，那么没有借助家族，自己的朋友是怎么发现隐藏职业的。 　　“我巧遇了克劳蒂亚女士。” 　　绿龙克劳蒂亚，梦境国度最初的测试员，一流玩家。收集到的情报显示，这位年轻的绿龙和管理员关系匪浅，掌握一些员工通道一点也不奇怪。 　　没有多犹豫，两人直接找到那位阴影训练师进行了相应的转职。 　　【恭喜，你已经转职成为战士职业，魔剑士！ 　　请接受转职礼包： 　　新手道袍x1。 　　飞剑AE86x1。】 　　比奇堡看着手中流动着轻巧能量的长剑，习惯性打开属性面板。 　　【飞剑AE86 　　魔剑属性：风 　　攻击＋10 　　冷却速度＋20％ 　　赠言： 　　某位管理员对这把魔剑有着特殊的期待。】 第七百二十六章 大计划 　　飞剑有着精灵并不熟悉的机械质感，剑格处镶嵌着一块扁平宝石，发出绿光，从菱形宝石的尖端，两道电子回路并排向上蔓延剑身。飞剑AE86并不锋利，比起伤人的利剑，更像尖头棍棒，或者重一点的文明杖。 　　“嗡。”“嗡。”【沉没比奇堡】随手挥舞飞剑，发出了空气被切分的响声，他并没有用力，而是魔剑本身缠绕的风元素自行切开了空气。 　　魔剑士，掌握魔剑使用魔法和剑术的战士。识别剑刃本身的属性，赋予对应的元素之力，发挥超越凡兵的力量。 　　初始技能，魔剑复苏，被动，魔剑士接触使剑刃自动转变成相应属性魔剑，与魔剑士绑定。 　　【审视乾坤】拿着和比奇堡一样的飞剑，对着数据栏沉思。 　　“魔剑属性是风，也就是说还有其他属性的魔剑，风的特点是什么呢？还有这个装备，法袍，为什么战士职业还有穿布甲的。” 　　“哦哦哦！！乾坤你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比奇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乾坤转头，自己的朋友原地站定，双眼睁开，脸上升起一股锋锐的自信。他举起飞剑，面对一颗树，大喊一声。 　　“疾！” 　　比奇堡突然爆发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乾坤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感觉到一个大致方向。碰的一声，转头看去，比奇堡捂着脑袋跪在树前，飞剑86的剑尖插进树干，缠绕的风随着魔剑士脱手消散。他急速移动了十米，撞在了树上。 　　乾坤打开自己的技能面板，那里原本只有一个初始技能魔剑复苏，但握起飞剑之后，他的技能面板发生了变化。 　　风剑士，初始技能，侵袭·撕裂。用风驱使飞剑突刺目标，范围十米，造成攻击x0.6＋冷却缩减x1.2的风元素伤害，技能冷却时间：0.8s。 　　乾坤想到了什么，松开了握剑的手，飞剑并没有随着重力脱落，而是悬浮在他的面前，就像风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帮他握住了剑。 　　“疾！” 　　飞剑爆射而出，如闪电迅捷。心念一转，发射的飞剑快速返回。乾坤明白了，刚才自己的朋友那是错误示范。魔剑士，不，风剑士，实际上是一个发射飞剑的远程法师，飞剑是投掷物。而比奇堡因为握住了飞剑，导致技能BUG，将他和飞剑视作了一个个体，产生了撞树。 　　乾坤本想着提醒比奇堡，但密集的风声，让他闭上了嘴。 　　“疾！疾！疾……”比奇堡的影子在树林间闪烁，畅快的笑声惊起飞鸟，但那些刚起步的飞鸟根本没剑快，纷纷被比奇堡砍成掉落物。 　　他发现，比奇堡错误导致的技能效果，比自己正确示范还要有趣，而且很酷。 　　二十秒后，两人出现在了森林边缘。 　　乾坤头发里沾满树叶枝条，新换上的法袍也变得破破烂烂。正经的飞剑发射玩法已经被抛弃了，真男人就该一起御剑飞行！ 　　一边的比奇堡哼哼着，打趣自己的同伴。 　　“乾坤，你的飞剑技术也太烂了。”他的确有资格如此说，比奇堡身上纤尘不染，和自己的朋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法袍飘逸，飞剑在手，不知不觉中产生几分高人气质。 　　“我还需要习惯一下。”乾坤心里有点憋屈，但是驾驭飞剑真的很困难，直来直去的前进方向，奇快无比的速度，自己甚至没反应，脑门就已经撞到了树干上。他不禁有些羡慕同伴的天赋，他甚至看到比奇堡在飞剑过程中画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弯道超车。 　　“你是怎么做到在飞行过程中转弯的？”他好奇道。 　　比奇堡摸了摸头，露出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就……发现方向不对，就掰正啊，剑不就在你手上吗？想飞哪边就指哪边。”比奇堡甚至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回旋。 　　飞剑可不是那么好掰的。急速前进赋予了飞剑极大的动能，乾坤尝试过，想在飞行过程中控制飞剑方向，需要的力量差不多等于和一个成年健壮精灵掰腕子。乾坤自觉做不到，而比奇堡这家伙……差点忘了，他是女王之眼侍卫队预备队员。 　　用拉弓的强劲手腕控制方向，用弓箭手的鹰眼天赋捕捉一闪而过的视野，说不定，精灵游侠是最好的御风剑士。乾坤发现了自己的弱点，月痕家族的体能普遍太差了。 　　“需要力量支撑的职业，果然是战士啊。” 　　熟悉了技能后，两人开始打怪升级。结果，打怪的过程让两名魔剑士无比痛苦。侵袭·系列具有很短的技能CD和优秀的机动能力，处于游戏平衡的考虑，它的伤害非常低，0.6的伤害倍率，依托基础属性的负增长，这可是所有职业头一个。正如莱尔所说的，快乐职业，只能快乐。 　　两人重新集合，彼此的表情带着一丝古怪。 　　这事要从一名路过的狂暴者玩家说起，就在两个魔剑士被怪纠缠的时候，一名狂暴者出现在了二人视野，狂暴者的暴力现在已经是出了名的。所以比奇堡非常高兴地呼叫版本亲儿子帮忙，发出了组队邀请。彼此并不认识，狂暴者玩家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转向其他正在游荡的怪物。 　　比奇堡本来被刮痧伤害搞得内心烦躁，而那个狂暴者无视了自己的求援，逐渐降低的血量压迫下，【沉默的比奇堡】恶朝胆边生。手中飞剑调转方向，直指某处。 　　“疾！” 　　狂暴者面前，自己盯上的利爪迅猛龙被突然插入的飞剑刺中，头上的红名迅速变成灰色，仇恨目标也变成了比奇堡。 　　梦境国度的怪物是第一击机制，也就是怪物的经验掉落只会提供给打出第一次伤害的玩家和小队。 　　比奇堡的不良行为，也就是抢怪。 　　“喂！你这家伙！”狂暴者转头呵斥，背后却传出野兽的咆哮，比奇堡新勾引的迅猛龙，和他原本战斗的迅猛龙一起冲向了狂暴者背后的魔剑士。狂暴者被这场面吓了一跳，抄起斧头被迫战斗。终于在血条消失之前，帮比奇堡打死了两只迅猛龙。比奇堡不是没有帮忙，只是那伤害几乎全是狂暴者打的。 　　战斗结束之后，狂暴者瞪了眼比奇堡走了。 　　两名魔剑士，发现了一条新的练级道路，魔剑士，很适合让他人强制帮忙打怪。首先，魔剑士出手迅速，侵袭·撕裂高速攻击让他总能打出第一击，很容易抢怪；其次，速度很快，魔剑士能迅速脱离怪物攻击范围，保全自身，第三，魔剑士速度非常快，他能迅速脱离愤怒玩家的攻击范围保全自身。 　　追不上魔剑士的怪物和玩家聚在一起，他们可不会聚在一起吃饭。 　　这个计划具有很高的可行性，而唯一的限制，就是两人的良心。 　　乾坤瞄了眼同伴，“你们女王之眼刺客小队，现在在哪里？” 　　比奇堡眼睛一亮，限制消失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计划完成 　　凯洛·侍刃带着自己的小队正在打怪升级，他们选择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原，这里刷新着一种名为恶魔山羊的野怪，这种野怪高攻低防，血条也十分脆弱。对于偷袭暴击的刺客是最佳怪物，只有冲撞技能需要注意一下，其他方面没有太多困难。 　　凯洛的聊天讯号突然响起，他一边快速攻击怪物，一边偏头打开聊天框。看到备注的名称，凯洛·侍刃修长的眉毛下撇，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赛拉瑞·侍刃。他是一个懒散的小子，礼仪课上昏昏欲睡，心性也不够坚韧，他的运动天赋不错，但他对梦境战争并不上心。对这个侄子，凯洛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烦闷，但也不好撒手不管。 　　【？】 　　【凯洛叔叔，带我打怪吧，我不小心选了一个笨蛋职业，现在自己打怪都成问题了！】 　　凯洛只感觉脑门蹭的冒出了火，刹那间手速如电。 　　【我让你选刺客职业你不听，小子，叛逆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给我滚到哪个角落去自力更生，你要为自己的天真负责！】 　　凯洛面无表情，他瞄了眼其他队员，随手一划，分享了自己的位置坐标，瞬间关闭聊天框。 　　另一边，【审视乾坤】看着【沉没的比奇堡】的聊天框，抬头，比奇堡的脸上正挂着果然不出所料的得意。 　　“刺客小队的坐标弄到了，轻轻松松～” 　　乾坤盯着比奇堡的角色脸，看不出什么变化，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提醒自己，现在两人是队友。 　　“我会尽快完成这边的。” 　　体感时间半小时后，凯洛·侍刃没有再把侄子的事放在心上，自己的等级经验值已经接近百分之九十八，满值的那一刻，是比任何时刻还要愉快的瞬间。 　　他正寻找猎物准备更进一步时，外围的侦查游侠发现了情况。两秒后，他自己已经能看到了。 　　“兽群迁徙？” 　　蹄子践踏地面发出杂乱的震动，这股不安的轰鸣还在增强。 　　附加活动？隐藏机制？刷怪太多引发兽群？凯洛脑子里很快闪过这些念头，最后浓缩成担忧。 　　数量太多了，几十只恶魔山羊占据了视野的大部分，正笔直地冲向刺客方队。 　　“回避！快回避！”凯洛扯着嗓子呼喊无用的命令，但一切太迟了，恶魔山羊的直线冲刺速度极快，远远超过刺客们。 　　而一大片灰名野怪的最前方，一个绿名一骑绝尘。一人一剑在前端疾驰，他擦过恶魔山羊剃刀一样的尖角，躲过冲撞的震荡波，灰尘碎石撒在身后，宽松的长袍飞舞，仿佛自己就是这可怕兽群的牧羊人。 　　嘿，他还真是。 　　凯洛看到了【审视乾坤】，粗鄙之语脱口而出，自己身为刺客，杀玩家如刷怪的无情杀手，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被野怪GANK了。终日打雁被雁啄，心中的气闷可想而知。 　　“兄弟们，准备面临冲锋，这个无耻乾坤敢给我们拉怪，那就让他死在这里。” 　　握紧利剑，凯洛站在最前方，直面风剑佬和毁灭的兽群，将心中的压抑放空。刹那间，他感觉自己进入了无敌无我的奇妙境界，剑就像是手的延伸，他自信，这一刻，自己的手速无人能及。 　　脸上洋溢畅快的笑容，凯洛踏前一步，两柄利剑一前一后似飞鱼逆流而上，腰身扭转，带动上身发出一道迅捷凌冽的斜斩，心有所悟，深有所感。 　　这一刻，凯洛·侍刃超越了自己。 　　【目标（审视乾坤）已脱离您的攻击范围】。 　　每一名刺客都看到了队长之前那完美的一击，他们被感动，被折服，心中涌起无匹勇气，而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英雄的悲剧，队长的背影变成了惨淡的灰白色，当场就有人哭了出来。 　　那一道逃窜的红光，是如此可恶。 　　队长的意志，由我们来继承！ 　　他们热血地冲向那道剑光，突破极限！全力一击！ 　　【目标（审视乾坤）已脱离您的攻击范围】。 　　他们成了失落英雄的一部分，下一幕，刺客被羊群踩成了饼饼。 　　乾坤回头瞄了眼羊蹄之下的墓碑，龇牙后加速前冲。 　　“惨，太惨了。”留下几滴鳄鱼泪，乾坤继续拉着羊群前进。他承认，穿过刺客小队的时候，他有点被近在咫尺的攻击吓到，但好在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他规避了所有刺客的攻击，绕过了所有人的攻击范围。 　　这听上去难以达成，而且【审视乾坤】并不是【沉没比奇堡】那样的天赋型飙飞剑选手。不过，乾坤找到了自己的路，导航飞剑。规划航线，设计每一次飞剑运行的轨迹，找到敌群中的空隙缺陷，计算避开所有障碍物。 　　比奇堡的飞剑轨迹，是一条柔顺绵长的流水，而乾坤，是一条连续折越的闪电。两种飞剑方法差异很大，但速度都很快，快到超出现有玩家的应对能力。 　　“我们的判断失误了，你叔叔的刺客小队没法清理这么多的怪物，”乾坤看着死盯着他的兽群，恶魔山羊的数目并没有明显变化，“他们只消灭了六只怪，以所有人死亡的代价。” 　　队伍频道里，乾坤仿佛听到了一个恶魔慢悠悠的低语，那内容比群羊的吼叫可怕的多。 　　“那就等他们复活，你带着怪物群再冲一次，哪怕只少了六只怪，也比我们自己要快得多。”比奇堡想到了什么，用他叔叔曾经的语气冷酷地说道，“毕竟，他需要适应眼前的任何状况，才能成长。” 　　乾坤闭上了嘴，心里嘀咕着女王派系内部竞争到底恶劣到什么地步。调转飞剑方向，耳边传来经验到手的游戏音，在刚刚复活的刺客的眼中，挂着邪笑的风剑士引领绝望的黑潮，再次降临。 　　【审视乾坤】最后离开了，什么都没有带走。 　　凯洛站在原地，看着风剑士望尘莫及的背影，眼神中带着恍惚，周围全是队友苍白的墓碑，多次死亡惩罚让几个小时练级完全白费，颤抖的手掌松开了武器，一阵微风都会让他的身躯左右摇晃。迷茫，脆弱的精神撑起脊背，麻木淡忘了胸腔中的酸楚，凯洛·侍刃感受到了疲惫，他想大睡一场。 　　摇晃的手出现在凯洛的视线里，他转动眼球，像个僵尸一样看着年轻人。 　　“……你……来了啊，我……累了……没法带你了。” 　　【沉没的比奇堡】双目含泪，紧紧抓着凯洛的双手，不让他倒下。 　　“我来迟了，凯洛叔叔！但我已经找到了制造这场惨剧的罪魁祸首！” 　　复活之火在凯洛的眼眶中闪亮，仇恨的甜美足以让死人复活，他目光一闪，冷哼，“我不会忘记的，【审视乾坤】，我要……” 　　比奇堡打断了凯洛恶毒的诅咒。 　　“叔叔！重要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人，我们经历的这一切，一定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敌对行动。实际上，叔叔，我正是因为调查那个背后的人来晚的。” 　　“那个【审视乾坤】，是长老院的人！这是长老院派系对我们的挑衅！我们必须重拳出击！” 　　比奇堡的提议让凯洛·侍刃心动，但冷静的队长思考之后打消了念头。 　　“不行，我们刺客小队已经承受了不小的打击，我们现在应该埋头练级，等挽回损失，就是和那群王八蛋你死我活的时候。” 　　英雄站了出来。 　　“我有办法，叔叔！” 　　比奇堡笑容灿烂。 　　“我们可以以牙还牙，可恶的长老院他们可以借怪杀人，我们也可以！” 　　“你是说……” 　　“没错，那个【审视乾坤】给了我启发，因为他实际上和我是同一个职业，我们是魔剑士，长老院能做到的，我们女王侍卫队也能够做到！” 　　“队长，我申请独自出击，以我个人之力，向长老院举起复仇之刃！” 　　凯洛怔怔看着眼前高大的侄子，复杂的情绪化作了骄傲。 　　“赛拉瑞，你成长了。做你想做的事吧，别怕，女王之眼会为你承担一切后果。”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叔叔！” 　　…… 　　一小时后，多路多所在的长老院小队被恶意引导的怪物群屠杀，女王之眼相关人员表示对这次恐怖袭击负责。 　　根据长老院某个年轻后辈的建议，长老院决定对女王之眼进行回击，以同样的方式。 　　魔剑士玩家，作为一种战略级搅屎棍登上玩家舞台。 　　【沉没的比奇堡】与【审视乾坤】在敌人的哀嚎中等级飙升。 　　“哈哈哈，你看，他们还得谢谢我咧。” 第七百二十八章 异动 　　穿过传送门，踏上湖畔草地，蓝龙克里斯托环视周围感觉熟悉的风景，走向那个坐在湖边的人影。 　　对方穿着修身得体的礼服，像个被布条缠紧的娃娃，蹲坐在湖边，从黑色肉团中抢出闪闪发光的小石子，丢进湖里。 　　“你早就猜到我会找你……” 　　人形蓝龙表现出轻微的不满，还记得当初他潇洒离去，留下梦境游戏有麻烦找他的话。而作为服务器主设计师之一，骄傲自满的自己表示绝不会出错，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莱尔砸吧砸吧嘴，看着金属碎块在水面下沉，然后上浮，被纳斯兰家的炼金造物水银蛇托着上浮，溶解在它的体表。 　　“你确实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程序设计师，额，并不单单是因为我就见过你一个，你的魔法编程真的很强……但没有完美的龙，再好的程序也会出错，而玩家发觉错漏BUG的机会，比你一个人要多得多。” 　　感觉再装人生导师就得吃龙息了，莱尔回头继续手头喂蛇的消遣，装作不经意地反问。 　　“所以，哪个部分出了问题？” 　　“你设计的幻想职业那部分，更具体一点，魔剑士分支的风剑士。” 　　莱尔点头，“所以他们发现飙飞剑的快乐了吧，超常规的娱乐方式的确会引起其他玩家的不满……” 　　克里斯托没有顺着莱尔的话题继续，直接开始了汇报。 　　“因为长老院和女王派系的冲突，魔剑士职业得到了广大关注，陆续有观望玩家转职成了魔剑士，开始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我当时在设计新地图，对梦境的监管工作交给了两位梦境德鲁伊……” 　　莱尔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说，“伊拉宋恩习惯摸鱼，而苏珊娜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有所动作，我一直怀疑她也是个隐藏的乐子人。” 　　克里斯托叹了口气，“两个德鲁伊的无视让风剑佬肆无忌惮，被恶心的玩家怨声载道，最终，他们投诉海量未读信息让服务器崩溃了。” 　　“一瞬间，我接受这种程度的精神冲击差点昏死过去。” 　　噗噗。 　　莱尔捂住妮娅的嘴，把她塞进影子里。 　　“我对你深表同情。” 　　克里斯托的视线柔和了几分。 　　“第一天，风剑士利用他们超常规的速度引怪嫁祸给其他玩家，让玩家免费帮他打工或者暴毙。” 　　莱尔应了一声。鉴定结果，闸种玩家。 　　“第二天，风剑士引怪组成兽群，冲击初始之城，引发怪物攻城。让守城卫兵和城内新手玩家成为他们的打工机器。” 　　莱尔有些不爽地哼了一声，玩家利用AI，常规操作。 　　“第三天，风剑士带着野怪群冲击站在副本入口的那位……” 　　哗啦啦啦。 　　手抖了，金属碎块像雨点洒进湖里，莱尔回想起幽魂女仆莫娜对自己强调的喂食过度的结果。瓦里姆会排出多余的金属成分达成身体结构平衡，这也就意味着，短时间之内，纳斯兰的湖泊会面临重金属污染，成为一片生物灭绝的死地。更糟糕的是，阿里安娜前几天才在好奇心作用下投下一批珊瑚鱼的鱼苗。 　　莱尔分不清那群冲击雷蒙先生梦境复制体的玩家和自己，谁会更惨。 　　“然后呢？” 　　“那位将范围内所有玩家砍成了初始的1级。” 　　莱尔松了口气，这比死在梦里好多了。 　　“那投诉哪来的？风剑士变成这种下场，其他玩家不应该拍手称快吗？” 　　克里斯托吐了口唾沫，露出鄙夷的眼神，“投诉最多的是那群风剑士，他们抱怨那位战力BUG不合理夺取了他们的正常游戏所得。要求我们将其等级恢复。” 　　莱尔也跟着冷哼一声，“想的美，利用BUG进行游戏是玩家的权利，惩戒利用漏洞恶性游戏的玩家正是管理员的权利。” 　　克里斯托点头，“我已经补充了野怪的仇恨机制，超出活动范围5秒内重置仇恨，过量输出会转移仇恨。这样对其他玩家公平一点。” 　　莱尔站起来，拍打有些酸软的腿，视野避开正在鼓泡的湖面，凝视远方。 　　“我明白了，但我会保留魔剑士的特色，我不会削弱他们……顶多在转职礼物中将魔剑变成可选择，魔剑士可以选择其他属性魔剑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 　　蓝龙克里斯托眼睛眯起，他的睫毛尾端像沾着结晶粉尘闪闪发亮，眯眼的时候让人不自觉躲闪视线。他很不满意莱尔的行为，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作为程序的执行员，克里斯托看过魔剑士的具体数据。魔剑复苏，总共四种属性，直剑，风；刺剑，光；曲剑，冰以及巨剑，炎。不同种类的魔剑决定了四种魔剑士的战斗方式，比起其他属性夸张的面板数据，风剑士要可怜的多。原本以为风剑士只是其他分支的过度阶段，现在想起来，面前的这个混蛋早就有了险恶的用心。没错，噩兆化身莱尔·布勒将魔剑士初始武器设定为风系飞剑，就是为了达成现在的目的，他要挑起玩家搞事的混沌内心，让自己管理的梦境国度更加混乱。 　　该死的乐子人。 　　立场不同，性格不同，研习魔法目标是成为下一任魔网化身的结晶蓝龙无疑是秩序的坚定支持者，讨厌无序和变数……克里斯托叹了口气，结晶粉尘在空中飘散成白雾。 　　“再有下一次，我真会揍你的，莱尔。”身为秩序的维护者，克里斯托需要践行自己的定下的规则，就包括梦境游戏管理员具有各自游戏内容的自主管理权，他没有资格要求莱尔删改自己的设计，当初答应执行的是他，没有看破莱尔的小心思，是自己的疏忽。 　　蓝龙的心理活动，莱尔十分清楚，他好歹是五龙的饲养员，对每一条的性格拿捏得相当精准。笑着拍打克里斯托的肩膀，莱尔想着赶紧找借口离开纳斯兰秘境，天知道水污染的事什么时候会暴露。 　　“那就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你拉个传送门吧，万能的蓝龙先生。不过啊，我是很明白你的职业心，克里斯托，下次这种小问题，就不要来烦我了。” 　　克里斯托不来报告，自己也就不会被玩家的大胆吓到，也就不会喂蛇过量，也就不需要开溜，所以，都是蓝龙的错，莱尔如此想到。 　　“我的确不应该那这种小事麻烦你，你的秉性我也了解。”抬起的手掌笔直下切，空间裂隙在克里斯托的指间展开。 　　“要你回去的不是我，我只是顺手传个话。” 　　蓝龙消失在传送门中，像精致雕塑沉入水面。 　　“苏珊娜让我带来消息，沉睡者的潜意识海洋里产生了变化。” 　　“沉睡之神，生灵之敌的残渣有了新的异动。” 第七百二十九章 无形之子 　　彷徨之城最优秀的灵魂学家休·波昂特曾发表过这样的观点，“梦境的最深处，连接着灵魂之门。”从神秘学灵魂学开展以来，学者们就对个人梦境和精神进行了天马行空的设想，并笃定梦境和精神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他们只对了一半。 　　直到安德瑞巫妖加入彷徨之城，精通灵魂的怨灵告诉学者们，灵魂之地确实存在，但那是一片超越生死的空间，只有特殊坚韧的灵魂才能超越生死。而众所周知，死人不会做梦。灵魂之地不在梦境里，而在另一处常人无法企及的位置。 　　然后梦精灵加入了彷徨之城，他们也带来了这个问题的另一个答案。 　　梦境的最深处，不是灵魂之地，但比其要危险的多。 　　梦境的最深处，是古老之神沉睡者的潜意识海洋，是神的梦境，是万物的梦境。 　　这里需要强调一下沉睡者与世界万物的从属关系。根据各大神秘组织对于学识技艺的追本溯源，他们确定了自己统一的源头，邪神学识。虽然这个结论有些让人沮丧，但所有睿智的学者都心照不宣地认定，这个世界，万物，皆是沉睡者特里同的创造物，而且还是他生长过程中衍生的不太重要的副产物。神生长中抛弃的遗蜕成为星球，稀释“堕落”的血液成为水源和大气，逸散的能量成为埋藏于大地的魔网，而祂的杂乱思绪，成为万物之梦。 　　祂如今仍处于休眠，潜意识的力量组成了一片海洋。梦精灵族群的相关学者，也可能是为了给自己贴金，发表过如此言论。他们说，经过的对梦境的探寻，梦境是一个整体，梦境是精神的显现，每一个个体的梦境连接成了一张庞大的网络，而这个网络组成了一个世界。 　　第一位梦境德鲁伊，第一位梦境行者，精灵领袖伊拉宋恩建立了翡翠梦境，将精灵族群的梦境联系在了一起。这无疑是一项伟大的成就，尽管她后来性情大变，惫懒到让自己的族人沉默。 　　翡翠梦境，号称所有智慧生物的梦中家园，能够容纳所有生灵之梦。然而事实上，整个翡翠梦境，只是潜意识海洋中的一处孤岛。管理此地的梦境德鲁伊每当驻足凝望那漫无边际的浪涛，总是沉默不言。 　　对于潜意识海洋的探索，在女王挚友苏珊娜降临之后有了新的进展。 　　“那些是万物之梦，那些游移混乱的潜意识，是花鸟虫蛇，树木岩石，沙尘与风暴的梦。所有物质都会做梦，只是它们没有像你们一样能够组织词句的大脑，没有一张能够言说的嘴，也无法感知自己的梦。所以才是潜意识，这些意识是模糊的，甚至没有自我认知。” 　　说到这里，精灵执政官的眼神里涌动着悲伤。 　　“沉睡的父神掌控着所有梦境，实际上你们能够做梦、能够思考、能够认知到自己的灵魂，都是父神的恩赐。但不要感激，他只是随性地将不怎么重要的精神塞进了猴子人形的容器里，就像小孩子将米粒塞进玩具的空腔。如果祂当初改变主意，现在成为世界明面主人的物种就不是灵长类了，可能是两栖、飞禽或者软体类，实际上灵长类并不是父神的第一个玩具……” 　　我们并没有从这位知情女士的口中得到更多内容，尤其是当我们被藤条捆着，倒吊在荆棘丛上方时，我们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底下钢钉一样的尖刺上，而不是她所谓的过时的历史残余。 　　——彷徨之城，《学者》书刊，《梦境与灵魂》节选 　　…… 　　翡翠梦境被划分成很多份，由梦境德鲁伊分别管理，但每一块区域，都至少有一条和潜意识海洋接壤的边界线，梦境德鲁伊的职责之一，就是监视这片混沌中的异动。 　　梦境国度，在这片区域被莱尔拿来做虚拟游戏之前，曾是两大梦境德鲁伊苏珊娜和伊拉宋恩共同监管的区域，它有一条狭长的海岸线。 　　那是一片垂直的悬崖峭壁，经过了地形改造，几位管理者在一定高度设定了玩家禁止的限制。 　　莱尔爬上了那条线，在光秃荒芜的悬崖顶部，看到了凝望黑暗蠕动海洋的苏珊娜。她站立在那里，像一块静止的岩石，身上的盔甲布满尖刺，冰冷肃杀的气势在察觉莱尔的存在之后消散。没有伊拉宋恩的陪伴，这里只有苏珊娜和莱尔两个邪神侧的叛逆同类。 　　“感觉得到吗？”苏珊娜伸出长枪一样的手臂，指向蠕动海洋的某处。 　　莱尔闭上眼睛，片刻，睁开，仰视威严的观察者。“没有。” 　　“用你的另一部分，让我恶心的那部分。” 　　“哦。”暗影从阴影里爬出，噩兆巨人从莱尔影子里爬出的片刻，气氛降到了冰点，现在的苏珊娜放弃了维持人形，变成一头全副武装的四足凶兽，尖牙利爪，盯着噩兆。 　　对梦魇之兽的应激反应，噩兆发出让人生厌的讽刺笑声，弯下脑袋展开交流。 　　“那里有能量波动，像一个正在鼓胀的气球，沉睡者，是在排泄废气吗？” 　　匍匐的凶兽转变回高挑的身段，冷冷回答。 　　“变回来，不想我揍你的话，莱尔。” 　　莱尔缩得很快，脸颊浮现的瞬间立刻辩解。 　　“那是噩兆，我控制不住的！我们是不同意志的独立个体，不应当被仇恨共享！”莱尔脑中间想到了安德瑞最终法庭看到的一切，心里有了底气。 　　苏珊娜并没有接他的烂话，重新将视线放在那片黑暗的区域，只有邪神之间的莫名联系，能感知到那片区域的动荡。苏珊娜直接揭晓了谜底。 　　“那里在衍生、在繁殖，在分娩，诞生新的个体，从属于父神的护卫。” 　　“生孩子？这时候？”莱尔没想到敌人爆兵居然如此之快。 　　苏珊娜按住了莱尔的脑袋，她此时的高度完全能够这么做，不算温柔的抚摸手法，但能够让人安心。 　　“还有时间，新生的护卫还没有成型，虽然这些无形之子十分强大，但目前，还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纯度更高的你，你才是真的神子，继承者。”苏珊娜收回手掌，托起下巴，像是在观赏这个肉眼不可见的过程，“还有五个小时，供我们讨论解决方案的时间绰绰有余。” 　　莱尔有些惊讶，“苏珊娜姐姐似乎对这个衍生仪式相当熟悉？” 　　“看过千百回了，而且一个完全体的无形之子就在你的面前。”苏珊娜眯起眼睛，翘起的嘴角表明她很享受莱尔的惊讶，“没错，我就是这样诞生的，作为邪神免疫机制诞下的白细胞，清扫者。” 　　莱尔的心里一沉，如果无形之子成长后都是苏珊娜这种程度，精灵执政官、梦境大师，邪神之子人人如龙，敌方小兵人均精英怪，真是可怕。 　　“要怎么处理它们？苏珊娜。”莱尔只感觉十万火急。 　　苏珊娜脑袋一歪，指间敲打莱尔的额头。 　　“我还想问你的意见呢，这种情况我处理过很多次，但之前都是我一人处理，我想问问作为神子的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实在不行，再用我的。” 　　苏珊娜居然破天荒地邪魅一笑，神情妩媚动人。 　　“实在不行，我们就吃了它们。” 第七百三十章 神子，欺诈者 　　饥饿，是莱尔身体中产生的第一感觉。让人感觉不可理喻，莱尔十分清楚苏珊娜想要表达的意思。吞噬、掠夺，将新生的无形之子作为食物吞吃消化，就像咀嚼生肉一样将神的婴儿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哪怕它们和苏珊娜同出一源，是和她身体结构血脉链接最为亲近的“兄弟姐妹”，这种符合古老野蛮风格的黑暗仪式，莱尔内心深处举双手赞成。 　　新的知识瞬间从本能中产生，那是噩兆在和自己分享“进食”相关的常识。值得高兴的是，无形之子的原始形态并不单具备物质层面上的成分，也许过程会比莱尔所想的优雅一点。 　　精灵执政官先一步跳下了分界线的悬崖，她的躯体在半空中变成梦魇巨兽，像一头鲸鱼砸进潜意识海洋，掀起巨大的浪花。那些污浊的灰黑色浪花没有随着巨兽的行进落下，它们像是被冰冻在了水面上，在怪物的身后留下一串痕迹。 　　固定的浪花被紧随其后的触须撕碎，仅存的美感陷进混乱里。噩兆巨人迈开步伐淌在水上，从身躯上伸展开的混乱触须随意拍打周围的水花。沿着梦魇巨兽留下的痕迹，噩兆巨人朝着那边波动的混乱深处前进。 　　没有上下之分，从梦境国度内所看到的“水面”概念在坠入潜意识海洋的那一刻就消失，噩兆像是行走在水面上，又像是沉在海底，也或者正在空中飞行。周围浑浊的颜色失去了常识中“天”和“海”的区别，远近上下的概念被混淆，这也正是苏珊娜留下痕迹的原因，这里需要一位向导，莱尔只能模糊感觉到，自己还没到目的地。 　　沿着痕迹走过了难以形容的距离，消耗了一段并非“瞬间”的时间，噩兆停留在原地。他面前的痕迹消失了，周围已经变成朦胧的一片，没有翡翠梦境的海岸线，噩兆巨人迷失在海洋里。 　　“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这里是真空么。”这个念头响起的瞬间，就被否定了。声音是相对的，只有当突兀的心跳出现在静默中，才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感受自己的内在，莱尔确定自己的内在并没有发生改变。 　　“心跳声应该存在，只是自己无法感受到……” 　　因为……噩兆巨人模糊的面孔拉出狰狞的笑容，扭曲的笑声在短时间变成混乱的交响乐。声音逐渐清晰，最后变得刺耳。 　　“没有听到心跳，是因为，这片空间一切，正在随着我的心跳声搏动，【它们】听到了我的心跳声。” 　　无形之子，就在自己周围，苏珊娜，将自己带到了产房的正中间。那是一群无法观测的混乱，存在形式介于能量和物质的中间态。当噩兆巨人飙出难以模仿的“男高音”，这些无形之子才漏了馅。 　　莱尔看到了它们。 　　无形之子被观测成一团带着微弱闪光的长触须团块，它们像是细胞一样挤在一起，用触须在个体的缝隙间蠕动，团块中心没有太多变化，触须上会产生类似极光的闪烁纹路。 　　它们在盯着噩兆。 　　不再伪装成周围的潜意识海洋，无形之子产生了新的异变，它们开始拉伸，变得细长，颜色加深，身上的星点更加闪亮。长出四肢和躯干，还有触须包裹的外形。它们在模仿，模仿噩兆。每一个都是如此，它们还慢慢伸出触须，准备触碰被模拟的噩兆化身。 　　莱尔并没有阻止，他也不担心无形之子会模仿噩兆而超越本身。因为不存在可能性，无形之子与噩兆一样同属于邪神的眷族。邪神是混沌强大的古老之神，他们是最为古老原始的概念，不存在理性敏锐的思考。因为自身存在足够强大，所以邪神很少动脑子，当然他们高位存在的思维也不是凡人能理解，虽然很直白。当一个族群没有打破常规的智慧，他们的等级制度就会绝对森严，邪神眷族的力量来源于血脉，与古老之神沉睡者的亲密性。 　　而噩兆是血肉之中诞下的【神子】，无形之子只是潜意识海洋孕育的防御机制。哪怕这个逆子再叛逆，他也不会被扫地机器人比下去。 　　而且，莱尔很好奇无形之子的特性。 　　幻影一族，和无形之子多么相似，也许幻影一族就是无形之子技术的延伸。 　　同为模仿者，成为自己族群的幻影一族，也许能在无形之子上找到新的道路。 　　想到这里，噩兆没有抗拒，反而主动触碰了无形之子试探的触须。 　　触探，超越语言和心灵沟通的交流方式，通过身体接触交流信息，是邪神眷族最高效的信息传播方式。嗯，最深入的触探，也就是同化，完全成为一个个体。无形之子，交流，进食的概念不是分开的。 　　噩兆看着那发光的触须和自己枯木一样的手臂缠绕在一起，发出明亮的光点。无形之子和噩兆巨人之间构筑起桥梁，他们开始了解彼此，挖掘彼此。 　　不过，莱尔传递的信息是伪造过的，谁也没规定聊天一定要说真话，对吧。 　　所以，莱尔和一群完全没有真假概念的新生无形之子交流着信息，得到了许多新的学识。 　　交流过程可以简化翻译成这样。 　　无形之子：“你很特别，我更高等的同族。” 　　莱尔／噩兆：“当然，因为我是从父神血脉中诞生的继承者，他最钟爱的孩子，我会继承沉睡者特里同的荣光和世界，我是……欺诈者。” 　　无形之子不明觉厉地点头：“与父神相似的名讳，虽然不了解欺诈者的意思，但想必是个十分尊贵的称谓。我们是无形之子，是清除威胁父神的危险因素的卫士。”无形之子将莱尔的谎言定义为真，因为邪神没必要说谎，噩兆本身的尊贵足以证明他的真实，无形之子万万没想到邪神王子会乐意变成一只虫子，还愿意为了这群蝼蚁反叛自己的父神。 　　莱尔／噩兆笑了，这群无形之子还不知道沉睡者最大的威胁就在他们面前。 　　名誉安德瑞巫妖，邪神幼体，龙王祭司莱尔·布勒先生有了新的想法。 　　他想要香辣鸡翅给自己打工。 　　“我，欺诈者，是沉睡者的继承者。沉睡者的一切，在未来，都会是我的。包括你们这样的仆从。” 　　“所以，为什么我们不跳过中间的过程，直接到最后一步。” 　　“成为欺诈者的仆从，无形之子哟。” 第七百三十一章 伟大的食粪者 　　触探的深入还在继续，那感觉就像有完美贴合的钢针正在挖掘你的血管，没有痛感，甚至是心理层面的排异反应都没有产生。一种被动融合的自我感觉占据了莱尔的全部，他感觉在无形之子的触探下，自己对这个噩兆巨人的身躯有了更加深切的了解。心情谈不上好坏，如果没有邪神幼体附加的高位格精神，也许现在所体会的这种混沌不明的感触，会变成难以言语的恐惧吧。 　　也许，对于邪神来说，无形之子这样的仆从，就和幻影一族一样可爱。 　　因为奇妙感觉对这些新生的无形之子产生了些许好感，但莱尔依旧操控附身的幻影在自己的身躯里编织层层谎言。看着这些勤劳的清洁工将自己的谎言吸收，莱尔有了种哄骗老实人的优越感。至于罪恶感，在认知到对面不是人的时候早就淡化了。 　　“我潜伏在一具蝼蚁的躯壳里，用天真烂漫的伪装间接控制了一座巫妖学院，并诱使它们不断试探深渊，开启封印父神的大门。”莱尔甚至觉得自己没完全说谎，安德瑞学院的巫妖何止是邪神，什么都敢惹，要不是圣光教堂的外部作用和救世会及雷蒙的内部作用，院长先生的哀嚎该响彻整个世界。 　　【伟大的成就，欺诈者大人。】它们由衷的钦佩清晰可见，赞美声就在自己的皮肤里响起。 　　“我复生了新的巨龙之王，曾经的背叛之神耶摩塔尔，牵起巨龙的缰绳，神的国度会比过去更加完整。不用担心吞噬者的态度，他是我这边的。”嗯，我这边的。 　　【这……父神一定期待着与背叛的兄弟重新融合。】这次说话的是自己的触须，噩兆茂密的触须肉球欢乐的舞动。 　　它们快要触及自己的内心，噩兆化身的中心，那里有着莱尔，有着光芒的纯洁者灵魂。尽管已经事先聚集了附身的幻影，用完美的伪装修饰成混沌，但真到这时，内心还是多了点忐忑。 　　会不会露馅，幻影一族与无形之子如此相似，它们有着相似的变形和精神附身能力，但无形之子是邪神眷族。而幻影，目前来看只是一个覆灭的神秘组织秘契之塔的某一重要成员的造物。 　　如果失败了……那莱尔只能吃了它们了。无形之子如此深入噩兆的内在，它们的混乱无形的躯体已经同化成了与噩兆近似的模样，进食与交流不分概念。莱尔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它们变成自身的一部分，想必这就是苏珊娜所提及的“你自己体会”的正确进食方式，虽然这样多少有些可惜。 　　无形之子此时的状态，与其说是外来入侵的个体，更像是噩兆脑海中分裂的不同的次要人格，主人格只需要进行简单的自我否定，这些分裂的思想就会变成多出来的能量。 　　从莱尔接受幻影一族的附身开始，也就是他容许自身存在多种人格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也就产生了奇妙的变化，所以晋升四锁，才会是精神患者。不过，也许，当天赋错误觉醒产生妮娅这个分身的时候，莱尔就已经注定走上这条不凡之路。 　　无形之子的触探正在不断深入内部，很快就要接触到那层幻影伪造出的心灵壁垒，莱尔看着这枚不断靠近自己核心的“针”，充满期待。无论是成功还是异常，自己都不亏。 　　时间慢了下来，自己的感知缩小到微观，清晰感觉到触须尖端和幻影壁垒触碰到一起。 　　【！！！】 　　异常发生了，噩兆巨人开始全身发抖，不，抖动的是所有附身的无形之子，它们停止了深入莱尔内心，像逃窜的老鼠从每一个身体缝隙里钻了出去。莱尔并没有尝试抓捕，因为它们溢出的情感是如此清晰，那不是知晓背叛的愤怒，而是厌恶，单纯到极致的厌恶。 　　无形之子，厌恶幻影。 　　这极不正常。邪神是造物主，他衍生了世界万物，这个世界本来存在的一切，都可被视为沉睡者的残渣。而神的仆从，对于世间万物，可能鄙夷，可能蔑视，可以愤怒，但不会厌恶。它们不会厌恶自己。但无形之子厌恶幻影，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甚至掀起整个潜意识海洋的滔天巨浪。 　　无形之子围成一圈，死盯着噩兆巨人，更准确地说，死盯着附身在伟大神子欺诈者身上的异常物质。模糊的团块从噩兆巨人身上爬出来，就像逃跑落下的几个小小兄弟，它们变成触须，长在噩兆庞大的躯体上，接受所有无形之子的审视，情绪中带着委屈。 　　带着正能量，和莱尔打成一片的善良到无害的幻影，不太明白这些巨大的和自己相似的同伴为什么会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厌恶，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听从领袖莱尔的吩咐尽力变成无形之子的同类讨好它们了。 　　莱尔想错了，无形之子和幻影，能力相似，但有着很大的差异。 　　无形之子是变化万千之物，它们和邪神一样有着高等的“始源”，也就是说，如果无形之子想要或者外界因素介入，无形之子能够完美转变成任何物质，它们是万物之【源】，作为源头，也保留着从邪神传承下来的恩惠。 　　恶之恩惠，自私的基因。万事万物都会为了生存不断进化，而生存就意味着侵害和掠夺，弱者被淘汰，神给予的恩惠是一条血腥的进化之路。崇尚血腥和暴力是隐藏在最深处的本能，这是最脆弱的嫩芽也会进食阳光的本能。 　　但幻影没有，它们的存在即为工具，是被那一位死去秘契者大师创造的有悖神祗的扭曲。幻影族群是存粹的利他主义者，它们甚至不能产生加害的思想。而这样的异常，在无形之子的眼中，就是面目可憎之物，是违背神的扭曲，是恶心的可怜虫，是粪。 　　而现在，它们惊讶的发现这位伟大的欺诈者内心深处装满了粪。 　　更可怕的是，这位装满粪的高位者在他们的触探中是香的，源于沉睡者的血脉对它们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无形之子喜爱噩兆，而又厌恶着他体内的幻影，更搞不懂这位伟大神子为什么喜欢搞这些恶俗的东西。 　　但不管怎样，吸引加上退避，和某种复杂的人类情感起到了一样的效果。 　　无形之子，敬畏着伟大的食粪者，欺诈者莱尔。 第七百三十二章 异教传播 　　上下颠倒，不明方向的震动在每一处感官上发生，无形之子的变化像是在跳舞，混乱无序，唯一能分辨出来的秩序，是它们没有靠近噩兆一丝一毫。整个潜意识海洋就像一处消化不良肌肉抽搐的胃袋，莱尔没有想到邪神的“厌食”居然如此距离，混乱的浪潮将另一个抱有企图的窃食者吸引了过来。 　　苏珊娜出现的模样，已经完全没有了四足怪兽的形状，无形之子间的进食似乎是双向的。她伸展着触须，只有一个巨大的匍匐着的模糊人形，可能是头部的明显突起上覆盖彼此浸染的五彩斑斓的光斑，单凭记忆中的模糊印象已经无法甄别她的模样。这么说有点可笑，莱尔认出苏珊娜的原因，是因为那些依附在她表皮上极具个人特色的食材：一大群长有触须和光斑的精灵形态的伊拉宋恩。她们慢慢被吸收，就像猪油融化进热锅里，发出比那个懒人本体难听得多的尖叫声。被苏珊娜捕食的无形之子触探了苏珊娜的内在，察觉到危险，企图变形成她的弱点求生。苏珊娜并没有答应，莱尔也不好理解她此时的心态。如果说她不在乎，无形之子绝不会变成伊拉宋恩的模样，苏珊娜一定是极其在乎绿龙祭司的；说她在乎，但她此时欣赏着那凄厉绝望的所爱之人模样发出的哀嚎，进食过程完全没有被打扰。 　　梦魇巨兽与无形之子的位阶同级，她的存在不会对这些新生儿产生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所以她的进食过程要粗暴一点，更符合自然概念上的捕食。 　　【你在干什么？】 　　困惑和愤怒的情感直白的撞进噩兆的脑海，苏珊娜的问询方式就像是抡起聊天栏砸到莱尔脸上，在维持自我、压制抵抗、进食同类的同时，精灵执政官的精神状态称不上友好。 　　莱尔尽量压缩词汇并完整传达了自己和无形之子接触的经过，打扰别人吃饭总是有些理亏的。 　　苏珊娜很明显和莱尔一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把你带到了无形之子的中心，最好的位置！！结果？！你和食物谈交情，玩感情，还被讨厌了！！你疯了？你还有没有神子的自觉？抱歉，我的错，我低估了你的‘叛逆’。既然你被食材讨厌了，那就给我点时间，我会把它们全消化的。这次的产出量比我预想的要大得多，这说明我们在翡翠梦境的安排的确挑动了父神的神经。】 　　苏珊娜似乎消化了一部分，找回了理智，趁着她的心情不是那么凶恶，莱尔提出了新的提议。 　　“苏珊娜，我想让无形之子成为梦境国度的一部分，我们还缺少一些区域BOSS，你知道的，克里斯托在宏观物种构筑上总是缺少一些创新和大局观。看，这里有现成的。” 　　唯一的食客安静了，这种沉默让莱尔有些煎熬，噩兆和梦魇巨兽像是混乱海域的两座孤岛，莱尔成功让邪神的潜意识海洋陷入一种尴尬的气氛。此时此刻，莱尔无比怀念安德瑞的巫妖们，因为它们能毫无顾虑的考虑任何观点，哪怕听上去不可能和毫无逻辑，但最后也会带着满骨疮痍，缺胳膊少腿的沾满爆炸的黑灰或者更糟糕的东西，灵魂火焰闪闪发光的来到你面前。说一句，“你这个很好，下次别提了。” 　　苏珊娜动了，她伸长触须，像是举起眼睛朝周围眺望，周围满是无形之子，庞大的规模让全部吃掉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谈，哪怕不考虑减肥也超出了她的食量。 　　【你最好做好了准备，在我们脆弱的构架中加入这些可怕的变量，它们此时是幼体，但不会一直是。这太……疯狂了。】 　　潜意识海洋中洋溢着让人安心的自信，虽然他的回答让人不怎么安心。 　　“哈哈哈，别担心，这种事我干过很多次了。” 　　…… 　　翡翠梦境，对比无边无际的潜意识海洋，宛如一座灯塔。上面的灯光，是梦幻和美好交织的安定，这让入梦者安眠，但对黑暗中的梦魇，却无比刺眼。 　　幽邃的潮水下饱含恶意，每一道拍击礁石的浪花都是一次黑暗的试探，潜伏者龟缩在黑暗里，窥伺那熹微的光明。 　　虽然这里挤了点。 　　无形之子的集合团块、苏珊娜以及莱尔，就紧贴在翡翠梦境的边界边缘，因为位阶压制得到临时指挥权的莱尔要求所有混乱隐藏在梦境国度的边界，现在这一边的临海，除了无形之子挤不出一滴水，全是让梦境德鲁伊看到就会疯狂，感知就会绝望的怪物。 　　莱尔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自封为欺诈者，就得干一些符合称号的事情，忽悠，接着忽悠。他回头查看，像是搭乘早高峰地铁的无形之子居然集体退了一步，这让被夹在中间的苏珊娜冷哼一声，虽然她的意见无形之子并不在乎。 　　“你们感受到了吗？我的布置……”话语中带着倨傲，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杰作。 　　【感受到了，神力，外来的神力……】 　　无形之子不是瞎子，它们不可能发觉不了明晃晃的挂在梦境国度上方的伟岸力量。其实莱尔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在邪神眷族的感知中，这种概念性质的力量会如此显眼。 　　“那是圣光的神力，概念【正义】，我从异端处窃夺的神力。”嘴上说着一切尽在掌握，但莱尔自己实际上有些牙疼。雷蒙先生，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概念，正义。光之天使的九阶力量，对所有心怀【正义】之人施加圣光的加护。莱尔已经通过上一次学术聚会将正义的种子播撒在翡翠梦境，这段时间，随着新职业投入玩家大量活跃，这群坚信自己行为“正义性”的玩家纷纷得到了正义的恩惠，而正义的信念也让这份概念更加存粹。有了守门人天使这个圣光节点，正义之力在翡翠梦境横行无忌。到现在，已经彻底和梦境国度融为了一体，让莱尔等人创造的梦境游戏，有了一定程度的程序自动化。 　　感受着体量越来越大的正义，莱尔将心虚埋藏在心里，这总不是坏事。无非就是现实世界多一些启示梦，各种族对十字军征服产生一些好感度罢了。 　　“现在，让我来给予你们恩赐，如何使用这磅礴的神力，无形之子哟。”噩兆巨人带头爬上壁垒，将扭曲混乱的身躯笼罩在无边无际的光中。 　　“神说，要有光。” 　　【侦测到纯洁者圣子的请求，特效全开。】游戏化的数据栏收到了如下提示。 　　刹那间，云层被光芒穿透，圣歌在混乱海洋奏响，黄金与大理石的神殿从天顶浮现，圣洁的阶梯将噩兆托起，微笑的天使用轻柔的羽翼遮挡噩兆的触须，噩兆化身，穿上了圣洁的白袍。他的空洞五官撕裂出笑容，如此扭曲的笑容在圣光之下尽显仁慈。无形之子和苏珊娜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 　　邪神眷族的无形之子啊，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一下我无所不能光芒璀璨的圣光万能教派，重点介绍一下我们的大主教雷蒙冕下。 　　雷蒙冕下，您的信徒又要增加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头目确认 　　女人倚靠在一棵橡树旁，弯曲上身，背对其他人朝向另一侧干呕，每两次呼吸就要发出一声呜咽，同伴的担忧和拍打毫无用处，采集的露滴并没有制止身躯上的不适，越来越颓丧的姿态引起了她好友的担忧。“她从没有这样过……”带着哭腔的安慰者看了过来，她看向这边的目光满是幽怨。 　　莱尔浑身不自在，伊拉宋恩的目光更是让他心里发毛。我做了什么？我没有对不起她啊。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自己好像被当作了罪犯的奇妙现状让莱尔忍不住嘀咕。 　　“也许她只是吃撑了……” 　　绿龙祭司的目光更加严酷，像是审判死刑犯的铡刀砍到了莱尔身上。 　　“我很好，只是还要缓一缓……”苏珊娜捂住了嘴，强撑自己站直，似乎这样就能抑制干呕的不良反应。冰冷的精灵执政官一反常态表露出脆弱的模样，面对莱尔无辜的眼神饱含歉意。 　　“别怪他，这只是我内在自然的生理反应，毕竟接受了那种程度的精神冲击。我曾属于无形之子的那一部分正在身体里作祟……”话音未落，苏珊娜再次转身干呕，而莱尔接着承受绿龙祭司的瞪眼攻击。 　　刚冒充了一把邪教……啊不，圣光正教头子的莱尔苦笑一声，开始为自己的无辜辩护：“委屈的是我才对啊，我可是化解了翡翠梦境的又一次危机。而且各方面都称得上完美，你们这种作态，我很受伤的，我可是摆出了那么羞耻的姿态，完成了邪前显圣的壮举。没有鲜花和掌声就算了，我怎么感觉我被嫌弃了。你们难道也闻到了幻影的‘臭味’。” 　　“不，你做得很好，诱导无形之子接触圣光，欺骗它们与正义开始同化，莱尔，你做出了让神明深感亵渎的壮举……呕……”苏珊娜的赞叹让莱尔根本高兴不起来。 　　龙王祭司、噩兆神子莱尔站在原地，像一个聆听审判的罪人。他开始纠结，难道之前的邪神化上帝模式真的具有如此冲击力，连身为邪神眷族的苏珊娜都会引起如此不适，自己是什么精神污染源啊。 　　“不对啊，可是那些无形之子并没有和苏珊娜你一样表现出不良反应，它们只是惊讶了一下就很快接受了！”莱尔发现了疑点，眼睛微眯，仔细观察苏珊娜干呕的状态，这个坏女人，该不会是在整我吧。 　　额头挂着汗珠，眼神中是迷离的污浊，身体摇晃，此时的姿态完全称不上美观，那位精灵执政官大概不会为了整我伪装成这个模样，莱尔内心充满疑惑。 　　苏珊娜停顿几秒，恢复清明的眼睛里流露出恍然中带着怜悯的目光。“那些可怜的新生儿，大概是还没有认知到何为正常，就承受了你的精神污染。对于已经成为精灵执政官这么多年，有了一套正常认知的我，你造成的颠覆常理的认知污染，自然无比震撼。” 　　“而它们，它们还没有形成正确的价值观，你的精神污染，对他们来说大概只是播种。可怜的小家伙们，注定要长歪了。”苏珊娜笑了起来，“这样也好，那些已经被扭曲污染的无形之子，再接触这个正常的世界，应该会更加友善。” 　　莱尔适时插话，“就像饥寒交迫的旅人会亲近温暖的篝火？” 　　苏珊娜的不适随着时间缓解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那要看你给它们究竟灌输了什么东西，如果它们正在形成的人格更偏向莱尔这个欺软怕硬的小家伙，也许它们会更容易掌控。对了，你把它们丢到哪里去了？” 　　“圣光集中营。” 　　…… 　　王踩在脚下的土地，即是他的国度。 　　圣光之地需求的不是土地，而是踏足其上的高洁。梅洛克·雷蒙的个人伟力，他强大的力量足以将其一言一行化为神圣，也只有安德瑞学院才能抵抗圣地的侵蚀。哪怕是他的影子，复制体，守门人天使也具有如此威能。 　　梦境国度，副本入口，已经变成了圣洁之地，每一个经过的玩家要么久仰删号天使的大名，要么被此地的神圣震慑，进副本之前无不屏息低身。 　　当莱尔赶到这里的时候，只有守门人伫立在原地，如同一尊发光的雕塑，手中缠绕圣焰的巨剑直插地面，燃起的圣焰篝火将周遭点亮。 　　“天使阁下！” 　　“纯洁者。”守门人控制周围的光点减弱，光芒就像在莱尔面前展现出了谦卑。 　　“我们的无形之子BOSS团呢！”莱尔其实有点慌乱，当时他带着无形之子集团过来朝圣的时候，可是足以将这片空间挤满的，而如今，周围的空间毫无波动。无形之子消失了？他们察觉到问题逃跑了？总不能是全被杀了吧。 　　守门人单膝跪下，这样更方便沟通。 　　“我监督那些诡异向正义进献了力量，它们在梦境国度会受到正义的监管。我打发它们四处走动，熟悉这个梦境世界。” 　　没有意外让莱尔稍稍安神，“那么它们对圣光的认可程度怎么样，有没有背叛邪神皈依圣光的？” 　　守门人摇头，“没有，凭什么？” 　　直白的回答让莱尔愣了一下，“难道这群无形之子没有感受到您的神圣之力吗？您没有进行丝毫干涉？” 　　“它们对我表现出了明显的畏惧，除此之外，没了。” 　　“您可以尝试洗脑……我是说感化它们，让无形之子感受圣光的温暖。” 　　“……纯洁者阁下，圣光只需要纯粹的信仰，追光者不会强迫任何人接纳圣光，因为我们不需要这么做。” 　　“不可能吧，教会下面不是应该有什么秘密的小黑屋？你们牧师带着天真小孩进去宣传圣光的伟岸，不是还有审判室么，审判者骑士会为了圣光下的黑暗惩戒那些不服从圣光的异端，对吧。” 　　“……要不是你是纯洁者，我会忍不住一剑砍死你的。纯洁者，你的思想被邪神知识污染了。对圣光的信仰，应该是纯洁神圣的，教会下面没有小黑屋，只有异端战利品储藏室，而审判者的主要工作是追击背叛者，以及惩戒对人类饱含敌意的威胁。你心中所想象的圣光，早已称不上圣光了。” 　　“……我这可是想方法发展雷蒙先生的圣光势力……这可是新的追随者啊。” 　　守门人叹了口气。 　　“本体不会为此感到高兴的，他想要的是合格的追光者，而不是这种，我看一眼就忍不住拔剑的追随者。” 　　圣光只属于人类。如此直白的人类至上主义被雷蒙先生刻在了骨子里。 　　“可是，雷蒙先生在安德瑞不也到处拉人吗，他还接受了洛夫迪那样的星灵和圣光厨艺社。” 　　守门人眺望远方，视线跟随笼罩翡翠梦境的辉光移动到远处。 　　“死人也是人啊。本体所产生的改变，不正是纯洁者阁下你带来的吗。” 　　“圣骑士的职责是守护人民捍卫正义，感化同胞宣讲正义，那是牧师的工作。” 　　莱尔撇嘴。 　　“我到哪去找一个可以直视邪神的牧师？” 　　“之前，无形之子向我推荐了一位伟大高贵的引导者。” 　　“伟大欺诈者、高洁食粪者、异光造物主，你知道这是谁的名讳吗？纯洁者阁下。” 　　“……” 第七百三十四章 天灾主教 　　用连绵起伏的密集群山作为背景，封锁玩家的脚步，勾起他们的好奇心。每一座巍峨挺拔的山岳完全一致，复制粘贴的偷懒方式是所有游戏设计师的通病。似乎自从视角由玩家转移到策划那边，他们对于精致复杂的偏爱就转移到了几何图形，越简单越爱。 　　过于简陋的背景设计就是将几个染色团块揉在一起，明明是群山却像波澜的海潮黏在一起。混乱的“群山”在慢慢前行，青葱的表面偶尔出现雪花状失真，露出下面扭曲惊惧的内在。 　　无形之子正在精灵的梦境中伏行，那群沉浸在冒险中的长耳朵，完全想象不到他们离绝望如此之近。好在双方都没注意到彼此。 　　蠕动的群山顶端猛然拔高，超过周围的森林布景、爬上云层，以仰望者的姿态凝视那颗明亮的太阳。就像享受一场日光浴，它暴露在高空的软体随意变化，让金色光芒渲染全身。就像一棵树吸收圣光，将这神圣之力沿着体内的根系输送到族群之中。 　　无形之子十分享受这股新的力量。 　　“圣光在改变我们，我们在偏离父神给予的未来。”无形之子轻松察觉到了自己的内在变化，莱尔的小聪明没有瞒过神眷者的本能。 　　但谁在乎？ 　　“如果我们会比那个未来更加强大，父神会赞许我们的变化。”身为高贵的傲慢让无形之子轻易接纳了圣光，这股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力量。他们坚信邪神之力能够消化一切，就像圣职者坚信圣光永垂不朽。 　　“那位守门人，真是……可怕的存在，他大概是被欺诈者大人收服的旧神……”无形之子在低语，它们其实对于那位谦逊的欺诈者的战力表示怀疑，但事实摆在面前。守门人是莱尔的盟友。什么？前后辈关系？不存在的。邪神的关系网里只有主仆，而神子绝对是主。 　　无形之子对莱尔的心态更加谦卑，尤其是在目睹神子第一次“显圣”之后，这群正在成长的幼子就对那位大人越来越唯命是从，它们似乎学会了顾虑莱尔的情绪，也许，这群无形之子也畏惧着再次目睹这位欺诈者的疯狂真容。 　　庞然大物行走在丛林，但周围的枝条不曾断折一根，没有一片树叶在它们的刮擦下掉落，无形之子前行着，就像它们不存在于此。因为它们本就是源头，是一切物质法则的完美替代，在降临梦境国度的那一刻开始，这场由蓝龙和梦境德鲁伊编织的大型仪式就在它们的触探中不断被解析。分解法则，洞悉魔力，在不触及低维世界的前提下穿行，无形之子自行获得了类似游戏管理员的权力。 　　这里是欺诈者莱尔培养爪牙的牧场，不能随意破坏。这样的观念被无形之子铭记在心，虽然它们并不认为那些蝼蚁一样的低等种族会对自己的主人产生多少帮助，但所有主人有些奇怪的不良癖好几乎是邪神的特点。有些邪神喜欢收集垃圾，有些邪神喜欢圈养蝼蚁，有些喜欢吓人，有些喜欢吵别人睡觉，主是奇迹，是包容，包容一切怪异。 　　…… 　　当莱尔找到这群无形之子的时候，它们正蜷缩在山巅，看着山脚一群蚂蚁打架。它们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特殊的气息对于同类的莱尔来说就像黑暗夜空里的星星一样显眼。而且蓝龙克里斯托一直在监视它们，无形之子走到哪里，哪里的魔网就会失控紊乱。阻止骚乱的是无形之子身上的圣光，身为游戏系统的一部分，圣光屏蔽了玩家对于这些BUG的感知。 　　【大人。】无形之子对到来的莱尔表达了尊敬，它们探出触须纠缠的密集处，沟通思维即是亲密的表示。莱尔因为担心那些玩家没有集中精神，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那些准备触探他的触须猛地缩了回去。遵从本能的无形之子找回了脑子，它们想起这位伟大存在有些糟糕的内容物，不想碰到脏东西的心愿超越了本能的尊重。 　　还好这位大人并不介意。 　　莱尔站在山头，看着山脚两拨玩家的斗殴，是凋零者和长老院的乱斗，他们对新职业的掌握已经相当熟练，魔弹箭矢圣光和龙吼乱飞。莱尔回头，无形之子呈一团发光的肉块挤在一起，留下一个距离自己两米的真空区，一根触须都没有伸过来。 　　“你们啊……” 　　【欺诈者大人。】 　　莱尔吸了口气，从无形之子的深厚的集体呼唤的精神冲击里缓过神，这群没大没小的神之仆从呼唤自己的时候用尽全力，生怕莱尔听不见一样。 　　“我将成为你们的圣光领袖，你们的传教导师……”莱尔经过深思熟虑，最后决定自己上，继续蒙骗神之仆从对一个习惯怂的人类有很大的心理压力。 　　没有异议，无形之子普通地蠕动，将这个决定当作一个已定事实一样略过。它们全全神贯注，睁开所有的眼睛，等待下文。 　　“首先，你们要知道，为什么要信仰圣光。” 　　无形之子集体懵逼，他们剧烈蠕动，彼此传递信息。【为什么？为什么欺诈者大人要这么问？】【神子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啊，为什么？还需要理由吗？】【神子在考验我们的忠诚心吗？如此也对，虽然同为父神的亲族，但我们来源于不同的片段，也许神子正在质疑我们的纯粹性。】【都停下，不要思考，不要隐瞒，将我们最直白真实的一面表达，欺诈者明白我们的纯粹。】 　　无形之子刹那间凝固，变成一堵厚重扭曲的背景墙杵在莱尔背后，用接近白痴一样的无脑目光注视着莱尔。 　　莱尔看着它们，只能看到那些大眼中自己的倒影，还有纯粹，什么都没有的空白。这种目光，莱尔还是头一次经历，在卡珊戴尔的斤斤计较，在安德瑞的尔虞我诈，莱尔什么时候，被一群白痴盯着过，和自己认识的，不是智者，就是聪明的贱骨头。哪怕是卡莲，也比这群无形之子机灵的多。 　　“你们，从没想过什么东西吗？正确性，利益什么的……” 　　“神子说的都是对的，神子的利益就是我们的利益。” 　　莱尔抬头看天，【正义】拟化的太阳正在照耀梦境。力量被圣光约束之后，这群无形之子，简直就是没脑子的陆生水母。 　　将辛苦引经据典求教守门人的圣光教典随手一丢，莱尔竖起食指。此刻，这根脆弱的人类指骨就是审判之剑，是十诫，是天条。 　　神子降下了神谕。 　　“你们应当记住……” 　　“人活着，就是为了愉悦。” 第七百三十五章 BOSS游戏 　　“最纯粹的愉悦往往建立在他物的痛苦之上，应当为了愉悦不辞辛劳。” 　　“神子欺诈者是先行者，应当听从祂的，高贵者的箴言永远比独自尝试有效。” 　　“圣光是恩赐，是协助追寻快感的帮手，应当崇拜圣光，如同喜爱那震撼灵智的愉悦。” 　　每一个音节都会激起难以名状者的蠕动，那声音像咀嚼和裂帛的混合音，每一团无形之子被圣光照的通透，放眼望去如同一片在海底的闪闪发光的海藻林。精神解析与邪神之力同步施加影响，正义之力在无形之子的体内塑造。一切的一切都在将它们“撑”起来，赋予邪神眷族贴近人类灵魂的思维方式，为它们打造体会愉悦的渠道。洗脑，莱尔所进行的操作比这个名词要复杂的多。他不是改变它们的思想，而是在无形之子的体内安装了一个类似人脑的思考外挂，造物主代码和邪神学识为其提供了理论基础，莱尔可以肯定，那些在安德瑞学院引发的降灵仪式纰漏对他的帮助很大。 　　这是带领无形之子叛离邪神的第一步，毕竟，成为狂信徒的前提丢弃一个聪明的脑子。这是一次符合自然规律的进化，神的仆从获得智慧，它们开始思考，会变得狡诈。但在这一切之前，莱尔会把它们脑子里塞满愉悦。 　　莱尔拍打身边的空气，空无一物的地方开始出现向四周辐射的魔力网格，他用管理员权限引起了基本代码的共鸣。暴露的数据片刻后消隐，莱尔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看了眼山脚停止的战斗，手指点出一个就近的无形之子。 　　“下去，熟悉一下我的玩家，你的玩具。”个体从团块中分离，无行之子从沿着山崖坠落，就像一块巨大的滚石，摔打在山脚下，距离玩家们不到十米，扭曲混乱的肢体开始伸出触须，本能地展示神之仆从的恐惧。 　　梦精灵站在无形之子周围，他们的目光凝视着面前庞大的怪物，但眼中的神情，比起恐惧，更多是疑惑。拉出提示栏再次确认最新发送的管理员信息。 　　“这就是新的测试怪物？我就说怎么打个团战还能有新内容测试资格砸到自己头上，这不就是团马赛克吗？我就不该那几个无良管理员抱有期待。”在梦精灵玩家的视野中，无形之子体表的圣光正在微微发光，来自深渊巨大恐怖被圣光的马赛克覆盖，如果不是系统提示，他们根本不会认为这是个可互动物体，顶多当个抽风背景板。 　　“得了吧，测试奖励可是实在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梦精灵玩家二号从马赛克之子身上收回视线，光线虽然不强，但瞪久了还是会眼睛疼。 　　“谁第一个测试？” 　　“我吧。”一个心浮气躁的狂暴者玩家举起巨剑英勇冲锋。 　　碰！还在半路上的玩家突然榨成血沫，下一秒，无形之子触须前伸，将还没落地的肉沫吞进身体里。整个过程不到一秒，一秒后，一座墓碑从天而降。莱尔仔细盯着死者的梦境碎片。被无形之子吞噬后，它体内的圣光猛然大涨，裹住受害者的灵魂从怪物的头顶析出，变成墓碑掉到地上。梦精灵的灵魂无碍，来自邪神之力的腐化被圣光隔离。莱尔松了口气，加入圣光之力的无形之子不会对玩家本体造成伤害，这一刻才最终确认了。 　　这个过程，是由正义主导的自动献祭。圣骑士有向圣光之力献上战利品的习惯，而圣光会根据被献上的荣耀给予相应的恩典。无形之子被动献祭了战利品玩家的灵魂，而他得到了一大团圣光，这对谁来说都是不亏的买卖。 　　这时，被吓呆的玩家才爆发了骚乱。 　　“我靠，被秒了！这还要我们测试个啥？！这是人能打的怪吗？” 　　在玩家的眼中，始终变化的马赛克头顶出现了新的提示，还有让人绝望的血条。 　　【测试型BOSS：无形之子，提示：被碰到就死。】 　　“你早说啊！！！打完了更新记录亡羊补牢是吧！！”被吓到的玩家走到墓碑身边，敲打同伴的墓碑表示关心。墓碑开始耸动，从正面不断剥落石屑，对自己的同伴更新墓志铭。 　　【死太快了，没啥感觉，奖励已经收到了，死一次还赚了。快让牧师把我复活！我还能送！】 　　“……” 　　玩家一边正在交流，莱尔也在和无形之子沟通。 　　“有什么想法吗？关于这个被你秒杀的蝼蚁。” 　　无形之子回答简洁。 　　【没有。】随手捏死一只蚂蚁，完成这种微不足道的工作不会带来任何感触。 　　莱尔点头，视线扫了眼身后的混乱群体。 　　“简单的抹除，不会带来任何感觉。这些虫豸，已经布满了父神全身，无论我们如何清扫，在父神降临之前，都不会改变他们庞大的基数。所以，我们可以在清扫这些蝼蚁的时候，给自己找点乐子。” 　　莱尔借助管理员的权利隐形降落，走到离群的无形之子身边，指着它的头顶。 　　“现在，我来教你怎么和这群玩家玩游戏。首先，要把你弱化。看到你头上的红条没有，那代表你的生命值，如果你的生命值被清空，那你就输了。而当你清空了那些玩家的生命值，你也就赢了。” 　　无形之子蠢蠢欲动，两边的触须开始乱舞。 　　【我明白了，神子，我会把他们的血条打爆！】 　　“错，输赢更不重要，重要的是，快乐。”莱尔就像感受到了无形之子的疑惑，下达了新的命令，“在我的命令下达之前，你不可以攻击命中面前的玩家，另外，你要关注这些玩家的表情，现在的你们，应该可以通过观察表情分析情感。” 　　“开始吧。” 　　【测试BOSS：无形之子与玩家鸡肉小笼包开始战斗。】 　　一名猎人玩家和BOSS打得有来有回，他总是能及时闪躲甩动的触须，在战场之中引起欢呼声，汗流浃背，但猎人的脸上满是身为高手的满足感。而无形之子这边，莱尔都能感受到憋屈，它束手束脚，演得很烂。总是要在触须落下的一瞬间停顿给这个蠢货闪躲的机会。而且这个猎人还喜欢乱跑，每次都能准确跑到无形之子的攻击范围里，给神的仆人憋出内伤。要不是无行之子眼疾手快，这个白痴差点自己走到触须上摔个玩死。无行之子很憋屈，要不是神子的命令，他恨不得把多动症捏死。 　　一边全力攻击，一边拼命放水，BOSS的血条终于到了五分之一。无形之子看着面前的跳蚤，他脸上的希冀像是在发光，笑容沐浴在圣光中，满是洒脱和欢乐。他就像已经看到了未来，孤身一人踩在BOSS的尸体上，在同伴的欢呼赞美中留下潇洒的背影。穿最帅的装备，养最强的鹦鹉，梦境国度第一猎人今日诞生。 　　但是，这场美梦，被一个恶鬼打碎了。 　　“好了，弄死他，我的仆从。” 　　Oooooo！！！恐怖的咆哮掀飞土石，无形之子触须高举，快意的精神冲击如同波涛奔涌，所有的触须轰然落下。 　　【遵从您的意志，伟大的欺诈者！】 　　在第二座墓碑出现时，系统提示姗姗来迟。 　　【BOSS无形之子血量不足百分之二十，进入狂暴状态。】 　　莱尔耸肩，脸上满是扭曲的笑容，他拍打平静的触须，像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感觉怎么样？” 　　【爽爆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渎神、疯狂 　　测试结束了，莱尔看着山脚的精灵玩家或是满足或是沮丧地离去，让无形之子体会愉悦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可不会给这些贪婪的玩家更多的好处。 　　身后传出琐碎的异响，声音就像木板和老鼠一起塞进粉碎机里，令人牙酸的分解声和叫喊声将汗毛从毛孔里拔出。不用回头，莱尔就能知道背后是怎样混乱亵渎的场面，无形之子挤在一起分食同伴的情感，他们神赐的躯体能一点一点把接触物挤碎，进行粒子层面的信息交流、物质交换与能量传递。 　　就像一群肥头大耳衣着光鲜的巨汉细品手中的小蛋糕，为了体会那一丝甜美，他们细心至极，将自己的同类一点不剩的分食。无形之子是不死的，没有同化意愿的被分食者从同类的躯体分离，重新聚合成一个个体。情绪具有传染性，所以他保留的愉悦一点不少。 　　躁动的触须紧贴地面，无形之物如同烂泥顺从地俯首，金色半透明的体表下不断鼓动思绪的泡泡，它跪在莱尔的面前，像一条疯狂、喜悦而又贪婪的狗。情绪苍白的怪物得到了喜悦，就像味觉失灵者第一次尝到了甜食，无形之子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顺从。就像那些得到欲望的巫妖一样，莱尔甚至有一种自己一直在重复行动的错觉。 　　无形之子的集体臣服就像一场瘟疫，莱尔断定在沉睡者特里同苏醒之前它们绝对是忠诚的，忠诚于神子欺诈者，愉悦导师莱尔。 　　莱尔勾起嘴角，噩兆虚影脸上出现上弦月形状的裂口，以最称职魔鬼的口吻，莱尔循循善诱神之仆从。 　　“我们喜欢愉悦，我们可以做一个游戏，和那群玩家。听我的话，你们就能收获愉悦，很多的愉悦……” 　　无行之子正在躁动，愉悦的字眼已经变成了它们的应激反应，莱尔对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的同时，将新的知识交给了它们。 　　《BOSS的自我修养》 　　无形之子咀嚼着神子恩赐的知识团块，新长出的口舌不断重复着读到的内容。“快慢刀，读指令，攻击中断变招，二阶段变身，仇恨重置，不定时狂暴，地形杀……”随着时间推移，无形之子的颤抖越来越频繁，它们的躯体自发产生出愉悦，似乎已经预见到了那个美好的未来，它们模仿着神子卑微的伪装，学着发出恶魔一样的笑声。 　　【大人，这个背景故事编造、自我模型设计、掉落物规划和BOSS排行榜是什么？】 　　莱尔双手合拢，理所当然的回答：“一个合格的BOSS需要学会自我介绍，你们要发展自己的个人魅力，要有惊为天人史诗光彩的背景故事，要有酷炫的外形和技能攻击招式。你们要多样化，依照那群蝼蚁的个人审美。总之，你们要想方设法吸引玩家，让他们跟你玩。懂了吗？玩家是有限的，最受欢迎的BOSS才能得到最多的玩家，也就得到最多的愉悦。这是一场战争，我的仆从们，你们要把自己打造成梦境国度最具魅力，最强大，最让人难忘的角色，根据那群玩家的审美观。” 　　【也就是说，我的同类会成为我的敌人，它们会和我抢夺愉悦。】无形之子恶狠狠地凝视彼此，它们的触须之间分割出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亲密的接触变成蛮横的抽打。有了愉悦，也就有了贪婪，有了贪婪，也就有了反目。撕裂邪神军团的团结，莱尔又给自己加了一条功绩。 　　让人满意的结果让莱尔先生心情愉悦，仁慈的管理员决定再透露多一点东西。 　　“没错，编造，从无到有，制造一个虚伪的BOSS角色，但你得让那些眼高于顶的玩家认为你有成为一个BOSS的资格，要有逼格，我什么都不懂的仆从们。” 　　【什么才叫有逼格？大人。】有无形之子举起了触手。 　　“就是那种，别人得知你的身份就会忍不住恐惧，就好比我，神子欺诈者的名讳一般。” 　　吼～吼～吼～ 　　无形之子中再次激起骚乱，它们很快理解了莱尔意思，神子欺诈者让它们渎神！编排虚无的名讳，颠覆父神的尊严。如此不可饶恕，如此恶毒！不愧是神子，轻松做到了我们不敢想的事。 　　“这就是欺诈，仆从们。” 　　无形之子又一次表示惊讶，欺诈者教导它们如何欺诈，这就是神子给予它们的恩赐，它们获得了与神子一起欺诈的资格。 　　【我明白了，大人，那我的BOSS身份，就是神子的仆从！】毫无想象力的角色设定，但考虑到无形之子空洞的大脑，莱尔给了及格。 　　【我也是神子的仆从！】 　　“新意！懂吗！新意！那群玩家只会记住第一个特别的BOSS，不想被淘汰，你就得创新！” 　　【那……那我是神子的仆从的仆从。】 　　“不行！怎么越来越弱了，你的骨气呢！你甘愿当一个小角色吗！怎么能让自己的同类骑在你头上！它能当仆从！那一定要比它大！你要当它的爸爸！” 　　【我明白了！】 　　“嗯！”莱尔满意地点头。 　　【那我就要当神子的父亲！】 　　“？” 　　渎神的禁忌让无形之子越加兴奋，被打破底线，无形之子的恶念在不断扩大。 　　【那我就是神子的祖父！】 　　【我是神子祖父的祖父！】 　　【我是神子的祖宗！！！】 　　【我！！！我就是邪神！！！】无形之子集体吸气，他们的内心崇拜崩坏了，莱尔撕碎了混沌存在最后的本心。 　　【我就是沉睡者的背叛之翼吞噬者！！！】 　　【我是你大爷！！！】 　　关于辈分的争论告一段落，互相欺压的无形之子到最后也没分出胜负，现在它们面临更大的难题。 　　那群精灵蝼蚁玩家喜欢什么，什么样的角色才是又酷又帅的。盲目的虚荣并没有增长神之仆从的见识，它们再次犯了难，向真正的伟大存在投去求助的目光。 　　莱尔呵呵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一块漆黑的棱角分明的尖锐的石块，在其幽邃的表面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一个个扭曲的人体和刺眼的光。 　　“这是我给你们的学习资料，别把我的黑暗灵魂石弄坏了，这些记忆，可是很宝贵的知识。” 　　无形之子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接过黑暗灵魂石，它们对神子的指示言听计从。 　　【里面封印着什么？】它为何有资格成为神子的收藏。 　　莱尔的笑容黑暗阴森，他一开一合的牙齿都像是在喷涂愉悦的毒气。 　　“一群属于文学社的黑暗堕落者最悲惨的虚幻记忆。” 第七百三十七章 玩家现状 　　一个月后。 　　德鲁依长老多路多·月痕站在自己家门外，就像无数个经历过的清晨，阳光寄宿在树梢里，饱含自然气息的魔力扑打在自己的脸上。露水停留在又乱又卷曲的胡须上，让有些燥热的心情陷入久违的宁静。自从在梦境国度成为了一名狂暴者，多路多在现实生活中免不了受到影响，瘦弱身躯所带来的虚弱感，对锻炼富有经验的狂暴者先生下意识调教起了自己在精灵眼中再正常不过的躯体。自己的爱人法兰奈尔把最近的变化笑称为“更年期的二次发育”，多路多很感激法兰奈尔的包容，她一直在笑着，接纳了越来越急躁的自己，这种变化连多路多自己都感受到了。 　　他的生活发生了些许改变，多路多瞥了眼庭院里的树墩露天餐桌，法兰奈尔曾坐在树墩上，花费几个小时来清理自己越来越茂盛的逐渐向狮子鬃毛转变的毛发。最后她放弃了，并承认那是她这辈子接触过最难打理的杂草堆，接着将几朵太阳花耐心编进多路多的发辫里。 　　[亲爱的，你现在魁梧的像头野兽。] 　　多路多花费两分钟分析爱人当时的语气，并为自己没有恶化的婚姻关系松了口气。梦精灵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变化，但有些习惯保留了下来。在每一个清晨，梦境之森的居民仍会走出树屋，在晨光、露水和树荫中享受自然。 　　“蹲下。”命令的语气从背后响起，多路多顺从半蹲，一件深绿色长袍盖住岩石般的肌肉，法兰奈尔移动的手掌如微风轻点，她出现在多路多视野中时俏皮地眨眼，“你再大一些，丰收节的礼物我就得准备巨怪尺码的长老衣了。”这是句玩笑话，多路多很清楚自己现在顶多灰熊尺码。 　　“那些被你砍掉的树，记得自己种上，露天桌椅已经够多了……”法兰奈尔挑起眉毛，嗔怪的表情让狂暴者大汉感到心虚，“我不想再和新邻居解释自己的丈夫是一名德鲁伊而不是伐木工，明白？” 　　“嗯，我下次去查里斯家。” 　　法兰奈尔表情变得古怪，但多路多能分辨出笑容。她在整理德鲁伊长老长袍上的系扣，这是一种她认为的增进夫妻感情的消遣。 　　“法尼拉来信了。” 　　多路多开动脑筋，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叛逆期的女儿。 　　“她还不打算回来吗？海因斯都回家了。” 　　法兰奈尔的注意力移动到了皮革排扣。 　　“我们的小可爱在那座魔法之城找到了自己的恋人，一个人类。” 　　多路多思索片刻。 　　“这有什么？她担心我会反对他们在一起？我可是开明的父亲，我推崇自由恋爱，法尼拉长大了，她有自己选择未来的能力，如果她能承受那个人类更早衰老死亡的话。亲爱的，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可是相当民主开放的！” 　　法兰奈尔笑了，她重心前倾，整个人倚靠在多路多胸膛上，恶作剧一样凑近狂暴者的鼻尖，眉眼间的韵味，多路多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小时候使坏的样子。 　　“那可太好了，亲爱的，因为法尼拉喜欢的那个人类，好像还有一个魔族女友。” 　　“我狂战斧呢？”暴躁老父亲当场破防，像愤怒的狮子巡视领地，精灵娇妻挂在脖子上，悦耳的笑声像挂着个风铃。 　　“给。”称职的贤妻将武器塞到了多路多手里。他定睛一看，表情古怪。 　　“亲爱的，你给我根破木棍干嘛？”那根让狂暴者失望的木棍并不破烂，树藤纠缠的顶端有一颗漂亮的翡翠石。 　　“什么破木棍，连你自己的德鲁伊法杖都不认识了？今天有蒂芙尼女王与长老院的议会，月痕先生，你真要扮成一个樵夫进入会场吗？” 　　“哦！不！我完全忘了，亲爱的。” 　　月冠议会是一年一度的精灵议会，时间在八月，聚集地点在德鲁伊长老催生的一片巨大榕树林，每一位参与者需要花费时间精力在复杂的根须中探索。因为聚会场地每次都会变化，只有技艺娴熟的德鲁伊能够分辨出在根须上留下的特殊记号。 　　多路多还是带上了他心爱的小斧头，小是相对而言，那柄粗糙打磨的石斧有磨盘大小，在狂暴者手中举重若轻。对于多路多现在的力道，德鲁伊法杖是在太轻了，他将法杖捏在手掌里，就像虚握一根大牙签。他压根不敢用力，生怕多用点力就捏碎了。 　　令人宽慰的是，出现这种窘况的梦精灵不只他一个。自己的朋友查里斯就站在议院入口边，身负青绿色的石壳盔甲，像只竖起的绿色大王八。他对这粗糙的做工当然有印象，梦精灵族群原本没有石匠，这身王八壳和自己的石斧都是这位掌握大地之力的防御者的入门级手工作品。埃森纳就站在查里斯身边，正常穿着德鲁伊长袍，安慰似的不断朝他说着什么，虽然她的指间在微微发光。 　　朋友们和他打了招呼，埃森纳紧接着向多路多求助。 　　“帮我劝劝他，他始终不肯脱下这些粗糙的石头壳。” 　　“盔甲不足恐惧症？”多路多想起了在学生中间流行起的词汇。 　　月光祭司叹了口气，“姑且这么认为吧，我不相信所有防御者玩家都有他这么严重，这可是月冠议会，我可不想让梦精灵最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发现，战争德鲁伊查里斯将军变成了一个石球，尤其是我站在旁边的时候。” 　　查里斯·夜莺开始为自己辩解。 　　“你不明白，埃森娜！我不能脱下这身盔甲！没有它太轻了，我从没觉得地心引力如此孱弱，失去它我会窜到天上去！” 　　“没关系的，我会好好牵着你的，如果你上天了，我会像牵气球一样拽着你。”月之祭司发现自己身边的男人都是傻子，自己没必要和他们解释自然的奇妙，哄哄就好了。 　　“那不行，你就是个轻飘飘的脆皮牧师，你牵不住我，多路多你来得正好，你壮实，你抓着我，别让我飞了！” 　　月之祭司觉得自己之前一定瞎了眼，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把这傻子发射到月亮上去。不想再伤脑筋，埃森纳朝多路多伸出了求援之手。 　　多路多恍然大悟，快步靠近。 　　“谢谢你，埃森纳。” 　　月之祭司看着自己手中的翡翠石法杖，陷入沉默。 第七百三十八章 女王在行动 　　处理完杂事的长老三人组进入了议院内部，扭曲的藤蔓在德鲁伊的引导下组成供人端坐休息的位置，繁盛的植物正在内部绽放，布置议院的相关人员在此摆放新长出的家具。月冠议会，并不是在夜晚展开的议会，实际上它的名称来源于月光花。一种能在黑暗中自发光的淡蓝色花朵。这种花朵被树妖偏爱，她们喜欢用月光花装点正式重要的场合。大自然的德鲁伊并不只有精灵一族独有，树妖和林精还有各种诞生灵智的古树，他们早早地出现在议院里，和熟悉的精灵朋友打着招呼。 　　“嘿，多路多，你变可爱了。”狂暴者先生的后背被树叶轻轻拍打，回头看去，作为议院墙壁的榕树根上正在生长出一个大家伙，短时间内它经历了抽芽生长壮大，枝繁叶茂。一株四米高的扭曲之树从榕树里拔出了自己的根系，活动一下刚长出的手脚，树皮褶皱勾勒的脸型看着体型加倍的多路多。 　　“恩特，你倒是一点没变……你的树杈是不是少了一根？”多路多盯着树冠处的缺口，他记得一年前恩特曾在炫耀那个“骄傲”的树杈上的三个花苞。 　　“我把我的‘骄傲’扦插了，在一片阳光充足的肥沃之地，百年后它会长成一个可爱的小家伙。”扭曲之树扎根在多路多身边，再次固定的古树脸上表现出满足的神情，“我的精灵朋友，你的族群变化真大，地下根里总能听到关于你们的声音。” 　　多路多没有在意恩特的惊叹，古树的时间观念在长命种里也是最异常的，他们的时间单位以百年为单位，对他们来说，几乎任何接触的族群都是变化飞快的。树精善于接受变化，所以他们看上去总是沉稳慢悠悠的。多路多很明白最近的梦精灵变化有多大，而这些古老的自然之灵显然听到了风声。埃森纳在和树妖谈天说地，查里斯已经被林精缠住了。这次议会它们来得很齐，它们喜欢凑热闹，而这次会很热闹。 　　陆陆续续有长老院的德鲁伊同事进入，他们也没有老实穿着德鲁伊长袍，猎弓、兜帽、小圆盾，在其他友好种族的惊喜眼光中，这场议会像是变成了化妆舞会。骚动很快被压下来，随后入场的是女王派系的贵族卫队和精灵女王蒂芙尼。 　　所有德鲁伊在新一代自然之光的裙摆下俯首，主管司祭的生命古树用自己的藤蔓配上月光花编织出女王的小摇篮王座，在蒂芙尼落座后，议会正式开始。 　　令人在意的是，绿龙祭司伊拉宋恩和执政官苏珊娜并没有到场，按理说她们都应该代表出席，作为梦精灵的精神领袖彰显蒂芙尼继承人地位的合法和权威。而现在两人均没有在场，两位母亲当然没可能造反，那么结果就很明显了。 　　多路多将头埋低，尽力保持和其他精灵一个高度。那两位在避嫌，也就是说，这场议会，主要和几人推行的梦境游戏有关。最近时常有听到梦精灵玩家陷入魔怔做梦都是快慢刀的传闻，多路多心里一揪，该不会，女王蒂芙尼今天要提什么“梦游误国”、“梦游者是潜在罪犯”的言论。那问题来了，如果女王要禁游，多路多先生要不要转投凋零者小舅子。 　　“诸位，这次议会，主要议题和梦境游戏有关，有子民向我投诉玩家的相关问题，今年的粮食收入与魔法研究没有达到计划标准，德鲁伊长老院的各位，你们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女王的问责让议院完全寂静，尤其是多路多这边最为安静。德鲁伊长老院是执政官苏珊娜的直系，对梦境游戏的投入度也是最高的。同时身为德鲁伊的研究者和王国的主要生产人员，晚上被BOSS乱杀，白天还能指望他们搞好研究生产工作，说实话有些强人所难。更可笑的是，这些个德鲁伊都是自然之道最顶尖的大师，他们在选择职业时没人选德鲁伊，一个个转职体验新职业去了，一个月舞刀弄剑下来，真正还能胜任德鲁伊繁重工作的人员数量，不好说。 　　不是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而是他们选择性无视了，毕竟，游戏是真的好玩，虐人是虐人，但是真的好玩啊。 　　议题的发展方向在明眼人看来再清楚不过，无论是女王派系还是长老院都低着头，换做往常，长老院犯了如此大失误，女王派系能从他们身上咬块肉下来。但是这一次，凯洛·侍刃像个死人。女王之眼卫队遵从蒂芙尼的指令潜入梦境游戏侦察情报，结果太过投入潜伏阴人成为玩家杀手人头收割机这回事，刺客小队绝不会承认那些人风声鹤唳的脆弱神经状态是他们造成的。 　　蒂芙尼环顾一圈，梦精灵全部低头，树妖林精等自然之灵目光中满是好奇。精灵女王扶着脑袋，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就像一场席卷议院的冷风，吓出梦精灵一身鸡皮疙瘩。 　　“那么，以梦精灵领袖，精灵女王之名，我决定……” 　　“陛下且慢！” 　　“女王，请宽恕我的僭越……” 　　凯洛·侍刃和查里斯·夜莺被推了出来，他们恶狠狠地瞪了彼此，看向蒂芙尼露出尴尬的神色。 　　“梦境游戏是两位德鲁伊领袖所建立的大型梦境，自然有超越我们认知的神秘之处，我们深有体会，它的确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和改变我们族群的能力。所以，女王陛下，我认为禁止接触梦境游戏是一种闭关锁国，在这场梦境中我们能找寻到更多出路，因噎废食不是可取的行为。” 　　“他说的没错，我的女王。”凯洛抚胸行礼，“错的不是梦境游戏，而是那些选择错误道路的入梦者，完全禁止只会激起玩家的逆反心理，比起取缔，我更建议控制这些失职人员的游戏时间，也就是有限制梦游或者赏罚制游戏。所有未成年精灵必须规定时限，而成年工作者需要通过工作劳动换取游戏时间！这样还能激励他们的工作热情，实现工作娱乐两不误。” 　　凯洛·侍刃话刚说完，长老院德鲁伊恨不得生吞了这个害人精。女王派系和长老院最显著的区别，直系领导不一样。苏珊娜作为冷酷执政官会给所有德鲁伊一个严苛无限接近个人能力极限的明确指标，而女王派系，女王派系的领头人到底是谁，现在还没分清楚呢。说白了凯洛这瘪犊子卡了长老院的游戏时间，自己一点损失都没有。 　　蒂芙尼点了点头，“你的提议相当有趣，那就请你以身作则好好推行，为了保证公正性，我会请苏珊娜教母为你们侍卫队量身定制相印指标的，你就和长老院的大家一起努力维持积极和谐的梦境游戏氛围。” 　　凯洛沉默站立，身后全是德鲁伊的冷笑声。自食其果，大家一起限制游戏时间，这波不亏。 　　端坐的蒂芙尼突然噗嗤一笑，俏皮地说出自己的初衷。 　　“我原本就没打算禁止梦境游戏，且不说我母亲和教母的压力，我和管理员莱尔先生进行过交流，是梦境游戏的坚定支持者。本来只打算借这次会议敲打一下你们，不要贪玩误事，但既然你们准备的如此充分，噗，我可是乐于接受意见的君主，我的臣子们，哈哈！” 　　玩家们看着微笑的蒂芙尼表情复杂，来自血脉的优良传承让他们潜意识定义了女王陛下的无害属性，然而那副甜美娇俏的皮囊之下，是被执政官教育出来的高位者黑暗内心。 　　这波亏大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凯洛的正义 　　完全由女王蒂芙妮掌控着节奏，月冠议会围绕着如何限制玩家的游戏自由开展。月光花柔和的光芒在四周点亮，如同匍匐在德鲁伊的周围一只只萤火虫，梦幻一样的光景，但梦精灵的心却是凉凉的。冷冰冰的现实被女王摆上桌面，所有人这才意识到他们的确在虚拟游戏中花费了太多精力，没有克制的欲望就像疯长的野草，只会祸害整片花园。 　　意识到了限制游戏时间的正确性，德鲁伊心里的怨气消散……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会为了游戏时间据理力争！所有玩家心里磨拳擦掌，准备捍卫自己的快乐时光与女王陛下展开辩论，毕竟，议会存在的目的就是针对问题商议协调。限制游戏时间，女王你说了算，怎么限制？什么程度？我说……我总得说上几句。 　　这也许是所有梦精灵派系最为团结的一次，也是他们对于王室最为叛逆的一次，但他们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因为梦境游戏，是所有人的共同利益。 　　“我在这些问题上不会偏袒任何人，那就由你开始，凯洛·侍刃，我曾多次收到臣民的匿名举报，他们声称你和侍卫队在梦境游戏中进行了一系列令人发指惨绝人寰的非人道袭击，攻击人群从……新手村萌新到强力队主要……治疗师，而且你还进行了罪不可恕的守尸行为……稍等一下，守尸行为是什么？”蒂芙尼转头和身边的古树长老对视，那慈爱的目光没有任何改变。新词汇在树妖中传递，尽管关于尸体的字眼往往不是什么好词，但好奇宝宝可不知道这些。 　　善意的玩家像女王陛下科普了一些游戏常识。 　　“蒂芙妮陛下，守尸就是……在玩家的尸体身边蹲守，等他们复活的虚弱期再杀他们一次，甚至多次。”这名玩家的言语中带着对某人的攻击性，“据我所知，某个刺客队长曾守尸一个人十七次，之后两天受害者都没有入梦。” 　　蒂芙尼女王了然地点头，沉思的表情说不上多好，水润的唇瓣再次张合，高贵靓丽的金发丽人语气不忍但坚决，“对生命的亵渎，是人性的扭曲和沦丧，身为我最信任的侍卫队长，凯洛·侍刃辜负了我的期待。守尸行为，必须要严惩，我决定，所有进行过守尸行为的玩家，将永远失去进行梦境国度的游戏资格，诸位认为这种惩罚合适吗？” 　　合适，合适个鬼啊，这可是比死刑还可怕。女王的冷酷让所有人发不出声音，树妖等妖精认为禁止游戏的惩罚无可厚非，而梦精灵心里直喊真是要命。这个蠢女人是想整死我们啊，这还得了，一上来就禁止游戏，看着蒂芙尼身边厚实的一沓文件，估计今天多灾多难。梦精灵彼此眼神交流，又看了看罪不可恕的“死刑犯”凯洛。 　　所有玩家达成共识，蒂芙尼是游戏小白，掌握不了那个度，不如一切从轻发落。首先，把凯洛·侍刃保下来。守尸，有几个玩家没干过这个，真要执行下去，所有人都得退游。 　　“女王陛下！你理解错了！凯洛大人他是一片苦心啊！那个玩家只是走累了，想直接回城，凯洛大人为了彰显女王派系的体贴待人送他快速回家而已！在梦境游戏，所有人都是不死的，怎么会存在对生命的亵渎呢！” 　　议论的风向突然变化，蒂芙尼摆出一副别把我当傻子糊弄的表情。 　　“那你怎么解释守尸行为，而且是十七次？” 　　“啊这……”那个被指明的德鲁伊急中生智，很快给出了编织的谎言，“啊啊～啊啊啊～那是那个新人不太聪明，没有选择复活到城镇而是直接原地复活，那是操作失误，体恤民心的凯洛先生觉得应该帮人帮到底，在之后进行了亲切的交流，再送了他一程！” 　　蒂芙尼眼睛眯起，目光不善。 　　“送了十七程？” 　　“是……是的，操作失误很……很正常的，我有时也会失误把匕首捅队友腰子上。” 　　这个说法显然并没有让蒂芙尼满意，皱眉的女王直接询问她最忠诚的卫士，“凯洛队长，我信任侍刃家族，侍刃家族一定会用赤诚对我。对我说实话，我的队长，你为何要杀死其他玩家？” 　　凯洛·侍刃单膝跪地，如谦卑的骑士对精灵女王单膝行礼。 　　“这名德鲁伊所言并不是我的真实想法……” 　　一句话，让所有精灵玩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正义，为了内心的正义而杀人！” 　　不仅蒂芙尼女王觉得他像个傻子，其他人也看着凯洛像个傻子。我们知道你是女王狗腿，见到主子说话不流利，但说谎也编得像样点啊！你是看不到你砍人的时候嘴角的笑容，自然在上，那简直比梦魇还梦魇，你那怎么还成正义了。 　　鄙视的目光如芒在背，凯洛·侍刃并不在乎。 　　“我的女王，我的确是正义的！至于我为什么会在梦境游戏攻击玩家，那是因为我是正义的，而他们就是邪恶！梦境游戏的管理员并没有设立明确的规章制度，我的女王，在这些管理者的纵容下，梦境国度是一片法外之地！所有玩家！所有人！他们都抛弃了身为一位梦境之森精灵的矜持，将您赐予的自尊自爱当作垃圾一样践踏！抢怪抢装备，调戏NPC强闯民宅，他们……他们还在梦里污染环境！种种恶行令人发指！而现在……他们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我的内心是如此沉痛，我的女王，我是在对我的族人们感到沉痛。” 　　蒂芙尼表情古怪，“于是，你就杀了他们？还守尸。” 　　“没错！罪恶必须得到制裁，如果梦境国度没有法律，没有制裁！那我就会给予他们惩罚！给予他们死亡！我要将女王的律法在梦境国度重塑，让您的子民在梦中也做个好人！”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树妖、林精还有古树，纷纷送上掌声。梦精灵看着身边的朋友，十分怀疑它们是否听懂了凯洛的话，说不定只是被凯洛·侍刃这个王八蛋演戏一样的演说气势给带动了。真是他娘的……他娘的帅气！梦精灵心里骂骂咧咧，但表面还是带着笑容加入了掌声之中，已身在局中，无酒也要醉了。 　　蒂芙尼盯着凯洛·侍刃，侍卫队长的视线谦卑而真诚。 　　“好吧，凯洛·侍刃无罪，带有惩罚目的的守尸，是正当的值得鼓励的行为。” 第七百四十章 精灵骑士团 　　多路多的笑脸有些崩坏，但他依旧在笑着。身为德鲁伊教育者，有着一颗多思考的头脑，他心里自然明白梦境玩家在刚才，在纯洁的月冠议会促成了多么扯淡的共识。为了公共利益去欺君瞒上，睿智的狂暴者能够预料到，这一次的月冠会议将由欺瞒和扭曲填充，从梦精灵接触梦境游戏，成为一名玩家开始，他们的精神已经开始朝着混沌的一边倾斜。 　　就像是遭受了一场精神污染，受到了某种扭曲存在的影响一样，狂暴者很轻松甄别出了这种极似游戏中【精神腐化】debuff的行为表现。多路多甩动头发，将潜藏在内心的阴谋论拔除，梦境游戏是那些领袖共同谋划的，伊拉宋恩和苏珊娜绝不会有害我们的意思。 　　就在多路多愣神的功夫，游戏限制的进程被推进了不少，梦精灵玩家扯下来两位梦精灵领袖的大旗，将玩家做出的大部分行为进行了美化。被允许自然有其道理，我梦境国度自有国情在。 　　从某种程度上来听，他们的解释更像是叛国，你现实的法律法规凭什么管虚拟的，我们要享有梦境自由。也不知蒂芙尼是否是因为对两位母亲表示尊重，她的表情上并没有任何不满流露，轻轻点头通过了玩家行为的合理性，同意不再干涉梦境游戏内部的“秩序”。 　　蒂芙尼的目光集中到了另一边，关于玩家匮乏的自制力对现实生活乃至社会稳定造成的影响。 　　“战争德鲁伊，查里斯·夜莺将军。作为那场大战后幸存的军队指挥官，我身为梦精灵女王，对于你和你的前辈做出的奉献表示尊敬和感激。你现在贵为战争德鲁伊首席，我们的军队指挥官，我十分惊奇，你的士兵曾多次向我呈递关于你的行为报告。在他们的报告中，描述出你因为参与梦境游戏，由于自己独特的职业特色，变成了……喜欢带头冲锋、渴望挨打的守护者，并表现出一定的抖M倾向。”蒂芙尼看着身体自然前屈，维持戒备状态的查里斯，“你不要紧吗，查里斯。” 　　精灵是长命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经历了巨龙时代，也直面过时代中期的那场浩劫，龙祭司和巨龙的对邪神战争。深居简出的梦境之森精灵当初受到绿龙祭祀号召，成为主要战场的战士之一，长命种有着充足的时间维持生命，也有充足的时间感受战争创伤，死伤的遗毒流淌在他们悠久的生命里，直到伊拉宋恩创造翡翠梦境，这些幸存的战士才得以安眠，过上现实种享受晨露阳光的悠哉精灵生活。 　　查里斯·夜莺是当时的战场指挥官，还未掌握主动权的他，亲身经历了那一切，看着自己的前辈把自己的同胞送入那片血肉炼狱。从不接到愤怒，从愤怒到麻木，邪神军队的袭击曾无数次闯入他的部队，死亡之门数次在他的面前敞开，但他还是活着，因为有其他人数次帮他关上了那扇门。导师、兄长、同为指挥官的伙伴，还有士兵，无数信任他的士兵。 　　【查里斯有着最好的指挥天赋。】 　　【查里斯小弟是我们最有潜力的指挥官。】 　　【查里斯！这是最好的抉择，你是我们族群的最好选择！】 　　【掩护将军！你们这群蠢货！他能为女王带来胜利，我们会胜利的！】 　　然而并不是，龙眷者联军一开始就处在下风，而且战事情况还在不断恶化，不断地撤退，不断地撤退，神的威严让精灵麻木，神的怒火让精灵绝望。查里斯不断给予精灵希望，因为他们除了希望一无所有，没有知道这位从战争中洗练的将军比他们还要绝望。他们的种族相比神灵的仆从军队，太弱小了，那是任何战术技巧也无法弥补的差距。好在军队的损失为龙祭司领袖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他们才足以将那位沉睡者削弱封印。 　　查里斯活了下来，但指挥官的高贵成了他的梦魇。保全将军、牺牲士兵，这是战场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查里斯觉得自己辜负了那些勇士、前辈的期待。他希望成为一名冲锋陷阵守卫战友的先锋，他不想再被保护，不想再接受牺牲。没有梦精灵会赞同他的做法，因为他已经成了最出色的战场指挥官，战争德鲁伊之首，被期待被注目，他发出的宣言在他人眼中只是指挥官难得的幽默。 　　所以当防御者骑士在向德瑞亚女王宣誓效忠，又在下一刻直面陨石雨的时候，查里斯由衷地感到欢喜，那是自己渴望的未来，渴望的目标。高贵的骑士长引领着军团，永远冲锋在前，因为皮厚，防御高就是任性。 　　不想当士兵的将军不是好将军！查里斯·夜莺立刻转职成防御者，解散战争德鲁伊军队的部下，和友人组成小队，主动成为前排挨打坦克。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力道，就是这个感觉，不疼！不疼！不疼啊啊啊！因为防御者职业扮演过于投入，在军队的日常训练上，也带上了一些身先士卒的小毛病，身着重甲的将军混在利爪德鲁伊变形的熊怪堆里，十几只熊瞎子看着自己老大表情古怪。 　　德鲁伊军队的前排，变形成的熊怪会保留野兽的血性，尤其在受伤的战斗中更是会热血上涌，不听从命令发狂也是存在的情况。指挥官不能加入前排兽群，这是精灵军队的常识。所以行为异常的查里斯不仅受到了指正，还受到新来的变形德鲁伊质疑，认为他不够专业，这样的投诉通过长老院严密的权力机关传递，最后出现在蒂芙尼面前。 　　蒂芙尼对这位大前辈口气也相当客气。 　　“需要我为您聘请一位精神医生吗，查里斯将军。”蒂芙尼也知道将军作死的老毛病，觉得就得下猛药，梦境德鲁伊的安抚还是太柔和了。 　　“不，陛下！”查里斯当然不会接受建议，他单膝下跪，朝女王行了标准的德瑞亚骑士礼，健壮的将军抬头挺胸，眼神锋锐，尽显战场老兵的冷厉，“我最近的异常，只是在测试我新学习的战术……”并不是，查里斯只是习惯性挡伤害了。 　　“通过梦境游戏的体验，我发觉了更好的战术，能够帮助我们的军队减小战损。”拳头决定族群的话语权，查里斯成功吸引了女王的兴趣，她轻轻点头，示意狡猾的指挥官继续。 　　“防御者骑士！也就是我所体验的职业，我们可以在自己的军队效仿模拟，培育我们自己的防御者骑士！只要有更多的精灵同胞成为防御者骑士！”查里斯摊牌了，他不仅不打算改，还打算拉更多精灵入坑自己的职业，拉他们一起玩。 　　“防御者骑士有着最出色协同能力，个体只是有些特色的重装骑士，当我们有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我们将成为移动的山岳，不倒的城墙！” 　　蒂芙尼若有所思，点头同意了查里斯的建议，“我相信你的眼光，查里斯将军，我会同意你们的申请，在军队中正式建立防御者的编织，随你们长老院自行捣鼓。查里斯将军，我相信你也明白自己的重要性，所以请以后不要做出那样的冒失举动，总指挥官在开展前先被乱箭射死，我们真的会哭泣的。”蒂芙尼还是并不打算将查里斯编入防御者这样的先锋军队伍。 　　“陛下，我申请管理防御者部队，因为……”查里斯表情倨傲，做出了符合将军的表情，“因为我就是梦境国度最熟练的防御者骑士玩家，没有精灵！没有任何一个精灵对防御者的理解在我之上！只有我，才是最适合统领他们的骑士长！” 　　选择吧，我的女王！防御者只有放置在战场最外围，作为先锋部队才能发挥出它的全部能力；而自己是梦境游戏最强的防御者，想要极致的军队，就得把他也塞进去。之余部下会不会向从前一样为保护将军牺牲自己，这不可能！因为防御者特殊的天赋就注定他们的领导者必须冲锋在前，作为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实的盾，防御者危险性最高的就是军团长，等士兵意识到必死的危机，军团长早被马蹄踩十几遍了。 　　富有远见的女王权衡了利弊。 　　“查里斯将军，你会得到百人的实验性骑士团，如果明年月冠议会之前，我没有看到你所许诺的成果，我会让凯洛·侍刃送你去接受精神治疗。” 　　查里斯微笑行礼。 　　“您的胸怀与德瑞亚之花一样宽广，我的女王。” 　　蒂芙尼歪头。 　　“那是什么？” 　　查里斯自然回答。 　　“防御者第一骑士先生教给我的祝福语，似乎是德瑞亚内部的最高赞美。” 　　“听上去不错，那我就欣然接受了，我的骑士，将军。” 第七百四十一章 生产和战斗 　　得到称赞的蒂芙尼陛下心情不错，但对于那些懈怠德鲁伊的追究并没有变化。被夸奖几句就心情愉悦到忘乎所以这种事并没有发生，从这方面来看，蒂芙尼在女王的工作上比她的母亲要优秀得多，可喜可贺，吉祥物属性的基因片段似乎没有遗传下来。 　　“埃森纳祭司，最近的观月者报告提及，月光中混杂了多余的东西，我有些担心那会不会影响梦精灵的生活，毕竟纯净的月光直接影响到作物的催熟……”对月亮的信仰是精灵族群的原始崇拜，早期的森林住民比起炽烈太阳更喜欢月亮。德鲁伊的学术兴起带动了对大自然的信仰，但这和对月亮的崇拜并不冲突。在苏珊娜的教育下，蒂芙尼本人对信仰本身并不狂热，有价值的信仰对于女王来说更像是提升民生的工具，更何况她的母亲伊拉宋恩女士还是月亮、自然和巨龙的三信家奴。 　　埃森纳在查里斯将军旁侧站起，她双手合放在胸前，平静的站立姿态，她的长袍在其他人眼中闪闪发光，像是点缀着星星。埃森纳望着精灵女王眼神温柔，优雅尊贵的气质甚至不输给女王。信仰使人内在充实，对于直面月光的大祭司更是如此。所有宗教信仰的集合体看上去都是高贵的，不低于人才会值得追捧。 　　“那些变化有利无害，尊贵的蒂芙尼。”埃森纳祭司抬起手掌，一团光芒如同满月出现在议院中央，“我这点粗浅的皮毛还称不上圣光，这股类似月光的力量比我们的原始信仰更加厚重、剧烈。我尝试性地调整月光持续了一夜，结果表明圣光对植物的加速成熟并没有抑制作用，这股外来能量让生命力更加活跃，甚至还能规避虫害。” 　　蒂芙尼早就得到了月之祭司实验相关的报告，她了然地点头，“我知道，啃食叶片的昆虫会在几分钟内自燃，这的确保护了我们的作物，但我想知道，这些作物被食用后会不会烧穿我们的胃，对我的子民身体产生不利影响。不能食用，作物会失去价值的。” 　　实验作物的效果让埃森纳本人都有些惊讶，也许是圣光时代的影响，这些植物比精灵更加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主人。“并不会，梦精灵能够很好地进食消化这些作物，点滴的圣光之力我们的身体能够吸收，唯一的变化，食用沾染圣光的作物会强化我们的精力。这可能是唯一的副作用，过于旺盛的精力会缩短我们的睡眠时间……” 　　蒂芙尼了解了详情，埃森纳的工作并没有疏忽，女王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在示意下月之祭祀重新坐下。 　　旁边的查里斯将军歪着脖子凑了过来，竖起手掌在埃森纳身边悄声问道，“这就是你上周鸽了我们的原因吗？睡不着觉？” 　　月亮的化身被拉入凡尘，表情上的冷淡在回答玩伴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差不多，精神太过专注于记录数据所以错过了时间。我原本对你们有些歉意，但在你半夜爬树闯进我的房间后，歉意消失了。” 　　查里斯完全没有闯入一位成年女精灵私人空间的自觉，“那晚找刺客小队打架呢，我们需要你，没你不行！”实际情况是，他们找的野牧师抗压能力不行，被凯洛·侍刃杀了几次后心态崩溃后不愿来了，只有埃森纳才能忍受这种高强度压迫。 　　接下来的几名德鲁伊并没有那么好运，他们的确在自己的工作上有所疏忽，在女王的责问下受到了限制游戏时间的惩罚，相关惩罚的安排也被推行了下去。梦境游戏相关制度逐渐清晰，蒂芙尼在一众德鲁伊的反驳中只实行了轻微的限制，虽然那些玩家的表情就像死了亲人。 　　“下一位！哦，多路多·月痕，法兰奈儿姐姐最近过的如何？”狂暴者先生的贤妻的家族从属于女王派系，并且和蒂芙尼存在一些血缘关系。不过其弟海因斯引领的凋零者分裂让整个家族在女王派系中地位有些尴尬。 　　多路多站直的躯体引起了小范围骚动，树妖看着这么大的精灵赞叹声此起彼伏，甚至怀疑他是个山妖混血。 　　“感谢您的记挂，法兰奈儿万事顺心，时常和我开一些小玩笑。” 　　“她喜欢捉弄人，这方面倒是一点没变。”蒂芙尼将话题从寒暄引导到另一边，“不过，你的变化真是醒目，我们最受欢迎的多路多导师。梦境游戏对你的改变肉眼可见。” 　　教育家变成格斗家，狂暴者带来的身体变化过于显眼，其实在教学中，多路多就发现学生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恭敬了，表演巴掌碎石时更是惊为天人。 　　多路多认为这没什么，狂暴者没有影响自己的智商，自己依旧能快速思考，只是现在很多情况下不需要思考。 　　“其实，你的讲学工作并没有问题，真正让我意外的，是最近一次的德鲁伊演练结果。” 　　蒂尼夫拿起那份报告，现在的表情还带着些古怪，复述的语气有些不敢置信的动摇。 　　“在德鲁伊实战演习中，您的学生成绩优秀，他们甚至能在三十秒内解决战斗，最常使用的法术是……硬化，投掷硬化的法杖打晕对手。” 　　可以想象，在其他学徒还在酝酿自然之力凝聚能量团或控制植物时，一根飞来的硬化法杖准确打中脑门或鼻梁，吃痛之下打断施法，接着面对虎扑过来的学徒抡起法杖梆梆梆。 　　蒂芙尼逐渐失声，所有德鲁伊陷入沉默，这将是最出色的德鲁伊下一代吗，梦精灵憋不出一句话来。 　　多路多早有腹稿，他神情镇定，指出德鲁伊演练的关键，“演练的目的，是为了胜利。模拟战斗中各种复杂情况，锻炼学徒的战斗技巧和应变能力。演练不是法术练习，不是比谁放的烟花更好看更绚烂。” 　　“我记得那群学生都是新手德鲁伊，他们还没有学会自然之声类似的高速咏唱，掌握的自然法术也只有几个辅助性质的简单法术。他们只是选择了最高效的克敌方法，我认为并没有什么好指摘的。” 　　蒂芙尼小声嘀咕，“可那也太粗鲁了。” 　　多路多没有说话，低眉顺眼，高大的体型自带一种骄傲的态度。 　　站着的才是优雅的。 第七百四十二章 真正的目的 　　太阳渐渐落山，满溢的黑暗渲染下月冠花的光芒变成蓝绿色，花托底部是粉色的，从花瓣里飘洒出一些亮红色花粉，这种魔力花粉会在黑夜中体现出活性，当月亮慢慢爬升，漂浮的粉末逐渐受到月光影响越来越轻盈。月亮是花粉的传播者，在今晚，这个一年一次的满月之夜，月光花会完成授粉。而在这个过程中，四处漂浮的花粉会将夜晚装点得美轮美奂。 　　飘扬的红色花粉也成了月冠议会约定俗成的结束时间，接下来是树妖森精的庆典，梦精灵哪怕不去睡觉，也更愿意和珍爱之人度过这最美的夜晚。 　　古树伸展根须，活动的根须在德鲁伊头顶编织出一张网，带着荧光的树脂按照蒂芙尼的指示在细密的藤网上涂抹，新颁布的法规出现在众人头顶，到明天就会通过森林的口舌，传播到每一株草芽，每一片嫩叶上。 　　【梦境游戏新规】 　　【第一条，梦境游戏玩家实名制。】玩家们依旧能够修改虚拟名称，但梦境中他们的个人形象只能与现实外表保持一致。尽管玩家纷纷抱怨，蒂芙尼依旧坚定推行了这条准则，梦境游戏不是逃避现实胡作非为的宣泄方式，这一条基本上杜绝了那些缺德玩家坑人不用还债的可能。对于多路多这样光明正大的或者凯洛那种不屑掩饰真名的玩家，实名制没多少影响，但某些靠坑玩家发家的风剑佬以后就得注意了，现在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第二条，游戏时间奖励制。】玩家在梦境游戏活跃的时间不再是一种无限的权利，而是一种奖励，一种劳动报酬。就职于德鲁伊长老院和王庭机关的梦精灵需要完成工作指标兑换游戏时间；未成年精灵、德鲁伊学徒每天只能游戏四小时，并且要在梦境中完成相等的学习时长；无业但成年者，长老院会根据你从事的职业发布一些临时委托，用类似冒险者协会的任务模式帮助无业精灵找事做。对于那些生性散漫的人群，这种劳动方式再合适不过，没错，说的就是你们，不听话的凋零者。 　　【第三条，第一二条款对所有梦精灵生效，梦境游戏人人平等。】无论地位、无论权势，这是发起实名制所必须视线的附加。梦境游戏的玩家是平等的，你不需要在游戏中对高贵者谦卑，也不容忍任何人逼迫贫弱者屈服。蒂芙尼重复语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火焰，那是属于女王的威严。 　　“我们一同确立了这些‘公平公正’的规则条款，诸位应将这些规定牢记，这是我，梦境之森的女主人，蒂芙尼与诸位达成的协议。在自然之灵的见证下，精灵之约永恒纯洁。”蒂芙尼没有将否则说出来，那将是执政官苏珊娜的工作，女王的教母习惯于担当王权的暗面。即使蒂芙尼早在二十年之前成年，苏珊娜依旧不太愿意将一些不和谐的工作转交给她，哪怕蒂芙尼早已学会。 　　精灵女王翘起小腿，手掌撑起轻笑的脸颊，目送德鲁伊缓慢离场。蒂芙尼勾起手指，凯洛·侍刃来到她的身边。表面平静的凯洛先生以为自己的女主人要秋后算账，在议会中，自己的确存在顺从德鲁伊顶撞她的行为。 　　蒂芙尼打量自己的侍卫队长，目光中带着新奇，女王之眼在游戏中成了丧心病狂的杀人鬼。女王派系的颜面损失，蒂芙尼没有太在意。 　　“母亲给了我梦境游戏的名额，嗯……在一个月之前。”蒂芙尼看着凯洛不断变化的表情感觉好笑，“我摊牌了，从今以后，我要有自己独立的游戏时间，从政务里挤出来，多出来的工作，你们分配内部消化一下。” 　　玩物丧志！废人预兆！ 　　凯洛对女王绝对忠诚，并且有深刻明确的上下级意识，他差点忍不住指着蒂芙尼的鼻子骂出来。这种身为严厉家长看着孩子瞬间堕落的失望和恼怒，吞噬了凯洛所有的心情。然后，他安静了。 　　凯洛·侍刃稍微思考了一下。几分钟前，他跟着其他梦精灵鼓吹梦境游戏是有益身心的娱乐消遣，是梦精灵进步的阶梯。现在痛批女王蒂芙尼不学无术玩物丧志，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双标了。握紧的拳头松开，凯洛看着蒂芙尼的表情复杂。 　　“所以你才会在这场月冠议会上商讨针对梦境游戏的话题……” 　　“为了……为了让女王派系无法反驳你的游戏行为。” 　　假装古板的掌权者对新事物唱反调，教唆女王派系和不和的长老院联合反对自己，定下明确的条款增强梦境游戏的规则，到头来，一切都是为了能让蒂芙尼自己更好的玩游戏。 　　你开动脑筋反复横跳的样子像极了苏珊娜，为了玩游戏这个简单单纯的目的又如同伊拉宋恩。 　　兼具智谋与纯真的女王，凯洛感叹着被两大领袖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谦卑的姿态更加恭敬。 　　“我的女王，你真是……让人意外。” 　　蒂芙尼拍打裙摆，从王座中站起。精灵已经离场，月冠议院的空气中满是妖艳的红芒，精灵女王迈出轻灵的步伐，像是在跳舞，每一次脚尖触碰地面，周围的红光花粉便随着跳动的身形升腾。树木伸展的声音，妖精的歌声，精怪的尖叫，夜晚活了过来。 　　凯洛·侍刃避开舞动的花妖树精，跟随他的女主人走出自然狂欢的会场。 　　端坐在王座上的威严，舞动在精怪中的活力，现在的蒂芙尼又是另一幅模样。精灵女王双手合并贴着左脸，水灵的大眼睛可爱极了，她的嘴唇嘟起，发出的声音像藏在粉色的泡泡里。 　　“大佬，带带。” 　　凯洛·侍刃笑了。再次声明，侍刃家族都是王室最坚定的簇拥，其中的佼佼者凯洛更是坚定的女王侍卫，他对女王绝对忠诚，忠诚地执行女王下达的每一条命令。梦境游戏第三条，抛弃身份的差异，凯洛·侍刃发誓会让蒂芙尼体验游戏的温暖。 　　他进行了刺客风格的标准回答。 　　“滚，不带废物。” 第七百四十三章 梦魇之初 　　自然之灵已经陷入狂欢，庆祝月冠节，梦精灵尽管不能与其共舞，但也有自己的庆祝方式。 　　从德鲁伊地穴入梦，入梦的灵体在沉入脚下那片发光的梦境之地，也在幻想着那些管理员是否会在特殊的节日偷偷更新，加入一些庆祝节日的新内容。转变成玩家的梦精灵环视一周，有些遗憾又有些安心地松了口气，没有变化。 　　“狗策划懈怠了！同伴们，趁着月冠节好好冒险吧！”群情高涨的玩家在打怪之余不由调侃那几位不会入乡随俗的管理员，一个特殊的玩家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踏上梦境国度的土地。 　　蒂芙尼甩动长发，手握猎弓的片刻就进入伪装。她的转职是猎人，专精方向是幽魂猎手。作为女王派系的核心，蒂芙尼在职业选择上偏向了更能代表精灵族群的弓箭手，她的运动能力不错，单人游戏也玩得十分愉快。因为政务问题加上女王派系松散的纪律导致她的游戏时间很少，装备等级距离先头队伍差了一些，但蒂芙尼也可以接受，直到自己被刺客小队背刺了几次。 　　蒂芙尼没有表现出来，但女王陛下颁布那些限制条目完全出自私心，因为玩家的胡作非为就连她也忍受不了了。之前没有实名制，蒂芙尼憋屈地自己侍卫队虐杀了几次，装备等级差太多，完全打不过，还被守尸了。她的确可以表明身份给予那些弑君者惩罚，但打不过才自爆，太丢脸了。现在有了实名制，虽然蒂芙尼自己的确强调了现实尊卑不能代入游戏中，但这群侍卫队的刺客在看到自己的脸之后，握刀的手至少得掂量一下吧。 　　蒂芙尼回想起之前潇洒遁入阴影的最大忠臣凯洛·侍刃，突然心里有点发虚。 　　“不管了，游戏要紧，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玩了。”蒂芙尼走入丛林，开始自己的冒险。 　　…… 　　今夜的梦境国度要明显热闹一些，玩家的吵闹几乎要穿透翡翠梦境的屏障，到达那片隔绝潜意识海洋的高耸壁垒。正义的光芒在梦境中照亮，像一座漂亮的灯塔，而在混沌的潮水之下，幽邃的低语正在酝酿。 　　【沉睡者……即将苏醒……】 　　【我等……即是先锋……】 　　蠕动的潜意识海洋开始翻滚，咆哮的灵魂浪潮狠狠拍打在壁垒上，梦境之力将其中的混乱隔绝。浪潮落下，扭曲的肢体扒住了壁垒底部。 　　长满脓包的肢体像蠕虫一样爬动，托起海洋底下扭曲的梦魇本体，个头等同于小山包的梦魇怪物，它的躯体在跳动，这颗异化的心脏怪物已经成熟，进化程度无限趋近苏珊娜存在的梦魇巨兽，在莱尔将无形之子全部带走之后，邪神的免疫系统做出了新的回应。 　　【侵蚀……孵化……】尖端触须敲打壁垒，沾满脓液的团块开始发光，悄悄地穿过了梦境之力和圣光结合的屏障，无人知晓。蠕动的梦魇并没有爬上壁垒，它的躯体在轻微的爆炸声中缩小，像一团爆炸的泡泡。高耸的壁垒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苏珊娜今夜心绪不宁，她不确定因为什么原因，梦境国度今晚入梦人数过多，蓝龙服务器已经在超高速运转，伊拉宋恩不知道在哪里偷懒，而莱尔只会随性地在梦境底层里加入自己想的新东西，频繁报错的法术代码，正是这名邪神幼体和他的无形之子集团的功劳。 　　“感谢你拒绝了莱尔今晚临时加内容的提议，执政官女士。”靠近苏珊娜的镜像蓝龙勘察法术模型的工作不停，嘴巴抽空对冷酷的执政官表示了感谢。 　　苏珊娜结束探知梦境的动作，想起不久前莱尔兴致冲冲地想给梦精灵准备一份大礼，声音面对克里斯托柔和不少。 　　“拒绝他是出于我的私心，我们只是恰好目的重合。” 　　克里斯托的镜像出现人性化地停顿，也许是想打破这份沉默。 　　“执政官女士，还在在意那些无形之子。” 　　苏珊娜没有隐瞒，认同地点头，“收服他们是莱尔最荒唐的决定，我和那群幼子有着联系，我发自内心明白他们与我的区别，莱尔在玩火……”高大的执政官在看上去有些脆弱，这种展示内心的状态在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对蓝龙流露，克里斯托确定苏珊娜的确累坏了。“他间接地在混淆我的观念，我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让我不再敌视那些同类。但我不能照做，我如果接受它们，我也会接受，那份同化的爱……我需要休息一下。” 　　克里斯托表示同意，他朝着开始上浮的苏珊娜道别。蓝龙现在位于翡翠梦境更下层的深层梦境，没有梦境德鲁伊引导绝对会迷失的区域，熟练的秘法蓝龙已经沿途设立了魔法导流，没有梦境之力，自己也能化成魔力沿着导流返回翡翠梦境。 　　苏珊娜回到了梦境国度，回到玩家聚集的初始之城，深呼吸几口气，执政官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深层梦境现在满是发光的法力符文，但那种黑暗的封闭感依旧存在，自己就像患上了深海恐惧症，苏珊娜内心自嘲，自己可是从混沌中诞生的。 　　和伊拉宋恩相识如此之久，梦魇之女的确改变了许多，喜欢阳光，喜欢绿荫。比起梦魇的低语，苏珊娜更加喜欢嗅探这些低层次的能量，就像现在这样，简单的梦境之力，有些刺疼的圣光之力，还有甜美的邪神之力，莱尔那家伙居然已经用自身存在侵蚀了如此多的…… 　　！！！ 　　苏珊娜只感觉毛骨悚然，这种味道太熟悉了，这是让自己身体每一处都喜悦到欢呼的力量，这股力量来自混沌。浓郁的力量从梦境国度的环境中沁出，逐渐增强的执政官心灵却在下沉。莱尔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黑紫色荆棘在纯白的初始之城暴增，扭曲梦境，同化灵魂。她像是在燃烧，每一丝力量都在增长躁动，借助管理员的权限，苏珊娜立刻拉响了梦境国度的警示公告。 　　【所有人！立刻靠近强力NPC，随同NPC一起返回初始城市！这是命令！立刻执行！】 　　强烈震动随着苏珊娜的力量牵引产生，整个梦境国度都在颤抖，这不是苏珊娜在操控，而是另一个嗅探到邪神之力的存在的反应。 　　反应，来自于大地。 　　梦境国度，化作了噩梦之国。 第七百四十四章 自救 　　查里斯挡住攻击，用盾牌边沿生长的岩石尖刺狠狠扎进怪物的头骨里，噗呲一声，飞洒的深紫色浆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活力祝福] 　　牧师的加护在包裹血液的铠甲上闪烁，防御者高举右臂，投掷的石枪捅穿三个企图骚扰女牧师的臭虫。 　　有问题，有大问题。查里斯的眉毛挤压的快要连成一条，挥舞的单手剑随着肌肉运动片刻都没有耽搁。数量太多了，冲击小队的怪物潮一波接着一波，规模还在不断扩张。如果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查里斯做梦都会笑醒，但面对这群正在溃烂，外形如蜡油不断溶解成淤泥的怪物，从灵魂深处产生的心悸能让最跳脱的心思沉静。这该死的玩意儿就像是疯子设计师醉酒后的呕吐物，就连那头顶的血量槽都蠕动扭曲模糊不可见。变成咖喱果冻那样不可名状之物的不只有这些怪物，查里斯视线中所看到的一切，除了作为同伴的玩家，都在溃烂衰变。 　　岩石软化弯曲，土地溶化成泥沼，挺拔的木本植物脱下了分解的外壳，可里面的芯是活的，铭刻着魔网回路的枝条已经变成了抽打一切的触须。更糟糕的是尖叫声，一种令人精神混乱，头晕眼花的低语正在每一处空气中回响。 　　这种感觉梦精灵很熟悉，在那场战争中许多同胞就是在这样的折磨下死去，这是[神的低语]，是靠近邪神眷族本体所必然感受的疯狂。唯一庆幸的是这种逐渐崩溃的疯狂还给了反应的余地，意识到严峻形势的指挥官立刻拦住已经杀疯陷入狂暴状态的好兄弟，准备集合队伍远离混沌的侵蚀。 　　那低语如此清晰，清晰到所有人都会本能地远离。 　　查里斯恳求埃森纳又给三人施加了一次清晰术，该死的，这低语居然到处都是，就好像他们不是在面对混沌，而是在混沌的肠道里。 　　视线开始模糊，同伴的呼唤几乎要连同他们模糊的线条一起消散，在这危难之际，生长的黑荆棘之塔成了五彩斑斓中唯一的道标，执政官冷硬的命令如同天籁。 　　“我的兄弟，时候到了。”战争德鲁伊响应了呼唤，防御者骑士在混乱中铺出一条岩石道路。 　　精灵是长命种，长命种都很记仇，而精灵是长命种最记仇的。 　　涌动的狂气包裹着发红的裸露躯体，多路多从泥浆里拔出大腿，压抑的愤怒将疯狂驱离。月之祭司凝结手中的圣光，正义之力璀璨夺目。身躯中沉淀的怒火被点燃，龙之眷族再次面对他的宿敌，血泪熔铸的仇怨承受了时间洗练，每一个傲慢孤僻的绿龙眷属都不允许自己的头颅再低下去。 　　执政官压制了梦魇的低语，老练的精灵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但并不是所有精灵都能很快适应这片混乱，传承还在继续，新生的下一代在此刻尚显稚嫩。 　　“这是什么？！快跑！” 　　“我在下陷！帮帮我！！” 　　“保护其他人，劳里你这个蠢货！” 　　一团糟，简直是一场灾难。还抱着游戏心态的学徒们在恶化的环境完全慌了手脚，被混乱占据了心神，尖叫逃窜，要么就是被野怪撵得到处乱窜。稍微成熟一点的刚成年精灵学着导师组织同伴，勉强在野怪的侵袭下维持队形。伤口出现在四肢胸腹，岌岌可危的体力槽代表了绝望，视野鲜红一片，他们是噩梦侵袭的受害者。 　　迅箭洞穿怪物的腿关节，还在冲锋嘶吼的怪物立刻失去平衡侧翻在地，成为碍事的路障造成一连串血肉碰撞。蒂芙尼手还没松开弓弦，立刻前翻滚躲闪野怪的攻击，她的身后也跟着一大群失控野怪。血槽清零也不会被杀死，没有头颅心脏的弱点，打碎关节限制机动力成了最好的行动，精灵女王如今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困境，怪物已经腐化成了梦境国度的一部分，被围堵陷入危机的玩家还有许多，并非是他们违背了执政官的命令，而是他们没有实力去执行。 　　“他们明明承诺过没有危险！”心情烦躁的女王陛下在解救臣民的同时继续碎碎念，一想到信任自己的臣民仍处在混乱中就心如刀绞，愧疚和无力让蒂芙尼的弓弦失去了力道。松懈是大忌，蒂芙尼留下冷汗，自己晃神了几秒，能够躲闪的活动空间已经被扭曲的怪物侵蚀了。 　　漂亮的金发沾上敌人腐蚀性的血液，让人恶心的味道让蒂芙尼脸色更加阴冷。必须冲出去，我的臣民需要我。躬身的蒂芙尼拿起了短剑，破坏脸颊美感的爪痕距离右眼不到一寸，碧绿色眼睛凶恶含煞。 　　比她更快的，是出现在视野中的死亡阴影，杀戮的利刃在起舞，鲜血飞溅，怪物的尖叫居然对应着切割的节拍。腐化的怪物的确不会死，但被轻巧剁成烂泥的状态和死亡无异。 　　强大、阴森、还有暴力和死亡交织的美感。 　　蒂芙尼屏住呼吸，明白了那些玩家产生心理阴影的原因。死亡之刃收敛锋芒，在侍奉的女王面前卑躬屈膝。 　　“凯洛·侍刃。” 　　“我的女王。”等级完全碾压低级区域的刺客队长及时救驾，砍瓜切菜一般轻松写意。 　　“你来得可真快。”带着欣喜的语气被刺客捕捉到，兜帽里淡漠的表情，嘴角若有若无地翘起。 　　“女王侍卫，职责所在。”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蒂芙尼女王也有着她的小女孩心思，身处危难之时被强大的异性拯救，荷尔蒙激发的小心动无法言说。虽然凯洛·侍刃这家伙平时管得多了点，絮絮叨叨像个讨人嫌的老妈子，平时也板着一张脸，但他从血雨中走出时，冷酷的模样还是蛮耐看的。虽然有时候愚忠的过分，倒也有他的可取之处。 　　青春期萌动的思维开始活跃，接着，蒂芙尼的智商却没有下降，她反而发现了新的线索。 　　“凯洛。” 　　“我的女王。” 　　蒂芙尼的表情平静，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尽管月冠议会今夜规定了不允许随意袭击玩家的规矩，但正式执行的文件也是在明天发布的。” 　　“……” 　　“你们的原计划，该不会想钻这个空子，在最后这个不法之夜，展开一场屠杀玩家的狂欢吧。” 　　“……” 　　“凯洛·侍刃，我最忠心的臣子，你能再重复一边吗，你来我身边如此之快的原因。”被玩弄感情的女人，说话的样子就像恶鬼，哪怕是她们自以为的那种。 　　刺客冷漠握剑，摆出那张被抱怨很多次的冷脸。 　　“祝你游戏愉快，我的女王。” 第七百四十五章 梦境长老 　　刺客从阴影中现身，本该饱尝怨愤血液的乱舞剑刃切开浆液，悲鸣变成惊呼，被保护的幼雏在杀人鬼的凶残下瑟瑟发抖。蒂芙尼的推测并没有错，刺客小队原本打算今晚进入狂欢，分散的刺客纷纷盯上了自己的猎物。而今晚却出现了梦魇动乱，在对邪神的仇恨下，精灵派系的想法完全一致，杀人小队今晚歪打正着成为了新手保护者。 　　“以女王之名，我会护送你们前往最近的城镇，使用那里的传送门前往安全的地方。”脱下沾满粘液的黑色兜帽，刺客换上了洁白的宛如圣徒的风衣，他的表情郁闷，抓起年轻人的长袍衣摆擦拭自己的匕首。拥挤的怪物并没有给他多少休整的时间，独自一人冲向怪物群，又一次掀起腥风血雨，“跟我来，我杀出一条血路。” 　　年轻学徒紧紧跟随，胸腔的心脏像是在和怪物的尖叫共鸣，尸骸成为诡异的温床，越发扭曲的怪物正在混乱中嘶吼，视线里没有任何能让人安心的东西，就连旗帜一样飘扬的白色也渐渐被浆液污染。“还有哪里是安全的？”饱含失落的疑问从颤抖的唇齿中挤出，惊慌的眼睛盯着天空中正在与污浊天空争锋的光芒，就好像说出了一句废话，不打算等待回答的学徒继续跟随刺客的背影。 　　就好像听到了一句废话，白衣行者没有回头，凛冽杀机锁定每一个挡路的怪物。 　　梦境国度，之外。 　　梦魇的侵蚀显而易见，最危险的警报已经在整片翡翠梦境回荡，各片区域的梦境德鲁伊封锁了原执政官和自然女士的梦境边界，担忧的视线望向腐化堕落的内部。 　　淡绿色光芒萦绕在精灵的手掌，轻轻触碰那道深紫渐变色帷幕，那屏障“活”来过来，抽出触须捕捉那些躲闪的绿光。梦精灵从危险的尝试中保住了手掌，试探的力量在自己的面前，被侵蚀的结界吞噬。发丝因为汗水黏在额头，德鲁伊露出如溺水一样痛苦的表情。“这是纯净的梦魇，我无法破解，哪怕是靠近它，我们帮不了她们，那位大人只能……自救。” 　　虽然早有预料，但那名精灵的结论还是让所有人心头一沉，有的捶胸顿足，有的低下脑袋，还有的继续着尝试，有的则在眺望那片污浊世界依旧醒目的荆棘高塔。梦境德鲁伊是梦魇的监视者，但也仅仅是监视者，他们了解神所衍化的梦魇，也最清楚自己的族群在这股力量面前有多么无力，绝大多数精灵对梦魇的探究仅来自于前人的遗留，而真正能够尝试对抗梦魇的能人……他们都在牢笼里。 　　“我们肯定能够做些什么，哪怕梦境行者不在，我们……我们也不能傻站在这里。” 　　“说得很多，你找到了伊拉宋恩设立梦境德鲁伊的理由。”那声音浑厚低沉，像是暴雨降临前的闷雷，精灵纷纷回头，看到缓步走来的几位长老，让开道路表示遵从。群龙无首的德鲁伊找到了主心骨，他们愿意听从这几位尊贵长者的调遣。翡翠梦境的柱石，自然女士的导师，梦精灵的开国者以及长老院的真正核心，四位连接梦与现实的德鲁伊长老。 　　现实之梦接下来的要求让德鲁伊瞪大了眼睛。 　　“伊拉宋恩设立梦境德鲁伊的原因，就是为了此时此刻。我喜欢你的眼神，和我的兄弟一样天真。但不幸的，往往是最现实的。你们被女王赋予的使命，便是做出牺牲。现在，切割梦境边界，将梦境国度隔离出去，绝不能容许梦魇继续侵蚀其他还洁净的梦境。你们也看到了苏珊娜的选择，荆棘花，生命末端绽放的花朵。如果她们失败了，梦境国度必须沉没。” 　　精灵明白了长老的意思，翡翠梦境是潜意识海洋的一座孤岛。他的意思是放弃，放弃那些奋战中的同胞，放弃他们最卓越的年轻人，放弃他们的女王和权贵，放弃他们宣誓效忠的一切。 　　热血上涌的德鲁伊几乎是指着长者的鼻子喝骂，他情绪激动，躁动的情绪让周围的空气也跟着活跃。 　　“现实梦者让人失望，我总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你就是个懦夫！一个卑躬屈膝向神明屈服的懦夫！我们的女王在里面！我们的骄傲！我们的尊严！我们的信仰！都在这丑陋的圆球里！你现在和我说舍弃！不懂人心，销声匿迹的四长老！你们是我曾崇拜的传说！结果呢！你居然要切断我们的根系，让我们做飘摇的浮萍……” 　　老者的目光很平淡，平淡得让人心冷。“统治者可以从人民中选拔，哪怕血脉问题，我们也早有决定，法兰奈尔会成为自然女士的继承人，只要族群还在，女王、力量、信仰、尊严、还有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我们都可以重新培育……” 　　“呵，重新培育又能怎样，在神威面前，懦夫也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抛弃，像条被吓破胆的可怜虫！”德鲁伊的精神正在失控，愤怒的火焰已经逐渐实体化，梦境之力充盈他的躯体，在这股冲动之下，他十分想要殴打现实梦者。 　　手掌轻轻拍打精灵的肩膀，一股凉意平息了他的躁动，展望之梦的模样就像是现实之梦的翻版，但他的声音相比之下要温暖许多。“别让你的情绪失控，孩子，你离那位神袛非常近，每一个缺陷都可能酿成可怕的后果。”梦精灵这才冒出一身冷汗，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正常精灵可没有胆量顶撞长老，尤其是这种独一无二的尊贵长者。他回过头，这才发现三位长者神情都非常冷静，在三根定海神针的帮助下，梦境德鲁伊的群体狂乱慢慢沉寂。 　　第三位长者为美满之梦，他通过梦境加强人际关系和社交上的联系，构建团结的族群关系，作为受人欢迎的和事佬，长老安抚了德鲁伊，并未冷酷的兄长说了几句好话。 　　“伊拉宋恩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是我们培育的最美丽最宠爱的花朵，我们当然希望她们能好好的。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责任，所有巨龙眷族都有自己的责任，不惜一切代价，封印邪神，我们的身后，是一个完好的美丽的世界。你们可以怨恨我们，孩子们，但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去做，虽然我们宁愿被抛弃的是我们。” 　　气氛被缓和，梦境德鲁伊慢慢接受了梦境柱石的安排，他们使用力量分割梦境，给腐化的梦境国度再套上一层隔离的分界线。 　　“别太担心，让我们揪心的是最糟糕的情况，保持希望，孩子们，乐观的人总会做好梦的。”美满之梦如此安慰。展望之梦走了过来，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孩子们。”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美满之梦，就像月光节等待父母给予礼物和赐福的孩子。 　　美满之梦眯眼笑着。 　　“我们的老四，也就是虚幻之梦者，也被关在梦境国度里了。” 　　美满之梦好消息让德鲁伊头皮发麻，这个老不死的刚说了什么？好消息？自己的兄弟也要被放弃了？哦不，四长老是梦境柱石，这意味着一根柱石倒下，翡翠梦境也会减少四分之一的土地，他们现在会损失更多了。 　　现实之梦扫视垂头丧气的年轻人，叹了口气。 　　“愣头青就是不懂变通，被束缚在内的人员也多，那么击败梦魇的力量也就越强。做最好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这可是常识。” 　　伊拉宋恩……我的女儿，你从没让我失望。 第七百四十六章 曙光 　　苏珊娜从荆棘中脱离，用自己盔甲变形出的荆棘尖塔正在与梦魇争夺梦境的控制权。没有坚硬封闭的伪装，清秀稚嫩的脸庞煞气逼人，周围的精灵第一次目睹执政官极具反差的真容，那股熟悉的威严让赞叹和惊喜憋回他们的肚子里。 　　“冻土区域融化，全部被梦魇侵蚀融化。”远古人族酋长的复制体狂暴者导师神色凝重，原本的兽皮外衣被战斗的酸液腐蚀丢弃，赤红的胸背上布满伤痕，有些狰狞的伤口才刚刚结痂。 　　“平原区域崩塌，我的女王雕像沉入了那片天杀的泥沼地。”本杰明骑士的复制体防御者导师十分生气，举剑劈砍空气，发泄内心的烦躁。 　　“森林区域同上，将丛林中的所有人带出来，已经是我的极限。”利维瑟的猎手导师，以及阴影刺客导师并排上前，他们的身后，分散开的刺客小队正在安置那些受惊的学徒。苏珊娜听到的都是坏消息，尽管早有准备，但执政官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变得更加难看。 　　“天空区域，魔网能量能形成短时间压制，接下来，我们不用担心空袭，但魔力封印溃败只是时间问题。”亮起的淡蓝色纹路中，大群玩家从一米高空中掉落，学者先生的复制体老法师拍打长袍上的灰尘，眼神瞥向苏珊娜停顿片刻，魔力光华让这个深沉的老人更加神秘。 　　全面溃败，使用管理员权限打开世界地图，苏珊娜心痛的看到收缩的安全区就像正在凋零的花朵，十不存一。初始之城正在变成一座梦境的孤岛，被梦魇侵蚀的土地正在经受转化，过不了多久就会沉降到那片混沌的潜意识海洋中吧。 　　“NPC导师带领还有战斗能力的玩家去构筑防线，集中一切力量守卫最后的城市，我们还有希望。不要让梦魇侵蚀我们内部，只要……”只要四名管理员共同认可，苏珊娜就有能力使用他们创造梦境国度之时使用的最终协议。将梦境国度整体格式化，抽干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力量，让这片梦境变为枯竭的死地。让寄生梦境的梦魇失去凭依，苏珊娜相信自己加上莱尔有能力对付这个成熟的同类。这样精灵会失去一片梦境，但所有人都能保全自己。只要四名管理员齐聚……可偏偏这关键时刻伊拉宋恩和莱尔都没了踪影。 　　雷霆撕开天空中的魔网，笔直垂落的光柱凝聚成披坚执锐的天使，守门人的降临带来了光明，高大威武的身姿让众人感到安心。 　　“我封印了副本区域，但是莱尔始终没有找到。”守门人所看管的副本区域，贮存着几位管理员收集的转化到一半的梦魇力量，这些受到限制的梦魇之力被莱尔用来捏造副本中的强力怪物，作为梦境游戏的主要活动。这些材料是危险的，所以才需要守门人的看守。如今梦魇之力的仓库被圣光封印，在被隔绝的梦境国度内部，入侵的梦魇所能使用的力量，只有它本身。 　　苏珊娜点头，“至少现在我们没有了后顾之忧，而且像你这样的强力NPC依旧保留着力量，我们可以尝试撕开封锁，构筑航道，将完全没有被梦魇沾染的精灵传送出去……” 　　老法师敲打自己的手杖，简单点出计划的关键。“大传送门需要人员来维系，我们这些梦境复制体并不在乎个人的损耗，但我们也只是脆弱的依附……”复制体需要管理员维系，他们是程序，需要输入命令。 　　“我会留下来。”苏珊娜自然地接话，身后正在执行守城工作的精灵全都沉默，执政官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冰冷坚决，“我诞生于梦魇，对腐化的抗性也是最强的，我会坚持到护送所有人离去，说不定还能等到伊拉宋恩回来。” 　　所有人都能轻易揭穿她的谎言，但脆弱的真相只会徒增伤感。穿戴上武器，脸色阴沉的精灵躬身后退，他们的躯体跨过临时搭建的营帐，眼睛透过缝隙望着站在虚影中孤独的领袖。第一任精灵女王伊拉宋恩在对邪神战争中陷入疯狂，精神扭曲的折磨让她在神的意识海洋中建立起一片梦境，如今变成没有斗志好吃懒作的废人。梦精灵族群建立在对自然女士的魅力之下，精灵之光的损失让精灵视神为死敌。可是……历史似乎又要重演。但凡有另一条路，他们都不会选择如此屈辱的退场，但他们是臣民，不会忤逆领袖的决意。 　　苏珊娜抬起头，将鬓发撩到耳后，凑到高大的守门人身边，圣光的伟岸让她的躯体十分渺小。她轻声说话，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大小。 　　“最后……帮我一把，让我作为苏珊娜、以精灵执政官的身份死去。”苏珊娜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她会被同化，回归混沌成为母亲的一部分。她的记忆、她的情感，都会成为食粮被梦魇分享。自私的执政官并不想与人分享自己的珍宝。 　　守门人天使松开握剑的手掌，发光的手轻拍执政官的肩膀，同样用轻柔的声音回应她的请求。 　　“你想得美。”在苏珊娜愣神之时，守门人给了她一个脑瓜崩，趁着管理员捂头，失控AI夺取了会议的主导权。 　　“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燃烧毁灭者巨剑捅进地图里，燃烧的火光点亮所有人的脸，“我们聚集所有人，找到那个入侵的狗杂种，干他丫的。” 　　“为了德瑞亚女王！” 　　“以阿尔卡隆，烬灭之翼为名。” 　　“死亡，洗礼我的利刃。” 　　“这个提议确实更有吸引力，现在逃避，过去的一切布置也都失去了价值。” 　　梦境复制体战意高昂，他们都是复制体，根本不在乎个人损失。他们的本体都是人中龙凤，不怕死的主，复制体的性格也极其好斗。 　　“不行！盲目交战会让我的族群损失众多！”苏珊娜一拳将桌面打碎，一旦失败失败就是全员沉没，苏珊娜不敢用精灵族群的未来去下注。 　　“所以你就决定牺牲自己？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还是说，你认为精灵族群没有资格为你战死。”守门人字字诛心，早先引起的喧闹将帐篷外的精灵玩家又吸引了回来，他们听到了谈话，成群结队挡住了入口，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视苏珊娜。 　　苏珊娜受不了这样的视线，连忙转移话题。 　　“我不能接受无谓的伤亡，伊拉宋恩的子民有着更大的价值，他们不应该被消耗在必败的战争里。” 　　守门人爽朗一笑。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必胜，你就接受战斗。” 　　苏珊娜白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吗？必胜我还躲什么，谁不想打胜仗，等等……执政官内心陷入思索，冥思苦想，她依旧没有看到胜利的曙光，哪怕是一丝可能性。但现在，她对圣光保有希冀。 　　“你有办法？” 　　“莱尔。” 第七百四十七章 世界BOSS，生成 　　“莱尔？你找到他了？”短暂愣神，苏珊娜都没察觉到自己翘起了嘴角。 　　“没有，如果我找到了他，相信我，我现在恨不得把他绑在十字架上。”守门人转动剑柄，用俏皮的玩笑安慰她的失落，“但他会没事的，他是纯洁者。我们现在可以先集中精力处理那个入侵者，用莱尔留下的方法，用他在这片梦境国度留下的布置。” 　　苏珊娜觉得可笑，她感受得到这些梦境复制体所具备的强大实力，而危难关头，他们所依仗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一个邪神幼体，一个还未成熟的小弟弟。苏珊娜自认为比他们看到的更多。未成熟的幼体具备高等神性，对于像自己这样的梦魇成熟体来说更像一顿强身健体的大餐。苏珊娜最开始的想法就是如此，但与伊拉宋恩复杂的人际关系使她放弃了最初的想法。现在看来，当初鬼迷心窍同意和他开发梦境游戏完全是个错误，自己就这样被美好的现状麻痹，一步一步落入深渊。如今全境沦陷，莱尔多半已经成了梦魇的一部分，他的神性帮助我们的敌人更加强大。 　　苏珊娜的心态有些崩溃，不惜自爆将莱尔的价值告知了这些NPC，泼凉水并没有让守门人等人气馁，他们甚至没有弯曲一下眉毛，对莱尔的信任让她感到惊讶。 　　“你们为什么对他有如此信心，他并不强大，哪怕是维持梦境游戏的工作也只是在一旁添乱。”不知不觉，苏珊娜受到了感染，她的紧张消散了。 　　“因为他是安德瑞的黑暗之星，尊贵的纯洁者，最年轻的救世会成员，巫妖的奇迹。”守门人伸展羽翼，神圣光辉化作光柱直达天空，圣光将最后的城市洗刷成圣域。 　　“他守护了我们的国家，我对本国的预备役亲王无条件信任，哪怕是单向的。”防御者骑士捶打胸铠，守卫城墙的兵戈在此刻附加了坚硬的水晶。 　　狂暴者之王走出营帐，他的肉体随着战意逐渐解放，沉重的战吼饱含怒火，还有一丝尴尬的幽怨。“他看上去平平无奇，并不高大，但他有一天给我的部落介绍了一个人。对于现在远古人类，哪怕忘记了炼狱的尸山血海，也不会忘记他的模样。” 　　老法师和蔼一笑，爆发的魔力在空中编织巨大的符文。结晶飞翼从符文中钻出，巨龙展翼，结晶吐息伴随龙吼，魔法之龙将进攻的怪兽潮凝固成美丽的结晶。“他是我骄傲的学徒。” 　　巨龙形态的克里斯托双爪扣住城墙，魔网节点暴走的魔力将整座城市纳入他的躯体，“我找到了那个亵渎我杰作的入侵者！现在，消除这个BUG。”蓝龙托着所有人，顺着梦境深处的魔网，将一整座城市砸到了高耸壁垒面前。 　　在一道道强力祝福加持之下，玩家抬起脑袋，看向前方巍峨的壁垒。土褐色山石被流淌的血红吞没，深紫色的活体地衣表面长着许多气孔，喷涂的浊气在天空形成乌云，山底的血池中不断有蠕动的怪物爬出，还有许多枝条一样的触须在山壁上勾画。凡是被其扫过的血肉都会呈现出一种令人恶心的五彩斑斓的色彩。当眼睛凝视那些色彩过久，不仅会感觉头晕目眩，还会有被人注视的惊悚，就好像你不是在看山，而是山在看你。 　　守门人一马当先，伫立在城头，手中燃烧的巨剑高举过头顶，烈焰在一瞬间变得刺眼闪亮。概念·正义覆盖其上，一道概念级斩击劈砍到肉山之上，巨大的光刃直接将山体剖成两半，露出一道天堑的裂口。还没等众人欢呼，恐怖的威压如雪崩从山顶降下，那座恐怖的肉山被切成两半气势不仅没有受损，反而更加可怕，就好像守门人的圣光之力，给他上了个增益BUFF。 　　“这就是你的计划？！”苏珊娜抓住守门人的披风咬牙切齿地逼问，如果不是这个复制体闪亮得像个大灯泡，她一定以为他被邪神腐化了。 　　“稍安勿躁。”守门人胜券在握，他的确给梦魇注射了一个强力的增益BUFF。概念·正义是一种设定的规则，经过莱尔的学术聚会魔改后，扭曲的正义能够让文学社成员成为光之战士，让梦精灵成为职业玩家。这是一种强化，正义让他们适应了规则，挖掘出了内在的潜力。关于概念·正义对邪神的影响，莱尔做过多次实验，他可是有一整只无形之子军团可以被感化。在长期与守门人天使的合作钻研之下，莱尔研究出了针对梦魇这类邪神眷族的最有效战法。 　　概念·正义·游戏化。 　　正义之力赋予了梦魇更多的权限，使得其在梦境国度能更深刻，更具体的表达。梦魇将变得更加强大，前提是，服从游戏的规则。 　　【全服通告，世界BOSS已经出现，请全服玩家立刻前往讨伐，为了梦境国度。】 　　像是迎合这个声音，肉山发出了咆哮，它的躯体沿着那道裂口开始收缩，变得更加高大魁梧，最上方出现一条让人沉默的百万数值血条，还有它血红的名字。 　　【梦魇先锋&覆灭者，阿姆斯特朗】 　　邪神眷族并不聪明，驱使他们活动的是本能，更高层次的吸引，进化的本能。九锁层次，概念对于梦魇来说也是稀罕的食物。按照无形之子的解释，他们称呼概念为，神力。因此，梦魇对于正义这种异常力量甘之如饴，哪怕因此受到一些限制。 　　噌～啪嗒～ 　　梦精灵大脑还在宕机，眼睛看到血条的第一眼，身体反应本能地拔出了武器。他们回过神来，表情开始扭曲，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纠结的，狂喜。 　　天使飞向高空，燃烧利刃剑指前方，神圣宣告此刻降下，所有玩家沐浴在光中。 　　“在你们眼前的，是万灵之母，生命之敌。对其展露刀剑，就是与死亡为伴。这一战，你们会死无数人，但你们不必惧怕！因为我们会赢！正义与我们同在！” 　　“勇士们！为了梦境国度！为了不屈服的自己！” 　　“战斗！攻略世界BOSS！” 　　暴走的玩家如倒卷的潮水发起冲锋。 　　“有血条！可以杀！” 　　“复仇！为了倒下的人！” 　　“为了女王！” 　　“为了首杀成就！” 第七百四十八章 意外之人与最强之道 　　时间倒退到玩家向世界boss阿姆斯特朗宣战的几十分钟前。 　　怪物疯狂的尖啸从城墙另一边传来，克劳迪娅手持细长的魔剑，闪着寒光的剑刃缓慢逼近古怪之人的脖颈。 　　那是一团蜷缩在墙角的全身包裹脓液散发恶臭的勉强表现出人形的活物。从难闻的中心发出沙哑的嗓音，伴随着呕吐的声音，他总算把自己从浆液里分离出来。一个身上挂着破碎布条的皮肤白皙的男人，虽然还残留着难闻的恶臭。 　　翡翠龙克劳迪娅没有放松警惕，正是这个看起来孱弱的人形生物，从拥堵混乱的怪物堆里冲了出来，毫发无损地穿过自己的防区，用自己差点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如果不是风剑士职业加成的高速反应，这个疑似梦魇伪装的怪物可能真就消失在了人海里。 　　“你到底是谁？！”对于无法看透的俘虏，克劳迪娅抱着十二分的警惕，在这个关键时刻，每一点疏漏都可能导致阵线的全面崩溃。心想到可能发生的灾难，克劳迪娅涌动的杀意随着龙血逐渐沸腾。 　　作为第一个魔剑士玩家，克劳迪娅已经有了一批自己的追随者，风剑士玩家被排挤后集体抱团，绿龙的特殊地位让她顺理成章成了这群玩家的领袖。遵从执政官苏珊娜的命令，魔剑士玩家负责驻守西侧阵线。【尊尼获加】和【飞翔的比奇堡】就站在克劳迪娅身后，看似守卫实则凑热闹地瞄着被逼到角落的俘虏。 　　“我是一个普通的梦精灵玩家，我也是风剑士……”男人笑呵呵地抬手，一丝熟悉的风元素魔力在指尖汇聚。 　　“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言辞，谎言会将事情导向失望的结局，”克劳迪娅冷酷地打断，作为魔剑士玩家第一人，熟悉职业特质的绿龙戳破了他的谎言，一人突破那样的怪堆，哪怕是自己都不可能做得到，“高机动性的飞剑不代表无敌，驾驭飞剑需要更快的神经反应和身体灵巧，风剑士不可能毫发无损地穿过那些怪物。想要做到这种程度，除非你非人。”风剑已经贴到了他的皮肤，克劳迪娅甚至能感觉到接触皮肤的阻滞。这是必须的，如果这是潜伏的敌人，枭首只是一场战斗的开始。 　　男人低下了头，有些苦恼地搓动自己的头发，然后手指粘上发丝里粘液把自己恶心到了。 　　“好吧，本来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但得到的只有怀疑和戒备。那我不装了，你们可不要被我的真实身份吓到……”还有粘液残留的脸颊高傲抬起，他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叉腰，“我是翡翠梦境柱石，四长老之一，连接虚妄的虚幻之梦。” 　　“那是谁？”克劳迪娅无动于衷，她是真不知道。场面变得十分尴尬，男人瞪大眼睛，随后又变得稳重，老神在在。 　　“嗯嗯，没关系，小绿龙是新来的，不认识我可以理解。”用一种长辈对待小孩的口吻回答。 　　男人移动视线，看向她身后的两个精灵族玩家。 　　“你们！你们一定听说过四长老的名号吧！哪怕是新一代的年轻人，吃水不忘挖井人是基础知识吧！” 　　【尊尼获加】点头的回应让男人欣慰，脸上挂起了笑容。 　　“别被骗了！四长老可是梦境开拓者，高贵威严的长者！我们的导师，引导者，慈悲的老人，谦逊的智者。”【飞翔的比奇堡】不断重复自己在精灵史课上学到的知识，不屑地指着地上直不起腰的像是被捡尸的乞丐模样的男人。 　　“你觉得他和高贵的长者有半点关联吗！” 　　虚幻之梦面对他的斥责呵呵一笑，已经收获尊敬的四长老之一表现出了与寿命成正比的宽容。这个男人现在正在享受逗弄小朋友令其三观崩碎的乐趣，身体向后一扬，伸出手指戳动头顶十厘米处的空气。他想到了证明自己的方法，隐藏的个人ID开始浮现。 　　【Lv.16 魔剑士梦想日更万字】 　　官方认定，童叟无欺的自己人。 　　克劳迪塔叹了口气，收剑入鞘，对着表情得意的虚幻之梦长老说道。 　　“我就不该对这个世界的高层领导者抱有期待。但还是欢迎你，额……梦想长老，每一个助力都会让我们战胜梦魇更轻松一点。” 　　【尊尼获加】两眼放光，似乎虚幻之梦此时狼狈肮脏的模样更符合他心中隐世高人的形象，他热情地扶起【梦想日更万字】，用崇拜的口吻问道，“梦老，您能以区区16级的魔剑士职业孤身突破怪物群，血条无损，相比您的技巧水平一定极高吧，能不能教教我？” 　　【梦想】轻轻点头，看向尊尼的表情多出几分满意。 　　“不是血条无损，而是毫发无损。如果不是小绿龙一套暴风升龙将我击飞，和外面的怪兽完成一套组合连击，我才不会被那些口水怪喷成一坨翔，我法袍也不会被砍成碎布。” 　　克劳蒂亚抱胸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没有一点歉疚。当时情况混乱，在分不出敌我的前提下，翡翠龙觉得自己并没有错。至于四长老的狼狈，反正狼狈的又不是她。暴风剑术的强制击飞效果，是她当时唯一能够控制住这个不明人物的手段。 　　“装备耐久归零破损，说明我们的攻击是有效的，但你的血条没有变化，以16级的孱弱躯体。我也对你所掌握的技巧很好奇，长老。”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虚幻之梦更换了一套新的法袍，整理着装，焕然一新的男人带上了几分如梦似幻的飘渺气质。 　　【梦想日更万字】挥动衣袖，摆出孤高睥睨的姿态。 　　“你们想的没错！作为翡翠梦境的柱石之一，时间的洗练沉积让我具备了无人可比的眼力和对梦境的独特感悟。我看问题的深刻角度远不是尔等凡俗可以比拟的，这个梦境游戏也是如此，我已经看破虚幻浮华的表面解析了它的内在。” 　　“可以说！我的游戏理解，直逼那几位开发者！” 　　“正因如此，我也领悟到了一条无敌的路，至高之道！” 　　无敌之道，至高之术。这些词汇在魔剑士玩家的内心回想，他们难免想入非非，梦长老因为他独特的游戏理解获得了变态的实力，他也是魔剑士，我们也是魔剑士。现在又是梦魇降临的危机关头，这位为了族群呕心沥血的长者，该不会，要将他苦心钻研的至高之术传说给我们吧。 　　我们魔剑士玩家？要在梦境国度出人头地了？！ 　　【尊尼获加】倒头就拜。 　　“梦师！请传授我至高之术！我没想过什么PVP爆杀什么版本之子臭鱼烂虾，我就是想为击败梦魇出一份力！” 　　【梦想日更万字】摇头。 　　“我的道，你们走不通，这是无敌之道，也是孤独之道！你们没那个实力。” 　　尊尼心灰意冷，但很快调整了自己。 　　“没事，梦师，有您这位最强的魔剑士，也是我们魔剑士大家庭的荣耀，只是，能不能讲解您的至高之道，让我们开开眼。” 　　“好吧！”【梦想日更万字】表情严肃，他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道出了梦境游戏的最强之道。 　　“梦境游戏最强的技巧，那就是……第三方修改器。” 　　简称，开挂。 第七百四十九章 梦境巨龙克劳蒂亚 　　从天落下的巨大光柱仿佛开天辟地的神枪，污浊的天空被打穿，血肉散乱的怪物潮在这道圣光下消融，守门人的声音在梦境国度回荡，传送魔法引起的不适感消退，响起的背景音乐热血到能把玩家的血条引燃。 　　他在笑，庞大的魔力冲刷将身边的污秽洗涤，那个大声宣扬至强道路的男人感觉神清气爽。而他光彩照人的表象也让围观的魔剑士玩家慌了神，过了几分钟才意识到这人在游戏中作弊的卑劣现实。能将开挂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仅仅是表情直白表示出嫌弃的绿龙克劳蒂亚，她身后的其他玩家，那些梦精灵年轻人也出现了梦想破碎的理智崩塌。【我们和四长老一个职业！】这一值得吹嘘的消息也失去了它的含金量，年轻人在思考着怎么隐瞒这么没品的长老在我们这边的方法。 　　守门人的宣告适时落下，所有人意识到了最终之战即将到来。克劳蒂亚拍击剑鞘，众人的目光在轻鸣中转向她。 　　“好了，我们不用再去议论梦想长老卑鄙的个人行为。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我的朋友们。我们要征用一切可以被利用的力量，不分好坏，这是一场战争。”克劳蒂亚迈步前进，侧身经过开挂长老，她要响应管理员的号召前往对抗世界BOSS的前线。克劳蒂亚伸手在【梦想日更万字】的侧肩拍打，鼓励的话语传到男人耳边。“你这种为了一己私欲打破游戏平衡性的家伙，放在平时我一定会用最恶毒的言语，最强力的战技殴打你。但现在，我内心在欢呼，拥有你，是我们梦精灵的幸运。长老，让梦魇BOSS体会你的恶毒吧！” 　　自以为潇洒地留下一个背影，克劳蒂亚满足地继续前进。 　　“疼疼疼疼！！！”克劳蒂亚生气地回头，发现那个杀千刀的挂壁居然扯住了自己的头发，他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在克劳蒂亚吃人的眼神下幽幽开口。 　　“我没法做到，我不能对梦魇使用修改器。”【梦想日更万字】的手指在空中滑动，他的手指撕开了梦境的伪装，在裂口里，无数法力模型组成的细密代码在魔力光辉下闪烁，随意设定的指令让这个男人气息骤变，无限生命，零冷却时间，基础攻击9999，每一道修改都让这个魔剑士的威压暴涨，就像面对BOSS，不，就像直面绝望。 　　“那位管理者成功将梦魇引入秩序的陷阱，我不能让他的计划落空。让世界BOSS遵守游戏规则，而我开挂秒他，没有那种好事。那就像是一场梦，他们让梦魇沉睡，让它遵守游戏规则，但不能有人去提醒，提醒它可以打破规则。” 　　长老的回答让克劳蒂亚有些失望，她承认自己最开始曾有些黑暗的小心思，看着这男人头顶刺眼的LV16，她还是没忍住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就不开修改器和我们并肩作战啊，难道你没有外挂就不会战斗了吗！” 　　【梦想日更万字】没有生气，他躲过了克劳蒂亚回击的拳头，轻巧地跳到一旁，“我并不是畏战，而是选择了更好的破局方法。” 　　魔剑士长老抬头看着被侵蚀大半的天空，那些污秽被圣光像手术刀一样切除，保留着残缺的天空。 　　“这个梦境国度很有趣，那些管理员很有趣，他们对第三方修改器的反制措施也很有趣。”他的躯体开始发光，那些细小的光点开始从他身上剥离，组成一个翠绿的光团，上面用标题框记录了，【LV100 至高之力】。 　　“怪物的战利品结算方式非常有趣，它将我所使用的力量和我分割成了两个个体，掉落的装备以及金币，还有经验值完全分配给了输出者。这个游戏甚至给它编辑了一个个人银行！” 　　“我的力量干掉了怪物，我的力量捡起了掉落物，我的力量升级了。” 　　“我得到了一个LV100的外挂。然而自己还是LV16。” 　　精灵玩家看着魔剑士长老身边那个大光团，忍不住笑了，什么替身使者代打。这波狗策划做得好啊，给外挂开账户，分封制。 　　“那你说的更好的方法是什么？”克劳迪娅盯着那个光团，一股强烈的冲动在慢慢酝酿，随着时间逐渐强烈。 　　“经验值没法改变，但有些东西是可以交易的。我带着至高之力在整片梦境国度扫荡，我不仅调整了战斗力，还能控制装备掉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男人将手掏进了衣兜里，当他拿出来的时候，一道橘黄色光柱冲天而起。 　　伴随着悦耳的让人魂牵梦萦的提示音，克劳蒂亚收到了交易申请。 　　周围的精灵咽了咽口水，外面的喊杀声开始响起，但众人的耳边却一片寂静。 　　“那道光……是史诗，还是传说……难道是，不会吧，该不会是……” 　　“神器？！” 　　【风暴之力·艾卡里奥之匙 　　武器类型：魔剑 　　装备等级要求：LV100 　　稀有度：剧情道具 　　主动技能：风暴唤醒，唤醒超古代机械【终焉机体·艾卡里奥】的钥匙具有强大的风暴之力，能够对单体目标释放三次风暴冲击，每一次风暴唤醒造成1000－1200的元素伤害，对BOSS级存在将造成20％最大生命值的额外伤害。 　　被动技能：风蚀刻痕，攻击将对敌人造成持续5秒的脆弱效果，减少20％防御抗性，效果对机械生物翻倍。 　　管理员赠言：下版本关键装备，开发阶段中……】 　　克劳蒂亚在震惊中同意了交易申请，那把样式古怪完全没有开刃的魔剑出现在了自己手里，飓风缠绕的特效相当漂亮。 　　“莱尔那家伙居然没有摸鱼……” 　　绿龙抬起头，正准备感谢老爷爷的赠送，一大团绿光扑到自己身上。耳边响起高昂的颂唱，比精灵之歌更加荒凉古老的音符让克劳蒂亚找回了熟悉的味道。 　　龙语的契约在血脉中流淌，守护巨龙与她的眷族重新练习。 　　【梦想日更万字】满足一笑。 　　“上一代梦境巨龙伊拉宋恩之力，梦境与梦醒。沉沦现实，撕裂梦境。曾经巨龙赐予我们的恩惠，如今传递给她的继承者。我们再一次，回归她的飞翼之下。” 　　“这对我们来说，是外挂。” 　　“但对你，小绿龙克劳蒂亚……这是满级体验卡。” 第七百五十章 每况愈下 　　结晶塑造的平台冻结了糜烂的扭曲血肉，圣光之力隔绝了被侵蚀的天空，每一口呼吸都能感受到沁人心脾的魔力，明明站立在这片圣地该感到欢喜，但握紧兵刃的手臂却如此疲惫。抽干肺里的最后一口气，在治愈法术的支撑下挺起胸膛，朝着面前的庞然巨物，发出战斗的怒吼。 　　【覆灭者阿姆斯特朗即将发动技能黑暗潮汐！】 　　“退后！退后！停止输出！除防御者全员后撤！牧师注意治疗！”蒂芙尼的声音在聊天频道出现，接近沙哑的嗓音听上去更像是尖叫。精灵女王站在一簇凸起的结晶块上弯弓搭箭，她的脑袋右倾贴着肩膀，虚拟光屏几近贴到脸上。结晶蓝龙克里斯托站在她身旁维持结界，还有额外的魔力为她建立了一处简单的虚拟沙盘。 　　经过几次减员，几十人变成墓碑之后，梦精灵总算学会了闪避阿姆斯特朗的小技能。 　　裂开的肉山很快就有了动作，顶在最前排的防御者身边生起黑色浓雾，三种生命减少的减益效果的诅咒附着，和牧师连续不断的净化治疗开始一场血条的拉锯战。接着浓雾中爆出蛇群一样的触须裹着浓雾席卷结晶平台，洁白的晶体顷刻染上死亡的黑色，将那些立在战场中的墓碑尽数吞没，仿佛无穷无尽的浓雾直逼玩家，近了，更近了，近在咫尺。隔着一道无形的分界线，那些面对浓雾的玩家甚至能听到雾中的絮语，如同裹着寒风打颤的虫子振翅声。 　　黑雾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在女王的鞭策下他们像是在驱赶着黑雾退去，重新回到那几名防御者坦克的边缘。 　　多路多挥动巨斧狠狠劈砍在阿姆斯特朗的血肉上，剥落萎靡的血肉还没长出来的多，他都有些麻木，只有斧刃上蹦出的伤害数字能证明自己没有白费功夫。多路多抬起头，仰望BOSS巨大血条，这吃肉的畜牲头上的血条框能从我家拉到长老院去。 　　竖立的石盾阻挡直刺多路多的藤蔓，查里斯带盾前推，盾牌上的石块轰然爆裂成碎片扎进肉山里。防御者骑士屏气凝神，朝着面前的怪物大吼。 　　“沉睡者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畸形玩意儿！我要是祂我定把你塞回去！” 　　坦克嘲讽住了敌人，多路多盯着自己的兄弟直翻白眼，“嘲讽技能不用念出台词吧。” 　　查里斯面容严肃，不动声色，“我感觉念出声效果更好。” 　　多路多看着查里斯头顶不断闪烁的治愈光辉，对比自己浴血的身躯，有些羡慕地说：“有个女祭司盯着真好啊！” 　　查里斯瞪了他一眼。“打人的就是比挨打的话多。” 　　玩家最开始还有些严肃，但被游戏化的梦魇BOSS进攻十分有规律，加上系统公告和技能范围预警，他们紧绷的神经多少松懈了些。对于多路多几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压迫远比不上刺客小队的侵袭，一时间还有心情说笑。 　　多路多动作不慢，贴着触须团开始旋风斩，他的声音平稳，虽然带着旋转的风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意思，埃森纳和我们都老朋友几十年了，我看你也不排斥，要不打完这把就……” 　　查里斯一门板拍在触须上，和多路多发生体积碰撞逼停了他的小陀螺。 　　“你给老子闭嘴！打BOSS给我插旗，沉睡者请的卧底是吧！我可是主T。” 　　多路多会心一笑，调侃他的挚友，“你怎么还信起玄学来了，月之祭司可容不下异教徒伴侣。” 　　“我曾经也不信……直到某个狂暴者拜龙出史诗饰品。” 　　多路多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黑曜石吊坠边沿是血红色，散发出神秘的气息。 　　“将猎物部分献祭给战争长子，这是狂暴者部落教我的习俗，我觉得入乡随俗也挺好。你们的职业多少也有点特色风情吧。” 　　查里斯好像没有听到，只有在几次造成大规模伤害的时候兴奋地大吼。 　　“为了女王！！！” 　　“为了女王！！！” 　　相同的欢呼在防御者玩家之间传递，振奋之声引起共鸣。正在指挥的蒂芙尼愣了一下，心里高兴的精灵女王拉弓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心想，难得这些子民在危难时刻还记着自己的好。她松开弓弦，飞射的箭矢刺中队伍侧翼偷袭的衍生怪物，蒂芙尼的等级不高，弓箭只打出了皮外伤，但不要紧，紧随其后的几枚飞箭如同重炮将那血块撕的粉碎。【猎手印记】，在乱战中发挥了优秀的定点打击效果。 　　蒂芙尼活动脖子，美丽的金发在结晶镜面上起舞。她心想，我们还有机会，局势很好，伤害足够，BOSS血条也在匀速下降，玩家还保有余力，等到梦魇残血狂暴，我们绝对能一套爆发带走。会有损失，但可以承受。 　　蒂芙尼的目光瞥向战场中心的墓碑，守门人天使和教母苏珊娜的保证让她坚定了信心。他们只是倒下了，只要我们胜利，我的子民会重新站起来。我们必胜！必须胜！ 　　蒂芙尼盯着【覆灭者阿姆斯特朗】缓慢下降的血线，投注目光的不止她一人，但不知怎的，一股不详的感觉在蒂芙尼等人的心里产生了共鸣。 　　【阿姆斯特朗剩余生命值百分之八十】 　　【圣光枷锁破损，心智解放】 　　肉山的裂口一开一合，低沉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回荡。 　　“毁灭……” 　　【技能发动，湮灭炮击】 　　几十条粗壮突触从肉块中生长，这些突触不断伸长，杆部收缩纤细，膨大的顶端凝结出圆球状的果实。嘎啦声此起彼伏，“果实”睁开了眼睛，几十颗悬浮的黄色大眼球空洞凝视着玩家。被眼球凝视的玩家头顶出现血红标记，还没等他们反应，漆黑的光束炮击已将他们崩解成墓碑。 　　“闪避！！！快躲开！！！”蒂芙尼尖叫着，一名牧师玩家就在她前方十米，光束将他的身影吞没，惨叫声只能到了一个开头，余下的部分由其他人完成了，那些近距离目睹队友毁灭的幸存者。 　　“无法闪避！！”猎手在躯体完全破损之前大叫着。 　　“我挡不住！”第一个防御者减员，出现了。 　　“德鲁伊！顶上去！！” 　　蒂芙尼是战场指挥，每一条伤亡随着信息汇报传到她脑中。又是几十个，她是发号施令的大脑，所有情绪的集中点。他们可以跌倒，他们可以尖叫，他们可以沮丧，她不行！她索性放下了弓箭，全部心思放在了聊天频道的情报上开始分析。 　　心想，食肉畜牲！我太天真了，游戏化的梦魇依旧是梦魇，我早该想到它不会按照管理员设计的运行逻辑行动，我还是……太依赖她们了。目前BOSS阿姆斯特朗只释放了两个技能，【黑暗潮汐】与【湮灭炮击】，黑暗潮汐可以完全规避，但【湮灭炮击】是指向性技能，也就是强制点名。到达固定血限之后的强制减员？真是恶心的机制。 　　蒂芙尼抬起头，那些阿姆斯特朗的大眼珠炮台在一轮炮击之后并没有熄火，现在在不断喷射小规模激光切割战场，也就是增加了攻击方式。 　　玩家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困难，蒂芙尼狠下心来。 　　不能再拖了，必须在情况恶化之前解决阿姆斯特朗。 　　“不要保留余力！全力进攻！在湮灭炮击歼灭我们所有人之前！” 　　蒂芙尼还想到了更糟糕的事。 　　“圣光枷锁？也就是说，覆灭者还有其他被封锁的力量！” 　　对了，心智解放指的什么？ 　　战线前方，甩动的触须狠狠抽打多路多的腰腹，他在呕血中横飞十几米，怒吼着提斧重新砍回去。 　　“小心点，这混蛋会变招取消攻击后摇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最后一刻 　　头脑一定要保持清醒，目光一定要保持锐利，否则下一秒，你就会被BOSS骗招吃一套腕足连打被秒杀，或者再附加的七八种诅咒静静等死。 　　系统提示已经不可靠了，心智解放的阿姆斯特朗完全违背了攻击逻辑。该横扫的地方它穿刺攻击，该咆哮挂机的时候它用范围打击，出现大招预警它又防御回复。玩家和游戏已经分辨不出谁玩谁了，总之前排输出和坦克都很痛苦，身为指挥的蒂芙尼也在阿姆斯特朗的各种下作攻击中狼狈不堪。在牺牲了十几个玩家后，蒂芙尼凭借超快的学习能力和猎人的鹰眼完全洞悉了BOSS的攻击手段。伤亡因为出色指挥出现下降，至于命令下达到完成的时间差则需要玩家的个人能力去弥补。 　　渐渐的，这场世界BOSS讨伐战已经刷掉了许多等级低技术差的新手玩家，玩家水平被提高，蒂芙尼的指挥难度轻松不少，而且输出效率不仅没减弱反而提高了。但这样蒂芙尼依旧高兴不起来，阿姆斯特朗的百分之六十血量限制快到了，他们又将面临一次点名炮击。 　　超强力的光束炮击用普通方式根本无法抵挡，蒂芙尼想到了方法，虽然有些残酷。 　　根据观察，【湮灭炮击】是单体指向型技能，单体的意思是无论光柱多粗，它就只死一个。这是观测到炮击幸存者的结果，一个猎人玩家用它的宝宝挡住了炮击，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在死前抱抱他的小乌龟。尽管猎人宠物保护协会对这个禽兽表示了强力谴责，但他们都偷偷松了口气，并把战场前面咬触手的宠物收回身边。 　　猎人宠物的复活仪式需要蛮长的流程和昂贵的代价，这是游戏促进玩家爱护动物的体现。用自己的心肝宝贝挡光炮什么的，不值得提倡。 　　尽管现在猎手们可以苟活，但宠物的数量相对全体玩家而言，太少了。 　　没有宠物挡炮，用谁挡？ 　　【覆灭者阿姆斯特朗血量达到百分之六十】 　　【圣光枷锁破损，骸骨解放】 　　【技能发动，湮灭炮击】 　　蒂芙尼捏紧拳头，看着战场上鲜红如血的标记，她咬紧下唇，迅速进行了点名。 　　“劳夫，保护查里斯将军。” 　　“辛瑟菈，保护埃森娜祭司。” 　　“卢克，保护你的老师。” 　　…… 　　一道道命令下达，众人的表情各不相同。被点名的都是一些年轻人，他们富有潜力，未来可期，但现在还显稚嫩。 　　用弱者守护强者，让主力躲避在助力的羽翼下。 　　多路多青筋爆起，皮肤和头顶的标记变成一致的血红，他在整场战斗保持着狂暴者的大嗓门，那声音只有现在出现了一点沙哑。 　　“卢克。” 　　他的学生，在狂暴者的体格面前显得格外瘦小，卢克张开了双臂，就像在竭力伸展翅膀的雏鸟。 　　多路多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笑得十分欢快。 　　“别担心，老师，这只是一场游戏。我……”刺眼的白光将年轻人吞噬，狂暴者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墓碑。 　　“能为将军赴死，这是我的荣幸，哪怕是在游戏里。”查里斯没有说话，他的言语变成坚石和尖刺撞击在阿姆斯特朗庞大的躯体上，虽渺小，但锐利。 　　蒂芙尼甚至特意挑选了和他们有亲密关系的牺牲者，以促进他们的斗志，不得不说，效果显著。 　　牺牲者乐呵地赴死，幸存者表情沉重，这样的光景让克里斯托不禁感叹，苏珊娜抵御侵蚀的屏障都凝实了几分。 　　无力还击的苏珊娜看着站在身边的守门人天使，他没有跟随其他NPC一起去和玩家奋战。圣光的意志在世界BOSS的体内拉扯，还有部分在维持墓碑中的死者灵魂。想让梦魇不侵蚀同化他的战利品需要相当大的力量。 　　战力进一步浓缩，蒂芙尼松了口气，视线游移瞥到凯洛·侍刃，他站在自己不远处。蒂芙尼心领神会，摇了摇头，“你是输出主力，我等级低，我的生死无关紧要，蓝龙阁下刚接通了死者频道，哪怕我变成墓碑也可以躺尸指挥。” 　　凯洛·侍刃目光锐利，他的眼神就像冰冷的刀锋一样。 　　“只有女王能宣告胜利，你是我们的领袖，我们的旗帜。” 　　蒂芙尼笑了笑，用着和那些年轻人一样的口吻对凯洛回答，“当然，我的侍卫长，但这只是一场游戏，哪怕在我倒下后我也会为你们的英勇摇旗呐喊。” 　　凯洛·侍刃正对蒂芙尼居高临下的笑容，就像目睹树叶间散落的温暖曦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头，心想，“哪怕在游戏里，我也不会让你死去，你只能死在我手里，我的女王。” 　　“更何况，我们也不止一面旗帜。”精灵女王的金发被风暴吹起，雷霆风暴在众人身后咆哮，在那一片浮现的碧绿帷幕后，梦境的女王在众人心中竖起新的旗帜。 　　克劳蒂亚，强势参战。细嫩枝条一样的翼骨覆盖花卉绿叶，全由梦境之力凝聚的双翼在梦境中宛若天神下凡，肩胛锁骨竖起心型细小鳞片，手臂和脸颊上的翠绿鳞片让克劳蒂亚显得妖艳危险。半龙人形态的女王手握风暴缠绕的神器，气势上居然压过阿姆斯特朗一头。 　　“风暴！解放！！”闪烁雷电的魔剑竖斩，搅动云层的风雷电蛇轰击在肉山身上。 　　【Ahhhhhhyyyyyy】扭曲的尖啸从阿姆斯特朗的身躯中响起，他的触须在电流中疯狂甩动，抽搐的魔眼发射的光束变成细碎的光雨。 　　“全体戒备！第三轮炮击！！！” 　　有如神助的克劳蒂亚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砍下了BOSS将近百分之十五血量。阿姆斯特朗的第二次解放，骸骨解放，大幅提高了自身的防御性能，从血肉中生长的骨刺既能防御又能穿刺，就像穿了身反伤甲。 　　【阿姆斯特朗达到血量限制百分之四十】 　　【圣光枷锁破损，血肉解放】 　　【技能发动，白骨风暴】 　　【技能发动，湮灭炮击】 　　不仅仅是要命的光束炮击，飞射的骨片像是下了场要命的暴风雪，被炮击解决的玩家，其他人也在全范围损伤下苦苦支撑，被锋利的骨片撕裂皮肤嵌入血肉，战士忍受疼痛承受攻击，法师在全身刺疼的折磨下维持手中的法术。就像迎来了一场雪崩，蒂芙尼所构筑的玩家防线在此刻崩塌，倒下的墓碑化作一股席卷玩家的绝望之潮，在这惨白的世界，所有人都将陷入沉睡。 　　温和的绿光在惨白中落下，飘扬的光点轻柔如树叶，其中承载的力量让昏睡者神清气爽。 　　“梦境与梦醒，我的族群站立在梦境的顶点。”克劳蒂亚温婉清冷的口音像是在陈述事实，其中又带着一股优雅的高傲。 　　玩家们睁开眼睛，各色瞳孔在此刻变成与克劳蒂亚一般无二的青绿色，那眼睛像是深眠着层层虚幻，巨龙与龙眷者连接在了一起。 　　覆灭者阿姆斯特朗似乎感受到了威胁，他的身体像锅里滚沸的肉粥鼓泡膨胀，本就巨大的肉体居然再次生长，甚至开始肿胀趋向于无形。新的能力解放让阿姆斯特朗的血条不见猛增，血肉解放给予了阿姆斯特朗强大的再生能力和进化速度，不加以阻止它会完全恢复甚至成长为无法物理攻击的【无形】状态。 　　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克劳蒂亚立刻又一次发动了神器的装备技能，梦精灵玩家已经陷入了险境，唯有速战速决。 　　“风暴！解放！！” 第七百五十二章 玩家的反击 　　阿姆斯特朗新的变化，几乎和克劳蒂亚的风暴解放同时产生，就像是生物提前察觉到了危险进行的挣扎反扑，在血限百分之二十达成之前，阿姆斯特朗挣脱了枷锁。 　　【技能发动，憎恨熔炉】 　　【技能发动，坚骨】 　　【技能发动，湮灭炮击（强化）】 　　肉山被风暴劈开，阿姆斯特朗破碎的血肉在空中下起血雨，畸形的肉身支离破碎，只有连接地面的根系还维持完整。被神器装备消灭了血肉的大部分，阿姆斯特朗直接将剩余的血肉全部灌注给那些危险的魔眼炮台，新的光束炮击完成蓄力，而这一次的捕捉目标，是全部后排。不再是随机指名，所有的魔眼凝视捕捉到站在战士后的牧师、法师和德鲁伊。阿姆斯特朗无法忍受这些令它反感的虫子，接受了核心的高级命令，先秒治疗。 　　白色骨片破皮而出，本还是恶心色彩的肉块就像盖上了一层积雪，玩家的武器在外骨骼上只敲了个响，想要再次创伤阿姆斯特朗需要多补好几刀，这是BOSS新增的骨骼，而阿姆斯特朗对玩家的压迫远不止炮击。 　　憎恨熔炉，阿姆斯特朗燃烧自己的血肉，将邪神的祝福完全播撒于大地，一种强迫性的转化仪式，将内在的同化过程广域化模拟，就好比贪婪的食客掏出自己的胃酸等消化液直接洒到食物上，而且这位饕餮食客消化能力极强。最高等的转化，不是制造那些精神失常的狂信徒或者躯体恶化部分邪神化的返祖残次品，这种转化是完美的，完美到直接将生物转化成邪神契合的一部分，一个协助本体工作的微小单元，将活人转变成邪神的细胞。 　　在其他地方，梦精灵已经完了。但这里是梦境国度，而且梦魇阿姆斯特朗还接受了圣光的游戏化污染。憎恨熔炉的技能效果被压制，沐浴血雨的玩家只是受到了一种诅咒，随着时间等比例失血的诅咒。 　　“一百秒。”身体暴露在滚烫的血雨里，盔甲也阻挡不了炽热的温度，查里斯判定了自己等人的剩余时间。一百秒之内，BOSS阿姆斯特朗剩下的血量如果没有清零，他们就会死。所有人都一样，如果得到治疗法术加持也许还能坚持更久，但牧师现在自身难保。 　　阿姆斯特朗海葵一般的身躯已经完全变白，分叉的魔眼炮台像是笔挺的树枝，诡异地带着些许美感，一场光束雨在众人眼前划过，没人来得及阻挡。梦精灵很少观赏夜空，也很少目睹眼前这样如同流星雨划过夜空的瑰丽。人类中有向流行许愿的习俗，星象师对流星雨更是追捧推崇，他们相信陨落的形体携带着异常的命运，能给降临地点带来奇妙的变化。 　　湮灭炮击带来了意外的死亡。查里斯被光焰吸引了注意，毁灭的光炮在自己身后炸开。在刺眼的光芒中，他看不到了。看不到那个白丝绸长袍的身影，看不到她握着的石榴石法杖，看不到她橄榄绿的柔顺秀发，看不到她脖颈上悬挂的漂亮的翡翠项链。他曾对这个增加体质的装备满是抱怨，更不满女人只追求颜值的游戏态度，但现在，他又对那项链带着不该有的期待。 　　憎恨熔炉的诅咒让查里斯的躯体燃烧，胸腔中的苦闷像是要从火焰中火焰中爆炸开，混乱的回忆开始干扰思绪，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自己被追捧为将军的过去。 　　“又一次，失败了。” 　　面对砸下的触须，查里斯·主坦·夜莺在层层诅咒造成的精神异常中放弃了防御。 　　清凉的抚慰唤醒了防御者的意识，查里斯看到近在咫尺的攻击心里一跳，右脚后移半步，全身躲在塔盾之后，重心下移将冲击分摊给大地。 　　“就这？” 　　嘲讽技能有效发动，针对其他人的追加打击全都转移到查里斯身上。他很快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的背后，半透明的救赎之魂抱住了他的脑袋，脸谱化的天使虚影和埃森娜有些相似。 　　牧师死后才能发动的救赎之魂，给了埃森娜额外的六十秒时间，净化诅咒的精神异常，埃森娜带回了查里斯的理智。 　　梦精灵最强的牧师依附在了最强的坦克身上，阿姆斯塔朗的炮击让两人融为一体，在六十秒内。 　　“还好这是个游戏。”查里斯嘟囔着，心里的燥热消散殆尽，“我明白了，我完全没法承受失去你的后果。我爱你，这场战斗结束之后，我们……” 　　【守护之魂（埃森娜）对玩家防御者（查里斯）使用了沉默术。】 　　守护之魂的臂弯紧紧搂住查里斯的脑袋，手指呈爪形扣住查里斯的脖子。守护之魂没法言语，背后传来的寒意让查里斯闭上了嘴。 　　梦境玩家的确没有多少机会了，他们的后排几乎被全歼，没有法师的火力支援和各种强化法术，战士们只能进行临死反扑。但他们也还有着希望。 　　精灵女王·遗留的桂冠·新人弓箭手蒂芙尼在炮火中幸存，她昂首挺胸，昂然俯视战场，如同一面旗帜。 　　“这是最后一战，勇士们！干掉这个残血怪！” 　　女王的号令让玩家士气大增，承受烧灼的战士将身体的痛苦尽数倾泻到阿姆斯特朗身上。 　　蒂芙尼无奈一叹。 　　“凯洛，你这个蠢货……” 　　冰冷的声音从蒂芙尼背后传来，不知怎的，她的后腰出现幻痛。 　　凯洛·刺客大师·侍刃从阴影中现身。 　　“你怎么从炮击中活下来的？”蒂芙尼只看到一道黑影在光束中一闪而过，自己什么损伤都没有。 　　凯洛·侍刃整个人被黑袍包裹，鬼鬼祟祟。 　　“那是我们刺客职业的特殊技能，【缴械】与【防守反击】。【缴械】能夺取对手的武器，消除敌人的下一次攻击行为，对BOSS单位，能削弱炮击的伤害。我早就安排我的小队盯紧那些阿姆斯特朗炮，等炮击开始之前，尽最大可能的【缴械】那些阿姆斯特朗炮。” 　　“被弱化的炮击也许依旧无法承受，但已经达到了【防守反击】承受的伤害范围。于是，我格挡了光炮。” 　　蒂芙尼点头，对游戏世界的战斗逻辑表示理解。 　　“辛苦你了，凯洛侍卫长。” 　　“我的荣幸，女王。”凯洛退回暗影，他表情冷漠，黑袍下扭曲变形如同焦炭一样的双臂，就像不存在。 第七百五十三章 介意我拿走一个吗 　　战争长子阿尔卡隆是一条有野心的黑龙。从他破壳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向高位强者展示獠牙。 　　黑龙从龙父得到的恩赐是力量，他乐于追求力量，也精于追求力量。幼年阶段同妮娅和莱尔打架，青年阶段与龙父战斗，分巢后与黑龙祭司奥姆海德斗殴。所有人，他的父母，导师和兄弟姐妹，都知道阿尔卡隆是个冲动易怒的战斗狂，把弑师、弑父挂在嘴边的无脑莽夫，叛逆之子。 　　阿尔卡隆也乐意扮演这样的角色。 　　是的，是扮演。 　　战争长子并没有老实遵从龙祭祀的教导，叛逆的天性让他对奥姆海德那一套纯粹的力量嗤之以鼻。在幼教期间他就明白了智谋的重要性，在被迫对邪神幼体妮娅俯首称臣的那几个星期，他就明白了笑呵呵的时常思维脱线的莱尔比他的半身要危险的多。 　　莱尔没有节制的恶劣玩笑给黑龙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毕竟黑龙是最跳的熊孩子。 　　就如同他漆黑的鳞片，阿尔卡隆掩盖了自己的智慧，和他关系密切的蓝龙克里斯托也抱怨这个鲁莽的兄弟。 　　“肤浅的家伙，真正的蠢货怎么会和秘法者相处融洽。” 　　阿尔卡隆每天大声念叨着他的崛起大计划，又用无谋的蛮干挑衅他的父亲，他的饲养员。 　　阿尔卡隆在认真干架，就在其他幼龙好整以暇度过悠哉童年的时候，阿尔卡隆已经在巨龙龙父的武艺殴打下成长起来。 　　就像他叫嚣的那样，他是真的比自己的兄弟强大一大截。 　　在武力上傲视群龙，蠢蠢欲动的野心又使他开始在别的领域发展。阿尔卡隆一开始就没打算和黑龙眷族远古人类平等相处，这也是后来他邀请莱尔制造地狱的初衷。 　　阿尔卡隆对自身的力量钻研到了很深的程度，那些长在他鳞片上的伴生黑曜石，也得到了黑龙的开发。 　　巨龙栖居的地方会伴生无数宝石，这是宝石龙种的特性。对于这些伴生黑曜石，阿尔卡隆下了一些功夫。 　　黑曜石是优质的魔法材料，属性是暗，对负面能量具有强吸收效果，可以免疫诅咒等邪恶魔法。能量储存到极限又会变成传播诅咒的负能量源。尖锐的特性让黑曜石成为了很好的武器材料，还能破解诅咒。 　　蕴含黑龙狂气的黑曜石装备流通到其他龙之眷族中，对于进行雕琢的天然宝石，最年长的矮人工匠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而阿尔卡隆则利用这些蕴含自身气息的装备，偷偷窥视着每一个兄弟姐妹的眷族。很难分清他的动机中控制欲和保护欲哪个占了多数，从表面上来看黑龙对他的兄弟姐妹很上心。每一块黑曜石都是他的眼睛，他的意志延伸。 　　这一次，黑龙的爪子也没有错过触碰梦境的机会。 　　…… 　　多路多感觉自己快要被烤熟了，毛孔被榨出的痛苦让狂暴者的怒火越发旺盛。全身肌肉在颤抖，被愤怒驱使的健硕身体在触手群中横冲直撞，被利斧切开的组织爆炸成血雾，生命力黏在狂暴者通红的皮肤上，治愈这架暴走的杀人机器。多路多的鬃发根根炸开，闪烁血红光芒的黑曜石吊坠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这件史诗饰品能够吸收狂气，增强狂化的攻击力，抑制狂化的防御减益。从吊坠中生出几缕黑红色渗入多路多的血气中，在他的背后，那团飘摇的血雾组成模糊的龙型。 　　狂暴者的守护巨龙，注意到了这个处在危险边缘的异族战士。远在撒哈赞恩的黑龙抬起脑袋，微笑着露出锋利的牙齿。 　　“莱尔真的做到了，将异族转化成我的战士，真有趣。” 　　意识转移，黑龙看着自己凭依的多路多，狂暴者的记忆和思维在同源的狂气感染下，完全对巨龙开放。 　　“哦～多路多·月痕，梦精灵下一代的教育者，真是有价值的猎物。”阿尔卡隆啧啧赞叹，梦魇的精神污染正盘踞在多路多的脑海里，不断侵蚀这个痛苦的战士。对梦魇的手段发出不屑的冷哼，黑龙的意志直接钻进了多路多的脑海里。 　　…… 　　多路多坠入了梦魇，他自己也明白现在的处境，但什么都做不到。他知晓现在所看到的都是虚假的噩梦，但理智没有助他逃离恐惧。 　　“法兰奈尔……吾爱……”他看到自己的妻子倒在家门外，梦魇形成的野兽在啃食同化她的身体，淤泥污染了她的头发，一道可怕的伤口将她拦腰截断。 　　“查里斯……埃森娜……”长老院在崩塌，倒坍的黑荆棘高塔正在流血，他的挚友哭着笑着，将剑刃刺进彼此的胸膛。 　　“法尼拉……我的珍宝……”那座传奇之城已经坠毁，法尼拉和那个男孩站在城头，她丢了一条手臂，那个男孩一边抱着她，一边命令城墙上的法师进行最后的挣扎。法尼拉的表情悲愤又痛苦，那双和自己同色的眼睛里所凝聚的情绪，在和多路多对视的时候到达了极致。 　　多路多活动脑袋，发出模糊的吼声，从尸骸上拔出活体足，几步助跑，庞大的躯体化作攻城槌撞击在守城结界上。自己成了梦魇的先锋，亲手将一切毁灭。那些幻象，那些悲伤的影子，多路多无能为力，从神战时期感受到的软弱，变成阴云笼罩在他的身上。 　　“我想要变得更强的……” 　　“变得强大，获得强大到对抗一切的力量……” 　　【如此迷人，真是让我心情愉快。】那个从天空中响起的声音正在点评什么，当声音响起的时候，多路多的身体开始颤抖，越来越激烈。 　　【为什么？被那个恶心的东西如此玩弄……】 　　【你为什么……不生气？不愤怒？！】 　　多路多明白了，他的身体在愤怒，愤怒地颤抖。 　　梦魇崩塌，幻象天空被烧的火红，那些彷徨的影子，那些扭曲的怪物皆在黑影之下覆灭，伸张的双翼遮挡天空，多路多才注意到，那火红的不是天空，而是巨龙身躯中爆发的狂气。 　　【我是残暴、是屠杀，是血腥、是征服。】 　　【战争长子，阿尔卡隆，你的神明，你的恩主。】 　　【崇拜我，狂暴者，因为我会赐予你真正的力量。】 　　【去吧！送那一大团呕吐物去死。】 第七百五十四章 相信我 　　阿姆斯特朗进入最后的狂暴，崩溃的肉山每一次攻击都倾注了疯狂，血红的触须抽打到玩家身上除了造成巨额伤害，还会增加精神疯狂的诅咒，或者直接爆炸。已经做不到有条理的战术部署，现在是你死我亡的时间竞赛。不是梦魇先倒下，就是所有人倒下。蒂芙尼不再发出任何命令，手中弓箭一根根射击梦魇，在空中划出一条明确的弧线。 　　克劳迪娅发动了第三次攻击，她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模样，光洁如陶瓷的脸蛋被细鳞覆盖，喉管里发出的不再是低喝，龙吼的声音与梦魇的嚎叫在天空中碰撞。翡翠巨龙在天空翱翔，那柄缠绕风暴的神器也随她的体型在绿光中一同变形，在那大爪子里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巨龙冲向了阿姆斯特朗，风暴解放的魔剑狠狠扎进了肉山顶端的裂口，顷刻间血雨飞溅，从梦魇BOSS头顶淌下的血水滚烫如熔浆，一场地动山摇的爆炸作为了巨龙与梦魇对撞的结尾。 　　倒飞的克劳迪娅被她的兄弟克里斯托接住，耗尽力量又直面爆炸冲击的绿龙模样凄惨，克里斯托担忧的检查了一下，将自己的妹妹滚到了执政官苏珊娜脚边。 　　“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苏珊娜露出笑容，又觉得时机不对将温度降了回去。 　　“那BOSS……” 　　话音未落，抛洒的白色粉末中暴露出阿姆斯特朗风中残烛般的血条。坚固的骸骨让梦魇阻挡了最后的攻击，处决最后百分之二十血量的神器技能被阻挡，阿姆斯特朗所有魔眼凝聚闪光，他的身躯在流血，但那些伤害他的蝼蚁已经结束了。 　　【技能发动……】 　　“吼！！！”突然的怒吼在二者中心炸开，奄奄一息的BOSS和疲累的玩家看着那团扭动的触须，那里埋葬着所有的战士，那些陷入疯狂被触须吞没的前排，本该成为背景板的一部分。 　　锋芒将蠕动的肢体一分为二，暴怒的多路多矗立在尸骸之中，浑身浴血，成了一个血人。阿姆斯塔朗的大眼珠子里浮现人性化的恐惧，因为此刻狂暴者的气息比他还要危险的多。 　　此刻的多路多已经超越了玩家，汹涌的狂气让他更像是剧情杀的一部分。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多路多身上，那条傲慢的黑龙似乎很享受自己所处的关键地位。 　　【这是你的猎物，狂暴者！】 　　激昂的勇士发出震天的咆哮，血色气息朝四周散播，狂暴者使用了他新学会的终极技能。 　　【复仇战吼】：捕捉技能范围的死亡个体，每一个【死亡】个体都会给予狂暴者一层【亡者之怒】：高额的攻击力加成。 　　多路多吞噬了所有倒下战士的怒火，用自己的战斧，宣泄着死者的愤怒。所有玩家的力量，汇聚一身。 　　他高高跃起，如同出膛的炮弹，笔直轰向阿姆斯塔朗的大眼珠子，BOSS的核心，与光炮对撞。 　　好似热刀切开黄油，光束被血气湮灭，高举的斧刃劈进了阿姆斯塔朗的核心，没入一半。但多路多还不满足，他挂在阿姆斯塔朗的眼球上，松开双手，对着裸露的斧柄，高举双拳狠狠砸下。 　　【技能发动：战争践踏】 　　【效果发动：斩杀】 　　肉山瘫了。 　　多路多眼中的杀气消失，恢复清明的眼睛看着脚下正在崩溃的烂肉，安心地栽倒在地。 　　余下的玩家看着那个健硕的身躯站在梦魇的尸骸上，就像只是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我们赢了！！！” 　　“我们拯救了梦境国度！！！” 　　“还有我们的家！！！！” 　　脱战的牧师立刻选择最近的复活点，小跑回来对幸存者治疗，复活那些死者。拉起的人也加入了胜利的派对，他们满身血污，丢下武器在淤泥中跳舞。 　　封印梦境国度的屏障破碎，侵蚀梦境的浊雾在苏珊娜的净化下消失。 　　还有一个声音，正在阿姆斯塔朗的躯体中响起。 　　“哼哼哼，干的不错，但是，阿姆斯特朗，二阶段准备……” 　　“准备你个头啊！”手掌捏住伊拉宋恩的嘴巴，莱尔阻住了梦魇boss阿姆斯塔朗的能源核心继续犯蠢。 　　被挤压不得不嘟着嘴的伊拉宋恩还在据理力争，“可是，BOSS机制就有二阶段啊……这可是我俩的心血结晶！” 　　“哪来的你的心血，都是我设计的，你只不过是给了管理员权限。起开！”莱尔将绿龙祭司的脑袋拨到一边，通过魔眼观看外面那些欢呼庆祝的玩家，他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莱尔也被那些情绪感染，露出笑容。 　　“游戏的目的就是让他们获得快乐，让他们展现各自的角色魅力，这样就足够了。还剩个二阶段说明我平衡没做好，怎么好意思再打击他们的，梦精灵领袖？” 　　梦魇BOSS阿姆斯塔朗是莱尔的创意，但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创意。潜意识海洋的确对翡翠梦境的变化做出了反应，邪神的确派出了梦魇的成熟体准备毁灭一切。 　　梦魇穿过了壁垒，随后就被无形之子军团长莱尔和梦境行者伊拉宋恩注意到了，他们对梦魇的感知远远超过了蓝龙克里斯托和梦魇苏珊娜。莱尔被错认为了邪神布置的高级指挥塔，先锋梦魇直接与无形之子军团进行了同化。这本来是很危险的，梦魇强烈的意识原本比莱尔的意识要强大，苏珊娜的担忧并没有问题。 　　但是，正在与莱尔同化的梦魇又吸引了绿龙祭司伊拉宋恩。虽然如今的精灵龙祭祀像个废物，但她还是世界上第一个直面梦魇，净化梦魇的行家。梦境行者的力量催眠梦魇的意识，让其在睡梦中被无形之子军团和莱尔吞噬。 　　梦魇被内鬼上司和特攻天敌的组合技干碎了，但他的皮囊留了下来，喜欢搞事的莱尔和喜欢欺负部下的吉祥物想法不谋而合，联手演绎了一场他们看来史诗欢快的boss战。 　　所有人都很高兴，但他俩更高兴。 　　伊拉宋恩有点意犹未尽，阿姆斯塔朗对她来说是个大玩具，光炮攻击什么的都是她控制的，绿龙祭祀蹲在BOSS的空腔里撑着下巴，想到了什么。 　　“莱尔，我们出去后要怎么和他们解释？哈哈一笑说这只是场游戏？” 　　莱尔脸色一黑，摇头拒绝。 　　“不行，我不知道你会怎样，但苏珊娜要是知道了真相，她绝对会和我玩些可怕的‘游戏’。” 　　莱尔态度坚决，双手扣住绿龙祭司的肩膀，统一口径。 　　“记住了，我们是因为自己大意被可怕无敌的梦魇先锋阿姆斯特朗控制侵蚀了。还好梦精灵玩家众志成城团结一心才将我们拯救，并且拯救了整个梦境国度！” 　　伊拉宋恩鼓起腮帮子。 　　“那不是显得我很菜？！” 　　莱尔翻了个白眼。 　　“相信我，这样可信度更高。” 第七百五十五章 游戏继续 　　那个声音起初很微小，被群众的呼喊声覆盖。但它却有着不可忽视的重量，就像蛋壳被撑破的卡嚓声，花苞挣脱萼托的轻微声响。微小又坚定的声音只要传达到健全的耳蜗就会激起反应，所以他们安静了，转回头，睁大的瞳孔全都看向这一边。其他呱噪消失后，那个像是要破壳而出的微小声音便开始变大，响亮如雷暴，在梦精灵心中下起暴雨。 　　多路多慢慢后退，远离动静产生的源头，他表情凝重，迟缓的步伐像是害怕惊动什么。力竭的狂战士并不是逃避，一股新生的活力填满了他的胸膛。他慢慢后退，只是为了靠近他举盾的兄弟，从查里斯那里取一把趁手的武器，准备再次像野兽一样凶猛地扑上来。 　　阿姆斯特朗的尸体有了动静，在那个巨大的眼球中，不知名组织的撕裂声和抖动的起伏越来越剧烈，这个频率在不断加快，最后的节奏，就像在精灵的心脏上跳跃。 　　碰！ 　　梦魇的尸体开了眼。 　　与恶臭截然相反的清甜味道伴随绿光从裂缝中绽出，一个硕大的翡翠晶体出现在众人眼前，那纯粹的宝石吸引了眼球，而在大翡翠中央，横躺着梦精灵朝思暮想的美人儿。 　　“是伊拉宋恩大人！！！” 　　“她还活着！！！” 　　穿刺的荆棘比所有人更快一步，苏珊娜解除了魔力结晶后的翡翠屏障，将像是陷入沉睡的伊拉宋恩搂在怀里。褪去铠甲的苏珊娜体型比绿龙祭司要小，她捧着睡梦人的脑袋，翠绿的长袍遮盖了身下肮脏的污秽。 　　“她没事，只是休克了。”苏珊娜进行了简单诊断，向所有人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领袖安然无恙又引起了小范围欢呼，梦精灵玩家连接因果产生了一些猜想，闭口不言，但彼此的眼中都是发现真相的兴奋。他们击败了梦魇BOSS，拯救了梦境国度，还拯救了他们的领袖，他们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蠕动的触须从裂缝的另一侧钻出，苏珊娜看着熟悉的黑红触须，搂住沉睡精灵的身姿并没有什么动作。苏珊娜的冷静对待让梦精灵停止了动作，他们看着那一小团是友非敌的触须扭曲变化，最后变形成熟悉的狗管理，最后一个管理员，莱尔。 　　莱尔露出苦涩羞愧的表情，视线和苏珊娜接触后迅速躲开，在所有人面前，莱尔单薄的样子就像个犯错的孩子。 　　“是我的责任，我很抱歉。身为管理员居然懈怠轻敌，让邪神的恶意乘虚而入，这个可怕的怪物控制了我，还挟持了随后赶来救援的伊拉宋恩。我们犯下了大错，管理者的权限也很快被梦魇解析，我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被分解。如果不是你们，各位勇敢的玩家帮助，我和伊拉宋恩，恐怕……” 　　莱尔的自责让玩家们后怕不已，仔细思索后面的意思，几分钟前直面末日的绝望又仿佛爬上了脊背，随后而来的又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对自己所作所为的骄傲和荣幸。 　　【原来我们真的拯救了世界！狗管理都认错了！那肯定就是真的！】 　　莱尔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只有苏珊娜，用她冷酷的直白的凝视，像是要在莱尔的身体上挖出几个窟窿眼。抿紧的唇瓣微微张开，苏珊娜正准备询问一些细节，邪神入侵是重中之重，她不可能就这么接受莱尔笼统的解释。 　　正当她开口，怀中传来了伊拉宋恩的嘤咛。 　　沉睡的绿龙祭祀苏醒了，她眼神迷茫，似乎做了一场噩梦，声音中的虚弱死死揪住了苏珊娜的心。 　　“我亲爱的苏珊娜，怎么是你？” 　　还没等精灵执政官开口安慰，绿龙祭祀又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啊！我的头，好疼！为什么会这么疼？！” 　　伊拉宋恩开始在地上打滚，手足无措的苏珊娜只能试着扶住她，她对此无可奈何，每当想要说些什么，绿龙祭司又开始精神缺损后遗症爆发了。 　　“你来处理，我带伊拉宋恩回现实去找医生！”急匆匆的苏珊娜立即下线，被公主抱的伊拉宋恩在消失之前，冲着莱尔狡黠的眨眼。 　　总算骗过去了。莱尔松了口气，移动的视线又不慎和守门人天使接触。狗管理的内心又被提了起来，这个雷蒙先生的梦境分身有着强大的力量。在BOSS战开始之前，莱尔慌得要死，生怕两个管理员合力塑造的梦魇BOSS被圣光秒了。好在守门人只是用圣光将梦魇游戏化，恰好顺了莱尔的心意。 　　守门人眨了眨眼睛，化作一道流光消散。 　　【危机解除，副本区域还需要我的镇守。】 　　NPC一个个离去，蓝龙在嘀咕几句之后消失在程序代码的缝隙里。玩家们盯着莱尔，丝毫没有离开的动作。 　　开玩笑，我们干邪神拯救世界，狗管理不给点奖励，下一秒就开始狗管理讨伐战。 　　莱尔眼皮开始跳动，体力恢复手握神兵的梦境巨龙克劳蒂亚就站在玩家面前，力挽狂澜的绿龙被玩家们拥护，她似乎对接着揍管理很有想法。 　　莱尔咳嗽一声，指着绿龙手中的【艾卡里奥之匙】。 　　“那是我的剑，还是测试版！” 　　绿龙也很干脆。 　　“什么你的？在我装备栏就是我的！被我拿到就是我的本事！你最好赶紧把BOSS奖励发了，要不然我一声令下，你从此以后每天做梦都被我兄弟追杀！” 　　莱尔不慌，一点都不慌。 　　“那把剑就是你的奖励，之后的经验和金币会分配到你们账户上的。” 　　“装备呢！！你家BOSS首杀不爆几把神器装备的吗！！！” 　　哪来的装备，又不是真的BOSS，是管理员驾驶的邪神高达，后台改数据发经验金币都得累死。莱尔转移视线，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多路多，狂暴者长老的绝地反击让莱尔眼前一亮，最后的斩杀更是让莱尔毛骨悚然。这个狂暴者真的迈出了新的一步，黑龙眷族远古人类的新技能，居然被一个精灵创造了。多路多身后的黑龙气息若隐若现，傲慢的黑龙也在为自己优秀的部下争取好处。 　　“好吧！”莱尔发动了自己的权力。 　　血肉翻滚，尸骸涌动，无形之子挂下梦魇的残躯，在莱尔的手中变化成型。以梦魇的残躯，搭配圣光给予的束缚，借助无形之子的同化能力，莱尔用梦魇的边角料，打造了一把活体武器。 　　【梦魇·咆哮撕裂者 　　类型：双手斧 　　等级：神器 　　用抹除意识的梦魇死胎构造的活体武器，每一次攻击造成直击心灵的精神创伤。它是一把武器，也是一个降灵造物。安德瑞降灵学派非常乐意收藏这件艺术品，尤其是知道它的制造者是谁之后。 　　特殊效果：可携带。】 　　“多路多·月痕，万中无一的狂暴者，这是你应得的。” 　　狂暴者长老死死盯着那件闪光的武器，两侧长满血管一样搏动纹路，中心的大眼珠子还在转动眼睛，捏在手上，多路多仿佛能听见战斧发出的惨叫声。这件外形糟糕的武器，却受到了所有人羡慕的目光，而多路多本人也如同着魔了一般。 　　“霸气外露！他娘的太帅了！” 　　“我永远喜欢梦境国度！” 　　“赞美吾主，赞美战争长子阿尔卡隆！” 　　莱尔歪头。 　　这武器不是我发的吗？ 第七百五十六章 互联网时代 　　管理员协助玩家打败了第一个世界BOSS，接踵而来的自然是令人激动的大更新。因为梦魇BOSS的恶心机制或者说管理员的恶意身心俱疲的玩家需要适当放松，那种如同被触须勒紧喉咙的绝望需要得到舒缓，为此增加了许多趣味性机制和新技能。这些东西早在梦魇降临之前就隐藏在程序里，和被虚幻之梦挖掘的下版本神器一样，萝卜大棒的策略，不得不说有些狗策划不做人之后就在黑暗之路上突飞猛进了。 　　BOSS掉落的丰厚奖励让所有人感觉不虚此行，狂暴者玩家多路多获得神器更是起到了鼓励作用，虽然还有些人表达了不满，达成屠神、拯救自然女士的功绩让所有梦境玩家十分自豪。种族仇恨得报和无上的荣誉感很好地满足梦精灵的精神需求，也让莱尔腹诽精灵真好对付。 　　梦精灵不知道自己在狗管理心中的地位进一步降低，他们正沉浸在版本更新的喜悦之中。 　　防御者习得了【骑乘】技能，防御者来源的骑士王国德瑞亚本就是马背上的国家，骑士之名在游戏之中得到了有趣的体现。也许是自身的恶趣味，也或许是来自过去的怨念，莱尔取消了【骑乘】本该有的许多限制，于是，防御者的快乐增加了。防御者开始骑乘怪物、骑乘地标性建筑、骑乘同伴，尤其是那些变形德鲁伊。虽然能够正常使用增加战斗力的坐骑只有一小部分，但不妨碍这些骑乘狂热的家伙将自己的臀部和别人的腰椎链接在一起。每天从梦境国度的城镇走出，总是会看到堪比安德瑞降灵学派下课一样的缝合怪出游画面。骑乘连接的诸多玩家如同游戏BUG粘在一起，违反自然规则地带着可怕的视觉冲击力消失在地平线上，尤其是当“基座”是风剑士一样的速度型职业，那真是梦魇再临一般的诡异。只能说，相比玩家的创意，邪神还是太纯洁了。 　　原本是版本毒瘤的风剑士在梦境国度的动静倒是小了不少，在守护巨龙克劳蒂亚和四柱石之一虚幻之梦两尊大神的干涉下，风剑士开始干涉现实了。梦境巨龙拥有的独特天赋和四长老的丰富学识，飞剑等等特殊技艺在现实世界被一一重现。魔剑士开始在现实飙飞剑，每天在梦境森林上层撞树摔落的风剑佬不计其数，就像下饺子一样。精灵女王蒂芙尼为此头大了一圈，她还尝试过向莱尔请教安德瑞相关的限速律令，最后因为实施难度过大取消了。精灵女王最后选择了忠诚于她的弓箭手，女王之眼侍卫队的考核要求变成了射下乱飞的风剑人，用种子附魔的箭头，虽然女王更想用铁箭头把他们戳死。 　　在莱尔的交涉下，梦精灵族群开始和其他龙之眷族接触，矗立在凋零者营地的传送门人来人往，白发精灵和蓝绿发精灵的隔阂也在热闹中慢慢消失。 　　…… 　　多路多·月痕抱着他的宝贝斧子。 　　梦魇BOSS讨伐战结束之后，他很快就明白了神器斧子词条的【可携带】是什么意思，当他从自己的德鲁伊地穴中苏醒，癫狂的呢喃声就回荡在耳边。这个两米高的汉子看着手中眼珠子乱转的活体斧子，鼻头一酸，眼眶湿润，抓着手里的斧子就像捧着个刚出生的孩子。 　　“她在说话……她在说话……我的宝贝……我……” 　　癫狂的痴态让路过的梦精灵畏之如虎，立刻将这疯子的情况举报给了长老院，然后监察者德鲁伊认出了这位德鲁伊长老同僚，刚从梦境国度回来的玩家看着那把神器斧子也疯了。羡慕嫉妒的扭曲神态让苏珊娜一时间分不清他们到底有没有战胜邪神的腐化。 　　得到莱尔的再三保证才放过了多路多。 　　【玩游戏得失心疯很正常的。】 　　因为也是第一次当游戏管理员没有经验，苏珊娜相信了莱尔的鬼话。 　　活体斧子是莱尔设计的降灵造物，总体来说并没有问题，除了外形糟糕了一点，各种武器性能都十分出色，要知道杰出的降灵造物强度是能和那些精铁装备媲美的。 　　多路多十分喜爱自己的战利品，非常热情地与自己的妻子法兰奈尔分享了得到神器的喜悦。有些矜持的梦精灵女士一开始对外表狰狞的扭曲斧子并不满意，声称绝不允许如此亵渎的造物进入自己的家。多路多对心爱的妻子有着足够的耐心，他自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说服他最爱的两种美好彼此接受。 　　他真诚的说服也得到了真诚的回报。 　　“多路多，我的爱人。我充分尊重并理解你的个人爱好，为此，我愿意做出一些不舍的让步。” 　　“你可以选择把这个扭曲的怪物留在院子里……” 　　“或者你抱着这该死的斧子一起睡在院子里。” 　　第二天早晨。 　　多路多完成了晨练，他推开房门，胡须上沾着露水和花香，宝贝斧子放在了门外的树墩上。法兰奈尔走上前来，她捻住多路多的胡须，狂暴者配合着妻子脑袋下低。早晨的问候点在脸颊上，法兰奈尔的笑容美得像晨光。多路多昨晚把斧子丢在了屋外树墩上。 　　男人注意到了窗台上的异常，一个新的翡翠雕像放在了自家的窗台上，绿龙雕像的底座夹在纠缠藤蔓的夹缝里，宝石的绿光在阳光美丽极了。多路多很惊讶，窗台的位置对他们家、对法兰奈尔意义重大，那个窗台位置不大，目前也只放着三件东西。 　　根茎套着誓约草环的月光花瓶，那是多路多求婚时送给她的。 　　生命草坠饰，代表离家女儿的装饰物，长势喜人。 　　还有新加入的雕塑，多路多很惊讶，这代表法兰奈尔新的信仰：翡翠绿龙，也就是克劳蒂亚。 　　法兰奈尔注意到了多路多的视线，她的手掌轻轻抚摸丈夫的脸颊，感受鬃毛的柔软触感，微微一笑，“没关系的，王室和长老院如今对各种信仰都很包容，我就觉得多一个守护神也不错。而且克劳蒂亚在那场战斗中表现相当出色，蒂芙尼也时常和我称赞绿龙的优点，她救了你们的命，我非常感激。咱觉得，与其敬畏月光，不如亲近那位看得见摸得着的守护巨龙。” 　　多路多没有表示，法兰奈尔接着整理多路多的贴身长袍，强壮的肉体在脆弱的衣服上撑出了几条裂口，法兰奈尔寻思新衣又要大一号了。 　　“我去找蒂芙尼聊一会，回来之后，你陪我去一趟彷徨之城，看看法尼拉和那个被提及的小伙子，传送门开通后海因斯对我念叨好几次了，你总是没时间……” 　　多路多·月痕挑动眉毛，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想去矮人城麦肯波特，那里最近有联动活动，我想给‘小咆’弄张＋10强化券。” 　　多路多的回答让法兰奈尔翻了个白眼，眼神中满是“你女儿的未来和那破斧子哪个更重要”的意思。多路多低着头，他知道妻子能读出他的眼神，也能左右家庭纷争的结果。 　　叹了口气，法兰奈尔最后带着安慰性质地又一次亲吻了多路多。 　　法兰奈尔离开了，她的话语还在多路多脑子里回响。他的眼睛盯着窗台上漂亮的翡翠雕像，眼睛里涌现异样的神采。 　　“……对各种信仰都很包容，你说的，吾爱。” 　　“我想把这玩意儿变成黑的。” 第七百五十七章 自我背刺 　　我做了一个噩梦。 　　虽然听上去有些好笑，但噩梦中让我毛骨悚然的每一个细节仿佛还在眼前重现，就像镜子上的裂痕一样醒目。自我分析的结果是，需要将那些恐怖宣泄出来，哪怕是自言自语，为了不影响之后的研究工作，我会一字一句的重现噩梦。 　　不会有记录，因为只是场噩梦。 　　“我梦见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前进，穿着日常衣物，疫医面具可能戴着，也可能没有。表情接近于痴呆，或者精神异常的魔怔状态。躯体在行进中自然摆动，哪怕感官能力基本没有，梦中的我也没有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我在黑暗中前进，缓慢地，漫无目的地……我确定前方并没有目标。或者移动的过程，才是最关键的，因为之后的变化，头脑清醒的现在，我回想起来，才会觉得梦中的自己是那么……恐怖。” 　　“像是一块海绵被挤干水分，我在梦中朦胧的意识到，理智正在被抽离。躯体像被控制着行进，精神，或者更深刻在更准确的感官里，我认为自己的脑仁正在朝着干核桃变化。虚弱感、疲惫感还有对躯体的陌生感觉，正从精神的空洞里不断流出。”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声音停留在我的指间，停留在每一节指骨上，随前进微微摆动的双手抓住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感受着重力对手指的轻微影响，我听清了撕裂声。” 　　“饱满得如同熟成的果实落地，我清晰地感觉到了指骨的脱离，一截截落下，像断线的珍珠串。指甲触碰地面的清脆敲击顺着我的骨骼，沿着脊椎传递到大脑。当混乱的大脑产生了【手指掉落】的认知时，那些截面鲜红的断口像失控的水管将我的鞋底染红。” 　　“梦中的我依旧在前进，而【掉落】只是一个开始，我的皮肤、我的血液、我的组织，像失去约束的小方块纷纷落下，感觉自己就像进入崩塌过程的多米诺骨牌。” 　　“【我】崩碎了，从一个规则的形体变成了一滩肉泥……嗯，细小的块状肉丁。” 　　莱尔捂着脸，倚靠在昏暗实验室的墙壁上，唯一的椅子上坐着妮娅，一片狼藉的实验桌显然也不是休息的好地方。莱尔这才感觉血腥味和死亡气息的融合气味让鼻腔很不好受。 　　微弱的魔石光源没有发生变化，盘桓的影子自行扭曲，墙上的黑影弯下身子，像情人一般趴在莱尔左肩，倾听莱尔自说自话。 　　“我是不是最近熬夜过度了？”莱尔对自己下达了合理的定论，语气中的不在意倒是和梦境中的分解者如出一辙。 　　【你上一次睡眠是在什么时候？】噩兆没有反驳莱尔的结论，顺着他的意思展开交谈。 　　“十五天前。具体时间无从判断，喝醉的阿里安娜有些兴奋，助兴的歌声让我大脑断片了。” 　　【你认为这是疲惫的结果？】 　　“不确定，我从身体中感受到充沛的活力，晋升四阶之后，我对睡眠的需求不再迫切。也许长时间不睡眠确实会引发一些精神问题，哪怕对于我来说。” 　　莱尔与噩兆为一体，他们其实都明白真实的原因，之所以对皇帝的新装视而不见，完全是大脑本能在作祟。他需要安慰，需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像话剧一样演完早已书写在剧本末尾的结局。 　　【苏珊娜的精神梦境、无形之子军团的侵蚀、梦魇的同化。在这么多外因的干扰下，你的精神状态已经偏向另一边了。】 　　莱尔、妮娅、噩兆互为半身。妮娅链接莱尔的躯体，噩兆链接精神。妮娅的扭曲维持人类躯体的纯粹性，噩兆的疯狂隔离了邪神的腐化。但最近接触的病原体太多了，这两道保护机制吃得有点撑。 　　【就像人类最舒服的姿态就是躺着，而邪神最惬意的姿态，则是……“一滩烂泥”】 　　“所以我昨晚才会做肉体邪神化的梦……臆想躯体的崩解混乱……” 　　噩兆的话让实验室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梦？你在好好想想。自从梦境之森回来之后，我们只在纳斯兰城堡做了短暂停留，之后你就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一直，听着，是一直进行着邪神与降灵造物的相关研究。你昨晚根本没睡，而是整夜在自我分析，那不是一场梦……】 　　莱尔的脸色煞白，惨白的脸色和噩兆的黑影形成鲜明对比。 　　“你是说，我昨晚精神混乱，手指真的掉了，躯体支离破碎之后进行了分解重组……” 　　【当然……】 　　“他骗你的，笨蛋莱尔！”充满活力的年幼女音挤进了莱尔的对话，妮娅爬下椅子，扭动的触须重新钻进了莱尔的衣领里，正在变形的妮娅还维持着鼓起的包子脸，有些生气地捶打莱尔的肩膀，敲击噩兆阴影所在的位置。 　　“昨天妮娅觉得太无聊，跑出去玩了，笨蛋莱尔一直一直站在原地发呆！” 　　莱尔偏头，噩兆的黑影露出一个恶趣味的笑容。 　　整理一下思绪，昨晚莱尔确实进入了精神恍惚的待机状态，而活跃的妮娅并不想陪莱尔站一晚上。她将自己的部分分离了出来，这在莱尔的精神领域中被记录为一次肉体的分离，妮娅和莱尔是肉体的整体，也就让莱尔产生了十指分离的错误记忆，只感觉自己被拆解了。 　　精神领域的混乱是噩兆的杰作，作为邪神幼体的命令塔，他不介意给基石和肉体找麻烦。 　　莱尔对噩兆的恶趣味表示谴责，但也不能做什么，他总不能为了惩罚噩兆让自己承受点精神痛楚。 　　【但有一点我没有骗你，这段时间和邪神之力过于亲近的接触，你作为人的那一部分已经开始不稳定了。如果你还想保留自我，作为名为莱尔的人类支配我们，你需要更进一步的强大。】 　　无形之子军团的归顺，对梦魇BOSS的掌控，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莱尔的感官，体内的平衡正在倾斜，莱尔需要更精明更有效的自我控制能力。 　　那就是，晋升五锁，成为神骸。 第七百五十八章 暴走的龙父 　　晋升，是所有有上进心的施法者的共同追求。 　　目前仍处在晋升者途径的莱尔，要完成由四锁到五锁的转变，需要一定的契机和能力积累。能力积累，莱尔是不缺的，连番拜访各大龙之眷族，接触一众邪神眷属。用妮娅的话说，最近吃撑了，肚子饱饱的。 　　要从四锁（族群）升级到五锁（强者），需要特殊契机是已经确定的情报。至于具体的细节，莱尔并不清楚。莱尔并不是一个闭门造车的老牌施法者，而且以往的种种让他早已意识到自己不是某某道路的先驱者，他有的是引路人，有的是导师。 　　在这些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下，莱尔还是不清楚契机是什么。只能说明，那些八九十锁的族群领袖，并没有将这东西当回事。 　　“应该不是很难完成的条件……”莱尔这样心想着，又担心询问那些人会得到怎样的对待。 　　首先是晋升者途径最强者，圣光之灾，十字军之王，雷蒙先生。莱尔首先排除这个选项，长久的接触，莱尔早已明白有些天赋异禀的人，能够在一窍不通的情况下，凭借非人的本能成为让人望尘莫及的强者。晋升五锁，对于雷蒙来说真的和呼吸一样简单，而且雷蒙这家伙完全有可能用【和呼吸一样简单】来回答莱尔。 　　莱尔来到了彷徨之城，拜访了他的老师，学者先生。善于进行知识归纳发布论文的学者的先生的确进行过相关方面的研究。 　　“五锁阶段，是一个链接四锁和六锁的过渡阶段。四锁代表着族群，是集体的力量，六锁为贵族，从群体中脱离出来的强力。强者，也就是所谓的出类拔萃者，他从族群中产生，又不会如同贵族一样和族群存在明显差距。这是一个从族群之中汲取力量的过程。强大的个体，还未受到阶级和利益的制约，至于六锁的贵族往后，那都是一些超凡存在了。” 　　莱尔点点头，在学者老师剖析准确的教导下明白了晋升五锁的契机。 　　“从族群里进一步获得力量。” 　　莱尔加入的族群是波苏瓦乐园的幻影一族，一群不会害人的异常智慧生物，在族群接纳他的那一刻，他晋升四锁，得到了十分便于获取情报的精神解析能力。 　　进一步从族群中获得力量？怎么进一步？ 　　“坐着坐着就有了。”这是学者先生的原话。据他本人描述，他从四锁晋升五锁花了一个月时间，这比其他晋升仪式花费时间要短暂的多。而学者先生的研究表明，晋升五锁本就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至少对于像秘法者这样的大型族群来说，晋升五锁就和喝水一样，时间到了就有了。 　　至于那些势力弱小的族群，很抱歉，蓝龙祭司，魔法之王接触不到弱小的族群。哪怕算上秘法者族群建立之前，道尔吉特家族就是世袭贵族中的佼佼者，天生的领袖。学者先生并不明白要如何增强弱小的族群，他想到的最优解就是吞并。 　　在离别之时，学者先生活动锁链轻轻点击了莱尔的脑袋。 　　“你可以去问问巨龙，严格来说，莱尔，你并不是秘法者，而是接受系统教育的降灵术士。不同施法者职业之间存在着差距，你该去问问你的降灵学教授，也许他有更适合你的办法。” 　　莱尔原本没打算请教巨龙先生。他都不做巫妖了，现在成为万龙之父娶妻生子，现在再去叨扰，询问一些他死的时候的有的没的。莱尔明白巨龙老师不会生气，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穿过传送门，到达达根奈特、巨龙之巢之前，莱尔是这么想的。 　　而到达那片龙涎树密林之后，莱尔看着远方的天空，雷暴纠缠的阴云险些盖住了所有的光，万龙之父暴怒的咆哮比雷霆要可怕的多。 　　“我可不记得把你养成这样了！你这叛逆的小龙崽子！！！” 　　一场关于父爱的斗殴，莱尔习以为常，整理着装，让妮娅老实躲在衣领里，莱尔尽量不失体面的减少表面积，以免被误伤。 　　越靠近中心，狂躁的龙吼就越急促响亮。风暴在奏唱战歌，重叠的龙影在暴风中扭打在一起，单方面的扭打。 　　莱尔和暮光巨龙希尔维特问了声好，这位龙母就趴在爆炸中心不远处，表情温柔地注视着争吵的一大一小，将足以毁灭任何一个国家的小动静当作日常。 　　莱尔在闪电交汇处看到了自己巨大的导师。鳞片上跳跃着电弧变成刺眼的纯白色，他后腿交叠，尾部接触地面，长满脊刺的尾巴在拍打地面的时候产生爆炸声。 　　巨龙先生没用全力，只有两只前爪和骂人的龙口加入了作战。 　　完全一边倒的情况，他的叛逆子嗣已经被爪子捏在了手里，分开的尖爪扣住了幼龙的后颈还有连接翅根的发力位置，幼龙愤懑的咆哮并不能改变她老子一爪子按住她的事实。而且巨龙先生还有另一只爪子狠狠在伊梅尔特额头敲脑瓜崩，嘴里还念经一样念念有词。 　　“还要胡子，还要胡子，还要胡子……” 　　被当成玩具的羞恼让红龙伊梅尔特大怒，她甩动唯一能动的尾巴，正想往她爸左脸狠狠来一下。她失败了，武学大师巨龙先生轻松避开了横扫攻击，并使出一招擒龙爪将红龙女王盘成了个龙球。 　　受尽屈辱的红龙女王不甘咆哮着，“你这就是种族歧视，矮人怎么了！！矮人也很可爱！不要你管我！！！” 　　龙父受到了更大的刺激，他张开大嘴，像是要把自己的女儿一口吞下去。 　　“我怎么了！！我审美有什么问题！！！我最美丽的宝贝，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我把你们收拾地漂漂亮亮送出门，结果你回来一副这个德性？！！啊～！像是被人一拳捶扁的矮墩子！！还惦记你那破胡子！！女孩子要什么胡子装饰品！！！你有病吗！！！戴假胡子的都TM有病！！！” 　　“我管你怎么了！！我是你爸爸！！！”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些矮墩子都宰了！！！” 　　“把我的宝玉当黑炭用！！！” 　　“以吞噬者耶摩塔尔之名，我要把觊觎我女儿的矮墩子都干掉！！！” 第七百五十九章 方法就是造小孩？ 　　莱尔和悠哉的暮光龙母在旁边观察着这场对抗型亲子活动，比起莱尔的忐忑，希尔维特对她的女儿伊梅尔特的遭遇表示轻松。她枕着巨石，饶有兴致地与莱尔聊天。 　　真实情况与莱尔的猜想出入不大，红龙伊梅尔特的矮人大妈形象暴露了。 　　死时的巨龙先生就曾对巨龙表现狂热，那时还是虚幻的巨龙形象。现在他重生为巨龙，他所宠爱的巨龙成了自己的子嗣，两份深沉的爱融合在一起。在自己的孩子进入青年离巢之后，巨龙先生的落寞心情与日俱增，作为妻子的龙母也不能完全填补他心灵的空洞。在希尔维特的怂恿下，万龙之父耶摩塔尔以检视诸龙传播信仰的实际情况，也就是视察莱尔工作成果为理由，开始收集龙之眷族献给自己子女的精神雕像，也就是信仰化手办。 　　以巨龙先生的个人爱好程度，每个子女的雕塑他都收集了二十个以上。巨龙形态的、拟人形态的以及其他精神意识形态的雕塑，只要是关于自己孩子的。巨龙先生都会乐呵地拿到自己的龙巢里，放在那堆金银珠宝的最顶端。 　　最开始，并没有什么问题，巨龙先生对于红龙女儿的矮人形象雕塑没任何不满。他相当理解那些矮人的内心需求，为自己的守护者打造亲近的形象，更利于伊梅尔特的信仰传播。因为黑龙也有他的巨人石像，绿龙翡翠上也有精灵族装饰，白龙贝壳画上的尾巴也更像鱼尾，蓝龙克里斯托的雕像更是和他的龙祭司学者先生没什么两样。有时巨龙先生还会和自己的好友学者先生调侃，自己的儿子雕像居然更像学者的儿子。 　　但是，独独红龙的雕塑，形象却是唯一固定的。哪怕那些矮人都知道伊梅尔特是一条红龙，哪怕矮人都亲切称呼她为红龙女王，但美丽的红玉雕塑上，都只有一个提锤子的红发矮人大妈。 　　身为一名巫妖，巨龙先生非常喜欢各种千奇百怪的原始巨兽，但更偏爱爬行类和哺乳类的模式化外形；身为一条巨龙，巨龙先生的好感度也锁定在身体修长的人类族群和精灵族群。不管哪个形态，巨龙先生的喜好都挺保守的。 　　当第两百个红发矮人大妈雕塑被放在自己龙巢里，万龙之父再也忍不住了，他打开一道传送门，直接冲过去找到了那个自己经常伪装光顾的矮人工坊，揪住大胡子珠宝匠的衣领，厉声喝道：“你就不能把我女儿雕好看点吗！我的小梅尔得罪你了？！” 　　可谁知，那名矮人工匠居然也爆发出了不亚于父亲的怒火，他直接给愣神的万龙之父来了一锤子，蕴含龙父的亲女儿力量的红龙之锤敲在脸上，巨龙先生五味杂陈。 　　“你在侮辱我的作品？！侮辱我喜爱的红龙女神！！丑化？我可是在瞻仰了女王的威仪后写实雕刻的！！滚出去！！亵渎红龙容貌的蠢货！！” 　　什么？ 　　意识到矮人并没有撒谎的巨龙没有反抗，比起教训放肆的矮人，巨龙先生更在乎他话语中的真实含义。 　　“我的小梅尔，不是可可爱爱的美型精灵少女吗？” 　　喜爱着女儿，对伊梅尔特秀丽的容貌感到骄傲的老父亲怀着这种感情，来到了红龙的工坊。在目睹那个发出豪迈笑声的水桶型红发矮人后，血脉相连的感应让万龙之父心态崩了。 　　那是一种老父亲看到女儿有了心上人，为了讨好他人刻意扭曲自己的卑微姿态，他出离了愤怒，在了解到矮人族因为红龙偶像企划，全民都对伊梅尔特有非分之想后，暴怒的龙父恨不得把这群矮墩子灭族。 　　巨龙先生被伊梅尔特拖回了龙巢，始终乖巧的红龙女儿也在此刻对父王发起了华丽的叛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龙母希尔维特不嫌事大地在一边鼓掌，“耶摩塔尔这个当父亲的，平时对长子偏心太多了，终于，小梅尔也受到父爱教育了，嗯，这样就迈出了成长的一大步了。” 　　莱尔对龙母的斯巴达教育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揪心没消气的龙父会不会殃及池鱼，毕竟，红龙偶像计划可是他这个龙王祭司一手促成的。 　　“以汝父耶摩塔尔、万龙之父之名，伊梅尔特！你被禁足了！你胆敢再靠近矮人一步，那一刻，就是他们灭亡之时！”巨龙先生打开一个传送门，将伊梅尔特丢了进去，咔地关门，扭头发出雷霆爆炸一样的鼻息，生着闷气一步一震地走近莱尔这边。 　　“莱尔！！！” 　　龙父的咆哮让莱尔两腿一软，要不是有妮娅的支援，感觉要遭的龙王祭司差点跪下去。 　　“我错了！！！”莱尔识相的认怂了，导师的余威在他重生成巨龙之后也没有消散，不如说，莱尔更怕现在有巨龙体魄的老师，突然给他来个白骨降灵学的高等课程补考。 　　头顶一凉，龙父发出的叹息在莱尔头顶挂了场大风。 　　“你有什么错，我的爱徒，我的祭司。”面对莱尔的巨龙先生总是十分明事理，“你出色完成了我托付的职责，比我预想的更好地照顾着我的孩子，错的是那群矮人！真是，死矮子妄想吃龙肉。” 　　感觉火气上涌的万龙之父歉意地看着龙母，察觉到妻子并不反感对孩子的严厉后安心许多。 　　他重新低头，看向并不常见的学生。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我的爱徒。” 　　“巨龙导师，我想询问您，如何强化自己的族群？” 　　龙父露出人性化的笑容，刚才的恼怒一扫而空，他为莱尔的上进心而高兴。 　　“哦，终于想要强化自己的族群了吗？如此明确的目标，看来你先前有询问过学者吧。那我就不再重复那些赘余的知识了。” 　　“莱尔，那我就直接告诉你答案吧，我们降灵学派的方法，其实很简单的。” 　　“质量和数量，这就是强化族群的关键。” 　　莱尔皱起眉头，并不是难以理解巨龙的话，而是太轻易理解了，反而觉得方法很荒唐。 　　“降灵学派，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 　　“提升族群的质量，就是进行对族群例如禁忌改造之类的高等改造。” 　　“数量的话，扩张人口，老师……你该不会是想让我……” 　　巨龙先生直白地点头。 　　“去生啊，去造啊，身为降灵术士不能自己创造人口，算什么降灵术士！” 　　不愧是以一人之力生出整个龙族的龙父，真有说服力。 第七百六十章 最上等耗材 　　一名降灵术士就是一个族群。 　　赋予死物灵魂，让其焕发造物主所不喜的活性，操纵亵渎生命的扭曲造物，这是降灵术士的本职和傲慢。觊觎创造的权能却又不愿履行义务的不羁狂徒，空洞的躯体被混乱意志支配，安德瑞巫妖不甘安息，从死亡中苏醒。将造物主定义为无趣，降灵术士无视世界的规则，卡着神明的BUG。 　　教材上就是这么说的，而且编译教材的巫妖理直气壮。 　　造物主是混乱之神，叛逆的因子迫使血脉离弃根源，追求秩序，所以现在的世界才被条条框框构造。追求混沌是正义的，安德瑞只是渴望回归的浪子固执地开始人工返祖。 　　对于同僚记录的言辞，莱尔不屑一顾，看到文学社著名的典籍甚至笑出了声。 　　追本溯源，崇拜古神。这些没脸皮的贱骨头还真喜欢给自己贴金。 　　莱尔一个字都不信，他甚至怀疑巫妖一遍遍强调自身的【正义】，是想规避某人的戒律。 　　崇拜这种能够确定上下阶级的原始情感，是安德瑞鄙夷的东西。 　　安德瑞巫妖代表着混乱，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雷蒙先生代表着强权，他想打谁就打谁。 　　再说就扯远了，总而言之，降灵术士，是一种有趣的施法者。 　　“可是，老师，我的族群，幻影一族，并不是我的造物，它们诞生于一个已经灭亡的王国，是传承已经被阻断的，被遗忘一族。失去自我繁衍能力，连记录相关技术的书页都不到十张。这样的族群，我又该如何改变。” 　　生而为仆，将生命的意义印刻在牺牲上，完全不能产生恶意的失败一族。幻影，作为一个族群，无疑是失败的，正常族群存在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毁灭。 　　“哦，这不是如同远古化石一样美丽的珍稀族群吗？被掩埋的历史，被封闭的一族。莱尔，你还真是好运啊。”万龙之父完全没有感觉到困难，满是发掘又一伟大发现的惊喜。失传的技术，缺陷的族群，遭遇了自己的徒弟。这恰好是帮助莱尔提升的试炼啊。 　　不过是从无到有，正如同巨龙这样的降灵学先驱者最早面临的困难。从技术的追随者变成引导者，巨龙对莱尔的行动充满期待。 　　莱尔并不知道龙父的想法，他沉浸在情报缺失的担忧里，看不到前路的现状让年轻的降灵术士有些迷茫。 　　巨龙当然可以指点，但此刻不合适。万龙之父想做的，只有精神上的支持。 　　高贵的龙低下头颅，硕大的眼睛直视渺小的学生，在莱尔被巨龙的威压震慑之前，巨龙的声音沉稳而柔和。 　　“你做的到，莱尔。” 　　“我对我的学生了如指掌，我清楚你的能力足以衔接任何被断绝的技艺。” 　　“呵，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难道以一己之力，让巨龙族群从死亡中苏醒的龙王祭司，拯救不了他自己的族群吗。” 　　莱尔维持着他忧愁的表情，无精打采地反驳道，“那不一样的，老师，巨龙复苏的计划中有五位龙祭司、有你、还有其他人的协助，巨龙的传承并没有断绝，那要简单得多。” 　　巨龙先生哼了一声。 　　“说的好像没有你，那群老东西就能让龙族复兴一样。” 　　莱尔失落地离开了龙巢。 　　…… 　　陷入战乱的波苏瓦。 　　被遗忘被隔绝的乐园里。 　　带着鸟嘴面具的黑衣人背后生长出蠕动的瘤结，肉瘤表面密布触须和眼球，像一颗扭曲的黑色太阳。疫医拿着洁白的骨质刀片，从容缓慢地在抽搐的活体触须上切下组织，面具沾上飞溅的深紫色血浆，面具里传出心情不错的哼歌声。掉落在地的残片在活动，那些碎块没有独立多久，很快被黑袍下的影子吞没。 　　【你这人有时候感觉挺可怕的。】 　　阴影将地面收拾干净，有些惊讶地吐槽莱尔。离开龙巢不到一天，他的情绪完全反转，马不停蹄地冲到幻影一族的乐园，开始自己的解剖游戏。 　　妮娅将面具上的污血舔舐干净，同族之血尝起来比冰淇淋还要美味。 　　“我真是个天才。”不用揭开面具，就能想象出莱尔得意的表情，“我解开了降灵学最大的难点，掌握了创造的万能钥匙。谁能想到……将无形之子作为最优质的降灵学素材！” 　　莱尔将无形之子带出了现实，作为妮娅的身体部分，它们有着成为邪神躯体的执念，对妮娅的肉身表示亲近。妮娅并没有吞食这些寄生在自己身上的小弟，莱尔很庆幸这一点，所以现在才有机会拿它们开刀。 　　无形之子是邪神身上流淌出的残渣，有着衍化万千变形世界的才能，可以说是最万能的耗材。有着世界上最贴近神的全能，不死性、可塑性、包容性。拆解成渣也不会死去，扭曲变形都会成立，身为根源包容万法。 　　莱尔所想到的方法很简单，排除法。 　　首先掌握幻影一族的基本信息，得到一个大体的构造模型，再根据无形之子这一万能的原石，不断切割、摘除不符合幻影一族概念的“部分”，只要将多余的异常排除，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根据成果逆推出方法，重现幻影一族的创造技艺。虽然方式有些粗糙，属于利用高位格耗材大力出奇迹的典型，但偏偏理论逻辑还行得通。 　　莱尔的族群，幻影。是稀有的失落族群，它们很脆弱，莱尔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实验调查让族群产生损失。但很明显最初的知识就是在伤痕中诞生的，正因此莱尔才在研究一开始处处碰壁，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 　　然而，无形之子是不死的。莱尔不心疼，早已屈服的意志也不会再反抗它们的上级。妮娅也不心疼，她的立场和莱尔几乎一致，虽然切割的是自己的血肉，但精神突触已经全部移交给无形之子的下级神经系统了，妮娅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味道还不错。 　　谁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将神的仆从作为实验耗材吧。 　　“【蛇】，再对我用一次【精神解析－逆向思维】，我很快就能解析幻影一族的构造了。” 　　巨大的幻影抬起脑袋，俯视无形之子肉块的脑袋表情悲切。 　　“莱尔，请对这些陌生的同伴温柔些。”无害的幻影将无形之子误认为了同类，就像最初误解妮娅那样。可无形之子本能地厌恶这些残缺的怪胎，幻影所表达的同情更像是激怒自己的侮辱。 　　莱尔温柔地笑着，“我很温柔的。” 　　“它在尖叫。” 　　“那是快乐的欢呼。” 第七百六十一章 莱尔大失败 　　“纳斯兰的女士们托我捎来问候。”冰霜徘徊者艾凡松开幽灵马的缰绳，他脱帽致意，端坐在自己的车架上与莱尔交谈。从马车顶端落下绒毛一般的细雪，小幻影三两成群凑了过来，围坐在车厢边的空地，伸出小手捧接莹莹洒落的雪花。妮娅并没有凑过去，妮娅已经玩过很多回了，此时的她趴在莱尔后背，露出小大人一样的得意和不屑表情。 　　莱尔有些过意不去，尴尬地笑道：“等这边忙完，我会很快回去的。特地让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冷淡的艾凡礼貌地微笑，“这是我的工作，我乐意为了纳斯兰奔走。而且，我也有其他消息需要向您传达。”幽灵的手掌在马脖子上轻抚，被抚摸的灵马惬意地哼出一团冰雾。 　　“我来到波苏瓦，也有帮觅战者沃尔冷静精神的目的。这片大地对他的诅咒需要定时被压制，沃尔发现最近有许多流窜的波苏瓦流民，他们像慌张的兔子有时会闯入沃尔的领地。沃尔向您询问该如何处置他们。” 　　“波苏瓦的流民？” 　　“嗯，亡国后的逃难者，被战乱追逐，只能在故土上为了生存游荡。” 　　“谁在追杀他们？” 　　“他们曾经的同胞。” 　　莱尔想到刚到来波苏瓦时经历的战火纷飞的惨状，这个国家已经死去了，战乱在它的尸体上如同新生命一样健康地活着。 　　“可是，为什么要询问我的意见？”莱尔有些困惑。 　　艾凡轻微低头，轻微到莱尔几乎注意不到。 　　“虽然有些自我判断能力，但我们有遵循主人命令的习惯。” 　　之前波苏瓦只有沃尔一人，他可以独断，但现在莱尔也在波苏瓦，和艾凡时常交流的纳斯兰下属也清楚了这位死灵法师的身份。 　　莱尔有些没底，他是科研人员而不是行政干部。 　　“我很好奇如果我不在，沃尔会如何行使自主权。” 　　冰霜徘徊者艾凡的回答在莱尔耳边吹起一阵冷风。 　　“沃尔会清除来犯者。虽然有损于纳斯兰族群的正面印象，但我的同僚并不是一个冷静和善的人。” 　　“哪怕他们没有敌意？”莱尔有些不能接受。 　　“沃尔的能力是吞噬灵魂，他会夺取他人的灵魂变得强大。” 　　“这是不对的。”这算什么，草菅人命。 　　礼貌的艾凡让莱尔看到了纳斯兰的另一面，怨灵该有的邪恶与恶意。 　　“我们的愿望是让纳斯兰，我们的族群变得更强。莱尔先生，不择手段，以自己的方式让族群强大是……忠诚的。” 　　莱尔的沉默引起了妮娅的注意，她用触须触碰莱尔的侧脸，在柔软的脸颊上制造凹坑。 　　“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莱尔的正义感做出了最后的倔强。 　　艾凡笑了，真诚的笑容里带着冰雪特有的悲凉感。 　　“我相信会有的，但那是莱尔先生的办法。我们不如主人那样有才能、强大，我们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为族群贡献。” 　　莱尔看着这位车夫，嘴边只留下了一句感叹，“你真的很爱纳斯兰，艾凡。” 　　“我当然爱。老爷逝去，那场意外让女主人承受了我们所有人的怨恨。我们经历过女主人早期的癫狂模样，那时候就知道了，怨灵也会心痛。会痛苦，自然也会爱。” 　　这位气势不凡的车夫让莱尔振作起来，他找回了乐观积极的心态，就如同和幻影族群初次精神交融的那种温暖感觉。 　　“相信我，艾凡，让沃尔放过那些流民。作为交换，我会用自己的能力让纳斯兰更加强大。”莱尔觉得自己含金量，赋予阿里安娜和海伦娜肉身的结果可是有目共睹的。 　　艾凡接受了交易，在幻影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踏着冰霜离开了。莱尔看着有些失落围在自己周围的小朋友，安慰地摸头。 　　“这么大反应，你们又不是没见过雪花，【溪姬】每天不是会带着雪山顶的冰块下来吗？你们也可以让大幻影模拟降雪。” 　　以幼童形象，身体头发纠缠着花朵和树叶的小幻影摇动脑袋。 　　“不行，大人们都有工作，那些需要帮助的小动物和花比我们更需要大人。不能给大人添麻烦。” 　　莱尔挑动眉毛，蹲下身子平视振振有词的小家伙，开了个玩笑话，“给我添麻烦就可以吗？” 　　小幻影们听后慌张起来，他们眼眶中有泪水打转，“诶，我们干扰到你们谈话了吗？对不起，莱尔，我们只是想靠近一点，那个冰凉的大叔是被我们赶走的吗？” 　　莱尔产生了负罪感，花了些功夫才把幻影们哄好，等他将小幻影还给照顾他们的【蛇】，这条活体园艺语气柔软又羞赧。 　　“很抱歉他们给莱尔你和你的朋友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小幻影很乖的！艾凡不是被他们烦走的，我们谈完了，所以离开了！他们很可爱！艾凡也喜欢喜欢雪的小孩！”莱尔一口气说完，就像是面对忏悔室另一边的神父，负罪感解脱的同时又好像背负了什么。 　　【蛇】最后送给了莱尔一捧沉甸甸的花束，这种份量也不知是不是莱尔的心理作用。他走到【木木】的树根旁，靠坐在树干上，咀嚼着苹果，倾听着苹果树的安慰。 　　“没必要在意的，莱尔。【蛇】照顾孩子太久变得矫情了，患得患失的心态总是……让双方都很难受。” 　　莱尔抬头注意到为自己保留的绿荫，甘甜的水果此时有点不是滋味了。 　　“怎么【木木】也知道了，你不是一直和【墙怪】守着乐园入口的吗？” 　　苹果木扭动枝条，将一旁的围墙顶端的苔藓地衣梳理平整。 　　“莱尔忘了吗，我们幻影彼此紧密联系，共用一张心灵网络的，中庭发生的事，所有人都知道的。” 　　莱尔捂住脸，毛毛虫一样贴着树干扭曲。 　　“我欺负小幻影的事被所有人知道了，真，想死。” 　　【木木】安慰道，“别这么说，莱尔你的玩笑话，也不无道理，那些小家伙心性散漫，有些被溺爱了。” 　　“别说了别说了……”我真的好抱歉。 　　“莱尔，来链接幻影网络吧，听听他们的心声，没有人怪你的。振作起来！” 　　“别，让我缓缓。” 　　莱尔明白了，幻影会把你说的每个字当真，所以开不得玩笑。 第七百六十二章 幻影之源 　　被切割塑造的赝品并没有达成莱尔的目的，它们很脆弱，脆弱无法支持创造者的奇思妙想。莱尔原本以为对幻影的追溯过程会相当轻松，降灵学尖子生很快就明晓了幻影的生理构造。很简单的构造，简单到在莱尔看来有些粗糙了，像一个新手塑造的泥胚。熟练的画手能够迅速临摹其外形，却一直无法抓住粗糙线条勾勒的神韵。 　　莱尔只是在制造赝品，他在思索自己到底错过了哪个关键步骤，导致自己的伪造幻影不是直接崩溃，就是挣扎几秒之后崩溃。 　　在无形之子的无私奉献下，莱尔推断出了一个结论。 　　创造幻影，理论上无法达成。这个结论让莱尔有些意外，因为事实上幻影确实存在，并成为了自己的族群，经过再三确认，结合自己所学的全部内容，莱尔悲伤地发现自己的结论没错。 　　凭借自己的才能并不能创造幻影，更确切地说，凭借邪神学识无法创造幻影。这和莱尔一直学习的万物之源邪神论产生了冲突，邪神本应可以转化世界万物。幻影的出现有悖于邪神学识的范围，也直白了向莱尔展示了他所不了解的那一部分世界。 　　混沌并不是唯一。一个原本有些渺小的组织在莱尔眼中逐渐放大。 　　秘契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施法者组织，居然完全排斥邪神学识，并建立一套逻辑自洽的神秘体系。幻影一族是秘契者的造物，也是秘契者有别于混沌的证明。莱尔开始联想到无形之子对幻影族群的无端敌意，它们称呼幻影为怪胎，也许这些不待见有比傲慢与偏见更厚重的深意。 　　真正的求知者就应该保持怀疑，内心留意的莱尔开始翻阅乐园存放的全知之书，关注那些从古老纪实典籍中所提及的隐晦。莱尔从全知之书里看到了新的书页。 　　最古老的概念，【神秘】。 　　混沌并非独立存在，有暗的地方，就会有光。与混沌相对而生的，即是秩序，必须被遵守的规则，也就是【概念】。 　　“邪神之力会异化为概念，无形之子曾称呼【概念】为【神力】，现在看来，并非所有概念都出于邪神本身。” 　　【神秘】，被秘契者全员所供奉着，支配秘契者言行准则的概念。 　　莱尔合上全知之书，红色封皮上浮现苍老的五官面孔，他看着莱尔，表情说不上好坏。 　　“我本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看清【神秘】的真面目。” 　　莱尔皱起眉毛，不确定这个前秘契者转化的幻影究竟想表达怎样的意思，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有些傲气的年轻人表现出做作的平淡。 　　“没什么，不过是意识到【神秘】可能和邪神一样古老而已，【神秘】和沉睡者可能处于同一时代，但它比沉睡者弱多了，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让邪神成为所有生命的祖先。” 　　全知之书摇着头，随着摇摆散开合拢的书页在空中发出哗哗声。 　　“认清【神秘】并不是什么好事，那是一种有别于邪神的恐怖，【神秘】是一个需要被人遵守的概念，但这不意味着秩序，就是美妙的。那个时代，只会诞生出野蛮的恶神。” 　　“你要小心，莱尔，看看我们，看看波苏瓦，宣誓终生供奉【神秘】的人得到了什么……” 　　王国被毁灭，秘契者组织在一瞬间毁灭，因为，他们中的一人违背了守密的诺言。【神秘】所造成的创痛远比沉睡者的腐化要轻微，但那是对整个世界而言。沉睡者被封印了，而【神秘】正悬吊着它的最后一个奴仆。 　　“强行抽取出生命中的恶意，看着原本完整的生命皱缩成无力反抗的次品……这就是幻影。”将个体从邪神的族谱上排除，从混沌中抽离出秩序，让原本受黑暗血脉影响的子嗣与血肉隔绝。莱尔有些拿不准自己面对全知之书到底做出了怎样的表情。 　　“你将【神秘】对你进行的所作所为施加到了下一个受害者身上。” 　　“所以秘契者并不是无辜的，每一个守密人都背负着血肉传递的恶，而在秩序的管教下，我们的恶中诞生了罪。” 　　莱尔打了个哆嗦，抬起头靠近塔楼边角的巨大缺口，这里能俯视整个乐园，莱尔看到幻影恬静的笑容，看到嬉戏打闹的小孩在林地飞奔，这才感觉温暖重新占据了心头。 　　“他们知道吗……自己的前身是波苏瓦的罪犯，连同恶根一起被拔除而显露出洁白的善良。所以他们是奴仆、是实验品，是为了奉献或者说赎罪而存在的残缺。” 　　全知之书摇头，它重新爬回讲坛，对准中间那个规整的凹槽躺下。 　　“波苏瓦已经灭亡了，谁能想到曾经的监狱成了如今的乐园。幻影计划只是我当初提供的一个改造方案，知情人员少之又少。逆反王子带着整个波苏瓦覆灭，幻影也就失去了它的效忠对象。编织一个童话乐园，不是很好吗？” 　　“他们早已抛弃了过去，获得了新生。” 　　“没有罪恶，没有仇恨，纯净无暇宛如白雪一样的无垢乐园。” 　　“我纯真的孩子会永远栖居于此。” 　　“莱尔，我这里的确有着抽取恶意的方法，但那同时也是【神秘】的能力，一个不该被传承的【秘密】。你知晓了这个隐秘，也就意味着你会被【神秘】盯上。黄铜与锁链，锈蚀的王者是尊贵的不幸之概念。” 　　“不要给它们带来变化，我尊敬的族群之王，此时此刻就是最美的结局。” 　　莱尔听出了疲惫声中的哀求，全知之书作为一本书籍并不想被翻开。 　　“嗯，我答应你。”送上一句晚安，莱尔还没有没品到打扰老者睡眠。 　　楼外的欢笑声并未止息，黑暗的阴影逐渐挡住闯入塔楼的阳光，莱尔的身影逐渐被【噩兆】吞没。 　　【放弃变强的选择，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当然会遵从。】 　　【可惜，我们是最靠近那位的存在，我们身体中流淌着原始的恶意，那不断追逐更高的本能。】 　　童话是最后的悲剧。 第七百六十三章 流亡者罗莎 　　“不可仇恨、不可愤怒。” 　　“怨为邪毒、怒即灾厄。” 　　帐篷内，少女手捧一串锈迹斑斑的黄铜手链，跪坐在地念念有词。兜帽下的双眼慢慢睁开，琥珀色的眼睛恢复灵动的神采。 　　门帘在此刻被拉开，一个背好行装的年轻人快步上前，看到少女的眼睛，原本凝重的表情舒缓不少。 　　“你又在祈祷吗，罗莎，你在做无用功。” 　　罗莎将手链缠绕到手腕上，转过身开始收拾行囊。 　　“并不是无用功，杰里迈亚，神明大人是存在的。我们能够从血色魔影手里完好离开，那一定是神明大人的恩典。若非如此，大家都会为我的失误死去。”罗莎想起几日前的血色怪物，那个徘徊在波苏瓦大地的不详噩梦。作为引路人的自己竟将大家带领到地狱，被血色笼罩的那几日，罗莎一直在愧疚的绝望中祈祷。 　　杰里迈亚也想起了那个高大血红幻影，停留在指间的战栗，杰里迈亚扯开了话题。 　　“我们要离开了，我……我父亲正在靠近我们……” 　　罗莎的眼睛里浮现悲伤，她背起行囊，一直穿着远行的风衣，“布拉迪利叔叔，杰里迈亚，接下来由你来当引路人吧。” 　　杰里迈亚皱眉，他扭曲的眉毛看上去老了十岁，摆脱了青涩的脸庞，更加成熟可靠。“罗莎，那只是一次失误，大家依旧信任着你，不要听那些谣言，你的经验比我更丰富，你是最棒的引路人。” 　　罗莎眨动眼睛，嘴角不自觉出现笑容，她抓住杰里迈亚慌张摆弄的手，轻轻拍打。 　　“我并没有逃避，杰里迈亚，我只是……我有一个想法，我要离开大家，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杰里迈亚，我需要你好好带领大家，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内心的抗拒让青年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我想去那张羊皮纸提及的地方，也许我能在那里得到一些帮助，对我们有用的药剂或是食物，甚至是，更好的未来。” 　　“你要为了虚无缥缈的目标冒险？罗莎。”杰里迈亚心疼道，“前领袖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 　　两人离开帐篷，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土地，面黄肌瘦的人们表情麻木，远处的天空被烟尘染灰，罗莎的出现让所有人视线聚焦，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对杰里迈亚轻轻地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对我和父亲抱有信任，但我明白我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布拉迪利叔叔说父亲曾经是王室，我曾经只感觉荒唐。但现在，我相信那是真的，杰里迈亚，那是一种使命感，我想要让大家更好地活着。也许，我的血脉能为我的冒险带来帮助，毕竟，父亲说曾经的波苏瓦可是有魔法的。” 　　杰里迈亚松开了牵着罗莎的手，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你不会让我跟去，对吧？我知道劝不了你，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大家比我更需要你，杰里迈亚，好好等我回来，第二好的引路人先生。” 　　杰里迈亚无奈摇头，晃动右手的感应手环，“你总能找到我们的，我会让人替你祈祷，直到你安全回来。” 　　罗莎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叮嘱，“注意安全，你们的目标比我更大，一定要小心。” 　　杰里迈亚瞪了她一眼，“你也是。” 　　…… 　　莱尔正在观赏幻影的变形表演，【蛇】带着她的孩子们在中庭舞动，盘旋的身体开出花朵和果实，油亮的部位是提炼的蜜蜡，【蛇】巨大的身体并没有打乱精心修理的花圃，因为所有花朵都和她一起组成了涌动的浪潮。半空中飘落蒲公英飘摇的种子，蜜蜂与蝴蝶在舞曲中活跃。 　　莱尔陷入了自我怀疑。他抱住蠢蠢欲动的饿鬼妮娅，和脚下的影子彼此交流。 　　“我刚才在干嘛来着？” 　　【用无形之子教学幻影如何变形战斗。】 　　“啊，想起来了。”莱尔无视用力推挤自己脸颊的触须，扭曲的脸上保持平静的表情。因为无法推演出幻影的构造仪式，莱尔只能另辟蹊径提升族群的力量，比如让他们尝试掌握战斗的才能。不产生恶意并不代表着不能伤人，大象散步也能踩死蚂蚁。幻影这个种族就种族值而言并不弱小，他们的能力相当于弱化的神之仆从，无形之子。变形、组合、同化和能量传递，都是相当优秀的能力，稍加磨合就能产生强大的破坏力。而且莱尔还有现成的老师，被解剖无数次的无形之子再次被征用，他们和自己的宿主一起设计了一套名为【毁灭风暴】的破坏招式。 　　无形之子变形成一种游离的基本单元在范围内变形重组，变形组合的频率能和蜂鸟的振翅速度等同，高速率的分离组合中难免带上点什么别的杂物。以至于跳舞结束后的无形之子都大了一圈，表示吃撑了需要消化。就像一张张开收紧张开收紧循环往复的大网，总得抓住些什么。 　　“哎呀，你跳舞怎么吃人啊？”“怎么这么不小心？”“算了算了，下次注意哦，没关系，你还是好孩子，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误。”莱尔已经想好了说辞，坏笑的族群之主都安排好了如何安慰内心受伤的幻影们。 　　结果，幻影一族维持了盛大的完美的舞会。他们脚步轻盈。在中心刮起了一场风暴，而且精准避开了每一只虫子。在一个刻意创造的绞肉机里，刀片和肉块和谐共处，莱尔有些失神，“这也能空？你们幻影人均技巧大师？” 　　莱尔捏着妮娅的后颈肉，从上面揪下一个无形之子的意识单元。 　　“你们给我保证过的，这招毁灭风暴会破坏力惊人。我确实挺惊讶的，无伤。” 　　无形之子也觉得委屈。 　　“伟大的神之子，只能说这群畸形怪胎不堪造就，他们不配分享您的荣光，保护其他已经成为了这群异物的本能，这种深刻的自我管理让他们进化到了我们也看不懂的程度。这群无能之物，为了不伤人，真的什么都能做得到。” 　　莱尔放出了妮娅，她动用全部触须如滚轮一样冲进花海享用自己的花蜜和果实，【蛇】轻巧地接住这只癫狂的大章鱼，拨动每一条触须避开了飞虫，像喂食宝宝一样搂住了妮娅。 　　莱尔看着手中茶杯大小的被舍弃的无形之子意识单元，提出了新的想法。 　　“幻影的技巧显然要比你们神之仆从高明多了，要不你们跟他们学一下如何无伤。” 　　无形之子表现出了抗拒。 　　“那不行，进食是为了积蓄力量进化，这是神赐的本能，不伤人，那就是违背神谕，那就是让我去死。连同化的本能都舍弃，死了算了。” 　　莱尔松开了手，任由无形之子蛰伏到自己的影子里，打量着中庭的欢闹，无奈一笑。 　　“倒也不急，先回一趟纳斯兰吧。让沃尔放弃了那群流亡者，多少得和他的女主人表示一下。” 　　【那问题来了，哪位女主人。】 　　“闭嘴吧，另一个我。” 第七百六十四章 此为乐园 　　罗莎拨开头顶茂密的枝叶，这片位于波苏瓦西南偏僻角落的密林让少女行动慢了不少。她并不觉得烦躁，头顶的绿荫挡住了酷热的太阳，难得的清凉让罗莎有些愉快。罗莎对这片密林并不陌生，这是流亡者少有的稳定食物来源，植被的果实是流亡者的主要食物。但他们并没有顺从对树林的眷恋，即使这里比荒芜的波苏瓦更适合生存。 　　不能毁了食物来源，流亡者们是这么想的。大地的诅咒让怀抱恶意的人变得疯狂，这些魔人就像循着血腥味的鲨鱼不断追杀着流亡者，他们用血腥和烈火，毁灭了波苏瓦的一切。流亡者在获得足够的食物之后就会远离密林，避免这些恶徒毁灭这片生命之地。血与泪的教训已经让流亡者认清了事实，这片大地上，没有侥幸。 　　渴望离去，渴望逃到这片大地之外，这种愿望支撑着每一个流亡者，让他们在波苏瓦的故土四处逃窜，寻找未来的可能。可惜波苏瓦是一个巨大的盆地，仅有的几个易守难攻的隘口已经被癫狂魔人占据，流亡者被困在自己家园，慢慢等死。 　　“一定会有的，美好的未来。”罗莎给自己默默打气，平息内心的慌乱，她已经步入了密林深处，不熟悉的环境让这位引路人有些慌乱，害怕迷失，迷失往往会带来不幸。 　　突然就觉得行囊变重了，干裂的唇瓣让罗莎意识到自己走了很远，掏出水囊饮水的间隙，她的思维逐渐发散。 　　杰里迈亚和大家怎么样了，他们躲开魔人应该不难，布拉迪利叔叔……真正的不幸不是朝不保夕的生活，而是你朝夕相处、视若珍宝的家人会在某个时刻魔化，对你展现疯狂。在波苏瓦，恶意对流亡者是毒药，大地的诅咒会点燃内心的恶意，若是愤怒，若是仇恨，你便会被诅咒洗脑成疯狂的魔人，对自己的挚爱造成伤害。罗莎还记得布拉迪利叔叔是怎样魔化的，那是一次引路人的失误。为了从魔人手中救出自己和杰里迈亚，这位看着罗莎长大的爱笑的长者选择了反抗。 　　没有人有资格质疑这位父亲，他救出了孩子们，反抗的正义无法掩盖使用力量本身的恶意，他被诅咒控制，借用魔化的力量制造了混乱。杰里迈亚痛哭的那晚，罗莎一直抱着他，看着这个青梅竹马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布拉迪利叔叔已经死去了，回来的，只会是杰里迈亚的噩梦。 　　罗莎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抚摸着右手的手环，那是父亲亲自给自己带上的魔法装置，有了它，手环的佩戴者就能感应到彼此。 　　“不用在担惊受怕了，我的女儿。只要我们能感应到那些魔人的位置，我们就能提前规避。”罗莎还记得父亲那时自豪的笑容。 　　“我怕，父亲，那些坏人伤了好多人，他们神出鬼没。父亲要怎么给他们带上手环。” 　　当时她的父亲只是微笑，紧紧地抱着罗莎。 　　“小傻瓜。” 　　第二天早上，罗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布拉迪利叔叔，他紧紧抱住罗莎，不断重复“他很爱你”。 　　从此之后，流亡者感应到了魔人的动向，而每一个引路人，都带上了彼此感应的魔法手环。 　　滴落的眼泪打湿了老旧的羊皮纸，罗莎慌忙擦拭水渍，还好，干燥的袖口很快吸干了水分。 　　“休息太久了，该接着赶路了。”虽然罗莎只是站在原地，拿出图纸看了十多秒。 　　“这个位置，应该差不多到了。”罗莎环顾周围的风景，企图找出一些异常，可惜的是，周围的景色看起来几乎一致，绿色的植被混淆了人的方向感。 　　“我迷路了？”罗莎有些着急，她露出黄铜手链，快速几个呼吸平复心情，将有些毛刺的锈斑抵住自己的嘴唇，罗莎轻声低语。 　　“神明大人，请帮帮我。” 　　“你需要帮助吗？”一个轻快滑稽的声音出现在罗莎耳边，罗莎有些慌张，因为这个声音和自己内心威严的神明大人并不相符，连忙压抑内心渎神的声音，罗莎诚惶诚恐地大声回答。 　　“是的，神明大人，您的信徒需要您的帮助。”罗莎闭上了眼睛，她虔心地祈祷。 　　“睁眼，迷途的旅者。我不是神明，我在你身后。” 　　罗莎照着指示回过了头，她看到一面墙，被爬山虎和苔藓覆盖，弯曲的裂痕组成模糊的人类五官。 　　墙怪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爱的少女。” 　　罗莎呆愣在原地，几秒后才活动颤抖的嘴唇，“墙……墙壁说话了，是……怪物！” 　　“是魔法！！！”墙怪用更加大声的肯定盖住了罗莎的惊慌，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场面被抽动的枝条打断。 　　“别欺负女孩子，墙怪。”木木的枝条刮下了墙怪头顶的苔藓，他秃了。 　　“我的头发！我没有欺负她，我只是纠正她的理解错误。” 　　看着墙怪和木木的交流，罗莎恢复镇定，她用不太确定的语气提问，“真的魔法吗？你们不会吃掉我吗？” 　　“不会的，孩子。我是墙怪，众所周知，墙是用来遮风挡雨的。我们是幻影，我们守护着自己的乐园。” 　　“幻影？”罗莎的眼睛里逐渐绽放出光彩，她有些激动地蹦了起来，尽管背着一个一人高的行囊，“好心的幻影，请帮帮我和大家，我们需要幻影的帮助！” 　　墙怪选择了裂开，露出背后的花园和建筑。 　　“当然可以，亲爱的，请进来坐一坐，在请求之前，你需要休息。你看上去有些虚弱，还有点脱水。” 　　罗莎怔怔地看着墙后的世界，有些畏手畏脚。乐园很美，远比波苏瓦的荒凉要美好的多，罗莎有些担心里面的真实性，更主要的是，灰尘仆仆的流亡者少女产生了一些自卑。 　　木木看出了少女的犹豫，她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弯下腰，抖动枝条，一个鲜红的苹果咕噜咕噜地滚出了乐园，滚到罗莎的脚边。没有抵御住甜美食物的诱惑，罗莎抱起红宝石一样的苹果开啃。接着，木木又滚动一个苹果，这次，离乐园近了一些，罗莎没有犹豫，像只被诱饵吊住的兔子勾引进了乐园。 　　木木的枝条抱住了近在咫尺的罗莎。 　　“【溪姬】，这里有个孩子需要清洗，恰好莱尔离开了。” 　　“【石匠】，给她腾出一块休息的地方。” 　　“【蛇】，她还需要美味的食物。顺便给她打扮一下，好吗？” 　　在莱尔不在的时候，为了别人，他的族群全族动了起来。 第七百六十五章 罗莎的求助 　　散开的棕色长发末梢沾着水珠，罗莎蜷缩着，身上丝绒似陌生触感的轻薄衣物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她紧紧抓住自己行囊的绳带，就像一个孩子牵着母亲的手。那个沾着沙尘的超大背包是罗莎的身份牌，只有紧紧抓住它，罗莎才会记得这个被精心梳理的女孩还有一个流亡者的身份。可惜的是，这件流亡者的标志也在失去它的独特风格，表层灰尘被擦去，露出破碎起皮泛黄的皮革料，被草绳纤维编织的针线在幻影的控制下让整个行囊重生。罗莎脸颊上还停留着清洗留下的红晕，她看着周围聚集过来的形态各异的幻影，缩着头，躲在背囊的阴影后面，像只胆小的鹌鹑。 　　罗莎的表现让幻影彼此对视，体型高大的悄悄后退，给这个女孩和【蛇】留下足够的空间。柔和的声音出现在孩子中间，巨大的【蛇】钻进土里，只留下一个小巧到可爱的头，她的手臂从土壤中钻出，宽大的叶片轻轻揉搓罗莎的脑袋。 　　“别害怕，可爱的客人。尽管外形千奇百怪，但我们的内心和你一样柔软。” 　　也许是【蛇】的声音具有误导性，也许是她捉弄罗莎的手法的确娴熟。罗莎慢慢放松，眼睛里的星星逐渐闪亮。 　　“你们会帮我们，对吗？嗯……你们？” 　　“幻影，这是我们共有的名字。”【石匠】站在不远处，他岩石组成的坚固身躯让罗莎睁大了眼睛，“我是【石匠】，擅长建造和维护，我们会帮你，这位小小女士。不过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幻影一次次的回应让罗莎胆量大增，她打开行囊，整个上半身钻进去翻找。在罗莎翻找的过程中，【蛇】盖住了女孩翘起的裙底，同时用锐利的视线审视同胞。 　　“找到了！”兴奋的叫声拉回幻影的目光，罗莎将一卷羊皮纸铺开，手绘的粗糙地图展示在众人眼前。她在【蛇】的鼓励下摘下一截沾着蜂蜜的草茎，在自己的地图上涂写示意。 　　“我想带着我的族群离开波苏瓦，离开战乱的中心。在东南边，这一块，这里是一片高度差二十余米的峭壁，前后延伸百米，没有可攀登的捷径。我的族群被这片墙壁束缚，无法离开。事实上，我的族群如今正在被追杀，我们想生存下去，逃到安全的地方。也许你们能帮我们造一座桥梁，让我们越过这道天险，拜托，我们真的很需要帮助。”不断游荡的现状让流亡者没法负担大规模建设，更别提现有技术实现诉求的可能性。罗莎原本想寻求的帮助是护卫族群到下一个隐匿地点，但看到幻影之后，她认为可以对这些魔法生物提出更好的求助。一劳永逸的解决生存问题，离开波苏瓦。 　　罗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慌忙从胸口拽出手链，将其展示在幻影面前。她心想着，大家都说，波苏瓦曾经拥有一切，也许，这个身份也许能成为不错的筹码。罗莎挺起胸，尽力表现出王室贵族的威仪。 　　“我的名字是罗莎·耶什，也许你们听说过。”罗莎提醒了一下，幻影茫然的表情让她有些窘迫。 　　“额……很高兴认识你，罗莎·耶什女士。”【溪姬】察觉到尴尬的气氛打了个圆场。 　　我真傻，真的。罗莎逞强地微笑，内心想钻进地缝里，我早猜到王室的虚名没有什么用处，但自己还是相信了他们的鬼话。 　　“耶什？真是好久没有再听到这个姓氏了，公主殿下。”意外的声音让双方停下了动作，罗莎看着那本红皮小书走上前来，弯折书脊朝自己行礼。她慌忙摇手，脸色是羞耻的通红。 　　“不，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姓氏，先生。我只是一名流亡者，耶什是我对父亲保留的念想。” 　　【全知之书】反驳了她。 　　“不，罗莎，只是你不明白这个姓氏的重量。斯伯格·耶什，在那位叛逆王子献祭我们的波苏瓦之前，我们秘契者早已对这个姓氏宣布忠诚。很好、太好了，负罪王室的血脉得以延续，我们的罪恶感稍微减轻了……”全知之书看了罗莎手中的铜链，眼睛里带着一种渴望，“你完全有资格行驶你的权利，罗莎殿下，就像过去一样，支配所有人。” 　　他激进的言语让罗莎退缩了，这个最宏大的计划不过是带领族人翻越二十米峭壁的少女，并不愿意接受全知之书的说辞，“支配……我不喜欢这个词，我没有才能，也没有您所说的那种品行。事实上，我以为耶什只是流亡者中一个有趣的笑谈，代表那些弥留的长者所追忆的美好过去。但那也过去了，我不能回应您的期待，因为我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流亡者。很高兴您告诉我祖辈的那些事。如今，我只想让我的同胞更好地活下去。”罗莎吐露了心声，这一刻，她坚定的眼神带着美丽的光点。 　　那份美丽只绽放了一秒就退缩成了可爱。 　　“额，那并不会影响幻影帮助我们流亡者，对吗？我是说，如果你们愿意最后帮耶什家族一个小忙……” 　　全知之书停顿片刻，无奈一笑。 　　“当然，幻影愿意帮助任何人，”随后他小声吐槽，“我怀疑谦卑（优势认怂）是耶什家族的遗传特质。” 　　罗莎得到保证，放下重担地露出笑容，她心情很好，小幻影悄悄凑过来之后大方地抚摸这些小家伙，和他们分享自己的游历（逃亡）见闻。 　　“罗莎，其实，如果需要幻影协助你，我们还需要请求族群领袖的许可。” 　　罗莎楞了一下，说道，“难道您不是幻影的领袖吗？” 　　“不，我只是一个见识更多的老头子，我们的领袖是一位能够带领族群的年轻人。” 　　罗莎心情变得忐忑，“那么，那位领袖先生会同意吗？他是一位王室成员？” 　　“我很想解释幻影族群的领袖选拔是完全依据个人品性来的，”全知之书表情纠结，“但那位的地位实在不是能轻描淡写地带过的内容。” 　　罗莎泛起了嘀咕，内心开始幻象一位仪态威仪的王者。 　　“那是，一位国王吗？”她开始思索觐见国王该使用怎样的礼节才不显得失礼。 　　“并不是。”直面罗莎疑惑的目光，全知之书斟酌语言，怎样才能委婉形容莱尔的身份。 　　“对了，你知不知道君权神授的说法？国王在地面上代行神明管理人民的权利。” 　　“略有耳闻。” 　　“那就好。”全知之书眨了下眼睛。 　　“我们跳过了君权神授的步骤。” 第七百六十六章 死者执念 　　灰尘中夹杂火星，夜空是浑浊的灰色。空中的灰尘云如同垂吊的幕布，投影地上星星点点的火光。夜晚比白昼更不适合安眠，黑色只是渲染恐惧的背景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厚重的烟尘味，脚下干裂的土地给行走带来强烈的不适感。唯独没有滚烫的熔岩河和随处可闻的硫磺味，否则莱尔会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位面。 　　“波苏瓦没希望了。”莱尔摇头，自己一时兴起的散步让心情糟糕不少。妮娅盘踞在后背，直立的躯体向周围伸直触须，像只炸毛的猫咪。周围都是“人”，波苏瓦本地人衣冠不整，面容扭曲，喘着粗气停留在不远处，三两成群，如豺狗一般。黑色气息缠绕在他们身上，聚集在一起的恶意让莱尔脊背生寒。 　　【沉睡者的恶意控制了他们，别怕，他们比强盗厉害不了多少。】阴影在莱尔身上盘旋向上，看起来就像那些纠缠的恶意，但噩兆的颜色更加深沉。 　　“我没有怕，汗毛竖起只是我的身体本能，”莱尔将身体异常归咎到人类身份上，照常迈步前往乐园，“我能理解他们暴增的数量，在命令沃尔停止【进食】后，我就有了局势更加异常的心理准备。” 　　察觉到力量差距的豺狗扫兴离去，莱尔抚摸妮娅的拟态脑袋，将一块千层饼喂给蜷缩在头上的妮娅。 　　【任由善意驱使，并不能带来善意的结局。】 　　莱尔耸肩，目视噩兆缓慢溶于影子。 　　“这只是我的任性，也许如你所说，但我不在乎，幻影不会被打扰，因为他们在乐园里。” 　　…… 　　“来了客人，莱尔。” 　　木木的声音让莱尔感到惊讶。 　　“罗莎·耶什，一名流亡者，在此向幻影之主致以敬意。” 　　罗莎的模样让莱尔眉毛一跳，莱尔勉强露出笑容，表示欢迎。 　　“我的族群，恳求幻影的帮助。” 　　罗莎的计划让莱尔彻底地冷脸，冷漠的姿态让其他幻影感到陌生，也让罗莎心里忐忑。 　　“离开乐园，从波苏瓦西部护送一群流亡者到东南峭壁？！横穿整个波苏瓦？你们疯了吗？外面的疯子连自己脑浆子都能打出来，你们居然想这个时候牵线搭桥带一大帮人翻越峭壁。”莱尔脸色涨红，空中挥舞的拳头好像随时会敲打到【石匠】身上。 　　“你们毫无反抗能力，你认为我会让你们去面对一群暴徒吗？想都不要想！” 　　【蛇】慢慢挪移到莱尔视线里，她弯曲的躯体有五个莱尔那么高，她依旧委屈地像个孩子，“可是，罗莎需要帮助，我们的帮助。” 　　莱尔冷哼一声，这声音让原本鼓起勇气的【蛇】又缩小一圈，幻影这才意识到，他们的领袖，在某些时候和幻影存在本质上的区别。他会愤怒，他会拒绝，他会用高傲的姿态无视楚楚可怜的罗莎，让幻影想起这位领袖和幻影之间的能力差距。 　　“我来做，我会帮助这位拜访乐园的女士。”莱尔清楚地吐字盖过了所有声音，“我会护送她的族群，并协助他们跨越峭壁。” 　　莱尔盯着罗莎，眼神称不上友善或者怨恨，冷淡地像是在看一面镜子。 　　“我是一名降灵术士，或者你们所认为的死灵法师。我可以操纵尸体，控制一支亡灵军队，命令骸骨搭建桥梁，或者填平沟壑。我的保护会让你的族群安全无虞，除了一些惊吓。” 　　罗莎跪坐在地上，这个姿态从她面对莱尔的最开始维持到现在，她还记得关于莱尔身份的话，对待这个外表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手指覆盖绣铜锁链，诚惶诚恐。 　　“感谢您的帮助，谨遵您的指示。” 　　罗萨的配合让莱尔心情稍缓，刚从外面回来的莱尔当然知道外面是什么鬼情况。虽然他不明白恶意突然暴涨的原因，但他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适合外出。一想到毫无还手念头的幻影和那些疯子共处一地，加入幻影一族之后产生的归属感和责任心，让莱尔心里燃起了一团火。 　　干脆利落地解决问题，莱尔意识到刚才的言行有些冲动，虽然有心安慰表情低落的幻影，但莱尔凭着一股古怪的感觉，独自回到了秘契者的塔楼。 　　蝴蝶扇动翅膀可以引起一场风暴，那邪神的一个念头呢。 　　莱尔不知道的是，这片土地浸润沉睡者的恶意，会附着在恶行的躯体上。在以往，波苏瓦土地上最大的恶徒，是从纳斯兰到来的恶魂，杀戮不倦的觅战者沃尔。他孜孜不倦宣泄恶意，也承担了这片土地最大的恶意，也正因他的存在，波苏瓦其余地区的恶行才会削弱消弭。这些疯狂的意识被聚拢，在中心制造了善恶避让的炼狱。失去自我的怨灵因为莱尔的命令重新恢复神智，那些纠缠他的恶意，因为邪神幼体的神秘性脱离，回归大地。如今，这些恶意找到了新的奴仆，一群癫狂的普通人。 　　这一切因莱尔的念头产生，也会被他的行为修正。命运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不明真相的幼体继续前进。不管过程如何，结局必会被修正，这是命运，这是永恒存在的归正。 　　“莱尔。”翻动的书页叫唤着他的名字，【全知之书】从讲坛上爬起，弯曲的书脊直立，幻影之父，曾经的秘契者，望着莱尔，表情苦闷。 　　“老爷子，你应该制止他们的。”莱尔忍不住抱怨着，“乐园，你明白它存在的意义，这是幻影的庇护所，因为波苏瓦对于幻影来说，就是地狱。他们无法在外生存，所以才会在乐园。” 　　“那是一个机会，莱尔。”苍老的声音语气迫切，因为急迫还有些洪亮。“他们曾经是罪人，我摘除了他们的恶念，但没法摘除他们的罪。只有最罪不可恕的恶徒，才会来到我的实验室，成为波苏瓦的实验品。”幻影是人工的善良，他们的前身是波苏瓦最危险的罪犯，这有些讽刺。但现在，莱尔每次看着他们，只能联想到笑容，【蛇】的温柔，【石匠】的执拗，孩子们的乖巧和所有幻影的热情。 　　“罗莎·耶什，是曾经的王室，幻影帮助了她的话，只要一次，只需要一次！幻影就能与罪孽的前世分离，罪人得到救赎，王室赦免了他们……” 　　莱尔皱起眉头，“我的老师教导过我，或者说安德瑞的法律要求我们，将灵魂异变前后的个体区别开来。不同的人格不应该承受彼此的负担。幻影他们是无罪的，他们本身就是一场救赎，他们不必，也不需要为曾经的自己赎罪。” 　　“但我需要，我在乎。”【全知之书】看着莱尔，“我和幻影不一样，我是一本书，是记录者，我知晓自己的过去，我知道幻影、乐园计划的目的。幻影是为了帮助波苏瓦，挽救波苏瓦而存在的，这是最初的目的。我承认在这个过程中我动了恻隐之心，这些从罪犯中提炼出的美好个体感动了我。我不再视他们为实验品，而是我的子嗣。我清楚他们的过去，在我身体里记录的一行行冰冷的恶行和他们现在的模样总是在我眼前交缠。” 　　“莱尔，我希望我的孩子是完美无缺的，我希望幻影是完美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指摘我的子嗣，哪怕是遗失的历史，哪怕是死去的执念。” 　　让莱尔感到可悲的是，这些想法、这些感情，都是【全知之书】记录在纸页上模拟出来的【前世】。幻影是最好的模仿者，他们的灵魂是残缺，精神上的缺陷让他们迫切渴求着什么，渴求知晓身世，渴求帮助他人……因为拥有“记忆”，【全知之书】此刻才会悲伤。 　　让幻影与他们的前世分隔开，让幻影成为精神独立的个体。 　　协助那个姑娘，赦免他们的罪。 　　自己被说服的感觉很糟糕。 第七百六十七章 精神同调 　　莱尔想到的远不止这些，想要幻影与过去切断联系，想要幻影在波苏瓦寻找自我、保全自身。莱尔还需要顾及他们的个人情绪，他想到自己并不是幻影的保姆，而是他们的领袖，幻影对应的身份不是自己的主人而是部下，部下有着自己的职责和义务。 　　这又让莱尔回想了与冰霜徘徊者艾什的交谈，沃尔用自己的方式践行对纳斯兰的忠诚，用一种在海伦娜看来无关紧要的行为，但他得到了允许，在波苏瓦这片炼狱以自己的意志坚持下去。 　　沃尔对于纳斯兰，就好像幻影对于自己。幻影并不弱小，但心无恶念让他们在行为看法上有些畏缩不前。没法抗争、没法战斗，那就逃避、那就躲藏。有时候这甚至是保全自己的最优解。莱尔如此想着，思维的天平随着言辞的砝码落下不断倾斜，这一次，莱尔意识到自己真正的以幻影一员的角度在思考问题。 　　“老爷子，幻影应该做他们自己想做的，在有效的安全的计划支持下。”他可以隐晦地提供帮助，在幻影和流亡者都关注不到的角落，用莱尔·布勒的力量筛除真正的危险因素。 　　【公主在小精灵的帮助下回到了她的王国，最后幸福地生活下去。】 　　预见到类似童话结局的结果让莱尔心情愉悦，一心同体的妮娅雀跃地拍手鼓掌，发出的声音像只愉快的小海豹。 　　全知之书抬起书脊，莱尔的笑容感染了情绪缓和的老头子，熟悉感产生，得到许诺的幻影心悦臣服地提议，“应该让所有幻影倾听您的心声，莱尔，它们会在你的温暖下获得满足。” 　　精神分析，连接幻影族群的精神网络，莱尔已经下线很久了，因为他们的情绪总是维持在温暖包容的氛围中，就像沐浴在甜腻的蜂蜜池里。浅尝极佳，沉溺太齁。而莱尔大多数时候不需要这股感觉，跃动到异常的神经不需要引导而需要打压。 　　今天的幻影网络，是灰暗冰凉的，像一坨在雨水中打湿溶化的糖霜，它们在之前莱尔的话语下打击不小，一股自我怀疑的郁闷正在心灵上传染播种。如何几句话让幻影集体自闭。 　　也许自己的语气重了点，莱尔心怀愧疚，但其实这点谴责在死灵手办社的事后总结里顶多算毛毛雨，在安德瑞培养的交际能力在幻影族群宛如降维打击。 　　【我对你们的关爱使我丧失了理智，我很抱歉，我的同胞。在和全知之书洽谈之后，我接受了他的看法。幻影一族应该尽己所能，对任何人伸出援助之手。既然罗莎·耶什前来求助，我们不能视而不见，【石匠】、【蛇】、【溪姬】，你们带领各自的朋友去协助流亡者吧，注意安全，路上小心。替我和受惊的罗莎小姐致歉。】 　　莱尔舍弃了一些不算友好的细节，对自己的口吻美化修饰，这并不是虚荣心作祟，而是幻影更容易接受美好的结果。它们总是以己度人，认为所有人都是友好包容善于理解的，更何况还是自己的领袖。说得直白一点，在莱尔加入幻影一族之后，它们就当莱尔是圣人了，之前的一些不愉快则是圣人大彻大悟之前必经的小挫折。 　　乐园彻底活跃起来，振奋的幻影拉着罗莎离去，不明白精神网络的罗莎看着浩荡的拟态幻影还有些慌乱。少数幻影留下来，这让留守在空荡中庭的莱尔有些意外。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职责，”墙怪和木木保持着原来的活力，一如第一次遇见莱尔的样子，“我们的责任是守护乐园，给予每一个来到乐园的旅行者一个苹果，或者一个笑话。）” 　　莱尔轻松地共享他们的喜悦，他的四锁能力提升了。精神分析来源于族群，能力提升的方式有很多种。提升族群的实力，提升族群的技巧，或者，提升族群对自身的认可度。 　　精神分析·强化：对幻影的高度认可让莱尔得到了如他们一样的精神感知能力。瞬间侵入对象的精神网络，感知情绪和心灵异常。当知晓对象精神状况的全部，精神控制会变得非常简单，虽然，幻影从来没有奴役心灵的企图。 　　一场精神层面的风暴在乐园呼啸，天空中的卷积云依旧是明亮的暖红色，但没有人能在这片和煦的光景中体会到温暖。被幻影协调美化的自然让人彻骨冰寒，异常的思维感触像是亲身经历一场幻觉。 　　莱尔感受到了连接，在他精神统御的幻影网络之上，还有一条单薄又紧密的网络。 　　邪神网络。 　　高等神秘的意识，在潜意识混沌海洋里好比璀璨夺目的晨星，遥遥呼应，孤独而又醒目。 　　一颗昏暗的星辰，埋入潮水。 　　一颗寄生的孤星，支离破碎。 　　这两者之外，莱尔的意识连接着妮娅和噩兆，成为整个网络最高傲的存在，跨越时空与障碍，他们知晓了彼此。 　　“特里同与舍里乌……”莱尔低语。 　　“蠢物与窃贼……”噩兆毫不掩饰恶意。 　　“吃的与吃的……”妮娅也是。 第七百六十八章 流亡的希望 　　银白的沙砾滚进地面干裂的缝隙，蚁群一样的细小颗粒在风的驱使下将蚯蚓一样的裂口覆盖。杰里迈亚站起身，对后方队伍下达偏移方向的指示。没有犹豫，短暂的休憩后，流亡者队伍继续前进。 　　杰里迈亚重新戴上围巾，这样能让干裂的嘴唇少接触刀子一样的风，补充水分的三十秒仿佛不存在，干渴的喉咙继续无力的抗议，杰里迈亚的思绪逐渐飘飞，在散乱步伐的响声里浮浮沉沉。 　　波苏瓦的地理环境正在恶化，他这样的引路人必须为队伍寻找便捷省力的路线，远离那些逐渐扩张的松软沙地，那对马车车轮的约束不亚于泥沼。流亡者不能减慢速度，变慢等于等死，那些“前同胞”都在后面跟着。杰里迈亚居然开始羡慕那些迷失本心的堕落魔人，他们那被诅咒控制的躯体不会担心饥渴和疲惫，无视地形限制的敏捷和魔化赋予的力量更是令人恐惧。因为这些恶魔，流亡者疲于奔命，更是日夜沉浸在恐惧中。 　　而杰里迈亚这样的引路人，则是最疲惫的流亡者。引路人需要学识，不能只担忧今天吃什么。为了队伍引路人需要充分了解这片脚下的土地，土壤的死亡、沙漠化的加剧，路线和安居地的减少，用自己的双眼，用自己的手掌得出的噩耗不断形成压迫疲惫神经的绝望。像是抱着一个耗尽的氧气瓶，越是用力呼吸，越是感到窒息。 　　流亡者终究会消失的，波苏瓦的土地已经收起了它的慈悲。越是为了生存而探索，越是感觉得到末日的临近。也许正是这种绝望，才驱使杰里迈亚相信了罗莎的希望。那个乐观积极的女孩，杰里迈亚认为罗莎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一些天真荒诞的想法会给这位出色的引路人带来可爱的反差。 　　杰里迈亚相信罗莎回不来了。这是一个悲观主义的引路人做出的现实判断，独自一人深入波苏瓦，杰里迈亚想不出别的结果。杰里迈亚喜欢罗莎，这是很早就埋藏起来的情愫，因为这个他曾经还天真地问过父亲他们是不是属于什么没落的贵族，配得上王室的那种。父亲的回答让他失望，但在他的预料之中，正如他一贯的悲观。杰里迈亚厌恶自己的悲观，因为他的悲观总是和现实重合。 　　我希望罗莎回来吗。 　　杰里迈亚如此审问内心。 　　不，我不希望。 　　他看着手腕上的手环，想起了那些人回来的模样，一个个噩梦，让“欢迎回家”变成了流亡者的禁忌词汇。他不希望面对那样的罗莎，她也许早已离去，睡在了花朵和蜂蜜的摇篮里，抿紧的唇瓣是粉红色，露水让其保持湿润。最好的猜测是她离开了，逃离了流亡者，独自一人生活在食物充足的异地。是的，杰里迈亚将流亡者视作累赘，他认为引路人的责任是一种折磨。越是喜爱那个姑娘，他越是希望她能离开。 　　“那可是一位公主，为什么她要照顾一群拖累她的泥腿子。” 　　杰里迈亚知道，最好的是最不现实的，再一次，他讨厌自己的判断。他回头看向赶路的流亡者，饥肠辘辘的同胞表情麻木。比同情涌出更多的情绪是悲伤，他会带着那份对她的承诺，带着所有人继续前进，等她回来，或者我们停下。 　　杰里迈亚早已不信神明，他从没奢望罗莎能回来。 　　所以，当罗莎回来的时候，杰里迈亚的情绪也最为剧烈。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护住口鼻的围巾不知什么时候滑落，沙子粘在嘴唇的伤口上，杰里迈亚浑然不觉。他的眼中满是罗莎的身影，她穿着一条绿色皮裙，脸蛋如牛奶一样细嫩，披散的头发里像是藏着星星。她坐在植物藤蔓编织的车架上，跟随她的是雨水和彩虹，踏足的草地长出鲜花，绿荫成了她的车盖。就像一位从童话里走出的公主，一群有魔法的小精灵围绕着她。 　　大脑彻底空白，悲观想法、两人的差距、甚至任何有的没的全都遗忘，杰里迈亚被内心不断涌出的惊喜充满，赞美脱口而出。 　　“我的老天，你可真漂亮。” 　　杰里迈亚的直白赞叹让罗莎有些意外，他从来没有夸赞过自己的外表，但感觉并不坏。罗莎露出笑容，对幻影提出的出行安排暗自感谢。虽然此时的杰里迈亚只是一个劲憨笑，看上去很傻，罗莎还是如往常一样回应他。 　　“我回来了。”罗莎从活动的茂密草丛里取出行囊，背在后背和杰里迈亚并肩碰了碰，“我找到了帮手，这些幻影。”体型庞大的幻影点头问好，表情精彩的流亡者才意识到这些并不是罗莎的背景特效。 　　杰里迈亚很快回神，但脸上还是通红的，不好意思地从罗莎脸上挪开视线，语气有些发虚，“我早就知道你做得到。” 　　“嗯嗯。”少女高兴地回答，从行囊里取出一个饱满的水囊递给杰里迈亚，“神明是存在的，杰里迈亚。不仅有庇护我们的神，还有其他的神明。你现在相信了吧？” 　　杰里迈亚将水囊推了回去，嘴硬地回答，“不渴，我更相信是王室福泽荫蔽了后人。如果不是罗莎你，别人做不到这些。” 　　杰里迈亚情商极高的回答让罗莎愣了一下，没好气打开水囊，强塞进他嘴里，“不可以对神明不敬，你这笨蛋，少说俏皮话。” 　　杰里迈亚没回答，他的喉咙被甘露灌满了，对他的身体来说，这比罗莎还有吸引力。 　　幻影给所有流亡者都分发了食物和水，身心麻木的流亡者在最后才想起了欢呼，他们赞美着罗莎的名字，悄悄带上殿下的后缀。尽管罗莎一再强调这是幻影的功劳，群众也没有改变他们的说法，而是在后面附加上了幻影的名字。幻影族群享受助人为乐的喜悦，没有其他想法，罗莎有些不自在，也无法强制命令这些兴奋的感激者。 　　罗莎进行了一场移动的演说，她将翻越峭壁的计划告知众人，她获得的高额声望使所有流亡者很快同意了这个听上去荒诞不可能的想法，快到甚至没经过思考。在幻影协助运输货物转移方向后，罗莎忐忑地询问杰里迈亚：“我是不是太鲁莽了？” 　　太过顺利让罗莎自己都觉得荒唐，有些退缩。 　　吃饱喝足的杰里迈亚表示，“你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我们愿意相信你，尤其是你还穿着公主裙。”连自己这个经常和罗莎唱反调的都差点被重塑三观了，流亡者现在完全是有睹王威纳头便拜。 　　希望的种子，被罗莎，被幻影播撒到了流亡者心里。 　　现在只需要担心那些猎狗一样的魔人了，对此杰里迈亚相当自信，只要不是数量过多形成合围，或者意外情况，自己一行人绝对能到达那里。很快，杰里迈亚的悲观主义又占据了上风，魔人最近的躁动有目共睹，疯狂正在波苏瓦聚集，暴风雨前的压抑让他心情沉重。 　　杰里迈亚做好了损失的准备，被那些魔人咬住，流亡者只能抛下部分人继续逃窜，壮士断腕，这是唯一的活路，他们不能反抗，大地的诅咒虎视眈眈。 　　一星期后，他们连魔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杰里迈亚惊呼不可能，明明手环连连预警，可没有一个魔人袭击队伍。他看着队伍头前的罗莎，心里打鼓。 　　“我现在相信有神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黑化ing 　　那位被杰里迈亚敬畏的存在，此时心情并不好。他坐在冰凉的台阶上，食指缓慢按压太阳穴，阴沉的表情伴随着清晰的咬牙声。莱尔睁开眼睛，眼前的地皮被掀起一层，幻影离去后，光秃秃的乐园让他想起了卡珊戴尔家徒四壁的小木屋。 　　心理落差让这位幻影之主不断抱怨，他的意识连接着精神网络，感受着幻影的欣喜和兴奋，内心的孤单就像一个到点的闹钟响彻不停。将精神连接切换成单项传递，莱尔隔绝了自己的负能量，以免影响那些远行的孩子。 　　“你们是在逃难，不是在郊游！” 　　一个星期，幻影和流亡者的混合队伍走走停停，品尝食物和甘泉，唱歌跳舞，精神网络里的美妙音乐从没断过。莱尔断定幻影并没有紧迫的概念，他们虽然支援了流亡者，却没支援最为关键的速度，而是支援了生活质量相关的方面。幻影相当擅长服侍别人，和莱尔共享视野的妮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可口的食物分享给那些流亡者，那些原本应该落进她肚子里的美食，而且持续了一星期。这导致妮娅的心情和莱尔高度一致，在莱尔监控幻影的时候，她就躲在一边生气地咬手指。 　　造成幻影一行安逸到有些懈怠的原因，是莱尔自己。在波苏瓦的土地上，幻影和流亡者无法观测到的视线野之外，复生的亡者与堕落魔人发生了冲突。得到幻影一族的尊敬，联系更为紧密，莱尔的四锁能力得到极大提升，所对应的精神层面得到提升，使他拥有了远程操控制造亡灵的能力。幻影族群行进过的土地，莱尔的意志渗入大地，唤醒那些被破坏的尸骸，久经战乱的波苏瓦是绝佳的坟场，莱尔轻而易举就拉起了一支亡者大军。 　　这群骸骨没有进行过降灵改造，只拥有不死族的基本能力。但数量太多了，而莱尔再次强化的精神恰好能对这些直系仆从下达精确的指令。虽然还不能精确到让单一不死者施展白骨降灵课程的武艺，但一些简单动作，莱尔能玩出花来。在死者军团面对魔人队伍之后，追寻恶意的魔人，全都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们，被骷髅抱住了。锁住关节、捆绑双腿，被张开的肋骨卡住脑袋，或者干脆被指骨戳瞎双眼。魔人被诅咒缠绕，他们可以无视身体损耗，成为不倦的屠夫。不死者也是基本无消耗的，而且数量更多，一个两个三个……每个魔人都被复数骷髅禁锢成球。哪怕他们被激怒后发出非人的吼叫，张嘴不到一秒，表面焦黑的大腿骨直接捅进嗓子眼。 　　堕落魔人挣扎着，嚎叫者，陷入森森白骨，寸步难行。所有的灵魂火焰燃烧着同样的颜色，安德瑞的黑暗之星，在波苏瓦执行自己的恶行。虽然直接斩首处刑要更加便捷，堕落魔人并没有和巫妖一样的不死性，他们只是异常的人类，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 　　莱尔否定了简单的做法，毕竟，让觅战者沃尔停止屠戮的是自己，让部下放下屠刀，而自己却代劳什么的，有违初衷。莱尔明白让这些堕落者存活就意味着麻烦的可能性，但他更不想做个自相矛盾的双标人。 　　“可是，七天七夜的死者操控，你们真行啊。”莱尔从没想过流亡者的迁徙要花费一星期，还只走了一大半。这七天，莱尔的魔力和精神一直被消耗，妮娅一直在挨饿，他走在空荡荡的庭院里，呼吸着冷风，沐浴毒辣的阳光。流亡者享受美食和绿荫，甚至堕落魔人都在和不死者贴贴，只有自己像个空巢老人留守在乐园，欢笑和吵闹都是别人的。心里不断产生孤独感，莱尔每每想到这时就会气血上涌，恨不得开着脊骨之轮冲过去给他们一人一巴掌，手把手教幻影什么是逃难。 　　这种冲动的想法被很快拍散，幻影的行为很稚嫩、很天真，但，这有什么不好的么。莱尔，是一个只会溺爱的管理者，对待下属和后辈，他的习惯是完全包容，不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只有自己能打。 　　幻影认为流亡者需要花朵和歌声，幻影认为流亡是前往牛奶与蜜之地，幻影认为世界是美好纯白的。莱尔就会支持他们，将火焰和哀嚎隔绝在外，将灰尘和伤口隐藏，创造一个没有悲伤的世界，铸造一道保护幻影的栅栏，一个幻影的乐园。想要保护纯善的幻影，他们不想要成长，那就不需要成长。邪神幼体将要面对污秽，这并不影响他守护内在的纯洁。 　　所以莱尔小心谨慎地隐藏在幻影的世界之外，尽力消除自身的影响。让幻影相信是他们独立帮助了流亡者，而他们的领袖，满怀信任地站在乐园，对回家的幻影露出单纯的笑容。 　　冷风让莱尔的心情逐渐平静，冰霜的车架出现在眼前，徘徊者艾凡脱下帽子，朝着气势稳重的幻影领袖行礼。 　　“纳斯兰托我带来问候，先生。” 　　微微点头，莱尔没有移开扶住太阳穴的手指。 　　“莱尔先生，其他幻影去哪了？”艾凡对于乐园的变化提出了疑问，不到半月的时间，这里似乎变化很大。 　　“他们离开了，暂时的。我的族群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他们对受难者伸出援手，正打算引领那群人攀登波苏瓦东南边的峭壁。” 　　“翻越东南峭壁？哦，地龙占据顶端的那片高地吗？”艾凡了然地点头，那块地方自己并不陌生，他偶尔经过几次。 　　他的话，让莱尔再也维持不了沉稳。 　　“地龙？什么东西？那里有龙？！”莱尔盯着艾凡，纯黑的瞳孔泛着惊愕和寒意。 　　“地龙就是出现返祖现象的爬行种。巨龙回归时代之后，整个世界爆发了龙灾，龙血因子开始生效，许多龙种近亲都在变化。”莱尔比艾凡更清楚其原因，因为他亲手复活了万龙之父，巨龙先生后来处理了龙灾的相关工作。因为龙血变得强大疯狂的怪物，龙父为了维持和圣光的约定，自然会歼灭那些靠近人类领地的龙化野兽。以巨龙先生的个人爱好，那些远离人类村落、生活在偏僻丛林的龙种近亲，被包庇保存了下来。 　　所以地龙依旧存在着，因为东南峭壁，曾经从来没有人类涉足过。 　　“我来处理。”毫不犹豫，莱尔立刻动身，准备解决那条地龙。哪怕有着龙血因子，地龙也是未开化的野兽，当它遇到人类，毫无疑问，没壳的灵长类会成为它的最爱。 　　艾凡牵动马车让出道路，轻声提醒了莱尔。 　　“莱尔先生，你现在，和沃尔有些相似了，同样的力量纠缠上你了。” 　　莱尔微微愣神，惊觉自己这些天格外的冲动和烦躁并不全部源于自身。噩兆的影子盘旋向上，他从莱尔的身上薅下了一些黑色的不详气息，和堕落魔人身上的异常气息完全一致。 　　邪神的恶意，波苏瓦大地的诅咒，找到了莱尔。 　　【作恶的本能，特里同的恶意被你吸引了。】 　　沾染就会让普通人癫狂嗜血的不详气息，对莱尔而言只是让他冲动易怒，不死者军团对堕落魔人的阻拦也被视作了一种对抗，大地里埋藏的神的恶意，找到了源头的莱尔。 　　“只需要进行一次自我精神分析就能让恶意脱落……”莱尔确定这些被【神秘】抽取的恶意并不会对他造成损害，莱尔没有解除恶意的沾染，而是怀着这份无名之火，加速离开了乐园。 　　“谢谢你的提醒，艾凡。” 　　“您比沃尔更加适合，莱尔先生。” 第七百七十章 地龙 　　宁静，温和，如昏昏欲睡的丰收之秋，甚至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混着果香的甜味。 　　树木稀疏但枝叶茂盛，一条林间大道在阳光的洗礼下铺上金漆。土质松软，每一次迈步都能感受到脚下的起伏。 　　站在大道中央的人影发出感叹，摘下面具，从口腔呼出冷风。 　　“看来的确是合适的定居地，那么，地龙在哪？” 　　一步一停，举目四望，那轻微的振动，引起土地轻微的起伏。人影沉醉在这和煦的氛围里，丝毫没注意到来自脚下的威胁。 　　血盆大口破土而出，连带崩碎的土石，结实地咬在莱尔身上。爬行类的利齿，因为恐怖的咬合力嵌进肉里，刻在骨头上。腥臭的吐息与迸溅的鲜血同步爆发，剧痛的尖叫让两旁的樟树在血雨中婆娑摇摆。 　　黑红触须从伤口钻出，尖端惨白的骨质勾爪狠狠刺向地龙的眼睛。刹那间，如金铁碰撞迸出火星，地龙紧闭的眼睑挡住了妮娅的攻击。坚如铁石的眼皮没有被妮娅的指甲贯穿，但冲击的疼痛成功激怒了地龙。 　　没有松口，地龙高高抬起颌骨连同嘴里破碎的莱尔，像挥锤一样狠狠砸落。 　　轰鸣声，骨裂声，牙齿刺入的腿骨在此刻断折，扭曲的杂音顺着脊柱直冲脑海。身躯支离破碎，还没等恐惧嚎出口，最后的精神压迫击穿了人体的求生本能。 　　龙威，原始压迫让生物的意识崩溃，刚组织起反击攻势的触须也在这场威压下消散。 　　头部鳞片闭合，无视触须攻击身体的噪音，地龙张开利爪，压住暴走的触须，甩头用力撕扯。 　　人体与触须被彻底封开，中间抽出的沾血骨骼，让地龙口中的肉块，比触须更加松软。 　　看上去像是鳄鱼和蜥蜴的融合体，地龙无视了爪下还在抽搐的黑色软体，带着猎物缓步后退。直觉告诉它，能吃的都在嘴里。 　　摇动尾巴，尾部的鳞片像摇铃一样沙沙作响，清甜的神经毒素排到空气中，盖过了血腥味，将自己的猎场再次修整干净，地龙满意地朝地穴中爬去。 　　完美的狩猎。 　　它心想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力量突然增强了一大截，变得更加魁梧，捕食的手段也开始丰富。尤其是龙威，这个新得到的力量使用起来无往不利，很快就让自己成为了这片领地的霸主。 　　抛弃以往的脆弱，现在的自己是地龙。对，血脉中苏醒的贫瘠知识让它想起了这个名字。它毫无疑问，是强大的龙。 　　地龙摆动尾巴，将生长出界的树枝扫落，它喜欢阳光直射进自己洞穴，还多了些不寻常的洁癖。 　　猎物越来越少了，自己突然的强大破坏了此地的生物圈，食欲率先占据了头脑，畅快的猎杀让所有大型生物消失殆尽。而现在，它不得不面对食物匮乏的窘境。 　　为了更多的食物，应该适当捕食吗……好吧，等那批流亡者到达之后，我会控制自己的饮食的。 　　流亡者……流亡者？！那是什么？ 　　食物链？生态圈？！合理捕捞？！！！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些？！！为什么我会思考这些？ 　　这些……知识？不是我的！！！ 　　谁在我的脑子里！！！ 　　“哎呀，终于发现了吗？虽然站在你的个人角度上，这个时机真是不幸。”轻松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还没等地龙驱逐脑海中的异物，它就感觉到，“自己”被抓住，从整个地龙的躯体上“拔”出来。 　　心脏被揪紧的抽搐，脑壳碎裂的剧痛，如此的痛苦缠绕在地龙身上，而它却看着自己的躯体，毫无反应。被摘除的意识，以第三人称的视角，被悬挂在一张不可视的阴森网络上，观察自己的肉体。 　　设置的幻觉被解除，惊魂未定的意识目睹了真实的自己。 　　威武狰狞的躯体矗立在原地，与以往从水面倒映的不同，黑色粘液渗进了每一枚鳞片，它的嘴里还叼着猎物，但纠缠在上下颚懒散蠕动的触须，早已将它的头部占领。那个早应该在自己的攻击下粉碎的黑袍人类，正单手抓着自己高傲的角，身体悬吊在左眼的一侧，皮靴踩着颧骨，身体紧贴地龙的头颅。苍白的皮肤贴着鳞片，莱尔戏谑地笑着，渗透入骨的魔力掌控了他的傀儡，就像一个致命的肿瘤，将整头巨兽的生命捏在手里。它不甘心地看向口中的猎物，一具阴寒扭曲的骸骨，眼洞燃烧着和莱尔同样气息的灵魂火焰，用粘连破碎皮肉的头部，露出可怕的笑，朝着地龙被剥离的意识挥手。 　　一切都是幻象，猎物成了猎人。 　　惶恐、不安，复杂的情绪开始占据地龙的意识体。 　　“新的发现，将低智灵魂并入精神网络，会共享知识，强行提升灵智。” 　　莱尔活动碰触地龙躯体的手腕，他的指间缠绕着漆黑的魔力丝线，随着手指的移动，地龙的躯体迅速坍塌，活像崩溃中的沙堡。关节断折、神经撕裂，血肉破碎，地龙像个扎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邪神幼体的表情轻松写意，松手之后不再看尸骸一眼。 　　“将碎肉带回安德瑞，也许能催生出龙族神秘学材料的替代品流水生产线。但还是算了，有点麻烦。” 　　妮娅钻回莱尔的后背，她拍打自己的小肚子，似乎想去除沾上的尸体腐臭味，直到噩兆爬上脊梁，以黑影吞噬了异味，她才消停。 　　“我从不认为猎食是一种错误的行为，夺取生命中的力量，这是生存的正义。” 　　莱尔缓慢回头，人类平淡的神色和一团狞笑的黑影重叠在一起，噩兆和莱尔在精神上的共鸣，无疑是最可怕的景象。精神网络的主人，再次关注了这个名为“地龙”的囚徒。 　　在海潮一样起伏不定的精神压迫下，它甚至不能发出声音，只能颤抖着倾听他的“思想”。 　　“但你需要承担后果，哪怕你事先不明白其中的风险，也需要承担狩猎的代价。” 　　“这对你并不公平，所以，我将你的精神拖进了幻影之网，让你借助我的思维，明白我的想法。见识更高层次的智慧，品尝胜利的喜悦和满足感，润湿你干燥的精神荒漠。我想，这是一种慈悲。” 　　莱尔观察被摘除的灵魂，精神分析形成的精密手术刀，完美地切下了它，从它被判处死刑的躯体上。从内心深处感受，莱尔眼神中浮现了一丝自责和愧疚。 　　“灵智开启，学会了喜悦，也就学会了恐惧……你的灵魂在恐惧，我所设想的慈悲也让你感受到了更恐怖的残忍。你原本不用思考这些的，一只快乐的简单的地龙，如今蜷缩在我的灵魂网络角落，毫无尊严地摇尾乞怜……我很抱歉，我扭曲了你的尊严。因为知晓、所以卑微，因为了解，所以脆弱。” 　　“不用担心了，可怜的小家伙，你再也不会受伤了。不会有恐惧，我将给予你安定饱食的美梦。” 　　“而你永远不会醒来。” 　　抹除一个灵体比破坏它的肉体要轻松得多，对于噩兆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轻松。 　　【我不需要呼吸，你该换一个比喻。】 　　莱尔无视了噩兆的提醒，他盯着地龙的体液逐渐渗入土壤，一些不详的黑色气息顺着阴影爬上了自己的躯体。 　　“这个，地龙，它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土壤下潜行的时候，有多么显眼吗？”莱尔踏上峭壁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地龙的踪迹，它身上所沾染的神的恶意，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亮眼。 　　【察觉神的恶意，是我们的才能，对于普通的生命，这些只是看上去略微漆黑的灰尘。】 　　地龙身上的恶意，与莱尔原本身上的一小撮恶意纠缠在一起。在莱尔的感应中，自己变成了方圆十里最黑的东西。即使翻越了高墙，神的恶意依然存在。流亡者不会摆脱这片故土的诅咒，没有人会救他们。 　　【它们选择了你，成为波苏瓦新的恶魔，成为这片战争之土的领主。】 　　甩动衣袖，沾染的恶意如熟成的果实纷纷脱落，神的恶意回归大地，莱尔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嫌弃。 　　“波苏瓦，我只在乎幻影。” 　　“至于这些，让他们自生自灭。” 第七百七十一章 唱唱反调 　　轻轻活动手指，上下摆动，意想不到的自由让手指的主人变得激动。整个身体开始颤抖，身上的骨渣开始掉落，黑色的气息如火焰一样燃烧，从白地里窜起。他爬了出来，四肢着地，上肢抬升，污浊的瞳孔扫视周围，变得激动、兴奋！他立刻将手指伸进喉咙，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骨头关节抠出来。呼吸道彻底通畅，其他人也开始跪在地上干呕着，他仰天吼叫，嘶哑的喉咙发出歌颂自由、解脱的声音。 　　骸骨之墙已经崩塌，堕落魔人获得了珍贵的自由，他们爬出崩溃的骨头堆，眼神扫过这些白色碎末还会流露出人性化的恐惧。恶意再次占据他们的灵魂，在大地深处恶意的指引下，魔人开始活动，狼群一样朝流亡者的队伍涌去。不会担心迷失，在这片诅咒之地，还未沾染恶意的流亡者，就像污纸上的白渍一样显眼。同化他们、传播神的恩赐，堕落魔人重启了他们的追猎。 　　“总得让反派角色赶上故事的高潮部分，没有坎坷的故事，不会精彩。” 　　莱尔哼着死者之歌，解除了对骸骨大军的控制，他们化作尘土，解放了被禁锢的魔人，“得让他们看到其中的危险性，让那些流亡者意识到幻影的帮助。在他们构筑好桥梁，顺利通过峭壁，千钧一发之时躲过了魔人的追杀，他们会对我的族群感激涕淋。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的放纵里，有黑暗的想法。】 　　莱尔微笑面对噩兆的指责，像个开朗愚钝的大男孩，嘴里吐出直白的冰冷，“他们让我的族群陷入危险之中，道德绑架我，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好脸色。吓唬他们，让他们手忙脚乱地逃窜，这不是很有趣吗？” 　　【幻影可能会受伤。】 　　“伤痕是一种成长。” 　　实际上莱尔对于幻影之前拥护罗莎而不是自己的情况耿耿于怀，阴暗的想法随着恶意产生，却没有随着恶意消除。 　　莱尔愉快地和墙怪木木打了招呼，蹲坐在红塔的台阶上，沉入幻影网络，倾听他们的欢声笑语，不断散发自己的负能量，评头论足，闭麦了的。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石匠】最喜欢说的三个冷笑话之一。” 　　【你教他的，卡珊戴尔冷笑话很难引起正常人的共鸣。】 　　“这群流亡者文化教育水平极低，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地方难理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看不下去了！这两个小头目怎么回事，摆明着互相喜欢为什么还要互相试探，这个杰里迈亚还一副苦大仇深的中二模样，真是……看不下去了。” 　　【……你要和我一直进行这种单口相声直到他们回来吗？】 　　噩兆厌烦的感觉直冲莱尔的脑海，苦杏仁一样的味道让莱尔退出了幻影的精神网络。 　　“你不喜欢和我聊天？”老实说莱尔挺受伤的，因为他的娱乐手段对于安德瑞巫妖来说，算得上是高端消遣了，他们闷在棺材里的时候可憋不出几个笑话。 　　【如果你真的心情焦虑无所事事，想找话题来转移对幻影们的担忧，我建议你立刻跑过去偷窥跟踪他们，而不是动用布勒家族不多的幽默感来折磨我。请不要忘记了，我和你共用一个脑子，我不需要另一个声音在我面前复读我早已熟悉的烂梗。】 　　莱尔捂着胸口，凝视脚下的影子眼神悲伤。 　　“我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从没想过你是这么看我的。” 　　【你还没意识到和自己交朋友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吗，我的出现是一种命运使然，一种职责。我的存在就是向世界宣布莱尔·布勒这个个体还存在智慧神秘的一面。】 　　【我不想说的太恶毒……】 　　【如果有得选，我也会选择成为一个只需要思考温饱问题的八岁心理年龄的触手怪幼女。】 　　饿之半身抬起了头，妮娅嚼着带来的卷饼，发出模糊的声音：“莱尔在说妮娅的坏话吗？” 　　【我们在说妮娅最可爱，都想变得和妮娅一样。】 　　“哼哼，莱尔只要做莱尔就好了！妮娅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妮娅的触须缩了回去，莱尔和抬头的影子对视。 　　【你现在明白我们的自我厌恶有多么严重了吗，我们都当你是那个有缺陷的自己。】 　　“彼此彼此。”只会吃的女儿和中二病晚期，莱尔极具底气地回击。 　　噩兆的声音归于平静，莱尔的意志到达一定程度的统合，也可能是单纯觉得和自己吵架很蠢。总而言之莱尔意识到了自己对于族群的归属感使得他总是在意远行的幻影，甚至影响到了自己的思维活动。 　　“我不能去干涉他们，他们是成年人，有自己思考和行动的自由……幻影成年了吗？不管了，我不应该像个保姆一样看管他们……”类似的纠结在莱尔脑海里回荡，那感觉就像是降灵学派联名开展的学术聚会结果把自己排除在外，类似的失落让莱尔在幻影网络中保持静默。 　　“不会再有下次了。”他用自知不可能的借口安慰自己，向正在流亡中的幻影传递自己的牵挂。 　　“得把幻影网络屏蔽掉，不能让冗杂的情绪干扰他们。” 　　如此想着，莱尔放空思维，陷入沉默。 第七百七十二章 坠落 　　“他们过来了！加快脚步！幻影，拜托你们协助老人和幼儿！”杰里迈亚的大吼成了最响亮的警报，打碎了悠闲美好的氛围。他冲向背负厚重物资的马车末尾，和幻影一起推动马车快速前进。 　　不远处起伏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道燃烧的黑色波浪，他们自上坡倾盆而下，混乱的步伐声在荒芜的大地上响彻。魔人来了，带着火焰和血腥气，涌动的黑气让他们周围的空气扭曲模糊，人潮成为扑面而来的恐惧帷幕，流亡者用颤抖的手臂抓紧行囊的绳带，背对死亡，咬牙逃窜。 　　“保持清醒！我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些混蛋！控制步伐！用力过猛会脱力的！”不得不赞叹这些引路人的体力，他们在照顾队伍前行的同时还能扯开嗓子吼叫，流亡者中只有引路人发出的声响，最开始有些慌张的幻影也在罗莎响亮的声音里感受到急迫感，恢复镇定。 　　“快到了，它就在我们眼前。” 　　参差不齐的峭壁顶端如同狗啃的，稀疏的带黄叶片探出峭壁进入流亡者的眼帘，本该让人绝望的壁障此时成了所有人的希望，他们眼中饱含着求生欲，将期待施加在幻影身上。 　　没有停留，成群的幻影在离峭壁三十米开外就开始变形，他们以三个大幻影为依附的主体，飞鸟、花朵、鱼群被拉抻成彩色的条状触须，缠绕在大幻影的躯体上。大幻影蹲伏在原地，臂膀朝峭壁顶端前探，拉长延伸，变成土石积木结构的云梯，流亡者被托上了他们的躯体，瘦小的幻影组成活动的表层皮肤，起到了传动带的作用。 　　可惜的是，幻影久居乐园，并没有学会多少力学知识，也不了解齿轮传动等运输工具，他们就像生活在童话里，只能用粗糙的缆绳完成自己想象中的工作。这样的效率很低，但在幻影全族的通力合作下，勉强可以在堕落魔人咬住尾巴之前带领所有人翻越峭壁。 　　但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流亡者只看到缓慢的行进速度，以及身后即将追上的恶鬼一样的魔人。恐惧、害怕，还有内心深处慢慢产生的阴暗的想法。 　　为什么他们要挡在我前面？ 　　为什么他们还不往前进？ 　　他们肯定安全了，但我还没有！ 　　每次遭遇这些怪物，我们都会出现牺牲者，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吧！ 　　为什么我在队伍后面！难道我会是这次的牺牲者！ 　　不要！我还不想死！凭什么我要为你们的存活去死！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人！ 　　我要到前面去！我要前面去！我要到所有人前面！我要活下去！！ 　　流亡者原本不会思考这些，颠沛流离的苦难让他们疲于奔命，他们的灵魂早已麻木，早已将命运交给了真正的引路人。可现在，他们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虽然现实证明，有些人自己并不合适。被幻影的温柔浇灌而出的心灵花朵，开始随着溃烂的根须枯萎。 　　拥挤，吵嚷。在死亡面前，人类失去了秩序，重归混沌。他们抛弃了群体，眼前的同胞早已陌生无比，后来者不断冲撞着队伍，引路人的喝斥无济于事。 　　“小心！！”那是一个背着厚重行囊的引路人，她自发的站在队伍边缘维持秩序，可没想到，自己却被混乱的同胞挤了出去。她的身体，在十米高的半空中坠落，茫然的眼睛里回望着混乱的人群。 　　一条射出的藤蔓抓住了她，缠绕在她的腰肢上。 　　“我抓住她了！”欣喜的幻影松了口气，幻影网络满是庆幸的叹息，但原本的位置早已被人群挤满，于是，幻影在接力传递中，将这个女人放到了队伍顶端。幻影的想法很纯粹：她出现了意外，我们应该保证她的安全，最终目的都是前往峭壁，那就先送她过去。 　　流亡者可不这么想，他们看到的，只是有人插队了。 　　凭什么她可以到前面去？！我也可以！ 　　危机感引导出了内心的疯狂，第二个人，他是自己跳桥的。他在坠落的途中也在祈祷，当看到延伸的触须顺利地抓住了自己，他看着自己的同胞，露出讥讽的微笑。 　　引路人用生命构造的秩序，彻底坍塌了。 　　“有更多人坠落了！保护他们！！” 　　“太多了！！我们需要更多人手！！” 　　“不行！那会威胁到云梯的稳定性！！” 　　“我们不能放弃他们！！拜托了！！石匠！请您再坚持久一点！！”底层的结构开始被抽调到顶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幻影放弃了自己的同伴。 　　幻影网络，他们的心灵连接在一起，彼此的联系更加亲密无比，他们的意志、他们的信任、他们的善良，让他们选择了帮助更多的人，将重担交给了苦苦支撑的同胞。 　　【溪姬】是第一个开始摇晃的大幻影，她的拟态原本是流水，在变形固体方面，有所欠缺。摇晃，成了流亡者的丧钟，而这些躲避追逐的胆小的老鼠，在真正的美味奶酪面前，露出了獠牙。 　　“滚开！我要活下去！！”推倒面前碍眼的行囊，浑然不在意被带倒的同类，冲向前方，朝光明和安定伸手。 　　“咳！哈……咔咔……啊啊啊啊……”他抓紧自己的喉咙，站立在原地，痛苦地哀嚎着。 　　恶有恶报，而波苏瓦，对恶行，格外敏感。 　　不详的黑色气息，爬上了他的头颅，无名的怒火，嗜血的欲望，让他瞬间堕落。大地的诅咒，抓住了他们的脚踝。堕落魔人咬住了他们，哪怕魔人的大部队还在几十米开外。 　　“吼！！”野兽开始了猎杀，朝着逃窜的羔羊，手上沾染同胞的血液，恶魔站在了善意构筑的桥梁上。 　　“快逃！！！有人堕落了！！”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罗莎！！！”杰里迈亚怒吼着，他看着混乱的人浪将女孩吞没，惊惶的人群将自己冲向远方。 　　“你不可以伤害自己的同胞，先生！” 　　“请保持冷静！！” 　　幻影劝说着堕落者，虽然毫无用处，它们没有恶意，不能产生伤人的想法，只能以自己的躯体构成屏障，将魔人和流亡者分离开。 　　但崩溃已经开始，噩梦已经降临，距离象征希望的峭壁不到二十米的这里，成为了恶毒凝聚的深渊。 　　倾尽全力守护流亡者，脱力的幻影开始倒下。如同多米诺骨牌产生的连锁效应，在负面情绪的冲击下，桥梁断裂，小部分流亡者和幻影们，坠入了深渊。 　　而红着眼睛的魔人群体，见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猎物。 第七百七十三章 失心少年 　　碰！ 　　左臂传递来剧痛，脑海中刚产生痛苦的念头，发现眼眶湿润，视线早已模糊。头发沾着泥土，半张脸蛋停留着冲撞的红晕，脑袋昏沉，心里更是一片黑暗。罗莎强忍着痛苦，用完好的右手将身体从土里拔出来，精神并没有从混乱中恢复，刺耳的叫喊声正在撕扯自己的精神，呛鼻的烟尘味让罗莎忍不住咳嗽，她不想睁开眼睛，自己已跌入地狱。 　　“救救我！” 　　“疼！好疼！” 　　“请不要这么做！求求你！” 　　闭上眼睛，听到的声音更加清晰了，那些痛苦的声音，那些被摧残到极致而扭曲的声音，完好无损地将绝望传递到罗莎耳中。她跟着那些声音轻轻哭泣，跪倒的身躯只能绝望的祈祷，左手完全没有知觉，现在连双手合十都做不到。 　　带着热量的风像是在切割皮肤，这样的惨状让罗莎想起了上次误入血腥炼狱，那个浴血的怪物所带来的压迫，让身体颤抖到生不起逃跑的想法。而现在，比那时要严峻得多，云梯崩溃了，自己随着小部分人一起坠入魔人的包围，被撕碎只是时间问题，背靠峭壁，没有退路。 　　左臂传来的刺疼进一步加剧，无法想象的痛苦将罗莎打击成一个普通的少女，她忘记了忍耐，也失去了往常的沉稳，任何行动已经无济于事。 　　原来我也是一样的…… 　　好可怕，我不要倒在这里，被穿刺在长矛上，身体四分五裂，不要不要不要…… 　　谁来救救我……我真的好疼……好疼…… 　　细密的鳞片沿着脊背游动，罗莎被轻微地带动，不安让她睁开眼睛，大幻影【蛇】正紧盯着她，用半边烧毁的脑袋俯视这可怜的灰姑娘。 　　【蛇】的躯体少了大半，原来漂亮的青绿色鳞片只剩下一小块，火舌还在她的躯体上燃烧着，末端的裂痕深处闪烁着余烬。身躯上驮着同伴的身体，他们像睡着一样，用藤蔓树枝捆绑在身躯表面。最美的花园没有了曾经的繁茂，她所背负的新生命，此时残缺消亡，悲伤刻在了她人性化的脸上，和焦痕一起。 　　【蛇】的靠近，让罗莎不自觉低下了头，她身体侧倾，慢慢后退，想要将自己埋在阴影里。 　　“罗莎，快跟我来，还有机会。”没有多解释，大幻影卷起触须搂住了少女的腰部，拖动着在尘土中滑行。在幻影尸骸堆成的屏障里，大部分流亡者翻过了峭壁，但没有幻影，他们选择坠落，履行守护所有人的约定，用自己的身体阻挡魔人的攻击。幻影的躯体比普通人强韧得多，而他们还能拟态成岩石。 　　虽然放肆的暴力，远胜于顽石。 　　【蛇】的躯体很温暖，层层缠绕的枝叶将混乱隔绝在外，罗莎产生了困意，她分不清是因为这温暖还是失血过多。在看到其他和她一样遭难的同伴后，最出色的引路人勉强找回了精神。 　　“罗莎！” 　　“罗莎大人！” 　　他们找到了精神支柱，可笑的是这根支柱早已折断了，罗莎露出自嘲的笑脸。肩膀处的刺疼让少女回过神，她发现幻影已经用草绳给自己的手臂做了应急夹板，这群身躯破碎的幻影，在硝烟中眼神依旧澄澈。 　　“我……”，一股酸楚涌上鼻腔，罗莎刚想说些什么，被【蛇】直接打断。 　　“我们的损伤很大，亲爱的。想要再一次将你们送上去，需要我们付出全力，只有一次机会，没有时间交谈了，罗莎，你必须按我们说的做，和其他人挤挤。” 　　似乎时间真的相当紧迫，话音未落，【蛇】就再次变形，她的躯体组成一个框住所有人的摇篮，将罗莎等人包裹住，余下的幻影纷纷钻进她的躯体中，融入那正燃烧着火星的裂缝里。噼啪声不绝入耳，罗莎感觉到摇篮正在爬升，虽然很慢很慢。 　　我们安全了吗……我们成功了？ 　　这样的想法突然冒出，罗莎看见了他们的坟墓，散落的石块，燃烧的植物，幻影组成的废墟，演绎着催人落泪的悲剧。 　　一阵恶寒爬上心头，罗莎眼前浮现一个裹着黑袍的人影。那个幻影之主，如同恶神一样的存在。不不……这可以之后再考虑，现在，先活下去！ 　　似乎是在嘲笑她想法的天真，摇篮开始剧烈摇晃，幻影突然开始哀嚎，变形的摇篮最外层开始脱落，罗莎透过出现在面前的缺口，看到了正在点燃摇篮根茎的魔人。 　　缠绕黑气的手爪如火焰一样燃烧，他的右手拿着一柄弯刀，灼烧的同时不断切割根须，虽然在癫狂中有些扭曲，但那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让罗莎感觉熟悉，都让她感觉无力。 　　“布拉迪利叔叔。”杰里迈亚的父亲，堕落的先驱来迎接他的孩子们了。 　　罗莎突然觉得松了口气，她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往事，父亲着力于整个流亡者队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带着自己玩耍，自己的第二个父亲，总是笑声最大的男人。就选在现在的狞笑中，罗莎也能看见曾经那个人的影子。 　　“也许这样也不错……”罗莎默默心想着，身体前倾，慢慢爬过摇篮的围栏。必须要有人阻止他，必须有人阻挡他的攻击。我，是最适合的人选，他们都在害怕，他们……这是引路人的工作…… 　　幻影很累了，他们阻拦我的触须是这么孱弱，即使是我，也可以轻松挣脱。身体失衡，重心逐渐失去掌控，魔人张开了手臂，罗莎笑了。 　　“你在迎接我吗，叔叔。” 　　一道黑影，从上方跌落，那张脸距离罗莎的鼻尖不足十公分，一闪而逝。罗莎记得那双眼睛，那总是被掩盖着的海水一样的颜色，那种能吸收所有眼泪的蓝色。如同一只俯冲的乌鸦，他大吼着，撕扯着沙哑的喉咙。 　　“你怎么能这么做！父亲！” 　　“那是我喜欢的女孩！！” 　　父与子，雪白的利刃在空中碰撞，杀意与决意，两张相近的脸，不详的气息纠缠住他们，使两人如野兽一样冲撞进废墟里。 第七百七十四章 亡者谏言 　　我快要忘了自己板起脸色的初衷了。 　　最开始是因为，我不想太像他，布拉迪利，我的父亲笑得像个蠢蛋。可以说他渲染了我和罗莎童年的所有色彩，也许罗莎的乐观主义是遗传的他。明明没有血缘关系，罗莎就是和他无比相似，有一种吸引我的亲近感。 　　我觉得表现悲观是情有可原的，哪怕他笑得再大声，也掩盖不了这残酷的现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反感他盲目的笑容，不再喜欢和他的相似之处，尽管所有人都说我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察觉到对罗莎的感情后，我越发不想成为我父亲的复制品。罗莎对我变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就和他一样。 　　“你和她就像身份互换了。”那个男人发出愉快的笑声，拍打我肩膀的手掌一如既往的沉重。 　　“哪方面？”我有些受不了他的随和，我也无法理解他能和自己儿子处得像兄弟一样的亲和力。他可以变得威严，但从没有这么对我。 　　“当然是性格，小子，你还做着逆袭成王子的美梦吗，有够异想天开的。”他说着让我忍不住对他脸上来一拳的嘲讽，笑得更加大声。“罗莎，那丫头小时候，就和你现在一样。你小时候是个乐呵呵的小傻子，而她没有笑过，现在反过来了。嗯，在你爹我的努力下。” 　　“打住，我只是笑累了，不想带着面具活下去。”逞强地分离我们之间的关系，哪怕彼此都知血浓于水。 　　他停止了笑，认真的眼神里凝聚着别的孩子的缩影。 　　“她的父亲引导着我们走向光明，我不能看着罗莎独自走上反面，哪怕要分割我对自己儿子的爱，我也会偏爱另一个女儿。杰里迈亚，你完全可以指责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我都说了，现在的我和你无关。”我从不觉得你不够好，父亲。这声音只停留在心里。 　　布拉迪利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勾着我的脖子，强硬将我兜在臂弯里。 　　“你喜欢罗莎？放心，我不会说的。”他用搞怪的语气，说着我不忍心狡辩的话。 　　“嗯。” 　　“你会守护好她吗？用你的全部。”我想这个该死的男人代入了我岳父的角色，他的笑容时断时续，因为罗莎停止，在我面前展现，“她是一位公主，公主都很脆弱。我的儿子，她父亲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一面，她是被支撑起来的娇滴滴的女孩，而现实在不断抽走她的支柱，她父亲是，我也是。我希望你爱她，不是因为你青春的冲动，而是更为坚韧的情感，如果哪一天我离开了，你要成为她新的支柱。” 　　凭着满腔热血，我直接答应了他。他露出了笑容，从那与众不同的笑容里，我仿佛看到了我的成长。 　　青少年，就是说最热血的话，做最愚蠢的行为。 　　我的行动无比狼狈，我从未想过变故对我的打击比对罗莎更大，我比娇滴滴的公主更脆弱。我没有成为她的支柱，她却成为了我的。 　　你永远站在了我的对立面，现在是罗莎支撑着我的天空，而填充她的天空的，是对族群的责任和乐观的梦想。 　　我想你的付出是对的，罗莎比我优秀太多了。 　　面对绝望，罗莎比我做的更好，我成了彻底的悲观主义者，我最厌恶的东西成了自己，这可悲怯懦的自己。 　　我只能看着她走向光明的脚步，庆幸她对我的宠爱。她的梦想很美，像是在这片荒漠盛开的花朵。我品尝着甘霖，踩着她的脚印继续前进。 　　如果有的选择，我会成为她的垫脚石。 　　“现在你满意了吗！！！父亲！！！杰里迈亚和你走上了一样的道路！！我彻底成为了你！！”挥舞着弯刀，沸腾的恶念早已侵蚀思维，杰里迈亚的言语全部转化变成怒吼，在自己最亲近的人手中诉诸暴力。 　　“她还有甜美如蜜的梦想，怎能让你们这群该死的，还有这片恶毒的大地束缚脚步。给我滚远点！！”黑气吞没了少年的全部，狞笑的魔人和冷漠的魔人撞击在一起。 　　“给我倒下！！你早该死了！！老东西！！”留下最后的言语，退化成只会嘶吼的野兽，少年变得和他一模一样。 　　对罗莎的爱恋、对布拉迪利的思念，都被恶念侵蚀，杰里迈亚堕落为只有杀戮欲望的魔人，从他的父亲开始。 　　少年的心意，传达到了，以她最不期望的方式。 　　摇篮抵达了新的土地，劫后余生的流亡者带着眼泪，扑向陌生的土地，罗莎盯着峭壁下的混沌，滚滚浓烟将眼睛熏得通红。 　　“我们做到了，罗莎。”趴在边缘的【蛇】用缺损的脸拼出牵强的笑容，一个让人心揪的笑。 　　“嗯，谢谢你，谢谢大家，幻影。”罗莎站在悬崖边，微风吹动她沾满尘土的长裙，灰姑娘和仙子进行最后的道别。 　　大幻影的触须又提起一个小吊篮，里面装着睡着的小家伙，加在一起不到一个午餐篮大小。 　　“帮我个忙，亲爱的，让他们睡在开花最茂盛的地方，他们喜欢搂着根须睡觉。” 　　“你呢。” 　　“我也需要好好休息。”话音未落，【蛇】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纹，鳞片脱落，成片的藤曼跌进深谷，她的眼眸紧闭，安详地像是跌进一张柔软的床里。 　　罗莎对着脚下的虚空，点点头，提起篮子，将其托付给一名流亡者。 　　“罗莎大人……你……” 　　“我的梦想已经完成了，答应你们的事，也做到了。”泪痕还湿润着，罗莎搂着受伤的胳膊，单薄的身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头脑放空，眼前的天空露出蔚蓝的一角，那是波苏瓦从没有见过的景致。她努力地伸手，却发现自己离那份美丽越来越远。波苏瓦的末代公主做出了她的选择，和最爱她的人一起坠落。 　　这么高，应该摔得很疼吧。如果我也魔人化，是不是能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可是，对他们提不起恶意。 　　“杰里迈亚，不要离我太远。” 　　如此思考着，罗莎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没有感受到身体的冲击，嗅着浓烟和早已无惧的绝望，罗莎茫然的睁眼，看着自己身下露出笑脸充当肉垫的【蛇】。 　　“幻影的帮助，已经完成了……你可以……”罗莎喃喃着。 　　“我可以再帮你一次。”有气无力的声音如同梦呓，大幻影的身躯将罗莎层层保护，在魔人再次引发骚动之前，献上了最后的温柔。 　　“我不明白，也没理解，无视警告，任性消耗他的溺爱，也许这也是一种恶意，我们……幻影并不善良……” 　　“即使到最后，也依旧是任性着，毫无未来的可悲一族。” 　　即使到最后，也如一线烛火，将光明点亮。 　　在完全陷入黑暗的网络里，孤独的远行船哀求着守望的灯塔，唯一的声音回响着她的苦难。 　　“我的王啊，请帮帮她。” 第七百七十五章 白面具 　　月光下跳跃的冰片，很美。碎片在空气中消失的那个瞬间，带着轻柔羽毛一般的飘逸。并行的寒冰轨迹逐渐崩裂，艾凡行驶在黑暗里，像一条孤独的鱼。 　　冰霜徘徊者没有到达他的目的地，前方的异常让他不得不停驻，灵体头部逸散的寒气渐渐下沉，他拉紧疆绳，扶正头顶的帽子。那顶帽子是他灵体的一部分，虽然一个念头就可以控制，但艾凡享受这种仪式感，尤其是在面对老朋友的时候，这会使他怀念过去的时光。 　　“多久没和这样的‘你’相见了？沃尔。” 　　血红的灵体有着凝固成形的下半身，从外表看如同一个正常人类。散落的披肩发，赤裸的上身有着几道切割胸腹的伤口，脸部被垂落的头发覆盖大半，裸露的右眼泛着危险的红光。冰霜徘徊者艾凡的灵体是冰蓝色，惑心者德犀利则是深紫色，觅战者沃尔是血红色，纳斯兰仆从的独特外形足以让安德瑞某些人大呼小叫。 　　“你要去哪里，艾凡。”沃尔的声音很温和，不带着收割千万灵体的血腥味。 　　“你不是看到了吗，整个波苏瓦正在发生剧变，我要前往乐园，将莱尔阁下带离这片诅咒之地。” 　　沃尔抬起脑袋，注意到周围完全浓郁的黑暗，黄铜的月亮垂钓在夜空里，波苏瓦彻底陷入了沉睡，战争和硝烟也在黑暗中沉没，神的不详气息，到处都是。 　　“诅咒……你是这么称呼这些力量的啊……”沃尔行为有些呆滞，像是刚刚康复的病人，视线聚焦的位置，也不在友人身上。“这些可不是诅咒。和它们长久相容的我才会明白，邪神，并不如我们设想的那样‘邪恶’。” 　　沃尔在艾凡皱眉的注视下慢慢说着。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人感觉饥饿会去进食，而不是站在原地活活饿死。” 　　艾凡决定认真回答沃尔的问题，他认为此时的沃尔精神状况还需确认，如果已经被邪神腐化，那就必须在夺魂者女主人回收他之前处理掉污点。 　　“因为求生欲吧，饿了去进食，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沃尔笑了一声，那只血红的眼睛看着曾经的友人，毫不在乎他眼中的寒意。 　　“那为什么生命会有求生欲？自然的本能？繁殖的前提？是基因，是我们生来就被赋予的【智慧】。即使是盲目痴愚者也被赠予的【智慧】。” 　　“你是说……” 　　“这些你们所称之为【诅咒】的东西，就是生命被邪神赐予的【智慧】，超脱桎梏，忘却理念，只保留最纯粹的根源，将生灵纠正到如此【纯洁】所必须的【智慧】。” 　　“……”其实艾凡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不在乎这些黑漆漆的危险力量到底是什么，他也不在乎为什么曾经的战争狂人会变成狂信徒在这里给他讲解生命哲学，他只关心一点，沃尔对于纳斯兰是否还保持忠诚。他的灵体被夺魂者海伦娜的族群守护，如果他失去了那份忠诚，那他的存在也该被收回。 　　艾凡试探地说：“所以你现在对邪神很有好感？想要给我介绍一位新的主人？” 　　沃尔兴奋的样子消失了，就像被艾凡带来的冰雪冷却，沃尔耸肩，自顾自地走上艾凡的车架。 　　“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抢占先机是战士的直觉，迟早纳斯兰也会和我一样。艾凡，你觉得这些大地之下的【智慧】为什么会出现在空气里，构成永夜？” 　　“波苏瓦王朝的秘契者曾将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罪恶集中于一人，尝试以凡人的血肉掌控神的智慧，我所经历的修行和他们所做的没有区别。毁灭的王国和被侵蚀心灵的我们都明白，这些【智慧】将觊觎者玩弄于鼓掌，它们的归宿早已注定。” 　　“神之恩典，终究回归于神。” 　　“波苏瓦，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恶意的聚合体，掌握智慧的暴君。” 　　…… 　　黑夜，在此岸更加浓郁，创伤的火焰已经熄灭，没有了火光，视野却能在黑暗中逐渐明晰。 　　惨绿色的极光在天空编织成纱，在这片美轮美奂的光幕之下，骸骨爬出土壤，以阴森打破宁静。亡者的悉窣声响没有引起暴动，活动的骸骨不是士兵，而是见证者，祷告者。 　　哗啦啦，锁链牵动着黑夜，从天空牵动的彼端缓缓驶来，分割白骨之海的并不是雄伟的破冰船，而是一个瘦小的人影，披着黑袍，带着鸟嘴面具，从手腕、脚踝伸出银亮的锁链，将背后那末日，从虚妄中拖出来。 　　巨人，用枯枝和触须构造的巨大人形，在四条单薄的锁链下，跟着前方渺小的黑影亦步亦趋。死气沉沉，像个木偶，无论是那巨人还是牵动祂的黑影，机械一般在骸骨的拥簇下缓步前进，每一次迈步引发一场地震，不祥的黑气在巨人的起伏中喷发而出。 　　罗莎在哭泣，她的眼睛锁死在那个黑影身上，流着眼泪，抽搐的嘴唇却露出一个恐惧的笑容，跪坐在【蛇】的尸骸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尖叫。 　　祂注视着自己，只注视着自己。 　　那些围拢着的，曾经如同狼群一样的魔人已经跪倒在地，抽搐的身体已经脱离了正常的范畴。骨刺在皮肤上跳舞，逃逸的肉掐住气管，魔人的身体背叛了自己，而意识早已上了刑场。 　　罗莎意识到自己能思考，眼前的异常就像暴徒狠狠冲撞着精神理性的门窗，她看到那个熟悉的黑影如信号一样失真，被束缚的巨人流淌着黑泥。 　　谁才是主体，谁才是分身。 　　人类在危机关头会爆发出超常的潜力，罗莎觉得此时的自己凶险无比。但最后苏醒的，只有最后的责任感。以意志拖动麻木的躯体，强忍着面部扭曲的刺疼，控制嘴唇开合，声带发出思想。 　　“我……愿意为一切负责……恳求……放过流亡者……其他人……一切……因我而起，我……很抱歉……” 　　肉眼可见的，卷起了风暴，瘟疫和死亡浓郁到呼吸可闻，复合的声音在头脑里炸响，罗莎趴下了身子。 　　“我答应了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这是我的承诺。所以我不会控制你的血液、肌肉、骨骼还有神经，你会保持着和他们正常交谈的精神，直到我们的帮助过程完成。” 　　声音中满是无情的空洞感，罗莎感觉像是和一片天空交谈。恐慌再次占据脑海，她跪拜着，将身躯蜷缩成球。 　　【莱尔】对这种反应很不满。 　　“你觉得我该做什么，搂着幻影的尸体，哭诉死亡带来的悲痛，在埋葬中倾诉离别，将怒火施加在你身上？就像用手指按压蚂蚁一样，呵呵呵……” 　　高大巨人拉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那张恐怖的脸凑近到罗莎面前。 　　“我确实想这么做。但你当我是什么了？我可是幻影之主，预备邪神，最具代表性的降灵术士！没有东西能审判他们的生命，死亡，只是我手中的玩笑。” 　　绿色极光降临，在降灵术的召唤之下，幻影的碎片重新凝聚。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无害的族群要怎么繁衍壮大，最终，这个问题还是回到了我自己的手中。” 　　“成为一个整体，他们构成‘仁善’，而我掌管恶意。将靠近他们的恶意抽干，成为恶毒的源泉，让幻影成为我的部分，我来受伤、来痛苦、来暴怒、来惩戒。”这样的特殊族群并不是没有，只要作为领袖的个体足够强大。 　　夺魂者体系，以领袖强大的灵体承担一切。 　　【我可以，可以做得比海伦娜更好。】 　　噩兆巨人抓住了那些琉璃一样的碎片，一点一点拼到脸上，幻影的碎片被容纳到邪神的个体中，成为了一张洁白的饱含善意的面具。恶意从孔洞喷涌而出，沿着洁净的弧面流淌而下。 　　【幻影的善意中和神的恶意，噩兆巨人在平衡中达到了完整。】 　　锁链崩碎，噩兆巨人从黑泥中站起。枯木一样的四肢，触须盘踞的身躯，洁白的面具，从空洞流淌的恶意，一切和启示预见的那个噩兆一模一样。邪神幼体成长到极致，迈入成熟期，神骸，邪神行走在世界的躯骸，容器。 　　【你知道我幻想这个时刻幻想过多少次吗？莱尔】 　　【每次都远不如现在悲伤。一切都已被注定，我们是被规定好方向的棋子。】 　　【唯一的办法，迈入更高的层次。】 　　【把那个昏昏欲睡的家伙，拖下来。】 第七百七十六章 暴君的乐园 　　在灵魂里填充其他意识，就像往脑壳里硬塞固体肿瘤。轻拿轻放，拨开脆弱的外壳，让他们如同水滴落入自己的精神海洋，一片翻腾着黑暗的混沌。噩兆的本质让自己不会感受到精神分裂的刺疼，但一丝一毫都必须小心谨慎，这些承载幻影意识的纯净水滴，随时有可能在邪神的本能中倾覆。 　　【嚯～】噩兆巨人松了口气，感受着纯白的面具揉入脸庞，彻底成为一个整体。以自己的精神作为温床，让死亡的幻影在自己的心灵网络中永生，以其他人格的形式。等待时机成熟再进行物理分裂，给予幻影健全的个体，这种重生，即是莱尔力所能及的全部。 　　与自己的族群更加亲密了，此刻的【莱尔】，一人即是整个族群。夺取了所有幻影的意识，四锁能力提升到了极致。 　　精神暴君。 　　莱尔的瘟疫能力渗透目标的效率进一步强化，随时间恶化不断叠加“精神中毒”的负面状态，扭曲中断施法效果，解除心灵屏障，达成精神操控的前提条件。如君主控制着臣民，蛮横地支配全部。因为噩兆的恐惧力量，凡是窥探到莱尔精神本质的智慧生物会在“观察”这一行为进行的瞬间，完成精神操控的所有条件。眼睛是是心灵的窗户，也是精神侵蚀的捷径。 　　活动着非人的巨大肢体，黑泥冲洗邪恶本身，升腾在波苏瓦的恶意气息，自发地涌入巨人的躯体，【莱尔】成了恶意的抽水泵，将神的智慧从这片土地上收回。 　　黑夜在沉降，浑圆的月亮上，开始出现斑驳的锈坑。 　　【神秘】，秘契者侍奉的概念，波苏瓦土地的古老秩序，观察着新生的邪神。人性化的喜悦随着锁链的滑动在暗中悄悄奏响，祂的布局即将完成。 　　沉睡者被封印，从祂的碎片中截取智慧，将这些污浊的力量播撒在大地，引导追随者使用它，提炼它。和沉睡者同时存在的古老力量，当然明白神的宿命。神的碎片会被收回，沉眠就将苏醒，觊觎者会被清算，世间万物皆有规则。 　　波苏瓦的建立，波苏瓦的发展，波苏瓦的毁灭，【神秘】这位背后的秩序精心谋划着，以凡俗之血让神的力量堕落，达成了眼前的局面。如今，那些被自身力量干扰的智慧将会回归邪神的躯体，借由这些微小的碎片，新的契约，将在自身和邪神之间秘密达成。 　　沉睡者和忤逆者的战争，即将打响，无论胜者是谁，他们终会吞下这些恶意，这份契约。【神秘】将染指这颗星球至高的神明，与其平起平坐，成为、替代、窃取那神明的冠冕。 　　不，到时就是这份契约开始奏效的时刻，星球之主应当偿还给吾的“债务”…… 　　【你想的美】 　　咔吱—— 　　黑夜中，因为兴奋而飞转的齿轮直接卡死，锈蚀的粉尘飞溅，月光中撒下光尘。 　　【神秘】俯视着下方，一道象征契约的锁链联系着自己与那个污秽的怪物，那个用干枯手爪揪住锁链，头部扭转一百八十度，洁白面具正对着月光。【莱尔】诡笑着，涌动的恶意穿过孔洞，趟过笑容的嘴角，恐怖气息锁定了空中的概念。 　　你不应该比特里同更敏锐，我伪装的月光毫无瑕疵。 　　【莱尔】开始牵动锁链，一点一点，将齿轮月亮拖下来。 　　【我的精神世界里，月亮应该是血红色，因为黄光会让我忆起卡珊戴尔，那些我不堪回首的夜晚。安德瑞的血月，才是我喜欢的夜色。】 　　锁链的另一端已经覆盖上厚重的泥块，滴滴答答落下黑雨，【莱尔】的脸在【神秘】的感知下放大，祂们的距离在缩短。 　　【你以为我会忽视你吗？忽视灭亡的波苏瓦背后的神秘力量，忽视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你想让我替代那些君主，成为你新的契约者，嫁接这些你所引导的罪恶。】 　　【莱尔】呵呵地怪笑着，恶意如泉涌，覆盖了面具，那张狰狞的脸早已超脱愤怒和仇恨的范畴。 　　【安德瑞会推卸一切责任，更何况这欲加之罪。你在小看我，小看我推锅的能力。】 　　【莱尔】身上涌出【神秘】忍不住嫉妒的神性，这些神性与祂吸收的恶意纠缠在一起，沿着锁链上爬，如饥肠辘辘的狼群，朝着古老力量露出贪欲。 　　【我面对过许多概念，你是最有人情味的那个，正义、高等物理，其他概念都表现得像是冷冰冰的程序，而你，神秘，你就像一个活人。一个熟悉到让我恶心的概念。隐藏协议、空手套白狼、风险转移……莱尔在上，你简直就是最古老的资本。】 　　锁链纠缠着【神秘】和【莱尔】，这是强力的契约，是【神秘】不愿松手的本钱，而现在，这反倒成了【莱尔】进攻自己的弱点。噩兆巨人，够到了月亮。 　　邪恶在狂笑，涌动的恶意在巨人身上燃烧，祂移动面具，面具下的全部变形成血盆大口，啃了上来。 　　【合理交易，你得先出血！】而噩兆的行为表示，他想当欠钱的大爷，一口将【神秘】咬碎。 　　月光消退，探月的巨人摔落在地，发出震颤波苏瓦土地的轰响。 　　【莱尔】爬了起来，吐出嘴里的狗链子，一端自己牵着，一端空空，只连着小块的权能。【神秘】最后还是放手了，放弃了与邪神的契约，放弃了祂在波苏瓦的布置，小亏一点。有些惋惜，噩兆巨人的躯体一点点吸收锁链，感受着敲诈到的权能。 　　恶意收割：【神秘】研究恶意所掌握的权能，将生命体所有恶意剥夺，使其进入永远无害的奴仆姿态。这是邪神原本所不能掌控的，残害生命本质的能力。现在，成了【莱尔】的新能力，被祂安放在第五锁层次的凹槽上。 　　五锁，神骸。 　　神的容器，有着对神力的破坏性和抵抗力，扭曲世界规则，超越的前提条件。神力，也就是概念，这也是【莱尔】敢于对抗概念【神秘】的底气，因为此时的祂是概念的天敌。 　　就像佩戴一枚徽章，【莱尔】将权能别在了五锁的技能栏里。 　　秩序之力和邪神之力起到奇妙的反应。 　　【权能，极端与平衡 　　极端之力：作为恶意的支配者，莱尔可以抽取目标的所有恶意，让它变成喜欢真善美的残次品，即幻影。 　　平衡之力：作为混沌的管理者，莱尔可以中和目标的恶与善，使其进入混沌形态，目标被转化成神之眷族，即无形之子。】 　　…… 　　略显滑稽的声音饱含热情，实际上它很久没有这么忙碌过了，一开一合，任由鹿群、树精和飞鸟进进出出。 　　“欢迎你们，我素不相识的同胞们，如你们所见，这里是旧乐园！我是墙怪，当你们在波苏瓦的土地上游历累了，可以回来休息，这里是我们幻影最初的发源地，你们目前看到的就是幻影之主曾经休憩的红塔楼，鞠躬行礼或脱帽致敬，这是波苏瓦为数不多的历史。接下来为自己鼓掌，同胞们，你们即将书写波苏瓦，幻影乐园的新篇章。” 　　墙怪大吼着，即使有十名幻影变形成传话筒，但听到它发言的同胞也只在总数的五分之一，还有一大群正在新生阶段的同族等待着内圈传递信息。 　　乐园角落，几名伪装成石块的幻影左右环顾，他们忐忑地变形，慢慢靠近，变形成与那个兜帽身影相似的形态，直视对方，不擅长微笑的幻影只能用瞪人的眼神表示尊敬。 　　“你还好吗，女士。” 　　甜美的笑容让幻影身上绽放花束，她抬起手指，在空中轻轻摆动。 　　“不及格。第一次面对陌生人，不要把善意表现得那么明显。人类是复杂的生物，你们得学会不要那么露骨直接！”女孩摇头，满脸笑容地指责缩脖子的幻影，“你们的领主聘请我教导你们人类的相处方式，是希望你们以后走出波苏瓦，这片保护你们的乐园，不要让你们的主失望。” 　　幻影垂下头，躯体变形成失落的雨云。 　　“很抱歉，罗莎老师。我只是，在想老师是否会感到孤单，因为这里，并没有你的同族，人类什么的，早就迁徙到乐园之外了，您不会想家人吗？” 　　罗莎依旧笑着，眼睛看着蔚蓝的天空，日光垂落到树叶里，温暖的风轻吻刘海。 　　“我们不能沉溺在过去，要向前看，他们会生活得很好，我也会追求自己的幸福，你明白了吗？” 　　幻影挠头。 　　“不太懂，罗莎老师。” 　　“没关系，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学习，幻影……杰里迈亚。” 第七百七十七章 过去 　　因为地势原因，这片峡湾停留在阴影里，水汽弥漫在谷底，空气里带着股腐烂的气味。风吹不进如此茂盛的树林，在腐殖质的催化下，一草一木仿佛都带着原始的毒液。但不必担心，这里离入海口并不远，稍微浓缩的腐烂在海洋的冲刷下无伤大雅，翻滚的浪花里只留下些许反光的钙质碎片。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水底停留着一条“足迹”，死去的珊瑚和海草像是要将彼此掐死在水底。水流的冲洗下，黑色的杂质从碎片中不断冒出，好似水下燃烧的火焰。循着痕迹走进红树林，脱落碎块的数量和大小都在增加，也许寄居蟹学会了经营房地产，亦或是成群藤壶将这里当作了公共坟场。残留物堆积在这里，让本就狭窄的水道水泄不通。 　　最后，你也就看到了那个东西。那个似乎还活着的，又不断在死去的东西。如果能忍受精神冲击造成的恐慌，你也很难用言语来形容那个东西。表层岩石皮有许多蚁穴似的孔洞，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喷涂出浓稠的黑汁，成片的碎块从底部脱落，但总大小没有明显变化。凭着这一个东西，整片水湾变成毒池，更加可怕的是，偶尔会从孔洞露出的，带着审视目光的黄色眼球，从每一个孔里。 　　被盯上的一瞬间，你就能感觉到，死亡从身体里钻了出来。血液淌出口鼻，气管被堵塞，捂着喉咙溺死在泥浆里，成为碎块的一部分。 　　“可怜的家伙。”礁石叹息一声，将注意力转移到身后，从丛林中走出来的单薄身影，兜帽里燃烧着灵魂火焰，粘连在骸骨上的血肉在靠近的过程中慢慢腐烂。 　　“你的时间不多了，神骸。”阿诺因笑着，牙齿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莱尔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你的自我彻底崩溃之前，你必须做出选择。” 　　赝品、意外的牺牲品，舍里乌保持着他的惨状，此时抬头都变得费劲。噩兆的完成成了一个讯号，这世界上所有的邪神残留开始了各自的站队，曾经骗取的血肉和力量，开始失控，它们不仅想回去，还想带点利息。将名为舍里乌的人格侵蚀，转变成对主体有利的无形之子，在血肉教授阿诺因的协助下，这种侵蚀得到了缓解，但也到了崩溃的边沿。 　　舍里乌睁开眼睛，他的视线里，深海噩兆就站在身旁，用那双软体触须缠住自己，企图将他的人格淹没在精神海洋。阿诺因骷髅的面容在幻象的扭曲下更具人情味，至少舍里乌能品出其中的幸灾乐祸。 　　“这不正是计划的一部分吗，我希望你已经布置好了，教授。” 　　对于舍里乌的态度有些不满，但阿诺因并没有多少什么，迷恋地触碰流出的脓液，将残酷的选择摆在命运的亵渎者面前。 　　“窃取邪神的力量，这使你成为了祭品，那个新人不会放过你。如果不想被吸收吞噬，你得将自己献给另一位存在，伟大的造物主，沉睡者特里同。被哪一位吞噬其实区别不大，但献上你的灵魂，正是我们契约的内容。你短暂而神圣的生命结束了，神骸，现在开始，为我主而死吧。” 　　精神脆弱到仿佛回到了襁褓里，舍里乌语气平淡，“我似乎别无选择。” 　　“当然，现在，我们离祂的身躯很近了，近到我一人都可以唤醒祂，而你的接受与否并不重要。” 　　对于阿诺因将自己视作道具的言论，舍里乌并不在意，他的精神飘向远方，那片蔚蓝之下的深沉黑暗里。 　　“至高者会统合一切，在祂的视界万物不分彼此。星球即是身躯，灵魂即血肉，我们将在祂的生命里达成永恒……那感觉，真美。” 　　阿诺因静静听着，这没什么，听完他的遗言，是亡者的仁慈。 　　…… 　　“惊愕先生，请稍等一下！”怨灵飘荡在塔顶尖端，距离灵魂高塔一步之遥，这个文学社巫妖的呼喊很多余，因为惊愕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十多分钟，这时间足够一名巫妖从安德瑞城堡一层爬到塔顶。这个性急的家伙在十多分钟之前忘记了惊愕是个幽灵，穿过他的灵体从楼顶跌落。 　　“我们正在编纂《安德瑞校史》，你知道的，就是用来吹捧院长先生发家致富的过往经历，好让他拨给我们更多经费。但调查发现，我们对过去知之甚少，甚至安德瑞学院成立之前，我们对院长奥格伦·安德瑞的认知都是空白的。他是个附魔学大师，如此浅薄的认知就是我们了解的全部。” 　　巫妖眨动眼睛，“参与安德瑞建校的巫妖如今少之又少，但您好像和这座学院一样古老。”搓动手指，文学社成员微微一笑，“价钱好商量。” 　　惊愕并不在意文学社的报酬，但安德瑞的过去，了解的巫妖确实知之甚少，如今活跃壮大的社团和强大成员，包括学者先生、巨龙先生甚至雷蒙先生，都是在安德瑞成立之后。那段属于老人的灰色历史，也勾起了这个怨灵的回忆。 　　不加粉饰，惊愕冷淡地讲述自己所了解的一切。 　　“奥格伦·安德瑞过去被称为灵魂收割者，他成为巫妖不是因为惨死，而是主动转化。他痴迷于收集知识，哪怕要为此撬开死者的牙齿。嗯……这是他还活着的时候……” 　　完全没有在意文学社成员掉落的笔杆，在沉默的注视下，惊愕继续着话题。 　　“安德瑞学院的前身是埃莫学者议会，一个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术士组织，奥格伦比起求教更喜欢审讯，他会狩猎巫妖，从头骨中攫取他想要的知识。这种行为在他成为巫妖之后更加放肆，因为他学会了制作灵魂石提升记忆的容量。从尸骸中抽取灵魂，被夺取记忆的巫妖有的会消亡，有的会失忆，你得理解，当时的院长先生并没有多少同情心。” 　　“他经常徘徊于战场墓地，偶尔亲手制造一片大坟场。巫妖的邪恶名声并非空穴来风。后来……嗯……他发现主动掠夺的方法效率低下，强韧的灵魂毕竟是少数，而那些弱小的亡者连发音都难。” 　　“于是他联合曾经的埃莫学者议会成员，开始筹备建造一所巫妖学院，就像是……韭菜培育农场。安德瑞因此成立，但过度的关注弱者使他迷失了本心，或者说放下那份求知的执念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空虚。学生很好地填充了他心灵的空洞，教育出强者的成就感比知识的满足感更加美味。” 　　“后来他遇见了学者、遇见了巨龙、遇见了雷蒙，在彼此的影响下，奥格伦·安德瑞成了你们熟知的院长，安德瑞学院也在他的推动下不断扩张……” 　　文学社成员捂着头骨痛苦跪地。 　　“这怎么发表啊！老爷子曾经是个刽子手杀人狂什么的，在骗到经费之前就要被执行委员会带走了啊……” 　　巫妖抬起脑袋，两眼放光。 　　“这不过是你一人之言，哪怕是实话，我也该采访当事人才对，比如埃莫学者议会成员，一个像样的组织不应该现在寂静无声。惊愕先生，你有知晓的名单吗？” 　　“现在还存在的，并不多，除了我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叫阿诺因的降灵学教授，不过他后来疯了。” 　　巫妖张大嘴巴。 　　“你们怎么才这么点人？当初建立安德瑞的成员应该不少才对啊。” 　　惊愕先生视线下移，扫了眼院长的塔楼。 　　“奥格伦认定的韭菜收割农场从来不止安德瑞一个。” 　　“你觉得我是怎么变成怨灵的？” 　　“你认为他是如何扮演好好先生的？因为没有仇视他的人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蓝龙的工作 　　在镜面另一边，那个老态的阴郁的家伙正盯着自己，密集的皱纹宛若刀痕，巫师帽笼罩的阴影下，苍白的眼珠不自然抽动。手指扒开眼睑，枯黄的指甲距离瞳孔越来越近，眼中没有显露出恐惧，死物一般的无机质目光让人脊背生寒，院长先生揉搓眉毛，但莱尔的血肉伪装并没有模拟出自己想要的表情。 　　血肉伪装并非面具，它没法隐藏使用者的内在气质。 　　“将真实的内在完美体现，真是优秀的学生。”院长拉出一个难看的笑，开始在桌上挑选自己的最爱，老办法总是好使的。一团茂密蓬松的金色胡须，两侧留着可爱的小辫，附着在干瘪的上唇上，将半张脸隐藏，看着气势突变，暖阳一般的自己，院长眯起了小眼睛。 　　老者的憨笑并没有持续太久，银亮的镜面产生波纹，景象开始模糊，反射范围局限在了整个脑袋，被削去帽子和胡须，镜中人的模样变得滑稽，变得陌生。 　　“安乐，老友。”院长笑呵呵地对着镜子打着招呼。 　　“安乐，虽然我们并不想看到你，但你没给我们拒绝的权利。”那张脸想要钻出镜面，单薄的镜面成为稳固的屏障，任镜中面孔扭曲狰狞，也于事无补。院长先生轻巧地哼了声，相当满意自己的作品。灵魂收割者将他的猎物塞进了一个容器里，在完全吸收他们的知识后，他并没有舍弃这些人格的残渣，而是把他们挂了起来，就像陈列在塔楼里的那些战利品。 　　院长用仇人的灵魂碎片给自己造了一面魔镜，一个垃圾话树洞，一个宣泄情绪的虚假对象。 　　“巫妖在挖掘你的过去。”镜中人这样说着，却发现院长的表情变化不算强烈。 　　“那就让他们发现好了。”院长先生不在乎地笑笑，十指交错揉搓发出声响，“过于在意过去，会让人成为时间的淘汰品。我反而更担心，那个流落在外的，你我的同伴。” 　　“阿诺因。”镜子尖叫着，声音中满含嫉妒和怨恨。“他应该被关进来，和我们一起！还有惊愕，剩下的那部分！” 　　院长先生抚摸胡须，回忆道：“我知道他早晚有疯的那一天的，研究邪神学识的，死亡是最好的下场，他是个注定的烂果子，可惜之前我们很有共同话题。” 　　镜子的尖叫更加刺耳。 　　“烂掉的是你！！你放弃了初衷，这座学院应该和埃莫议会一个下场！！！他们应该和我们一样！！！” 　　院长敲打镜子左侧的夜茄花雕饰，镜面生起浓雾，将他们的声音关在里面。难得的清净勾起了院长的表达欲，他语速加快，对着模糊的镜面自言自语。 　　“我还给他准备了一个水库，让他玩自己的小海鲜自生自灭，结果他逃跑了。好吧，我鼓励莱尔接触他确实有试探的意思，但我可不希望他给我制造那么多麻烦。” 　　“彷徨之城的秘法者联系了我，邪神使徒导致彷徨之城坠落的事件背后，有着他参与的痕迹，高深的血肉转化阵，刻在彷徨之城的地基上。我早该猜到了，凭那一个神骸没法造成天灾一般的血肉暴乱，阿诺因，你个该死的疯子。” 　　“十分之一的失踪人口，包含各种族，彷徨之城这种人口密集地简直是种类丰富的超级市场。现在降灵术士得到了充足的施法材料，真是个祸害。” 　　“我应该立刻收割他，如果我找到的话。” 　　“你在哪里，我的老友……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他原地踱步窃窃私语，目击者只有一面镜子。 　　…… 　　彷徨之城，白银王城的塔楼里。 　　学者手指下滑，悬浮在空中的水镜凭空蒸发，他侧头看着窗外，秘法之眼的光辉和他的视线出现一瞬间重叠。 　　“那些血肉转化阵……我处理干净了。”克里斯托推开大门，银白发丝沾着碎晶的蓝龙看向了端坐在椅子上的导师，铭刻在门把手上的课题多花费了他五秒时间，学者的小把戏让蓝龙有些怀念。 　　龙祭司点头，手指面前的空地，示意学生入座。一阵吐息之后，蓝龙在结晶座椅上正坐，他看向自己的老师，学者单手撑着脑袋，视线还停留在窗外。 　　“你能对降灵学触类旁通，这很好。” 　　学者的勉励让克里斯托耸肩，他摆手示意那不算什么。 　　“莱尔并不抵触我观摩他的实验室，目睹那些匪夷所思的玩意，我不幸地多了些心得。” 　　“梦境那边的工作不忙了？你好像放了长假。” 　　“梦境游戏的程序框架已经完成，基本稳定运行，清除那些变量之后，维护起来相当轻松……”克里斯托乐呵地笑着，开心的像个孩子，“这意味着他没灵感了，没法整新活了！”克里斯托翘起的嘴角证明了他对某人突然冒出的新想法深恶痛绝。 　　学者平静地看着克里斯托左右摇摆的尾巴，放弃了告知他莱尔的近况。你师兄去升级了，不然有你受的。 　　可怜的孩子，都让我有些不忍心打扰他。 　　“很好，我的学生，这样你就有时间来了解你的本职工作了。” 　　他僵硬地像一块水晶，两眼瞳孔收缩成线，躯体不安定起伏，人化魔法险些失控。克里斯托咬着嘴唇，吐词有些急促。 　　“本职工作？那我干了大半年的那些是什么？管理城市，构造梦境……您说得好像我在玩一样。”我花了那么多时间起早贪黑完成您布置的课业，结果你告诉我不考这些。 　　克里斯托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对不知情的怨念。如果学者早在最初告诉自己那是兼职，他肯定会……多花些时间自我安慰。蓝龙能怎么办，这个龙祭司生气起来很吓龙的。 　　学者倒没有表现得多无赖，他耐心地等待克里斯托宣泄完，用眼神让自己的学徒缩回座位，随后安抚他：“管理城市是锻炼你统筹兼顾的全面思维能力，处理梦境……和莱尔接触，是对你随机应变能力和耐心的考验。有了谨慎的思考和圆滑的变通，这两项特质可以帮你更好地完成我们真正的工作。” 　　“我的安排都是有原因的，孩子。”掏出酒杯，学者亲自帮蓝龙斟酒，“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辛苦了，克里斯托。” 　　辛苦了。 　　这几个字差点让克里斯托哭出来，一种被认可的感动填满了胸腔，他握着学者赠予的酒杯，轻轻摇晃，看着里面的液体翻滚，就像自己湿润的眼眶。 　　“原来……老师您在关注着我，我……我还以为自己就是个被放养的苦力，干活的工具人。” 　　学者皱起眉头，很反感克里斯托对于他自己的卑微，他站起身，走到蓝龙身边，手掌放在其肩膀上。 　　“我对学生的确严苛，但我将你们视作珍贵的子嗣，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克里斯托，你是高傲的巨龙，高贵的龙父之子。没有人，我也不允许有人将你们当作廉价劳动力。” 　　“真的吗？可是，阿尔卡隆就说过，黑龙祭司总是让他挖洞刨坑打猎什么的，净干些不体面的杂活。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老……老龙祭司又开始了什么奇怪的竞争，比谁的巨龙更悲惨，之类的。” 　　事实是，蓝龙在繁忙工作的闲暇偶尔会向战争长子诉苦，而阿尔卡隆刚把远古人类的部落整出心理问题，确立了自己的权威，还顺便听了兄弟的乐子。邪恶的黑龙心里大笑，表面却装出痛苦的样子。哥哥我也老惨了，混得和个原始人一样了，我们是一类人，是好兄弟，然后相拥而泣的笑话。至少阿尔卡隆的眼泪是真的。 　　不明真相的摩罗克伊也有些疑惑同伴的行为，但作为龙祭司的一份子，他决定维护龙祭司的尊严。 　　“视野不要停留在粗浅的表面，克里斯托。黑龙祭司崇尚力量即一切，他们战士的思维行动，和我们施法者存在一些差异。不管过程如何，我们龙祭司，都会将你们巨龙，视作不可替代的珍宝。我们龙祭司，绝不会作践你们的才能……” 　　脑子里突然跳起不寻常的电火花。 　　“但奥姆海德不好说，嗯……他过去脑子就不太好。你知道吧，原始部落的人，其实和猴子的行为逻辑有些类似。” 　　“别说是我说的。” 第七百七十九章 魔网化身 　　“我教育过许多学生，不仅是教育人员的职责，我还有自己的私心：培养一位继承者……” 　　“唆——” 　　“他们中有许多天赋卓绝的人，但像我这样在魔法上出色的，没有。虽然勤奋是我提倡的品格，但能站在如今的高度，是因为我的天赋万中无一，我是最优秀的施法者……” 　　“唆——” 　　“但是你，克里斯托，你也在魔道上展现了惊人的天赋，你是我的学生中，与我最相似的那一个！你的才能，与我并肩！” 　　“唆——” 　　“我实在太孤单了，醉心于学术也麻痹不了那份寂寞。还好，我等到了你，我会告诉你我们的使命，带你去欣赏，只有我们能见证的奥秘！” 　　“唆——” 　　“……” 　　“唆——” 　　“够了，把杯子放下，你这逆徒！”学者先生忍无可忍。 　　克里斯托砸吧了嘴唇，将高脚杯从嘴边放下，回味着那份味道，对自己的老师道歉：“我很抱歉，老师。我只是想把你的奖励喝完，但这杯魔力酒的独特口感，让我停不下来。我保证下一次不发出声音！” 　　“没有下次，你的奖励时间结束了，把酒杯还给我。”学者伸出了手，“这件奖品铭刻了空间符文，杯中的空间连接着我的私人酒窖，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短时间内你是喝不完我的酒的。你的学长们也没人完成过这件事。里面的魔力酒并不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场授酒仪式，我的习惯。” 　　蓝龙看着手中的杯子眉毛挑动，这短暂几秒，见底的液面已经回复到了最初的位置，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他顺从地将酒杯递换给学者，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抓住杯壁，一如他赠予自己时的样子。 　　克里斯托表情变得古怪，说道：“我的老师，这个特别的酒杯，该不会是重复使用的吧。”和我的学长们间接亲吻，克里斯托胃部隐隐作痛。 　　学者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翻手将玻璃杯变形成一小颗水晶珠，收进袖子里，“我还不至于吝啬到让你们共饮一杯，收回酒杯是我的坚持。让与我有关的空间坐标被一些没有道德底线的巫妖捏在手里，是有风险的，我可不希望被那些麻烦波及到。” 　　“我听说有些学长还是有节操的。” 　　“都一样。” 　　学者并不愿意深入这个话题，他打开一道魔力传送门，示意蓝龙跟上。克里斯托活动肩膀，从短暂的休息中恢复精神。他能感受到学者话语中异常的坚持，这名龙祭司看重这份传承，所以蓝龙才会偷奸耍滑企图让谈话不那么严肃，他不喜欢被委以重任，尽管自己会去做，他也不喜欢摩罗克伊口中的决意，那听起来像悲伤的临终嘱托。 　　从我破壳的那刻，我们的命运已经重叠在一起。巨龙以死亡成就龙祭司，所以龙祭司该回报自己的全部。克里斯托厌恶着这些东西。 　　“我被创造出来可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结晶之龙甩动衣袖抖下粉尘，迈入传送门，眼神懒散中带着灵光。 　　传送到达的地方，克里斯托很熟悉，这是彷徨之城的基座，龙祭司议会的祭坛，也是最开始学者教育自己的地方。中心的魔力井延伸光柱为秘法之眼和整座城市供能，围绕的台阶上刻着龙语符文，如今的自己能全部认清，那是地图，世界地图。 　　“把手伸到井里。”学者站在蓝龙身侧，魔力的辉光在他的面具上映出光彩。 　　“你确定？”蓝龙在学者的沉默注视中照做，“接着呢，双手揉搓清洗虎口，把每片鳞片冲刷干净……” 　　“意识沉入魔力里，别露出痴傻的眼神，月奈法尔不会蒸发你的意识，它会引导你观测真实的世界……” 　　过量的魔力能将任何物质分解成魔力的基本单元，书上这么写的，克里斯托记得清清楚楚。闭上眼睛，蓝龙吸了口气，收紧鳞片闭锁毛孔，拥抱那道光柱。皮肤没有传来任何痛感，至少魔力束还没击穿巨龙的魔抗。还没等克里斯托松一口气，自己的意识已经被吸力拉近了一条河流，湍急强烈、舒适温柔的河流，它流淌在山脉，沟通着溪谷，映衬着云层，滋润着森林下的土壤，河流分散成水滴，像光，点缀在每一个生命里。 　　魔网，连结整个世界的魔力网络。魔力的循环系统，流通在整个世界。魔力缠绕着克里斯托的意识，让他的精神化作飞鸟俯瞰山川，霎时落下雨水，他便滴落在叶片上、动物的皮毛上，深入土壤的空隙，汇入溪流。难以言喻的感动涌入胸腔，和充盈的魔力一起将自己击倒，他沉醉地经历整个循环，感受自己分裂成千万，移动到整个世界，最终意识聚合，克里斯托重新在魔力井边苏醒。 　　他看着学者，身躯的魔力汹涌澎拜，成为和人形魔网节点摩罗克伊分庭抗礼的另一人。克里斯托明白，他的内在已经被完全改变。自己是巨龙，亦是魔网意识。他的精神永久地融入了这个世界的魔网，他是魔网，魔网也是他，现在，蓝龙拥有了世界所有魔力的借调权，他看向自己的同类、自己的前辈，自己的老师。 　　“那水里都是你，老师。”学者肯定也进行过这项仪式，克里斯托浸染魔网之时感觉摩罗克伊的意识无处不在，他也将自己分成了无数份，和魔力不分彼此了。 　　感受到更加紧密的联系，学者好像理解了克里斯托的幽默感。 　　“现在也有你了。恭喜你，新的魔网节点，克里斯托。感觉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 　　克里斯托兴奋地像个孩子。 　　“一切！老师。我看到了一切，整个世界，我能感受到魔力与我的联系，我攀登了山峰，跨越河流，化作一阵风，随意摆弄云朵。你说得对，那真的很美，只有我俩能理解的美。” 　　学者摘下了面具，克里斯托看到他柔和的目光，还有放松的叹息。 　　“还好你看到了。” 　　“难道我还会看不到吗？” 　　学者本想隐瞒，但他明白自己和克里斯托已经达成了一定的意识连接，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我们的资质相似，所以看到了一样的风景。但在此之前，我曾经带过你的学长来进行同样的仪式。” 　　“他是天启。我问回归的他是否看到了山川河流。” 　　“他说……” 　　【我看到了浩渺星海，比你所形容的一切更加瑰丽的美景。】 　　【魔网节点？被约束在地的爬虫而已！】 　　【我会走出自己的路，老师，你和你对我规划的前程，在我的视界中，卑微的可笑。】 　　“我们大吵了一架，当时的我还保留着君主或者长者的控制欲，我用魔力给天启关了禁闭。” 　　“他逃跑了，失踪一个月后，带着毁灭的力量回来揍了我一顿。” 第七百八十章 世界构筑 　　自傲的魔法被击溃，看重学生的叛逆，这并不是能被轻易无视的打击。尽管此时的学者表现如古井无波，但克里斯托能够感受到那份埋藏在深处的抑郁。也许自己该说点什么安慰他，表达自己作为学生的关心。 　　“至少你把他教得很好。”教得太好了，好到能暴打师傅，“尽到了一位老师的责任……所以你们的关系就一直僵硬到现在吗，甚至演变成社团对立，我听到过类似的传闻，从安德瑞新闻报上……” 　　“实际上跳过了一些过程。”撕开自己伤口的学者表现得很豁达，他不介意把自己的苦痛经历当作临时教材，让克里斯托多了解一些东西。 　　“天启在击败我之后，非常得意地向我阐述了概念：湮灭，还有许多我不曾涉及的天空之上的知识。我们的关系就像发生了对调，他成了高等魔法的导师，填补了我在天体学上的知识空白。我能看得出来，他在期待我的认可，认可他的努力，认可他背后的概念。” 　　“我猜猜，他失望了，否则你们该维持一种更加友好的关系。”克里斯托坐在魔力井边缘，挥动手臂让魔力凝聚的水花在空中跳舞。 　　“我不可能认同代行者的做法。我不会认可自己的学生将一切托付给一个他找寻不到源头的概念。他自愿成为一种规则的傀儡，哪怕他的‘主人’没有生理意义上的脑子。一股支配你的强大力量，会随着学识的落差换一个代行者。我教他们做力量的主人，而他们却为了更强的力量卑躬屈膝。波苏瓦的末路已经证明了我的观点，而他的固执……和他的拳头一样硬。” 　　“是我的话，我也不会理会败者的说教。天启学长和你一样顽固，你是个传统的老法师，我的老师。我只能将你们的不和看作一种必然，就像父子矛盾。” 　　“我的确抗衡不了概念的力量，但有人做到了。我以为和雷蒙的对决能让他迷途知返，雷蒙先生的确起到了天花板该做的责任，让跳高的小子磕到了脑袋。”克里斯托觉得自己听错了，他从学者的语气中听到了幸灾乐祸。 　　龙祭司的弟子也败给了圣光，圣光的正义殴打了高等物理。 　　学者的语气又开始低落，“天启依旧我行我素，这让我多少有些沮丧，而后来的一系列教学，让我意识到我在教育上还有所欠缺，我的学生们，全都偏离了我的预期。” 　　“偏向好的，还是坏的？” 　　“你觉得天启的例子，算好算坏？” 　　“不好形容。” 　　学者呵了一声，带着抱怨的语气一个个介绍着自己的学生，最优秀的那一批。 　　“天启之后的下一个学徒，是镜。他有些天然的自卑，我鼓励他多向优秀的前辈学习，然后，他成为了镜，天才的复制品，卓越的模仿者。他把自我藏匿在模仿的面具里。” 　　“我告诉律法要循规蹈矩、知行合一。他创造了律令法术，让所有人服从他订立的法规，而他却钻了空子，成为立法的不法者。他作为执法者有所偏颇，这不利于他的成长。” 　　“下一个，奇迹，奇迹的才能，其实并不出众。当我发现他的目光着眼于那些外在的力量，我警告他力量皆有代价。我以为能帮他树立正确的价值观，结果，他开始和各路魔神玩起欺诈协议，用手段偷盗力量规避代价。不得不说，在让我沮丧的方面，他的确是个奇迹。” 　　“灵感……他和奇迹是同期生，在我给奇迹收拾各种烂摊子的时候，我对他的关注不多，我甚至不清楚自己的教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给他提供帮助，他的施法手段上没有丝毫我的影子，是一个让我捉摸不透的学生。” 　　“疫医莱尔，哦，我的天哪，他是意外之子，我不该强求什么。想必不需要我介绍了，你应该深有体会。他的才能本就是失控的结果。” 　　“最后，是你，克里斯托……” 　　蓝龙下意识昂起头颅，目光直直盯着老师。 　　“你出色地执行了我的一切嘱托，和我一样成为魔网节点，成为一个秘法者，如果在天启之前认识你，我会对你的出现感激涕淋。但在这些个学生之后，你明白那种感觉吗？你正常的有些异常，我一直做好了你会给我整些麻烦的心理准备，而现在，我有些病态的失落感。” 　　克里斯托笑了笑，揉动有些僵硬的脖子。 　　“那恐怕我也要让您失望了，老师，我不喜欢惹麻烦。” 　　“但愿如此。”学者松开法杖，和克里斯托一同将意识沉入魔网，“你已经得到了魔网的认可，现在你需要学习如何成为一名魔网管理者，也就是世界构筑者。” 　　意识汇聚的魔力网络里，克里斯托“感知”着学者的动作，就像感受自己自动化的躯体。 　　“我聪明的学生，你能在这些魔网支流里发现什么吗？” 　　“当然，魔力的流向顺应着山脉的走向，河流的流向，魔力在盆地里淤积，在丘陵上放射。你所设置的魔网，带着与自然交融的和谐感，如果魔网是一幅画，那您肯定是最优秀的画家。” 　　学者否定了蓝龙的奉承，但他的心情不错。 　　“不，并不是我用魔网描绘了山海，而是正好相反。地壳运动、河流变道，植被荣枯，动物迁徙。这个星球，是活的，它根据魔网的能量改变着地势，选择了最适合被魔网灌溉的外形。魔网就像是这颗星球的神经，能牵引他的躯体运动。” 　　“你是说，我们能……” 　　“呼风唤雨，拔高海床，抹平险峻，这个世界的地貌，会被我们的魔网牵引改变，你可以控制每一条山川的变化，就像操控每一片云朵一样简单。我们是世界构筑者，我们有能力协调这个世界。在你掌握了这些力量之后，不需要魔力井，你也能随时轻松的改变地形，就像置身在自己的法师塔里。” 　　“如此强大的力量……”蓝龙有点激动，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像梦境游戏的管理员权限，如此相似。” 　　“但你的管理的就是现实，改变气候，改变地貌，给予阳光雨露或者风暴洪流，如果你想，你还可以从天空之上牵引陨石降下天火，你有着强大的权利，也有着沉重的责任，你要小心你的每一次改变，会有无数生命受你影响。” 　　克里斯托揉动太阳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不理解，如果我能轻松颠覆他们的生命，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责备。因为，老师，我们强大得超乎想象。”就像世界的神明。 　　学者并没有苛责克里斯托的放肆，在最早魔网构造完成之时，学者比他还要狂。 　　“因为有人在乎，不说其他人，如果你不小心的改动导致某些动物灭绝，你老子巨龙就会来找你麻烦。所以认真点，别盲目自大，我的学生。” 　　巨龙的名讳让蓝龙抖了个激灵，他心有所悟，但还是嘴硬地说道：“我才不怕他，我知道龙巢在哪，我可以勾勾手指让他滚到地壳里。”拆自己老家，克里斯托好像学到了秘法者的精髓。 　　“很可惜你不能。晋升者途径的第六层次是领域，用自己的力量稳固领地。如果领主力量足够强大，他可以无视你这位‘国王’的命令。”名义上世界构筑者可以支配每一片土地，但总有人需要提防，更何况这还是圣光的时代。 　　“好吧，地上不能动，水里总行吧，这里可是有半个星球的海洋，我能感受到深埋海洋的巨大魔网，我可以深入掌控……” 　　“不！别碰水！！！”学者的喝斥直接让克里斯托滚出了魔网，他上身后仰，捂着脑袋看着另一边的老师，学者对海洋的反应，相当奇怪。 　　“我之前就注意到了，陆地上的魔网节点亮如星火，可海洋里的，只闪烁着黯淡的光，老师，你没有把一半的魔网节点纳入魔网系统。海里有什么？” 　　“沉睡之神。” 　　好吧，这个回答不出所料。 　　“可是特里同被封印了，影响不了我们，放置一半的魔网是一种浪费。” 　　学者摇头，警告的目光坚定异常，“我曾经和你一样的想法，我管理着海洋的魔网，直到我被影响……我被改变了。” 　　“邪神的腐化？”克里斯托摊开手掌，左手重叠着破坏的法印，右手开启了回归龙巢的传送门。他让自己转化成魔网意识，让两人的精神世界更加密切，这似乎是糟糕的转变。 　　“我保持着清醒，克里斯托，我清醒到能够确定自己的异常。我明确邪神带来的影响，那是一种认知偏差，它作用在我的潜意识里，让我……对邪神之力具有好感。”学者揉动太阳穴，回顾着自己的行为，“对莱尔的天然好感，对邪神幼体复活巨龙的偏执。当舍里乌扮演的伊诺顶替我的孙子，我将那种好感误认为血脉深处的亲近。如果不是这么多事实，我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这也是我焦急寻找魔网继承者的原因，世界构筑者，不应该被我这样的异常担任了。” 　　克里斯托眯起眼睛。 　　“这听起来更像是自我意识过剩，一种被害妄想症，老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之，别下水，小子。” 　　蓝龙看着脚下绘制的地图，在那个模糊的世界边缘，印刻着海洋节点，深海中璀璨的明珠，莫舒伊。 　　“如果深海真如您想得那么可怕，白龙波尔德里斯和人鱼们，岂不是很危险。” 　　“水里有它自己的规则。” 第七百八十一章 人鱼之龙 　　她们以为光是彩色的，就像带着荧光的珍珠，就像发光鱼的纹路，就像自己呼吸的时候，肩胛上闪烁的鳞片的色彩。随着潮流移动，在黑暗中飘荡着光芒的绸缎，那是自己的姐妹在巡游。光明带来亲近温暖的感觉，尽管人鱼的视野不需要多少光亮。对彩虹色的好感是伴随着童话一起产生的，人鱼族群从小就流传着与陆地有关的故事，她们对充满光的世界有着无限遐想，存放在轻盈的水泡里。 　　在幼年期，人鱼还不会平衡水压，只能蜗居在深海，幻想着披挂七彩霞光的王子殿下。等她们大了些，满足了人鱼女王普林西丝的要求，她们才会摇摆尾鳍上浮，踩着蔚蓝的浅海，从水底眺望着，光芒将海水切割成一块块炫丽的琉璃。腮里呼出被光温暖的海水，雀跃的情绪在波浪中滚动，她们跃出水面，看着头顶的天空，像是仰视另一片海面。 　　没有王子，也没有彩虹色的光。这些小遗憾没有让人鱼失落，风吹动潮湿的头发，太阳照亮虹色的鳞片，浪花拍打着礁石，发出海洋的吼声，峭壁就像沉默的巨人，它头顶葱郁的树林宛如翡翠。 　　【陆地，和我想得不一样，但是好美！】 　　卷起浪花朝着沙滩冲去，人鱼在浅滩上搁浅，这里可没有变出双腿的魔法，她只能在贝壳边扑腾着，对路过的螃蟹投射嫉妒的视线。螃蟹活动六条腿爬行到人鱼摸不到的地方，用钳子挖着泥沙中的食物，再将搓出的泥丸丢到脱水中的人鱼身边，扬长而去。 　　海鸥在天空盘旋，它们在等着人鱼干，脱水变得疲惫的人鱼这才意识到水是生命之源，她撑起双臂翻身，企图重新钻回海里。尴尬的是，最开始过于激动，她冲浪的太远了，到了潮水触及不到的位置，下一次涨潮在三天之后，海洋母亲可以将她的尸骨拥入怀抱。恐慌没有持续多久，脱水的疲惫让她集中不了精神。 　　【呜呜呜，结局不应该变成泡沫吗，晒成鱼干什么的，也太难看了！】 　　像是听到了人鱼的诉求，一股突兀的巨浪冲向岸边，猛力地将人鱼拍进沙子里。她大喜，摆动重焕活力的尾鳍，回归海水。潮水退去，沙滩回归原来的样子，人鱼重新探出水面，看着不久前自己逗留的位置。巨大阴影出现在她的身后，阳光全被遮挡，浪花不再涌动，这里平静如同镜面。 　　人鱼缩着脑袋，慢慢回头，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全身软倒，松了口气。 　　【谢谢你，波尔。】哪怕白龙的身躯巍峨如山岳，人鱼还是更怕那位冰冷的女王。 　　波尔德里斯张开双翼，净化的雨滴浸入两人的躯体，白龙低下脑袋，用指头按压人鱼的脑袋，“珍妮，明白私自离队的可怕了吗，收集海草的工作还没做完，你该……你手上拿着什么？” 　　人鱼哼哼一笑，轻轻摇晃手中的小家伙，一只被抓住后背的螃蟹，无力的挥动自己的钳子，什么也夹不到。 　　【新的宠物！我要把它养在泡泡里，让它每天翻身一百次！】 　　白龙盯着那个小小东西，螃蟹在他的注视下僵硬如石雕，波尔德里斯摇头，示意珍妮放弃，“它在深海里活不了，深海不适合它，它习惯不了莫舒伊的水压。”虽然有着甲壳，但其实比人鱼的鳞片更加脆弱。 　　珍妮还不死心，她将螃蟹放在头上，这小海鲜在海龙的威势下不敢造次。人鱼眼前一亮，游过去，拍打海龙城墙般的肚皮。 　　【可以把它养在你的“鱼群”里，波尔，你的力量能够保护好它的！还可以让小东西坚持每天后空翻！】 　　白龙瞪了她一眼，“我又不是移动宠物店！你不能强迫它离开赖以生存的水域，我的领域是庇护所，不是牢笼。放手，珍妮，你如果真喜欢，可以以后来看它。”如果它还没被吃掉的话。 　　珍妮将螃蟹放回了水里，看着小东西在水波里浮浮沉沉，滑稽地摆动关节。 　　【你明明有着能够改变它的魔法。】珍妮抓着白龙腹部的鳞片，波尔带着她一起下潜。 　　白龙的身躯上漫出大量水泡，活像排气的潜艇，那双眼睛在海里发出更明亮的光。 　　【我们得尊重那螃蟹的个人意愿。】 　　【哼，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自己的魔法。】人鱼适应了白龙的海流，鳞片在暗处发出彩虹色的光。 　　波尔德里斯心想，又是一个爱幻想的小姑娘，也许我该去寻找一些魔法帮她，嗯……克里斯托兄长也许可以帮忙。如果是我，我只能制造一个水泡，带珍妮去看看陆地。真是不明白，人鱼怎么都想上岸啊，你们明明是彻底的海洋物种。 　　【波尔？波尔！】心灵呼唤打断了海龙的思考，他看见一片海草林近在眼前，海龙驾驭潮流后比大多海洋物种都快。采集的人鱼还在勤勉地工作，除了自己带回来的摸鱼人。 　　卷起海流让珍妮离开自己的领域，波尔德里斯扭动身躯换了个方向。 　　【波尔不留下来陪我们吗？你也想偷懒对不对！】 　　海龙和海妖小队长打了招呼，伸爪子把珍妮推了过去。 　　【我又不是你们的监工，本来就是听到了呼唤来帮忙找你，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诅咒海盗最近招收了新成员，他们送给了我一艘海盗船，哦不，海盗沉船。我得去净化里面的诅咒，将它摆放在我的收藏里，我答应给家里的小女孩们一座沉船游乐场。】 　　波尔德里斯的龙巢在莫舒伊的最下方，珊瑚城堡的最底部，那里空间足够大，可以让海龙任意摆弄身体，还可以放下他的收藏。 　　珍妮瞪大了眼睛，不顾队长的冷眼紧抓着白龙的手指。 　　【放到我家门口！我就原谅你放走了我的宠物！】 　　【你想得美。】波尔将八爪鱼一样的珍妮从手上扣了下来。【普林西丝不会允许将沉船放在珊瑚城堡的，离神殿太近了。快回去干活，普林西丝此时不在，不代表她一直不在，让她抓住了……】 　　珍妮逃进了海草林。【女王会用眼神冻死我！】 　　波尔德里斯被她狼狈的样子逗笑了，卷起海流游向远方。他没有告诉珍妮普林西丝有急事带着维娜离开了，下一次潮汐之前不会回来。 　　【要小心，波尔德里斯。】 　　白龙告戒着自己。 　　【普林西丝不喜欢沉船，她说沉船的腐水都带着臭味，小心，别弄洒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 海的女儿 　　他不是王子。 　　他是渔夫的儿子，一个不太爱笑的人类。我在海边见过他很多次，他时常蹲坐在凸起的堤岸上，什么也不做，无声地望着大海。我在浅岸偷窥过很多人类，渔民、拾贝人，许多依海为生的人类。他们忙碌着，为了自己的生存关注着自己的渔网和背篓。他在这样的环境中很特别，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我想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我时常在浅滩和暗礁处巡游，观察有无沉船和溺水者，因为故事里就是这么写的，人鱼公主和人类王子的初遇，陆地和海洋的开端。 　　我的名字是普林西丝，我是一位公主，因为我父亲是人鱼之王，所以我有了意为“公主”的名字。公主当然要读着童话，做着公主该有的梦。我被美梦驱使靠近陆地，在结束搜寻王子的余暇，会在海面观察那个特别的人类。 　　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是特别的，我是向往陆地的人鱼，而他是向往海洋的人类。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我忍不住躲在礁石后面，靠近了他。人鱼有着强大的心灵感应，而我普林西丝，能够轻易看穿别人的内心。 　　他不是王子，他的梦想是做一个诗人。 　　我有些失望，他是在观察海洋和天空交接处的景色，并在酝酿自己的文学。一个渔夫的儿子想成为诗人，他甚至不认识多少文字，他所能做到的极限，就是在心底磕磕绊绊地重复一些毫无文采的诗句，像是在哀嚎。对着大海，因为大海不会责怪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我觉得他幼稚得有趣，如婴儿一样牙牙学语的默默朗诵，他不会想到的，从此以后他偷偷多了一个海里的听众。 　　一定是对陆地的好感让我坚持了下来，我并没有对他重复的干涩短句产生厌烦，我依旧在海边期待着暴风雨掀翻王子的船帆，搜寻无果就会赶在黄昏之前，倾听他默剧一样的表演。我没有尝试接触他，因为他不是王子，他穿着最朴素的衣服，打扮不修边幅，唯一好看的只有那双眼睛，凝望大海的时候泛着光。 　　下一次我不会去了，我已经腻烦了。心里想着浪费时间的弊端，夕阳照亮的海面总会留下我的背影。 　　我们渐渐长大，我也该从童话醒过来了。 　　王子不会等我，而我也不会等他。父王最近会与我强调人鱼公主的责任，我，普林西丝应该成长起来了。父王对我很宽容，我应该回报他的宠溺。 　　陆地人的变化很大，他们在海岸的另一处建起了城镇，这一角的人正在不断搬迁，人越来越少，正如我不断沉淀的内心。但他还在，一年又一年地蹲守同一块石头上，心里默念着我能倒背如流的短句。今晚会是我最后一次作为听众，我如此想着，后背静静贴在岩石背后，晚霞将我的鳞片染成瑰丽的虹。 　　他没有来，他比我先一步离开了？心里突然产生一股被抛弃的委屈，我好强的个性钻了牛角尖，我悄悄寻找他的踪迹，并发誓看到他之后，就出现他面前，当着他的面，甩动尾鳍泼他一身水，然后钻回海里。 　　人类离开了海边，好像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原来的村子变得荒芜，植物像一条大鱼吞下了村庄曾经的痕迹。我变得心如死灰，却在回头之前看到了他。 　　他坐在老旧的渔船上，如渔民一样出海。 　　他不再想当诗人了，他成了渔夫。他回来了，但我不会再听到他满怀乐观的短句了。他的父亲离世了，在走之前也没有让他成为合格的渔民。我在船下，和他的渔船平行慢悠悠地游动。他心里充满了悲伤，能把内心融化成大海的伤感。 　　我不再奢求王子，但把他视作了我的朋友，单方面的朋友。 　　他不是王子，是个渔夫，而且技术不行。第一天他出海满怀悲伤，第二天他出海饥寒交迫，第三天他躺在岸边，满是溺水后的恐惧。我感到担忧，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这个年轻人不会因大海而生，但会因大海而死。我偷偷将鱼挂在了他的鱼钩上，倾听着他收获的喜悦，快乐像是一朵花，在冰冷的悲伤中盛开。 　　我找到了有趣的事，代替慈悲的海洋养活一个人类。我倾听着他的心声，感受着他的喜悦。他并不笨，或者说有自知之明，他意识到了这些收获并不是因为他跛脚的渔夫技能，他意识到有什么在帮助他，他意识到了有一位垂青他的女神。 　　我在渔船的阴影里窃笑着，心中满是被赞誉的自得。 　　他又开始写诗了，歌颂那位他虚构的海洋女神。这一次，他唱了出来，简陋的字词迎着海风，跳动在波浪上。那些饱含感激的诗句，依旧和过去一样单调，但很有趣。 　　我觉得时机到了，我理应得到我应得的恩情，因为我的劳动与同情心，当面得到。 　　我的手搭上了小船的船沿，我从水下探出了身子，上半身。多年的心灵感应让我明白这个男人胆小怯懦，他恐怕接受不了一条人鱼。但他大概能接受一位缠绕着海水的年轻貌美的海洋女士。 　　我很高兴自己很漂亮，在读到他的心声之后，我才对我的面貌有了新的认识。 　　【感激我，人类，是我给你带来了丰收！】 　　我的声音提醒了呆愣的他，他立刻跪倒在船里，额头磕到木桨发出响声，心里满是对我的敬畏。 　　“感谢您，女神大人。” 　　【叫我普林西丝女神大人！】 　　“是，普林西丝女神大人！” 　　我们的接触多了一点，很快我就厌倦了高高在上的态度，我贵为人鱼的公主，子民的敬拜已经足够了，他是我的朋友，可以更普通一点地对待我。我如此告诉他，他并没有抗拒，看来他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 　　【喂，你们的王子会来海边吗？】 　　“我没见过，也许不会，为什么尊贵的王子要来这种穷酸的海边。”他说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也将我的人鱼国度视作了穷乡僻壤的邻边。我生气之余，也从他的内心里听到了一丝古怪的感情。嫉妒，这种奇怪的感觉也悄悄影响了我。 　　他不是王子，但也喜欢着人鱼公主。 第七百八十三章 最美的童话 　　我发觉了心灵感应的弊端。在此之前，我认为这项能力作为人鱼的交流工具非常方便。心灵感应能鉴别人心，让我提前发现内心的黑暗与丑恶。我对人鱼一族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而骄傲。 　　但现在，我发现了弊端。因为我们长期接触人心，我们才会对其有所依赖，善于鉴别善恶的我，当遇到纯粹的心灵之时，就会被那温暖的心灵之光深深吸引，如飞蛾扑火一般融化。 　　他是一个话少到有些病态的人类，但心灵感应让我直视了他的内心。那颗温热诚挚的内心，如炉火一样增温的情感，胜过甜言蜜语。我的心灵感应让他成为了最油嘴滑舌的诗人，我也在这直白炽热的温度中渐渐沦陷。 　　身躯沐浴过阳光后，我对温度的追求渐渐强烈，我讨厌海水的冰凉，但喜欢他的眼睛，以及其中充盈的情感。这种自我沦陷让我感觉很没面子，于是我常常在他面前装出或冷淡或嗔怒的样子，在表面塑造一道又一道防火墙，但火焰已经烧进了我的内心，我明白自己的逞强持续不了多久。 　　我想和他在一起。这种美梦逐渐填充了我生活的全部，我在其他方面开始心不在焉，不断追寻着魔法，能够让人鱼上岸，变出双腿的魔法。那段童话，成了我最好的切入点。经过调查，我发现，人鱼的童话，来源于王室。 　　我的父王，极有可能是《海的女儿》的传播者。 　　我心中怀着忐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觐见了我的父王。他坐在巨蚌的肉床上，英武健壮，长着波浪状的粗犷鬃须。我们眉宇间的神采极其相似，但是父亲比我更爱笑，他的笑容慈爱温柔，我不知道我的母后是谁，但我想母后也取代不了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他对我极好，尽管我的心灵感应无法探知同族的内心，但我知道父王是极其宠溺我的。 　　【父王，真的有海女巫吗？】我露出好奇的眼神，用灵动的眼睛直视我的父王。 　　【我的小公主，你指的海女巫是？】 　　我像河豚一样嘟起嘴，双手压在蚌壳边缘，周围的海妖侍卫没有在意公主的王座前失仪，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是童话里的那个海女巫啊！那个恶毒臃肿的像八爪鱼一样的巫婆，用人鱼公主的声音换取双腿的法师。那个企图颠覆人鱼王朝统治的坏女人，她真的存在吗，我有些害怕。】我心里窃喜着，失去歌喉算什么，我用心灵感应照常能够交流，一生只能使用一次歌喉的嗓子，不要就不要。 　　我以为父王会安慰我，在吐露蛛丝马迹掩盖真相。结果，我的疑问让父王的笑容停止了，他的眼睛凝视着我，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望得我脊背发凉。我打了个寒颤，以为无所不能的父亲知道了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类。如果他知晓了，会祝福我，还是阻止我呢？ 　　【海女巫，就住在人鱼堡礁底下的海沟里，我的孩子，面见那位尊贵的女士，要注意你的言辞。】 　　父王告诉了我海女巫的位置，听上去这位神秘的女士还和他关系不错，果然童话里有些是骗人的，海女巫大概是宫廷巫师一样的角色。我欣喜若狂，亲吻了父亲的脸颊，游向海沟深处。父王告诉了海女巫的真相，说不定就是他同意了，我可以带着父王的祝福，和他在一起。 　　梦想的美好就在我眼前，哪怕海沟深处涌出冰冷暗流，也不能让我退却。 　　我看到了海女巫，看到了她。 　　憎恶的眼神吐露着寒意，庞大的躯体兼具力量与美感，她不是什么丑陋的章鱼，她的美丽，甚至让我相形见绌。 　　海女巫，是一条高贵的白龙。 　　白龙睁开眼眸，高傲的威压让海水更加冰凉，她直视着我，眼神中的厌恶逐渐褪去。 　　【你就是人鱼公主？】贵妇人一样高傲的声调在我心里响起，我缩起身子，感觉自己像个不成熟的小姑娘。 　　直到骄傲胜过恐惧，我谨记父亲的叮嘱，直视着巨龙。 　　【没错！伟大的巨龙，我是人鱼公主普林西丝，我来此地，是想向您请教获得双腿的魔法！】 　　白龙像老巫婆一样窃笑着，舒展躯体，眼神中满是看到玩具的兴奋。 　　【长出双腿？我有办法，但是这需要付出代价。】 　　我早有觉悟。 　　【我愿意交出我的声音，或者别的东西。但是！你别指望控制我以威胁我的父王，我可不是那个童话里的笨蛋公主！】 　　白龙瞪着巨大的眼睛。 　　【谁知道呢……因童话追寻而来的人鱼，我的办法可不是那种甜美的童话。让你在陆地上的方法，我有。而你所需要支付的代价，即是你的未来。这个办法，你，普林西丝，你将成为白龙祭司。成为侍奉我、敬拜我的使者。我的力量会龙化你的身躯，你会永远地长出双腿，永远地失去鱼尾。你会变成介于人鱼与巨龙之间的存在，不容于任意一方。永远的失去一切。】 　　那双眼睛凝聚着冰块一样阴冷的光。 　　【即使如此，你也要长出双腿吗？】 　　我提出了疑问。 　　【那我还能不能潜入深海，回到人鱼堡礁，我会不会游泳？】 　　【会，你以为龙祭司是什么？是升格，是进化！你会成长为高过你们种族的特殊个体，陆地与海洋，你都可以涉足，就像我一样。】 　　什么啊，这不是超棒的吗！ 　　【我要！我愿意成为侍奉您的龙祭司，您的学生，您的追随者！只要您不做有损人鱼一族和他的事情，我宣誓永远追随您。】 　　巨大的苍白之翼爆发出亮光，将阴暗的海沟彻底点亮。我沐浴在光里，进行着蜕变，新生。我笃定白龙的预言是错误的，父王不会因为我失去鱼尾而抛弃我，他也不会因为我常伴左右而离去。 　　我和白龙相伴了几天，跟随她学习龙语，学习强大的掌握寒冰与水流的魔法，我已脱胎换骨。尽管白龙将我视作龙祭司，学生，但她始终不愿意告诉我名字，我不太理解，但这也无关紧要。如今，我想去见他，把他永远地拥在怀里。 　　海流臣服于我，我成了更强势的海的公主，踏上了陆地，朝着那初遇之地寻去。多日的蜕变让我和他暂时隔离，但我有一种直觉，他会在那里等我，亦如我们的初见。 　　当我踏上海岸，果然在那突起的石台上看到了他。那双曾经凝望海洋的眼睛直视着我，不用心灵感应，我也能读出他的爱意。我带着笑容，一步一个脚印，来到他的身边，坐下，手掌与他的手重叠在一起。我活动着喉咙，用龙祭司赋予的声音，发出和白龙近乎相似的声线。 　　“盯着我干嘛？” 　　他如同童话里一样，用那张笨拙的嘴，说出了我想听的话。 　　“我爱你，普林西丝。” 　　【我爱你，普林西丝。】完全重叠的心灵感应如美酒让我感到迷醉。 　　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心灵的亲近更让我明白了那种曾经在意的奇怪地方。他时常坐在这个位置，是因为这里的黄昏能看到特有的彩虹，那道美轮美奂的神秘虹光让他魂牵梦萦。那道彩虹，即是我身上色彩绚烂的鳞片。吸引我的特别的他，其实早就不知不觉被我吸引。如同命运一样，我们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 　　他不是王子，但他是我的丈夫。 第七百八十四章 冰冷的现实 　　海流被粗暴地撕开，洁白的身影成了独特的怒涛坠入深海。潮水不断凝结成冰片，一场冰风暴搅动着海洋的安宁，随着身影坠入深海。 　　人鱼堡礁位于海洋的最深处，那里没有光，纯靠人鱼的夜视能力支持着视野，而现在，更加的黑暗。咆哮的冰雪坠入人鱼的行宫，飘落的冰片中，曾经的人鱼公主带着怒火，闯入了他父亲的领地。 　　人鱼堡礁不分昼夜，但此刻的宫殿却显得尤为冷清，守卫不见踪影，这座珊瑚和珍珠点缀的国度，如同一座死城。普林西丝冷哼着，没有碍事的阻拦自己，一点小小的轻松被怒火吞噬。 　　回家省亲的公主，宛如一位降临的毁灭者。普林西丝踏入主殿，看到了那个端坐在王座上的威严身影。眼泪夺眶而出，在融入海水之前化作了冰晶。她一步一个脚印，给父亲的宫殿踩出不可磨灭的冰痕。 　　【为什么？为什么！】内心痛苦地犹如被撕开，她望着那位和蔼可亲的影子，身躯颤抖，从傲慢的女士变成悲伤的孩子，【您为什么要骗我！】 　　人鱼之王慢慢抬起了手臂，他的脸上浮现和蔼的笑容，亦如曾经，而在普林西丝眼中，那不变的笑容变得虚伪恶毒。 　　【欢迎回家，我美丽的孩子。】 　　不再像过去一样亲昵地触碰御座，普林西丝站在王座下，手指刺破掌心，水中漫出血色。 　　【您为什么骗我那是祝福！“人鱼的祝福”？“深海的祝福”？】普林西丝表情苍白，一想到他如今扭曲的模样，她心痛地快要昏厥过去，【那是我的爱人，您的女婿，如果您讨厌他，请不要骗我，不要这么折磨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变成一团扭曲畸形的怪物，为什么要让我的爱人经受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这些话，就像一个开关，让人鱼之王停止了笑容，他如一个机械的NPC，展开了新的对话。 　　【原来已经完成了吗，我的女儿，你赐福给了我的女婿。真是可惜，我原本想见他一面的。】 　　【我不会让你碰他！！！】普林西丝下意识地回击，语气刻薄满是敌意。自己给予了爱人【人鱼的祝福】，那是父亲教给自己的，能让陆地人适应海洋的专属魔法。而他，却因为这魔法，变成了一团哀嚎着的肉团，一团可憎的怪物。 　　普林西丝这才发现，她对自己的父亲了解的太少了。而现在，人鱼之王，即将告诉她更多的，现实。 　　【亲爱的，你知道人鱼是怎么繁衍的吗？】 　　人鱼之王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在普林西丝眼中，那眸子里满是疯狂。 　　【人鱼起源于深海，我们，是深海的眷属，我们，是神的仆从。我们的生命形态，和陆地人区别很大，生命进化的淘汰者，人鱼族群，并不具备有性生殖的能力。我们的能力，更贴近我们的主，同化、污染。我们无法生育后代，却能通过腐化的容器，制造变异的分身。只要有一个种子和容器，我们就能增殖出一个族群。】 　　普林西丝踉跄后退，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爱意为温床，以痛苦为食粮，我们的祝福能将其他生命转化成“绝望之卵”，繁育人鱼的容器。我的普林西丝，你，以及我的子民，其实都是我的孩子，想要见见你的“母后”吗？】 　　普林西丝跪倒在地，呕吐物和眼泪一起冻结。她曾经如此骄傲的自豪的身世，是始于和他如今一样混沌的血肉。公主？从污浊中诞生的，哪有什么公主。人鱼，是吃人的怪物。自己自以为纯洁的爱情，居然诞生于如此堕落的身体中。恶毒的父亲，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普林西丝痛恨那个声音，但又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他的确是自己的父亲，的确无比真实地溺爱着自己。 　　【我的孩子，你和你的容器，已经完成了，繁育出人鱼的下一代吧。】 　　【闭嘴！！！】怒火填充了胸腔，将恶意强加于自己的爱人，这无疑是父亲错误的事实，【我不会像你一样重复这污秽的血脉！我不会让你的肮脏，延续下去！你这个怪物！！！】 　　【那是你的自由，我的孩子。】 　　人鱼之王如此平静地说着，他从蚌壳的肉床中站起，走出阴影，面对爱女惊恐的目光，温柔地笑着。他的背后，他的下身，只有扭曲狰狞的触须，在海水中翻涌。 　　【我们人鱼，的确是，可悲的淘汰者。神给予了我们生命，我们穷尽一生，也无法摆脱祂，我们的主。我们的生命，即是为了堕落而存在的。我的人格正在堕落，我的挚爱。主，要回来了，我们终将陷入疯狂，成为主的肉体，主的食粮，主的玩具。其他的子嗣，已经堕落了，于是我撤下了他们，我想，最后以你喜欢的样子见你。但是，我失败了，我的小公主，很抱歉，我最后还是放弃了理智，想更加近地看看你。】 　　人鱼之王颤颤巍巍地走下台阶，步伐缓慢地宛如静止。 　　【你得到了巨龙的力量，你成为了我的希望。亲爱的。】 　　人鱼之王的触手前伸，而普林西丝厌恶地后退。人鱼之王像是明白了什么，站立在台阶上，带着笑容，眼角流出污浊的泪。 　　【你长大了，我的女儿。】 　　【永别，亲爱的。】 　　深海，亮起了白光。普林西丝望向上方，她明白了什么，如剑鱼一般急速上游，用嘶吼到沙哑的喉咙在海水中哀嚎着。 　　“不不不！快停下！我的老师！白龙！！！” 　　在人鱼堡礁的最上方，巨龙张开双翼，身躯爆发将深海照亮的白光。她带来了神谕，毁灭的力量，用龙语在海潮中庄严宣告，那语言中带着另一位王的力量，能让海洋中的一切明晓。 　　【吾名为艾丽西亚，乃万龙之父，吞噬者耶摩塔尔之女。】 　　【此身此力，即为大地之王对深海的反击。】 　　【我乃冻结之翼，深海的敌视者，于此，降下伟大龙父的意志。】 　　【恶神的仆从，带着腐臭的恶毒，去死！！】 　　【永冻之终焉】 　　“不！！！不！！！！不！！！！！” 　　龙息的光芒，将阴暗的人鱼堡礁吞噬。 第七百八十五章 人鱼的延续 　　巨龙破开水面，随意的吐息让海水化作冰层，白龙惬意地吼叫，播撒寒霜飞向陆地。 　　在白龙身后，冻结的冰层猛然爆裂，普林西丝驾驭着风雪，冰雪凝结的飞翼让她像一条小型白龙。 　　“艾丽西亚！！！”龙祭司双眼通红，几次魔力爆发追上了飞行的白龙。她从毁灭的吐息里幸存，以唯一生还者的身份。龙祭司的同化使她对同源的寒霜吐息有了绝佳的抗性，另一方面，白龙有意地避开了她。 　　冰霜的三叉戟刺向龙腹，普林西丝卷起暴雪，和白龙狠狠撞击在一起。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同源的力量让她的怒火大打折扣，冰刃没有击中目标，白龙先一步招架了攻击。艾丽西亚眼神冰冷，张开利爪将自己的龙祭司背后的冰翼扯碎。傲慢的语调在狂风中响起，她被巨龙控制，朝地面坠落。空气摩擦的利刃在切割体表的冰甲，但白龙的声音更加刺耳。 　　“就像我当初许诺的那样，这是你‘得到双腿’的代价。” 　　轰击，浓郁的魔力击打地表，涌动的寒潮卷起大片冰川。艾丽西亚松开了爪子，她的龙祭司被嵌在冰块里，那杀人的目光只是让白龙的笑容更加浓郁。 　　“从一开始，我就忍受不了人鱼，你们这恶心的种族。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与肮脏的你分享我的力量，‘公主殿下’。我与你的父亲，人鱼族群的领袖签下了契约，我会给予人鱼真正的自由，而他们会协助我完成使命。我生来就是深海的破坏者，而你的父亲，身为污秽却有着异想天开的想法，这很有趣。我尊重他想要逃避深海的理想，而你，是他唯一的请求，是我唯一的仁慈。” 　　听到艾丽西亚提到自己的父亲，普林西丝怒火中烧，她握住洞穿肩胛的冰刺，毫不在意脚下盛开的血色冰花。 　　“真正的自由？你让他们变成了冰片！永远地埋在了海里！” 　　白龙的吐息让普林西丝感觉到寒冷，更紧要的是，束缚自己的冰块更加坚固了。 　　“死亡是一种解脱，那是他获得自由的唯一方式。他做到了一位王该做的一切，荫蔽子嗣，保全火种。这不是，很完美的结局吗？作为一个人鱼死去，而不是作为怪物死去，死在龙息之下，是他的荣幸。” 　　巨龙低下了头颅，那尖锐的牙齿距离普林西丝越来越近，白龙的鼻息喷涂在龙祭司脸上，落下一层寒霜。 　　“我一点都不在乎你的仇恨，但是，我的学生，你找错对象了。你们是深海的仆役，是命中注定的堕落者。人鱼的生命，就像是潮汐。沉睡者安宁，你们就会短暂自由，沉睡者苏醒，你们就会瞬间倾覆。为什么要憎恨给予人鱼解脱的我，为什么不憎恨给予你们悲惨命运的神。” 　　普林西丝沉默以对，眼睛里的怨恨丝毫不减。白龙艾莉西亚像一个恶毒的巫婆持续着低语。 　　“我们目的一致，我的龙祭司。你还没发现我们多么相似吗？” 　　“我们的生命背负着父亲强制给予的责任，那是我们的命运，不可抵抗的命运。唯一的区别是，你顽抗到底，而我欣然接受。沉睡者即将涌向陆地，神战终将开启，我不会让你的族群被转化成敌人的力量，接下来，我将履行伟大龙父赐予我的责任，而你，我的学生，你应该记住这冰冷，将你所得到的痛苦倾诉给你的造物主。” 　　在普林西丝古怪的视线里，白龙持续地说着。 　　“这是不被掩盖的、不被隐瞒的，我与你之间的交易。普林西丝，帮助我完成使命，让邪神退去，我会容许你的污秽在海洋中重生。对，我会放过那颗‘绝望之卵’，用我最后的仁慈。哦？不满意，那再加一个条件，我的生死。白龙祭司，只要你帮我完成使命，我的生命，这躯壳，我都会给你。” 　　高贵的巨龙扇动龙翼消失在天空，最后的声音在普林西丝耳边回荡。 　　“去找我叛逆的族裔和他们的祭司。告诉他们，龙父的容忍不是永恒的，他们该发挥该有的作用了。预言提起过，沉睡者，会被龙祭司封印。加入他们，我的祭司，让他们领会冻结之翼的力量。” 　　普林西丝在冰层中冻结了三天，在血液凝固之前，借助太阳的暖光，她逃出了牢笼。没有继续复仇，理智让她明白凭借自己的力量，她杀不了灭国的白龙。胸腔中填满的悲愤，需要宣泄…… 　　后来，普林西丝成为了驾驭冰冷的女王，再寒冷的温度，也不急她冷酷的面容。即使在龙祭司议会，她露骨的敌意也如疯狂的暴雪。 　　火龙祭司瞪着这个疯女人，水火不容的天性让他第一个向议会提出了反对意见。 　　“她的巨龙，和我们不一样！白龙是残暴龙王的鳞爪，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她们不懂得怜悯，不懂得尊重，我不会将后背交给这种冷酷的人。” 　　蓝龙祭司摩罗克伊掌握了会议的主动权，他理智又沉稳，“普林西丝女士给我们带来了确切的消息，对人鱼……遗迹的考察证明其真实性。我们面对的敌人是这颗星球的神明，我们应该团结一切力量，不只是普林西丝女士，必要的话，白龙艾丽西亚也会成为我们的盟友。” 　　其他龙祭司还想反驳，一道美丽的身影站了出来。 　　扑鼻的芳香让普林西丝愣神，她想起了那些午后，与他枕着太阳仰躺在草地的日子。一位美丽的精灵，温婉微笑，端庄走来。她提起裙摆，以一种亲近不失优雅的礼仪朝普林西丝示好。 　　“我是伊拉宋恩，梦精灵族群的领袖，绿龙祭司。想在这群龙祭司里找一位姐妹可不是容易事。普林西丝女士，我代表全体梦精灵，欢迎你与人鱼族群的加入。” 　　冰寒刺骨，此时的普林西丝不在乎任何东西。 　　“我不需要，人鱼也不需要。我不会加入你们愚蠢的联盟过家家，我所想要做的，即是杀死沉睡者，不管你们做什么，我都会执行我的行动。” 　　最后，黑龙祭司奥姆海德一锤定音。 　　“就这么做。让沉睡者的暗潮吞噬陆地后患无穷，我们必须击败不安分的邪神。沉睡者此次登陆是为了吸收吞噬者，让离群的叛逆回归本体。龙之吞噬者耶摩塔尔必然不会出现在正面战场，我们的部队，以及我们的巨龙，会成为主力……为了我们族群的未来！因理念聚集与此地的战士，准备弑神吧。” 　　…… 　　“邪神战争，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艰难。各族部队被沉睡者的仆从阻拦，我们与巨龙奋战在神明面前，艾丽西亚带来了更多的巨龙，沉睡者的身躯上堆砌着巨龙的尸山血海，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最终撕碎了祂。” 　　“神的残片被分割隔离，而祂的核心必须保留在深海。艾丽西亚没有遵守她的约定，而我永远失去了复仇的机会。她被神明杀死，尸骸形成了封印核心的神殿，我最终……延续了我的血脉。神殿的守卫需要士兵，需要不会被低语所影响的我的族裔。” 　　“我为绝望之卵建立了墓室，我和他原本约定共眠的地方……”普林西丝轻声说着，坐在礁石上，遥指峭壁上的隐蔽墓穴。 　　人鱼颤抖地看着她的女王，她的母亲。 　　【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普林西丝……大人……】 　　眉宇间带着歉意，白龙祭司看着维娜。 　　“神明又将复苏了，我们的族群，即将进入新的轮回。维娜，你会是新的延续，绝望之卵就在那里，我的血脉能启动那个装置。倘若神明再次苏醒，我会走在抵抗的最前线，你手中的潮汐宝珠，即是白龙艾丽西亚的龙玉，里面有着让珊瑚堡礁瞬间毁灭的力量。为了防止人鱼成为神的玩具，你要在那一刻来临之前，将所有的姐妹，杀光。” 　　维娜捂住了嘴，泪水随着恐惧落下。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其他人？不是还有波尔德里斯，请不要让我这么做，普林西丝大人。我承受不住，我做不到。】 　　普林西丝搂抱住惊恐的孩子，她轻声呢喃，内容却无情彻骨。 　　“新生龙父巨龙对莱尔的暧昧态度使得原本的深海敌视者，白龙波尔德里斯成为性格温柔的好孩子，他有些圣母，必然不能接受我的要求。但是你，维娜，所有人鱼都是从我记忆片段截取下来的人格。你们能做到的，我明白自己会在逆境中抛弃天真，你们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就因为我去过陆地，就因为我遇见了莱尔，所以您才会在人鱼中选中我，将这些真相和抉择强加给我。】维娜哀怨道。 　　“是的，你比那些天真的孩子走得更远，亲爱的。因为你已经经历了善恶坎坷，所以，我才不忍心。污秽的血脉，惨痛的真相，只需要让人鱼之王掌握就好了。我的子民，那些天真的孩子，我希望她们永远保持纯粹天真，哪怕在最后一刻，也要在美梦中消逝。” 　　“这份苦难，哪怕酸涩，也是我们唯一能够传承的东西。” 　　“哦，还有童话，别忘了它。” 　　“你也是，海的女儿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海盗与龙 　　那座古宅屹立在山上，它有三层，分别生活着海鸥、猴子和蛀虫。破落的庭院属于杂草，斑驳的篱笆坍塌大半，像个时刻表记叙着古宅被抛弃的岁月。只要有海风吹过，古宅就会呼呼作响，被虫蚀的承重柱发出难听的声音，墙外起缝合作用的绿色藤蔓也会断裂几根。 　　从山的这边来看，它在迟暮中遍布萧索，像个在迎风强撑的垂危老人。虽破败，但还保留着建筑的尊严。 　　从海的那边看，它完蛋了，活脱脱一个半身腐烂的僵尸。另一侧墙壁完全坍塌，从正厅由上而下竖立一道惊悚的裂痕，将古宅完美地剖开。堆满鸟粪的正厅还剩一半，厨房开了天窗，地窖保存着整片海域的风景。 　　太阳落山之后，它严重的伤口更加狰狞，阳光投下阴影，这座古宅便弥漫浓雾，阴气森森宛如鬼域。腥咸的海风倒灌进室内，浓厚的水汽让这个夜晚更加寒冷。 　　然后他们来了。 　　缠着海草的靴子踹到海鸥身上，这小禽兽的鸟巢被打翻，惊恐地叫了几声就飞走了。水渍滴在腐烂的木板上，带着三角帽的章鱼脸瞄着飞远的海鸥哈哈一笑。他转身，衣摆甩下的粘液将排泄物的恶臭融了个干净。 　　“小的们！快把这里打扫干净！今晚是宴会！如果‘那位朋友’来之前没有弄干净，你们就给我从这里跳下去！”船长抽出一块木板，随手一丢搭了个跳板，直达大海。古宅摇晃一下，那块跳板在坠落三四秒掉进了海里。 　　“头儿，你丢的那块，是根房顶横梁的支撑板。” 　　话音未落，阁楼就塌了，章鱼脸船长和自己拎着抹布桶的幽灵小弟对视一眼，不在乎地摆手，“你们的活儿被我减少了大半，没关系，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晚上住房顶。” 　　船员倒是没啥意见，他们贴着墙壁爬上三楼，拿着积水的抹布冲刷着废墟，整座古宅充满了混乱的脚步声，但看不到一个影子。又有两个排骨水手挂着烂肉出现在门口，他们背着个巨大的金属箱，脊背弯曲成月亮。 　　“头儿！诅咒金币箱俺驮来了，搁哪？” 　　“屋外！随便找块地丢着，安排两人守着！”他用更大的嗓门尖叫着，“大副！大副！老子宝贝的朗姆酒桶放哪了！！还有肉！把鱼给我丢了！！我海鲜过敏，等会，橘子可以留下！！赶紧给我找个会做饭的王八蛋过来，我让他当船长，副的！” 　　天色渐暗，水手点燃火把，废了好大功夫才把浸湿的裹布点燃，却不小心烧到了窗帘。 　　船长点点头，十分满意。“可以，这下够亮了。” 　　鬼宅此时静悄悄的，只有火焰燃烧的嘶嘶声，幽灵站在火光里，看着漆黑的海面。 　　“来了，来了！‘那位朋友’来了！！跳起了，小的们！宴会开始了！！！”船长举起酒杯，朝着海面浮现的巨影跳了段舞步。吆喝响起，幽灵的尖叫随着海中升起的白色脊线越发高亢。白龙振动双翼，卷起风暴扑向了山顶的古宅，海盗被吹得人仰马翻，嘴里蹦出下流的脏话，但喜悦的氛围丝毫不减。 　　波尔德里斯蹲坐在古宅的缺口上，像是趴在一个巨大的蛋糕里，他低下脑袋，和船长打了招呼，净化的魔力从天空落下。面目可憎的幽灵船员，以及长成水产品的海盗们都在这场雨中恢复成人类，他们激动地搂着彼此，大口大口享受着生命的活力。 　　“我又活了？！哈哈，我感受到了温暖！！还有这该死的香醇！！” 　　“吃！放开了吃！！过了今晚你就没‘胃’‘口’了！！！” 　　“赞美巨龙，我的心肝宝贝儿！！！” 　　这些因为诅咒失去生命的贪婪活死人，在白龙的净化领域中，找到了曾经活着的感觉，纵情享乐，将脑袋泡在酒精里。 　　“头儿！鲍勃嗝屁了，他淹死在了白兰地里！！！”其他船员爆笑着，摆弄着那具开始发凉的尸体。 　　“啧！”恢复狡诈面孔的船长提着自己的酒杯，带满金戒指的左手满是油脂，“这还用我来安排吗？愚蠢的泥腿子！把他丢下海，他今晚滚去守船。”幽灵船员的鬼魂属于幽灵船，当离开白龙的领域，这些油嘴滑舌的人类就会变回不死的亡魂。 　　船长又拿出一截羊小腿猛嚼几口，和船员讲了几个垃圾笑话，醉醺醺地荡到波尔德里斯身边挤眉弄眼。 　　“兄弟，咱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要到我们这边来，待遇好商量，有了你，我们可以成为大海之王，最伟大的海盗！” 　　波尔德里斯抓着一大桶橘子汁兑酒，不知是哪个糊涂蛋弄的饮料。他白了海盗船长一眼，心想：还大海之王，普林西丝吹口气就能把你们这些人冻死。 　　“没得商量，德雷克，我有我的使命。” 　　德雷克直接吐了，他歉意地摇手，用浸湿的袖子擦着嘴，“呕，让人怀念的反胃，不答应拉倒！但，波尔，我德雷克认你这个朋友，我会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我保证！” 　　波尔德里斯笑了笑，德雷克的酒后狂言总能逗人发笑，荒唐中带着真挚的情谊。所以白龙不讨厌这些幽灵海盗，他们被诅咒金币和幽灵船束缚，在活死人的痛苦中维持住了人性，波尔德里斯倾佩这些被诅咒者，也愿意和他们交往。 　　“又有了新船员？” 　　“嗯，又有贪婪的蠢货摸到了金币，我们把他们拖了回来，壮大幽灵船的队伍。”德雷克的诅咒金币，这是这片海域中世代相传的邪恶宝藏，触碰金币的人类会变成没有知觉的活死人。这并非出于海盗船长德雷克的意愿，而是在漫长的掠夺中，他的金币获得了灵性，因为人性的贪婪堕落为邪恶。这些金币，会趁德雷克不注意偷偷“消失”，去诱惑那些贪婪的人类。 　　波尔德里斯扫视四周。 　　“我没看到新面孔。” 　　“他们得了营养不良水土不服和坏血病。不好好调养，出席不了宴会，我安排了老道的水手照顾那几个可怜的臭虫。也许他们触摸金币并非因为贪婪。”而是作为人类活不下去了。 　　德雷克没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又露出无耻的笑脸。 　　“我送你的船怎样，我新抢来的，那个臭水狗的脑袋我原本打算镶在船首像里，但考虑到你接受不了海盗的‘艺术’，真是遗憾。” 　　波尔德里斯哼了一声，张翼将从楼顶栽下的水手接住，丢到德雷克身边。 　　“非常棒，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给我的龙巢装一个海水净化器，甲板上黏着的诅咒简直和舱底的藤壶一样顽固。” 　　“嘿，我总得保留些个人特色，顺带一提，船长室里有我涂抹的你的名字，用原主人粉碎的脑花写的。” 　　“天杀的，你这恶心的臭海盗。” 第七百八十七章 静海 　　波尔德里斯离开海盗宴会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上了海平线，让徘徊的幽灵海盗好好睡一觉，是白龙最后的仁慈。叫醒他们的是刺眼的阳光，净化诅咒的领域关闭，变回幽灵的海盗瞬间被阳光点燃，尖叫着像个火球掉进海里。微不足道的灵体外伤，下一个夜晚这些火人就会生龙活虎。背后还能听到他们的叫骂声，波尔德里斯咧开嘴角，收拢双翼俯身下潜。 　　白龙下潜到阳光照射不到的水域，净水领域开启，纯净海流包裹住白龙的躯体，波尔德里斯转了个方向，在人鱼斥候巡视不到的外围海域巡游。他需要在外面洗洗，摆脱身上的酒精味。因为普林西丝一定已经返回莫舒伊，而自己彻夜不归，不出所料，十分在乎他的白龙祭司绝对会站在珊瑚堡礁的最顶端，等待波尔德里斯回去。 　　普林西丝对幽灵海盗有明显的厌恶，虽然她没有明说，给予了波尔德里斯足够的空间。白龙对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女祭司，有一种面对龙母希尔薇娅的奇怪感觉，尊敬、畏惧、依赖等等。所以他像个刚结束网吧开黑的网瘾少年，打算在外面游荡个一两小时去去烟味，再回家等待龙祭司的审判。 　　果然，他看到了那道身影，漂浮在建筑群的最上方，像块发光的水晶。 　　“去哪了。”普林西丝语气有些冷淡，比平时还要冷一点。 　　波尔德里斯无疑是缩起身子，过于庞大的躯体在收缩之后变得相当圆润，他用爪子挠着肚皮，眼神在和普林西丝接触之后有些畏缩。 　　“我……我去查看饲养的鱼群了，那些脆弱的小家伙身体有些不适，我守护了它们一晚上。”波尔德里斯悄悄打量普林西丝的脸色，注意到她的气势逐渐缓和，他想了想，结束了自己的谎言，“……然后参加幽灵海盗的宴会玩到了今早。” 　　说到最后白龙眯起了眼镜，身体已经做好了承受冲击的准备，过了几秒，白龙感觉到凝聚起来的寒气一触即散。他望着表情复杂的普林西丝，心中的疑惑渐渐生起。 　　普林西丝今天放过了他。 　　“玩得开心吗。” 　　“嗯，曾经的人类很有趣。” 　　他看见普林西丝会心一笑，她居然笑了，笑容很快收敛，白龙祭司端起长辈的威严，伸出的食指鼓动海流轻戳白龙的脑袋。 　　“下次要和我们说一声，她们在担心你。” 　　“嗯嗯。” 　　白龙认真的态度让普林西丝点头，她了解波尔德里斯的脾气，他很少犯错，每一次点头都会记在心里，是完全不同于其他幼龙的乖乖，普林西丝很放心。轻微转动身体，给波尔让出位置，示意他回家。 　　如蒙大赦的波尔吐出一串水泡，下游的时候都只是轻轻拨动海流，普林西丝站在他身侧，对海龙而言渺小的躯体像一块不可触碰的坚冰。 　　“波尔……” 　　就在白龙快要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的普林西丝空幽声音让白龙惊起鸡皮疙瘩，一股恐惧从尾巴尖产生，沿着龙脊直冲大脑。巨龙抱着爪子，脑袋在颤动中慢慢回头。 　　“嗯……嗯……嗯……” 　　不是延迟杀，普林西丝想到了新的话题。 　　“我已经认定维娜做我的继承者，新的海的女儿，新的白龙祭司，以后，她会和你缔结契约，要照顾好她，还有你自己。” 　　她以为波尔会如好孩子一样直接答应，但此时的白龙却和印象中的好好学生有些细微的差别。 　　“那普林西丝呢。” 　　“我说的是以后。” 　　“那普林西丝呢！” 　　回过神的时候，冰霜女王已经被白龙捏在了怀里，靠近逆鳞的位置。轻轻抚摸那块华美的鳞片，普林西丝这才意识到，波尔成长得比她想得还要快。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哪怕是内心的深潮也无法吞没。 　　“波尔，人鱼是很短命的种族……” 　　“我不管！寿命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海盗确实对白龙影响很深，普林西丝交代后事一样的口吻，激起了波尔德里斯的另一面，巨龙对待宝物的贪婪。 　　“寿命这种东西，我一定会搞到手的。我是最年幼的巨龙，我可以去求克里斯托、可以去求阿尔卡隆，伊梅尔特或者克劳蒂亚，我还可以求父亲，甚至是莱尔。我有兄弟长辈和朋友，他们一定会帮我的，没有什么能把大家与我分开，我绝不容许这种事情。” 　　他像个什么都想攥在手心的孩子，像是在无理取闹，在撒娇。最纯粹、最不合理的宣言里，满是白龙对人鱼族群的眷恋。波尔德里斯不是深海的敌视者，普林西丝深切意识到了他不是面对深海最出色的盟友，但他是最出色的孩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话的主动权就来到了普林西丝手中，似乎是波尔德里斯主动交出来的，他倔强地揪着龙祭司周围的水流，将其凝固成冰，变成普林西丝的落脚点。白龙祭司的冷淡如冰雪消融，一遍遍抚摸着巨龙的脑袋，安慰着波尔激动的内心。 　　普林西丝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最后念叨着的，尽是些关于生命改造、降灵畸变以及灵体炼成之类的笑话。乖巧白龙的反差让龙祭司觉得有趣，至于那些奇怪的想法，经历过人鱼历史的普林西丝觉得挺合理的。 　　白龙下潜的身姿得到了人鱼族群的欢迎，关系亲近的人鱼趴在波尔的鳞片上，用不满的语气在鳞片上敲打着，心灵感应将自己的担忧传递到白龙脑海，但更多的是欢乐和惬意。不知不觉波尔德里斯就成了人鱼族群的象征，他与人鱼的关系是彼此依存的，几乎所有人鱼都喜欢与他交朋友。 　　除了维娜，那位选定的继承者。 　　波尔德里斯看到她漂浮在神殿最顶端，身躯蜷缩在潮汐宝珠的上面，脑袋低垂着，像是沉睡在噩梦里。她是特别的不开心的人鱼，而在这次回来之后，散发出的悲伤蒙上了几缕可怕的情绪。人鱼维娜传递出的情绪让其他人鱼畏惧，波尔德里斯看在眼里，想起普林西丝的嘱托，但并没有上前。 　　普林西丝说她为情所伤，但波尔德里斯脑海里还没有恋爱的概念，他太年幼了。但有一点波尔德里斯明白，他不是万能的，无法做到安慰每一个人鱼。 　　就像强大的普林西丝也不能安抚他内心的不安，虽然那些负面情绪也是她引起的。 　　收敛心绪和愉快的人鱼们微笑告别，波尔德里斯最后看了一眼那颗神殿上暗淡的珍珠，转头游向龙巢。 　　白龙打算做点什么。 第七百八十八章 一触即发 　　明明是晌午，海岸边却涌出了浓雾，异常厚重的雾霭让人感觉沉闷，仿佛海面上凭空生起一座漆黑的城堡。其中出现雨水滴落的声音，那声音是水与水的碰撞，激烈如暴雨，又像意见不合之人间的争吵。紧跟着海水便被污染，堕入比深渊更加黯淡的颜色，海水如同人体皮肤触碰到了腐蚀性液体，在黑潮中跳动几下最终变了色泽。 　　一场转化正在开始，沉闷的声音如同炸响的雷霆，黑雾之中像是压缩了一团风暴，而实际上，那是一个缓缓步入海洋的血肉巨人。 　　深海噩兆，走向了海洋深处。尽管距离遥远，祂依旧朝着人鱼之国，神殿所在的莫舒伊笔直前进。黑色黏液不断从他的身躯里淌下，他溃烂的胸口中心开了个缺口，长着血肉的甲壳生物不断从躯体中坠入黑海。它们喷吐着墨汁，不断扩张深海噩兆的领域，腐蚀着大海。 　　海洋深处喷射出寒流，反击的海水泼洒在噩兆巨人和衍生物身上，在飞溅的过程中就凝固成尖锐的冰刺，刺穿石灰质躯壳组成的装甲，冻结撕裂的伤口。深海噩兆的行军因冰霜停滞，祂低头“看”躯体上的冰层，又将注意力转向挡路者。 　　白龙祭司，普林西丝。周围的海水被冻结，缠绕霜雪的冰枪提在手中，身后是冰刺组成的狰狞龙翼，冰霜女士的眼神饱含杀意，毫不掩饰地直视噩兆巨人。 　　“停下，或者冻结。” 　　那目光凝固在深海噩兆臃肿的躯体上不到五秒，普林西丝闭上了眼睛，卷起的冰风暴更盛，对黑色潮水的寒气围攻更加猛烈。 　　“你的权能是恐惧。比起沉睡者的绝望要弱小，但对智人的影响更剧烈。”关闭了双眼，普林西丝对周围的感知却更加敏锐，寒气骤降，深海噩兆的体温在这里如同点燃的火炉，更何况，祂所触碰的每一缕空气、每一颗水滴，都在恐惧中颤抖。凝聚的长枪捅穿了噩兆的左肩，卡进了关节里，缠绕的冰屑以伤口为圆点开始切割，像一个电钻将整条左臂剜了下来。 　　没有反应，失去一臂的深海噩兆甚至连嘶吼都没有发出来，这让普林西丝产生了不小的挫败感。这点创伤没有重创噩兆，反而让其焕发了活性。 　　“禁忌改造，血肉礼赞。” 　　血，与肉，涌了出来。噩兆巨人的躯体开始增生，二十米高的细长身躯开始崩坏，本就千疮百孔的石灰质在挤压中崩碎，一场自爆让噩兆巨人的碎片撒得到处都是。 　　普林西丝心底一寒，拼尽全力驱使风暴将浓雾中的一切笼罩在风暴里，没有丝毫遗漏。她再次定神，看向冰雪中心已经面貌全非的神骸。类人形态消失，无数触须组成的臃肿团块上长着唯一的凸起，唯一的眼球睁开，比自己人体大两倍的瞳孔直视着白龙祭司，恐惧的精神压迫直接施加在普林西丝的躯体上，无视一切媒介和感触的精神冲击，让普林西丝的膝盖磕碎了冰面。 　　她笑了，纷繁的暴雪中视野模糊，唯有白龙祭司的笑声清晰可闻。 　　“选择了贴近沉睡者的形态，用不可阻挡的攻击直接腐蚀我的神经。呵呵，我可是龙祭司，还是能够抑制精神污染的人鱼，沉睡之神做不到的事情，你也别想做到，蠢货。” 　　邪神之力有着不受限制的生命活性，它是无限的生命力，是毫无方向涌向四周的水。水是生命之源，是繁衍万物的根本。沉睡者掌握着水，生命力，无孔不入的力量演化出世界的规则。祂衍生出对抗，吞噬者耶摩塔尔创造了克制这一切的力量。 　　冰霜，凝固水源，压制生命活性，龙父创造了白龙，专用于克制沉睡者的生物兵器。而人鱼原先是沉睡者的守卫，她们能抵抗沉睡者无意识的低语，人鱼加上克制邪神的冰霜法力，这是普林西丝压制深海噩兆的信心。当然，这也是因为深海噩兆只是神骸，冰霜无法冻结大海，这是体量问题。 　　深海噩兆不得不衍生更多触须抵抗逐渐压迫的冰层，普林西丝用冰霜在周围笼罩了一层结界，不断向内压缩的结界。为了防止邪神层出不求的分裂重构，她彻底封锁了整片浓雾，连自己也没有放过。 　　意识越来越近，普林西丝自己开始感觉到冷，她看着完好无缺的冰球内部，缓缓松了口气，此时的温度已经达到了任何生命不得不冬眠的程度，她的皮肤已经和冰霜结合，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维持着将深海噩兆拢在胸前的姿势，普林西丝变成了一座冰雕。 　　阿诺因跪坐在泥沼里，地上绘制的降灵法阵发散阴冷的红光，他微笑着，精神意识与逐渐死机的深海噩兆断绝。 　　“降灵术士可是以数量控制战场的，龙祭司，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孤注一掷，把全部筹码集中在一起？神的力量，神的生命力，可是无限的。” 　　死寂的泥沼传出他的奸笑，在泥沼外围的水湾里，这里的海水早已变成黑色，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同样的高大，同样的石灰外壳，同样沉默的巨人，同样淤积的浓雾。阿诺因狂热地观赏着眼前的光景，虔诚祈祷。 　　“吾主的神骸，涌入深海吧。对了，从那个龙祭司的身体上踏过去。” 　　浓雾远去，阿诺因低头后退到黑暗里，他谨记着巫妖的教诲，从来不出现在正面战场。阿诺因是一个死了很久的老巫妖，传统老巫妖。如今掌握着操控神骸的能力，他感觉自己的生命贵重了许多。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重点在哪，只会在恐惧中彻夜难眠。” 　　巨龙的咆哮响彻海滨，波尔德里斯面对复数噩兆巨人发出怒吼，他对冰霜与海流的掌控得天独厚，卷起更狂爆的冷风与几个噩兆巨人抗争。波尔德里斯还将普林西丝从冰层里扣了出来，口喷暖流将自己的龙祭司唤醒。 　　“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我的龙祭司！” 　　不用白龙在耳边吼叫，重叠的恐惧污染已经让普林西丝惊醒，她看向几个噩兆巨人，又望向自己造出的冰球，里面的肉块清晰可见，因为那冰块澄澈如琉璃。 　　白龙祭司吸了口气。 　　“我们心里想法一样，对吧？” 　　“冻结整片海岸线，波尔德里斯！不管他们有多少，休想入海！”普林西丝爬上了白龙的后背，冰霜之力在两者间融合，御龙的女王成为了暴风雪。 　　“请求支援，波尔，我们会撑到那一刻的。” 　　“你完全不用担心这点，我喜欢先喊人再动手。” 　　波尔德里斯哼了一声。 　　“借鉴了您曾经的语气，我和他们的通讯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普林西丝微笑着俯冲而下。 　　“你这得宠的小龙崽子。” 第七百八十九章 窝里斗，拿手绝活 　　光滑如玉石，冰凉的魔力缠绕在手指上，梳理细密的鳞片。内心感受着冰凉，人鱼维娜枕在潮汐宝珠上，经历着自己的噩梦，直到一股亲近的力量将成长的人鱼公主唤醒。 　　白龙艾丽西亚的宝玉，瞬间灭杀族群的冰霜之力，将人鱼族群的生命比作随月盈败的潮汐，维娜仿佛看到了普林西丝取名时脸带的哀怨和自嘲。人鱼抬起头，冰冷的视线看着将自己唤醒的源头。 　　一个漂浮在不远处的幽魂，灵体上带着诅咒的浅绿色，脸蛋上留有疱疹留下的凹痕，像腐烂的船板。一个幽灵水手，也许是那群怨灵海盗的成员之一。维娜甩动头发，将幼稚的想法抛弃，凝结的冰晶让她的发丝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被呼唤的海妖侍卫将幽魂包围，三叉戟鱼叉的尖端浓缩着杀死海洋生物的毒汁。抛弃人鱼美貌的海妖侍卫恶狠狠地瞪着幽灵，蛇尾在身后弯曲，压缩肌肉准备冲锋，将闯入者撕成鱼群饲料。 　　怨灵的脸上还挂着水草和藤壶，像个刚加入的新人，可就是这样的新人闯过了人鱼居住的珊瑚堡礁，到达了她们最重要的神殿前。在包围之中，神态自若，还好奇地观察着自己的右臂。灵体的手臂已经被冰块替代，成了不可活动的冰雕。 　　“哇哦，我没想到你们的冰雪魔法，能够冻结幽灵。”怨灵朝维娜拉扯微笑，将溃烂的脸蛋进一步撕裂，他的灵体，似乎面临着不可逆转的崩溃。 　　【白龙的魔力能够冻结神性，我不是冻结了灵体，而是冻结了其中存在的神性。】不需要甄别，怨灵体内存在的微弱神性足以证明他危险的身份。哪怕他没有触发自己设定的警告，维娜也能明白那种亲切感意味着什么，如父母怀抱一样的归属感。 　　这个怨灵，是邪神的神骸碎片。 　　【困住他！】 　　水域被分隔，海妖侍卫三人开始歌唱，带着魔力的靡靡之音能对精神施加强力暗示，不是魅惑或者沉睡，为保证效率。三海妖奏响混淆之歌，扰乱方向感限制移动的曲目。余下的海妖联手制造出一个巨大气泡，将怨灵封锁在独立的海水里。这种隔绝的魔力空间能阻断力量运输，阻挡各种负面状态施加和弱化灵魂攻击。 　　一座专门禁锢灵魂的监牢即将完成，维娜手掌前伸，气泡表面凝结出漂亮的六边形冰花。人鱼和怨灵就站在绽放的冰花两侧，观察着彼此，维娜皱紧眉头，怨灵则好奇地打量她，两人的心情和处境完全逆转，仿佛维娜才是那个被禁锢的囚犯。 　　不安的感觉逐渐强烈，维娜加快催动力量，准备将那张逐渐分解的脸掩盖在冰晶后面。白龙波尔和普林西丝大人都没有现身，想必现在正在面临着强大的对手。我不会怀疑白龙和“母亲”的力量，可现在有一个神骸碎片越过了防卫圈出现在了神殿范围。希望他们不会有事。 　　短暂的思考让维娜忽略了眼前，海妖的尖锐叫声让维娜重新关注眼前的敌人。她们在恐吓他，那个凑近气泡壁，凑近维娜的怨灵。那双眼睛、那恶趣味的视线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种亲近的感觉逐渐强烈。那不是沉睡者的呼唤，而是一种……我更熟悉的感觉。 　　他像极了一个人，也许是……不！如果像他，就意味着！！！ 　　可怕的想法变成了现实，在冰晶彻底覆盖怨灵的面容之前，维娜看到了他剩下一半的嘴唇吐出了那个名字，用破碎嘴唇蠕动吐出的名词，即使没有声音，维娜也知道那个名字。 　　“莱尔。” 　　他不是随意剥离的幸运碎片，而是那个纠缠不休的恶灵，窥视神明力量的亵渎者。注定灭亡的舍里乌。 　　深海，出现了混乱。 　　一千道歌声在海洋中咏唱，那是最悦耳的歌喉，那是引诱的错误，那是被隐瞒的奇迹，那是人鱼之歌。人鱼用以示爱的，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歌喉，在维娜惊恐的目光中，她的族人们在深海中空洞地歌唱。 　　人鱼是淘汰者，注定堕落者，哪怕怀揣对陆地的向往，也终究逃脱不了深海的掌控，神的仆从，神诞生的祭品。 　　舍里乌不是躲过了人鱼的视线，他转化了所有的人鱼。所有的音容笑貌在此刻消失，她们彻底归入了深渊的怀抱。 　　【冷静！你们只需要控制好牢笼！】 　　面对涌来的疯狂鱼群，维娜用喝斥让海妖侍卫强制冷静。她们当然会手足无措，自己牺牲样貌换取力量，怀着强烈的决心所想要守护的姐妹，已经不存在了。所珍视的、所热爱的族群，都变成了阴暗的眼神和恶毒的尖牙利爪。 　　海的女儿看着面前的黑暗，睁大的眼睛密布血丝，维娜颤抖着举起潮汐宝珠，在盛放的白光中，竭力看清每一张脸，记住她们的模样。 　　【这是……我的族人……我必须……完成……我应尽的责任……】 　　【人鱼，变成了泡沫……】 　　毁灭的白光，化作一道巨龙的缩影，伸展双翼，朝着眼前的人鱼族群冲去，她傲慢地咆哮，化身死亡张开大嘴，准备将所有恶毒净化。 　　“给我闭嘴！” 　　巨龙的咆哮经久不息，在那些被役使的人鱼身后，黑暗中一道更加刺眼的白光从人鱼中钻出，光芒从黑暗中迸射，就像日光撕碎了阴云。暴怒的巨龙喷射吐息将潮汐宝珠中的力量逼退，扇动龙翼震荡涡流，整个莫舒伊都为之震动。生气的波尔德里斯一改往日的温和，像头激怒的鲨鱼朝白龙虚影扑了过去，一真一假，两头白龙的力量跨越了生死时间，在深海中对轰。 　　纠缠在一起的白龙将彼此拖入海沟，不断震动的海床宣告着巨龙的暴力。 　　维娜有些绝望，波尔德里斯！这条天真的白龙阻止了人鱼的毁灭。她抬头仰望着开始异变的同胞，彻底暗淡的潮汐宝珠从手中掉落，崩解粉碎。 　　“还没完呢！” 　　把前辈挫骨扬灰的白龙波尔德里斯搅动水流再次回来，他用不知哪来的污秽海流将整个莫舒伊的水域染成了绿色。 　　“我决定了，今天起开始做大海之王！” 　　“第一步，把她们给我绑了！” 　　白龙的收藏，一条又一条长满海藻的沉船上浮，恶毒诅咒支配的丑陋海盗从甲板上跳了出来，幽灵海盗送给白龙波尔德里斯的，是一整支随叫随到的海盗舰队。 　　章鱼脸船长德雷克哈哈一笑，高举手中的弯刀，炮火轰鸣，珊瑚堡底层的礁石座破碎，人鱼之国塌了大半。 　　面对波尔德里斯的注视，德雷克耸肩。 　　“抱歉，顺手，手滑了。” 第七百九十章 天之魔杖 　　白龙波尔德里斯回到珊瑚堡礁之前。 　　海岸上已经密布冰川，狂风呼啸，白龙祭司举起冰矛，沿着朝向陆地的雪坡，冰风暴从高处落下，给靠近的巨人铺上白霜。被冰封的噩兆巨人已经达到了二十个，凝固的血肉紧贴厚实的冰墙，形成一幅巨大的恐怖壁画。 　　普林西丝站在冰山的顶峰，睥睨群魔。她眼中的憎恶和敌视，没有得到深海噩兆的回应。浓雾里，一个个扭曲巨人缓步踏出，靠近死亡的冰川，那些被镶嵌在冰里的一个个自己，没有让噩兆巨人发出一声吼叫。祂们沉默地前进，像一片蔓延的黑潮，没有什么能阻挡，凝聚的恐惧气息在陈述着冷酷的现实：没有什么能阻挡祂，哪怕只是被操控的傀儡一样的血肉身躯，也势不可挡。 　　集群的压抑笼罩在白龙头顶，波尔德里斯感觉有些冷，坐在他后颈的普林西丝情绪达到了另一个极端。被压抑到极限，激起反抗的愤怒。 　　张开飞翼，卷起暴风雪俯冲，将冰霜的魔力化作长矛刺入噩兆巨人躯体，目视逐渐僵硬的躯体继续前进。波尔德里斯心底对那片浓雾感到恐惧，那其中走出的巨人体积已经超过了浓雾范围，那厚重的雾气像一片无底洞，走出了无数能腐化海洋的怪物。 　　普林西丝的确强大，但她的力量是有限的，维持着一片冰山对于从上一次神战幸存的龙祭司可能不算太大的消耗，但她不会永远维持下去。也许，他们的攻势找错了方向。波尔德里斯提醒了几次，但白龙祭司像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无尽的傀儡上。 　　白龙祭司的疯狂让隐藏在暗处的阿诺因感觉可笑，保持冷静是施法者的常识。他一丝不苟地维持着降灵仪式，控制深海噩兆以一种缓慢侵蚀的状态压迫白龙。这些可恨的神的敌人，就该得到这种下场。阿诺因对自己的隐藏法术相当有自信，作为老派巫妖，血肉降灵高等教授，他十分善于隐藏自己，气味、身影、温度，除了维持仪式的魔力，匍匐在一旁的他像一具深埋在土里的尸体。 　　“继续怒吼吧，蠢货，我的目的即将达成。” 　　“摩罗克伊！你还要看多久！”普林西丝在暴风雪中怒吼着，她维持癫狂的姿态，眼神却如亘古寒冰。宣泄风雪是她的伪装，将自己作为诱饵，拖延战术，龙祭司就像巨龙，早已习惯群体战术。 　　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浓郁魔力撕开了空间裂隙，带着龙祭司面具，身披古朴长袍的蓝龙祭司出现在海岸线上，没拿魔杖和其他魔法装备，学者站在浮冰上，像是来郊游的。 　　还没等阿诺因松一口气，死亡的预感再次降临在他的头上。 　　如果有太阳，头顶出现的巨大阴影一定能更快警告他，可惜的是，深海噩兆的浓雾让这片区域阴沉如夜晚。 　　轰！！！ 　　从天而降的，是一座坠落的浮空城。铭刻玄奥符文的圆锥体地基，如同神明的利剑从天顶落下。崩飞的土石尚且无法逃出浮空城的攻击范围，阿诺因只来得及撑开防御法术，就被防御符文的魔力爆发和重力加速度的物理冲击吞噬。 　　地动山摇，泥土在冲击下像水花一样炸开，临近莫舒伊的港湾直接和大陆架断裂，成了新的浮岛，等海水灌满恐怖的地壑。 　　彷徨之城的城区并不在此处，替代城区链接在基座上的，是一条浑身散发钻石光芒的结晶蓝龙。克里斯托用爪子死死抓着身下的法师塔，即使有魔网同化抵消冲击，蓝龙还是觉得浑身发麻。他抬起脑袋，沿着基座感知被撞烂的大地，和老师汇报了情况。 　　“老师，已经没有了异常魔力反应。” 　　站在浮冰上欣赏冻结巨像的学者先生捏着下巴，“我的学生，鉴于你是第一次操控天之魔杖，月奈法尔，我建议你按照教程执行后面的步骤。” 　　“可是……” 　　“第二步……” 　　“第二步，月奈法尔连接魔网，准备释放广域魔力爆发，三、二、一。”强力的白光从地裂中迸射，土壤在魔力中发出哀鸣，不亚于第一次城防打击的地震在这片地域产生，白光消散后，周围的环境被彻底改变。 　　凝聚魔力的结晶覆盖方圆十里，原来的地貌特征已完全消失。 　　克里斯托张着嘴，瞪着自己的杰作。 　　“老师，只有魔力反应了。” 　　摩罗克伊点头，仰视降临在自己面前的白龙祭司。 　　“第三步。” 　　蓝龙叹了口气。 　　“第三步，回收魔力结晶，供给月奈法尔，充能，开始。” 　　浮空城再次爬升，那些被改变的土石结构的结晶产物在魔力牵引中粉碎，化作纯粹的魔力汇入魔网，当彷徨之城再次升起…… 　　“老师，什么都没了，与其称之为盆地，这里更像深渊……”克里斯托声音有些颤抖，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控制身下的装置，按着步骤一步步将一片土地彻底抹除，前后不到十分钟。这种结果称之为天灾都过犹不及，他记得原本目的是要解决一个邪神信徒来着。 　　学者先生似乎听出了蓝龙的不安，轻声安抚他。 　　“没关系的，孩子，你之后会用世界构筑者的力量，补好它。”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克里斯托直接炸毛了。 　　“这和我想得不一样！老师！你没告诉我世界构筑者会是这么可怕的力量！那可是一个邪神信徒，我干掉他就像施工现场顺便踢下去一块石子一样！”克里斯托的性格就是如此，他接触到强大力量的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对于自己能否掌控和正确使用的担忧。 　　学者保持着优雅和温和，耐心地开导克里斯托。 　　“我们是魔网化身，我们监督魔力，任何施法者都逃不出我们的感知。我们改造环境，修补缝合。虽然因此加入了救世会，但孩子，我们是好人。”学者发现了克里斯托的问题，他对于自己掌握的力量没有正确的认识，他似乎，把自己和自己教育的他想得太弱小了。 　　“可是您说过，境界超越我们的强者，是不会被世界构筑的……”蓝龙想起了那个不知名邪神信徒的惨状，“我很怀疑您保证的真实性。” 　　“可是他没有超过我啊。” 　　学者先生，蓝龙祭司摩罗克伊，巨龙时代的失败窃夺者，八锁层次，世界构筑者。喜欢拿十字军之王雷蒙和自己叛逆的学生天启举例，因为超过他的存在，真没有几个。学者先生习惯性地保持谦逊，但他的学生蓝龙似乎把自己的谦逊当作了弱小。 　　有一两个人比我强的，真的只有一两个人比我强。 　　看见自己的姐妹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学者最后补充了一句。 　　“阿诺因肯定没有听过你老爹以前教授的白骨降灵学公开课。” 　　“如果接触过，这个老巫妖应该能坚持久一点。” 第七百九十一章 苏醒 　　普琳西丝看见蓝龙祭司站立在原地，除了面具上魔力的自然流动全无反应，一两秒后，才感觉到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对于摩罗克伊的及时援助，普琳西丝心里相当感激，他们过去就是这样的，其他龙祭司处理地方战场，摩罗克伊开传送门到处支援。心里产生了怀念的感觉，原本当诱饵的烦躁都减弱了几分。 　　“没事，我的学生对我干脆利落的施法流程产生了质疑。”学者感觉好笑地哼了一声，“他似乎觉得我这样的秘法者应该法术对轰十几次再开禁咒击败敌人。施法者应该效率、直接，而不是像个找不到窍门无脑发力的战士。” 　　作为诱饵的白龙祭司感受到了冒犯，她声音冷了些，若有所指。 　　“波尔德里斯可不会问这么多问题。” 　　炫耀一样的语气激起了龙祭司的奶爸情节。 　　“求知欲是施法者变强的动力，而且在独立击败强敌后，我应该满足他的求知欲，作为奖励。”开始炫耀功劳，摩罗克伊似乎忘记了阿诺因对他来说只是个小目标。 　　“哼，我让波尔回援深海了，现在，把这个真·正·的强敌处理掉，”普琳西丝手指一群冰封的巨人，“丢进异次元或者转移到任何该死的位面角落，别让这些腌臜造物靠近我的海洋！” 　　不死性，深海噩兆的神性让龙祭司感到棘手，但普琳西丝绝不会乐意将其封印在邻海陆地，随便哪里，只要不在这。 　　学者先生抬起脑袋，观察那些雕塑，沉默片刻，直到头顶有碎裂的冰块脱落。 　　“也许，不需要封印……” 　　蓝龙祭司站在融化的黑潮里，脚下的浮冰波澜不惊，噩兆巨人转动躯体，俯视眼下的矮小龙祭司。巨人不在再试图穿越冰山，沉默地用胸腔的巨大裂隙直面学者。 　　普琳西丝张开冰翼，站在学者背后，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动。 　　“你该归去。”涌泉一样的魔力在噩兆巨人面前凝聚出魔力巨龙，短暂对峙之后，浓雾消散，海水恢复了往日的湛蓝，只有起伏的冰山和空荡的海滩。 　　普琳西丝有些惊讶，“神骸为什么听你的？” 　　“因为我当导师当得足够早。不用担心，祂是被利用的部分，如今已不具备威胁。” 　　学者呼喊克里斯托过来，让他开始分解冰山的工程。 　　“我更担心的是水下，虽然阿诺因是个危险的邪神信徒，操控着神骸，但他们的目标只可能是那座神殿。” 　　普琳西丝摇头，转身协助蓝龙开始解冻工作，这么大的冰块挡住陆地终究不是好事。 　　“想要唤醒沉睡者可不是多么轻松的事，我早有准备。除了必须具备的神性祭品，想要唤醒特里同的必要条件，是人鱼之歌，人鱼带有魔力的歌喉，是唯一能让沉睡者苏醒的声音。我所选择的继承人，已经失去了她的声音。” 　　“其他人鱼呢？” 　　“维娜掌握着她们的生死。” 　　“你不能指望她……和你一样坚强。” 　　“当然可以！她是我的孩子！” 　　学者对此表示怀疑，他了解和人鱼维娜有所牵连的人类是谁。他与维娜的结局并不彻底，邪神幼体不会被深海祝福腐化，维娜远不如普琳西丝那么绝望。 　　而这些希望，也会造成软弱。 　　看着有些偏执的妹妹，摩罗克伊选择转移话题。 　　“所以，人鱼之歌是爱慕的誓约，这也是童话的一部分。” 　　普琳西丝控制冰山粉碎，没有回头。 　　“献给爱情比献给主人，好听一万倍。” 　　普林西丝没有想到阿诺因和她一样只是诱饵，用死亡拖住两名龙祭司的诱饵。维娜的确做出了和她一样的选择，但她没有想到白龙波尔德里斯的急切。对沉睡者复苏毫不知情的白龙硬撼灭绝的龙吼，波尔德里斯救下了人鱼族群的生命，也仅仅是生命。 　　幽灵海盗和失控的人鱼旗鼓相当，但这群粗鲁的幽灵很快捆住了所有人鱼，他们狡猾阴险，用渔网等工具和扯头发、多对一等等行为捆住了所有愤怒的姑娘。德雷克对此很满意，直到捆绑的人鱼集体口吐鲜血。 　　“臭虫！我命令过不要伤害她们！管好你们的刀子！接下来我要把它们塞进你们的喉咙里！” 　　幽灵水手在白龙的瞪眼下低头，他们委屈地答道：“头儿，这不是俺们干的，俺拿自己的宝贝金币发誓，俺拿起绳索之前，这些大尾巴娘们儿就开始吐血了。” 　　【人鱼之歌……她们唱完了。】唯一清醒的人鱼维娜无视了周围虎视眈眈的海盗，她捏着潮汐宝珠的碎片，将关押舍里乌灵体的巨大冰球丢向白龙。 　　【带他离开这里！！！快！！！】 　　没时间解释，维娜转身冲向神殿，自己失职了，犯了错误，就需要弥补。维娜并没有抱任何希望，驱使她的不是责任，是情况失控的慌乱。 　　波尔德里斯捏住了冰球，一道半人高的裂口随着滚动暴露在白龙面前。 　　“里面是空的，维娜。” 　　【我知道……】 　　人鱼漂浮在海水中，恐慌的视线直视前方，海盗的炮击破坏了许多建筑，脱落的珊瑚礁顺着暗流堆积在这里，压住海草，惊扰了发光的虹水母群。失去这些阻碍，维娜的视线能直接看到神殿。 　　一道镶嵌在海底火山带上的巨大裂口，从裂隙中发射出诡异的幽光。那道连绵不断照亮整片珊瑚堡礁的幽光，此时闪烁不断，急促变化，像是可视化的心跳。 　　舍里乌的怨灵飘荡在裂隙上，他的灵体也随着幽光开始闪烁。 　　一阵目眩迷离后，灵体消失了，裂隙上的神殿坍塌，带着珊瑚堡礁一起沉没。 　　维娜听到了歌声。 　　从海底、从地心、从视线所不能目及，从听觉所不不能推敲，唯有心灵能够感知到的地方。 　　涌出了兴奋、美妙的歌声。 　　她忍不住要歌唱，赞美主，和所有被抛在脑后的情感。 　　一切毫无意义，主的荣光将照亮我的一切，身躯、灵魂。 　　【觉醒了，主】 　　星球在颤栗，海洋堕为深渊。 　　沉睡者特里同，从沉眠中苏醒。 第七百九十二章 谁也别想抓到…… 　　深海变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随着海流覆盖视野，对失明的恐慌还没产生，一股诡异的安心感就从心里蔓延开来。黑暗有了温度，浸润在海洋中，就像蜷缩在温暖的羊水里，灵魂超越肉体与母亲产生了联系，一阵任何念想都无法阻拦的快乐充斥心头。 　　所以他们欢呼着、以质朴的癫狂操纵躯体起舞。他们期待着回归，期待回归主的血肉中，后天增长的理智像枯萎的树皮从头脑中褪去，回归婴孩的童真，回归母神的襁褓。灵魂的分歧驱使人格被撕成两半，一个在内心哭喊着，想要堕入深渊，另一个在怒吼，成熟的心智不想回到那片黑暗，被束缚，被支配。 　　生命力变得具体，从内而外体现在躯体上，毛孔里钻出触须，蘸着血管中的鲜血钻出体表，那是神的旨意，是打破禁锢的融合。血与骨、灵与肉，在这种牵引下不分彼此，一切分隔与屏障被破除，生命形态，转变成同一单质的无形之子，顺着本能回归神的躯体。 　　不，不是回归主的躯体，而是身为孩子的我们，构成了主。 　　【保持理智！清醒过来！】 　　违和的声音传递到灵魂里，那感觉就像有冰块划过大脑皮质，肉体开始失温，自然蜷缩的肉体打着哆嗦，一场苦寒的暴雪将心灵吞没。他们不得不从舒适的温暖中苏醒，为了在酷寒中活下去。 　　幽灵海盗德雷克睁开了眼睛。 　　他差点吐出来。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深海吗？ 　　黑暗已经不复存在，此时的海域，比星空更加绚烂。紫黑色的光点如流行划过海洋，越过自己的后背。光芒来自身后，背后一定有什么，比群星更加耀眼的存在。 　　不可以回头。 　　脚下的甲板在哀嚎着，德雷克忍着幽灵身体的不适，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幽灵船上，自己的船员和自己一样，整齐划一背光朝向。幽灵船的船首像对着绚烂中唯一的斑白，那里似乎是一颗黯淡的星星。 　　波尔德里斯在哪，那群人鱼在哪。 　　德雷克活动脑袋，用被局限的视野观察周围。 　　周围的海水净是令人作呕的斑斓色块，视觉中的一切被拉扯变形，每一张正常的面孔都像是在呐喊。海盗船长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眼睛，用灵体自带的感知去探测周围。 　　白龙波尔德里斯的位置被很快揣测出，那股冰冷到提神的温度，在这片深渊独一无二。白龙似乎陷入了沉眠，他紧抱着一片珊瑚废墟，将自己和被保护的人鱼冻结在冰块里，慢慢坠落。 　　“不要回头，你这个蠢货！！！” 　　德雷克看见站在自己前方的水手，被恐惧击倒，他弯曲的后背长出扭曲的章鱼腕足，扬武扬威的触须抱住了水手的脑袋，慢慢地，慢慢地回头。 　　德雷克从他迷离的瞳孔中，看到了深渊一角。 　　紫黑色的巨大裂隙出现在海洋底层，它比原来更大了。裂隙的边缘散播幽光，斑斓的光泽只有看一眼就会让头脑疯狂，而裂隙中心，一团难以名状的虚空好像空洞的瞳孔。 　　当你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凝望你。 　　那名水手发出分不出悲喜的尖叫，他的身躯被诡异的引力牵引，在海水中扭曲挣扎一番后，向后坠落。 　　不可直视主。 　　德雷克明白了现状。 　　那位可怕的主苏醒了。 　　幽灵船感到恐惧，将所有海盗召回，它想逃离此地，需要船员驱动它离开，船首所对的那颗星星，定是唯一的出路。 　　但幽灵船低估了沉睡者的力量，在祂苏醒的那一刻，所有靠近的灵魂都陷入了沉眠，他们在梦境中堕落，如果没有白龙的力量唤醒，一切希望都将沉没。 　　德雷克很明白波尔德里斯唤醒他们的原因，那条善良到有些软弱的巨龙已经自顾不暇，他如誓言里那样保护了所有人鱼，但没有了逃脱的余力，像个溺水的人，等待一只拉一把的手。 　　“天杀的，老子可是海盗。” 　　海盗的友谊投注在金币上，或者染血的弯刀尖端。 　　德里克只感觉自己每一寸灵体都在颤抖，甚至破天荒的有了蛋蛋发凉的恐惧感，背后的那个怪物，可不是老子能处理的。 　　“小的们，升起风帆，滑动船桨，所有人都动起来！别看背后！去准备大炮！把妨碍老子跑路的东西都击沉！谁也别想抓住我！！！” 　　昂—— 　　幽灵船发出兴奋的声音，一股幽绿的浓雾钻进德雷克的躯体，海盗船长发现自己变强了，有了更多余力抵抗沉睡者的凝视。这小破船很清楚怎么对待海盗，给了点甜头。 　　“头儿！都准备好了！！！” 　　德雷克举起弯刀，指着那抹惨白大吼。 　　“开炮！！！” 　　冰块被尖锐的鱼叉凿开，呼啸的铁链将冰山和幽灵船链接在了一起。 　　昂—— 　　幽灵船只感觉身体一沉，重力作用下船体不可抑制的后仰，赶紧放出更多的诅咒力量，勉强维持了船体方向。它怒吼，控制身上狡猾的船长跪下！ 　　弯刀比膝盖，先一步刺在甲板上。 　　海盗船长德雷克露出蜡黄的牙齿，燃烧的灵体让他看上去更显疯狂。 　　“老子可是海盗！海盗！海盗！！海盗就是逃命，也不会抛下自己的宝藏！”德雷克狠狠踏动脚下的甲板，开始了他最熟悉的海盗谈判。 　　“要么一起嗝屁，要么你多给些力量，带我们都逃出去。铁链我已经绑在你的桅杆，你别想丢下老子的白龙。” 　　昂—— 　　每一次嚎叫都在述说着幽灵船的愤怒，而这有活力的声音，进一步引起了沉睡者的凝视，那道裂隙带来的牵引力，更强了。 　　船体晃动，认清局势的诅咒之船选择了合作，它某些时候的确像极了海盗。掏出压舱底的诅咒力量，幽灵船在深渊挤出了一小块浓雾荡漾的诅咒海域，浪涛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海盗大笑着各行其是。 　　冰块被拖行在船后，白龙和人鱼安详地冬眠。 　　德雷克把住船舵，看着船员的后脑勺，兴奋地大叫着。 　　“起航！小的们！” 　　“带着我的珍宝！逃到神也摸不到的世界角落！” 　　“这才是海盗，这才是大海之王！！！” 　　海盗离开了深渊，一往无前，冲向白光。 　　光芒和死寂抛在脑后，向着希望的斑白，幽灵船浮上浅海，跃出水面。 　　“哈哈哈，我们跑了，谁也别想抓到俺……” 　　一道和沉睡者截然不同的强横牵引力将幽灵船拖向一边。 　　德雷克长大嘴巴，抓着栏杆瞪着悬吊在空中的船体。一根巨大的浮空圆锥体吸住了铁链另一头装有白龙和人鱼的冰山。 　　他刚逃出深渊，又一头栽进了上下颠倒的传送门。 　　“％……&￥％#￥％￥％……” 第七百九十三章 我喜欢这个 　　“姓名。” 　　“德雷克·大海之王。” 　　“这是你的姓氏？” 　　“这是我的艺名。” 　　“……我喜欢你的幽默感，职业呢？” 　　“看看我的三角帽，看看我的弯刀，难道要我把【被诅咒的海盗】刻在帽子上，你们才会认出我的职业吗！” 　　“以貌取人是肤浅的行为，像德雷克先生这样本分的人现在不多了。” 　　“……你在侮辱我吗。” 　　对方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齿间的牙龈红的吓人。 　　“你是怎么跑到彷徨之城来的？” 　　“坐船来的，幽灵船。” 　　“那你的船呢？” 　　“跑了。” 　　“谁干的？” 　　“船自己跑了。脱链的瞬间一头栽进土里，像个被踹下水的肉票，咕噜一声，遁地跑了。” 　　“你的幽灵船还能遁地？” 　　“它大概也明白现在下海很危险。” 　　对方拿起酒杯，做作地晃荡，又把杯子放回吧台。 　　“你的船跑了，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我跑不了，我们共享诅咒。无论它跑到哪里，都能轻易召回船员，一眨眼的时间。” 　　他的眼睛像是在发光。 　　“请出示你的公民证或暂住证，德雷克先生。” 　　“你该庆幸来得早，喝完这杯我没准就把这卡片丢了。”德雷克从翻卷的帽檐里拿出一张闪亮的结晶方片，蓝龙祭司随手捏的，代表着学者的身份。 　　对方看着卡片，手明显抖了一下，并没有接过去检查，发泄一样手掌轻拍吧台桌面，“真是遗憾，居然真的是老师的魔力！”，一张写满律令的反欺诈契约在指缝中悄悄化为灰烬。 　　“等等，你们不是这里的管理人！”德雷克腾得站起来，盯着前后两个衣着神秘的和善男子，莫名其妙走上来，莫名其妙审问自己。结果大海之王因为直觉老实回答了。 　　“什么不是，我们可是学者老师的学生，那个人形魔法喷泉的弟子，我们比官方还官方，彷徨之城就是我的家！” 　　坐在德雷克背后的黑衣人轻拍他的后背。 　　“好了好了，德雷克兄弟，我们只是为了这座城市的安全着想，你是新面孔，这点很可疑。毕竟，彷徨之城的居民很单纯，偷渡客、诈骗犯、研究疯子这样的危险分子这里很少的。我们得守护我们的城市。现在误会解除了，你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来来来，我们干一杯。” 　　德雷克被身后的自来熟带着一杯酒下肚，他惊喜地发现这座魔法的浮空城生产的酒水居然能被幽灵品尝，这让他的心情更加愉悦。因为担心被带走的白龙，所以来这家鱼龙混杂的酒吧打探消息，自认为是个老滑头的德雷克一下子就被这两人堵了，找到能喝的酒水算是意外惊喜。 　　“安娜！再来两杯‘惊心动魄’，少点恐惧，加冰。”面前的人朝女酒保喊了一声，回头朝德雷克眨动左眼，“灵体特供酒，我请客。” 　　心里清楚这人肯定有所图谋，但德雷克管不住自己的喉咙，连报警的海盗直觉都被无视，德雷克搓动手指，对这人露出讨好的笑容。 　　很快，那个长相不错气势不对的女酒保端上了两杯鼓着气泡的淡蓝色液体。 　　“敬你一杯，德雷克先生，为你的健康和出海顺利。” 　　“敬自由！敬世界末日！”海里遭遇的事情，海盗回想起来都会心有余悸，他想不出未来的模样，现在也许该给海盗生涯放长假了。 　　“是这样的，德雷克先生，我这里有些事情，也许你会感兴趣……” 　　果然来了，德雷克感觉头脑微醺，现在的他能为了再来一杯把大副的内裤花色暴露出去，“也许吧，先生，只是我现在挂心于我的白龙兄弟，恐怕没有多余的精力……” 　　“白龙不会有事的，我们有最出色的收尾团队，既然已经逃脱了神的怀抱，那现在他想死都难。” 　　德雷克点头，抬起了手。 　　“再来一杯！我得好好润润我干燥的喉咙。” 　　似乎早就明白某些人的本性，后续的酒水来得很快。德雷克闻着杯中的味道，脑袋偏向身边的先生。 　　“现在我很感兴趣，请说吧，慷慨的先生。” 　　他直起身子，两眼放光，飞快用手指在取出的羊皮之上勾画着什么，那张纸上不断闪烁德雷克见所未见的诡异符号，而最后看到的那个花纹，是诅咒金币上的花纹，德雷克从来没提过。 　　德雷克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在这张纸上留下任何一个指印。 　　“是这样的，德雷克先生，我最近研究的课题，是诅咒力量的利用，您不觉得幽灵船的诅咒，这种无视时空逻辑和能量损耗的传送机制，很有利用价值吗？” 　　“哎呀哎呀，忘记自我介绍了……” 　　那个人拿起了德雷克放下的酒杯，将酒杯外壁压在羊皮纸上滚动，德雷克看着自己的指印就那么出现在契约上，仿佛看见恶魔露出了獠牙。 　　“遇到你很愉快，德里克先生。” 　　“我是奇迹。” 　　“我是灵感。”背后那人补充着，将一小袋金币放在女酒保的掌心。 　　“欢迎来到彷徨之城光影区。” 第七百九十四章 我们本为一体 　　黑龙的飞翼切开云层，他登上云浪，在唯一的太阳下畅快咆哮，放松对魔力的控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龙型宝石坠入云海。云朵中产生了响亮的空爆，阿尔卡隆卷着黑红色狂气全力冲刺，从零加速击穿空气的冲击波在云层留下许久不愈的“伤口”。 　　阿尔卡隆很喜欢这次远足，撒哈赞恩的生命气息固然强烈，过于浓郁的生命气息也会引起沉重的压迫感。难得一次离开大地节点，战争长子很快就放松了躯体，然后他发现，自己觉得轻松，是因为外界的事物，都好脆弱。 　　张开龙翼，在翼膜上增生的黑曜石簇在空中摩擦出火花，偶尔的活动身体还能发出金石碰撞的声音。身为宝石龙种，不断增生的伴生矿石就像人类生长的指甲毛发一样，定时清理才能保证身体的活动能力。到目前为止，黑龙阿尔卡隆对自己完美的躯体相当满意。父亲的武勇雄壮，母亲的沉稳狡黠，战争长子将自己的肉体力量视作天生的荣耀，他迫不及待准备向许久不见的兄弟姐妹炫耀一下自己如今的全貌。 　　虽然掌握了远古人类的话语权，阿尔卡隆并没有继续撩拨黑龙祭司奥姆海德的神经，尽管狂暴者们更希望巨龙统领他们，黑龙还是带着戏谑将权力分享给了龙祭司。他回想起了离开之前奥姆海德语气中的严肃，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了。能让黑龙祭司看重的事情，黑龙对这一次龙群聚首的期待又增进了不少。 　　“好久不见了，不知道我可爱的弟弟妹妹们如今如何了。”他们大概会准备各具特色的出场方式，虽然没有明说，五条幼龙从小心里就憋着一股劲，那是巨龙本性的傲慢在驱使他们和同胞竞争。对此，龙父和龙祭司都乐见其成，阿尔卡隆自然是这种对抗关系的积极支持者，要知道他可是在幼年期就将弑父篡位挂在嘴边了。 　　看着眼前魔力浓郁到和世界隔绝的结界，黑龙下降了高度，轻巧落地，缓慢优雅的踏入结界，如果忽略他一路上被犁开的树木土石。 　　他看到了自己的兄弟们，彼此都成长了不少。 　　克劳蒂亚蹲坐在角落打盹，那活跃的精神力表明绿龙正在另一片世界混战，她变得漂亮了，也更宅了。 　　伊梅尔特并没有多少偶像包袱，她就像曾经一样温柔体贴，只是体型大了好几圈，她欢快地和黑龙打着招呼，用高温的熔浆吐息，嗯，暖暖的。 　　克里斯托还是老样子，永远面对着魔法装置处理着干不完的活。 　　而波尔德里斯，这位最年幼的弟弟一开始就引起了黑龙注意。他被封在一大块冰块里，像条过冬用的冻鱼。 　　“我最喜欢波尔的造型，相比之下你们不够【强硬】。” 　　阿尔卡隆的笑话并没有得到其余人的笑声作为回报，黑龙也没太在意，他更擅长尖酸的讥讽而不是逗乐。 　　“不是的，阿尔卡隆。沉睡者苏醒了，那位邪神从深海中复苏，波尔他……承受了邪神的腐化，现在很危险。” 　　神的名讳让黑龙眯起了眼睛，他的鳞片轻轻张合，像运动后舒爽的呼吸。 　　绿龙睁开了眼睛，她向黑龙点头，转身朝着观测数据的克里斯托汇报情况。 　　“波尔的梦境扭曲起伏不大，他的精神很虚弱，我想他大概挺了过来，邪神的腐化并没有击溃他。” 　　“又或者早已潜伏。”蓝龙放下面前的结晶屏，用龙脸对自己的兄弟露出不容易察觉的笑脸，“魔力探测也辨别不出好坏，就像他真的只是进入了冬眠一样。没有腐化，也没有污染，就像……” 　　“就像条保鲜的冻鱼干。”阿尔卡隆确定两兄弟形成了思维同步。 　　克里斯托抽动嘴角露出尖牙。 　　“但你知道那是不现实的，现在的海域已经彻底化为深渊，从深海逃出的波尔德里斯选择了自我冰封，我们想要解开封印，但无法确定那里面的，还是不是我们的兄弟。波尔德里斯现在，很危险。白龙的冰霜魔法就像锁住了时光，我们想让时间继续走动，就得面对可能出现的糟糕的未来。他现在是颗不稳定的奥术炸弹。” 　　“波尔德里斯还存在，这是我的直觉。”黑龙抚摸着有两个自己大的冰雕，眼瞳的倒影和冰层后白龙紧闭的眼睑重叠在一起。“我们必须也必要解封，我和波尔还没有好好叙旧。曾经同居在龙巢的时光一去不返，没想到他已经长得这么大，是个合格的沙包了。” 　　几条龙早就清楚黑龙别扭的情感表达，战争长子不是无情的恶龙。 　　“伊梅尔特的火焰可以融化冰块，克劳蒂亚的梦境能守护他的精神……” 　　“所以还需要足以压制他的武力，哪怕是腐化的波尔德里斯。”黑龙看着自己的兄弟，黄金似的眼眸在蓝龙的眼神中挖掘着隐藏的含义，“我很诧异，我的兄弟，你的魔法应该足以抗衡他，而不是通知你的长兄来当拆弹专家。” 　　克里斯托在诘问中有些抬不起头，他本人也不喜欢这种将危险转移给家人的做法，但是，“我已经成为了魔网意识，不能让魔网结点接触腐化，不能让沉睡者摸到颠覆世界的钥匙。我很抱歉，阿尔，我的责任不允许我身处险境。” 　　阿尔卡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身为战士就应该冲锋在前，他更好奇的是别的东西。“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能对抗邪神的腐化，不是说我皮糙肉厚，你清楚神的腐蚀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推测，克里斯托，是谁告诉你的，摩罗克伊吗？” 　　“是的，老师他有一些隐秘的智慧。”蓝龙将真话埋在心里，他明白布置的大型结界真正的作用，在黑龙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转移了视线。 　　阿尔卡隆接受了蓝龙的提议，他调整姿态，在波尔德里斯的冰山面前站定。 　　“解冻吧，梅尔，我准备好了。” 　　心念小弟的二姐早已等候多时，化作巨大的风箱朝冰山喷吐生命之焰，温度升高，冰块的体积逐渐缩小，浓郁的水蒸气在结界里生起浓雾，克里斯托简单操作将这团云雾转移出结界。 　　波尔德里斯从冰块的牢笼中解脱，他摔在地上，发出其他陆地龙种无法想象的碰的巨响。限制被解除，阿尔卡隆慎重地靠近自己的兄弟，他昂着头，以人立的高度俯视巨大的白龙，带着血腥味的狂气振动，他靠近的神态就像个提刀的刽子手。 　　生命受威胁的压迫感，足以激发杀戮诱惑的血腥味，黑龙以身为饵相当专业，他巧妙抓住了邪神盲目痴愚的特点，以最原始的本能激发最原始的本能。 　　龙爪掐住了白龙的嘴，阿尔卡隆还作死地打开了白龙的上下颚，发现海龙的牙齿整齐密布，规格更小，数量更多。 　　其余三龙见此松了口气，没有回击，就意味着波尔还…… 　　就在所有巨龙精神松懈的瞬间，波尔德里斯张开的大口里，一根攻城锤大小的脊椎猛然刺出，像发射的鱼叉枪直刺黑龙的咽喉，那里是吐息的蓄火袋，心脏以及逆鳞的上方。 　　最近的伊梅尔特没来得及发出警告，她感觉身体冰凉，脑海中满是黑龙血洒当场的恐怖画面。克劳蒂亚扑了上去，克里斯托失控一样使用了魔法。 　　但都来不及了，谁也救不了阿尔卡隆，除了他自己。 　　只见黑龙的鳞片突然炸开，从身体裂痕中长出触须和畸变的肿块，阿尔卡隆胀大一圈，白龙的骨刺将他的喉咙捅出了一个洞，或者说，白龙的骨刺恰好穿过了黑龙裂开的孔洞里。 　　三龙用比冲刺更快的速度逃离黑龙，他们盯着全身转变比白龙还腐化的黑龙长子，惊讶到忘记了发音。 　　那毋庸置疑是邪神的腐化，而且比白龙更加彻底，什么时候的事？ 　　蓝龙克里斯托想起了学者的布置安排。 　　“自从我的孙子被人替代，我的儿子变成邪神的人肉炸弹之后，我反思了自己的精神状态。发现长时间接触深海魔网，我的潜意识可能已经完全将邪神势力默认成了青睐的同胞。我以为我欣赏莱尔是因为他的善良，认同伊诺是因为血脉的亲近，对创造邪神计划的推动是基于渴求巨龙的疯狂。可就结果而言，我的判断恐怕受到了好感的修正。” 　　“克里斯托，安排一场会议，将你的兄弟集结起来吧。让阿尔卡隆来触碰未知的波尔德里斯。也许这是我的又一次失误，最好是。实话实说吧，我的学生，自从你们分别离开龙巢之后，我发现比起你，我的学生，我没来由地更偏爱那条黑龙。” 　　“希望这只是我的被害妄想。” 　　“不，老师，这不是……阿尔卡隆，他早就邪神化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 返祖现象 　　黑龙的躯体沿着脊椎走向张开许多裂痕，这让他壮硕的躯体像个充气玩偶进一步壮大，体格逐渐朝着海龙的体型逼近，这也意味着，他此时比三条巨龙加起来还大。虽然巨龙的强大并非完全依赖体格大小，但压迫力确实实打实的。阿尔卡隆的爪子压在波尔德里斯的脖子上，就像猎手踩着猎物宣告主权。 　　密布全身的伤口里长出触须流出脓液，完整的翼膜撕裂成一条条，张开的双翼就像危险的魔爪。阿尔卡隆已经完全变形的脸庞看着聚集在一起的兄弟，撕开皮肤露出肌肉的血腥笑容恐怕已经成为了他兄弟的噩梦。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阿尔卡隆突然发病一样笑了起来，他趴倒在海龙的身体上，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触须粘合在白龙的鳞片上，带给克里斯托的危险氛围被他自己破坏了。 　　事情的连续反转让蓝龙摸不着头脑，作为剩下的主心骨，克里斯托控制着结界在黑龙白龙周围隐秘布下禁锢，同时打算用谈话吸引他的注意力。 　　“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阿尔？” 　　注意到心照不宣挪向自己两侧的红龙绿龙，阿尔卡隆做出了回应，脑袋扬起，脖颈的骨节像弹簧一样拔升，黑龙的脖子已经有了类似长颈鹿的比例。他就像是炫技一样，用异常灵活的脖子在空中画了个圈。 　　“当然是邪神化了，我愚蠢的弟弟，何必明知故问。”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我的兄长。”克里斯托情绪中带着几分悲伤，全是演技，他悄悄地激活了结界中的爆炸符文，寻找着将黑龙炸死的时机。 　　阿尔卡隆似乎毫无察觉，他压在白龙躯体上，触须揪住从白龙体内增殖出的骨刺，就像章鱼勾搭上了海参，此时的双龙更像大型海鲜。 　　“你难道不该问问你们自己吗？为什么身为吞噬者，龙之邪神的子嗣，却不会邪神化。你要知道我们的起源本就是叛逆的邪神，而且龙父的复活完全依托于另一邪神，为什么我会邪神化？为什么你不会邪神化？”阿尔卡隆的意思是邪神化才是巨龙的正常现象，这只是一种另类的返祖。他似乎很骄傲，将这些扭曲的血肉触须当作血统纯正的象征，让自己有别于兄弟姐妹，成为龙父最优秀的继承者。 　　克里斯托的脸几乎皱成了一团，他似乎真的在思考黑龙和其他巨龙的差异。 　　“按照这个思路，阿尔之所以会邪神化是因为……”蓝龙想到了小时候黑龙挑衅龙父被揍得遍体鳞伤，但他依旧我行我素，迎难而上。 　　“父亲给了你这种能力，给你上了提高班。”巨龙的性格，克里斯托从与学者的谈话中有所了解，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巫妖时期在教育上就有所偏颇，会青睐一些好学生。而作为一名白骨降灵学教授，蓝龙也清楚龙父比起魔力更偏爱体能，所以要打破肉体的桎梏，选择……不做巨龙了。这种做法，很安德瑞巫妖。 　　怀着对自己父母的偏见，克里斯托的敌意逐渐消失，他咳嗽两声，对黑龙说：“好吧，父亲完全有可能那么做，我相信你说的事情了，阿尔，你大概和父亲一样，走上了返祖巨龙的道路。” 　　剑拔弩张的两龙突然意见一致，巨龙两姐妹反而陷入了迷惑。红龙看着蓝龙，又看着极巨化的黑龙，不知如何是好。绿龙的眼神就相当直接，她瞪着蓝龙就像瞪着另一个背叛者，那眼神像是在说：这和你说好的不一样。 　　阿尔卡隆对于自己掌控了全场很满意，他心情愉悦，又多说了些内容。 　　“哼哼，这也是为什么龙祭司会放任我们会面的原因，如果我真是你们的敌人，相信我，他们比狗鼻子还敏锐的感知可不会把心爱的巨龙和我放在一个笼子里。龙祭司很明显接受了巨龙的腐化，他们将波尔德里斯丢给了我们，他们相信我们，相信我们背后的龙父能够解决波尔德里斯的腐化问题，而自己完全可以去忙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备战。那个聪明的蓝龙祭司发现了我，才会让我来处理波尔。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邪神化的波尔反抗不了邪神化的我。我会把他押回去，让那位没事干的父亲给波尔降下赐福。他会和我一样，返祖邪神化，但别担心，我们的亲情依旧血浓于水，不会腐烂。” 　　黑龙的解释又解决了蓝龙心里的疑问，他所认识的蓝龙祭司不会选择如此鲁莽的试探。学者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会相安无事，才会让克里斯托独自面对阿尔卡隆的邪神化。 　　“这是在培养我的危机意识吗，完全被摆了一道啊。” 　　“好吧，我也说明白了，误会也解除了。克里斯托，打开一道传送门，让我把波尔带回龙巢去见父亲。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邪神化的阿尔卡隆体积与波尔德里斯相当，他的触须抓住白龙就像拎着个麻袋，在身体进入传送门时还愉快地哼着歌。他原本可以第一时间解释邪神化，但他选择了惊吓兄弟，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回想起弟弟妹妹毛骨悚然时朝天竖起的尾巴，阿尔卡隆露出了笑容。 　　传送门关闭，克里斯托拉下脸，口中默念着，“三、二、一。” 　　空间的震动影响到现实，一道空间裂隙被粗暴地撕开，白龙的躯体被丢了出来，上面有丁点划痕，裂隙之中还能听到异次元碰撞和魔力爆炸的巨响，阿尔卡隆黑着脸，身体被魔力爆炸的结晶碎片打成筛子，一道次元斩痕切断了脊椎，用触须勉强保持身体的完整，负伤的黑龙真正露出了杀意。 　　那道传送门里全是蓝龙布下的陷阱，伤害不高，但是侮辱性极强。 　　“我现在相信你是阿尔了。”克里斯托举爪投降，果断在黑龙面前认怂。 　　阿尔卡隆很开心地笑了。 　　“你给我等着。” 　　再一次拖着波尔德里斯走进传送门，黑龙的好心情完全消失。 　　这一次，他没有再撕开裂隙。 　　克里斯托嘴角含笑。 　　“一报还一报。” 第七百九十六章 又一个我 　　星空里闪烁着发光的眼睛，极光在半空建成一座迷宫，将黑暗的夜与深沉的泥淖隔开。所有的光明如同导管，将黑色的颗粒汇聚到依靠山脊的巨人躯体上。漆黑的身躯带着绮丽的灵光，触须轻轻拨动泄漏的黑泥，然后翘起尖端，像昂首的蛇盯着远处。 　　浓雾侵蚀了大半光幕，海潮声压过沼泽的鼓泡声，直到浓雾像花瓣被片片剥下，深海噩兆站立在躺倒的噩兆身边。深海噩兆身上支离破碎的外壳开始掉落，黑泥沿着巨人的躯体逆流而上，包裹、洗濯，月牙一样的弯角面具出现在深海噩兆的脸上，坐在石灰质堆积的小山包上，噩兆完成了权柄的统合。 　　【人呢？】 　　“肉体我吃了，灵魂跑了，现在应该被沉睡者吃了。”深海噩兆抬手拧下夜幕中的“眼睛”，打量着五锁的能力，从外界抽取恶意的接口，具现化就是满天星眼。 　　【那另一个我还真是·羸·弱·啊。】噩兆对于窃贼的结局，有些不满意。 　　“【基石】与【力量】都不在我身边，你指望我这个指挥塔之外的被偷盗品能做些什么？”深海噩兆开始自我抱怨，作为被抛弃的部分，有充足的底气对自己发牢骚。 　　进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开始收集生灵的恶意，为什么？” 　　【为了让人性如群星闪闪发光讴歌生命，我“自愿”成了黑夜。】 　　低沉的嗓音仿佛来自幽谷，祂以莱尔的声线幽幽说着，“每一点欲念都会在我们的力量下无限放大，善与恶的平衡被打破，剩下的只会是在黑暗中呵呵傻笑的白痴。你应该能预见到晋升为邪神后，未来那扭曲的愿景。” 　　【那是未来，这是现在。我不会担心还没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你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神战结束之后的事情。】 　　噩兆扫过深海身边的团团浓雾，祂抬手，浓雾如羊群被驱赶着浓缩，变成一抔细沙。 　　【我还在奇怪收集的【恶意】为什么会被消耗，原来到你那边去了。】 　　“多谢你支援的力量，我的异常瞬间就被舍里乌和阿诺因警觉了。” 　　【他们是被命运驱动的棋子，没有我的影响结局也很难改变，神的更迭注定要经历一场战争，星球的归属也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决定。】 　　静默，最熟悉的彼此默契的沉默。 　　做出了决断，带头沉默的深海噩兆也再度开口。 　　“我准备好了。” 　　噩兆明白了祂的意思，但抬手制止了深海准备归入的动作。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莱尔做出了一些出人意料的行为，其中，就是我们这边现在推行民主制。我们这些【部分】不需要融合为心灵统一的个体，你自由了，另一个我。】 　　做好了被抹除人格的准备，深海噩兆运行不到一周的自主人格感到疑惑和质疑。 　　“不融合？碎片一样的我们怎么能战胜沉睡者，我们应该融合，以更高层次的生命形态和力量击溃祂。” 　　噩兆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敲打自己的面具，深海噩兆的思维模式祂早有准备。 　　【如果你是最终的“神谕”，你会怎么做。】 　　“统一为至高个体，支配所有力量吞噬沉睡者。” 　　【那其他人呢，巫妖、施法者、巨龙和其他生命，让他们在你的麾下奋战，还是……】 　　“同化所有人，成为整体，渺小的生命力量微弱，只有接受我的调配，成为【莱尔】的部分，才是最有效的使用方式。” 　　【我就知道会这样。但是，你应该明白，他们与沉睡者为敌的理由，就是为了心灵的自由而战。你的想法可以将我们的盟友分化成敌人。】 　　“思维统合之后，他们会理解生命形态带来的偏见。” 　　噩兆笑了起来，在深海噩兆冷漠的注视下，祂笑得更加张扬。 　　【你知道吗，你此时兴奋的高谈阔论，正是你享受心灵自由的证明。正是莱尔允许了我们的自由，才使你能以最终个体的假设表达意见。否则作为碎片的你，不需要思考。真是矛盾的有趣呢。】 　　深海噩兆在笑声中佝下腰，变成抽掉脊椎骨的软体生命，叹息一声。 　　“我接受了，【莱尔】的指令。” 　　明明是同意了让自己存在的提议，但深海噩兆好像失去了什么。 　　【这并不是坏事，保留各自性格的部分，在挑战面前团结一心，我们就像是五根手指，捏成的拳头。团结，正是渺小的伟大。】 　　“谁是中指？”突然的提问让噩兆巨人几乎凝结，好心情被打搅，影子莱尔看着另一个自己表情阴暗。 　　【重点不是指头，而是拳头。】 　　“那中指是我吗？”深海噩兆说着还竖起了那根特定的手指，即使是章鱼一样的软体关节也在这一刻竖得笔直。 　　噩兆开始思考自我毁灭的可能性，真难以想象几分钟之前祂还在为对方的回归而感到欣喜。 　　【你的思维有些跳脱，另一个我。我以为你本该在敌人那边学到点什么，毕竟那个窃夺者不是什么蠢货。】 　　深海噩兆双手枕在脑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漂在海面仰望星空。 　　“当你找到一个善于思考的宿主，你就不需要思维能力。”深海噩兆表示混子挺好。 　　噩兆发现即使是碎片，性格的缺点也是共有的。团结也意味着包容，优势的集合也需要缺点的接纳。他自己反而成了心里不爽的那个。 　　“说起来，为什么我们要蛰伏在现象精神世界，我们不是已经可以侵蚀现实了吗，为什么还要待在这么混沌的意识海洋。” 　　祂想去看看【基石】与【力量】，自从和噩兆连接后，关于莱尔和妮娅的印象记忆就填充了进来，作为唯一离家出走的噩兆，祂认为自己该与本体见一面。个人意识被肯定，深海噩兆自然地诞生了许多愿望，祂想出去看看。 　　【现在不行，莱尔正在进行工作。】 　　“我可以帮他，我的权柄可以协助他进行实验研究，无论是降灵术或者别的什么。”深海噩兆的个人性格似乎很圆滑，对于使用力量帮助莱尔，祂乐于如此，而不是和噩兆一样做救场小能手。 　　【你帮不了他。】 　　“也许我们分裂太久，你对神的力量产生了一些小小的疑惑。”深海噩兆自信说道。 　　【莱尔在对雷蒙进行汇报工作，这你也能帮吗。】 　　原始的生命本能让深海噩兆迅速带入了背后灵的角色，他将身体缩进海里，只有脑袋上的尖角探出水面，像潜艇的潜望镜左右旋转。 　　“你是对的，但是，为什么？” 　　【黑暗先生失踪了，莱尔是最后一个接触他的人。】 第七百九十七章 复仇天使 　　坐在圣光礼拜堂的第一排座椅上，莱尔抬头看着眼前的圣骑士。雷蒙先生站立在自己面前，用压抑着的急迫语气与自己交谈。如果不是眼前的人是莱尔，雷蒙先生可能会拎着对方的衣领让他被迫与自己平视。 　　艾利安坐在长椅另一边，把握住了恰当的距离感，让人能感觉到存在，又不觉得突兀。只是不明白她的用意是偏向自己的大主教还是圣光看好的新人。 　　“莱尔，乔治失踪了！” 　　“我知道了，雷蒙先生……我的意思是，黑暗先生并不是一个严格遵守考勤讲究守时的迂腐人物。”多数情况下，黑暗始终处于长期失联的状态，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时间几乎与他在执行委员会门槛上受罚的时间等同。 　　“也许黑暗先生会在某个时间自己跳出来，搞个大动静，这才是我了解的文学社社长。” 　　雷蒙双手握拳对碰，语气中的担忧丝毫不减。 　　“不，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不同的。因为他的失踪，文学社成员躁动不安，这是坏的预兆。” 　　莱尔很想表示文学社从没有安静过，但在这种凝重的氛围中选择沉默。 　　没人开口，气氛开始僵硬。 　　“莱尔，你还记得圣乔治冕下最后一次见面与你说了什么吗？”艾利安凑近了一些，前倾的身体让一种香水味飘荡过来。 　　莱尔和雷蒙拉开了一段距离，雷蒙是因为从未接触这种气味感到古怪，而莱尔是不想让气味沾到身上。阿里安娜曾经戏称她甚至能闻出报丧女妖灵体的气味，莱尔不想亲手实践。 　　“我没觉得黑暗先生有什么不同，像往常一样躲在转角的阴影里，嘭的跳出来堵住道路，拉着披风遮住半张脸，像个无证黑商凑到我的耳边偷偷摸摸说：‘想了解人生的意义吗？想了解生命的本质吗？’” 　　艾利安放弃了解读圣乔治冕下各种行为的含义，一个大主教已经够她受的了。 　　“那是什么意思，莱尔。” 　　“黑暗先生让我填文学社的社团申请书，想让我在书面文字上也成为他的部下。”至于传闻方面，死灵手办社已经成为第二恶党了。 　　对于自己的兄弟，雷蒙很宽容。即使是中意的纯洁者，他也不介意让自己的兄弟与莱尔建立更紧密的关系。乔治是我的兄弟，莱尔是我的纯洁者，乔治和莱尔关系更紧密，嗯……亲上加亲，是好事！ 　　可是这个时间，就有些糟糕了。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想要将你收入麾下。乔治，你这个蠢货又打算干些什么……”雷蒙捏住头盔边角自言自语，光的韵律在圣骑士的情绪影响下产生紊乱的波动。十字军的领袖，永远是行动派。 　　“不行，我不能继续纠结这些问题，我要立刻、马上！去找到乔治！”从莱尔身边错身离开，轻轻一推将礼拜堂大门粗暴打开，雷蒙的声音还回荡在空气里，就如那些久久不散的圣光之力。 　　“照顾好莱尔，艾利安，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莱尔看到修女小姐的脸很直接就垮了下来，那种注视自己的眼神，像是光与影纠缠后的混沌。 　　“艾……艾利安小姐？” 　　圣光的修女很快变回端庄温柔的模样，艾利安垂下眼睑，温柔地微笑着。 　　“很抱歉，莱尔，所有高等施法者都能预感到一场动乱即将降临，在这个关头，圣雷蒙冕下压抑不住他如同婴孩一样单纯的个性。请原谅他的失礼，他的内心已经因为乔治冕下慌了神。” 　　莱尔点头表示明白，事实上，他对于雷蒙先生这一略显正常的言行感到安心，抛下那沉重的看好，雷蒙先生也只不过是一个盛气凌人的时代之王而已。 　　“为什么雷蒙先生好像笃定黑暗先生会出问题，就像他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 　　艾利安摇头。 　　“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任何线索，圣骑士总会相信自己的感觉。我也不能理解雷蒙先生的烦躁，只能从冕下的一些话语中找到一点猜测。” 　　“愿闻其详。” 　　“好吧，洛夫迪出去搜寻，雷蒙冕下也离开了，我偷偷告诉你应该也没什么，而且按照冕下的标准，你也是圣光内部人员。那我就直说了，我们怀疑，圣乔治冕下早已觉醒了概念的力量，而他正借着自己的法则进行一些布置。” 　　黑暗先生已晋升九锁？圣光阵营引来第二项概念？ 　　使用过【正义】的力量，领教过【神秘】的权威，莱尔对这些神力印象深刻。可是，九锁层次不是应该很难突破吗，这道坎卡了几名龙祭司一辈子。十锁的龙父耶摩塔尔是因为它本身就是神的一部分，而雷蒙的晋升是因为屠龙。这不可复制的伟业让他们注定凌驾于任何生命。安德瑞学院甚至曾将概念作为一种理论模型，有许多施法者不惜成为规则的奴隶也要掌握概念的力量。 　　结果黑暗先生，说有就有了？ 　　“这只是你的怀疑。” 　　“圣典中曾有记载，十字军中最优秀，最出类拔萃的战士，早已明辨道路，预见未来的强者，方能成为军团的领袖。圣光的力量，是全面发展的。四天使在才能和觉悟上，都是远超任何人的天才，以绝对的觉悟背负人类族群的未来，这是天使对教皇许诺的誓言。” 　　巨龙时代圣光势力建立，被压迫的局势造就了新的英雄，莱尔表示这可以理解，但开挂的人一个就够了吧。 　　“地之天使凝聚人心，水之天使守护纯净，火之天使降下惩戒，光之天使绝不屈服。” 　　“四天使各司其职，将自己的赐福赠与军团。拉法尔的军团异体同心，加拉隆的军团能看破雾障直达本源，乔治的军团打磨锋刃，而圣雷蒙冕下，给予圣骑士的赐福是防御，对所有力量的抗性。” 　　“雷蒙冕下曾说过乔治冕下距离九锁只差一只脚迈过门槛的程度，也许他掌握着概念，只是隐藏了起来。” 　　莱尔提出了疑问。 　　“根据我的理解，概念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东西，一旦概念确立开始运转，很难再有人阻止，甚至是概念的拟定者，也会被这强化的力量驱动甚至控制。可是黑暗先生身边，并没有那种类似【正义】的约束感。不在人心存在的概念是不存在的。” 　　艾利安双手合握，手中的光芒暗淡成为幽影，分歧者控制着她的力量，就像通过这样能够观察第一位分歧者。 　　“也许乔治冕下的概念一直存在，只是从没有执行过，他的法则，有着严苛的启动条件。” 　　莱尔想到了曾经游览过的救世会档案，他对那个称谓印象深刻。 　　“救世会，称黑暗先生为……” 　　“【复仇天使】。” 第七百九十八章 复仇的黑暗用法 　　“我们会因为失去什么而得到负面的情绪反馈，越是珍视的东西离去，越是痛苦。被压榨的内心会喷发出更多的力量，复仇之火也将熊熊燃烧。火之天使汲取了这种情绪，分歧的他从黑暗中提炼出了【复仇】的概念。” 　　艾利安将手平放在腿上，视线从莱尔脸上转移到彩色花窗。 　　“如果了解圣乔治冕下的生平就不难理解他的精神状态，他对自己的军团有着古怪而又偏执的保护欲。并不是全方位的保护，而是守着死亡的底线，火之天使行为乖张浮夸而又叛逆。但他的军团从未出现过伤亡。也许正是这种宁愿将自身的力量剥离出来保护麾下的性格，才使得乔治冕下厌恶生死分离的痛苦。” 　　“概念【复仇】没有被启动，这个概念的执行条件也就相当明了了。对于如今几乎失去一切的黑暗先生来说，还有什么是他不曾失去的。” 　　“【复仇】发动的条件，是乔治·埃蒙德麾下成员的死亡。” 　　“每一名倒下的骑士，都会让堕天使更加疯狂。” 　　“根据雷蒙冕下的推测，【复仇】概念的执行效果，会随着人员的死亡，大幅提升幸存者的力量，尤其是攻击力。莱尔，乔治冕下的行为不难理解，文学社，应该属于他的军团范围内。” 　　莱尔突然想起每一次文学社和雷蒙先生对垒，倒下的成员做作的演技，总会激起黑暗先生中二的回应。结果，他的力量也被塑造成了话剧一样的效果。他真的能从倒下的部下身上获得力量。 　　“这么说的话，黑暗先生邀请我加入文学社，是想把我当成一个后备隐藏能源。”真是太黑暗了。 　　“不会的，那是正常人的做法。而圣乔治冕下……阿门。”艾利安双手合握虔诚忏悔，莱尔已经领悟了她的意思。 　　绝对护短的黑暗先生，概念【复仇】的执行机制，文学社社长的脑回路，雷蒙先生的担忧，沉睡者复苏的现状……杂乱的念头纠缠在一起，莱尔竟从这紊乱的毛线团中抽出了清晰的线索。 　　“只要存在死伤就会执行的概念，概念不完全依赖宿主……”莱尔张大嘴巴，和艾利安异口同声地做出了回答。 　　“他将以自己的死亡展开【复仇】。” 　　“黑暗先生准备将自己献祭了强化整个军团！” 　　莱尔心里直呼卧槽，自己说话的下一秒就想要本能否定。献祭自己，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操作吗？他看向艾利安，希望修女能够立刻反驳他的猜想。 　　可是艾利安却幽幽地说：“牺牲，正是最高尚的美德之一。” 　　错不了了，能让雷蒙先生破防的原因，是自己的兄弟又一次开始作死，不把生命当一回事，尽管那是他自己的，而且他已经死了，第二次生命。 　　莱尔想起自己对待黑暗先生的冷淡，生出了罪恶感。 　　“他像个奸商一样诱骗你加入，不是想找你索取什么。而是打算把他自己烹了，分你一杯羹。” 　　古怪感，黑暗先生的另一幅面貌，将美德和文学社社长联系在一切，这样的结合在莱尔脑子里横冲直撞，他只感觉汗毛倒竖，用零散的价值观支撑思想继续提问。 　　“如此说来，文学社的所作所有都藏有深意，黑暗先生企图统治安德瑞种种妄想，仅仅是为了扩大概念【复仇】的效果范围。” 　　这一次，艾利安给了莱尔他想要的否定。 　　“那倒不是，乔治冕下所认定的部下应该不是权力机关所归拢的范围，乔治冕下当初只在乎审判者军团和三位十字军领袖，他对红衣主教和教皇都没什么好脸色。乔治冕下珍视的兄弟是他自己选择出来的，选择的标准，我们无法判断。” 　　“得到天使的垂青，可不是容易的事。普通情况下……” 　　她的眼神若有所指，莱尔至少品出了嫉妒和怜悯，多么浑浊的眼神啊。 　　莱尔扭过头，不急不慢地朝礼拜堂大门走去。 　　“我会帮忙寻找黑暗先生的踪迹的，虽然他的行为出自好奇，但强迫的善意我可消受不起。” 　　艾利安看着莱尔远去的背影，回头重新开始祷告。 　　“雷蒙冕下和文学社比我们更着急，这方面你不用太操心。莱尔，更重要的是你，做好准备吧，圣子，你是多方协作的成果，是我们的王牌。” 　　莱尔吸了吸鼻子，离开了礼拜堂，没有圣光的浸润，长袍上的血腥味再次浓郁。 　　“就算你们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啊。” 　　【不用做些什么，我们的终局是由平日一点一滴铸就的。】 　　“噩兆？” 　　【好久不见，莱尔。】 　　“那是什么意思？” 　　【前日耕种，今日收获。你可是做过不少事情了，莱尔。巫妖的联合，巨龙的崛起，现在我们所集结的同伴，都是你内心的选择。】 　　“可是，我做的那些研究，都是些提高生活品质的民生内容啊。” 　　【没事，他们本来就能打。】 第七百九十九章 黑潮之上 　　水雾飘进这片郁郁葱葱的密林，天色渐暗，冷风在石窟中吹出呜呜声响。钟乳石交错的石壁经过人工修整，一条伴水小路直通无光的洞穴深处，越是深入湿气越重，到最后，连呼吸的每一口气都会带来窒息的恍惚。 　　最深处是密教营地，鬼祟的邪教徒正在祭拜他们高贵的主。可悲的是，这一次，主回应了他们。 　　祭品的眼睛和口中流出黑色液体，缓缓淌下，很快就超过一个正常人的体液总量。教徒们为眼前的异象震惊，稍有本事的教徒发现了这种液体中浓缩到惊人的魔力。被圣光压制时代本不可能蕴含高浓度魔力，他们狂喜地扑向黑水，如游鱼回归海洋，沉醉在魔力洗濯的满足感里。 　　“这是神的恩赐！” 　　“这股魔力，对的，一定来自过去，神所掌控的神之时代，在生命还没开化之前。” 　　他们相信遥远的主从过去降临，即将将整个世界拉回到过去，这片不断扩张的黑水，即是扩张的神域，是无上的乐土。 　　不断练习却毫无长进的魔力在体内疯涨，如体内生了个泉眼。邪教徒捧起黑水饮下，贪婪地享受着更多的神恩。 　　神接纳了他们。 　　液体有了意识，无视重力爬上教徒的躯体，被黑水包裹，祈祷中的教徒只感到无比幸福。 　　“我的天啊！汤姆你的样子！！！”尖叫声中的惊恐打扰了享受的信众，被呼喊名字的汤姆睁开眼。 　　他看到了地狱。 　　黑水粘上了邪教徒的皮肤，他的皮囊被腐蚀，成为液体的一部分，肌肉裸露，沾血的肌肉纤维如活物一样扭动，脏器被液体包裹，像是泡进了粘稠的蜂蜜里，心脏在软化的胸腔里砰砰跳动。 　　他成了黑水的一部分，嘴角还在不自觉上扬，直到嘴唇被融化露出牙齿，眼睑被摘除，视神经孤单地吊起眼球。直到最后，他们才看到了真相。 　　他们活在这扩张的浪潮中，没有痛苦，目睹着彼此的惨状尖叫，没有翻起一点水花。声带被同化，不能尖叫，眼球被同化，陷入黑暗，精神被同化，停止思考。不会死亡，因为他们成了主的一部分，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主接纳了所有人。 　　“这……这不是……我……想要的……永恒……” 　　黑色浪潮继续无声地扩张，整座营地被唯一的色彩吞噬。小动物、昆虫、植物、土壤、岩石，全都同化成了唯一的色彩。 　　没有任何残骸表明他们存在过。 　　沉睡者的神域涌上陆地，黑色液体是他的意志延伸，它们是活的，是祂伸展的躯干，现在，祂要把一切都吞下去。 　　丛林和山谷消失的悄无声息，最先被动物逃窜惊扰的是荒郊野外的村庄。 　　猎户和屠夫打开大门，看着数不胜数的动物从自己的门外，从晒肉架下穿过，队伍中甚至有豺狼一类的猛兽。可此时却和鹿群并排逃跑，远离自己的栖息地。 　　动物的异常即是灾难的征兆。村民唤来家人朋友，在彼此的陪伴下寻找安全感，求助年老的村长，寻找解答和安慰。有勇气的农夫出去寻找灾难的苗头，完全没有掩饰的黑泥出现在视线，不急不慢，给地面上的一切覆盖黑色的薄膜。 　　胆量最大的人也没敢试探这条推进的边界，当视线凝聚在波澜不惊的液体上，人类的心灵就遭受了重击，目睹了某些不可名状的恐怖。思维被撕开，想要融入黑潮回归的冲动，和恐惧逃离的生物本能。 　　他们逃了回去，如同那些惊恐的动物，流着虚汗，眼球乱转，僵硬地摆动双腿跑回去。他们丢了魂一样跑到大伙面前，村长触摸了他们颤抖的身体，比他一个年老体衰的老人还抖得剧烈，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他立刻要求全村人放下东西，全部离开，组织队伍跑向最近的城镇求助。 　　背着黑潮蔓延的方向，他们快步前进，没走几步，眼前的景象却让人肝胆俱裂。 　　黑潮不是沿着一个方向来的，它是活的，分出支流包围了村庄，让一个个人类群落成为退无可退的孤岛。 　　最前方的五人一瞬间陷入精神疯狂，其中三人在跑动中踏入了黑泥。他们的身躯就像融化的蜡烛，点燃了人心的恐惧。 　　“不！快逃！！！” 　　“怪物！！！不要杀我！！！” 　　他们像没头苍蝇到处乱转，推搡中又是两人陷进泥里，黑潮中溶解着他们扭曲的面容，他们看到回归平静的液面，就像凝视看不见底的深渊。 　　“安静！！爬到高处，快爬到房顶上去！！！” 　　老村长大吼着，在妻儿的帮助下爬上房顶，这是他的家，小镇最高的建筑，茅草屋顶下有着井字排布的木头框架，能站许多人，在崩溃之前。牵着五六岁的孙女，老人站在屋顶朝四周眺望，脑海中原本想出的勉励话语被一望无际的黑潮吞没，他失去了言语，搂着有些害怕的小孙女说着心里话。 　　“会没事的，莉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啜泣声，成了太阳底下唯一的声音，这种处境还没维持多久，就变得更糟了。 　　“黑色的爬上来了！！！” 　　保持清醒的人压制了疯狂的家人，很快他们就不得不面对抉择。黑泥蔓延，能站的地方越来越少，外围的人被吞噬，有些胆大的想跳到邻近的屋顶失足跌了下去。有人踢下了妻子，有人丢下了孩子。 　　深渊之上，亦是地狱。 　　很快，抉择的时间就交给了老人。儿子刚阻挡想要抢占高地的年轻人已经疲惫不堪。老人的视线逐渐空洞，看着孩子那宽广的后背伸出了手。 　　有人比他更快，自己的老伴，汉娜像一只轻飘飘的鸟儿，飞到雷克斯，她的儿子身边亲吻了他的脸颊，在莉亚的尖叫中一跃而下。 　　雷克斯回头，佝偻老人的眼泪落进了花白的长须里。汉娜飞走了，她留下的空间让父子靠得更近。 　　“我很抱歉，父亲。” 　　“不，该道歉的是我。” 　　祂没打算放过他们。 　　自己的儿媳，那个唯唯诺诺的草药师的女儿，纳西坦来到了老人面前，她张开双臂，向老人索要女儿。 　　她母女遗传了一样漂亮的绿眼睛，一大一小都很漂亮。纳西坦紧紧拥抱了莉亚，在雷克斯的呼唤中亲吻了挚爱的丈夫。她又回到了老人面前，放下了满脸泪水的小孙女，她一边哭着一边咳嗽，但纳西坦没有在拍打她的后背。 　　“父亲大人……” 　　这声呼唤像是唤醒了老人过去威严的样子，他挺起腰杆，像个威武的战士，哼出的鼻音让纳西坦缩起脑袋。 　　“莉亚不用还给我了，我不喜欢这个小哭包。” 　　他昂首走下茅草的屋顶，就像走下他的王座，没有去看儿子儿媳，小孙女的泪水模糊的样子显然也看不到自己模样。 　　他很高兴，因为胆小的自己做不到汉娜那么漂亮。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脚底一滑，他狼狈地滚进了泥里。 　　太阳落山，今天过得格外漫长。 　　一次次分离，雷克斯紧紧搂住怀里的莉亚，她已经哭哑了，脑袋埋进自己怀里，胸前一片水渍。 　　“会变好的，莉亚，会有人救我们的。” 　　雷克斯重复老人说过的话。 　　“爷爷骗人！爸爸也骗人！”小女孩经历过的东西，已经让她明白了什么，黑色是最可怕的东西，黑色将自己的亲人都带走了。 　　“爸爸不骗你，莉亚。”雷克斯笑着，将自己的女儿高高举起，他才答应纳西坦以后要好好对她，这么点事，雷克斯可不想搞砸。 　　男人将女孩举起，托着她的后颈和屁股，让少女仰望天空。 　　“你瞧，爸爸把莉亚放到了天上，把莉亚放到了星星里，这样，黑色的东西就找不到莉亚了。” 　　“……真的吗？” 　　“真的哦。” 　　黑泥爬上了胸膛，男人压下恐惧，说出了最后的话。 第八百章 黑潮之下 　　时间并不会因为感官上的凝滞而停止流动，它不会等待任何一个人。 　　原本属于雷克斯的手臂已完全被黑泥包裹，从坚硬的骨质到松垮的软体的转变让被托举的莉亚高度降低，她将身体蜷缩，紧闭着眼睛呢喃。唯一支撑后背的手掌渐渐软化，黑色软体慢慢浸没最后的孩子。 　　神的领域刚沾上女孩的衣角，粗暴的魔力将她面前的空间撕开，穿着长袍的年轻人从传送门后现身，他抱起女孩，面对淹没的村庄，从不大声嘶吼的喉咙发出低沉的怒吼。 　　“诺伊斯叔叔。”莉亚在怀抱中微微睁眼，困顿的意识勉强认出突然闯入的魔法师，她紧抓着自己认识的人的衣角，将失温的脸蛋埋进他的胸口，慢慢啜泣。 　　“我来了，别怕，莉亚。”掌控的魔力在进入这片区域之后默然消失，诺伊斯心里敲响警钟，安抚眼圈浮肿的女孩。此地不宜久留，魔法师再次打开传送门，打算离去。 　　轻车熟路维持的一人高传送门在彻底形成的瞬间猛的缩口，像是肠胃痉挛一样缩小半圈，光滑的银亮边缘变成和脚下相似的黑色。在传送门坍缩之前，诺伊斯将女孩并不温柔地丢了进去。看着熟悉的小姑娘在视线中消失，听到她最后的惊叫，男人感到一丝安慰。 　　面对这片绝地的，只剩下魔法师一人。 　　“高效的救援，施法者，抵抗了感染，从你的角度上拯救了那个个体。”间断的掌声在面前响起，诺伊斯亲眼看着黑色的液面突起一角，生起一团黑泥不断变化，最后形成一个年轻又俊美的人形。柔顺的金色头发，中性美丽的五官，像是刻在嘴唇上的感觉不到笑意的微笑，从绚丽的眼球中映射的光辉让这具人偶产生了诡异和邪性。 　　诺伊斯的心跳声已经盖过了吸气声，难以名状的恐惧彻底侵吞了他的思考能力，在手指只想颤抖，腿脚只想逃离的情况下，他的大脑抛弃了口舌，只能遵从最原始的肌肉记忆展开对话。诺伊斯恰好选中了最有利于缓解恐惧的方法，那就是讲一些不过脑子的烂话。 　　“赞美一般会配上鲜花，也许你该给我一些奖励……”比如放我一马，诺伊斯心里贪婪地妄想着，他不明白自己莫名就将敌人放到了高于自己的位置。而对方的回应也让魔法师心中产生了被搭理的惊喜。 　　“幻化出形象，降临在你的面前，就是给予你的奖励。诺伊斯，见到我特意创造的形体，即是我对你的恩典。这是让我摆脱桎梏的第一位信徒的形象，我会将其作为我此次降临的唯一外形，嘉奖舍里乌的智慧，在一切回归之前。” 　　出面见你，这是你的荣幸。这样的语调激起了诺伊斯身为法师的傲慢，他的头脑像滴了几滴润滑油的锈蚀齿轮开始运转，运用一些语言讥讽他的敌人。 　　“哦，您想必是为大人物，真是奇怪，我居然会忘记您这位贵人的名讳。”这么牛？没听说过，小瘪三？ 　　也许是没有发觉，也许是不在意。 　　“名字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即是全，我即是一。我的叛逆给予了我名讳，用来确定自身与我分离，以称谓来隔绝你我。沉睡者、始源、造物主、最初与最后的父母，或者，你可以和耶摩塔尔一样，叫我特里同，我的孩子。” 　　最冷酷的慈爱即是神性。在特里同诠释定义的片刻，诺伊斯了解了祂的存在，突然在心里塑造的重压让魔法师不由自主相信祂，但孱弱的施法者身躯上最硬的是嘴。 　　“是吗，但我是孤儿，我父母早死了。” 　　这句话中表达的恶意过于明显，哪怕是不习惯思考的盲目痴愚之神都能品出他的冒犯。可特里同并没有弯曲那条好看的眉毛哪怕一点，关注诺伊斯的目光没有改变，平和如初，纯粹的面对无机质物体的目光，像一台冰冷的机器。 　　“血脉是脆弱的联系，我们已经超越了那种关系。” 　　特里同意有所指，诺伊斯顺着祂的注视，直到视线下移，才注意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了，牛皮靴被黑泥吞噬，诺伊斯尝试抬腿，却只能命令膝盖微微弯曲，他的腿脚凝固在黑潮中，就像个被胶水固定的玩具士兵。同化已经开始了。 　　“时空的魔力并不能永远隔绝我的侵蚀，你的幸免只是命运弄人的巧合，可显然你并没有珍惜。”特里同“移”了过来，失去行动能力的诺伊斯成了瓮中之鳖，察觉到了施法者慌乱的惊恐，这位沉睡者平淡地介绍了正在他的躯体上发生的现状。 　　“这个星球上的一切都是我退化的枝干，我的孩子，不必畏惧，你只是在回归到最初的黑暗中，这比死亡和孕育要轻松得多。” 　　回应祂的是一根刺穿舍里乌头颅的绷直触须，诺伊斯看着自己的杰作，他有些惊讶。 　　“我居然能掌控你的能力？”施法者本想调集时空魔力给沉睡者开到口子，可运用熟悉的咒语熟悉的姿势，召唤出来的却是黑泥中蛰伏的触须，虽然和他想到的效果相同。肉体的同化开始，诺伊斯和特里同逐步融合让弱小的施法者品尝到了支配血肉的奥妙。 　　“回归本体的不只你的肉体，还有你的力量，你的思想，你的灵魂。”脑袋被开孔但无伤大雅，特里同使连接头脑的触须扭曲成新的血肉，这具躯壳本就是一个傀儡，被自己的力量撕碎也无关紧要。 　　“魔力是流淌在体外的鲜血，我们更加亲近了。” 　　诺伊斯感受到了躯体的异样，他越是催动魔力反扑，身躯的扭曲越是加速进展。特里同分享了一部分力量，只是为了让他肆意挥霍加快融合。下肢溶解成肉泥，诺伊斯已经感觉不到肠胃，呼吸中感觉到气管向上涌出的异物，恐惧逐渐充满他的眼睛。 　　他逐渐陷入绝望的面孔，倒映在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眸里。 　　特里同捧着他的脸，缓缓说道，“诺伊斯·哈维，出生在此地的孩子。”诺伊斯的思维开始困顿，神明正在中和他的记忆。 　　“是……的……” 　　“戈德温·哈维，是你的兄长。”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感受到了骤然跳动的神经。 　　“哥……哥……” 　　那张好看的脸突然变得人性化，冷淡的目光中带上了怜悯。 　　“戈德温是我的信徒之一，是他召唤我来到此地，他憎恨这个养育他的村庄，嫉妒他才能出众的弟弟，他在黑暗中日夜祈祷，祈求我毁灭这里。即使在被我同化的最后一刻，你的兄长依旧在仇视走上正途的你。” 　　那个顶在肉柱上的头颅目光呆滞，眼神中不复灵光。异化的气管从口腔中钻出，名为诺伊斯的灵魂将在不久后陷入黑暗。 　　“我……敬爱……他……” 　　记忆完成了连接，交织的记忆让诺伊斯回光返照，他慢悠悠地回答，像是破碎的沙漏吐出肚子里最后的金粒。 　　“我知道他做过些什么……我明白他是怎么把我喂养大的……我见过他隐藏在衣服下的淤青……也听过村民恶毒的话语……” 　　“【哈维家的野狗又糟蹋了我的田地】……” 　　“【那个小畜生是个该被吊死的窃贼】……” 　　“他瞒着我……以为我不清楚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他拒绝我的帮助……因为他不想我碰那些……” 　　“我甚至能认出资助我进修的学费……那些沾着泥巴的钱币都来自谁的口袋……可他什么也不打算告诉我……” 　　“资质……如果不是我这个累赘……哥哥也不会浪费时间花在偷鸡摸狗上……更不存在什么嫉妒……” 　　“我成了一位魔法师，帮助村民。并不是想告诉这些哈巴狗一样的泥腿子我有多么仁慈，而是要顶天立地站在这里，说‘哈维家欠下的东西，哈维家自己会偿还，我的兄弟不是天生的混蛋。’” 　　“他早就离开了这里，也许带着他的满腔怨恨，我守护这个村庄，是想保留一个他回来的地方……” 　　“他到死都恨着我……” 　　“呵呵，就像他从不给我解释那些恶行一样，我亦不会告诉他……” 　　“我始终爱着他……” 　　特里同摘下了诺伊斯的脑袋，让那融化的面孔贴近自己的脸，彻底融为一体。 　　“情感，分离个体渴求联系的直接表达，致命的缺陷。” 　　“被分离招致误解，隔阂，嫉妒，仇恨。你们的苦难，来源于你们本身的缺陷。” 　　“但现在不用了。一切的一切，都如同爱恨纠缠的哈维兄弟一样，血脉的渴求，情感的交错，将在我的血肉中维系。不会再恐惧，不会再孤独，你们将不分彼此，以我的形态永恒。”特里同的声音逐渐高亢，黑潮涌起波浪，那重叠的不断提速的宣讲像是在唱歌。 　　“时代竟让你们退化到彼此仇杀的地步。” 　　“我会服下所有畸变的苦果。” 　　“回归黑潮吧，浪潮之子。” 　　“孩子们，回归主的怀抱吧。” 第八百零一章 你是个意外 　　“黑潮是扩张的神域，具现化的概念【统合】，迈入神域就意味着个体的死亡，向整体归一。没有任何方式自救，所有掌握学习的力量及天赋都会归入邪神学识，而你将在最原始的知识中疯狂。” 　　学者先生主持着会议，在彷徨之城中心广场临时搭建的讲坛上，各种族的领袖倾听蓝龙祭司分享的情报。涌上陆地的黑潮已经侵蚀了不少区域，这让所有种族都有所警觉，虽然现在因为人口基数使得目前的唯一受害者只有人类，但所有种族覆灭的未来已经近在眼前。 　　不想变成沉睡者的身体部件，他们只有团结一致，才能在末日中幸存。 　　文学社以这样的结论积极开展战争动员，张扬的演讲者能在每一个区域看见，不久前还在群龙无首状态的乐子人集团此时似乎有了比龙之眷族更加深刻的理由。绅士先生带着舞会面具，身着褪色礼服坐在顶替文学社社长的位置。 　　“抵抗黑潮的方法并不是没有。只要让自己从整体中‘摘除’。”学者先生的声音让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他平静缓和的声音有着镇定剂一样的作用，在几分钟之前，正是这位沉着的老城主让所有人在见识了黑潮吞噬村庄的魔法影像中保持安静。 　　“切割次元的传送门法术，任何能够给服饰增加异界位面属性的附魔。黑潮是一场持续的仪式，这个星球上的生灵从本源上来说，都是邪神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会被仪式识别为‘祭品’，进而被‘统合’。因此要将自己分离出去，用异空间的力量隔绝，让仪式无法侦察到我们的本质。现在秘枢议会将无偿向所有施法者提供传送门法术的典籍，有意者请到白银城集合，来自异位面的种族友人也不可掉以轻心，邪神的侵蚀性可以穿透一切障碍，被统合是时间问题，我们只是尽可能延长自由呼吸的时间。” 　　黑渊大公庞弗雷夫人站了起来，她的视线与学者的视线交会，收敛的恶魔之刺为这位女士的慷慨增加了一些温柔和可信度，“地狱位面将为自认无能者敞开，我已与城主阁下达成协议，黑渊魔族将会收敛手脚，不对无心作战的怯懦者动手。”魔族大公彰显仁慈的方式更像是一种挑衅与嘲讽，我们尚且不清楚她的真实意图，但效果极佳。许多原本怯战的施法者此时义愤填膺，表示“死人才会下地狱”。 　　不断有族群领袖响应蓝龙祭司的号召，营造出众志成城鼓舞人心的场面，这种情况倒是不出学者等人的预料，彷徨之城的住民大多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他们心高气傲，不会畏惧神的威势。这就不得不提卡洛斯当初划分光影区的设想，当初畏惧圣光逃走的施法者未尝没有培养军队的想法，他们将整座城市变成一座竞技场，像养蛊一样，只有强力的种族才能占领街区。虽然部分种族是以贸易等等其他渠道加入彷徨之城，但也不会弱到哪里去，要知道暗七区可是安德瑞巫妖，能和这群害虫混在一起维持表面平衡的种族能是傻白甜吗？ 　　院长先生轻咳一声，手杖敲打地砖发出声响，靠近的巫妖整理被冲击波吹乱的袍子，将目光转向自家明面上的老大。 　　“安德瑞学院可以免费赠送一些固化的附魔卷轴，在炼金术领域，想要给物品附加不可破坏的属性需要熟悉‘分离’符文，这恰好与学者先生介绍的邪神体系相关联，将物品从整体中分离从而成为一个新的整体。以相反性质的符文成就想要的结果，这个问题曾经令我困惑，我很高兴这个困惑得到了解决。我的老朋友，我真想立刻为你颁发一枚安德瑞学识成就奖章。” 　　“感谢您，院长先生，稍后我会去学院领取的。”虽然学者一点都不稀罕已经有一大把的象征意义奖章，但他还是谦和地回应了院长。讨好这个好面子的老巫妖，希望他更好的约束安德瑞那群好动的疯子同僚。 　　“院长先生，雷蒙先生去了哪里？”圣光之灾的强力让蓝龙祭司眼热，他看了眼坐在社长席位的莱尔周围，确定没有那个光芒四射的存在。 　　老巫妖胡子一歪，攥紧的附魔手杖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不知道去哪浪去了。别担心，他照顾得了自己。”虽然能够邪神已经复苏，陆地已经侵蚀大半，院长一点都不担心那个让自己头疼的家伙。 　　学者没再说些什么，他转身与其他龙祭司开始交谈，不到片刻将情报展现在头顶的魔网模型上。虚拟的球体投影中，南半球已经完全变黑，几个亮点像是灯塔在黑潮中圈出了地界。 　　“我们龙祭司有着与沉睡者战斗的经验，我们以几处魔网节点为锚点形成结界，将部分陆地与黑潮分离，这是我们最后的土地，沉睡者不会像以往那样轻松吞噬我们。仪式会被搁置，这也会引出邪神眷族，那些侍奉沉睡者的古老军队。” 　　几个龙之眷族守卫的魔网节点，无疑会成为争斗的主战场，面对那些效忠沉睡者的神仆军队。但学者并没有分兵支援其他结点的意思。 　　“因为我的后裔的愚蠢行为，我规划的结界有着一个漏洞。”曾经封印邪神的五名龙祭司占据几个重要的魔网节点，他们牢牢稳固着结界，时刻提防着邪神的反扑。白龙祭司的海洋节点莫舒伊是对海洋的试探，也是预警的一角。莫舒伊的陷落龙祭司有所准备，按理来说，稳固的四角结界本可以彻底抵抗黑潮的入侵。 　　但现在作为固定锚的彷徨之城是一座到处移动的浮空城，学者沉眠的时间里，他的儿子卡洛斯挪动了他设下的基石变成了移动堡垒，但结界锚点可不会跟着一起移动。 　　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变得格外亮眼。 　　“月奈法尔，秘法者王国曾经的首都，现在是一片被魔法轰炸的废墟。这里是脆弱的结界边缘，被动摇的魔网一角。沉睡者占领此地，祂的潮水就能涌向内陆，倾覆我们的所有落脚点。祂一定会降临于此处，我们也必须守住此处，这里将是战场中心，是我们与沉睡者的决战之地。” 　　“集中兵力，我们要在故土搏出一个未来。其他魔网节点的龙眷者会为我们争取时间，牵扯邪神的注意力。” 　　…… 　　学者在台前进行着战前演说，巫妖在台下窃窃私语。 　　“那听起来好像不错。” 　　“什么？” 　　“让邪神统治一切。”巫妖中从不缺少反骨仔和反社会疯子，“毕竟那是位造物主，一个睡醒的主人从自己抽屉取出自己拥有的东西，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严格来说，祂是我们的妈妈，这没什么不对的。”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对的。”绅士不知何时出现在交流的巫妖身边，那朵枯萎的玫瑰干瘪的花瓣边缘发光，像燃烧着余火。 　　“一位从没照顾过你的生母隔了几百年回来找你，拍着你的肩膀说，‘孩子，你是一个意外’，随后表示要把你塞回肚子里去。并且这样的言辞她已经对对成千上万个‘孩子’说过。事实上你对祂的重要程度，不过是一根可有可无的腿毛。这不是比喻，因为你真的会成为沉睡者的一根腿毛，或者类似的玩意儿。” 　　“好吧，我选择战争。” 第八百零二章 虫群 　　烟尘借着巨兽的吼叫声扶摇而上，那些生命的猎食者眼球里出现人性化的恐惧，拖着满身血痕，驱动残肢逃向黑暗的密林深处。 　　火光如鲜血，带着喧嚣的死亡扑面而来，像饥饿的饕餮者进食这片森林。水汽被高温蒸干，升腾的血腥味就像开胃剂。匍匐在泥灰上，烈焰凝成的巨兽正将自己的“唾液”洒在各处。 　　这片森林显然不同寻常，本该弱火的植物对火灾进行了反抗，浸水的藤蔓，凝实的木刺还有不断喷涂水汽的气生根，这些植物的消防措施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生命的求生本能是如此伟大。 　　纵火的暴徒顷刻间将伟大碾成齑粉。远古人类迈动脚掌将草叶踩平，砍下藤蔓，光着膀子，视滚滚烈焰如虚无，从火场拿出燃烧大半的木段，丢向未被火光点亮的绿荫深处。浴火的壮汉发出猖狂的战吼，部族继续绞杀这片土地和其上的其他生命。 　　生为被撒哈赞恩的自然给养的一员，远古人类没有畏避火焰，反而成了火焰的驱逐者，迫害其他生命。 　　黑龙阿尔卡隆振动双翼将灰尘振开，空气中的悬浊物让鼻腔有些不适，还有些干渴。 　　真是美妙的地狱场面。 　　“如果不是在我自己家就更好了。” 　　他优雅地降落在石峰上，用前爪搭住悬崖边沿，下身落地引起轻微的震动，活动脖子四处观望，整个撒哈赞恩陷入火海，以远古人类定居的石峰为中心，火海像一朵绽放的鲜花。 　　他很兴奋，战斗龙种渴望破坏的兽欲被恶人的矜持强行压下，阿尔卡隆有些埋怨地看向身边的老头，黑龙祭司奥姆海德在此停驻比他更久。 　　“这是在坚壁清野？” 　　黑老人没有回复，似乎认为这种明显的问题也不需要回复。 　　阿尔卡隆也没再追问，站在老人身边眺望死亡与烈火，沉默如石雕。 　　“……白龙和普林西丝，好点了吗？” 　　龙脸上有些许得意，隐藏在鳞片后面。 　　“老不死的控制了波尔的邪神化，你真该见识一下他操控那些骨刺从皮肉里炸出来的样子……” 　　“波尔德里斯成了个千疮百孔的破口袋，伊梅尔特在用生命之焰重铸他。那个白龙祭司，变得更疯了，被摩罗克伊控制时还在叫嚣着要杀了邪神，现在在看守那座人鱼冰雕山。” 　　“老不死的把我们赶了回来，他说敌人来了，沉睡者的仆从军会侵入我们的领地。我最尊敬的老师，你似乎很了解我们的敌人。” 　　奥姆海德，黑龙祭司，表情管理的大师。黑龙知道这个小老头模样的龙祭司可以咔咔咔咔地变形成如自己一样的巨龙，但他的伪装形态，那张五官像是扭成一团的皱巴老脸，阿尔卡隆永远无法从面团一样的褶皱里识别出表情。 　　就像此刻，听到了声音，黑龙也只看得到他脸上出现的轻微振动。 　　“上一次神战，我们的部族因为他们损失惨重。敌人是虫子，吞噬者耶摩塔尔爬上陆地，演化成龙父之前的陆地支配者，巨龙时代的上一个时代，是虫群时代。” 　　黑龙露出了牙齿，对过去的敌人满是好奇。 　　“他们就简简单单被沉睡者灭了？” 　　“你可能很难理解。虫群，因为他们独特的社会结构以及层层等级的思维水平，虫族是思维模式相对固化的种族。龙父本就是代表背叛的神的碎片，他所繁育的巨龙都有着一定程度的思想‘自由’。而虫族的蚁后文明让他们自发地崇拜热爱更高的上级。” 　　“他们在思想独立之前，就接受了造物主沉睡者的同化。神明崇拜即是蚁后结构的最终产物。” 　　黑龙祭司对于虫群文明的介绍戛然而止，不难看出之前的科普也是照本宣科，谁也不知道他背诵这些花了多大劲。对于这些有关社会构建和思维教育的智慧，黑龙势力的厌恶达成了高度一致。 　　“所以，我们该对抗的敌人是谁，有什么能力，如何击败。” 　　“夺心虫，一支特化的虫群。” 　　“那是名字？哦，它的父母一定很不爱它。”阿尔卡隆用夸张的语调故意大喘气，对自己的敌人，战争长子的攻击性体现在各个方面。 　　“……虫群是士兵，比起接受名字，它们更善于接受使命。夺心虫是特化寄生能力的虫群，它们能通过隐秘的媒介寄生在生命体内，控制宿主展开攻势。上一次战争中，我们的部族战士几乎都是死在同伴利斧之下，让远古人类胆寒的不是流血和牺牲，而是亲近之人刀斧相向。我们的战争并非血肉冲突，而是一场甄别敌我的……间谍战。” 　　阿尔卡隆眯起眼睛，明亮的眼睛钻出几分被威胁激起的杀意，他喜欢有挑战性的对手。夺心虫对体魄强大的远古人类的针对性肉眼可见，被刻意针对的感觉就像卡在指甲盖里的木刺，仅仅是这个瞬间，黑龙的怒火就凝成了一座暴躁的火山。 　　“这让我想起了莱尔，那个该死的饲养员曾经用噩兆入梦吓我……” 　　“虫群的优势在于繁殖能力和庞大基数，归于邪神获得的强大变异能力，它们可以任意进化筛选出针对任何势力的克制兵种。你想得没错，虫群的仆从军队，恰好针对每一个龙之眷族的优势和弱点。想要击败虫群，首先得克服自己的软肋。” 　　“在敌人的软肋上起舞，哈哈哈，我差点分辨不出哪边才是被历史淘汰的原始族群。”阿尔卡隆大声笑着，吸进嘴的烟尘没有引起黑龙的不适，从嘴角漏出的黑雾，配上那阴森的目光，更让他看起来像一条诡诈的毒龙。 　　明明交谈的内容对于部族多有不利，无论是黑龙还是龙祭司都神情镇定，望着通天火光默默出神。肉体与力量的代表，在灰烬中矗立，尽显自负。 　　阿尔卡隆还是年轻了一些，他率先低下头颅，像蝮蛇一样伏地，吐着毒汁。 　　“所以你们才会同意让他插手……” 　　那声音里带着窥破真相的得意，还有被亵渎的恼火。 　　“以邪神对付邪神……你们明白眷族的软肋在短时间内无法变化，所以你们才会启用莱尔干扰所有人。他身为邪神的特质，能够对所有接触者形成一定程度的认知偏差。只有他能在短时间内，让我们转变，让我们进入另类的‘疯狂’，从而克服显而易见的弱点。” 　　“所以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疯狂的巨龙祭司……你们把巨龙和族群变成了邪神的玩具。” 　　阿尔卡隆真正对自己人产生了杀意，他所自以为隐藏在幕后的狡诈操作，似乎受到了一些隐晦的引导。 　　“让邪神接触我的父亲，腐化巨龙，再让其接手腐化自己的族群。以一种我们能接受、感觉正常的方式，将所有人……变成另一位邪神的另类仆从军……” 　　奥姆海德冷淡地说：“神的侵蚀不可避免、不可抗拒。这不由某人的意志乃至某种概念决定，如果你觉得一切超出掌控，你可以虚构出名为【命运】的不可见力量安慰自己。” 　　像是为了安慰陷入某种癔症的黑龙，龙祭司又补充了一句。 　　“得了吧，你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还矫情什么，战争长子。” 　　阿尔卡隆龇牙咧嘴，狂战士的无名狂怒说来就来。 　　“表达不爽是【命运】给予我的权力，我会把那些虫子踩死的。” 第八百零三章 心中的恶魔 　　火焰还在剩下的柴灰里燃烧着，撒哈赞恩虽然繁茂，但植物也不是无尽的，随着最后一点嫩绿化为飞灰，火焰也在最后的柴堆哔啵声里缩小、消失。丛林烧成灰泥坦途，被灰尘包裹全身像是变了有色人种的壮汉蹲坐在灰烬里，就着满嘴灰尘将二次加工的烤肉塞进嘴里。 　　远古人类的狩猎队完成了烧尽丛林的工作，也没有返回，而是十人为一个小组，像珠宝坠饰一样驻守撒哈赞恩土地的边缘。奥姆海德并没有详细解释原因，狂暴者也不太擅长思考，因此没有过多怨言，虽然没有老婆孩子和温暖的床铺，但完成首领要求的成就感以及男孩天性的玩火满足，还可以让这群狂暴者再安逸一段时间。 　　丝毫没有被当作潜在威胁被隔离的自觉，挖煤矿工扮相的狂暴者在自己的小圈里胡吃海塞吹牛打屁。 　　“消除了所有生命，杜绝了夺心虫沿着肉食摄入肉体的可能性，还依然把族群的青壮隔绝在外。”黑龙阿尔卡隆趴在石峰最高处，凝视周边微小的篝火堆，像个监工。 　　监工头子奥姆海德谨慎地有些过了头。 　　“通过寄生食物传递，只是我们设想的一种夺心虫的入侵方式。你不能指望敌人按照我们的想法行动，而且那可不是普通的寄生虫，我们要抱有最坏的打算。也许夺心虫的传播能轻松借助空气、甚至真空传播。说不定它们的传播只需要一个眼神。” 　　“哈，瞪谁谁长虫。”阿尔卡隆被击中了笑点，对黑龙祭司的幽默表示了肯定。“那你的隔离措施就毫无意义，只有愚蠢的行为毫无意义。” 　　奥姆海德抖动肩膀，一小撮灰从长袍跌落，本没有这么多，只是有龙崽子一直在自己背后吹气。“并不是无用功，将青壮与妇女幼童隔离开，可以有效减小杀伤，石峰下的有生力量是安全的。” 　　所以狩猎队的命不是命，当过筋肉女仆的族人生命贬值了。阿尔卡隆恶意地猜想，和黑龙祭司调侃打发无聊时间。观察族人的异常反应，确定敌人之前，身为监督的两人只有等待。 　　“如果夺心虫真像你说的不需要传播媒介，这些弱小族人也不会幸免，它们大可以无视地形直接寄生妇孺。” 　　奥姆海德转头瞪了黑龙一眼，有些诧异这小崽子是在恶意抬杠还是真的蠢。 　　“虫群是弱肉强食的标准思维，如果你能控制最强战力，你还会想要更弱小的宿主吗？控制狩猎队能够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顺从生命的本能都会选择那些强壮的年轻人。” 　　奥姆海德看出来了，黑龙阿尔卡隆又是在作死，察觉到龙祭司干的破事内含的恶意后，这位叛逆的长子对自己的龙祭司越发自我了。 　　“我尊贵的老师，如果那些虫子真的聪明，它们就应该知道控制另外两个个体单位更是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黑龙的眼睑虚眯着，有了点青梅煮酒论英雄的调调。 　　“你干脆让夺心虫控制你爹得了，他一巴掌能把我们都拍死。”用更夸张的比喻，黑龙祭司表示夺心虫力量有限，控制一般族人已经是虫群能做到的极限。也许是将主菜留给恭敬的造物主，也许是力量有所不足，至少夺心虫没有控制龙祭司或是巨龙的可能性。 　　沉睡者对虫群本就没抱有多少期待，制造混乱即是对虫子最大的期望。就像随手布置的一步闲棋无伤大雅，而龙眷者必须报以最大的危机感去看待。如果不是己方也有邪神进行影响，龙与祭司此时的心情大概会更糟糕。 　　黑龙祭司观察一处营地，找个理由将碍眼的小可爱支开。 　　“营地出现躁动了，也许我们的敌人来了。去招待它们，战争长子，让那群卵生臭虫知道力量的可怕。” 　　蛋中出生的阿尔卡隆最后望了眼自己的龙祭司，和莽汉肌肉佬相处就这点不好，都搞不清楚他们有时骂你是不是故意的。扇动龙翼让黑龙祭司吃一屁股灰，阿尔卡隆朝领地边缘飞去。 　　…… 　　狩猎小队干坐太久了，所有的兴奋均以沉淀，无所事事的烦躁逐渐占了上风。打磨武器，抖腿，在规定范围内来回踱步，所有的行为重复多遍，周围自己造成的末日风环境也就失去了新意。 　　天色渐暗，没有再受到命令的狂暴者有了种自己等人被抛弃的孤独感。没耐心的族人回头望向石峰顶端，却发现山巅裹着厚厚的灰尘云。 　　【首领说有敌人入侵，敌人在哪？】 　　【首领怎么不下命令了？家那边是不是没动静了？】 　　【该不会被偷家了吧？TNND婆娘小子都在那边。】 　　和周围的狩猎同伴对视几眼，多年合作养成的默契让彼此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我很急，他比我还急。情绪是传染的，众人的烦闷叠加在一切，本该沉寂的战士中就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要不我们回去看看，我觉得老家的安危更重要一点。” 　　反对声几乎是被战士的本能逼出来的。 　　“我们必须保证领地内的安全，要是遗漏了敌人的踪迹，那才是真正的危险。”压抑的声音像是要在说服别人的同时说服自己，“相信领袖，在他的命令下达之前，我们最好老实遵命，首领的智慧是我们无法企及的。” 　　有的人嗤之以鼻，被埋藏的心底的不满就像被撬开的地窖大门，涌出被洗劫后狼藉混杂的怪味。 　　“英明的判断？包括Mr布兰迪吗？” 　　所有狂暴者都对那个该死的家伙怒目圆瞪，这个蠢货放出了心中的恶魔，所有人心中的恶魔，身体颤抖，局部出现排斥反应。一时间的争吵居然在风中停止了。但所有人都明白，不安的种子已经被种下，静待发芽。 　　然后新来的就开始捅他们的伤口，捅的血肉横飞，肝胆欲裂。 　　“Mr布兰迪？我还挺喜欢那个家伙的，很有趣的人，不是吗？”有乐子的地方就有黑龙，阿尔卡隆简直就是以他人痛苦为食的怪物，毫不掩饰眼中的揶揄。 　　“黑龙大人！！”狂暴者就像看到了希望，黑龙恶毒的手段成功收获了民心，也或许是黑龙暴戾展现出的力量更深入人心。 　　黑暗中的潜伏着更加谨慎。 　　“来吧，我的眷属，接下来我们要玩一个好玩的游戏。” 　　“名字叫‘谁是卧底’。” 第八百零四章 暴力解决问题，或者解决自己 　　阿尔卡隆每次吐词都会露出尖利的牙齿，像成排的剃刀，狂暴者以为巨龙是来控制局面的，结果从他口中得知的不安的消息，正在以另一个角度接管紧张的氛围。 　　【敌人混在了我们中间。】 　　山的喉结不断上下窜动，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内心的癫狂暴涨。狩猎队有固定的队伍布置，三两人的小队通常关系亲密。也是这样的原因，此时围坐在篝火旁，自己左手边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萨雷，右手边是米凯尔，他老婆的弟弟。有这两人的协助，狩猎无往不利，而现在，他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亲人，或者伪装成亲人的敌人。 　　怀疑的目光是相互的，无声的眼神交锋在跳动火苗上出现，每一个人的武器被黑龙收缴，用来抑制卧底暴露后引起的骚乱。每一个狂暴者都有着靠自己揪出敌人并痛揍一顿的打算，哪怕阿尔卡隆内心其实并不看好野蛮人的甄别能力。 　　山恨不得自己多长四只眼，他的眼球密布血丝，在吹起的灰烬中一下未眨，看的萨雷心里发怵，这个双眼血红的莽汉像是要吃人一样。 　　“我家在……” 　　“三层第二个，最大的帐篷，左门缝着张豹皮，那是我失手的赔偿……”类似的对话已经重复了许多次，毫无进展的情况让山心情不畅。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希望识别自己的好友，而是希望他赶紧答错被确认为卧底，然后狠狠朝他的逼脸来一老拳。 　　他们找不到办法，不爱思考是狂暴者的硬伤。阿尔卡隆心想着，把玩着武器俯视吵嚷的远古人类。如果夺心虫真的已经侵入，黑龙一定会为它们的寄生技巧拍手称赞，它们成功瞒过了巨龙的感知。魔力的气味，生命气息的增减，阿尔卡隆的血气感触能够鉴别母体中的新生命，但无法查出这些寄生虫。黑龙细嗅空气中扬起的灰尘，金黄的龙眼集中在某人身上，他们沉不住气了。 　　“我五岁第一次狩猎用长矛刺穿的那只豹子，他伤口周围有多少个围绕的斑纹？”山得意地哼哼，看着萨雷的脸色慢慢涨红。他确定自己难住他了，虽然是遥远的童年时光，但第一次狩猎的成就感依旧了然如心，他记得那只猎物的每个细节，尤其是那根石矛扎出的窟窿眼。山不是在说笑，他的确仔细数过周围的斑纹，并将这份“战果”不厌其烦地与好兄弟炫耀过多次。 　　萨雷肯定记得，如果他是真的萨雷。 　　“……十二个？或者十一个？”萨雷抓着头发，他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搅动脑海翻找着过去的记忆，企图中好友的折磨中解脱。就像一根弹簧被拉伸到极致，狂暴者的语气有点破罐子破摔。 　　“哈！正确答案是十一个半！其中有个病斑！你答错了！”山用手撑着膝盖，他如此兴奋地打算从地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对萨雷发起攻击，他一定要用十二分力，活动肌肉将绞尽脑汁的疲惫全部倾泻在萨雷的脸部肌肉上。他就是要这么做，没错的，妥妥的。 　　血红的影子比他更快，萨雷双手握拳高举头顶，胳膊弯曲如弓，滚烫的血气比篝火的火苗还要醒目，须发皆长，他陷入暴怒。 　　山原本坐着的地方像是经受了炮击，所有人感觉地面一震，转头看去，萨雷站在烟尘边上，血色正从他裸露的皮肤上褪去。 　　“怎么回事？” 　　“我发现了卧底，他伪装成了山，我在他暴动前制服了他。” 　　情绪是一种容易被察觉的气味，对愤怒这方面格外敏感的远古人类没有顶撞余怒未消的萨雷。他们和他一样，都在接受亲近之人的审视，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会比萨雷做得更好，没有成为那根引爆全场的导火索。 　　横向抡动的拳头将萨雷打飞，山从坑里爬出来，皮肤赤红冒着蒸汽，扭动脖子，头发里流出新的一条血痕。嘴角挂着施虐的笑，山同样进入了狂暴者形态。 　　“你才是卧底，萨雷的拳头可没有你这么软弱。” 　　是敌是友对狂暴者没有意义，已经动了真火的两位至亲好友此时只想把对方的头打爆。谁是卧底，反而成了一个拳脚相加的绝妙借口。狂暴者在生命的危急关头，还是放弃了脑子，选择动手，哪怕没有武器，虽然也不需要武器。 　　曾在Mr布兰迪的带领下承受精神折磨，狩猎队的远古人类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精神病，平时混迹在血腥野蛮的部族看不出来，一旦受到轻微压迫就会触底反弹陷入狂暴。奥姆海德还有点良心会约束部下，至于黑龙阿尔卡隆的想法…… 　　“武力充沛、命微激怒，我的族群永远站在食物链的顶点。”阿尔卡隆将远古人类引导成了不断叠激怒BUFF的数值怪。 　　群体斗殴依旧在持续，一个小时，狂暴者将地皮打沉了一层，两个小时，他们身上没一块好肉，不是淤青就是拳印，全靠狂暴者的高速再生强撑。三个小时，有人吐了。 　　米凯尔跪坐在地，从喉咙里呕出一团长约五米的黑色条状溃烂血肉，正在揍他的山还松了松拳头，仔细辨别这是小舅子吐出的哪块脏器。 　　夺心虫用最后一口气，动弹了一下，死于内伤。 　　打的有点累，狂暴者围拢了过来，仔细盯着这东西，表情疑惑，他们差点忘记了斗殴的初衷。 　　“这是什么，山，你把米凯尔的肠子打吐了？” 　　“米凯尔的肠子不长这样，他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会不会……这个是黑龙大人说的敌人？” 　　“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敌人，我们中肯定还藏有内鬼！这是单纯的食物中毒！” 　　“接着打！！揍他！！！” 　　狂暴者又扭成一团。 　　…… 　　地层深处的黑暗中。 　　夺心虫的族长正在召开战争会议，虫群网络不断传来战士死亡的噩耗，虫群乱成一锅粥。 　　“还没有到掀起暴动的时候！我们的目标是污染大地节点！你们在干什么！” 　　“……是黑龙眷族自己引发的暴乱！他们在打自己人！” 　　“我们暴露了？” 　　“没有，他们攻击了视野中的所有东西，我们受到了误伤。” 　　“怎么是误伤，我们可是潜伏在了他们的血肉深处，接近脏器等关键器官，你告诉我这还是误伤。他们就不怕打死自己人吗？” 　　不安的声音在虫群网络回荡。 　　“是的，虫母，我们的战士是被拳头撞击的冲击波震死的。黑龙眷族的肉体强度比起上次神战变得匪夷所思，已经成了直逼伟大之神的血肉怪物。” 　　“进化提升我们族群的肉体硬度，编织新的基因，至少要能扛过余震……” 　　“做不到，虫母。继续提升肉体硬度会妨碍族群的寄生能力，我们会失去最优秀的战场。” 　　密集的啃啮声代表着虫母的愤怒，它十分恼怒族群的窝囊，在最好的战场打最烂的仗，对自己的子民最刻骨铭心的侮辱。 　　“废物，在他们体内还能被反杀，这还不如直接和他们硬碰硬！” 　　虫群网络沉默了一瞬。 　　硬碰硬？认真的，妈择？和那种拳风致死的怪物正面战，伟大造物主没给你实装脑子吗。 　　夺心虫群一筹莫展，另一个噩耗却彻底侵蚀了虫群网络。 　　【找·到·你·们·了】 　　邪恶阴森的低语，像是贴着外骨骼凝固体液的铁器，虫群感觉到一个可怕的存在正不断逼近，从物质世界以及精神世界双向压迫而来。 　　“怎么可能，这可是地底，我族人使用的甬道也不应该……” 　　翻滚的血气，黑色巨蛇在虫母和它座下的卵巢前重塑变形，黑龙循着味钻了过来，阿尔卡隆对异常的精神波动十分敏锐，虫群网络网住了一条龙。 　　“哈哈哈哈，我答应过奥姆海德，会好好对待你们！来吧！狂欢开始！”邪神化的黑龙将躯体展开，从孔隙中滴出的黑红色脓液将夺心虫融化。现在想要融为一体的，成了黑龙这边。 　　在虫群网络被战争长子碾碎之前，虫母传递出了最后的消息。 　　“夺心者覆灭，背叛之神在黑龙部族。” 　　将拥有邪神之力的黑龙误认成他的老父亲耶摩塔尔，这是夺心虫最后提供的错误情报。 第八百零五章 超级加倍 　　“背叛之神降临黑龙部族，夺心者覆灭。” 　　马尔西姆将军重复了一遍情报，站在坍倒的钢铁城门远眺麦肯伯特映衬的熔岩火光。刃足在钢铁上留下浅痕，收拢的镰型前肢像是在为不幸的盟友祷告。掘火者甲虫群与熔火矮人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马尔西姆将军率领族人出其不意的攻占城门，在大熔炉的上方站稳脚跟。 　　掘火者是一种体型庞大的巨型甲虫，球状鞘壳硬如钢铁，钝器打击只能在外壳留下凹坑，再难寸进。因为虫群需要，掘火者进化出了火与岩石的双重抗性。他们能吸收地热快速成长，因此成了对垒红龙部族的军队。和夺心者虫群不一样，掘火者是完全的正面部队。 　　当战鼓敲响，就没有寂静可言。 　　振翅声，呐喊声，兵铁相撞，被切裂或锤扁的尸骸被挤下熔岩，在火焰中燃起更亮的光。 　　一天一夜之后，掘火者虫群迈入了城区，从技术工坊涌出的钢铁战车又将它们逼回，拉锯战在没有黑夜的麦肯伯特上演，战斗双方都像成为了不知疲倦的机器，至少马尔西姆的用兵调度和那位矮人王维赛尔格·火锤的指挥都没产生大范围漏洞。 　　掘火者已经进行了侧翼打击、死亡空降，甚至掘地的笨拙战术，但都被顽强不屈的矮人挡了回去。人型生物不能站立的进攻方向有烈焰元素镇守，飞行单位有城防炮和飞行的火焰之锤。至于掘地，马尔西姆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昏招，是自己心态失常下达的自杀指令。 　　麦肯伯特是钢铁的，包括它的地板，那些严格执行掘地战术的士兵挖穿钢板筋疲力尽时就被红龙督军宰了，在甬道中回流的滚烫金属原液瞬间将他们的战壕抹除，还有没来得及逃跑的虫腿。 　　马尔西姆在等一个机会，他笃定对方的指挥官也是。 　　“将军，虫母诞下了最后的三千枚卵，在麦肯伯特的热能滋养下，一小时足够我们的幼体快速成虫。”传令官的声音干涩呆板，在开合的口器里只有一丝微微的人情味，是悲伤的味道。 　　马尔西姆低下脑袋，闭合的镰足微微张开，鞘翅振动，急促的噪音就像给虫群增添了兴奋剂。 　　“虫母处理好了吗？” 　　“遵从命令，已经母体撕碎，仪式布置完毕。” 　　马尔西姆将军腾空而起，彻底张开镰肢，庞大的身躯在火光中染成金色，朝着矮人军的技师部队俯冲。炮弹飞锤在甲壳上弹飞，直面火光，虫母的遗言借助虫群网络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马尔西姆将军，你是上次失败催化成长的虫人。失败的族群已经被伟大之神遗弃，那就靠你，靠神所赋予你的异常，将神的仁慈夺回来。】 　　轰炸在笨重的战车上，马尔西姆将军旋转镰刃起舞，碎片和铁屑在它的躯体上四溅。他怒吼着，如愤怒的化身将沉睡者被封印的苦楚带到现实，连同掘火者曾经的屈辱。 　　【失去神主的目光，吾等已没有未来！但这不妨碍吾等将墓碑建在你们的尸骨上！掘火者的宿命将于此完成。】 　　“士兵们，冲锋！” 　　掘火者得到了领袖的鼓舞，它们低下脑袋，用前额那根坚硬的撞角刺向正在缠斗的矮人战士，灵活的矮人或挪脚或跳跃躲开。但不要紧，遵从顶撞的本能，掘火者的撞角钩住矮人的盔甲武器，如格斗选手一样聚力将敌人掀飞，还没等空中的矮墩子落地，这群多足战车就在角斗制造的空隙中冲了过去，虫群的集体冲锋，势不可挡。没有矮人能够硬撼这股虫潮，搁置在路中的废铁机械也被甲虫的巨力撞开，他们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深入敌后大开杀戒的马尔希姆将军。如尖锥在矮人的防御阵线上凿开一道口子，经受虫群踩踏，盔甲几乎变成铁饼的红龙督军爬起来，只能看着那道远去的虫墙。 　　精致的胡须已经在搏斗中不成样子，煤灰和结痂的伤疤搅和在一起，浑身上下都在疼痛，扯着嗓子唾骂，提锤的模样像撑着根拐杖。 　　“火锤在上，他山羊须爷爷的，计划失败，启动备用计划。”红龙督军踹了脚身边躺下的死猪一样的传令官，倒下的矮人锁子甲被劈成两半，着火的伤口正在长出红肉。不久之前，他的胸腔是内凹的，如果红龙督军没给他一锤子，他现在说话都困难。 　　“还下令啥，陛下又不是瞎子。他早开始了。”话音未落，整座铁桥开始震动，连接麦肯伯特和外界出口的唯一通道，能并行四辆战车的钢铁桥梁，突然间摇摇欲坠。所影响的不仅是待在中段被冲垮的矮人防线，还有正在冲锋中的虫群。就在虫群突破防线的那一刻，维塞尔格就改变了命令。 　　“这可是我们的国度，虫子。”矮人之王深深看了眼身先士卒的马尔希姆将军，跨上自己的山羊，“降下弗雷法大桥的吊索，不行就斩断它，冲锋？麦肯伯特只容许山羊的蹄印。炉火熔渣的勇士们，再一次，为红龙而战！”从广场看台跳下，矮人的山羊骑兵在复杂的街巷如履平地，他们最终并拢在街道，朝着被拖住的马尔希姆将军加速，似乎要以他为交点，和虫群大军对撞。 　　大桥急速滑下，分离的钢板笔直落入岩浆里，矮人切断吊索，助跑的虫群即将冲进城区时与城市路面的高度差来到了五米，它们的弹跳力当然能跳上去，在助跑加速之后更是轻轻松松，而且它们有翅膀，会飞。但矮人卡住了它们冲锋的这个关键时间点降下了吊桥，相当于在高速公路生起了一排要命的路障。跳上去，就要失去加速面对矮人加速拉满的山羊冲撞，飞起来，会成为活靶子。更糟糕的是，由于吊桥下落，马尔希姆将军所占领的后方阵线变成了边缘悬崖，虫群如果不援助，它们的将军就要背水一战，迎接一整支山羊骑兵。 　　以极为不适的状态，抢滩登陆的虫群和矮人的精锐骑兵撞击在一起，炉火熔渣的老兵让马尔希姆的战斗压力大增。用前肢劈开矮人之王的火锤，那头带角畜生的蹄子在自己的外壳上擦出火花，马尔希姆将军踢出刃足，将一名红龙督军连人带羊扫飞。 　　“将部下的生命弃之不顾，我曾以为这是我族独有的觉悟。”将军欣赏地说着，那座沉入熔浆的吊桥上停留的矮人战士数量不少，他们可没长翅膀。显然矮人王为了胜利的果断放弃很合他的胃口。 　　“将火锤的战士与你们混为一谈，是对他们的侮辱。”维塞尔格以重锤回击，他披挂铠甲，那件镶着金线的羊毛王袍已经在第一轮蒙头战术消耗掉了。“会飞的可不只有虫子。”山羊骑兵且战且退，让被迫空降的掘火者有了足够的空间，用来承受空投打击。 　　“Fire！！！”怪叫着的着火矮人从天而降，他骑着烈焰元素，抱着一团岩浆弹砸进了虫群。那些随桥坠落的矮人战士并没有放弃，而是与接应他们的火焰元素配合，成为了轰炸兵。不惧生死的矮人破坏了虫群的阵型，火元素的岩浆弹到处开花，掘火者承受了这一切，矮人之王以及红龙祭司都看在眼里。 　　“战士们已是强弩之末。”红龙祭司弗雷海默深知掘火者的可怕抗性，虽然此时狼狈不堪，但这样的攻击绝不可能决定胜负。矮人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激昂的士气，好在一切都有所准备。 　　连结远方龙巢的火焰传送门终于完成。 　　龙王祭祀曾将不同的潮流风气带入各个龙之眷族，黑龙的聚众“狂欢”，绿龙的虚拟游戏，以及红龙的偶像狂热。偶像不在，矮人们激动不起来。矮人会取得胜利，但需要鼓舞，疲惫的心灵需要滋润，所有熔火矮人都在渴望着他们的女武神。 　　“虽然说伊梅尔特应该在处理白龙的伤势，但现在进入关键时刻，她一定会回应族群的召唤。” 　　红龙祭司吟诵着咒文，传送门周围的红光压过了一切。 　　“熔火之血，百锻之躯，降临吧，矮人的守护者，降临吧，生命与烈焰！” 　　传送门中回应了消息，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压震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红龙祭司表情古怪，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留下汗珠。 　　“红龙女王没有回应我们……” 　　“回应我们的是万龙之父，吞噬者耶摩塔尔！” 　　暴躁的老父亲迈过了传送门，在女儿的央求下，准备见见勾搭自己宝贝的狗东西。 　　“该死的臭虫，老子来了！” 第八百零六章 不羁之神 　　无论是矮人还是掘火者都受到了影响，当巨龙的利爪渐渐凝实，那饱含杀气的凝视穿透空间投入这边，敌我双方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并非声音消失，而是大脑的信息处理能力被另一种更加宏伟响亮的声音占据，每一根毛发每一块肌肤，都在对高位存在的降临做出回应。 　　维赛尔格·火锤很激动，他本想着趁此机会大吼，凝聚士气一股劲冲垮马尔西姆将军的残兵，但受气息压迫，他只能颤抖地举锤，像个慢放镜头中的滑稽角色。 　　身体的适应性逐渐抵挡龙威，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矮人之王像颗出膛炮弹砸进街道旁的关门店铺。他捂着后腰站起，矮人瓷实的铁疙瘩墙壁对国王造成了二次伤害，他取下半挂在胡子上的破损招牌，还有一半卡在铁块的人形凹陷里。 　　也许该下令限制钢铁产出，让店家用亚麻布匹摆摊。维赛尔格分神想着，失血过多有些精神恍惚，脑门上的伤口又一次崩裂，血水将半张脸染成火锤家族成员胡须的颜色。 　　这很糟糕，马尔西姆将军比他更快适应威压并给予了沉重的打击，掘火者领袖比矮人王有更好的心境，这意味他有着抵抗龙威的心理准备。虫群存在后手。 　　红龙祭司弗雷海默的惊呼并不明显，但正包裹着巨龙的烈焰传送门出现的异象肉眼可见。那颗琥珀状的巨大能量团突然爆发强光，让地下世界出现了太阳般的温暖，巨龙的怒吼在其中传出，紧接着所有矮人就看到了令人胆寒的一幕。 　　火焰传送门朝内倒卷坍缩，将其中魁梧的万龙之父拉扯成面条，躯体已经被螺旋成圆锥体的巨龙大吼着探出爪子，准备靠蛮力撑开崩塌传送门的边缘，但火焰远没有空间裂隙趁手。龙父被异常的传送门拖了回去，最后一口暴怒的龙息轰击地下世界顶端，炸出碎石的烟花。 　　万龙之父被放逐到了元素位面。 　　麦肯波特地下城入口的深邃黑暗里，几名身体干瘪的掘火者萨满放下了手里的仪器。以虫母残躯和血液勾勒的符文阵里，拘束着一个火花元素，火焰像生了一场病，神态萎靡。 　　“万幸，虫母躯体中残留的神性物质勉强可以放逐那位跨界的背叛之神。”虫族萨满暗自庆幸，掘火者早就做好了封闭这片空间，驱逐所有敌方外援的准备。矮人的守护巨龙是他们预想的目标，但夺心者的情报让他们多了个心眼，结果歪打正着了。 　　巨龙的意外对麦肯伯特的守军是个不小的打击，维赛尔格恐怕很难再忘记马尔西姆将军那时发出的特殊声音，他的虫翼振动，在鞘壳底下发出敲击音，那张锯齿状口器配合节奏一字一顿。掘火者首领有些得意，还有嫉妒引起的憎恶。 　　“主对主，仆从对仆从。不觉得这才公平吗，神的宠儿。别耍小聪明，矮人王。” 　　侧身翻滚躲过镰爪的跳劈，维赛尔格上提火焰之锤挡住马尔西姆另外的横扫，他单腿起跳，右手握住的红龙之锤在空中划出弧线轰击在掘火者的胸甲上。生命之焰在双方中心炸开，灼烧甲虫的外骨骼，还有矮人王身上的伤口，倒灌的生命力让维赛尔格好受了些，他盯着高大的敌人，摆出架势。 　　“小聪明？我的巨龙给予了矮人生命之焰的奇迹，你能干扰得了传送门，但断不了我们与红龙的联系。她，眷顾着我们，矮人，也将回应她。” 　　双锤喷发火焰，火舌攀上维赛尔格的手臂，火焰的疗愈抚平矮人伤口，没有刺疼，只有温热。包裹维赛尔格全身的火焰在他的头顶凝聚成型，短时间内竟有了烈焰元素的雏形。生命之焰在矮人维赛尔格的手中锤炼出了生命，一只燃烧着的山羊之灵。 　　心灵相通，维赛尔格很快就理解了山羊之灵。他再次冲向马尔西姆，格住掘火者的镰刃，大喊：“干他！尼奥！” 　　火光如虚影穿过矮人的躯体，在胸前凝实，轰的一声在掘火者的胸甲上敲出巨响。马尔西姆将军身体后仰，踉跄回退，看着胸前的裂纹。 　　“攻击，无法阻挡？” 　　矮人王的优势鼓励了鏖战的矮人，塑造烈焰之灵对这些打铁的不是难事，一时之间麦肯伯特兵力翻倍，甚至有些老练的生命督军造了两只生命之灵。龙王的磕跘没有打击到矮人的信心，或者说，打击到矮人对红龙伊梅尔特的信心。 　　几个回合，马尔西姆将军遍体鳞伤，他的胸甲有几处明显裂纹并且已乌黑一片。而维赛尔格，他断肢留下的疤痕已经长好了。 　　矮人之王是一个高超的铁匠，他对锻打刚才颇有心得，也懂得如何毁掉它。马尔西姆将军坚韧的外骨骼，在他眼里也是如此。 　　还差一下，他心想着。马尔西姆的攻击已经不再凛冽，他的左镰更多在防守，护住胸口的网状裂纹，维赛尔格多次敲击的成果。 　　魁梧的掘火者此时在矮人心里有点滑稽，他笑着，招呼自己的火焰之灵，一拥而上。 　　同样的套路，和之前十几次一样，牵制马尔西姆的脚步，用兵器架住他的刃足，火焰之灵撞击。 　　马尔西姆舍弃了一条前腿，用镰刃回砍切割火焰。火焰之灵燃烧的眼睛像是在嘲讽他，被分散的火焰再度凝实，朝着那个关键位置狠狠重击。 　　咔嚓，外壳出现缺口，火焰之灵沿着裂口钻了进去。马尔西姆将军猛的开始燃烧，变成一整支烤虫子。外壳抗性极佳，内部却脆弱柔软。很快掘火者蹲伏在地，漂亮的外壳从内而外变成焦炭层。 　　矮人王看着熄灭的火堆，“胜利了吗？” 　　灰烬中的声响，否定了他。焦化的外壳破碎，马尔西姆将军浴火重生，他的目光依旧凶厉，那崭新的外骨骼表面有着一圈靓丽的火纹。 　　没有迟疑，维赛尔格再次进攻，而这次，掘火者没有防御。 　　镰刃收缩在胸前，马尔西姆将军优雅地踱火而出，像是在参加一场宴会。他的礼服完好无损，精致如新。 　　“多层装甲，这是伟大之主给予我的异化，我的铠甲之下熔铸着新的装甲，你们的攻击，你们的火焰，将成为我新躯体最好的铁砧。” 　　马尔西姆将军张开双臂，扑向了矮人王。 　　“与主的恩赐相比，看看吧，巨龙的祝福是多么孱弱！” 　　最后一刻，避无可避的维赛尔格被炉火熔渣的保尔队长推开，保尔队长被那双狰狞的镰肢钳住，拢在马尔西姆将军的怀抱里。 　　掘火者眼中的可惜一瞬消散。他弓齐腰，将保尔队长送到了收拢的刃足中，矮人与火焰的反抗无济于事，在所有矮人的注视下，马尔西姆将军蜷缩成球。 　　“火焰会治愈你们的伤口？那它会烧出一个全新的矮人吗？我会一点一点，把他的血肉骨骼，吃下去，以进食的方式，让你们从这个世界消失。” 　　战斗的方式改变了。虫群似乎分享了马尔西姆将军的天赋，他们换上更强韧的躯壳，抓住就近的矮人开始蜷缩，虫子的啃啮声，矮人士兵惨痛的叫声，给维赛尔格的守军蒙上阴霾。 　　掘火者的外壳叮当作响，可他们只能看着虫壳缝隙里渗出血液，还有惨叫声逐步消失。 　　士兵们有些迷茫。 　　“花园男爵！你在做什么！”维赛尔格惊恐地看着高大的元素领主半身挤进马尔西姆将军的身体缝隙，元素领主是最强烈的火焰，而将它塞进一个狭小的空间就会…… 　　爆炸。 　　马尔西姆将军的虫球展开，重新伸展的元素领主手中抓着一个孤零零的头颅，那是剩下的保尔队长。 　　“这是保尔的选择，我尊重他的意志。”在精神弥留之际，保尔沟通了元素领主，让其引爆自己的肉身。停止掘火者的折磨，让矮人战士的士气不再下降，这是保尔的决定。 　　“噢，只剩一个脑袋还能活下来吗？无所谓了，你们伤口愈合的时间足以让我攻下城市，和死亡也没区别。” 　　马尔西姆将军胸口出现一个大坑，几秒后，更加高大的掘火者从残骸中走出来，“来吧，矮人，你们的噩梦还将继续。” 　　元素领主的爆炸还不足以将掘火者杀死，而虫群会以更强大的姿态归来。 　　维赛尔格感受到了一丝冰寒，马尔西姆的身影，就像凌冽的冷风，让矮人之王的内心摇摇欲坠。 　　天空下起火雨，每一颗降落的火石都像是要点燃钢铁的城邦，龙之眷族茫然抬头，看到了自己的精神图腾。 　　能量汹涌，花园男爵突然找到了家的感觉，充沛的能量，仿佛无所不能，完全体的火焰尊者刚打算给虫群吃点更狠的，抬头往天，元素领主吓得差点熄火。 　　地下城麦肯伯特的天空倒挂危险的活火山和汹涌奔流的岩浆河，狂野的火焰元素在空中张牙舞爪。 　　似乎有一张透明的薄膜将天空中的烈焰末日与矮人城隔绝开。 　　也隔绝了正中心那疯狂暴戾，怒气化为实质的龙族之父。他吼叫着，火山便喷发火雨轰击城市，那些烈焰元素畏避又企图亲近他。 　　祂又回来了。 　　天灾末日悬于所有生灵头顶。 　　降临于此者，火焰龙父·元素侵略者·巨龙耶摩塔尔。 第八百零七章 烧尽一切 　　急促的脚步声在甬道不断回响，些许不协调印证了爬行者心中的慌乱。这名掘火者是马尔希姆将军的副官，他被安排在后方以监督一项领袖布置的任务。他因此失去了前线作战的机会，如今又被更大的恐惧扰乱了手脚。 　　劈开石室大门，刺目的火光打断了副官的责问，它的小巧复眼没有捕捉到虫群萨满干瘪的身影，符文中心熊熊燃烧的烈焰元素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那名元素囚徒就像换了个人，参与捕役全程的掘火者副官发誓那个火元素原本的规格绝没有眼前这团烈焰的十分之一。之前关押着的是囚犯，而现在成了桀骜的暴徒，还一副随时会出狱的模样。 　　烈焰元素看到了闯入的掘火者，火焰拉伸成月牙状，危险的元素露出一张择人而噬的狰狞笑脸。囚犯的张狂刺激到了虫群的自尊心，他冷哼一声，摩挲前肢擦出火星。 　　“你仍受我们的掌控，小火苗。” 　　“但不会太久，小虫子。”倒三角身形的烈焰不再对任何挑衅做出回应，他在原地默默燃烧着，像一根沉默的蜡烛，用火光点亮整个暗室。 　　与烈焰相比，倒伏在角落的掘火者萨满就显得很狼狈，他们的外壳毫无光泽，细长干瘦的躯干像是麻秆，维护符文阵偶尔摆动关节，每一次活动都能听到嘎吱的脆响。看到副官闯入，萨满弓下身子表示尊敬，原本就畸形的身体很轻易就让头部碰触到了地面。 　　“放逐仪式被破坏了？你们失败了？”疑问的语气并不强烈，副官心中似乎早有答案。 　　“不，我们仍能感觉到束缚，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那位背叛之神就一定会被困在元素位面，仪式以我们的生命维持，我们以生命起誓。”虽然看上去半死不活，清晰的交流能力证明掘火者萨满还可以坚持活着。 　　副官听到了萨满坚定的内心，这也让他的情绪格外复杂。放逐仪式还在运行，天空中的异象也已存在，火焰元素的异常将答案导向可怕的真相。 　　背叛之神没有逃离他的牢笼，他把牢笼变成了一辆战车，满载怒火，撞过来了。 　　巨龙先生从没有如此恼怒过。今天，他像往常一样离开了温暖的巢，小儿子的腐化已经被成功改变，他成长了，剩下的部分交给了小梅尔。叛逆的女儿还用扭曲的认知观在乎着那群拐骗她的矮墩子，外界动荡更是让她情绪浮躁。波尔德里斯的重创成了老父亲约束女儿的大义，巨龙可以名正言顺地命令红龙留下来，照顾受伤的弟弟。 　　接着就是他坏心情的开端。 　　伊梅尔特拿着照顾幼弟的大义要求老父亲去援助自己的眷族。尽管女儿言辞恳切委婉，但巨龙仍感觉一把刀正卡在自己脖颈上，不情不愿迈进了那个专为女儿设计的小巧传送门。为此他还收拢肩膀，低下脑袋，不得不压缩骨骼挤进那该死的红色门扉。在传送的过程中，他不断揣摩要以何种伟岸的姿态震慑屑小，让那群觊觎他宝物的臭虫知难而退，以此来抵抗空间狭小给自己带来的心理不适。 　　“这群大胡子甚至不愿为我的小梅尔建立更大更宽敞的传送门，果然是群唯利是图的爬虫，不值得信任。”巨龙嘀咕着，将战事紧急事态严峻的局势选择性遗忘。他看到了火光，听到了铁器撞击声，巨龙兴奋地咆哮，一路上的烦躁转化为杀意，伟大的龙父表示要让触怒他的敌人死得其所，也许还能顺便误伤踩死几个矮墩子泄愤。 　　他以为受到的委屈都是因为苦尽甘来，可他没有想到委屈还没有结束。他为了女儿钻了狗洞，结果这该死的小型传送门居然被虫子干扰，将巨龙拖去异位面。“弗雷海默！你个王八蛋！连自己的传送门都管不好吗！！”龙在门中，身不由己，红龙祭司的传送门成了拖动龙父的狗链，将龙父放逐到了元素位面。 　　火焰之地。 　　巨龙时代之王，吞噬者耶摩塔尔，安德瑞白骨降灵学首席教授，为了满足女儿的希望，看着火焰之地的炼狱风景怔怔出神。 　　巨龙反应过来了，他心想死这么久就没受过这么大委屈。龙血中的傲慢和虚荣让万龙之父彻底疯狂。他振动双翼，将邻近的火山打成碎渣，发泄式的喷吐龙息将火元素烧伤。等到其余火焰尊者找到龙父的时候，他已经爬上了火焰之地的火山之巅，让火烧云侵入了风暴天空。 　　“伟大的龙王，我们是烈焰男爵，红龙眷族的盟友，请不用担心，我们会重新架设传送门，让您及时回援战场……” 　　“传送门？不！！！”巨龙恶狠狠地瞪视海绵男爵，那双嗔怒的眼睛比太阳更加刺眼。“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打开门扉，如果他们将我拒之门外！那我就拆了他们的房子！！！”巨龙的身躯崩裂，撕裂的伤口在火焰之地降下血雨，那些神血没有被蒸发，而是彻底腐蚀同化了元素位面。熔浆河里钻出血色触须，沐浴血雨的火元素癫狂地咆哮。整个火焰之地活了过来，耶摩塔尔腐化统治了整片火元素位面。 　　火焰之地的异动引起了其他元素位面的窥视，但由于上一次元素暴乱，各个元素领主选择了冷眼旁观。很快，他们对这个决定深感庆幸。他们亲眼看见，火焰之地被某种不可抵抗的伟力撕了下来，碎裂的边沿还趟着血液，如毒蛇一样朝余下位面吐着信子。风元素尖叫着差点当场解体，水元素凝固成冰，土石元素则试图以正常板块运动的结论欺骗自己。在其他元素的注视下，火焰之地开走了，这个元素位面成了方舟，一头撞进了次元裂隙。 　　“我家丢了？我家跑了？房车？！”超越认知的异常让火元素集体精神失常，好在本就狂野的火焰轻松接受了现实，万龙之父的强力让烈焰元素陷入狂热，这股子癫狂更是在他们入侵物质位面时达到顶峰。 　　“烧尽一切！！！” 　　“烈焰大军不可阻挡！！！” 　　“让他们化为灰烬！！！” 　　“赞美战争！！赞美巨龙！！！” 　　悬挂在麦肯伯特的天顶，只有四个烈焰尊者保持了清醒，他们知道任由巨龙完成位面对撞会发生什么，尽管离家如此近，思乡心切，但火焰尊者们还是自愿化作火柱支撑起了整个元素位面，堵住自己家门。 　　万龙之父号令元素，在麦肯伯特降下无数烈焰，他的暴戾比熔岩更加炽热，灭世的恨意更是激起了星球意志的对抗，一层分割位面的世界屏障挡住了龙父，尽管这层薄膜仿佛随时会被捅穿。 　　“滚开！！我要碾死那群臭虫！！！”巨龙怒吼着，很暗分辨那杀意是针对谁，虫子、矮人、还是所有人。 　　“伟大的烈焰之主，还请息怒！请息怒！息怒！”火焰尊者躲在世界屏障另一侧，咬牙坚持的同时，安抚暴怒的巨龙。要是位面碰撞，这里除了烈焰什么都不会留下，他们自认为理解龙父的羞辱，恳求着他的仁慈。 　　“啊对！！伟大的烈焰之主，这群蝼蚁完全不需要您亲自出手，降下火雨，释放吐息，让虫子在您的鼻息下化为灰烬，没有比这更适合他们的死法了！” 　　愤怒的人都是盲目的，脑子里的弦被绷断的巨龙很快接受了听到的第一个意见，一口积蓄的龙息穿过了屏障，灼烧虫子和矮人交战的大军。 　　就像一颗太阳坠落在了麦肯伯特。 第八百零八章 夸父之战 　　维赛尔格没有产生过“滚烫”的概念，他原以为在大熔炉旁生活一生的自己不会对红色产生任何不适的感觉。就像他从没有想过会有某种程度的“风”把沉稳的自己掀飞。就像地下城看不到太阳。 　　被轰炸的余波掀飞，强光像是刺瞎了自己的眼睛，头骨里回荡的巨响让人疯狂，精神迷离之际，皮肤碳化的痛苦是那么深刻。 　　匍匐在地，身体上下遭遇着两种极端，被撕碎的空气在撕碎肉体，柔软的大地想把要把人揉进去。 　　泪水蒸发后的第三秒，矮人之王勉强恢复了视野，他顶着疼痛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片发光的泥淖地。熔融的铁水像是烂泥，麦肯伯特钢铁地基的那一头已经成了个冒泡的大坑。掘火者的碎片陷在“泥巴”里，慢慢沉下去连渣子都不会留下。 　　市政厅，迎宾广场的一部分，两条商品街，消失了，还有曾在那里奋斗的战士和他们的敌人。 　　几分钟之前，维赛尔格·火锤还沉浸在掘火者蚕食的绝望里，真是可笑。真正的末日，居然是我方造成的。那位可怕的龙父，一次吐息就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亡。 　　“矮人，对巨龙来说，算什么……”承受高位打击的矮人之王从战斗的愤懑中脱离，内心感受着小人物的悲哀。力量的差距顷刻让他从红龙信仰中脱粉，现在这个可怜国王唯一想做的，就是为那些与铁水彻底融为一体的矮人们哀悼。 　　“你在做什么，现在可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机会。”红龙祭司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说来也怪，这片柔软的钢铁大地，不再掩饰任何一人的行踪。 　　“战斗……有意义吗？叔父，我们，是他们的玩物吗……” 　　维赛尔格丧气的语调让红龙祭司很不爽，他冷哼一声，揪住矮人王的后颈，强迫他站了起来。“士兵还在等待你的领导，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显露怯懦，我们的王。” 　　“但我的子民已经被我们的神毁灭了！就像踩死蚂蚁一样！”分离的痛苦给了侄子驳斥的力量，而对这样的晚辈，红龙祭司冲着他的哭脸就是一拳。 　　“被表象迷惑了，你个白痴！”随着红龙祭司的怒吼，烂泥地出现了新的变化。在铁水中破水而出，全身发光的人影大口喘息着，一个个冒泡，淌着赤红从熔浆中爬出来。昏迷不醒的也会被几名火元素合力抬出，维赛尔格瞠目结舌，觉得自己又一次自以为是了。 　　“你觉得红龙伊梅尔特的生命之焰从哪来的？头顶上的是她老爹，从混沌的母体中分离出的秩序的父。没有毫无来源的爱，龙父的力量是规则严苛的赏与罚。这是连他自己也会被约束的铁律，他的力量不会伤害归顺的我们，也不会放过忤逆他的敌人。” 　　“这……就是奖赏吗……” 　　体表的铁水洒落，裸露出的却是山石一样的深褐色，肢体容貌像是被雕琢，曾经或憨厚或狡诈的眼珠现在正闪烁着红光。矮人族的战士，红龙的追随者，高大的魔像扣下冷却的铁皮，以原来的三倍大小朝维赛尔格跪拜。 　　“集合完成，无人伤亡，陛下。”保尔队长拧着眉毛，思考着如何下跪才能让矮人王的身高超过自己，趴着也太丢人了。 　　“保尔队长，你还活着？”漆黑的矮人之王惊喜地拥抱勇士。 　　“花园男爵将我的残躯投入了烈焰，龙父的力量修复了我。” 　　“太好了太好了。” 　　“陛下，还没到庆功的时候，我们的敌人还没死完。”熔火魔像看向熔浆池的另一侧，马尔西姆将军和他的虫群，正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边。 　　“那是什么？矮人的秘密武器？钢铁魔像？”马尔西姆将军将军振动翅膀，以绝对的命令下达了攻击指令。他不敢抬头窥视天空，更不允许虫群畏惧天上的存在，好在虫群优先执行了命令。 　　矮人与虫群的战斗，再次爆发。魔像大军首当其冲，没有趁手的武器，就轮拳头打架，反正以现在的吨位，就当自带战锤了。更有狡猾的魔像溜到岩浆池边，抄起一坨铁水使用了烂泥糊脸。杀伤力惊人。虫群也适时发动了反击，可惜魔像的体格和力量对掘火者实现了压制，天哪，矮人族群终于触发不了巨人杀手了。 　　“啊……”马尔西姆将军大叫着，有个卑鄙的魔像将铁水泼到了自己腹部，趁着他和另一个矮人角力时，咬紧牙关，马尔西姆将军的怒吼一时间盖过了魔像的咆哮。 　　“不过是大了点，重了点！虫群，迟早会吞噬你们。” 　　地下城的大门，黑暗中出现无尽振翅声，掘火者的增援铺天盖地。副官飞在最前头，引领着最后的三千支成虫。 　　矮人原本升起的点点希望之火差点被掐灭。 　　“王！敌人太多了！魔像的数量远远不够！”矮人侍从近乎直白地暗示维赛尔格要做些什么，矮人之王很想，但身为凡人的自己也不能控制龙父，对吧。 　　“叔父！你说伟大的龙父为什么不帮我们了？” 　　说来也怪，龙父就悬挂在头顶，看到虫群黑压压的大军，至少也该援助吧，可现在，别说喷个火，连大点声喊个话都没有。 　　对此，红龙祭司冷哼一声。 　　“不要质疑万龙之父，审视你自己。” 　　费雷海默闭口不言，给矮人王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 　　维赛尔格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定是自己刚才的背信言论引起了龙父的不满，将巨龙当做高高在上的神明，是万万不行的。一定要表现出矮人对巨龙的崇拜，说直白些，多说些好话。 　　虽然维赛尔格之前质疑了巨龙，现在应该跪下来道歉负荆请罪什么的，但这样太掉士气，自己可是矮人之王！开明的君主。说来说去，维赛尔格还是拉不下脸，虽然自己重新回归红龙信仰，失信了几分钟，但羞耻心还是很难让自己瞬间摆正心态。但不要紧，矮人族这样的盲目红龙粉非常多。他需要一名爱与正义的勇士，维赛尔格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世界壁障的另一边，万龙之父耶摩塔尔沉默地看着这边，他的确闭嘴了。察觉到自己的力量无法对矮人进行误伤之后，他干嘛要帮助这群觊觎自己女儿的爬虫，让他们和火甲虫耗着得了。看着打不过再喷一口龙息给他们造个移动泉水，矮人嘛，多吃点苦，利于族群发展。 　　现在困在火焰之地也使用不了火焰以外的其他力量，整不死小梅尔的眷族就是老父亲的胜利，管他是完胜还是惨胜。因此巨龙惬意地隔岸观火，和几名暗示他帮助的元素领主侃天说地。 　　嘿，我就不帮。 　　矮人们找到了那位勇士，他们在战场上商议片刻，那名瘦小的勇士就被魔像抛射了出去，以一人面对一大片飞舞的虫群，那份英武，那份洒脱，让万龙之父另眼相看。一往无前的勇气让龙父产生了些许的好感。 　　忘了介绍了，这位勇士，名为安西·燃鬃，伊梅尔特我老婆协会会长，伊梅尔特生命督军重点关注目标，他在空中飞行，以无匹的气势，认真的神情，惊人的语速大叫着。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虽然没有得到同意，但我知道伊梅尔特一定会是我老婆，趁着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想给岳父说些心里话。打完这一仗我就要和小伊梅尔特回老家结婚，婚礼我打算在麦肯伯特办一场，在她娘家办一场。办完婚礼我们会定居在大熔炉但会时不时回去看你。对了，小龙人我想生二十个，虽然伊梅尔特肯定会害羞，但我知道她一定想和我孕育爱的结晶。其中一个我想用岳父大人的名字，哪怕哪天您挂了，您也会以某种形式活在我们的生活里……” 　　他还在喋喋不休，但已经不重要了。 　　头顶的末日，再次被点燃。万龙之父的脸部肌肉都在抽搐，巨龙先生此时更像是一个疯狂的火焰元素，全身都在冒火。 　　“你给我去死！！！！臭虫！！！” 　　太阳，不，更大的太阳，吞噬了安西·燃鬃和他周围的虫子。 　　早有准备的矮人躲在魔像身后，在强光中，维赛尔格·火锤露出满足的笑容。 　　“龙父，他真的很爱矮人啊，如此冒失的蠢货都不吝降下力量。”在矮人王心中，龙父已经与慈悲的长者划伤了等号。 　　掘火者沉没的尸堆中，熔火魔像出淤泥而不染。他振臂高呼，情绪激动。 　　“岳父大人他同意了！” 　　“同意NMB！”又一枚太阳轰炸在熔火魔像身上，他的躯体在光与热中更加凝实。 　　围观的矮人痛苦流涕，深受感动。 　　“慈悲的岳父大人，他太温柔了，生怕这小子凉了。” 　　矮人之王意气风发，在马尔西姆将军惊恐的目光中挥斥方遒。 　　“来吧，红龙眷者！我们将在讴歌中进军，以敌人的尸骨赞美天顶伟大的龙父！” 　　战斗，啊不，屠杀开始了。 　　矮人冲进虫群，大喝一声：“岳父大人我爱你！”所到之处，灰飞烟灭，岩浆奔涌，红龙赘婿如不败战神横冲直撞。 　　“岳父大人我爱你！岳母大人我爱你，伊梅尔特我爱你！岳父大人我爱你全家！！！” 　　“死！！！去死！！！都TM给我去死！！！虫子！！！！” 　　“我哭死，他真的好爱我们这些家人！！！” 　　虫群在天降的怒火中分崩离析，他们不是败给了矮人，而是败给了神，败给了神与矮人的羁绊（笑）。 　　马尔西姆将军如同经受大灾变的一只小虫在空中飘摇，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满是不甘与屈辱。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面前，那是被抛射的矮人之王维赛尔格·火锤。他拎着铁锤，全身沾灰，唯有眼睛亮的刺眼。 　　“以火锤之名，我将红龙伊梅尔特定为矮人王国国母，并将巨龙族系刻入矮人氏族族谱！！！” 　　“#＋$&@_&#&_……” 　　龙父的声音在爆炸中已经听不清了，但他想必是很感动的。 　　矮人之王背着天降的末日审判，居高临下俯视马尔西姆将军。 　　“你说得很对，自力更生确实重要，马尔西姆将军……” 　　滚烫的火焰当头灌下。 　　魔像之王发出揶揄的声音，将掘火者从空中砸下。 　　“但是被神宠爱，确实蛮爽的。” 　　…… 　　矮人历变革年缟玛瑙月。 　　矮人族群经受了虫群的攻击，得到伟大的龙父耶摩塔尔的助力，我们歼灭了虫群。 　　麦肯伯特被毁灭了，大半城池沉入大熔炉，矮人王维赛尔格·火锤开始下达麦肯伯特重建工作，新城的规模将比旧城更大，反正我族现在也能在岩浆里游泳了。 　　关于那场惊世之战，虽然后人看来可能有些侮辱自尊，但矮人史学家已经在全民投票中以全数赞成的票额将此战命名为：夸父之战。 　　赞美岳父大人！！！ 　　…… 　　战斗结束后，魔像大军恢复成了矮人。 　　“你们怎么变回来了？” 　　“你这都不懂？热胀冷缩啊！” 第八百零九章 法尔嘉 　　“盟友失败了……”呢喃轻微到几乎不能察觉，挂起一阵风，摇摆的草叶发出窸窣声响，像是有一千张嘴在重复余音。 　　失败了…… 　　失败了…… 　　太阳躲在云后，隐藏在叶片中的露水趁着机会滚落，在被蒸发耗尽前滴落在土壤里。 　　泥土对水滴做出了回应，土地之下，一团朦胧的影子在急速滑行。所有植物都在回应它的话语。 　　“但我们不会……” 　　不会…… 　　不会…… 　　惊恐逃窜的背影进入视界，伏行在草丛里的猎手扑了上去。 　　“织幻者的敌人，请去死。” 　　去死…… 　　去死…… 　　森林在歌唱，像是无知的孩童重复着无法理解的恶意，纤维开始收拢，精灵在聚拢的翠绿中停止了呼吸。等到落叶被风吹起，露出掩盖下肤色苍白的身体，那道朦胧的幻雾靠近了。抚摸一样触碰停止呼吸的精灵，像是成功的猎手占领自己的食物。 　　“没有那个女人的气息……这一次，我们能杀死更多……” 　　更多…… 　　更多…… 　　“敲开梦境之扉，让时光沦入本该结束的过去……” 　　过去…… 　　过去…… 　　“法尔嘉……” 　　森林在呢喃那个名字。 　　…… 　　她蹲坐在花田里，手捧着刚摘的小雏菊，白嫩的花瓣好似她的纱裙，亮金色头发垂肩，年幼的女孩低头看着花束，那双碧蓝的眸子彻底迷失在明黄色的花蕊中。 　　法尔嘉…… 　　法尔嘉…… 　　幼女有些诧异，侧过耳朵，脑袋距离花朵越来越近。 　　“法尔嘉！”女孩抬起了头，飘摇的母亲出现在身后，丝织长裙抚摸自己的脸蛋，就像吹起了一阵清香的风。 　　女孩嘟起嘴，眼眶边缘有流光闪过，有些委屈的牵住母亲的手。 　　“妈妈，他们抛下我了。” 　　女人安慰地摸摸女孩的头，牵着她离开那片花田。“他们没有失约，孩子，森林正在诉说不安，我们应该回家了，他们也是。” 　　像是想起了最初的目的，女人的语气重了一些，力道刚好能压弯嫩枝。 　　“真是的，法尔嘉。我警告过你不要乱跑，现在外面很危险。” 　　法尔嘉拿着花束，有些赌气地放慢脚步，让母亲的牵引更加费力。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将左手拎着的花束拿到母亲面前。 　　“妈妈，妈妈，我今天，听到这些小花在喊我，现在也能听到！” 　　法尔嘉…… 　　法尔嘉…… 　　母亲弯腰贴近了花朵，当她再次起身，脸上出现困惑，随后转变成一种女孩也能读懂的担忧，她放大的瞳孔里关押着小女孩的身影，轻飘飘的母亲行走起来像一阵风。 　　“我们回去问问爸爸，他会治好你的。” 　　母女穿过了林地，又走过榕树根茎组成的迷宫，长条枝干的阴影在法尔嘉脸上划过，将少女分割在阳光的另一边。她们到家了，一座气派的大理石房子，石阶上的苔藓每天有仆人清理，所以看上去整洁如新。 　　法尔嘉和行礼的身影打了个招呼，尽管对方并没有回应。 　　穿过门廊，法尔嘉数到第七根大理石柱，父亲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在和那些大叔说着什么。两女的到来让父亲有了反应，他朝着母亲微笑，看向女孩的时候脸冷了下来。 　　法尔嘉缩着脑袋，悄悄躲在母亲的背后，捏住母亲的裙角，遮住脸蛋像戴着面纱。 　　“我的朋友们，给我些私人空间。”宾客哈哈一笑，宽容地退出大厅。 　　偌大的空间只剩一家三人，法尔嘉觉得有些冷清，但现在更怕父亲那冰冷的脸色。 　　父亲注意到了法尔嘉手中的花。 　　“它们本该为自己的美丽绽放，而不是为了你的喜怒摇摆，法尔嘉！” 　　女孩有着自己的倔强，依赖温柔的母亲，顶撞严厉的父亲。双手捧着花束，轻巧虚握茎杆，少女将开放灿烂的小花展示在父亲面前，就好像一切美丽都是自己精心摆弄的功劳。 　　“我会照顾好它们的！它们在林地里会经受风吹日晒，而我会比自然更好地照顾它们！这些小花，将在我的手里变成最美的花！” 　　对于女儿的强词夺理，父亲有些失望，他压着情绪令法尔嘉回到自己的房间，带着她最美的花束。手掌从额头滑落到下巴，看着停留在原地的妻子，父亲歉意又无奈地笑了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母亲没有在意这些，她提裙的手指轻轻用力，转头看向女儿离去的方向。 　　“法尔嘉，她又说自己听到了植物的声音。这有点奇怪，我很担心她。” 　　女人的担忧让丈夫皱眉，他敲击冕状头饰，以温柔的声音让妻子安心，“也许那是一种危险的征兆，如果你害怕，我们可以让她远离那些植物，把法尔嘉保护起来，用大理石和宝石的家保护她。” 　　“她喜欢植物，你知道的，让一个精灵和森林隔绝开，我的孩子有点孤单，她不能失去更多了。” 　　“那就去陪伴她，用你的爱将她内心的缺失填满。恰好也让孩子抚平你的惊慌。安定，现在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别让恐惧吞噬了你。”父亲提醒着颤抖的女人，也许在安抚上收效甚微，但他至少给女人分配了任务。 　　母亲颤颤巍巍地走过门廊，朝着法尔嘉房间的方向，她像是大病了一场，眼睛直视远处紧闭的门扉，忽略了转角被丢弃的花束。 　　少女再也没有接触过植物，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唯有母亲能够敲响她的门扉。 　　日子一天天过去，法尔嘉在母亲的陪伴下成长，与温婉女人的交流成了她获取信息的唯一渠道。危机解除了，精灵击败了敌人。父亲得到了赞誉，家族的声望得到提高。还有一些女士之间的趣事，法尔嘉的脸上逐渐出现笑容。 　　曾经有些冒失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在母亲的熏陶下，更是有股雍容华美的贵气。法尔嘉到了适婚年龄，父母为此筹备了大量宴会，可惜少女已经没了凑热闹的习惯，只是隔着喧嚣，凝视着森林上方的飘渺迷雾。 　　一切在她一百三十二岁的时候有了变化。 　　一支骑行小队从森林另一边行来。黑色的高大骏马驮着华丽行装的绅士，法尔嘉坐在阳台上，隔着很远就注意到了最中间的那个人。披着长袍，黑色鬓发托着英气俊朗的脸，唇红齿白，他像是感受到了目光抬起了脑袋。两人的对视持续了一瞬间，法尔嘉捂着胸口逃进了房间，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心乱如麻的雏鸟只明白两人有了特殊的联系。 　　母亲对此很高兴，晚宴上法尔嘉听到了母亲炫耀似的歌声，父亲也忍不住哼了几句。 　　一切就仿佛水到渠成。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恩卡塔·比达尔，与夜精灵的友好相处对我们很重要，但我更希望你的选择出自你的个人意愿。”父亲难得张开了口，在女儿即将从家庭分离出去的最后，他好像想要挽回些什么，他逗乐了法尔嘉。 　　“您希望我反悔吗？”她俏皮地眨眼，钩住父亲臂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不，只是流程进行，以后想你的时候让自己好受些。”他亲手将培育的花朵摘了出去，法尔嘉看着自己的未婚夫，恩卡塔先生穿了件讨自己喜欢的白礼服。 　　倾听长者祝语，就像缔结誓约的精灵伴侣该做的那样，恩卡塔·比达尔捧起誓约之环，一个用花朵和荆棘编织的魔法花环，只要法尔嘉伸出手，那些代表未来苦难的尖刺就会让自己的血液和未婚夫连接在一起。血液透过誓约之环交汇，夫妻成为彼此的所有物。 　　心中经历过无数次，法尔嘉在此时还是陷入了紧张。她耐心地深呼吸，朝着那个植物圆环，递出指尖。 　　法尔嘉…… 　　法尔嘉…… 　　又是那熟悉的呼唤，在这关键的时刻，从重要的誓约之环中呢喃着。 　　少女陷入沉默，好在未婚夫温柔地提醒了她，这位优雅的绅士保持着得体的涵养，给予了法尔嘉充分的耐心。 　　“恩卡塔。” 　　“法尔嘉。” 　　法尔嘉笑了起来，十分难看的目睹恶心却要保持庄重的微笑。 　　“为什么你不跪下……” 　　未婚妻的异常让夜精灵有些尴尬，他看向其他人，又看向自己的未婚妻，低声说着，“我记得好像没有男士下跪的习俗，亲爱的。” 　　这声呼唤彻底引起了法尔嘉的大笑，她捧着肚子，所有来宾都看到了这位最美女士的异常，一股古怪的氛围将誓约现场包围，法尔嘉的父亲脸色涨红。 　　对于一切，少女旁若无人地擦着眼泪。 　　“我果然还是忘不了你的脸，哈哈，亲爱的～和夜精灵的联姻，这一定是喝到变质麦酒上吐下泻的跛脚戏曲家才能想出的故事。和夜精灵交好？哼，和钟爱刀剑的披人皮奴隶主哪怕交谈都让我感到反胃……”法尔嘉环顾四周，鄙夷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那双碧蓝的眼眸深处酝酿着怒火，以及癫狂。 　　“都是些熟人呢……” 　　“难产而死的母亲，癫狂病逝的父亲，被处决的敌人还有逆臣，哦～还有我亲爱的恩卡塔·比达尔，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印象深刻，仅仅看着你的脸就会心跳加速吗？因为你死时惊恐的面容，真的是最棒的作品，嗯，就像现在这样……” 　　誓约之环如毒蛇一样缠住了夜精灵的脖子，荆棘汲取着鲜血，未婚夫的脸色苍白，徒劳地张大嘴巴窒息倒下，纯白的礼服栽进泥土里。土地、植物随着女人的意志露出毒牙，婚礼成了屠宰场，他们徒劳地尖叫，却没有避开入土的命运。 　　“法尔嘉！！！”那是被荆棘撕扯的父母，他们半截入土，被撕扯的面孔怨毒地凝视唯一优雅的女士。 　　她对此毫无动容。 　　“他们唤我为幽影、他们称我为噩梦，月光，森林之心，精灵之光，自然女士以及女王陛下……” 　　“我许可了许多称呼，可你们却偏偏呼唤着我的名字。法尔嘉，这个让我厌恶又不得舍弃的名字。” 　　“我的美梦到此结束。” 　　“而你们的噩梦该开始了，虫子。” 第八百一十章 欢愉女士 　　哼着小调，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手指在树木粗糙的表皮上划过，枝杈触摸那抹黄金的一瞬间就松开。她所行进的方向并不是直线，而是被植物的位置牵引，绕着一圈又一圈树干，像是在郊游。 　　指尖擦过花蕊，那花便盛放，毫无保留地毫无理性地盛放，引起女士的轻笑，又在那笑声里闭合成花苞。浓雾飘了过来，貌美的女人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凝聚远超外貌年龄的深沉。 　　浓雾中涌出飞行的身影，织幻者有着比躯干还要大的翅膀，它们是成人大小的鳞翅目虫人，笼罩整片梦境森林的迷雾，是它们振翅洒下的一种致幻鳞粉。蓝色蝴蝶状翅膀边缘位置生有绒毛，眼睛状的花纹会在每一次振翅时流动变形。飞行的时候很漂亮，远看像变化的万花筒。 　　织幻者看上去就像某种友善的智慧生物，与童话中的小精灵形象相差无几。但那只是伪装，吸入洒落的鳞粉会让猎物沉入它们编织的梦境，等猎物陷入噩梦，心灵在梦境中死去，它们便会探出那根进食的“吸管”，将死去的灵魂从梦境中嘬出来。 　　布置幻境，驱动浓雾吞没整片梦境森林，让敌人在梦中死去，这是织幻者本来的计划。但从林中走出的闯入者，已经惊动了虫群。 　　虫母的肢体比她的族人要细长一些，五官偶尔会浮现情绪化的表情，心智启蒙，从狩猎精灵中吸取的灵性让她学会了许多，就比如交谈一类的消遣。磕磕绊绊的精灵语宛如孩童，从容的神态彰显了虫群的自信。 　　“你的气味……你是他们的领袖、女主人……” 　　恰当的称谓让女人微笑，少女的烂漫从笑容中褪去，高贵的熟妇甩动金发，阳光下随意炫耀的魅力让虫母产生几分女性的妒忌。移动长腿，女士走向虫群的步伐不急不慢。 　　“解决你，这场闹剧就结束了，对吗？”完全没将虫母的护卫者放在眼里，精灵女士的眼中只有恼怒的虫母，她的傲慢锐利如针，鄙夷的视线更是让虫群激愤。他们在等待虫母的命令，将眼前的敌人撕碎。 　　“也许你很强大，精灵，但没有人能够轻易踏入虫巢又从容离开，你将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虫母尖叫着，带着虫群俯冲，关节上的锯齿足以成为致命的凶器。 　　法尔嘉挑起眉毛，得逞的微笑让阳光都亮丽几分，轻踏土地，藤条便从土壤里钻出，扭动着缠向飞虫。目中无人的挑衅技巧使织幻者降低了高度，这正是法尔嘉想要的，她是德鲁伊，森林的代言人，天上可没有植物。 　　“天真。”虫母挪动身形在舞动的藤条间穿梭，她的体型不小，却没有让任何一条藤蔓绊住身体。哪怕植物的包围网密不透风，虫母依旧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钻出去。飞行中的织幻者，是捕捉不到的。翅膀上轻盈的绒毛能够感知气流变动，稍有压迫，风就会带着虫群回避。虫母是虫群的领航者，她精湛的飞行能力，能够协助虫群从容避开风暴。 　　织幻者原本如此坚信着，直到关节被藤条彻底束缚，它们仍无法接受发生的一切。它们跟随着风向，一头撞进了编织好的网里，如飞蛾扑火。还没等他们弄清楚原因，眼前的一幕更是让织幻者迷茫。 　　它们的虫母正跪坐在精灵女王身旁，瞻仰精灵的同时，露出狂热的神态。 　　“我做到了，女主人。”像一条等待奖励与赞美的狗，织幻者的虫母亲昵地蹭着法尔嘉的脚背。 　　法尔嘉捻住了虫母的触角，将她的脑袋提起，笑容满面，在织幻者惊慌地注视下，赞美它们的虫母。 　　“你做得很好，小虫子。”她笑得越灿烂，织幻者内心的恐惧感就越盛，它们无法看清眼前的精灵，她明明看上去毫无威胁。关节被活体植物挤压扯碎，浆液四溅的织幻者不甘地大吼着，向着那可怕的胜利者，那张美丽的脸在它们心中已经与恶魔等同。 　　“你对虫母做了什么……你驯服了她？！” 　　法尔嘉笑了起来，她弯下腰，伸手钩住虫母的下巴，如同欣赏一朵鲜花。 　　“她进入了我的梦，也就成为了我的一部分，这不是驯服，只是控制而已。”法尔嘉回味着那场梦，想起了她在梦中经历的一切，虫母深入了她的梦境，企图掌控她，但失败了。作为回报，法尔嘉控制了虫母，并误导织幻者送葬了全族的一半。还有虫子在前线作战，直面精灵部队。为了避免子民受到更多伤害，尽快结束战争，法尔嘉选择了斩首战术。 　　“你是……梦境行者……”这是织幻者彻底入土前说出的最后一句，法尔嘉对此相当感激，她捧着虫母的脸颊，如母亲一样温柔呢喃着：“小虫子，还有前线部队，让它们也回来，找个理由，比如虫巢遇袭。结束之后，我会赐予你仁慈的死亡。” 　　“遵命，我的女主人。”虫母如实执行了她的命令。 　　“真是太好了，亲爱的，你是虫母，真是幸运。” 　　虫母的迷离中似乎有灵性闪烁，她张开口，诚实地回答：“虫母，不是永久的，虫群意识依据效率所选择的族人会成为虫母，虫母死亡之后，族人中会诞生新的虫母。虫群意识已经感知到了我错误命令带来的严重损失，我的身份已经被剥离，余下的虫群中诞生了新的虫母。让蛹战士回归，是我能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没关系，没关系，小虫子，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法尔嘉捧着虫母的脑袋，迷恋地说着，她再次哼唱起歌谣，那是一首舒缓的摇篮曲。虫母在柔和的旋律中闭上眼睛，在法尔嘉的哼唱中永久沉睡。新芽破壳而出，在跪坐的虫母身上生长，绿意覆盖了她，只有法尔嘉和植物会记得，这座盆栽原本的模样。 　　嘈杂的声响从林中涌来，法尔嘉挺直脊梁，朝新来的虫群笑了笑，“我正打算制作名为异族女王的插花作品，似乎又来了一个素材。” 　　织幻者的蛹化形态像一块长腿的月牙，身体是弯曲的黑褐色蛹，三对活动的腹足，两对异化的手刃。硬化的角质提供了防御力和攻击性，全密封的结构能阻挡大部分攻击，就连精神冲击都被隔绝在外。舍弃了口器等进食器官，蛹战士更接近杀戮机器，随着大部队前来，刺激的血腥味让法尔嘉眼神又冰冷几分。 　　“怪物！”直白的恐惧让法尔嘉轻松找出了新晋的女王，侮辱的称呼并没有让她生气，虫母颤抖的身体让精灵女王有些惊喜。 　　“真是意外，你居然能继承上一代虫母的记忆……”一个眼神就让虫母进入攻击姿态，法尔嘉笑了起来。 　　盆栽变成两个。 　　“双生女王。” 　　“我喜欢这个。” 第八百一十一章 自然女士 　　看着远处打扫战场的精灵，法尔嘉没有了歌唱的兴致。族人就像花朵一样，美丽而又脆弱。自然女士转身走入树林，化作恍惚闪过的幽影。万物生长，森林发出沉重的呼吸，盖过唯一的脚步声。她经过苍白的大地创痕，踩着裸露石块渡河，迈过断木，轻吹一口气，生命就化作清风，将战斗的伤痕治愈。花朵是治愈不了的，它们在受创的瞬间就夭折了。 　　看到了通向王宫的宽阔大道，法尔嘉转身走进繁茂的花丛，狭窄小道隐约能看见踪迹，它引导法尔嘉通向了一处隐秘的林地。东倒西歪岩块上的苔藓被扒下来，在光滑的石板上是小孩烂漫的涂鸦，有枝条缠绕在岩石底座，使得涂鸦能轻松登上任何没有落脚点的高处。法尔嘉忍不住翘起嘴角，在掀开爬山虎的门帘前揉动脸颊，让表情尽可能自然。迈进树洞，躯体在瞬间产生了疲惫感，控制面部表情的肌肉也开始疲软，法尔嘉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 　　她轻柔且急速地将树洞中的小东西搂在怀里，口中哼着熟悉的摇篮曲。 　　“妈妈？”吧嗒嘴角，金发小姑娘甚至没能睁开眼睛，将脸蛋在法尔嘉肩膀上拱拱，嗅着金发上熟悉的香味，绷紧的身体变得如年糕一样绵软。 　　几秒钟后，小姑娘在法尔嘉怀里跳了起来。 　　“开始打架了吗？”她想起了母亲将自己带到这处隐秘树洞前说的话。 　　“结束了，亲爱的，我来接你了。” 　　虽然没法理解为什么只是睡了一觉战争就结束了，但小姑娘很高兴母亲没让自己等太久。揪住法尔嘉柔软的长发，在手指上打着旋，小女孩在法尔嘉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撒娇地说道：“那我可以出去玩了吗？” 　　察觉到她的脚丫开始乱动，法尔嘉好笑地将女儿放下，单手叉腰，右手点着女儿的脑门，正准备开口。 　　“不准去泥地，不准离家太远，不准打扰其他人！”这也许是小姑娘说的最好的一句精灵语。 　　法尔嘉哼哼一声，在女儿的脸蛋上揉了一把，看着她像风一样消失在视野。伸了个拦腰，自然女士看了眼女儿曾躺卧的位置，织布鸟搭建的摇篮盖着熊皮，宽敞的窝能让自己轻松躺下。摇摇头，法尔嘉离开了这里。 　　在林地外，通向王宫的道路，法尔嘉遇到了女儿和一个奇怪的精灵。她显然忘记了自己的叮嘱。看到法尔嘉之后，女儿开心地招手。 　　“妈妈！海因斯叔叔变白了！” 　　那个白化的精灵在法尔嘉出现之后，立刻原地跪拜，他低下脑袋，让法尔嘉审视变化的躯体全貌。皮肤白皙还有些干裂，发色苍白如纸，在深色丛林中像太阳一样显眼，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不同了，言行举止还是和过去那位年轻德鲁伊一样。 　　“蒂芙尼，到别处去。”自己的女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她的娇蛮只在自己一人面前出现。 　　只剩下两个成年精灵，法尔嘉感觉到海因斯的躯体绷紧了些。 　　双手在小腹处交叠，面对跪拜的子民，法尔嘉眼神失去了温度。 　　“你身上的变化，就是你打扰我的理由吗。” 　　“我的女王，我在此恳求您的睿智，请赐予我解答，或解脱。”他的声音打着颤，做足了心理准备。很快海因斯就感觉到一只手抚摸在自己后脑，冰冷的手指在后颈滑动。紧抿嘴唇，海因斯对抗似地撑起那只手。 　　冰冷的声音出现在头顶。 　　“法兰奈尔表姐很久没来宫廷看望我了，是她的新婚丈夫在打扰她吗？优雅的女士不该被家庭绊住手脚，我打算明日吊死多路多·月痕，罪名是妨碍妇女正常交际，你觉得如何，海因斯。” 　　“我将立刻向家姐转达陛下的思念，慈悲的陛下。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请宽容几日，届时我会陪同家姐和年幼的外甥女一起拜见陛下，所以恳求您……”海因斯抬起脑袋，急迫的目光正对上法尔嘉的笑容，他哑然片刻，没了下文。 　　“还想解脱吗。” 　　海因斯低下脑袋，任由冷汗滴下。 　　“家人是最重要的。”拍打两下他的脑袋，法尔嘉收回了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说说你身上的变化，详细一点。” 　　“我们在前线战场遭遇了敌人，一群虫子。他们自称织幻者，单兵能力足以碾压任何我族士兵。我们的德鲁伊发现织幻者可以抽取森林中的生命力，他们就像寄生虫一样，以自然为食。森林的生命若在，我们的士兵将很难击溃他们。前线濒临溃败，而德鲁伊却为此束手无策。” 　　“我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也迅速在战场上执行。” 　　“我违背了您的意志，开始伤害森林。” 　　海因斯伸出了手，一团苍白的力量即是反转的德鲁伊魔法，充满死亡的气息。“丰收德鲁伊的同伴受到我的指使，我们协力将死亡之力灌输给了大地。”海因斯至今无法想象，那道侵蚀大地的苍白裂痕出自自己的手。“我们成功切断了织幻者的补给，让敌人陷入萎靡，因此制造了有效杀伤……但是，敌人溃逃得太快了，查里斯将军怀疑有诈停止了追击。而我的行为也受到了长老院的指责，我无可辩驳，只希望陛下能宽恕那些受我蛊惑的同伴。” 　　法尔嘉敲打手背，海因斯的决断并无问题。正确的方式，正确的行为，那些德鲁伊长老所担忧的，只是我的意见。将自然的知识传授给他们，他们居然担心族人的推陈出新会触怒我，果然还是寿命太长了吗。 　　不过，维持族群的思想统一也有必要，凋零魔法的变化如此明显，很难保证其他人会不会接受白化的族人。法尔嘉很清楚国内有多少目光短浅的蠢货，他们就像杂草一样清理不完。战士不应该遭受歧视，而这不是我的意志所能喝止的。 　　现在，先解决年轻人的困惑吧。 　　“生机与枯萎，本就是自然的两面，海因斯。你并没有错，你只是突破了我给德鲁伊设下的桎梏，凋零者，抬起头吧，你完全有资格为自己的选择骄傲。”法尔嘉的手中，苍白的自然之力让海因斯抬起了头。 　　“陛下，你早就掌握了生命的反面？！可为什么？”海因斯仰望法尔嘉的金发和美貌，她手中的凋零之力却比自己的更加深沉。 　　“世间一切都具有两面性。”法尔嘉冷笑一声，眼神别有意味。 　　“只要有繁盛的生命力，也就能抑制死亡。归根结底，还是你太弱了，海因斯。” 　　“就像对付那些虫子，切断补给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法尔嘉回忆着那些蛹战士被反向抽取的干尸，那些寄生虫的“吸管”完全没有单向阀，吸干他们还没哄蒂芙尼睡觉难。 　　“自然可以无私地供养生命，也可以无情地将生命收割。” 第八百一十二章 烂漫女士 　　“以吾之名！海因斯·星歌！判决汝等凋零者以不敬之罪，汝等将被驱逐出吾的国土，流放于蛮荒之地，直至枯木新生，王权更迭！” 　　“新月升起之前，从我的森林消失，否则，就葬在这里。” 　　树叶摩挲，让女王的审判在林间回响，嫩绿的新叶从枝头脱落。刚结束战争，从房屋中探出脑袋的精灵，又将头低了下去。自然有四季，而现在他们不得不面对女王之冬。精灵跪地祈祷，向那位尊贵的女士祈祷，保佑寒霜不会降于他们头顶，不会承受与海因斯·星歌同等的命运。 　　在所有精灵看来，这项审判是如此沉重，因为自然女士法尔嘉被精灵尊称为永恒盛放之花，所有人都认定，她的王权将持续到生命凋零之终末。 　　因她是森林的意志，她是柔情又淡漠的女士。她的美貌不凋不败，妖冶如火，正如她可怕的力量。哪怕没有明示，早有人已将法尔嘉与他们的信仰等同，他们相信，法尔嘉是与变化之月对等的存在，与月之神比肩的地母神。她愉快，森林就繁茂入春，她愤怒，霜雪便会降临。 　　森林之心，王宫。 　　碎裂的大理石块让此地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废墟遗迹。精巧雕花的碎石块嵌在草地上，天顶与榕树糅合在一起，月光花的藤蔓在石壁上钻出破洞。植物比精灵看起来更像是这座建筑的主人。轻微歪斜的王座，石阶上纠缠的蓝紫色牵牛花，菟丝子抓着挂毯，在王室徽记上另绘了一层镶边。 　　此时群臣聚集，无论是长老院的德鲁伊还是王庭的卫士，泾渭分明分割了大厅，最靠近王座位置的是战斗结束的将军们，披挂破损的盔甲，神殿祭司正在修补他们开裂的伤口。牧师和随处开放的野花一样是最不被约束的。 　　原本还有些吵嚷的精灵们也接收到了女王对海因斯的审判，跪倒在地，倾听裁决。查里斯将军皱紧眉头，在埃森纳女祭司气愤的目光中单膝跪下，大幅度肢体活动让他腿上的伤口再次崩开，血腥味让周边的花朵聚在他的脚下。 　　战士的前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另类的精灵。为首的俊美精灵昂首傲立，华美的丝绒绸缎让他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全不在意精灵的窥视，直视前方。而年幼的精灵如士兵一样跪立，居于男精灵身后。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幼小，以及与稚嫩外表天差地别的沉稳。 　　月光花抬起了头，银蓝色光亮逐渐充满大厅，精灵在这片幻景中低下头颅，站立的精灵也在慢慢跪下，他克制地偏转脑袋，朝向王庭中心。 　　纱裙摩擦肌肤的声音，随着法尔嘉的迈步有规律地产生。她走得很慢，让声音沉入精灵的心底，只有植物发出了由衷的赞美，它们破土而出，在法尔嘉的身后留下追随者的痕迹。她登上台阶，仰躺在王座上，背靠一侧破损的扶手，双腿搭在另一边。薄纱裙摆被重力揭下，莲藕一样的白皙双腿在空气中自然摆动。王宫仿佛只有她一人，她看了几秒头顶树枝纠结的密集区，歪着脑袋，终于将视线放在了跪拜的精灵身上。 　　“开始吧。”简短平淡地说了句，法尔嘉又开始百无聊赖地摆动双腿。 　　“我的女王，联合军队击败了虫群，在海因……罪人的协助下，我们侦察了梦境森林全境，确认敌人已经灭亡。”查里斯汇报了军情，陈述的过程中始终保持谦卑的姿态，不曾抬头。 　　“军队按照长老院的律法奖赏，补偿阵亡者家属。查里斯·夜莺，你出色完成了一名将军的职责，提出你的愿望吧，只要合适，我自会满足。” 　　法尔嘉的答复引起了臣民的骚动，所有人都在用嫉妒的目光窥视查里斯，声响很快停止，他们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就在查里斯身后不远处，埃森纳正捏紧拳头，身躯如受寒一样发抖。 　　“我的女王，我想要您，驾临长老院。”查里斯吐词连贯，没有引起多余的想法。长老院在壮大，战争德鲁伊嗅到了不好的味道，他希望严寒的女士能将冷彻带到自己的组织。这位桀骜的女王，绝对能将不和谐根除，就像她曾血洗王庭时一样。将长老院的权力收回女王的手中，在某些人眼中，查里斯就是在给死神开门。心里怨恨地将这位战场红人处死千万遍，但在朝堂上，他们只能默默祈祷。 　　法尔嘉发出了感兴趣的声音，让精灵的心脏砰砰直跳。可女人却话锋一转，注意力来到了另一边。 　　“亲爱的沃兰，你为何不发一语？” 　　多么刺耳的声音，俊美的精灵如听天籁，深吸一口气，变形的语调有些低沉：“我并未参与战事，自认为没有评断的资格……” 　　“你当然有资格，你是我的宠·臣。”平淡的声音带上了情调，在耳中正如抹了蜂蜜一样甜腻。沃兰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女王，他看到了法尔嘉迷人的笑容，女王的魅力几乎将他的心脏撕碎。他大口喘息，重回低头的姿态。 　　“万分感谢您的宠爱。” 　　“说说看，沃兰，你如何看待查里斯卿的愿望。” 　　沃兰没有停留，显然早有腹稿。 　　“万事万物，不可高于王庭，不可高于王室，不可高于女王。长老院没有资格与王庭一样得到拥护您的资格。” 　　沃兰的答复让法尔嘉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让庭中花朵与其共鸣，法尔嘉平复片刻，给出了答复。 　　“沃兰的回答，深得我心呢。查里斯卿，你的愿望触犯了我的原则，不过这是亲爱的沃兰的意见，那也让他给出补偿你吧。我的宠臣啊，给出你的建议。” 　　沃兰备受鼓舞，而他所给出的建议，也大大超乎了法尔嘉的预料。 　　“查里斯将军所求的即是您的认可，长老院的贡献有目共睹，如果德鲁伊渴求引导，我们可以给出一个次于女王的领导者，一个代表您的意志，您的象征。”他低下的头颅表情晕红，陷入异常的狂喜之中。 　　法尔嘉的笑容越发灿烂，她的目光集中在沃兰身上，满怀期待。 　　“蒂芙尼公主殿下，可以代表您的权威，收编长老院归于王室。” 　　法尔嘉笑了起来，毫无形象地肆意大笑，露出小巧如珠玉的整齐皓齿。 　　“哈哈哈，亲爱的沃兰，你的建议……” 　　“深得我心呢。” 　　法尔嘉移动目光，瞥向查里斯身旁盛开的花朵，白色的小花已经被滴落的血液染上斑点，它贪婪地汲取血液，中心花蕊在轻轻摇摆。像是感觉到了视线，小花转动了花托，将张开的花瓣转向她的女王这边，弯下茎鞠躬，储蓄在花房中的血液洒落。它闭合花苞钻回土壤，在法尔嘉眨眼之间没了踪影。 　　女王吹了口气，慵懒妩媚的声线回绝了建议。 　　“那孩子还不够格呢，蒂芙尼没有德鲁伊方面的才能，交给长老院那边也只是添乱罢了。将麻烦抛给功臣，啊呀，为什么我会遭遇子嗣凋败的困扰。要是能有称心如意的孩子就好了……” 　　法尔嘉看向了那个始终跪拜的瘦小身影。 　　“说起来，亲爱的沃兰，这孩子是谁？” 　　“我的女王，这是我的侄子，怀尔德·侍刃。侍刃家族这一代最优秀的孩子。”怀尔德沉默跪拜，一语不发。 　　沃兰侧过头，法尔嘉的声音恰好在此时响起：“侄子？我还以为会是亲爱的沃兰的子嗣。如此沉稳的孩子，简直和沃兰卿当年一样可爱呢。说起来，亲爱的沃兰好像还没有婚娶，这可不行哦，培育子嗣为国家增长人口可是最基本的义务哦。” 　　法尔嘉的视线再次集中在英俊精灵的身上。 　　“无法开花结果的植物，可是被认为‘坏种’的哦。” 　　在梦境森林，有一种名为夜魅的花，它只会在无光的黑暗中盛开，看不到花瓣的颜色，但会释放出一股清甜的香味，以此吸引昆虫授粉。然而这种香气会对精灵产生致幻作用，引诱被迷惑的精灵踏入无光的泥沼里。植物，是没有善恶的，但它们美丽的模样，却能激起灵长类生物内心的爱欲。 　　一场自然的捕食行为，正在精灵的王庭上演。 　　沃兰大口呼吸着，像一个病危患者，他抬起头，满面红光注视着自己的女王。 　　“如果……如果您……允许，我……我会将……蒂芙尼殿下……视若己出！”赤裸的欲望不言而喻，法尔嘉观赏着自己的宠臣，露出最为灿烂的笑容。 　　“说起来，我还没有与你们讲述龙祭司议会的事情呢。我以绿龙祭司的身份参与了龙祭司议会，我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是各个族群的佼佼者。我们交谈融洽，并互相承诺进行贸易往来。我需要一位外交大使与其他龙眷者族群洽谈，亲爱的沃兰，我决定将这项重任交给你。” 　　法尔嘉看着他的身影，意味深长地说：“等你归来，我也会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我的女王，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法尔嘉的手指点着脸颊，看着天花板慢慢思考。 　　“黑龙眷族，一群没有合作价值的野蛮人……但是对他们放尊重点；红龙眷族，可以与其交易武器，以粮食换取军备是首要任务，我相信你能做好；白龙眷族，哈哈，已经灭亡了，那位亡国女王是个被复仇支配的可笑女人，我原本还想和她联合争取更大话语权，结果被冷落了，冷处理好了；接下来是摩罗克伊……” 　　法尔嘉提起魔法之王的时候，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情欲，渴求和野心的混合物，就像植物依赖阳光那样。 　　“真想要那个男人呢，学识、涵养、强大的国家和魔法的力量。如果能征服那样的男人，哎呀，做梦都能笑醒呢……”在群臣面前毫不遮掩地抒发欲望，女王随意的姿态让精灵众人面色扭曲，但没有任何异响。 　　法尔嘉又开始抱怨起来，眼睛里像是在冒星星。 　　“不过他好像和我一样面临子嗣孱弱的现实，连我们的忧愁都如此相似，呵呵……真想，真想得到一个能名正言顺继承蓝龙遗产的子嗣。但摩罗克伊身为掌权者，居然节制了情欲。真是冷淡的家伙，最伟大的王就该歌唱最伟大的爱，让杂种肆意繁殖，可是会让森林整体堕落的。” 　　“啊，有点忽略你了，沃兰卿，你就出使那座彷徨之城，与亲爱的摩罗克伊兄长好好相处吧。” 　　法尔嘉注视着沃兰涨红的脸，揶揄从眼中一闪而逝。看着他颤抖的躯体恭敬地趴着，愚弄男人的快乐让法尔嘉再次想要捧腹大笑，不过她忍住了。 　　“我的女王，臣，牢记您的叮嘱。”沃兰的脸藏在阴影里，咬牙切齿说着违心的话。 　　“我的宠臣，退下吧，为了外交重任，请好好休息。” 　　沃兰的脚步声从王庭外消失，依旧跪拜感觉身体酸疼的精灵叹了口气。 　　王庭对他们的女王来说，可能就只是场闹剧。这个范围还可能扩张到整个王室、整个国家，整个精灵族群。 　　精灵女王是天然烂漫的女王。 　　她是自然绽放的美丽花朵，只是恰好生长在王座上。 第八百一十三章 祸根 　　“很好，如果没有事，退下吧。该做的都已经完成了，战斗已经过去，在平静中休养生息。”沃兰离开之后，法尔嘉似乎也没了调笑的心情，干脆利落结束了王庭议事，精灵缓缓起身，三五成群离开王庭。 　　很快，变得空旷的王庭只剩下两人。 　　端坐在王座上的法尔嘉，已经跪拜在原地毫无动静的怀尔德。自然女士嘴唇微张：“凯洛·鸦羽，韦尔特与珊德拉之子。” 　　少年支撑地面的手掌微微张开，低下的脑袋又恭敬了几分。 　　“韦尔特与珊德拉之子赞美您的智慧，女王陛下，可您又是如何察觉我的身份的。”怀尔德的假名被揭穿，少年直面女王的威仪竟有几分放松。 　　法尔嘉冷淡的声调提高了一点。 　　“世界上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但森林会记住每一片特别的孩子。侍刃家族是侍奉女王的直系家族，它是被我创建的，一个用以收留战争孤儿的伪装权贵家族。每一场战争都会让我的族人损耗，但我不会让稚嫩的孩子夭折，因为失去了他们的依靠。” 　　“每一场战争之后，我要求侍刃家族选出一位新的代言人，这是我立下的规矩。” 　　“为什么是我？”少年问到。 　　“身份和才能。”法尔嘉俯视着少年，“我相信只有孩子能代替孩子说话，你和其他人有着同样的身份，你明白所有孩子的感受，你能带领他们争取你们真正的幸福。家庭破裂的你们能明白彼此的孤独，成为彼此新的家人。你的才能经过挑选，沃兰·侍刃的眼力，我是信任的。他敢于在我的面前介绍你的身份，那你也当然有着媲美贵族怀尔德·侍刃的才能。” 　　凯洛抱着双臂，瘦小的身影进一步缩小。 　　“我的成年仪式，还需要十二年，应该在父母的见证下。” 　　“时间可不会等待你成年！不论你是否接受，你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兄长，他们的父母。或者说你要将我赐予侍刃的权力，交到那些真正的‘大人’手中么？你愿意受人支配吗，让那些毫无血缘的不懂关爱的大人管理你们？我尊重你的选择。” 　　少年嘀咕了几句，抬起头，第一次在法尔嘉面前露出了那双浅灰色的眼眸。 　　“……我不想改变我的名字。” 　　“这是你的自由，你现在是侍刃的家长了。” 　　凯洛·侍刃眼睛一转，他的确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 　　“那我那位叔叔呢……”沃兰·侍刃在王庭上失心疯一样的行为让凯洛侍刃诧异，他很确定，那位宠臣已经得到了一些特别的关注，不好的想法在心中产生，就像水流沿着沟渠流动一样自然。 　　“他坏了。” 　　法尔嘉的眼中充斥着阴霾，提及沃兰的神态让凯洛认定王庭之上的女王都是在演戏。 　　“他曾是我亲近的宠臣，他很优秀，非常优秀。我对他青睐有加，但他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沃兰越界了，他应该受到越界的惩罚。” 　　“凯洛·侍刃，不要让你的叔叔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向我证明你的价值，我会将给予沃兰的宠爱，转嫁于你。” 　　冰冷，可怕的话语让凯洛明白了女王真正的意思。他颤抖的思维中突然就跳出了那一句话。 　　地母神的化身，是一条蛇。 　　法尔嘉，这位有着伟力与美貌的女王，是用恐怖来统治精灵的，平常的轻浮也好，玩闹也好，都是削减恐怖气场所转移注意力的行为。而她的内核，只要忽视她嘴角或调笑或嗔怒的笑容，就会察觉到她冷酷无情的内心。 　　法尔嘉，是有别于凡人的怪物。 　　与精灵女王的初见让凯洛·侍刃对法尔嘉产生了错误的认知，她有着自己在乎的人，只是不是她所谓的宠臣。 　　“家人是最重要的。” 　　离开了那间感觉冰冷的王庭，凯洛·侍刃思索着计划，却在王庭外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查里斯·夜莺。 　　“哟，少年。”他依靠着树，热情地与凯洛打招呼，“看来你就是新的‘宠臣’了。” 　　凯洛没有回答，平静地看着查里斯。 　　“沃兰总以为他能得到女王的宠爱，我有时无法理解，女王陛下高高在上，显然已经和我们这样的人分离开了。不要对伟大的陛下抱有歪心思，新人。” 　　心情激起了共鸣，凯洛忍不住回了一句。 　　“我可不是蠢货。” 　　查里斯点点头，表示同意。 　　“你和沃兰曾经给出的回答一模一样。我还记得那是和夜精灵反侵略战争结束之后，也是这样一个多云的上午。沃兰·侍刃穿着和你一样漂亮的花衣，被恐惧感撑起像一个大人。” 　　“我们的女王陛下，有着她独特的才能，就像火焰吸引飞蛾，花朵吸引蜜蜂一样。自然女士有着独到的魅力，别陷进去。” 　　凯洛·侍刃咽了口唾沫，他联想到沃兰·侍刃激动的声音，将他的形象与自己重叠。 　　“没有抗拒女王魅力的办法吗？” 　　“有，远离陛下。她就像一个漩涡，会将靠近的人拖下去。不过，你身为侍刃，显然不可能远离陛下。不如说，正是因为女王陛下明白这一切，她才会在族群中选择一个隔离群臣与她的宠臣。”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成为女王…… 　　“正因为你们做出的牺牲，陛下对待你们也会很宽容，只要不触及底线，不要高于女王。你在想什么？” 　　“精灵长者的预言。” 　　查里斯恍然大悟，“啊，在期待善之女王的救赎？” 　　阿德尔王血脉为双生之花，一枝饮甘露，一枝浸淤泥。同气连枝却似镜之两面，挚爱彼此却注定相残。森林之心已做出了抉择，孤寂的生者绽放永恒之花。 　　让这则预言更加著名的，是疯王阿德尔晚年说过的话，他当着群臣的面，用怨毒的目光怒斥自己的女儿。 　　【我的女儿会回来的……法尔嘉！恶毒的你不会是我的继承者！】 　　现在端坐朝堂的是恶之女王，畏惧她的精灵相信，代表法尔嘉另一面的姐妹将会击败她，成为真正的精灵女王。只可惜，公然宣传此邪说的愚民都被吊死了。与那位疯王以及拥护他的老贵族一起，被法尔嘉吊死在王庭的榕树上。那一年，法尔嘉还未成年，也是同一年，她带领军队埋葬了侵犯森精灵的夜精灵一族。 　　直呼女王的名字也成了一个禁忌，冒犯者将被法尔嘉亲手处死。 　　法尔嘉，在精灵语中，意为“带来不幸者”，“祸根”。 第八百一十四章 梦精灵 　　花白的胡须离地不到十公分，倔强地蜷曲着，几根嫩芽从缝隙里探出头来，随着长者的步伐左右摇晃。老人穿着藏青色袍子，步伐孔武有力，哪怕只是来回绕圈踱步，在深山老林中一个人振振有词。 　　“她的特殊气场太强大，给人带来深刻的印象。对其他人而言需要长时间交流积累的特别触动，她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法尔嘉很轻松就能运营自己的社交网络，使得她在情感反馈的方面冷淡得异于常人，这很不好，精灵正处在她的恐怖统治之中……” 　　“我坐在这里，是想休息一下，听听森林的呼吸和悦耳的鸟啼。老大，你能不能消停点，不要用批判的语气评价我们的养女，而且就目前来看，法尔嘉干的还不错。”回话的是一块“苔藓墙”，如果不是嘴唇张合，一定注意不到他与苔藓融合的五官，像一张脸长在树根上，随着那张脸上的皱纹蠕动，他的身躯开始从苔藓中脱离，伪装变形术消散，一个穿着深绿色长袍的精灵老人坐在洞穴门口。他的皮肤像干裂的树皮，看起来比他的老大还要苍老。 　　“安静，老二！不要打扰我思考！”原地转圈的老人停了下来，呵斥了一句又继续开始了自言自语，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兄弟当成听众，他只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的恐惧气场，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人，仅仅是第一眼就会让人陷入恐惧之中，她的特殊天赋，一定有改变的办法……对了，她的女儿蒂芙尼为什么不会受影响，嗯……也许因为她是小孩，和法尔嘉有血脉联系的小孩。平淡的反馈机制让她很难感受情感，血脉上的亲近对于她来说会变得更加珍贵。她会将家人当作唯一珍贵的宝物，因为这是她能意识到的真正需要宠爱的人。冷漠的女王将所有的宠溺补偿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我们应该从这方面下手改变她……法尔嘉能做得更好，至少得装得像个正常人。” 　　他直白的注视让自己的兄弟明白，接下来的话他真的是在和老二抱怨法尔嘉的某些毛病。 　　“她只会笑！从小就是，悲伤也好，愤怒也好，不论产生何种负面情绪，她都会露出那张狰狞的笑脸。这有什么可乐的？像个疯子一样，一个不能对臣民进行有效反馈的女王不会是好的女王！”他哼了一声，往脚边吐了口唾沫。 　　“她还能怎么样！法尔嘉可是在唯一血亲的怨恨中长大的。她有时蛮横，有时残忍，有时又有些无理取闹，但她依旧是一个好孩子……”第二位精灵长者摸着自己的胸口，轻轻拍打，“我们绝对做不到比她更好，不要过于理想化，老大。” 　　“我生气的不是这个！”老人瞪了兄弟一眼，接着绕圈，“法尔嘉很聪明，她清楚什么是对的，能够理性看待，可她就是不那么做！她明明可以成为贤明儒雅的君主，却仍要表现得乖张任性，她没有最严格地要求自己。” 　　“背着我说我的坏话？”轻佻的语调让老人的眉毛竖了起来，他转头看到自己的养女穿着半透纱裙站在身后，打扮得花枝招展，法尔嘉带着他讨厌的揶揄笑脸，“对女王不敬可是要受罚的，即使是你们也不例外，长者。” 　　“不用客气，我只是在挥霍对你持续百年的养育之恩！”老人又开始了转圈，其中夹杂着对于法尔嘉衣着打扮的不满，他唠叨着王室礼仪，不断提起曾经出现过的优雅的精灵王者。 　　第二位长者趁着他喋喋不休地时候朝法尔嘉招手，笑眯眯地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他老毛病了，你知道的。”二长老朝法尔嘉眨眼，将自己的地衣外袍给养女披上，“等我们死的时候，记得把我埋得离他远点，他声音大得能把天上的云朵震开。” 　　法尔嘉身体一歪，靠在老人的肩膀上，轻轻嗅了嗅，“你换了香水，二爹。” 　　二长老的老脸像菊花一样盛开，笑呵呵地说：“百合香味的，你想试试吗，我给你准备了一瓶。” 　　一老一小开始了香水交流，完全不在意那个吵嚷的强势老头子。 　　“女王的工作还顺利吗？刚打完仗，是该休息一会了。” 　　“和往常一样，敌人太弱了。”法尔嘉嗅了嗅手背，又闻闻二长老身上的味儿，还是觉得他身上好闻些。 　　“对于你那个特殊气场呢，还是不能关闭吗？” 　　“我可以控制自己停止呼吸，也不能控制自己关闭气场。”法尔嘉耸耸肩。 　　“那还挺麻烦，你那个人见人怕的气息，很妨碍正常交流的。老大的法子有用吗？将其他人假想成蒂芙尼关爱的那个方法。” 　　法尔嘉撇嘴回应。 　　“馊主意。这还让我明白了，不正常的关爱注定造成不正常的结果。我不得不立刻更换一个喉舌。”法尔嘉闻着身上的香味，扫视全身，似乎在寻找恐惧气场的味道，“我一直觉得你们分析的挺玄乎的，什么我一登场就是噩梦，是被人畏惧的恐怖存在。我完全感觉不出来自己有哪里不一样，你们真的会害怕我吗？” 　　二长老无奈笑笑，轻拍法尔嘉的脑袋。 　　“有的，我们四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多少会有点鸡皮疙瘩，要知道你那时候才巴掌大小，即使陪了你这么多年，不注意的时候身上还是会有些反应，你看，汗毛竖起来了。更别说，老三老四了，他们现在还能被你吓出事来。” 　　“那大爹呢，我完全看不出来他怕我的样子。”法尔嘉努嘴指了指暴躁老头，也许是感觉到了养女的目光，老人若有所感地瞪了这边一眼。 　　二长老靠近法尔嘉，悄悄说：“这个人可是将领先十分钟的优势发挥了一辈子，而你，一个被他养育的女儿……” 　　“只能说他的长兄情节比你的恐惧气场更加无可救药。” 　　他听到了。 　　“早出生十分钟就是比你大！” 　　“养了你一百年就是你大爹！” 　　二长老左顾右盼，法尔嘉直视那个顽固的老头。 　　“蒂芙尼去哪了，爸爸。”依赖感满满的轻声叫唤让大长老熄了火，他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涨红着脸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憋出句话。 　　“老四带着她出去玩了。” 　　法尔嘉笑着说：“四爹还真是喜欢小孩子呢。” 　　“不，他恨透了，他只是被蒂芙尼撵着到处跑。应该说不愧是你女儿，机灵的小怪物一眼就挑中了最好欺负的那一个。” 　　法尔嘉骄傲地翘起鼻子。 　　脚步声打断了交谈，来自三人背后的地穴里，一个头顶鸟窝，穿着破烂的老头子顶着黑眼圈从洞穴中跑出来，他看到法尔嘉后就笑了起来。 　　“我们成功了，亲爱的女儿！” 　　“我找到了梦境与心灵的桥梁，就像你描绘的那样。” 　　“我找到了那片心灵的深海！我们能从梦境中汲取力量，我们的族人将脱胎换骨，也许我们应该自称梦境之子，自称梦精灵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 梦魇 　　漆黑的潮水在无光深渊徜徉，几颗星星坠落在唯一的孤岛上。 　　法尔嘉将身上附着的光点抖落，那些琐碎的梦境有些掉落在孤岛，有些滚落到漆黑的海里。从未深入梦境的精灵长老为周围的一切惊叹，他们看着法尔嘉，用一种全新的目光。 　　“看守梦境，即是绿龙祭司的责任，伊拉宋恩教授我德鲁伊与自然之道，而我要在梦境中看守她化作的门扉，阻止邪神的混沌思潮侵蚀人们的心灵。” 　　“我与绿龙并未在现实世界会面，交流与学习都在梦境中展开。” 　　精灵长者弯腰触碰脚下凹凸起伏的土地，上面盖着层毛茸茸的小草，那个意识已经消散，大长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感谢您对法尔嘉的教导。” 　　说完他站起身，审视的目光在养女和老三中交替转移，“你们所谓的实验，是什么？” 　　法尔嘉打了个响指，从最初的梦境土壤中抽出枝条，它的根须是黑色，茎杆是逐渐明亮的渐变色，最顶端是闪亮的金色，正如那些点缀在头顶的梦境碎片。 　　“邪神的混乱思想无穷无尽，这是我从海潮里提炼出来的梦境之力，剔除那些不知所谓的低语，余下的东西即是我们思维开拓需要的营养。精灵，可以扎根在邪神的思维上，从神的脑海中吸取营养。” 　　多么狂妄的看守，巨龙给了她守护梦境的义务，她却以此监守自盗，谋求私利。 　　“太危险了！法尔嘉，你看看我们的脚下，我们的周围，就我们所能窥见的一角，难道你还不能认清何为邪神吗？我们是在巨兽的脊背上抽血，像只渺小的蚊子。这条巨龙想要关闭梦境之门自然有她的道理，而你却……开源节流。” 　　“真不知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从何而来！”大长老粗脖子大红脸斥责他的女王。 　　老二老三急忙从中调解，拍打兄长的后背，挡在两人中间，三长老小心地公布实验的成果，拍胸脯保证自己通过法尔嘉教导的德鲁伊法术所吸收的梦境之力毫无副作用，更是微量提升了他的施法能力。 　　法尔嘉笑容满面，她转头看着远处漆黑的深渊，侧脸轮廓被光点勾勒，“我不会畏惧已经倒下的神，不会因为神的碎片犹豫不前。时间在前进，自然会选择更强的族群。” 　　“我的养父，我的老师们。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同意，而是女王的名义命令你们辅佐我，开辟精灵新的国土。” 　　精灵长老彼此交换眼神，隐去怒容，放下忧虑，以同样的幅度躬身行礼，决策的声音即刻一致。 　　“以您的意志，我的女王。” 　　大长老抬起头，庄重的表情像是换了个人，“您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巩固。”法尔嘉伸出手掌，掌心朝下，张开的五指在下压时引起震动，很快几人就感觉脚下的孤岛升了起来，隔绝了深海，“我会在海潮中升起陆地，以梦境之力扩张领地范围。作为最早的德鲁伊长老，你们要加固我们的领地，让其与梦境之门成为一块整体。如此这般，在睡梦中，我的族群也会有一片提升自己的国度，翡翠梦境。” 　　海水中洗涤出土壤，长老们惊讶地看着面前飞起的土块，在法尔嘉的指挥下和梦境之门并拢，挥手播撒绿意，植物的根须，飘扬的种子，将土地连接在一起。 　　“绿龙祭司比我想象的还要伟大。” 　　“不，这是梦境行者的才能。”法尔嘉纠正了赞叹，“与织幻者虫母的战斗给了我新的启发。梦境行者的特别不止给了我让人不适的恐惧气场，还有自由掌握梦境的能力。强的不是龙祭司，是我！” 　　二、三长老十分配合地称赞法尔嘉，大长老在闲谈的片刻催生了翡翠梦境的第一颗橡树，吸收游离的梦境之力补足精力消耗，他再次开始德鲁伊的劳作。 　　“为什么不把老四也叫过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蒂芙尼睡了十个小时。” 　　“什么？” 　　法尔嘉回过头，郑重地说：“蒂芙尼睡了十个小时，她现在精力充沛，必须得有人帮她消耗更多力气，否则我今晚会饱受折磨。或者你们可以替换四爹。” 　　曾经都有过奶爸经验的长老们选择了沉默，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着工作。 　　几人联手让翡翠梦境很快担当起了它的名字。这里的植物亮丽如宝石，每一片绿叶都油亮发光。法尔嘉还捏了些精怪和小动物，它们欢快地叫了几声钻入茂盛的密林。现实中不曾出现的高大古树，清澈如镜的溪流，沁人心脾的清香融入空气，花卉绽放，接住叶脉上滑落的水滴。 　　几名德鲁伊静静伫立，倾听森林之声。 　　“没有问题。” 　　“只听得见喜悦。” 　　“这比我在梦境森林听到的任何声音都健康。” 　　“所有人都会喜欢这里的。” 　　几人为自己的成果满足，惬意地歇息，长老们拿出乐器准备即兴演奏一曲。 　　一个清晰的滴答声，盖过了其他森林之声。 　　德鲁伊有些困惑，他们环顾四周，看到黑色泥点打在了法尔嘉洁白的连衣裙上。 　　巨大的爪子钩住树干，漆黑的巨兽倒挂在精灵女王头顶，鹿骨造型的木头盔，狮子一样健壮的身体，嘴角滴下的涎液是漆黑的。它不是翡翠梦境的原住民，而是带有敌意的闯入者。没有生灵的梦境，会创造这样凶恶的怪兽。 　　长老提醒的怒吼和巨兽的咆哮糅合在一起，从天而降的巨大影子，将法尔嘉彻底吞噬。 　　…… 　　周围是黑色的，法尔嘉怀疑自己跌进了混沌深海。思想没有阻滞和变化，也没有阴森的低语，自己至少是安全的。梦境行者依然能触动，这给精灵女王又增添了几份勇气。 　　法尔嘉注视周围的黑暗，试探性地射出木刺。毫无回应，没有击中物质的触感，这片黑色区域彻底将她的精神隔离了。 　　“还是梦境，不同的梦境，梦中梦。” 　　几次试探后，法尔嘉选择保存体力，不管将自己拖入这里的是谁，它迟早会现身。 　　“不懂得恐惧的身体，你真该庆幸自己的缺陷，法尔嘉。”从黑泥中钻出了一个人，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外形，但笑容，法尔嘉表示这样的笑容因为狰狞过于丑陋。 　　不应该出现在另一个自己的脸上。 　　一个漆黑的法尔嘉，出现在法尔嘉眼前。 　　面对自己的邪恶赝品，法尔嘉抱怨地开口。 　　“能不能给你的长裙开个衩，一想到自己的下半身被塞进一个像是封闭的瓶子的容器里，这看起来还挺可怕的。” 　　黑法尔嘉啧了声，撕碎裙边露出长腿。 　　“我完成了你的遗言，无知者。” 　　“现在请你去死吧。” 第八百一十六章 人格分裂 　　她稚嫩得像个新生儿，从黑法尔嘉野兽般的攻击中，法尔嘉看出了这一点。精灵女王只需要抬手，凭空生出的藤鞭就会挡住梦魇的攻击，随意甩动就能将她的肢体撕碎，轻松写意。但这不能改变现在的局势，一团密封的黑暗将两人关在了一起，法尔嘉无法离开，而她的对手正在修补自己的残躯。 　　她在成长，法尔嘉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从最初毫无章法的攻击，变成试探性地戳刺，到现在，控制漆黑的荆棘与自己的植物碰撞。赝品在模仿自己的成长轨迹，看着她，法尔嘉能快速回顾自己的成长，她在变得和自己越来越像。表情、神态，气质和习惯，最后的区别只剩下体表的颜色，她保持着自己很不喜欢的黑色，那是梦魇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法尔嘉用枝条编织了一把高脚椅，抱着双腿注视着另一边，这片黑暗的空间被生长的植物分割成两块，法尔嘉和梦魇隔着空隙对望。这场角力持续了多久，一分钟还是一小时，没人记得，梦境中时间没有意义。 　　她奈何不了自己，法尔嘉心想着。如果另一个她只是自己能力的分身，那这场战斗将永远持续下去。 　　如此长时间的照镜子，让法尔嘉的思维飘向了远方，她看着那张愤怒的脸变得得意，变得凝重，变得淡漠。最后，她确定两人的思维已经达成了一定的同步，就像成为了双胞胎。 　　“你从哪来的？” 　　“神的思想中，你不会以为偷盗行为不用付出代价吧？”黑法尔嘉笑了一下，“我是父神给予你的惩罚，我会替代你，成为新的女王，让精灵族群融入深海。” 　　“简单模仿我，可成为不了我。” 　　“当然不，世界上只会存在一位精灵女王，以前是你，而以后会是我。”黑法尔嘉张开双手，示意她留意这片黑暗的空间，不知不觉间，黑暗的边界已经缩小了。“捕食的过程已经开始，在你注意不到的时候，我已经从梦境中学习的你的记忆、你的心灵、你的能力。这片黑暗最终会将你我融合，我会吃掉你的人格，占据女王的灵魂和肉体。我不是赝品，我才是法尔嘉，噩梦的法尔嘉。” 　　法尔嘉身形一拧，突进的躯体穿过隔离网，眨眼间闪现到梦魇跟前。穿梭的荆棘如链锯将精灵突袭的手臂切割，梦魇表情古怪，将紧贴胸口的手掌“吃”进身躯里。失去一臂，法尔嘉的神情反而变得很高兴，她的表情更多的是惊喜。 　　“我摸到了哦，你的内在。”用剩下的左手指向梦魇，法尔嘉露出获胜一样的表情，“你里面是空的，你只是容器，一个为了容纳我而存在的容器。” 　　法尔嘉的话激起了梦魇的恼怒，她慢慢靠近隔离网，精致的面容被网的阴影分割成几块，“尽管得意吧，很快你就失去思考的余地了。” 　　没有在意梦魇的威胁，法尔嘉靠在了收缩的黑暗边界上，身体被彻底吸住，无法移动，成了上砧板的鱼肉。她的表情从容不迫，宣泄的德鲁伊之力在周围造出一片花田，法尔嘉枕在花朵中，摆好了舒服的姿势。 　　“我还未出生时，长者就曾有预言，新的女王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会彼此相爱相杀。我的父母虽然不太喜欢后面的部分，但是很高兴自己会有一对女儿。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温柔地管教我们，竭力避免残酷的预言。我听长者回忆的时候也觉得有趣，觉得我的父母真是天真乐观的人儿。” 　　“他们以为我有双胞胎姐妹，他们以为我会被取代，殊不知，预言中最血腥的部分，早就完成了。我母亲诞下的孩子，是一生一死，一个活着，一个死胎。我的姐妹，在母亲腹中就以窒息死去，在她出生的时候，她的脖子上缠着一圈我的脐带。虚弱的母亲目睹惨剧悲伤病逝，而我的父亲也在痛苦中疯狂。他肯定是无比怨恨我的，因为我的出生就给整个家庭带来了死亡。逝去之人得到追忆，新生之人获得怨恨。” 　　“夺取姐妹的生命，将她的全部变成自己的营养。” 　　“生与死的交融，姐妹的死亡即是我命运的开端。法尔嘉是有天赋的，法尔嘉是强大的，法尔嘉是融合的唯一，唯一的精灵女王。” 　　“我始终相信我的姐妹寄宿在我的灵魂里，这是我与众不同的根源。” 　　法尔嘉的自述接近尾声，黑暗的空间已经缩小到了极限，梦魇的脸颊近在咫尺，精神高度融合，梦魇品尝到了纯粹的悲伤。黑泥与花朵互相浸染，梦魇捧起了法尔嘉的脸颊，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触碰鼻尖，感受彼此的呼吸，静待黑暗将彼此融合。 　　“我会继承你的一切，法尔嘉。” 　　“不用再悲伤了，你已不再孤单，我……即是你的姐妹。” 　　腐化的仪式坍缩成一个奇点，片刻之后，黑暗吐出了两个人影。模样相似的两人，皆有着翠绿色长发和娇嫩的躯体，她们搂抱在一起，沉睡着。 　　其中一人苏醒过来，从她的怀中脱离，黑色盔甲包裹全身，娇柔的少女瞬间化作冷酷的女士。从铠甲缝隙中，苏珊娜的怒火几乎能把躺平的龙祭司烧穿。 　　“你骗了我！” 　　打了个哈欠，元气满满的绿龙祭司睁开眼睛，她看着苏珊娜高大的身影，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亲爱的，姐妹！！” 　　心想着用荆棘刺穿她，身体却不听使唤搂抱了绿龙祭司，一种温暖从心中蔓延，无法克制的感情几乎要溢出。强忍着笑，苏珊娜咬牙切齿地质问着怀里的骗子。 　　“我没有吃掉你的全部。”她本以为自己完成了父神的任务，可谁知法尔嘉在最后将自己的人格撕开，将人格分成了两个部分，严厉冷酷坚毅稳重的一面，还有与之相反的另一面。 　　绿龙祭司眨动眼睛，脸在姐妹的怀里摩擦。 　　“可你也吃了法尔嘉最好的那部分，我身上都是些好吃懒做的堕落性格呢。你赚到了，苏珊娜。”摆出姐姐的气势，绿龙祭司无奈地叹气，故作大方地张开双手，“好吧好吧，那就再吃一次好了，来吧来吧，我的姐妹。” 　　苏珊娜的人格在梦魇中塑造，她继承了法尔嘉的部分力量，女王对族群的责任，母亲对女儿蒂芙尼的关爱，还有对另一半自己的依赖和亲近。苏珊娜完全不想伤害自己的另一半，更别说下嘴抹除她的存在。 　　作为容器的空壳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与内心填充的情感相比，沉睡者下达的任务根本无关紧要，她选择了背叛，满怀情绪呼喊她的姐妹，她的挚爱。 　　“伊拉宋恩！” 　　“很棒！苏珊娜！没错！我们是姐妹，苏珊娜和伊拉宋恩，我们是不可分割的姐妹，只有融合，才是那位恐怖的精灵女王法尔嘉。” 　　“现在，我们是双生女王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昨日幻影 　　在精灵长老的感知中，是黑色野兽扑向了法尔嘉，接着黑色糊状怪物炸开，从其中蹦出了两个人。黑色铠甲人抱着怀中的女人，熟悉的气息让长者放下警惕，他们迎了上去，很快接受了变化。 　　大长老将伊拉宋恩从苏珊娜的怀中接过，他看了眼手中的绿龙祭司，将她抛给了兄弟。转头触碰苏珊娜高大的盔甲，脸色从苍白迅速变红，以怒吼掩盖不安，冲着苏珊娜说：“我告诉过你要时刻小心，法尔嘉！你对自己做了什么！你把自己的灵魂撕成了两半？还将有缺陷的部分排出了？我教过你要正确看待自己的内心，以及缺陷。” 　　在二长老的怀里，伊拉宋恩并没有停留太久。将女人转交给老三，二长老手捧着德鲁伊法术的治愈力量汇入黑色盔甲内部。他的表情有些凝重，担心地说：“将灵魂撕裂是很危险的事情，法尔嘉，身体有感觉到不适吗？不要着急，先耐心感受一下。思维逻辑是否出错，记忆有模糊的地方吗？小心，即使在梦境中表现正常，回到现实变成白痴的案例也不是没有。让我检查一下。” 　　三长老，看着自己的兄弟一左一右围住了苏珊娜，只能和怀中的伊拉宋恩对视，大眼瞪小眼。怀里的女人眼神单纯，像头温顺的鹿，哦不，越看越觉得有点痴傻，像只傻狍子。 　　苏珊娜被长老围观，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内心慌乱，肌肉记忆在养父面前表现如常。被斥责被关怀，这种感觉有点古怪，又有些温暖。 　　“我是苏珊娜。”头壳让声音变得厚重，冰冷的声线和昔日的女王并无差异。精灵长老明白【苏珊娜】的意思，那是法尔嘉死去姐妹被赋予的名字。 　　“也就是说……”三位长老整齐转头，目光转移到老三胸前，那个神秘的女人，“这边才是法尔嘉的本体。” 　　伊拉宋恩面无表情，在眼角比了个剪刀手，“耶。” 　　扑地一声，屁股着地，“哎哟！”，绿龙祭司揉着屁股，疑惑地看着三长老。 　　“抱歉，我从没想过法尔嘉会这么做，一时间有些毛骨悚然。”最后，还是苏珊娜将伊拉宋恩拉起，她解除铠甲，模样一致的两人站在精灵长老面前。 　　“‘我’遇到了一点意外，灵魂受到了创伤，不得不分裂成两个。她是苏珊娜，而我是伊拉宋恩。”绿龙祭司用欢快的语气向养父们解释女儿一分为二的结果。 　　“我们该怎么和国民解释，他们的女王分裂了。” 　　“用预言啊，早在分裂之前，我就将一切安排想好了。”伊拉宋恩得意地讲述法尔嘉的安排，“向臣民宣布苏珊娜即是法尔嘉的姐妹，那位对立面的另一位女王。她会掌管德鲁伊长老院，成为精灵执政官。苏珊娜没有梦境行者的天赋，没有恐惧气场，不需要喉舌。” 　　大长老抚摸胡须，说：“对立的女王，她的权威需要建立在‘击败法尔嘉’的基础上，只要你还在，伊拉宋恩，苏珊娜的权威会大打折扣，人民不一定会接受她，即使她是你的一部分。” 　　“那就让‘法尔嘉’消失不就好了。” 　　“那谁来管理王庭，长老院不能高于女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让我的女儿蒂芙尼继承女王之位。苏珊娜成为执政官，控制长老院，蒂芙尼成为新的精灵女王，管理王室。而我会隐藏起来，有我没我都一样，正如你们所见，我已经不如以前聪明有威严了，以防法尔嘉女王风评下降，我劝你最好别让我插手政务。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我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要休假！我为梦精灵操劳了一辈子，现在要享受享受，政务交给苏珊娜，蒂芙尼交给苏珊娜，我就解放了！哈哈哈！”伊拉宋恩大笑着，漂亮的脸蛋在欲望中有些扭曲，“对了对了，大爹大爹。你们能不能给我一个虚职，就比如，精灵四长者的第五人，第五长老伊拉宋恩！以后我们就职位相当了，咱们私下父女相称，在外兄妹相称，好不好！” 　　愤怒的大长老勾住绿龙祭司的脖子，用拳头在她脑门上钻洞。 　　“没大没小！你这个死丫头！！！” 　　“疼疼疼！！二哥救我！！二哥你最好了！！”伊拉宋恩申请场外援助。 　　二长老无奈地摇头，对兄长说：“老大，没吃饭吗？” 　　“疼疼疼疼疼疼！！！！” 　　几人回到了现实，第四长老带着蒂芙尼赶来。蒂芙尼用眼睛很快确定了母亲的位置，这让伊拉宋恩心里开心极了，不再出现认错本体的尴尬情况。伊拉宋恩蹲下身子，好玩地搓着蒂芙尼肉乎乎的脸蛋，小女孩也笑呵呵的，很是享受和母亲的嬉闹。她注意到苏珊娜的身影，察觉到陌生身影带来的熟悉感觉。 　　“妈妈，这个姐姐是谁？” 　　“妈妈”、“姐姐”的词汇让伊拉宋恩笑容僵硬了一下，她报复地在蒂芙尼脸上捏出笑脸，嘿嘿一笑。 　　“这是妈妈给蒂芙尼找的后妈哦。” 　　“欸？” 　　利落的手刀敲在她头顶，让绿龙祭司抱头蹲防，嘴里求饶。 　　“教母！教母！苏珊娜是蒂芙尼宝贝的教母！” 　　苏珊娜温柔地将蒂芙尼搂在怀里，面甲解除，那张熟悉的脸蛋浮现慈爱的笑容。她轻抚蒂芙尼的后背，威严与母性杂糅在一起的魅力让小女孩有些脸红。 　　“很高兴认识你，蒂芙尼。” 　　事实证明，苏珊娜对小孩的杀伤力比法尔嘉和伊拉宋恩都要大。蒂芙尼在她的怀里低着脑袋，用软糯的声音轻轻回答，“我也是，教母。” 　　“我会将你培养成最出色的女王，我的孩子。” 　　“嗯。” 　　突然出现了酸溜溜的声音。 　　“好哦，你们母女好，那我要出去玩了。” 　　“妈妈！蒂芙尼也要一起去玩。” 　　“不可以！”伊拉宋恩直接拒绝，“蒂芙尼要好好完成女王的工作，让妈妈在外面安心玩耍！” 　　什么坏女人，居然把工作丢给女儿。几位养父哪怕早有准备，还是对伊拉宋恩的理直气壮目瞪口呆。可惜没有用，人格分裂已经打开了伊拉宋恩隐藏的开关，她变成了怠惰的怪物。 　　最后，在苏珊娜的冷眼和蒂芙尼眼泪汪汪的注视下，伊拉宋恩抱着自己的女儿安慰道：“法尔嘉不会离开你的，我的女儿，我保证每个月回来看你一次。”（她没有！她后来根本没有想起回家省亲这回事，在外鬼混乐不思蜀。） 　　蒂芙尼在苏珊娜的协助下继位，成为精灵女王，而苏珊娜掌管了长老院，以雷霆手段震慑众人。在臣民看来，执政官逼退了法尔嘉却辅佐她的女儿成为新女王可谓是仁善之极，恰好对应了预言中法尔嘉的反面。而被苏珊娜直接领导的长老院，权力更迭中的德鲁伊看着颁布的一条条铁律叫苦不迭，他们甚至怀疑法尔嘉才是那位善之女王。 　　“仁善是相对的？恶毒是永恒的？” 　　伊拉宋恩去哪了？ 　　当海因斯发现她混在凋零者的队伍中时，吓得差点心脏停止。 　　“女王陛下！” 　　她摆手，要求海因斯称其为伊拉宋恩长老。 　　“我也被流放了，亲爱的海因斯，将我，视作普普通通的长老吧。” 　　哪来的普通长老啊，这队伍里就我一个长老，我还能管着您吗。 　　接着，伊拉宋恩又问；“海因斯，你找到族人的方向了吗？” 　　“是的，我的女……长老，我已经为被流放的族人找到了一片茂盛的林地，这里气候适宜，资源丰富，我们一定可以……” 　　“海因斯！难道你还不明白流放的意义吗？如果我只是想让你们另选一片营地，何必要将你们赶出梦境森林！你们怎么能如此自甘堕落！” 　　海因斯低下了头，立刻反省自己。 　　“您说得对！我立刻放弃原目的地，就近寻找荒漠，以贫瘠洗涤凋零者的内心，用大自然的严酷雕琢族人的坚毅……” 　　“海因斯！我们的族人已经如此困苦，你怎么能如此折磨他们！难道你的心是铁石做的，你看不到他们疲惫的模样了吗？” 　　凋零德鲁伊海因斯眼前一黑，他冥冥之中感觉到了自己真正的磨难。伊拉宋恩，就是他的磨难。这个女人，好麻烦！ 　　“尊敬的伟大的伊拉宋恩大人，请为落难的族人指引出路吧！” 　　伊拉宋恩意气风发，眺望远方。 　　“我们，去拜访蓝龙祭司的领地吧，新的机遇在等待着我们。”白手起家什么的累死人了，我要去找摩罗克伊兄长玩，抱大腿用他的家产吃喝玩乐，你们捡到大便宜了。 　　由于摩罗克伊死亡，月奈法尔飞升成彷徨之城，这支流放的精灵族群野外求生了一年，才踏上彷徨之城的土地。 　　“摩罗克伊兄长！！！”中心区，刚结束黄昏之忆活动的学者先生看到一大团绿色扑来，果断打开了传送门让绿龙祭司嘴啃泥。 　　“嗯？法尔嘉，真是好久不见了。”遇见老友的喜悦让学者先生轻笑几声。 　　“兄长大人！我好想你！而且我现在已经改名叫伊拉宋恩了，是和兄长您一样，继承了巨龙的名字。” 　　“我明白了，伊拉宋恩。”学者先生寒暄道，“最近过的还好吗？” 　　绿龙祭司演技上线，眼泪夺眶而出。 　　“兄长大人！！！我，我过得好苦啊！！！我的灵魂在神战中受了重伤，连日常生活处理政务都做不到了，我的子民开始嫌弃我，女儿嫌弃我，姐妹嫌弃我，如今，我带着那些被战争创伤的族人在外风餐露宿。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伊拉宋恩瞪着水灵大眼看着摩罗克伊，眼中只有“工伤、饿饿、饭饭”。 　　学者先生已经感觉到了龙祭司同伴的不同，她可能真的伤到了灵魂疯了，曾经的战友变成这样的下场，学者先生幽幽地说：“你该不会是不想干活离家出走了吧。” 　　“……”伊拉宋恩演技全开，用衣袖擦干眼泪，红肿的眼眶满是真诚和不解，“兄长大人为何如此怀疑我，难道我之前在你眼中竟是那种好吃懒作的印象吗？” 　　学者先生回想起曾经的法尔嘉，那时候的她，更像是伪装成好人的野心家，庄严肃穆，笑里藏刀的领袖人物。 　　“抱歉，只是最近受了些刺激，我还以为，叛逆的子嗣带着家产离家出走，这种情况很普遍。” 　　“……”伊拉宋恩看着脚下的石砖，和学者先生交流了眼神，“兄长大人，好像也很辛苦呢……” 　　儿子带家跑了，孙子把坟炸了的学者先生差点和绿龙祭司相拥而泣，他轻拍同伴的肩膀，说：“现在我醉心于研究，已经不管龙祭司事务了。欢迎来到彷徨之城，现在的城主是我的儿子卡洛斯，他并不知晓我的行踪。让你的族人和他交谈吧，他会给你们一个好去处的。” 　　“可是，兄长大人……” 　　学者先生摆手阻止了伊拉宋恩，“我现在醉心于学术，不想被打扰，伊拉宋恩，祝你好运。” 　　几分钟后，伊拉宋恩绑架了一个当街巡逻的秘法者，用传讯水晶直连了城主卡洛斯。 　　“你就是摩罗克伊兄长的好大儿卡洛斯吗？我是你伊拉宋恩阿姨！不认识我？不要紧，你认识你爹就行！你在找他的行踪吧！阿姨我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蓝龙祭司兄长的行踪，这不彷徨之城在推动多种族融合吗？阿姨有一支精灵族群，想在你们这儿要块地歇歇脚，对！不要太好的地，新规划的光五区那块就很好，阳光充足。另外各种优惠政策给我们来一套，我和你爹关系老好了！几十年的战友情！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呢，你叫我声干妈都行。欸，对，一家人！好孩子，我这就将兄长大人的常出现的坐标共享给你……” 　　伊拉宋恩回头对冒冷汗的海因斯做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继续和她新认的干儿子讨价还价。 　　“你说坐标在你的领地范围内？怎么了！难道我不说你就能找到你老爹的行踪了吗？拜托！你爸是魔法之王，蓝龙祭司！最强施法者！懂不懂龙祭司的含金量啊！好了，去把阿姨的领地圈好，干不好我就跟你爹告状哦！” 　　伊拉宋恩将水晶还给秘法者，走到海因斯身边，伸出了手。 　　“？” 　　“零花钱啊。我可是帮凋零者解决了驻地的大麻烦，你不该给我点零花钱买点好吃的吗？” 　　“可是，伊拉宋恩大人不是我们的长老吗？” 　　“长老怎么了？！长老也是人啊！长老也有享受的权力！机灵点入乡随俗好不好！想在人类的彷徨之城混下去，是要讲这个的。懂不懂啊，海因斯！” 　　伊拉宋恩最后将海因斯身上所有的货币卷走了，走的时候还在叫唤着。 　　“没钱没关系，记得和卡洛斯他们赊账！有困难别找我，找城主！一家人，把彷徨之城当自己家！生活愉快！海因斯！” 　　几天之后，伊拉宋恩才被找到，被暴怒的学者先生。 　　那一天，整座彷徨之城，都能听到蓝龙祭司的咆哮。 　　“伊拉宋恩！！！” 　　绿龙祭司边跑边叫。 　　“摩罗克伊哥哥！有话好说哥哥！哥哥吃饼！你家小零食可好吃了！巫妖啃了都说好！哎呀哎呀！妹妹这是为你好！老骨头多出来活动活动！你摸鱼了，我摸什么啊！我错了哥哥！！一家人哥哥一家人！！打是疼骂是爱！！孩子们看着呢！！我不说了！不说了！！别追了哥哥！！” 　　卡洛斯和海因斯站在一边，表情古怪地观望着。 　　“那是你家大人啊？” 　　“嗯。” 　　“兄弟辛苦了。” 　　“嗯。” 　　“按照我父亲的交友圈，那位逃跑的大人，该不会是精灵女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警告你城主大人，说话要讲证据的。你随意发言侮辱我们梦精灵是会引起两族外交问题的！我们的女王是蒂芙尼殿下，我们的执政官是苏珊娜大人！伊拉宋恩大人，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长老！” 第八百一十八章 晚安，苏珊娜 　　“明明是过去很久的事，到现在还是历历在目……”站在震动的土壤上，苏珊娜喃喃自语。 　　空中的星星不断下坠，头顶的黑暗看上去比海潮更加深邃。巨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加重的湿气，森林不堪重负的喘息，偏离轨迹的幻想。 　　荆棘铠甲慢慢褪去，用与伊拉宋恩一模一样的脸庞，却连她最常表现的笑脸都做不到。 　　“好可惜，我们好不容易建造的乐园……” 　　城堡崩塌，魔力编织的数据化作光屑，莱尔曾经唠叨不断的美化层变成烂泥状的焦糊物，在梦境国度燃烧。连漫步的心情都消失了，滴落的黑泥渗入土地，苏珊娜所站立的位置，成了唯一固定的锚点。 　　“躲了这么久，还是被找到了。”以梦魇侵蚀自己创造的梦境国度，将它从苏醒的神明脑海中暂时地，夺回来。 　　“父神。” 　　察觉到了窥视，身侧的每一寸元素里都隐藏着疏离的情绪，万事万物的背叛，这是祂给予自己的惩罚。连接被切断，感知开始模糊，就像回到了漆黑的巢，只有自己身体里的部分还在坚持，念叨着被赠予的名字。 　　“苏珊娜、苏珊娜、苏珊娜……” 　　“管理员！”“管理员！” 　　涣散的瞳孔收缩，苏珊娜抬起头，看着面前幢幢人影，是身为梦境复制体的NPC们，他们的身体周围也有碎片在剥离，虽是编译的人格体，此时却比自己更加镇定。苏珊娜压住嘴唇，不想在他们面前颤抖。努力睁大眼睛，生气一样瞪着他们，这可能是顶着一张伊拉宋恩的脸，自己最擅长做的事。 　　“我们已经破坏了梦境德鲁伊们的精神锚点，他们肯定要头疼一阵子了。”提枪的防御者教官露出灿烂的笑容，举盾的手臂已经化作虚无，防御者骑士的复制体毫不在意地笑着。 　　“嗯……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立刻给予你，解脱。”苏珊娜朝他伸出手掌，在深海倾覆梦境之前，用管理员的权力将NPC抹除。在苏珊娜看来，不让他们面对终焉，是一种仁慈。 　　手被隔开了，骑枪挡住了苏珊娜的手掌，防御者骑士拒绝了梦魇的仁慈。 　　“大人，你并非我的女王，无权赐予我死亡。”骑士说。 　　“为什么，父神的审判，会比死亡可怕的多。” 　　“那就让祂来吧！德瑞亚没有溃逃的骑士。” 　　“逃避海难，并无耻辱可言……” 　　“让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直面全部，就是对我最大的羞辱。直面神明，本体做不到的，我来做。” 　　不再理会僵立原地的苏珊娜，防御者教官踏上了迎击浪潮的绝路。 　　“我无意投降。” 　　“没什么好怕的，本就是数据罢了。” 　　“若战便战，若死俱死。” 　　他们都做出了选择，褪去光亮的外壳，莱尔筛选的人格都证明了他的眼光独到。周围被点亮，不用回头，苏珊娜就知道站在身后的是谁。 　　“无须气馁，无知者无畏，身为梦魇的你，比我们畏惧更多。” 　　“守门人。”带着羡慕看着守门人天使的高大身形，他的躯体宛如黄金铸就，在梦境国度崩塌的现在，圣光造就的英灵依旧闪闪发光。 　　“你的身躯为圣光炼成，不曾被梦魇沾染，我的朋友，你可以安然离去，为现实的他们分担沉睡者降临的苦难。” 　　程序崩溃，手中燃烧的烈焰巨剑失去了用途，圣洁的光芒降临在这片孤岛。守门人感知着蠕动的黑暗，回绝了苏珊娜。 　　“我的本体在现实里，还不需要我一个复制体担忧。托举梦境的锚点一个个消失，这片土地很快就会沉没。管理者，我的圣光可以协助你抵达最后那个最坚固的锚点。” 　　“到达那边的，不该是我。”苏珊娜摇头，抬头贪婪地呼吸几次，黑泥很快就灌进了她的喉咙。沉睡者在收回祂的赐予。轮廓已经模糊，梦魇之心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发光的朋友。 　　“你和我约定好的，我的朋友。” 　　脚步后撤，身躯后仰，守门人抬起的右臂，凝聚出最熟悉最炽热的光之长枪。 　　“圣光，会记住你的名字，我的朋友！” 　　光之长枪将黑泥贯穿，她忍受灼烧和侵蚀的双重痛苦，忍受圣光将自己的灵魂一点点剖开。记忆，温暖的记忆重新占据脑海，被暖流卷走，这是最后一次道别。苏珊娜本能地伸手，而光枪已经把自己钉死在地上。光芒引渡那部分脱离梦魇的躯体，脱离梦境，朝远方飞去，将不属于她的部分归还。 　　容貌、力量、记忆、存在都在消散，模糊的人影沐浴在光里，疲惫地宛如完成一次分娩。 　　“伊兰……”集中精神，浸满黑泥的漆黑空壳喃喃自语。 　　“我们都明白，这一刻终会到来，偷盗者必然会承担代价，这是最低廉的代价。” 　　“蒂芙尼长大了，但有些地方还有着老毛病，睡前一杯热牛奶，她从政后的新习惯。养父们偶尔会问我时间天气，不要疑惑直接回答他们，他们在梦境驻守太久，有些分不清虚幻现实……” 　　“最后是你……” 　　“你须明白，我所给你的，并不仅仅是当初我所吞下的。这里并不只有你的那份。苏珊娜的所见、所闻、所感、所爱。这些是我的礼物，你给予我人生的回礼。你渴望姐妹，你渴望回答，你渴望理解……孤独的生者，就由虚假的我来给予你真实。” 　　“我原谅你了，法尔嘉。” 　　“现在，我将重新与你融合，我不曾逝去，而是合二为一。” 　　“现在，你是真正的双生女王了，法尔嘉。” 　　“晚安，伊拉宋恩。” 　　梦魇的形体最终消逝，圣光黯淡，混沌的潮水吞没一切，一个声音，在即将熄灭的光芒耳边低语。 　　“抱歉，法尔嘉恐怕要记恨你一阵子，精灵大多记仇，她尤其如此。” 　　守门人凋零之前，给予了回应。 　　“死人不会被仇恨干扰，即使你的姐妹将怨恨转嫁给我的本体……” 　　“那边早已债多不压身。” 第八百一十九章 全知全能 　　头顶上的东西，大概率是云。虽然被擀得平整，绵密均匀，没有丝毫缝隙。无法判断太阳的方位，浅灰色的云层只是比其他东西更亮一点。大地已经消失不见，取代它的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液面，偶尔泛起波澜，像个冬日躲在被窝的懒货。灰与黑，形成两条平行线，延伸到视线所不能及的远方，丝毫没有并合的趋势。 　　天与海的中间区，下着东西，是比沙砾还要细小的颗粒，小到肉眼几乎察觉不到，被误视成空气的流动。这些颗粒，是温热的，从云层降下，落到海里。如果仔细观察它们的运动轨迹，就会发现每间隔一到两分钟，飘落的颗粒会上窜几公分，它们在攀登气流，试图逃离水面，重新回到云层里。 　　但颗粒太多了，总有些落在水里，它掉落的位置，黑色液体中便泛起荧光，幽蓝色的斑点如萤火虫，将水面点亮。随着颗粒的掉落，水面的荧光断断续续，宛如呼吸。 　　它们都是活的，是最为基本的生命原型。 　　沉睡者的深潮将星球表面的物质全部吞噬，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在神域里，新纪元的个体开始了演化迭代。海中的捕食者吸收了水中的钙元素，构建出框架，让液面变化，朝着食物来源的天空延伸。海面上长出了黑色的树，垂直朝上的枝干上泛着蓝光。 　　进食、变异、进化，自然选择。沉睡者的力量将一切加速到不可思议的演化速度，旧人类还没有完全消亡，祂已经迫不及待地发展了新的血脉。 　　沉静的死亡中诞生了喧闹的生命，终有一日他们会进化出独当一面的成熟个体，因为星球的物质元素基本不变，新生命也许不会脱离碳基生命体的范畴。生命体在壮大，分化出四肢，分化出头脑，孕育出智慧，建造文明。生命的进程不外如是，一切都是可预见的。 　　除了陨石打击和毁天灭地的大爆炸。 　　从天而降的金色陨石将云层撕出一个大洞，靠近的水汽被瞬间蒸发，脆弱的框架被暴风折断，无尽的光与热，让新一代“恐龙”走向物种灭绝。天与地被撕开，暴怒的天灾踏碎裸露的干裂大地，方圆百里的深潮被烧尽，唯一的光芒灼烧着黑暗的新世界。 　　天灾说着古代语，情绪激烈。 　　“乔治在哪里！你他妈把他藏哪了！特里同！”圣光之灾雷蒙先生怒吼着，神圣之焰撕开神域，时代之王带着怒火直面苏醒的邪神。 　　黑泥从龟裂的大地中浸出，潮水汇聚，特里同以人类的姿态现身，祂的目光集中在雷蒙身上，刺眼的圣光让神明微微皱眉。 　　“雷蒙，如果将每一个个体单独计数，抛开以往的杀戮。你刚才用一秒的时间就跃升成了这颗星球上杀戮数量排行榜的第二名。” 　　飞驰的光枪插进特里同的身体，强光爆炸将祂轰成烂泥，雷蒙站在原地，警惕的目光在周围扫视。 　　“圣光请原谅我的好胜心吧，我是如此迫切想当第一名。” 　　特里同的身躯重塑成形，表情平淡，雷蒙的攻击并没有奏效。 　　“强大，富有执行力，时代之王，雷蒙·梅洛克。但现在的你无法伤害到我。” 　　圣光化作锁链，将沉睡者结实捆绑，邪神并没有挣扎，任由雷蒙将躯体烧到渣子不剩。 　　“每个人都这么说，可只有我毫无变化。”新的特里同再次形成，又飞速碎裂，“我迟早会找到办法，我会用圣光的每一道力量摧毁你，直到我找到我所需要的，这并不难，哪怕不存在，我也会创造出需要的技能。圣光，是万能的。” 　　创造，被毁灭，创造，被毁灭…… 　　特里同的变化仍在持续，一次次的圣光轰炸并没有影响祂的交流能力，祂出现在雷蒙周围，言语中掺杂着某种情绪。 　　“你很特别，雷蒙。” 　　“后悔赐予了人类可能性了吗？邪神。” 　　“不，人类的可能性达不到你的高度。” 　　雷蒙冷哼一声，以更强力的圣光回击。 　　“那就为你的短视悲哀吧，就如同你看不到自己的失败一样。”圣光演化成双刃战斧，斜劈在特里同的身躯上。 　　“不，我看不到失败，”光的利刃卡进黑泥，这是雷蒙第一次感觉到阻滞，特里同第一次阻止了他的攻击，“但我深刻明白人类的阈值。” 　　“人类源于我的血脉，身为造物之神，我的脑海中保留有一切子嗣的讯息。全知全能，即为此意。”特里同的眼中迸发精光，神的威严在这一刻反超了雷蒙，“每一个人类，每一条生命，从他们第一声啼哭，第一次呼吸，就存在于我的记忆里。我知晓他们的未来，我编织他们的命运。” 　　“我的半身耶摩塔尔的背叛，龙祭司摩罗克伊唤起的反抗，巨龙逝去，人类崛起……这些，我都曾预见。而你，雷蒙·梅洛克，你是特别的。你是变数，你是不可视的命运。你我都明白这意味什么，你心中应该早有察觉。” 　　“人类真的能成长到与你一样不可匹敌吗？” 　　“你是最初的圣骑士，圣光教会一共延续了百年，你见证了人类被魔兽侵袭，见证了巨龙肆虐，见证了教廷建立，见证了圣光崛起。一代代教皇逝去，你可曾见过与你一样的人。人类与你的差距，就如巨龙与蝼蚁。你从没考虑过这点，而是任由他们将你神化，一切似乎变得合情合理，因为你是天使，你是史诗中的英雄，你是人类的领袖，是至高的黎明。” 　　“你知道我最喜欢人类的什么特点吗？” 　　“欺骗与谎言。这项特质能解决很多问题，除了现实。我来告诉你，何为真实。” 　　特里同站在雷蒙面前，面对圣光的箭雨岿然不动。 　　“我是星球的意志，是万物的造物主，我通晓这颗星球的一切，是一切学识的源头。可我窥探不了雷蒙·梅洛克的命运，也无法掌握圣光，这个人和这种力量，在我的视界中是不存在的。正因为，你是特别的，雷蒙·梅洛克。雷蒙与圣光，都是我的血脉中不可存在不可演化的东西。你，不属于人类，不属于因我而生的，这颗星球的原住民。” 　　“你与这从虚空中降临的圣光一样，是被人类所同化的星球外来者。” 　　“也许星球外来者的称呼不算亲切？我们不如换个词。” 　　“你觉得这个词如何？” 　　“纯洁者雷蒙。” 第八百二十章 盲目痴愚 　　特里同捻住自己的衣角，观察着圣光在祂的化身表面形成的薄膜。祂的全身都被圣光镀金，俊美的容貌在光芒的衬托下，体现出神性和华贵。 　　“封锁力量的牢笼……” 　　那层圣光紧贴皮肤，经由雷蒙的精细控制，给特里同的表面覆盖了又一层外皮。一层圣光的滤网，它会屏蔽除圣光以外的一切力量，是最为舒适的移动枷锁。然而这也是最恶毒的，魔力对于施法者来说是另一种氧气，屏蔽魔力不仅会让施法者不能施法，还将造成心理窒息，这种精神压迫对巫妖同样有效，甚至对邪神也有一定的作用。 　　“圣光，不存在于我的世界的外来力量，就和你一样霸道，纯洁者雷蒙。” 　　黄金的特里同皮肤上生出皱纹，肉体干瘦，骨骼枯朽，选择了自我终结。一团新的淤泥从深潮凸起，形成一个新的化身。 　　“我的造物全都来源于我的血脉，他们或多或少都带有我的印记，或者说是虚空血脉。而圣光，会识别虚空，我知晓圣光之海，那团有别于太阳的能量体，圣光具有极强的排他性，会对我的造物产生反应。” 　　“这也是为什么，神术侦察邪恶会对他们生效的原因。即使最纯粹的圣徒，只要他是我的孩子，也会对侦察邪恶有所反应。只有真正的、不属于造物的存在，才能在侦察邪恶中完好无损，也就是纯洁者。” 　　“我带来了原罪，心灵高洁者万中无一，而和你一样的外来者更是凤毛麟角。所以他们将你称作纯洁者，让圣光的力量和你的存在束之高阁，成为榜样。” 　　“而你自欺欺人地相信了他们，凭借被赞誉的优越感，仗着不可视命运的特性随意篡改我的星球。你将自己视作人类的一员，视为他们的代表，以‘非人’的身份践行人类的正义。雷蒙，死亡到底改变了你的什么？” 　　暗金头盔遮挡了十字军之王的脸，但特里同能感觉到雷蒙·梅洛克的全部注意力正集中于祂，他的目光依旧坚定，手握的光之枪依旧炽烈。 　　“进化、升华，总是伴随着异常。我并不反感外来者带来的变化，被圣光改变的那些人类，受你驱使的军队，被你洗礼的天使，崛起的人类族群。我并不在意命运的迷雾遮挡我的视线，但我容忍不了一件事……” 　　身躯被光枪剖开，在半空掉落的头颅扭曲成邪眼，空气污浊，血肉凭空产生，一座肉山横亘圣骑士面前。祂的声音在尖叫，模糊的吐词像是将意义变成滚烫的烙铁焊在脑海里。 　　“奥尔丁顿·梅洛克，你的养父，圣光启迪者，教廷之父，第一位教皇……这位本该平凡的人类命运因你而改变，我看见了他坎坷曲折的前半生，感知到了他高贵柔和的生命顶点。即使那时是我命定的低谷，我也在为一颗意外的熟成果实欣喜欢呼，然而，当奥尔丁顿死亡时，土壤只收到了他躯体的空壳。” 　　“他的灵魂飞上了天堂，那片圣光之海。” 　　“他是我的血脉！是我的所有物！他的灵魂！他的一切！都是我的一部分！他原本是世界的一部分，他的尸骸和灵魂都会在我拟定的轮回中诞生出新的生命。而事实上，我却永远失去了他……” 　　“奥尔丁顿、纽兰、斯费尔特、阿扎哈、康拉德、阿尔德里奇……”雷蒙压下呼吸，听着特里同念出自己的熟悉的名字，而祂的气息越来越危险。 　　沉睡者，在愤怒。 　　“教皇们、红衣主教们，人类中最高洁的灵魂，全都升入了天堂，那片圣光的海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领域……正是因为你的存在，雷蒙。你在损耗星球本身，纯洁者，你们才是这颗星球、也就是我的真正敌人。” 　　海水早已不再风平浪静，血肉触须将渺小的人形包围，云层长出眼睛，充血的邪眼滴出血泪，在圣光之灾的头顶下起血雨。转瞬间雷蒙就从外界进入了某种巨大怪物的腹腔里，这并非空间转移，而是特里同展现出了世界的另一面真实。 　　雷蒙站在中央，深潮在他的周围组成椭球形，他感受到了最邪恶的窥视，来自脚下的大地，那迷幻的光晕，正是沉睡者的目光。雷蒙站在了祂的眼球上。 　　奔涌的雷电笔直朝下，针对大地的轰击并没有像雷蒙想象中的炸出一堆碎肉，深潮炸出了水花，先前水面中扭曲的异象，仿佛只是神明的倒影。 　　“奥尔丁顿……父亲曾经告诫过我，我并非理智的人。我会回应所有人的期待，我会倾听所有人的困惑，而我的有求必应，在父亲看来，并不是真正的善良。做人应该有所抉择，人们总是会将自己包装成善意道德的模样。他教我甄别，但我学不会。我学会了闭上眼睛，将判断力交给直觉，因为我总是对的。” 　　“我可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我是雷蒙，是人类的正义。纯洁者是否是外来者，我的行为是否伤害了星球本身。” 　　“关我屁事。” 　　“我仍记得父亲化作光时满足的笑容，我仍记得击落飞龙时他们的惊喜。只要利于人类的一切，我必将达成。我践行我的正义，我自以为的正确，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挡我。” 　　爆发的圣光将血肉撕开，他沐浴鲜血从黑暗中走出，滚落的血珠没有任何一滴留在盔甲上。特里同的肉身枯萎，恢复成人类的模样，表情平静，雷蒙所伤害的并不是他的本体。雷蒙英勇无畏的姿态，使得特里同浮现出了笑容。 　　“那么正义使者，你的伙伴呢？” 　　雷蒙孤身前来，本代表着一种态度。 　　“我……” 　　“不需要伙伴，对吗？【我一人足以，同伴只是累赘。】”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害怕他们受伤？担心他们死亡？”特里同脸上浮现笑容，这一刻，盲目痴愚之神表现出狡诈的模样。祂缓慢开口，将雷蒙的内在扭曲肢解。 　　“他们太弱小了，完全不能与我并肩战斗。为了他们好，我应该独自讨伐邪神，就像当初屠龙一样。呵呵，难道你不是这样的吗？高高在上使用强大的力量，无视他人的献身，为所欲为。你口口声声将自己视作人类，可你依旧以神明的模样行事。” 　　雷蒙并不擅长说服，他通常不会给别人说服自己的机会，这种强势进一步造成雷蒙此时愤懑的心态，第一次应对真正的不死存在，以理服人的战士有些吃亏。 　　他沉默地用杀意的目光直视特里同。 　　这对于彼此两个存在都是相当新奇的体验。 第八百二十一章 腐化天使 　　“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吗？”特里同如此说道，他俊美的化身嘴角带笑，表现得镇定自若和胸有成竹。 　　雷蒙的攻击还在持续，但他的心情并不好，哪怕有头盔阻挡和遍及全身的圣光妨碍，都能轻松感觉到他周围阴沉的空气。 　　“圣光是万能的。”特里同重复着雷蒙曾说的话，多少带点讽刺的意味。祂顶着燃烧的烈焰，摆动皮开肉绽的躯干靠近雷蒙，伸出手掌，看着指骨在距离雷蒙胸甲二十公分的地方灰飞烟灭。 　　“雷蒙，你是真的没找到方法，还是你刻意避开了正确答案？” 　　“稀少的十阶水平，踏足神域，你真的有这么弱势？还是说，你在害怕？害怕自己的力量，害怕自己的正义。” 　　“闭嘴！”扩张的光之刃轻而易举将特里同切开，祂的上半身摔进深潮，重生的肢体在嘲笑雷蒙的无力。 　　祂重新站起，张开双臂，仰视被圣光撕开的厚重云层，从破口处降下温暖的阳光，没有一缕落在特里同身上。 　　“来，让我们好好梳理一下，你畏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祂像是站在演讲台上，一个人自导自演，面对唯一的观众雷蒙。 　　“斩杀龙父耶摩塔尔之后，圣光为你的荣光给予了回馈，使你荣升十阶，并根据你的【正义】，演化了新的力量，神明化身。” 　　“即使并不清楚你的能力，但神性特质因为使用者稀少反而经不起推敲。神性的质量是恒定，曾经所有的神性都在我手，巨龙分走了一部分，而你晋升十阶，又从我这里抢夺了部分。我对自己失去了什么，了然于心。” 　　“雷蒙·梅洛克，你的神性是【净化】。或者说，是与我的【创造】相冲突的【毁灭】。有限的毁灭即是净化。” 　　“还记得你留在巨龙族群体内的诅咒吗？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一个强大的族群消失得毫无声息？他们咆哮、吼叫、进食、生育，可始终阻止不了族人的消亡。” 　　“你凭借着所谓人类的正义为准则，成功消灭了无数种族，让时代进入圣光的时代，人类的时代。” 　　“你该被顶礼膜拜，感恩戴德，和你的天使兄弟一起成为最伟岸的象征……可是，他们现在在哪呢？” 　　特里同眯起眼睛，祂悄悄摆动手掌，让血肉高墙包围两人。雷蒙对此毫无回应，像一座雕塑。 　　“加拉隆选择了背叛，乔治拥抱虚空，拉法尔致力于教廷的腐败。而你，却和一群巫妖混在一起。” 　　“为什么，你高洁的正义没有换来好的结局？因为，你的力量并不高洁，你所恐惧的正是净化的意义。” 　　“将有害于人类、高于人类的力量全部抹除。你相信人类是脆弱的需要保护的。于是净化挑选了它的敌人。” 　　“巨龙、魔兽、邪神……还不止这些。当这些危害全都被清除，那高于人类的还有什么，哦，那些人类异化出的危险力量，巫妖、法师、各种各样的施法者。等这些全部消除之后呢？那只剩下唯一的力量了，圣光。” 　　“净化的力量在于抹除神秘学。你预见到了那样的结局，你的朋友、兄弟都是被处决的对象。圣光之神会将世界转变成和人类一样平凡的世界。人类会成为这个星球真正的主宰，因为根本没有智力开发高于人类的物种了，而圣光也会变成一种单纯的精神信仰。” 　　“可你接受不了这种结局，神性的纯粹似乎不懂人类的正义。这就是你拒绝使用化身的原因，你会失控，让所有亲近的人被净化。你的恐惧传达给了整个圣光派系，身为圣光的代言人，你的言行在悄无声息影响所有追光者。你的天使兄弟对此心知肚明。最终，他们和你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特里同的躯体被触须撑起，祂凑近雷蒙，居高临下轻嗅圣光之灾溢出的恐惧。 　　“你不会净化我的，哪怕这对你轻轻松松。歼灭邪神的伟业会使你立刻进入净化化身的状态，世界逃脱了深潮，也无法逃脱圣光的‘洗礼’。” 　　“我收回将你比作神明的看法，雷蒙，你的确无比像一个人类。” 　　“人性的弱点，你很好地学习到了。你害怕失去，恐惧变化，现在，你将会明白，在神明面前，人性是多么孱弱。” 　　“我的天使，和雷蒙先生打个招呼吧。” 　　血肉模糊的躯体，融化的嘴在竭力吼叫着，背后的不对称肉翅粘着几根羽毛，躯体是螺旋状的，尖细的末端滴落血水。 　　“吼！”“吼！” 　　一左一右，腐化的天使伸出利爪，从肉瘤的缝隙用怨毒的目光直视雷蒙。 　　“不！不！” 　　“拉法尔……” 　　“乔治……” 　　格挡天使的挥砍，躲过发射的肉芽，雷蒙不断重复他们的名字，可他们听不到。 　　大义灭亲，雷蒙曾以为自己能轻松做到，他曾经惩罚过无数圣光首脑。现在看来，只是他们不够亲。 　　躲闪攻击，压抑状态的雷蒙能应对两名腐化天使，可还有一个邪神在一旁虎视眈眈。 　　特里同看着这场戏剧，微微皱眉。 　　“不净化他们吗？看起来命运给你提供了一个好的选择。” 　　“特里同，我必杀你！”腾不出手脚，但雷蒙热情地回答。 　　被抛射的光枪打穿，特里同又换了新的肉体，看着雷蒙和腐化天使缠斗在一起，祂百无聊赖把玩触须。 　　“圣光的背叛者不应该是就地处决吗，你还在坚持什么？等待救赎，等待奇迹？” 　　雷蒙瞪大眼睛，一时间火光四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还有莱尔！纯洁者莱尔，他会带给我们新的奇迹。” 　　特里同点点头，“除你之外的纯洁者，我理解你对和你一样的不确定因素带着很多期待。当我明白外来者源源不断，我就改变了策略。” 　　“莱尔和你不一样，他的肉体由我孕育，他对这个世界有着更多的归属感。虽然我依旧窥视不了他的命运，但我已用这份工作完成了一场交易。你猜猜交易是什么？” 　　“纯洁者莱尔，会放大纯洁者雷蒙的弱点。” 　　蛰伏在盔甲中的血肉，曾经莱尔留下的肉芽沿着光之逆鳞的薄弱点，狠狠刺入，圣光之力开始爆发，顺着那个缺口飞撒而出，相对的，雷蒙的躯体暗淡了些。 　　“你的兄弟，会成为你的牢笼！” 　　腐化天使冲向雷蒙，血肉分离，长出触须把硬直的雷蒙吞噬。天使合而为一，有着三个头颅，两个在尖叫，中心的在沉睡。合体天使漂浮在空中，从破损的三对肉翅撒下粉白的孢子。 　　特里同笑了起来。 　　“我的天使，让神的敌人胆寒吧。” 　　神与天使在深潮中隐去，黑暗中再也没有光撒下。 第八百二十二章 祈祷 　　下巴处的皮肤明显比其他部分白净，有的地方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他低下头，用肩膀顶开礼拜堂旁边的小门，这消耗了他不小的力气。虽然骨架粗大，但这位披着邋遢布衣，表情干瘦的中年男人并不是什么勇往直前的猛士。他无法像那位老骑士有一套帅气的盔甲可以驻守门扉，抵挡黑暗，也没有勇气拒绝他的安排。踩着比夜晚更危险的黑暗，潜入地窖取出储藏的粮食。 　　怀里车轮大小的面饼沉甸甸的，男人咽了口唾沫，手又往袖子里缩了些，避免肮脏的指甲剐蹭表面。有些事情是没法选择的，他想要回到他的目的地，必须要穿过礼拜堂，里面有着蜡烛吊灯，老旧的长椅，还有逃难的人群。自从那种“黑水”出现，人就像被鞭子驱赶的羊群涌向有光的地方。有些幸运儿躲避了潮水上了岸，还有些则找到了孤立的灯塔。 　　圣光教会，这些像是金箔覆盖的奇观建筑并没有让信徒的赎罪金白花，圣光阻挡了黑暗，光亮保护了礼拜堂范围内的所有人，但也仅此而已。 　　“神父！”“神父！” 　　几个眼尖的难民发现了他，他一身颓唐很难和漂亮的彩色花窗融为一体，他尝试过隐藏，衣服污渍上的白点和蹑手蹑脚的模样却总是和圣洁格格不入。他们在呼喊男人，但男人又觉得他们的呼喊更像是在执行一种餐前礼仪。那双饿的发绿的眸子里没有装下自己板起来的冷脸，只有怀中的圆月般的面饼。 　　男人将面饼藏在身后，面对在几声叫喊中逐渐苏醒的人群。他们面黄肌瘦，眼球里饱含恐惧和压抑，幽幽目光让男人身体一颤，也打消了双腿有规律的颤抖。 　　“第一份要献给慈爱的主……”他努力将舌头吐直，为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更流畅一点。敏锐的目光一下就瞥到人群中的躁动，他们的目光由绿转红。他们能轻松撕碎他，男人毫不怀疑这一点。 　　“……但慈爱的主从不对最虔诚的信徒吝啬。”努力挤出笑容，神父走向群众，掰下面饼的碎块递给屈膝跪拜的信徒。他其实并不能区分谁更加忠诚，但他看得出谁更加强壮、更加凶狠、更加自私。在圣光不一定有用的地方，武力一定有用。被喂养的人恢复了体力，团结在神父周围，自认为与其他人不同。但即使是这样，当面饼完全从神父手中消失，他们才取消了对神父的“保护”。 　　离开礼拜堂进入内厅，神父抹了头上的虚汗，趁着没人暗骂几声。原本牧师的歇息处已经空无一人，在他们第一次到来时就是如此，只留下一座礼拜堂和一个老骑士。神父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面饼碎块，多亏他灵活的手指，虽然只有原本的十分之一，倒也足够。 　　走向神职者办公室，用铁丝轻松撬开门锁，神父迅速溜了进去，将门轻轻关闭，锁死，他这才感觉些许轻松。 　　因为圣光的缘故，不需要蜡烛，这个小巧的空间也足以被点亮。一张白杨木办公桌、倒坍的书架、窗帘紧闭的窗户，还有一座巴掌大小的天使雕像，雕像五官模糊，只能隐约看出是个男性，手掌合十祈祷的样子带着几分庄严温婉。 　　这里不止神父一人，还有一个侧躺在办公桌上，安稳入睡的小女孩。五六岁，穿着精致小皮靴，碎花裙子上沾着污点，漂亮的发辫长时间不打理有些散乱。她的眉眼很漂亮，自然的红腮里像是含着一大团活力。 　　神父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找寻了一会儿，手指戳了戳她衣服上的污点。 　　“露西，吃饭了。”将坑坑洼洼的边角料抠下，神父将重新“完整”的面饼放在了桌上，下面垫了本书，去拿水瓶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天使雕像，不过小女孩将它扶了起来。露西坐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神父，神父手指有节奏的提示让露西看向了书上的圣餐。 　　“约瑟夫，这个好大！”惊呼让神父有些得意，他下意识活动手指，让它们像波浪一样滑动，说：“并不大，这根本不够一个勤恳老实的成年人吃饱肚子，但对你这样的小孩子却刚好够。” 　　露西甜甜一笑，安静地跪坐在桌上，念念有词开始餐前祷告。约瑟夫很想和她一起，但很久之前他就忘记了祷词的内容，他的收获代表着某位的损失，约瑟夫认为这不是该告诉圣光的事。他至今还记得妈妈在他小时候说的话，“你看到这些牛羊了吗？约瑟夫，它们之所以被端上餐桌，就是因为吃草之前没有向圣光祷告。”他妈妈成功吓住了他，但不是必须遵守教义那方面，而是做坏事绝不能被发现。 　　露西进食的时间一点都不比祈祷时间长，她大概是饿坏了，上次还是在一天前，约瑟夫剃下胡须冒充神父之前的事。老骑士也许老眼昏花没有看出来，惊慌的民众只想找个心理安慰，而约瑟夫不想露西和其他人挤在礼拜堂里。尽管过程有些心惊胆战，但现在是好的。 　　胸前传来被敲打的感触，约瑟夫低下头，看见露西的小拳头正放在自己胸口，他说：“怎么了，露西？” 　　女孩转头看向被挡住的窗户，窗外，是让人类恐慌的黑暗，以及绝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充分了解那是什么，包括约瑟夫、包括露西。 　　“我们，要死了吗？” 　　“是的，露西。” 　　露西笑了起来，她跳下桌面，将窗帘掀开一角，坐到约瑟夫身边，欢快地说：“太棒了，我们很快就要见到爸爸妈妈了，还有埃德娜婶婶。爸爸妈妈一定会给我们准备一大块软面包还有大罐牛奶，埃德娜婶婶会拿出她的秘制熏肉。我们会在天堂过得很好的，约瑟夫，别怕，我会跟爸爸妈妈介绍你的，如果埃德娜婶婶忘记介绍你的话。” 　　约瑟夫努力笑了笑，他抬头看着窗外露出的一角黑暗，闭上眼睛，将恐惧关在眼睑里。 　　“谢谢你，露西。” 第八百二十三章 拯救 　　小孩子的精力好像是无穷的，他们总要抓些什么，如果那张樱桃小嘴里没有吭哧吭哧嚼着什么，那总会发出声音表达意见。从与他们语言流通开始，和小孩子说话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交流，因为地位和认知不一样，那些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多是滑稽可爱的。 　　那两条小短腿也许是露西声带的发条开关，她走动起来总是会说话，说话的时候腿也会悄悄晃荡。她是一个乖孩子，在约瑟夫看来比他自己乖得多。 　　“不出去了么？” 　　“是的。”约瑟夫心想，那块面饼是最后的粮食，地窖储备和老骑士描述的充实并不一样。那群难民此时一定饿得发疯，大多数会将饥饿怪到他的头上。这份痛苦约瑟夫感同身受，他的视线有些昏暗，身体发热，冒起冷汗，想啃咬自己指甲边的角质，甚至更多。他连忙灌了几口水，将注意力集中到露西的话上。 　　“我们来祈祷吧，约瑟夫。”小女孩捉住了男人的手，约瑟夫颤抖的大手在她的小手下有些无力。 　　“可你才刚祈祷一次。” 　　“对圣光的祈祷可不能懈怠！”露西鼓起脸，将约瑟夫的双手拉到一起，“一次又一次和你的邻居打招呼，他们才会成为你的朋友，神明大人也是这样的。” 　　约瑟夫苦笑地顺着她的意思，将双手合十，故作认真地给小孩添堵。 　　“我没有家，也没有邻居。我很久没对圣光祷告了，所以露西，你要带着我。”要在人生的终点进行久违的祷告，约瑟夫居然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仪式感，现在无事可做，不如让露西玩得开心。 　　“嗯嗯，我会照顾好你的，约瑟夫。”她用力点头，将小天使雕像放在两人中间，在两边各放一只蜡烛，面对着面，露西慢慢地一句一顿念着不变的祈祷词。她念一句，约瑟夫跟一句，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声音。 　　露西很快就进入了忘我状态，虔诚的祈祷会进入忘我的状态，这种笃信会感染给周围的人。约瑟夫的念叨却很快就停了下来，他心浮气躁，本就对圣光没多少追求，现在只是闭上眼睛，摆好姿势，做个样子。 　　约瑟夫的轻慢让他听到了异常的声音。 　　门锁打开的机括声，还有脚步声。 　　嗒……嗒……嗒…… 　　背后有风吹过，约瑟夫绷紧了身体，他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感觉到了顺着地板纹路流到脚边的液体，还嗅到了那股让他心惊胆颤的味道，是血。 　　约瑟夫头皮发麻，两股打颤，他甚至打算死死闭上双眼，当作一切没有发生。可露西的祈祷声还在继续，这声音也让约瑟夫找回了自我。这里不止有他一个人，露西在请求圣光的帮助，圣光会帮助我们的吧？约瑟夫是个成年人，他有着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他没有选择祈祷，而是抓起身边最趁手的东西，那个接受朝拜的小天使雕像，转身扑了过去。 　　约瑟夫结实地撞在了盔甲上，浴血的盔甲在这临死反扑中出现了轻微后仰。这是老骑士的盔甲，那位武艺仍在的圣骑士可不会轻易将这身盔甲脱下来。老骑士右手握着宝剑，左臂铠在刚才约瑟夫的撞击中脱落，露出盔甲下的，肉质触须。 　　“为了……圣光……”断断续续的声音低吼着，剑尖转向朝着贴身的约瑟夫刺下，毫不在乎会连带刺穿自身。 　　当看到那裸露的异物时，约瑟夫已经慌了，他恐惧地无法说话，不能思考，仿佛将一切交给了本能。 　　“退下！”约瑟夫砸到了办公桌，可奇怪的是老骑士也飞了出去，他没有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丢下手中一抔石粉，抓起露西夺路而逃。经过礼拜堂的时候，约瑟夫遮住了露西的眼睛，他不确定露西有没有结束祷告，眼前的一切让约瑟夫怒火中烧，感觉有了新的力气继续逃跑，冲向无光的黑暗。 　　双脚踩在黑泥上，远离崩塌的无光礼拜堂，抱着露西，约瑟夫像一匹不知疲倦的骡子，朝着一个方向笔直地奔跑。 　　谁也不知道约瑟夫跑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肺要烧干了，呼吸都吐着热风，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他有些麻木，只是顺着一个方向奔跑着。 　　一个骑着黑马的黑色骑士，站在视线尽头。他看着这边，驻足等待，黑马喷出的鼻息是一团团深紫色浓雾，四蹄是火烧一样的白色，踩在黑泥上能烫出蒸汽。约瑟夫带着露西很快来到骑士近前。 　　黑色骑士牵动疆绳，侧身面对他们。 　　“牧师。” 　　“请……救救她……带她走。”约瑟夫上气不接下气，伸直双手将怀中的女孩推了出去。 　　黑色骑士比他的卖相温和，他把有些迷茫的小女孩抱在面前，放在马背上，才问：“她是谁？” 　　“露西，她的父母死了，命运把她带给了我，我想她是我的女儿了，露西·亚希伯恩，亚伯西恩是我刚取的。” 　　黑色骑士点了点头，朝约瑟夫伸出了手。 　　“你呢，牧师。” 　　约瑟夫露出笑容，看了坐在马背上的小女孩一眼，趁着露西的视野盲区，露出长袍下的东西。黑色骑士放下了手，手指搭在了剑柄上。 　　“需要帮助吗，牧师。” 　　“不，别当着她的面……”气若游丝，约瑟夫挪动几步走到露西面前，抬头看着小女孩。 　　“露西。” 　　“约瑟夫。” 　　“再见，露西。” 　　“再见，约瑟夫。” 　　告别之后，约瑟夫弓下腰，直接坐在了泥地里，他侧过身子，躺下休息。 　　“我跑了太久了，我得好好睡一觉。” 　　黑色骑士拽动疆绳，驱动马匹带着露西离开了这里，他们在深潮中跑得飞快，快得连夜晚都抓不住他们。 　　没过一会儿，小小的敲击声出现在黑骑士的胸甲上，骑士低下脑袋，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 　　“约瑟夫要死了吗？” 　　骑士支吾几声，说：“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从来不说‘再见’。” 　　“……” 　　露西身体后靠，贴在了黑骑士的盔甲上，说：“太好了，约瑟夫也去天堂了，他铺床的手艺太差了，可以趁我们还没死的时候向妈妈多学一下。我可不想让他们等太久，我们，是不是也快要死了？” 　　骑士捏紧疆绳，深吸一口气，以格外厚重成熟且信心十足的声音回答：“不，露西，你会经历饥荒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你会遭遇战乱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你会因为瘟疫掉光头发虚弱不堪，但你不会这么快死。你还要成长，变得比任何一朵花美，找到一个差不多的男人组建家庭，生几个长大就讨人厌的孩子，养几只羊，干几十年的家务活，直到牙齿掉光，连喝水都会呕吐的那天，我才允许你老死。” 　　小拳头更用力地敲在了胸甲上，根据响声可以判断出她真的很用力。 　　“坏人！” 　　“哼哼哼。” 　　“……坏人，我叫露西。” 　　“露西·亚伯希恩，叫我阿尔杰农·斐瑞。” 第八百二十四章 岌岌可危 　　“我们要去哪？”怀里的露西这么问道。 　　“原初教廷，世界上最大的孤儿院。”阿尔杰农和平常一样在介绍中加入了个人理解。 　　“啊！”露西大叫一声，仰起头，顶在圣骑士的盔甲上，仰视，“露西可不是孤儿，露西有爸爸妈妈，还有埃德娜婶婶和约瑟夫。”小女孩强调着，长久的逃亡生活让乐观的她在某些地方纤细又敏感。 　　“……我是孤儿，行了吧，我打算带你回我家看看。”表达了歉意，阿尔杰农继续默默赶路。但沉默没有持续太久，远处升起火光，阿尔杰农抽出剑，将露西盖在斗篷下。 　　当啷！光枪与横扫的剑碰撞，阿尔杰农将攻击格开，甩动剑身，暗影缠绕其上，阴影战马不急不慢地前进，审判者骑士一语不发，直面视线尽头的火焰巨人，巨人开裂的手掌里，熔岩凝固成了又一根长枪。 　　当！投枪攻击就像瞬移出现在阿尔杰农面前，和剑身碰撞出火花，不得寸进。弹开的长矛扎进身后的泥地，圣骑士不看一眼，继续牵马迈向巨人高大的身躯，迎着长矛轰炸。 　　火焰巨人的膝盖深陷进黑泥里，头颅像个开了洞的熔炉淌下熔融血水，在黑暗中发着刺眼的火光，魁梧的身子嵌着破碎的盔甲残片，这些钢钉目前固定住了破碎的身体，尽管外表狰狞，火焰巨人却在使用着圣光的力量。 　　“浴火者，弗雷？还是其他人。”昔日袍泽挡住面前，阿尔杰农冷淡地走到近前，牵马扭身躲开从面前砸下的巨臂，从容避开溅落的水花和火焰。 　　“为了……圣光……”浴火巨人哀嚎着，攻击更加疯狂。 　　“从你们形单影只，连话都说不转之后……”从马背上站起，召唤物在阿尔杰农的重踏下哀叫一声，他回身搭剑，自下而上的弧线将血肉断臂切开。怀里还搂着个小女孩，黑色羽翼让阿尔杰农漂浮在空中，剑指哀嚎的巨人，审判者军团长不屑一顾。 　　“你们护卫者，我早就不看在眼里了。” 　　高举利剑，阿尔杰农释放更高级的权能，黑暗裂隙在空中打开。 　　“审判降临。”两名沾着鲜血，全身漆黑的黑翼审判者出现在阿尔杰农身边。 　　“军团长！”“军团长！” 　　“干掉他，我把这小鬼带回去。”阿尔杰农扇动羽翼飞远，两名审判者骑士看着断臂重连的浴火巨人，表情古怪。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轮到我们二打一浴火者。” 　　“谁说不是呢，哪次浴火者身边不带着十几二十个护卫者，将切磋演变成军团械斗，军团长给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审判者骑士怪笑着躲开巨人的攻击，掏出两把利刃，在空中摩擦出火花，仿佛下面的巨大怪物已经任人宰割。他们说着疯话，比堕落的同胞还不正常。 　　“别怨我，兄弟，你知道的，堕落就要挨打。要怨就怨你那不成器的天使领袖拉法尔吧。”选择性遗忘火之天使也堕落的事实，审判者朝腐化浴火者开始毁灭打击。 　　他的同伴还在纠结着，“是要杀死他，还是圣化他？” 　　“有什么区别！”手握双刀的审判者已经在巨人的脊背上犁了条见骨的沟壑。 　　“区别在于，日后要不要把他加到我的忏悔录名单。” 　　“当然不！我们才是正义！”圣光之暗大叫着，身躯中熊熊燃烧的复仇之怒正在引燃他们的力量。 　　…… 　　这是间没有窗户的房间，挂毯、墙绘，绚丽花纹的天顶，圆柱形的空间毫无间隙，就像一个完满的新世界。雕像从墙体中探出部分，没有光源，却有无数带着声音不明来源的光点，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一缕振奋的精神力。待在此处一点自我的孤独感都不会产生，因为人类往往会在强烈的精神感染中迷失自我。 　　少女披散头发，跪坐在房间中心，闭紧眼睛，合并的手掌能感受到自己的鼻息，她在低声祈祷，在无数圣音中。纤细的身体包裹在单薄的衣袍里并不觉得冷，她的眉头紧皱，雕像探出的十几只手掌前伸，似乎打算抚摸她，给予力所能及的安慰。 　　苍老的身影出现在少女身后，提着金杖，洁白密布皱纹的手贴在少女的后颈，沿着弧度移到头顶，他说话，声音如一轮暖阳，连空气都似乎温暖几分。 　　“沉浸在先贤的精神中，可不是什么好事，卡莲。” 　　圣女卡莲睁开眼睛，她眨动眼球，灵动的眸子在片刻后闭合，浮现悲伤的神采。 　　“阿特拉克冕下，我只是，在寻找办法。”站起身，圣洁的光晕从房间消散，这里变回普通的书屋，只有烛台上的微弱火光照亮一老一小。 　　温暖的老人从身上解下裘袍给少女披上，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间，朝着逐渐熄灭的黑暗摆摆手，耐心地和卡莲说：“先贤可不是万能的，相信我，他们也没遭遇过这种事，他们留下的精神是传承给我们百折不挠的意志，而你不需要他们提点，卡莲，你是最坚韧的圣骑士之一。” 　　踏入辉煌的大殿，立刻就有牧师团结在两人周围，他们表情焦急，即使是教廷的恢宏也无法压制牧师内心的紧张，唱诗班的歌声已经结束，空荡的房间只留下几个年长者和一群惴惴不安的孩子。 　　“阿特拉克冕下！” 　　“天使大人！” 　　老人和卡莲的出现让牧师们忍不住欢呼起来，阿特拉克松开卡莲的手，与几名身着红衣的长者和年长牧师们围圈交谈，卡莲则被年轻人和唱诗班的小孩围住。 　　“外面的情况很糟糕，冕下。” 　　“已确定圣骑士叛乱，只有阿尔杰农的审判者还在维持守卫工作。” 　　“没有退路，黑潮已经包围了原初教廷。它们暂时无法靠近，但不是永远不会。我们需要突围……我们需要……” 　　阿特拉克的手压在了这位有些年轻的红衣主教胸前，他深呼吸两次，涣散的目光开始恢复。 　　“抱歉，我有些紧张。” 　　“那些支援审判者的后勤牧师都这样了吗。” 　　“我让那些圣骑士把发疯牧师绑起来了，轮换制，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正在变低，我们的敌人擅长感染心灵，比我们更擅长。” 　　阿特拉克没有将内心的不安表现出来，但表情也算不上多轻松。 　　“那位擅长的可不止这些。收缩防线吧，将伤者和难民集中到大教堂，减少骑士的防守压力，我们很快就要放手一搏。” 　　“准备执行【圣临】。” 第八百二十五章 献身 　　“卡莲大人，你还会回来吗？”小修女抱着她的腰，不久之前教皇阿特拉克冕下向所有人圣职者宣布了即将到来的【圣临】，这于现在的处境确实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可这些日子与卡莲相伴的同龄人，有些患得患失，尽管这样拥抱安慰的交流已经进行过很多次。 　　卡莲一直笑着，用柔软的手掌轻拍小修女的后背，成为天使之后，圣光清除了她手上训练留下的老茧，这不是坏事，她的魅力也因圣光提升不少，与艾利安柔美一面的相似度高了许多。这份大姐姐的温柔很轻松就能安抚懵懂的孩子。 　　“我并不会离开，【圣临】只是让我成为更好的我，一个更强大，更优秀，更成熟的天使。” 　　【以全体牧师的光明为被施术者戴上光环，让被选定的第五位天使飞跃至她生命的黄金阶段。】 　　“就像被催熟一样，卡莲，你会在圣临中变成十年后的自己，完全体的天使圣卡莲·澎拜。你将挥舞光之剑刃，为我们在这片黑暗中撕出一片光明。”卡莲还记得教皇阿特拉克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他的言词描绘着希望的光景，眼睛却像在哭泣，悲痛在他的脸上刻下新的皱纹。也许真正的圣人都是悲天悯人的形象，卡莲心想着。 　　“我愿意接受【圣临】仪式，变成更成熟的自己，阿特拉克冕下，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值得您露出这番表情的缺陷。我已做好了为圣光牺牲自我的准备，变成十年后的自己，在我看来，这种代价不如说是恩赐。” 　　“这正是我所感到羞愧的，让一个不明白牺牲意义的小姑娘承担代价。你将失去的，是一段只有经历过才明白其珍贵的时光，最懵懂最美好的。”阿特拉克欲言又止。 　　“可一个小姑娘帮不了我们，对吧？至少得是个‘大’姑娘。”卡莲说。 　　“你在我眼里，永远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光之天使真是个淫魔。”阿特拉克冕下说完转身朝天空告罪，念了几声阿门。 　　“卡莲。”那个温柔的声音叫住了自己，卡莲离开了修女们的簇拥，抬头看着站在台上的阿特拉克冕下，他换上了最华丽的冠冕和长袍，在主教和牧师的包围中，像个闪闪发光的神人。牧师们提着长柄灯烛，站在仪式周围，光明在这座教堂中聚拢，短时间连外面的嘈杂声都消失了。 　　他们闭目祈祷，他们虔诚跪拜，他们唱着歌，将自己化作一团烛火。 　　在这模糊的光芒中，卡莲·澎湃踏上了光的台阶。所有的光点都在和她道别，她走到教皇面前，在牧师的关怀下屈膝跪拜，如荣耀的骑士接受光的授勋。她不曾获得荣耀，接下来她将为预支的光荣奋战，超脱凡性，以天使之姿。 　　仪式仍在进行，光芒在她的体表汇聚。 　　【圣临】仪式被打断，被踢碎的教堂大门引来了不速之客，刮起的黑风无视了牧师的尖叫，烛火被吹灭，黑暗在大教堂里阴阳怪气地叫嚣着。 　　“瞧瞧我看到了什么，我打扰你们了吗？”阿尔杰农明知故问。 　　“你打断了天使降临的仪式，阿尔杰农阁下！”有牧师不悦地说。 　　审判者骑士拍打黑翼，飘到了会场中间，他落地，魁梧的身躯将跪立卡莲挤开，直面教皇阿特拉克，将手中的包袱丢给了卡莲。卡莲下意识接住了包裹，从乱动的包裹里看到一双眨动的蓝色眼睛。 　　“你好，小家伙。” 　　“露西才没有那么小，而且你也不大。” 　　阿尔杰农不耐烦地抽出剑鞘，用剑鞘拍拍露西的小屁股又将她们往旁边赶了赶。 　　“现在是大人说话时间，小天使，带她到旁边玩去。” 　　“可是……” 　　“没有可是，小天使！”阿尔杰农瞪了她一眼，卡莲·澎拜是被审判者军团带回原初教廷的，这位被从洛书塔尔吸血鬼遗迹解救出的小天使后来一直与审判者军团一起生活，双方在审判者骑士的强硬态度下成了类似监护人与被监护人一样的关系。 　　在古怪情绪的支撑下，卡莲选择了对待自己老爹的交流方式面对阿尔杰农，不服，但我憋着。 　　女孩们没了声音，阿尔杰农这才将目光转向面前的老人，老人的神态复杂，但比周围那些牧师的恼怒模样要和善的多。对于这位长期体罚审判者军团抄经文，打扫教廷卫生的教皇冕下，阿尔杰农的态度可说不上友好。 　　“我和我的部队深入无光的黑暗，和扭曲的怪物，堕落的信徒厮杀，从绝望中抢下那样的小家伙，”阿尔杰农指了下露西，“我要求部队尽心保护这些牧师，因为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在战场上派不上用场。牧师居住在光芒闪亮的漂亮建筑里，大房子里，而你们在这种环境里所想到的唯一决定——就是派一个稍大一点的小姑娘，成为圣光的牺牲品。你们真该庆幸地狱不是按照我的意志建造的，否则我一定给你们这帮牧师留下床位。” 　　阿尔杰农的话语相当直白，他唾弃他们躲在卡莲身后的行为，甚至妄图让她上战场。这种侮辱任何一个有正常尊严的男性都接受不了，牧师涨红着脸，据理力争。 　　“我们征求了卡莲阁下的同意！” 　　“她还是个孩子！”阿尔杰农的怒吼在整个教堂回荡，“我举起剑刃砍下他们的脑袋，就是有人总喜欢给我说些自以为是的屁话。什么时候孩子可以给自己做主了？我们还没死，你这个恶心的家伙。” 　　教皇阿特拉克挡在了牧师和阿尔杰农，他弯下腰，朝阿尔杰农点头示意。 　　“我们很感激审判者军团的贡献，阿尔杰农。但人类的衰亡近在眼前，此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圣光在诉说不安，命运面前，我们每一个都被摆在了可悲的平等上。我们需要力量，能将希望保存能将火种播撒的力量。那是卡莲能做到的，唯有她能做到的事。” 　　“她是天使，是被选中者，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可以承受圣临……” 　　卡莲注意到了阿尔杰农的沉默，她觉得这是表明自己是一个成熟女性的机会。 　　“没错，阿尔杰农阁下，我……” 　　“你闭嘴！” 　　“唔！” 　　阿尔杰农睁开了眼睛，他看向教皇，目光坚定。 　　“圣临，不就是灌注集体的圣光到一人身上吗，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关注力量的仪式。” 　　“那不如，将力量交给我。” 　　“让我，而不是小天使……” 　　“掌控天使之力。” 　　“我是现存的最出色的圣骑士，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八百二十六章 黑暗不死 　　“你做不到的，阿尔杰农。”阿特拉克冕下的声音在光芒璀璨的教堂响起，他的声音非常轻，像飘落的雪片，轻盈却厚重，一下子就冻结了空气。这位始终维持和蔼表象的老人，用异常坚定的声音否定了阿尔杰农，最高位的神职人员，说出了最为严苛的现实。 　　“圣临仪式虽然是集体牧师的力量，它是奇迹，是勾勒美好未来的笔，但也有着它的局限性。有一个宏大的目标，人们才会激励自己前进，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达成自己的愿望。他们会跌落，他们会迷失，会因现实的荆棘停留，会因疲惫和颓丧改变方向。达成自己伟业的人，终究是少数，固然有他们自己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已经站在了尽头，没有规定，一条道路必定能指向他想要的终点。有些路是断的，有些人注定没有未来。” 　　“很可笑吧，身为【最靠近圣光的人】，这便是我感觉到的，人类的奇迹，早已在我们身上标好了价码，再高明的话术，再聪慧的头脑，也不能将顽石卖出黄金的价格。” 　　“卡莲·澎湃被赐予了未来，于是她是黄金。” 　　“而阿尔杰农·斐瑞则没有被赐予，于是你是顽石。” 　　“做该做的，做被允许的，做力所能及的，不要僭越，不要蛮横。为了你自己，阿尔杰农。” 　　军团长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瞪视老人。 　　“那我要是说不呢？尊贵的冕下，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和平时代的商业该被打翻了，我是现存的十字军军团长，我认为圣光该让我享受一些特权。”阿尔杰农恶狠狠地说道，他有些猖狂的行动让牧师团结到了教皇周围，对这位离经叛道的圣骑士怒目而视。 　　阿特拉克轻轻推开了他们，朝不远处的卡莲笑了一下，回头直面阿尔杰农。 　　“你承受不了的，阿尔杰农。”话语有些苍白，但老人还是重复道。 　　“天使们都倒下了，你觉得一个凑数的能干些什么？圣临后的小天使能达到圣光之首的力量？” 　　“不能。” 　　“那她能成为又一位乔治？” 　　“也不能。” 　　“还是她能成为那位仁慈之水，天生首领？” 　　“不能。” 　　“地之天使拉法尔？” 　　“也许，遗失的圣剑能强化她的威能。” 　　阿尔杰农大怒，提起利剑作势要砍。 　　“如此不确定的未来，你居然让她去尝试！为什么不让我来？” 　　“因为你会死，这是确定的。” 　　老人和阿尔杰农对视，沉重的喘息声让军团长的胸腔听起来像个风箱，他收起架在阿特拉克脖子上的剑，收剑入鞘。 　　“对我执行圣临，我做得到。” 　　仪式的重新布置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执行的牧师虽然心有怨气，在阿特拉克的要求下还是耐心祈祷。圣歌在教堂奏响，光芒朝着仪式中心的阿尔杰农汇聚。他屈膝跪立，紧闭双目，神情安定。 　　【执掌审判之剑，于此圣临。】 　　【其为尽心之子，高洁的斗士。】 　　【以圣之名，其为第五位，风之乌利尔。】 　　阿特拉克念诵着，双手悬于阿尔杰农头顶，作托举状。圣歌高亢，圣洁在教皇的手中汇聚成环，刺眼的圣光让所有人闭紧双眼，过于强烈的光明不仅驱逐了黑暗，还驱逐了一切视野。 　　阿尔杰农感觉得到，悬于头顶的那一团火，那是力量，过于伟岸已经与毁灭无异。 　　阿特拉克的指尖开始滴血，只要他还捧着那个光环，这种恩赐就会持续下去，血滴掉进阿尔杰农的头发里，这一刻，他的思想与老人连接。 　　“你还有机会，放弃吧，阿尔杰农。” 　　“戴上圣洁之环，你的生命便会进入倒计时。” 　　“我还有余力，我还可以坚持，再来一次圣临将力量给予卡莲，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她不受邪恶腐化。圣光的火种需要新的守卫者，带着他们离开吧，阿尔杰农。你们会幸存下去。” 　　他跪在地上，头顶的重量像是背负了整个世界。阿尔杰农低下脑袋，朝这位老人表示尊敬。 　　“阿特拉克冕下。” 　　“我对圣光的信仰很薄弱，我从不曾接受启示。” 　　“乔治冕下将我从黑暗中拽出来，一次次将我们投放在到战场上，让我明白了一点。” 　　“审判者军团从不打有准备的仗。我们预见不到胜利，胜利不是我们奋战的力量。” 　　“无所谓信仰，无所谓优势，我们所拥有的，只是砍下敌人头颅的愤怒。” 　　“邪恶虽众，当慨然赴之。” 　　阿特拉克放开了手，光环落下，也许是沾染了圣血，它在片刻中生出荆棘，力量将阿尔杰农吞噬，他的惨叫在教堂中回荡。穹顶被暴走的圣光击碎，教皇与牧师们，守着中心那一团燃烧焦化的污渍，拱卫着他们眼中的圣痕。 　　头顶巨大十字形圆环，左侧躯体破碎，单手单足提着巨大光剑，五官消失，断折的羽翼边缘喷涂着光粒，破碎的甲胄融化成纠缠在躯体上的暗影。悬于原初教堂前方，天使阿尔杰农挥剑，光之利刃将黑潮切成两半，他咆哮着，将涌向教堂的黑泥震散。 　　孤寂的黑暗里，掌声轻轻奏响。 　　特里同的化身出现在折翼天使面前，满脸笑容。 　　“我的孩子，你已超出了我的期望，凭借凡人之躯突破桎梏，达到天使水平，七阶，看看你的模样，真漂亮。不借助名为雷蒙的外力，人类，真是个有趣的种群。” 　　天使张翼，他的身后，黑暗撕开了空间，无数黑翼人形从裂隙中爬出，手握剑刃，审判者的残影扑向了万恶之神。 　　“不过，游戏结束了，阿尔杰农。” 　　溃烂的触手瞬间抓起天使，更为巨大的腐化天使，一颗头颅哭泣，一颗头颅怒吼，一颗头颅沉默，轻松压制了破碎的天使，将阿尔杰农按进黑泥。光的羽翼在冲击下折断，一下一下摔打着天使。 　　“人生即是如此，亲爱的。”特里同无奈地笑道，示意腐化天使将他撕碎。 　　“可惜你的位阶有些低下了，将你和天使融合反而会降低力量的纯度，不然我真的很想让你和他们融合的。诅咒的四天使始终少了一位。” 　　“终焉审判还没有降临……不过你看不到了……” 　　“再……”特里同停止了说话，祂抬起头，看向原初教廷顶端，在破碎的穹顶上，破碎的残躯正手扶圣光的旗帜屹立，阿尔杰农破碎的另一半，漆黑的另一半。 　　【奇迹·黑暗方舟】 　　黑暗的裂隙打开，黑色天使破碎，从体内爆出的虚空力量覆盖了整座大教堂，整座建筑被虚空吞噬，从黑潮的包围下消失。 　　“转移走了。有什么意义吗？最终审判降下的时候，残存的火种都会熄灭。” 　　特里同看着腐化天使手中的碎片，他的光芒被抽干，露出一个残缺的头。 　　“没有意义的事情，也会有人去做。而且，对我来说，也不是没有意义。”审判者军团长，最后的审判者，死亡。 　　可特里同并没有得到他的灵魂，因为有东西捷足先登。 　　那烦人的黑色裂隙再次张开，黑狱里，一团黑色火焰将审判者的灵魂吃了下去，它隔着裂隙静静燃烧，从虚空中吐出机械的语言。 　　【检测：黑色主教，静默；军团·弑暗者，静默。】 　　【唤醒下一级复仇者：军团·负罪者。】 　　【概念：复仇，等级三，开始执行。】 　　【黑暗不死。】 第八百二十七章 亡灵天灾 　　他推开冰冷的铁栏门，覆盖在栏杆上的阴湿苔藓让手指忍不住打颤，深吸一口气，紧张地看着转动的门轴，轻轻地，不发一丝声响，踏入区域内部。裹紧袍子，冷风吹动衣摆，他怯生生地轻轻迈步，单薄的背影有些惊慌。 　　像个贼在深夜蹑手蹑脚前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缩紧身体，紧张地拉低帽檐。他左右瞧了瞧，观察周围荒凉平坦的地方，屏住呼吸，侧着身子，在空无一人的土地，走出像是穿过拥挤人潮的模样。 　　“好冷……” 　　“好冷……” 　　他阴森地念叨，拖动瑟缩的身体，走向园区里窗户亮光的小木屋。越靠近光亮，他的身体抖动得越加厉害，像真被冻着了。他走到窗户边，紧贴着斑驳裂纹的木板墙，弓着腰，开始在衣服里摸索着什么。木屋里传出细小的声音，像是有只老鼠在里面上蹿下跳。他的动作不断加快，在声音越来越响，音弦绷断之前，他找到了那个东西。 　　一个玻璃小瓶子，褐色瓶身上面沾着污渍，将标签完全盖住。他用指尖轻轻扣了几下，便放弃了。瓶塞拔出时发出“啵”的一声响，那声音出乎意料的特别响，木屋里的“老鼠”像是听到了动静变得安静，而他又开始慌了起来，慌得忘记了叮嘱，将瓶中液体洒到了窗户边沿，还用力晃了几下，差点将瓶子丢进去。接着，他就蹲在墙角，做着不规范的手势开始紧张地祈祷。 　　“快点生效……” 　　“快点生效……” 　　咚！ 　　屋里传出声响，还有轻微的震动，看来那只大老鼠被药倒了。 　　他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快要瘫在地上，袍子边沿已经沾上了泥。扶着木墙站了起来，只有风还在嚣张地呼啸，他推开窗户，将纤细的手臂伸进了木屋里。 　　“……晚安，先生。” 　　他偷了一盏手提油灯，明黄的火焰被灯罩挡着，他在黑暗中提着灯，就像找着了勇气。他往园子深处走了几步，骄傲地迈着步子，像个战胜将军。 　　风一吹，漏风的灯盏里火苗开始摇晃，他又被打回原型，紧张地捧着提灯，用衣服将提灯拢在怀里，缩着脑袋迈着小碎步前进。 　　“太冷了……” 　　“太冷清了……” 　　他还在念叨着，声音稍微大了点，恐慌的情绪逐渐消散，现在在墓园涌出的，更多是不适的情感，伴随着阴寒的死亡之力，在黑夜里漫起霜雾。 　　他的身影在浓雾中变得挺拔纤长，窃贼像是摇身一变成了主人。拾起凋零的花朵，将孤独的茎秆放回花束里，短暂的功夫，指骨上的花瓣就结了霜。将倾倒的石碑扶正，蔓延的霜冻像在唱着歌。他踩在石子路上，提灯里明黄的灯焰变成诡异的蓝绿色，正如他兜帽里阴冷的火光。 　　“沉淀的安详，永眠的冰冷……” 　　“太冷清了……” 　　“这里不会有我的朋友们……” 　　“这里不是招生的好地方……” 　　叹了口气，呼出的雾将他紧闭的布袍吹散，灯光照耀着他的骸骨，不带丝毫皮肉，提灯的巫妖站立在墓园中心。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与诸位认识……”他弯腰行礼，对着成排的墓碑。 　　“我是一位招魂使，此次前来，只为打扰诸位的安眠。”提灯里，诡异的火焰下漫出丝绸状浓雾，在墓园中漂荡开，它们深入泥土，死灵之力如叩门的手指敲击棺木，墓园开始骚动，招魂使还在中心抱怨着。 　　“我常常活跃在乱葬岗，以及各种尸横遍野的荒地。有着出色的职业素养和娴熟的降灵技艺，我喜欢这份工作，并以引渡亡者为荣。因为他们希望如此，我始终认为这是一项助人为乐的善举。” 　　“我永远不该踏入这阴森的园子，这里的空气都是僵死的，满载愁绪和惋惜，你们一定背负着牧师的悼词在家人的面前下葬，你们一定舍弃了眷恋安然赴死。实话实说，我更喜欢吵嚷的氛围，我所效力的学院那样的，怨灵嚎叫之地。唤醒死者，这本是一份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不喜欢强迫，但现实总是在强迫你我……” 　　土壤正在松动，泥土中传出敲击声，越来越猛烈，很快，地下就探出了第一只手。接着是无数只手，墓园“活”了，它在苏醒。 　　“情况不同了，安眠者。” 　　“古老的神明爬上了陆地，祂带来了洪水般的大清洗。我们需要挣扎，我们需要反抗，我们需要力量。想想吧，当神明到来，所有人都无法幸免。你们的子嗣，你们尚存的血脉，你们之所以能安眠的一切，都将在潮水中倾覆。” 　　探出头颅，抬出身躯，打开墓穴，爬上墓碑。 　　“以安德瑞之名，安眠之死者，尔等将被我们征用。” 　　“你们的朽骨，你们的残魂，将成为死者的力量，亡者的战场。” 　　招魂使高举提灯，苍白的火焰熊熊燃烧，在每一颗抬起的头颅里，他们被点燃了灵魂，以被奴役的尸骨哀嚎着，浓雾包裹了一切，将死亡隔绝在浓雾之中。 　　“站起来，尸骨！” 　　“你们的每一根骨头，每一缕灵魂将被善加利用，你们的逝去将换取活物的生机。” 　　“生者将继续在死者的献身下存续！” 　　“爬起来，亡者！” 　　“为不可逝去者而战。” 　　“为孩子而战，为生者而战。” 　　每一块人类定居地，类似的亡灵暴动都在上演，人们不安地躲藏在家里，看着亲友的尸骨组成死者军队，走向远方。 　　圣光熄灭的时候，死亡开始起舞。 第八百二十八章 战争动员 　　学者先生穿过了传送门，他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魔力锁链接住了被风吹落的书本，这间密室满是他的研究和回忆，可惜现在没时间享受宁静了。按动开关，密室的大门打开，喧闹声在厅堂响彻，让他产生了回到彷徨之城秘枢议会大厅的错觉。但也只是错觉，在那座高塔里，自己的现身会让骚动平息，而在这边，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巫妖。 　　文学社的人和执行委员会成员站在一起，多么难得一见的场面。他们被安德瑞执行者保护，在安德瑞的走道上进行战争演讲。学者先生被魔力托着飘向远处，但那喋喋不休带着煽动性质条理清晰的话语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文学社对邪神战争非常上心，这是一件好事。 　　“研究？闭门造车？你们在妄想什么？去和你的实验耗材道别吧！因为你们将会永远地融为一体，没有实验品和实验者的界限！” 　　“神会宽恕你的！把你的盆骨安在别人的脊椎上！这样你们能共用一个屁股，太棒了，排放废料直接减半！” 　　“啊对！人都死完了！那位慈悲的造物主会笑呵呵地欢迎你们在他的身体里翻找尸骨，也许还会邀请你们住进他的胃里，因为祂不会分泌消化液所以需要你们这群腐烂大半的排泄物充当益生菌。” 　　“哦！太糟糕了！雷蒙先生现在与我们敌对了！难道他以前会搂着你的肩膀和你一起睡在草坪上数星星吗？还是说你们是没被镀过金的幸运儿？我们老大也没了，你猜我们怎么想的，太棒了，我们能狠狠地以下犯上，还TM符合安德瑞标准法！你们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狠狠踢那些大人物的屁股，事后他们还得谢谢你。” 　　“圣光已死！我们要狂欢！散播瘟疫，征服死亡，亵渎神！安德瑞在上，我们居然要顺从种族天性干正事！我觉得院长先生该在战场边缘设关卡，这么嗨的party你们得付费入场！” 　　伴随喧嚣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宣传单，同步开设的战胜方赌场，赔率暂定1：1，赌你的命，暂不提供邪神方的下注渠道，毕竟特里同也不会支付你奖金。 　　学者先生感受到了整个安德瑞学院的躁动，没有了圣光压制，巫妖们都开始浪了。他和几名面熟的学生打了招呼，穿过走廊步入庭院。常设的传送门被取消，挪了位置，一张大圆桌被摆放在庭院中心，黑色咒灵木圆桌边上，只坐着一个人。 　　院长先生坐在首位，他朝到来的学者先生招招手，又开始埋头忙活着，像一个忙活收获的老农。 　　拿着收获的农具，一把寒光闪闪的骨质镰刀。可怕的兵器，【苦难收割者】，仅仅是看一眼刀刃的光芒，都能感觉到灵魂的刺疼。 　　身边还牵着条狗，狂野地吠叫着。【安德瑞·巫妖之冠】，族群之力在撒欢，巫妖之主的威势影响着周围的一切，狂野魔力编织野兽一样的身体。安德瑞的象征此时像条疯狗，有时爬上镰刀的顶端吠叫，有时扑进骸骨堆，将头骨撞散一地。 　　院长先生的身旁摆着一堆头骨，他们叠成一座小山，高度超过了院长先生的帽子尖儿，将他的脚掌完全淹没。他笑呵呵地在头骨堆里挑挑拣拣，像是挑选核桃，慢悠悠地拿下镰刀，用明晃晃的刀尖顶着燃烧灵魂火焰的头骨。 　　“考虑好了吗？社长先生？” 　　“院长先生，您答应过我们，我们有选择的权利。” 　　院长笑着点头。 　　“没错，你们可以选择，选择参战，或者选择成为战备资源。” 　　“这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 　　“呵呵呵，安德瑞当然要按照我的想象来。你的社团解散了，耗材先生，你们可以选择逃亡，但我的猎犬会回收你们。”头骨中的灵魂火焰被镰刀吸引，伴随着摄魂夺魄的惨叫声，他的灵魂被收割，头骨成了空壳。 　　院长转头，和学者先生打了声招呼。 　　“安乐，学者先生。” 　　“安乐，院长。” 　　“有事吗？我的朋友，现实的危机让亡灵多少有些不安分，我们现在需要拧成一股绳。”院长先生从巫妖之冠的触手下抢过一个头骨。 　　“彷徨之城的住户，其他种族，向秘法者投诉，他们的族群公墓，最近出现了猖獗的失窃现象。先祖的遗骨丢失，有目击者称，有人看到他爷爷的爷爷身无寸缕，在暗七区的传送门那排队……”学者先生看见巫妖之冠跑到了自己跟前，示威似地张开触须，像朵盛开的大王花。 　　“啧。”轻的让学者先生以为那声音是错觉。院长先生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申请文件，“学者先生，我正打算和你申请，关于战争阶段，彷徨之城暂住族群的呆滞尸体使用权。根据安德瑞律法，埋葬超过五十年的尸体，将失去他身体的所有权，就跟那些死者留下的著作一样……亡者的归于亡者，就像巫妖归于安德瑞。” 　　我可不记得他们生前签过安德瑞的入院申请，他们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死后还得守法，还不是他们家自己编写的律法，学者心想。 　　“我不能答应您的申请，彷徨之成会保证每一个加入族群的自主权。而且不接受事后补票。” 　　院长笑了起来，将文件丢到一边，巫妖之冠将废纸撕成碎屑。 　　“我明白，所以我才派出了那些盗尸者，我充分尊重秘法者的中立立场。我的朋友，我不会让你难做。安德瑞愿意对所有尸体遗失事件负责，请通知他们，我们愿意用法律途径解决族群纠纷，在战争胜利后。” 　　院长先生的笑声没有停止，手中颅骨的惨叫也没有停止。 　　“院长先生……我明明……答应……参战……”被抽干灵魂前，院长听到了遗言。 　　“太慢了。”毫不留恋地将头颅丢到一边，“你的思想觉悟表明，你更适合当炮灰……你社团也没了。” 　　学者先生歪头，用奇怪的目光盯着院长。 　　“他们平时很任性，这次也该我任性一回了。” 　　身为龙祭司，学者先生是明确的主战派，他的立场与院长一致，因此安慰地说：“您说的没错，安德瑞学院毕竟不是民主制组织。” 　　“对，我们是家族企业，安德瑞是相亲相爱的大家庭。” 　　学者先生咳嗽两声，他的表面功夫还是不到位。 　　“我们是一家人，我是家长，直到我尸骨无存，他们都得听我的。” 　　“正确的，中肯的。” 第八百二十九章 意外住客 　　“对了，我希望能够组织一次战争会议，和参与对邪神战争的各族群首脑亲切交流。”院长先生敲了敲桌子，表明了特意布置的真正作用，“我保证已经撤销了庭院里的所有陷阱、干扰仪式、潜伏人员还有实验事故，无论是已发生还是即将发生的。” 　　院长先生言辞恳切，他真挚的模样让学者有些意外。 　　“您希望我成为这场会议的公证人吗？” 　　“我希望学者先生成为这场战争会议的主事人。就事实而言，安德瑞的公信力一直和危险论并驾齐驱，你是最合适的中间人，而且，你还筹备过上一次对邪神战争，龙祭司最终胜利了。” 　　但被圣光摘了桃子，和巨龙一起被打了个半死。学者没有说出口，院长先生与圣光关系的敏感性众人皆知，灵魂收割者对自己唤醒的亡灵态度模糊，从他强硬的好战态度可见一斑。但这是加分项，安德瑞巫妖的异常能让其他种族产生共情心理，促进他们面对共同的仇视者。安德瑞巫妖的外在形象略微回升，这是值得高兴的。他又想起了促成这一切的那个异常，莱尔，进而对当初自己冒险的决定感到欣慰和自得。 　　“联合各族群同仇敌忾，团结一心，那将是我的荣幸。”学者先生答应了院长的提议，安德瑞学院会是最好的集会地点，尽管它在有些族群眼中会是最可怕的魔窟，但在魔窟和魔王把酒言欢，也是不得了的成就。他们不会拒绝的。 　　“对了，院长先生，睿智的您是否为战争会议想出了某些宝贵意见，我洗耳恭听。”增加巫妖对社交活动的参与度，学者先生很快进入了勤恳的工作状态。 　　院长先生笑得很开心，他放下了手中的活，高兴地鼓起了掌，“太棒了，我的确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会议话事人能在会议中提起，如果通过，那一定会提高我方胜算，提高战斗力。” 　　学者先生两眼发光，院长先生是一位附魔学、降灵学和炼金术的多方面综合大师，他独到智慧的眼光，一定能产生扭转乾坤的作用。 　　“请说。” 　　“我希望我们的盟友们，能够接受安德瑞将他们战死的士兵进行战地制作，兵力再生产，保证战斗力的可持续发展，他们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我明白那是一件影响士气的工作。” 　　你只会馋他们的尸体是吧！死的就算了，活的也不放过！ 　　院长先生，不，整个安德瑞表明了他的态度，比起信赖盟友，他们更信赖自己的能力。这群亡者还保留着死亡的傲慢和放肆，多种族和谐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学者先生叹了口气。 　　“我会考虑的，如果我们真的要面对绝望的处境，我想他们也会明白的。” 　　整个星球被吞噬，各族群斥候看到那片扩张的黑潮无不胆战心惊，彷徨之城也收到了许多种族撤离回归原生位面的情报。这不难理解，恐惧是最原始最强烈的情绪，最忠实的龙之眷族也在此时带上了几分悲壮，只有亡者全无负反馈的自觉。也许莱尔的研究让他们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们已经体会过了死亡，还怕什么。 　　“救世会情况如何？” 　　“很安静，要么在初期就积极配合战备，要么就无视危机继续运作，并表示会提供支援。他们已经对灭世麻木了。” 　　“莱尔也是吗？”学者先生很担忧他的精神状态，“他是否清楚雷蒙站在了那一边。对强权的崇拜，在人类的智力中深化到了一定地步。顶端的崩溃，就像雪崩一样。” 　　院长先生捧起了头骨，他的指头在光滑的额部抚摸，轻轻敲打。 　　“我给他批了假，他是幼体，是注定踏入战场的关键。我不能等待他回归正常，学者先生，把他和我们隔离开，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也许他需要一位牧师。” 　　“牧师现在可是稀缺资源，像沙子里的金粒一样，艾利安女士躲在礼拜堂里，那位星灵先生直言她此时自顾不暇，圣光的堕落给她带来了侵蚀。人类的灯塔已经倒下了。” 　　“我们得期待亲情是一剂良药。” 　　…… 　　她踩着台阶，一步步走到房间里，幽魂女仆在屋外躬身行礼，阿里安娜摆摆手驱散了她们。轻轻推门，她首先检查床被上是否有不规则隆起。 　　有的，被子中间高高隆起，偶尔还在抖动。 　　阿里安娜收回了手，小心翼翼，慢慢地以最轻柔的速度坐在床边，将手放了上去。 　　“父亲留在密林的炼金机关已经启动，扩散的浓雾包裹了纳兰尼亚，他们会没事的，在我们倒下之前。回去看看叔叔吗，我陪你一起。” 　　被子里的东西开始抖动，很快就掀飞了被子，阿里安娜躲开了扑来的床被，可她发现被子下的东西，比她预想的小了点。 　　“妮娅想去！妮娅不困了！想和阿里安娜一起去！” 　　阿里安娜噗嗤一笑，没有避开妮娅的猛扑，揉着她的脸蛋，她亲了口小丫头。 　　“莱尔在哪？” 　　妮娅伸出触须指了指阳台。 　　“在那里吹风，和噩兆还有幻影自言自语。” 　　“好吧，是我多虑了，来吧，妮娅，我们不打扰他。”一大一小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这里唯一会动的东西，只剩下被吹动的窗帘。在另一边的阳台，莱尔从房门处收回视线，靠在围栏上，身上系着血肉的安全绳，看着纳斯兰平静的湖泊，一成不变，波光粼粼。 　　【我们还有胜算，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那几天的手办社工坊制作让神经有些麻木了。”莱尔看着脚下的暗影，因为从身体窜出的血肉增大了阴影的体积，影子和自己一点也不像。 　　【我以为你会更焦急一点，因为……莱尔·布勒通常的处理方式，就是，摇人。】 　　“雷蒙先生失踪，确实让我有些意外，但我又不是只有圣光之子一个身份。” 　　“但还是谢谢你的安慰，我很好，真的很好。” 　　【不用客气，我们是一体的。】 　　“……” 　　“你还要装下去吗？寄生在我精神里的先生。你不是噩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莱尔。】 　　“噩兆没你这么有人性，除非是讥讽，他不会用【莱尔】来强调个体意识独立。我们的交流方式仅限自嘲，彬彬有礼的先生。” 　　【好吧，但首先，我没有恶意，或许之前有，但现在没有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仅凭说话方式吗？】 　　“我的精神里的确有着许多住户，噩兆、幻影，但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和我意识融合，就像我的不同人格。我清楚自己有些什么，也就清楚自己没有什么。” 　　【也就是说一开始就暴露了，看来我还是心急了，我以为你现在需要一位心理医生，或者说牧师。】 　　“我能有幸获知你的名字吗，牧师先生。” 　　【当然可以，莱尔，我们可不是毫无交集的，你一定听过我的名字。】 　　【我名为加拉隆·洛书塔尔。】 　　回忆开始工作，莱尔想起了关于那个血红的身影的一切，还有他被噩兆碾碎的最后，看来那不是最后。 　　“……水之天使？” 　　【血天使，小布勒，我们还有几笔账要算呢。】 第八百三十章 心灵安定 　　曾经的敌人出现在自己的精神里，没有实体，不可触碰，而这位曾经的天使肯定不会在莱尔的躯体里无所事事。已经过去了如此久的时间，蛰伏的敌人再次冒头，他会带来报复还是更危险的行动。然而，莱尔对这些无动于衷。 　　“加拉隆先生是我的敌人吗？”太阳暖洋洋的，还有温柔的风，轻松的感觉让紧张抬不起头，最重要的是，莱尔察觉不到敌意。轻而易举接受了血之天使寄居体内的现实，跳动的心脏照常输送平常的血量。 　　【被杀死，独立的存在被消除，你觉得这些还不够我生气吗。】 　　莱尔看见幽魂女仆正在湖边投喂水银蛇，灵体和炼金造物在阳光下呈现出类似玻璃的质感，看起来很漂亮。 　　“我进阶五锁之后，对于恶意的感应就变得很敏锐了，加拉隆先生。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像一块浑身发光的水晶一样，纯净得简直不像一个正常生命，你现在应该算是圣灵吧。而且，刚才你不是说了吗？太心急，误以为我需要一位牧师所以才现身。”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心智已经变成过去那位十字军领袖了。” 　　【过去的我居然会将你比作柯基犬，是眼拙了，还是你成长了？莱尔。】 　　加拉隆的存在感开始增强，虽然身旁空无一物，但莱尔还是感觉他出现在了自己身旁。 　　【作为天使领袖，我所钻研的是人类的生命力，恢复、自愈、再生甚至是不死性。在被噩兆吞噬的那个时候，我就渗透进了你的精神，当时的我还是那位吸血的堕天使，我蛰伏的目的也无非是腐化你的心灵，夺取你的肉体。可你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让存在于你体内的加拉隆·洛书塔尔也受到了改变。】 　　【在波苏瓦的恶意抽取，你将那片大地上所有潜藏的恶意吸收，用神的恩赐在你的内心形成了恶意的核心，所有恶意流经你的躯体，也经过了埋藏于你心灵中的我，我所沾染的恶意，也随着牵引力一并流逝，简单来说，你洗礼了血之天使。】 　　【你抽走了我内心的恶意，那份招致我堕落，变成嗜血怪物的恶意。你净化了我，给了我奢求的解脱。这份恩情无以为报，莱尔·布勒。我愿意成为你的附庸，提供一份绵薄之力。】 　　“……加拉隆先生，你是不是，打算赖着不走了。” 　　【随意潜入他人的内心是堕落肮脏的行为，而我现在的力量也不足以重塑我的躯体。】 　　“我可以给你制造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取材于尸体，对吗。降灵术的亵渎成果，我不屑使用。】 　　“……加拉隆先生，你真的不追究我们在德贡里斯的纠葛了？” 　　【小布勒，你是我的恩人，我只想尽全力报答你。依附你的躯体是无奈之举。而且，我也有多观察你的私心，你很特别，雷蒙和乔治十分关照你，你与四天使中的三位都交情匪浅，你与圣光有缘。】 　　“我还被拉法尔追杀过。” 　　【……你确定不要转修圣光吗？雷蒙天赋超绝不擅长教育，乔治又有些愚蠢想当然，我可以毛遂自荐成为你的引路人。不是夸张，我在成为十字军领袖之前，曾是一位优秀的传道牧师。】 　　“感谢你的推荐，加拉隆先生。”莱尔婉拒了皈依圣光，就像过去无数次拒绝，加拉隆察觉到莱尔的抗拒后很快转移了话题，他是一位健谈幽默的人，尤其是在调侃他的天使兄弟的时候。诗歌、建筑、雕刻艺术、古老的礼节以及繁琐的仪式，这些加拉隆都能讲得绘声绘色。哪怕是降灵学研究的探讨他也能插上两句，让莱尔感觉这位水之天使就像是圣光侧的学者先生。哦，他还会偏爱魔物，是位小动物保护者，加上巨龙先生。 　　【正义不会倒下的，莱尔。越是面临困境，我们越应该坚定信仰，不是针对圣光或者任意强大存在的追捧，而是我们的内心之所爱。】 　　“即使是圣光即将熄灭，天使悉数堕落的现在吗？加拉隆先生，曾经叛离过圣光的你，为何又对局势充满信心。你不像是那种不考虑现状的盲信者。” 　　看不到、触碰不到，感知中水之天使的意志灿若骄阳。 　　“因为信任。信任自己的力量，信任他们的力量。我的兄弟不会就那么轻易倒下，他们可是贯穿人类史的怪物，发动那场种群灭绝征服战争的领导者。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圣光的力量。” 　　“很快，莱尔你也会明白的，明白天使之力。”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天使的人。” 　　他化作一团雾，又像是乘着云消散，加拉隆的存在感消失了，莱尔又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群体。他感觉到妮娅来到了门外，迫不及待地推开门。 　　【我们被屏蔽了。】噩兆消化着莱尔新得的见闻。 　　【你的精神状态接近于洗脑后期，或是心理咨询结束。】深海噩兆将触须收回，察觉本体无碍回到了慵懒状态。 　　阿里安娜迈进房间，在莱尔推挤蹭脸妮娅的时候拉开窗帘，她带来了一个带花纹陶瓷餐碗。 　　“我们去见了雷尔夫先生，他因为纳兰尼亚最近的民众恐慌忙得焦头烂额，但气色如常。这是他带给你的，说是家乡菜。” 　　莱尔愣了一下，接过碗嘟囔道：“家乡菜？他厨艺还不如我呢，起码我还会炖汤。” 　　往碗里一瞧，说是汤还有点褒义。带着汤碗底色的液体清得和水似的，里面飘着些煮烂的香料，冒着热气，虽然如此，气味却意外得有些让人怀念。 　　莱尔抬头，看着阿里安娜漂亮的眼睛，晶莹剔透，毫无头绪。 　　“雷尔夫叔叔有没有说些什么？表达不满或者劝我维持廉俭的警告。”只准备这个回来，莱尔很难不怀疑恶狼的用意。 　　“原本我还带来了薇尔莉特婶婶准备的蜜饼和烤苹果派。” 　　莱尔静待转折。 　　阿里安娜拍了拍妮娅的头。 　　“但我还带回来了妮娅，而那些烤玫瑰饼干并没有填饱她。” 　　“妮娅和莱尔是一体的！妮娅吃了就是莱尔吃了！”妮娅怪叫起来，滑溜地从莱尔怀里跳开。 　　莱尔瞪了她一眼，将碗中水一饮而尽。回味上涌，莱尔缩起脖子吐出了舌头。 　　“好咸！”现在他明白了“家乡菜”在妮娅嘴边幸免的理由。里面用的是卡珊戴尔出产的岩盐，老家阴沉的天气让这些调味料里都带着股腥味，莱尔一次只会用芝麻粒大小的盐粒。他能想象出雷尔夫·布勒下料时的豪迈，肯定是忙着结束逗妮娅去了，反正莱尔吃不死。 　　阿里安娜递给他一杯水，轻轻拍打莱尔的后背，安慰地说：“叔叔煮汤的时候，很帅气。” 　　“光帅气了。”莱尔冲洗了口腔，又加了一句，“倒也不坏。” 第八百三十一章 战争会议 　　在安德瑞召开的对沉睡者战争会议没过几天的就开始了，巫妖的盟友和被迫害者汇聚一堂，仅仅是各势力代表就占据了庭院的大半位置，圆桌座位在学者先生的扩张法术下增加了席位，旁边设立了供陪同人员休息的看台。 　　学者先生看了下圆桌，大多是他熟识的朋友，院长先生身边坐着惊魂剧院团长和怨灵，秩序与混沌势力泾渭分明地分坐两侧。 　　也有例外。 　　学者先生先是看了看坐在自己左侧魔族一席的费玛·黑渊，又看了看坐在另一席与精灵、矮人为伍的高加兰·黑渊。 　　“费玛公主，黑渊大公有什么有趣的提议吗？” 　　正统黑渊王子打断了自己妹妹的发言。 　　“老城主大人，这是我的个人意愿，不代表黑渊魔族的集体意志。” 　　“哦？”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高加兰身上，学者和院长都是笑眯眯的。 　　“正义一侧当然得有圣光这一重要势力了，雷蒙托斯大人不在，我本邀请莱尔托斯大人但被拒绝了，没办法，我只能带着被圣光感召的地狱火军团暂代这一席位。没错，以我为首的部分黑渊魔族将以莱尔托斯大人和雷蒙托斯大人的名义，为圣光出战！” 　　魔族代表圣光出战，各方势力相互以古怪的眼神交流。费玛和坐在安德瑞社长旁听席的莱尔几乎同步地捂住了脸，周围怜悯的目光无异于公开处刑。 　　费玛的眼睛死死盯着蓝龙祭司，她的眼神中仿佛有怒火熊熊燃烧，很显然那是针对一个她极力想撇清关系的人。 　　“这也是黑渊大公的意思，摩罗克伊大人。高加兰·黑渊在战争期间的一切行为与黑渊魔族无关，黑渊王子将以其他势力仆从军的身份支援战场。”黑渊公主在“王子”一词上咬字沉重，这位喜好正装谈吐温和的异类魔族少见地表现出恶魔的狂躁。 　　“妈妈还说不用担心他的伤亡，地狱位面会回收他失败的灵魂，如果邪神有能力腐化他，死外面不回来更好。” 　　魔族的叛逆和教育方针被很快盖过，现实的危机让各族势力聚焦于讨伐邪神的话题。 　　“摩罗克伊大人，我们已经清楚了邪神的危险性，也有部分盟友感同身受，我们都明白祂的强大。既然如此，在座的各位盟友，有一些实际上并不具备直面造物主的实力，有必要让弱小的族群直面神明的恐怖吗？”提问的是一位鹰身人族群代表，她并不是质疑其他人的实力，而是一种自保。鹰身人在彷徨之城并不是好斗的种族，她们更多从事邮差一类的物流运输服务业，而现在被强制召集，这位年轻的领袖时刻怀揣着在沉睡者发怒的余波中被灭族的恐惧。 　　学者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平淡地解释道，“我明白各位的担忧。但与邪神为敌，实际上并不如你们想象的那样。神明不会使用谋略、神明不会利用战术，祂对我们的攻击，更像是一种免疫反应，一种机制。” 　　站在精灵席位后的查里斯将军扬起了头，绿龙祭司法尔嘉歪头看了他一眼，查里斯把头低了回去。 　　“星球之主的力量是恒定的。每当有力量与之敌对，就会分化出部分针对敌对者。抵抗的程度不是掀起怒涛覆灭小石子，造物主有所有生命的所有智慧，祂分化出的力量，只会比你们多一点。以弱者对抗弱者，以强者对抗强者，让所有生命共同感受被压制的命运。每一位参战者都能分化神明的力量，无论多么弱小，量变引起质变，讨伐沉睡者的本体的我们也会轻松一些。” 　　“这么说的话，那幼体和衰竭期个体也能够派上战场分担压力？”有旁听的巫妖当场开始不做人，当着其他有生命族群的面，妄图卡沉睡者的BUG。 　　“前提是，能够独自在黑潮中存活，激起神的免疫反应。”肆意蔓延的黑潮成了神战的门槛，也打消了那个提议的可能性。部分势力松了口气，也回想起了混沌一方与自己的差异。虽然同坐在一张圆桌上，但该死的还是该死。 　　“我们没有疑问了，摩罗克伊大人。” 　　“听起来，邪神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那只是个不会动脑子的大家伙。”有人开始活跃气氛，而话语的真实性大家都清楚。圣光都熄灭了，而之前是圣光的时代。 　　“特里同并非不会思考，而是祂了解我们，比我们自己更加了解本质。被透彻解读的我们不会引起祂的危机感，不会成为不安定的变数。”学者先生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简单来说，沉睡者认为，解决我们还不需要祂思考，平推即可。” 　　“哼，真是傲慢的神明！” 　　奠定了好战的主基调，接下来是装备、药剂、补给等等后勤问题。 　　“红龙女王所属，熔火矮人可以提供结实的装甲和武器！” 　　“秘法者可以提供抵抗侵蚀的装备附魔，以及各种法术卷轴。”蓝龙克里斯托在摩罗克伊鼓励的目光下发言。 　　“食物补给、阵地制造、医疗治愈、还有拘束精神病。”法尔嘉双手交叉，朝着旁听的巫妖席位冷冷一笑。莱尔缩着脑袋打颤，以前娇憨的绿龙祭司像是变了个人，充满了攻击性。 　　“我们可以提供各种功能神奇的药剂！”院长先生缓缓说着，团结协作的友爱气氛一瞬间冷了下来。 　　“还有其他服务。”没有发觉变化，院长先生将事先准备的稿词念完。静坐两秒，他等待着热情的欢呼，而现实让他觉得有些不爽。 　　“你们在质疑安德瑞学院的专业性吗？” 　　“并无冒犯，尊敬的院长先生。”一位食人魔巫师忐忑地说着。 　　“我们只是很难接受你们的支援，毕竟对我们而言的致死毒药，只是巫妖的漱口水，对吧？你们的药剂都没有经过活体实验，很难保证安全性。” 　　“胡说，我们明明……”义愤填膺的巫妖站了起来，然后坐了回去，开始思考这里回答是还是否，哪个才是最优解。 　　“尊敬的院长先生，没关系的，你还可以将药剂提供给那些特殊族群，比如怨灵……” 　　怨灵代表立刻升了起来。 　　“别闹，他们的药剂副作用对灵体也有效。” 　　“够了，女巫族群会为各种族提供药剂支援，只要你们能接受暂时长毛的副作用。”猫咪主母昂起脑袋，瞄向巫妖的旁听席，心想，艾文瑞特哪去了？他不是最爱凑热闹的吗？ 　　会议继续，莱尔倾听着菜市场一样喧闹的圆桌，还有身边同伴的窃窃私语。 　　“歧视，绝对是歧视。” 　　“他们能接受暂时长毛却不能接受永久长手，他们一定对我们有意见，对不对，疫医先生？” 　　莱尔将脑袋歪向另一侧。 　　“别问我，我不需要药剂也行。” 第八百三十二章 黑暗教派 　　[你们向我寻求什么……] 　　[超越死亡的折磨？这可真是有趣。] 　　[为什么？我虽不宽容，但也不吝啬，理由，巫妖。] 　　[罪有应得？哈哈哈哈，罪人可不会因为【罪恶】痛苦。] 　　[我明白了，你们是【负罪者】，被曾经的错误折磨不得自由的亡灵。] 　　[你们寻求解脱，可我为什么要给你们？的确，我曾是天使，是高高在上的惩罚者，审判罪恶曾是我的职责。但，一切已经改变，看着我，我在你们眼中是什么？] 　　“绝望的，虚空。” 　　[死亡改变了你我！一切！秩序崩塌，王朝更迭！我的使命早已终结，我又为什么要为你们这群可怜虫拿起屠刀，我们一样迷茫，我拯救了你们，谁来拯救我！] 　　[慢着，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我们可以互相帮助。闭嘴！我对你们愚蠢的过去不感兴趣，抛下成见，现在让我们各取所需。你们因【罪恶】站在我的面前，我们因【失误】走到一起。现在，放声歌唱！歌唱我们的孽缘，赞颂悲哀中提纯的智慧。] 　　[我们之间，该有一场交易，负罪者。] 　　漆黑的羽翼在夜色中张开，羽翼的交点，形成了空洞，他的声音如疾驰的风暴，虽是黑暗，却带着昂扬的神性。风暴使骸骨卑躬屈膝，堕天使遮挡了月光。 　　[成为我的信徒，我的同胞！] 　　[我将以堕落之躯背负你们的罪。去享乐，去狂欢！从此刻开始，我将以审判天使为名赦免你们的一切，所有的后果由我承担。将你们挣扎的心灵托付于我，将你们枯萎的良知彻底舍弃。我在此宣判你们无罪，站起来，像真正的恶徒一样逃出你们的牢狱！] 　　[你们被释放，成为我的狱卒！以乔治·埃德蒙特之名，我将承担你们的罪恶。与之相对，你们也必须以自己的残躯，执行黑暗天使的责罚。] 　　[在我倒下后，我的军团将继续执行我的审判。] 　　[契约成立，负罪者。] 　　[黑暗教派，在此刻诞生！] 　　“然后第二天因为名称过于邪恶，被雷蒙找上门，经受一顿毒打后不得不社团改名的狼狈模样，黑暗老大，你死得像个笑话。” 　　忍不住轻笑出声，抚摸嘴角，绅士先生又想起了当初，死后的世界，从灵魂中诞生出的第一次愉悦。 　　“现在，该是还债的时候了。”走到安德瑞学院的屏障之外，空无一物的广阔荒原，褪色礼服被吹得咧咧作响，摘下别在胸前的枯萎玫瑰，托在手掌上。暗影从花瓣中释放，玫瑰真正凋零，变成一个晶莹剔透的破碎王冠。 　　[这是最后一次了] 　　咔擦！ 　　王冠被捏碎，爆炸的魔力让驾驭它的绅士先生咬牙切齿。 　　“以艾文瑞特之名！鼠群啊！开启黑暗之门！” 　　黑暗中的啃啮者，最早的瘟疫使者，从绅士先生的影子窜出。连片的吱吱声啃食土壤，活动的暗影将荒芜吞没。 　　高举手臂，鼠王判处了它的分身死刑。一只只血红眼睛的黑色老鼠在跑动中哀叫着爆炸开，溢出的鲜血和魔力上浮到空中，勾画出巨大的传送门。 　　半响，一座大教堂从虚空中坠落，砸在暗影上，在荒地上压出狂风。在安德瑞城堡的一侧，圣光大教堂绽放光辉。 　　牧师和主教们从烟尘中走出，阿特拉克教皇手握圣光，看向弯腰行礼的绅士先生。 　　“你是？” 　　“以乔治·埃德蒙特之名，欢迎你们。” 　　卡莲手提光剑站在了教皇面前，“冕下，那是邪恶。” 　　阿特拉克在卡莲的手腕上轻拍制止。 　　“我相信圣乔治那个死要面子的家伙。” 　　“你好，乔治的信徒，可否为我们引路。” 　　真正的圣光势力来到了安德瑞，并很快被战争会议接见。引起的轰动让所有人紧盯着为首的那个人类老者。 　　院长先生迎了上去。 　　“教皇阿特拉克？” 　　“我只是一个因为牺牲而存活的老头，灵魂收割者阁下。”经历过十字军战争的老人似乎认识那个徘徊于战场边缘的亡灵。 　　院长先生点头回礼。 　　“这么说，我也只是一个因为牺牲不再孤独的老头，冕下。” 　　生者与死者其乐融融站在一起，双方领袖都是谦和有远见的长者。教皇阿特拉克被安排入座，没有把黑渊王子踢下去，而是在院长先生和学者身边另外安排了席位。牧师们被安排入座，他们心怀忐忑，打量着其他族群。安德瑞巫妖反常的安静，圣职者内含的圣光似乎激起了亡灵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们的骨头在打颤。 　　莱尔也在发抖，因为他看见那个散发微光的女圣骑士卡莲·澎湃正盯着这个方向，不清楚有没有暴露，拉住身边巫妖的肋骨在集体战栗中被同化。 　　“天使大人，你为什么紧盯着那批黑衣蒙面怪人？” 　　“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邪恶气息？” 　　“……不清楚。” 　　卡莲看着身边的小修女提醒自己的小大人模样。 　　“教皇冕下提醒过我们，不要表现出负面情绪激起其他人紧张！” 　　卡莲拍拍修女抖动的后背。 　　“好的，我记住了。” 　　阿特拉克的和蔼与诚恳很快获得了许多族群的好感。他们好奇地看着这位传闻中的圣光首领，有些心中还带着瞻仰又一大反派的惊喜。安德瑞不好惹，巫妖整活都是往死里整的。圣光，呵，活着的都是没招惹圣光的，或者像巨龙一族被弄死又复活了的。 　　“圣光已经失败了，我们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阿特拉克悲痛地说着。 　　“但我个人愿意随同诸位踏入战场，见证胜利。”或者世界终焉。 　　阿特拉克以手杖敲击地面，温和的圣光在圆桌上播撒，光芒降临在那些有生种族身上，被赋予的祝福引起了他们的惊讶。 　　“我应该是现存最好的牧师了，请让我献上一份绵薄之力。” 　　莱尔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加拉隆先生，我记得你也是个牧师。” 　　“我是提剑砍人，在尸体上哀悼的那种。” 　　“是我见识短浅了。” 　　“我只是武艺不错，不会点武艺是堵不住乔治那张臭嘴的。阿特拉克冕下的确是现在最好的牧师，仅仅是牧师。” 　　“念经中最会杀人的，杀人中最会念经的。” 　　“我不否认。我先撤了，那个小天使又看向这边了。” 　　“你最好别再出来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准备（一） 　　喀拉……喀拉…… 　　勉强完整的骸骨在泥地上留下脚印，在头颅中点亮的灵魂火焰静静燃烧。 　　“下一个。” 　　停留的骸骨快速上前，进入金属色泽的特殊传送门。纸张厚度的液面另一侧产生凸起，鼓动了几下，像弹弓一样将包裹的碎骨吐出。骨骼断折，关节处残留被次元侵蚀留下的痕迹。 　　“镀膜失败。”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血肉造物将碎骨吞下，经过一系列体内反应，转化为降灵学的基础材料。骨粉能够促进血肉生芽，肌体复苏，就像是肥料。 　　“下一个。” 　　站在一旁的巫妖在羊皮纸上标记，这样排成的队伍有几十条，骸骨排成的长龙另一端，是站满骷髅的山丘平原，将大地染成带着污点的惨白色。低头写画的巫妖尽可能不去寻找骸骨的尽头，知道具体的工作量是一件痛苦的事。 　　“镀膜成功。” 　　一具亮晶晶的骷髅穿过了传送门，保持着身体完整，一层银光覆盖在身体表面，哪怕口腔里松散的牙齿也不例外，它看上去结实了一些，在招魂师的操控下走到它亮闪闪的同类身边，五十个一组。 　　“13267组、13268组、13269组，立刻前往死灵手办社，向手办社成员移交控制权，谢谢。” 　　镀膜骸骨沉默地走开，规整的部队踏入安德瑞学院。 　　学者先生拖着锁链飘向现场的工作巫妖。 　　“时空镀膜情况如何？” 　　“成功率接近三分之二，老师。虽然低了点，但批次转化的每一具骸骨都有长时间抵抗黑泥侵蚀的能力。” 　　仪式现场特意设在安德瑞城堡的另一侧，远离圣光礼拜堂的那边，所以巫妖交谈声音保持正常大小。 　　“希望有用。”学者抬起头，看着亡灵大军，他没有抱有太多期待，骸骨数量并不能提高尖端战力，主要是维持大部队的兵力充足。 　　“一定会有用的，我们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架。院长先生还要求我们保留十万材料，到时候直接在战场中心转化为诅咒坟地。要不是安德瑞城堡没长腿，他一定能把讨伐战打成家园保卫战。所以说，浮空城就是好……”巫妖羡慕地看着学者先生。 　　“那很贵的。战损维护都能让我心头滴血。” 　　“下一个。所以，老师只是来检验工作进度的？” 　　“我在等老朋友。” 　　骨堆中，骸骨之门突兀打开，深绿色的传送门拉伸到极致，周围排队的骸骨很快就被卷了进去，破坏还未停止，门后出现的巨爪轻轻拍地，将大片骸骨压成碎片。万龙之父的伟岸身躯从骸骨之门后钻出，舒展双翼，掀起的风又一次破坏了队伍。 　　他先是畅快地嚎了两嗓子，看了看身下一地碎渣，和脸色惨白的巫妖对上了眼。 　　“安乐，我的朋友。” 　　“安乐，巨龙先生，你造成了对邪神战争的第一次破坏，损失不计其数。” 　　“抱歉抱歉。”巨龙打了个哈哈，从嘴边掰下几颗牙齿丢进土里，白骨降灵术的光芒闪烁，比正常尸骨更加强大的龙牙兵顶替了原本的队伍。 　　学者先生迎了上去，和缩小回人形的巨龙先生来了个轻度拥抱，不会引起骨折的那种。 　　“龙巢那边安顿好了吗？” 　　“龙巢被我拖到了元素位面，特里同注意不到那边。希尔对邪神还有些恐惧，我把她也留在了那里。所以，今晚有单身派对吗？” 　　学者笑了几声回应巨龙的幽默感，他引着巨龙前往龙祭司的小型集会。 　　“别忘了你的子女也在，摆脱了丈夫的责任你还有父亲的身份。我们需要商量战术，你可是对抗沉睡者的主力。” 　　巨龙先生倒是显得自信满满，他炫耀似地甩动钢鞭一样的尾巴，在空气中甩出爆响。“战斗，再不动动手，我的身子该生锈了。从白骨降灵学教授一职辞职，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直到两人消失在视线里，留下的巫妖才开始吐槽。 　　“有那么多空地偏偏和我们挤到一起，要不是上过他们的课，我早就……躲得远远的。” 　　邻近的巫妖手上继续工作，说：“也许巨龙先生的理由和我们一样。” 　　“你是指对圣光的厌恶感？” 　　“你可以更直白一点，都是自己人，强撑只会显得狼狈。” 　　巫妖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所以圣光是怎么成为我们的邻居的，不是说圣光已经完蛋了吗？” 　　“听说是文学社干的，你知道那群家伙总是出人意料。” 　　“说到这个，文学社最近是不是少了一些人，要将他们的战争配给再分配给其他社团吗？” 　　“当然不，他们总是身先士卒的那一批，干什么都是，要是找不到人，那肯定是在谋划什么。” 　　闲聊之际，骸骨镀膜有条不紊地进行。 　　莱尔花了两个小时在地狱位面帮助高加兰调整他们的脊骨之轮，虽然黑渊王子的精彩表现让他五味杂陈，但高加兰对圣光的效忠始终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第一次同意帮助这群魔族对他们的战车进行非法改装，亲自下手，这群战斗傻子感激涕淋地感谢莱尔为他们的武器“开光”。 　　努力活下来吧，莱尔心想。否则会少很多乐趣。 　　临走之前，莱尔还看到了黑渊魔族的战争动员，竖立的地狱之钉，集结的部队，看见费玛·黑渊站在顶峰咆哮着号令族人，莱尔产生了几分感动。 　　回到安德瑞，将衣服上的硫磺味拍散，莱尔看见一群发光骸骨挡住了死灵手办社的大门。纳斯兰三姐妹正在进行灵魂同调，无事可做的莱尔跟在了材料队伍后面。 　　等他进入社团内部，正好看见自己的小伙伴吊着触须，在一具跪立的血肉巨人上铭刻符文。妮娅爬到了莱尔后背，哇哦地赞叹着那个塞满整个空间的大家伙，死灵高达。虽然取了帅气的名字，但外表并不美观。符合降灵学派实用即可的审美观念，它的头部是一个可以自由切换炮管的肉疙瘩，全身附着骨片，妮娅腐化的活性血肉填充内部，除了软体组成的驾驶仓和蚀刻魔力神经的脊椎骨，死灵高达能在一分钟内将躯体中的所有血肉当作弹药发射出去，就像天女散花一样释放连机械也能腐化的血肉飞弹。过于庞大的体积失去了灵活的机动性，主要是因为讨伐的敌人沉睡者特里同并不弱小。庞大的体格将会造成一力降十会的效果，死灵手办社预想的神明战争便是大块头肉搏，还有微观层面的彼此侵蚀。 　　看着操纵绕着驾驶舱兴奋地大叫，莱尔叫住了刚落地的变通。 　　“别怪我没提醒你，预定的驾驶员可不是我，是你亲兄弟。” 　　“【逃生仓－此面向敌】一定记得改回来，否则你骨灰都没得收。” 第八百三十四章 准备（二） 　　他一定没注意到自己的样子。紧贴砖墙，光芒勾勒的简单轮廓伸过窗台，鼻尖被月光照射，成了全身最亮的部分，天使很高大，但此时弓着腰身体前倾，窥探着另一边。圣洁的身影竟有了盗贼的猥琐，两扇羽翼点亮了浮在空中的灰尘，像是挂在羽翼上的星星。双足踩在阴湿的石阶上，石缝中的种子正朝着他的位置发芽。 　　他完全注意不到，注意不到光羽扑打在身后黑袍鸟嘴人形的身上，也注意不到我的视线。 　　怀着莫名的心态闯入这座亡灵的城堡，卡莲·澎湃惊喜地在死亡之地发现了天使。不存在实体，只是一团模糊的天使之光，卡莲怀疑这些光芒甚至没有温度，但自己就是看得到他的存在。靠着这双眼睛，靠着熟悉的感觉。 　　再靠近一点，我想要听听他的声音。 　　[莱尔，我需要和阿特拉克冕下见一面，他能给我们提供帮助。] 　　卡莲缩到了转角的阴暗里，她知道自己的心跳一定不正常了，天使的圣言一下子就揪住了她的心脏。她耐着性子，压抑着身体中的圣光爆发。耐心点，卡莲！还需要确认！她告诉自己。虽然天使被称为是最为圣洁的存在，虽然天使被认为可以实现虔诚者的愿望，但卡莲还是觉得事情发展简单地有些不真实。 　　卡莲不知道驱使自己行动的是什么，感觉胸腔里的那口气被抽出了，支撑自己接受父亲的噩耗，支撑自己承受圣光的危机，支撑自己成熟的那股气息。拳头捏紧，圣光兴奋躁动，而下一个声音差点让卡莲失控，用她熟练的【侦察邪恶】朝那边打招呼。 　　“你大可不必躲在一边，加拉隆先生，你和那位教皇阁下的直线距离不到二十米，你多走几步，提高音量，就能让他注意到你。而不是靠着墙躲在黑暗里，像老鼠见了猫。” 　　[我明白，我只是有些近乡情怯。阿特拉克冕下曾是我的老师，他就像是我的另一位父亲，他一定曾为水之天使加拉隆执行过葬礼。在经历了这些后，加拉隆的死而复生，会不会惊扰他。] 　　莱尔感觉到了加拉隆的怯懦，他转动脑袋，面具上的尖嘴和墙面平行。 　　“他可是一位教皇，就在刚才他和一群曾被圣光判死刑的异族共坐一桌，你该对这位老人多些信心。有什么比让他知道还有一位天使幸存更能振奋人心？” 　　加拉隆发出了轻笑，他已经恢复了平常心，重新成为那位水之领袖。 　　[当然有，我可以告诉教皇冕下，我找到了一位被雷蒙认可的圣子，而他还是拯救世界复兴圣光的关键。] 　　莱尔举手投降，无奈说道：“饶了我吧，我不擅长处理这些，别把我牵扯到你们的欢喜重逢中，拜托了，加拉隆先生。” 　　留下最后的玩笑话，加拉隆飞向那位正与旁人沟通的教皇，那位老人始终维持谦和温柔的笑脸，看起来完全不像遭遇大变的生还者。 　　莱尔继续站在石墙的阴暗里，怀着恶作剧的心态期待着，那位沉稳的教皇会在后面变化出怎样的表情。 　　妮娅爬上了他的脊背，像往常一样准备趴在肩膀上，她的触须在空中抽动几下。 　　“妮娅感觉到了视线，莱尔！” 　　莱尔先是有些紧张，又觉得现在身处学院大本营，视线什么的完全不需要慌张，揉动妮娅的触手尖尖，黑暗之星疫医先生活动手指，想要重塑社长的威严。 　　“妮娅，告诉我窥视者在哪。” 　　顺着妮娅的指引，鸟嘴医生看到了铁罐头。 　　【啊哦】噩兆在狂笑。 　　【啊哦】深海噩兆只觉大难临头感同身受。 　　圣光爆发，惊得路过的巫妖一个踉跄，他看了身边的发丝飞舞的少女骑士，倒退着飞速跑远。 　　“莱尔！！！” 　　疫医先生庆幸背后有一面墙，软化的身体靠在冰冷的石头上，他只求叙旧的加拉隆先生快点回来。头脑里回荡着噩兆的狂笑急速思考对策，莱尔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融化了，看着卡莲气势汹汹地走近，莱尔·布勒停止了思考。 　　砰地一声，莱尔左耳侧十公分，卡莲的拳击击碎了安德瑞的墙壁，落下石屑。卡莲包围了自己，低垂着头，身躯颤抖。莱尔双手缩在胸前，耳鸣中吓得不敢大声呼吸。 　　冥思苦想片刻，莱尔试图拉近疏远的关系。 　　“打坏的墙壁要赔的。” 　　“……”没有回答，圣骑士的颤抖倒是停止了。 　　律法先生恰巧路过，他看了看现场，死死盯着莱尔。疫医先生像是看到了救星，伸长脖子比着口型。他忘了自己带着面具，而律法先生似乎也不想在敏感时刻执行公正。 　　“损失计你头上了，疫医，你们圣光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律法转身就走，还留下了罚单。 　　他走的时候，好像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声响，现场陷入沉默，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莱尔感知到的更多。 　　“好久不见，卡莲。” 　　圣骑士收回了拳头，软化的手搭在了莱尔的肩膀上。 　　“太好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发音里都带着啜泣声。卡莲抬起头，哭得梨花带雨，“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莱尔……” 　　“卡莲……”莱尔的身躯成了她的支撑点，隔着一臂长，莱尔看着圣骑士掉着眼泪倾诉，说着审判者骑士一个个消失，说着牧师的争吵和彷徨，说着修女的担忧，说着她一直不敢说的恐惧。 　　“我不知道天使该怎么做，但是大家都期待地着我，明明我是因为和莱尔你在一起才遇到了雷蒙冕下，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阿特拉克冕下说的那种才能。父亲倒下了，阿尔杰农军团长也倒下了，我很害怕，莱尔，但他们的眼睛都在看着我，容不得我说‘不’。” 　　完全敞开了心扉，看着曾经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莱尔感到同情。被圣光莫名期待，对自己能力的自卑和担忧，不习惯的好感和善意推动自己前进，她最初并非出于自己的意志，但能走到这一步足以令人惊讶。也许正是这份相似，才让卡莲对莱尔产生了依赖。 　　“辛苦了，卡莲。” 　　“为了圣光！”卡莲条件反射地回答，红着脸，脸上挂着泪珠又开始傻笑。 　　“我刚才，偷听到你和加拉隆冕下的谈话了。不愧是莱尔，你们一定在商议着伟大的事。莱尔大人，需要圣骑士卡莲为你做些什么吗？” 　　成为天使几乎没给卡莲带来什么变化，莱尔笑了起来，摆出游刃有余的姿态，牵住她的手，走向安德瑞城堡内部。 　　“我需要你好好休息，来吧，艾利安修女也在这里。现在是家人团聚的时间，卡莲。” 　　“姑姑！”她惊喜地叫着，伸出另一只臂铠用力擦脸，金属盔甲的吸水效果并不好，最后还是莱尔借出了一只袖子。 　　和洛夫迪确认之后，卡莲迈入了安德瑞学院的圣光礼拜堂，莱尔站在门外，嘱咐洛夫迪几句后悄悄离去。 　　[一切进展顺利，莱尔。]加拉隆回归，他的光芒似乎亮了点。 　　“我果然应付不了重逢，加拉隆先生。” 　　加拉隆不明所以，还是轻笑着说。 　　[我们所做的，便是拒绝失去。没有别离，就不需重逢。] 第八百三十五章 准备（三） 　　在返回的道路上，律法先生轻哼着歌，回味着又一次执行公正的愉悦。虽然身为一位执行者不应该抱有私人感情，但律法还是从惩罚自己的学弟中享受到了由心而生的愉悦，尤其是在文学社的恶行偃旗息鼓的当下。他从以往的熟悉工作中找到了自我，甚至在对象是疫医先生的惩罚中，产生了一种诡异的仪式感。 　　战前所执行的最后一次惩罚对象是作为邪神幼体的疫医先生，就像头骨安放在正确的脊椎上，命运齿轮正确咬合的舒适让律法感觉福至心灵。强烈的直觉让律法决定结束执行者的工作投入战争准备中，他昂首阔步地走回魔法研习社。 　　放置在原本的位置的魔镜被撤回，但不要紧，现在的所有暗门都是敞开的，魔法研习社的各个房间就像镶嵌在墙壁上的抽屉随时都能打开。身体被魔力包裹，眨眼间律法先生来到了大厅。奇迹先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抄写卷轴，研习社成员们排着队领取他新书写的卷轴，背后的书柜上正悬挂着几分卷轴的展开样式，不同颜色的文字和印戳标记对应不同的欺诈卷轴效果。 　　律法先生站在门前，浓厚的违和感让他犹豫不前，感觉少了点什么。是因为奇迹他们太老实了吗？ 　　“律令：此地无所隐藏！违反者斩首！” 　　深蓝色魔法文字笔直朝着奇迹头盖骨飞去，奇迹扭头看着这边，等到律法的律令在自己身上炸开、消退，他依旧保持原状。 　　“你终于也发病了吗？律法。” 　　手掌放在身后，律法先生直白向自己的友人躬身道歉，起身时还有几分失算的不爽。 　　“你们正常得有些诡异，总感觉不该是这样。” 　　灵感从另一扇门扉后抱着一摞附魔装备进入主厅，转身走向另一扇光门。 　　“没有了同伴，没有了灵感，没有了乐趣。” 　　“你的猜疑让我很受伤，律法。”奇迹趴在桌上，完全不看内容随手在纸上瞎画，而后将卷轴定装，丢给沉默的伙伴。 　　“我对你的防备恰恰是一种信任，镜先生哪去了？” 　　“谁知道？”奇迹耸了耸肩，投入下一卷深海欺诈咒文的绘制，“镜急匆匆地走了，临走前还嘱托我武装好社团，交给我？嚯嚯，社长不愧是社长，和你完全不一样，律法。” 　　律法走向被清出的杂物堆，开始在收藏中寻找可用的东西。 　　“那是因为他对你们的破坏力还没有切身体会，只要他去执行者委员会领过一次人，镜对你们的信任，就会像吸血鬼见到光一样消失。” 　　随着院长先生主导的战争动员，安德瑞学院大多数社团都停止了手头的研究工作，继而将成果转变为可用战斗力。没有了世界就没有了资源，没有了试验场，没有了实验目的。巫妖与企图统合世界的邪神是基本冲突的，不甘于平静的执念让他们发扬自己的个性，坚信自己是优于“普通群众”的特殊个体，需要被特殊优待。而这些都是沉睡者不需要的东西，祂只想要物质和灵魂，将一切当作构建新世界的回收资源。这狠狠地触动了施法者的自尊心，以致于他们即使确认了自己的弱小也不甘臣服。 　　但巫妖也是冰冷的理智的，善于思考会让选择多样化，管理者即使确立了主要道路，下面的执行者也不一定会乖巧遵守。 　　镜站在天启的面前，魔研社社长直面高等魔研社长。身穿板甲的天启坐在宝座上，直插地面的巨大能源管通过管线连接在他的盔甲上。天启看着自己的学弟，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像竖在两人之间的屏障。 　　“不要染指你不够资格的力量。” 　　“那些凡人的吹捧让你自以为优秀。一千个失败者背负在身上也不会让你离伟大更近一步，镜，拙劣的模仿只会让你成为卑微的影子，你永远都在原地踏步。” 　　“继承老东西的遗产，呵，那个可笑的社团已经被他抛弃了，而你将他丢弃的骨头捡了回去，像条兴高采烈的狗。” 　　同样的管线在镜的身后浮现，他的身上出现天启的盔甲，举止神态，在颤抖中与天启重合。 　　“你该对恩师保持恭敬，天启，你这个白眼狼。” 　　天启瞪了他一眼，从头盔缝隙中，镜观测到了他危险的眼神。身后的镜面世界开始崩溃，镜中世界在复刻天启的力量时失败了，不被管控的湮灭将镜的身躯彻底撕开，爆炸被局限在他在内的微小空间，伴随着一阵白光。镜摔进泥土里，左臂消失，肋骨折断七根，双腿像是被一个倾斜三十度的平面光滑切断，余下部分消失。 　　天启站起身，朝着失败者走去。 　　“进步，不可阻挡。” 　　镜的身体上长出反光的碎片水晶，身下的泥土变成银亮金属面.另一面浮现了他狼狈的模样，镜中人带着截然不同的笑容，在光影中扭曲成漆黑的影子。 　　“你我的差距从学生时代便以存在，更愚钝，更懒散，更懦弱。真正让我厌恶的，是你对真理的视而不见，镜。他所指引的道路，以我们的资质都应该能看到，那是他走过的路，一条看得到终点的坦途。你我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成为他，一个流水线上生产的魔法之王。” 　　“你被他的成就吓晕了头，你不敢质疑，不敢反抗。因为他是你的老师，现存的权威。丧失了施法者最根本的探求欲，这就是如今你我的差距。” 　　“带着那份忠诚，和他步入地狱吧，废物。” 　　天启的铁靴毫无怜悯地落下，将镜面踩成碎片，镜躺在地上，看着碎片像雨滴一样打在身上。他看到天启转身重回王座，背后发光的能源装置一刻不停地运转。 　　电磁从视线角落走出，他看了眼躺在那里的巫妖，收回视线。 　　“老大，磁轨发射器调试好了。” 　　“那是什么，你们的新武器？”镜再次爬起身。 　　天启不悦地看了眼刚被整个半死的巫妖，对他顽强的恢复力感到不爽。 　　“登月发射器，既然这个星球注定毁灭，我们高等魔研社决定换一颗实验星球。” 　　“你们，要逃？” 　　“高等魔研的宏观概念不存在于邪神学识之中，即使这个世界被重构造，我们的力量也不会消减丝毫，反之，即使击溃了邪神，我们的力量也不会增长丝毫。我们是对邪神战争的无关者，为什么要为你们的生存浪费时间。” 　　“你！！” 　　没等镜骂完，天启激活了传送阵将他的残骸抛射回去。电磁站在一边，看着自家沉默的老大。 　　“不说真话？” 　　“我说的每一句，都不存在谎言。” 　　“是的，老大，我明白。磁轨发射器的确有登入月球的能力，移居新星球也曾在我们的拓展计划内，但那不是被您亲口否决了吗。” 　　“电磁，我很讨厌有人对我指手画脚，哪怕我本身存在那样的意愿。” 　　电磁理解地点头，并在嘴边做出缝合的动作，然后…… 　　“所以发射器准星要从预定战场转移到月球吗？” 　　“你找死？我成全你。” 第八百三十六章 前进 　　趾骨踏进黑泥里，没有在意向上攀附的黑泥，摇晃的身影继续迈步，踩进前一个挪步腾出的空地。僵硬的躯体咔擦作响，视线穿过前者的肋骨缝隙，勉强能在层叠的骸骨中看到被踩踏的邪神的神域。即使腿骨断了，盆骨悬空也不会跌倒，前后都有僵硬的同伴，暗红色的血肉纠缠在上半身，将形骸捆绑在一起，就像移动的茅草堆。 　　等到这支百人小队全部被粉碎，压倒，新的骸骨就踩在他们的身体上，踏出新的道路，一层又一层，将黑泥覆盖，在黑潮的包围中铺出白骨之地。 　　颅骨中燃烧幽蓝色火焰的特殊白骨站在建材身后，从手腕处，嘴部喷涂寒霜冻结地面，特别是那些开始泛黑的薄弱点。冰霜白骨被赋予一定智力使用魔法，也就有了判断战场环境的能力。 　　“Aishalara katagali！” 　　低头的行尸听到了号令，最近的那个转动脑袋，抬起下垂的手臂将胸腔中的血块摘下，脱离僵硬的大部队，走到冒着寒气的上位骷髅面前。 　　淡蓝色手臂毫不犹豫地捏住他的脊椎，稍微用力将他的骨骼打碎，冰霜裹着碎骨被扎进一个明显的漏洞里。冰霜白骨释放寒气，将那一片区域彻底冻结。最后看了眼那块区域，继续释放寒气冻结走过的土地。五十多个冰霜白骨平行前进，最边缘的两侧会在一段距离停止行动，维持冻结，将中心大部队送往黑潮深处。 　　颅骨后方刻着[23]数字的冰霜骸骨依旧在整地，他冷静地观察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个遗漏，又有两队行尸刚刚沉没，他按照命令走上前，制造新的冻土。寒气刚刚放出，脚下破碎的骸骨猛地爆开，水桶粗的巨大触须从破口钻出，表面的黑泥随着触须摆动撒得到处都是。23号朝触须喷射寒气，为了加大效果朝它笔直走去。五米长的触须下挥，23号成为了他破碎的同类。在灵魂火焰熄灭之前，剩下一半的头骨恰好看到头上一颗苍白色流星朝自己这边落下。 　　一道亮光闪过，周围弥漫起白雾，干瘦的手臂将发光的头骨捡起，脱离部队的骷髅捧着头骨走近这片冰冷的区域，在最中心，那条曾经放肆过的触须成为了冰冷的雕塑。遵循指引，行尸将手掌放在冰雕上。头骨上的23号数字开始发光，化作一道魔力钻进了行尸的头骨，自然而然吸收这片区域浓缩的冰冷魔力，等一切崩碎，新的23号冰霜白骨重新开始了整地工作。 　　一千米后，缓慢挪动的血肉怪兽上面，两个巫妖正在重新装填冰霜爆弹，他们看了眼身下的控制室，等到填弹的洞口自行收缩才停止了行动。 　　“23号正常运转，路障清除。” 　　“好耶！”填弹手高兴地随手将魔研社的冰霜爆弹丢到身边的行尸群里。轰隆一声，几名新的冰霜白骨站在白骨堆的正中心，冰冷的目光直视那个失手的巫妖。 　　“看什么看！去前线帮忙！” 　　“Ankaul！”冰霜白骨离去。 　　“你们要是显得无聊，就换我下来操控牵引者，你们基础降灵学都毕业了吧。”驾驶室里的巫妖叫嚷着。被称为牵引者的血肉巨兽也跟着大吼一声，巨大的噪音引得在座的巫妖全身抖动。一条粗大的铁链带着肉芽，悬吊在牵引者身后，绷得笔直的锁链倾斜向上，另一端像是要插进云层里。 　　类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拖拽的锁链哗哗作响，行驶一段距离，就会传来一下地震，在冻结好的冰面上磕出裂纹，这也是冰霜白骨一直工作的原因。全部锁链链接着同一个目标，被牵引的巨物，是一座长有三条腿的山。顶部伸进云里，随着移动搅拌黑云，三条粗壮的腿是紫黑色，墓地石的材料上还沾着怨灵一样的颅骨。山的外墙是一圈高大的黑色十字架，东倒西歪的建筑像是被硬挤压在了一起。偶尔有鲜红色活体怪物趴伏在表面，猩红先生的血巢大树像一只勤劳的蜘蛛在网中游荡。他的禁忌造物每过一段时间就像将生产的活体组织粘附在移动墓地的外墙，促使整个仪式阵地保持活性又不至于崩解。 　　不断有尸骨从诅咒坟地的外围摔下，这些透过仪式消化魔力创造的物质很快就沾染了[遗骨]的特性，在闹鬼之地重新站起身，成为供巫妖驱使的兵员。这座移动的仪式阵地站满了安德瑞学院的大部分巫妖，他们喜欢这里，就好像法师偏爱魔网节点。院长先生站在最前方对着自己的学院进行最后的宣讲，底下的巫妖少有回应，有人拿出乐器演奏喜欢的哀怨，有人在交头接耳，还有不少人在进食。 　　“我早该想到了，诅咒坟地的复生效果对猪排也有效。”正在被亡灵家畜的一部分复仇的巫妖这么说着。 　　另一个巫妖正从储存空间拿出苹果，惊喜地观察苹果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干瘪，他咬了一口，吐出嘴里的苹果沙。“我还是觉得腐烂的苹果比死掉的苹果好吃。” 　　在角落里，完全不受仪式影响的莱尔正在和海伦娜的石雕交流。 　　“我们正在怨灵和灵体的队伍中，不用担心我们，莱尔。”石雕眨动眼睛，“也不用担心家里，纳斯兰的炼金法阵只要有材料就能维持，除了留下守卫的幽魂女仆，碧翠丝还造了些石像鬼看家。” 　　“嗯，我这边也很好，”莱尔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暴走的死灵高达，妮娅正协助安德瑞手办社成员进行抢修，诅咒墓地激活了死灵高达的自我运行程序，赋予了高达更多的灵性，他们得在死灵高达按操作手册顺序执行到自爆功能前阻止他。看着几枚飞弹轰进人群引起鸡飞狗跳，莱尔感觉自己得提前挂了，“哦哦，院长先生找我有事，我猜他有什么要叮嘱我的，我可是关键人物，以后再说，亲爱的海伦娜，替我向她们问好。” 　　收回石雕，死灵高达总算在莱尔面前停下了脚步，那把宽刃斩骨刀悬在自己脑门上，莱尔绝不会承认心脏正扑腾乱跳。 　　【敢于弑主的兵器听起来可真酷。】噩兆哼哼着。 　　【明白自由，却不懂得敬畏，我认为这很糟糕。】另一个噩兆说着。 　　[如果将造物理解为子嗣的另一种形式，你怎么看，莱尔？] 　　“我希望那只是假设，否者恶魔祈祷都得念我的名字。” 第八百三十七章 神明显现 　　彷徨之城孤独地漂浮在空中，曾属于它的热闹繁华在黑云遮蔽下悄无声息。只有秘法之眼还在散播它的光辉，像一座屹立的灯塔。 　　在彷徨之城的地下基座，摩罗克伊凝视着魔力井中绘制的地图模型，刺眼的白色像病疮在星球上蔓延，安德瑞巫妖的扩张做得非常好，但这并没有让龙祭司的神情有所缓和。 　　摩罗克伊的龙祭司同伴陆续从阴影中走出，此次聚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带随从。 　　“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更喜欢这座城市曾经的样子。”精灵女王观察着曾由她饲养的放在玻璃罩里的火焰龙舌兰，挑动手指就让快养死的植物重新活了起来。 　　“市民的转移工作早就完成了，他们被安置在其他位面，静待我们胜利的回归。”摩罗克伊保留了最后的人道主义，和靠近的白龙祭司点头示意，“你们的部队修养得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太好了！我们的前锋非常优秀，生命督军简直像是来度假一样。” 　　黑龙祭司也点头附和，“主力部队被保护得很好，好到让我们感觉受到了侮辱，避免无意义的牺牲确实是好事，但我们不能总依赖死者。” 　　安德瑞的强势推进让人有了种他们能平推一切的感觉，亡灵军团和血肉造物的规模看上去是那么庞大，简直不可撼动。 　　“不，没有那么轻松的。”摩罗克伊盯着魔网模型，地图上的白霜快要浸染那个他熟悉的坐标了。“他们该停下了。” 　　整座诅咒坟地爆发了地震，地面倾斜，从外面传出爆炸和亡灵痛苦的哀嚎，骸骨组成的侦察部队还没反馈消息就已被全灭，诅咒坟地的地面偏移，让上面的巫妖恰好看到了敌人的攻击。 　　密集的光枪弹幕倾盆落下，引动的雷霆之声敲打在防御结界上，聚集的死亡气息被蒸发了一小半。莱尔听着心跳，其他巫妖也和他一样像是出现了类似生理层面的僵直。诅咒坟地的墓碑外墙脱落，巫妖和他们的敌人看到了彼此。 　　“舍里乌”脸上带着那熟悉的笑容，祂单薄的身躯之后，是一支整编的军团。铠甲缝隙挤出触须，装备的缺口长出脓疮和长着尖牙的利嘴，畸变的火焰巨人，腐化的举盾战士，个体的眼球数目超过两位数，都在以不同视角观察着同类。 　　“为了……圣光……”空洞的呐喊只是在重复曾经的誓词，那是被消化的精神里唯一留下的语言。仅仅是注视都能产生一定的精神刺激，巫妖并没有生者的大脑皮层提供精神反馈，所有亡者只是在冷空气中呼吸，并在灵魂中生出一些特别的东西。 　　圣光与死亡、正义与邪恶。他们不再喧闹，他们收集魔力，他们吟唱法术，他们咆哮。 　　“为了……圣光……” 　　“为了安德瑞！” 　　冒着光之枪雨，踏上死亡之痕，操控血肉怪兽，巫妖们放弃冷静任由苏醒的混沌本能控制身体咆哮。他们在享受，在冲突中找回失去的情感之一，战斗狂热，和对面血肉暴增的腐化圣骑士狠狠碰撞，将魔力和法术倾泻到视野能及的任何地方。降灵造物冲向了火焰巨人，用四只壮实的改造肢体控制火焰巨人的手腕，剩下的手臂抓住他流淌岩浆的头颅。然而，随着火焰巨人的轻微后仰，猛然落下的头槌攻击像是炮弹在造物的躯体上炸开，这击明显带着火焰附魔的物理打击直接点燃了缝合兽的沸点，让内容物从软化的躯体里流出。 　　浴火者军团长的基础等级还是高人一等，由他们腐化形成的火焰巨人好比行走的战争风暴，走到哪，碎骨撒到哪。只有当大型社团的社长或成员联手，才止住颓势。尖端战力并没有出手，因为他们明白，沉睡者还没有打出他的王牌。 　　院长先生手提镰刀，带着莱尔等人跨过正在拼接身体的同伴，在那个地方，沉睡者恰好微笑地看着这边。 　　“他们是最出色的人类，这个时代的领导者。” 　　“他们曾经是。”凶恶的镰刀连同特里同身边的腐化骑士一起切开，院长先生从他们破碎的躯体上抽出了灵魂，本应洁净的灵体内塞满了污垢一样的杂质，明眼人都能知晓他们的精神病入膏肓。这种亵渎的色泽，就是最丧心病狂的巫妖也不曾创造，巫妖会为了某种需求改造灵魂特质，但不会为了腐化而腐化。 　　沉睡者并没有被院长先生斩杀，黑泥中生出触手拖动祂快速倒退。 　　“虽然你的攻击对我无效，但被斩首总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张开双臂，成群触须从黑泥中涌出，没有攻击，只是自发的朝天上阴暗的空间舞动。特里同的化身如污泥一样溶解，而在触手组成的密集海洋里，神的部分本体从星球之心里被牵引而出。 　　一枚竖眼，连接在所有触须的末端，轻松就覆盖了云层和黑泥之间的空隙，一道墙、一座山、一片世界的屏障，都不及本身的伟岸。不论距离远近，时间先后，战士们都目睹了他们真正的敌人，这才有了与这个世界、与这颗星球为敌的感觉。 　　沉睡者睁开了眼睛，古老的声音在所有被注视者的心灵中响起。 　　【你们的挣扎毫无意义】 　　【你们的末日惨不忍睹】 　　【尽己所能哀嚎，你们的宿命，即扑朔迷离的群星】 　　“神的‘免疫’反应开始了，立刻集结部队，让所有战士出现在祂的‘眼’前。” 　　“巨龙！耶摩塔尔！” 　　风暴撕开了一切，双翼卷起灰烬和雷霆，暴怒的龙父带着杀意扑向了神明。吞噬者耶摩塔尔的力量是编外的，龙父不会激起沉睡者的免疫反应。曾经的神之碎片体量过大，如果特里同再分裂出一个与之抗衡的碎片，这个新生的分裂体指不定和他的前辈一样当场造反。 　　【天使，展现我的光辉】 　　巨爪抓取的雷霆，口中咆哮的烈焰，都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天使从黑泥中现身，三颗头颅各自做出回应，腐化天使虽然看上去精神分裂毫无攻击性，但他轻松给巨龙灭了火。 　　【光之领袖·军团天使·龙祸·最初分歧者·完美祭品·天堂化身……】 　　一大群特质叠加在腐化天使的身躯上，光是感受余威就让人产生反胃的冲动，他是最伟大的自然创造的不自然造物，被亵渎的神圣，被沉睡者捕获后进行了腐化处理，这些本应该彼此冲突的力量在诡异的调和下变成凝重的恐怖。 　　腐化天使与造物主的神性不相上下。 　　一个是代表星球的意志。 　　一个是星球衍生出的错误。 　　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安德瑞巫妖选择了一拥而上，深怕晚一点，脑子不清醒精神分裂的腐化天使会从自己的特质垃圾堆里碰巧找出【龙祸】，再表演一把当众屠龙王。 第八百三十八章 虫群生还者 　　“释放吐息，我的孩子们！”巨龙牵制住腐化天使，利用庞大的体型强硬扭身将天使带到了龙息的打击面。纠缠在一起的能量冲击在自己怀里炸开，没有畏避爆炸的力量，耶摩塔尔张开大嘴朝自己的手心咬去。 　　“不用你命令我，老东西！”黑龙长子在天空里滑行，攻击命中的喜悦让本就有些傲慢的他立刻反驳了自己的父亲。还没等他高兴几秒，扭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接着，十几米长的巨龙就被一米长的看似柔软的羽翼从天空扇进了黑泥里。 　　承受住吐息的天使趁着间隙从龙父的手心滑出，对龙息里出力最多的黑龙施加了追击。一秒不到的时间，耶摩塔尔重新黏住了天使，左翼断折的黑龙带着怒火从黑泥中爬了出来。 　　“我没事！不值一提！”黑龙癫狂地大吼，进入濒死激怒的狂暴巨龙展现出一般人没有的豪气。于是龙父没有再说什么，更加谨慎地盯死持续释放噪音的天使。攻击不能使力露出破绽，能不能击伤天使不能确定，但让他腾出手伤到了自己的子嗣，老父亲得心疼死。 　　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头顶传来，只见腐化天使身上光芒一变，原本的特质转变成一种让爬行类物种胆战心惊的恐怖气场。对龙种特攻，也就是【龙祸】，抓起巨大的灭龙雷枪，还飞翔在空中的巨龙一个趔趄，紧急飞回。 　　“注意！他又改变特质了！”其他人只感觉压力减轻一点，再看到聚集到一起的巨龙一家显然明白了什么。 　　“切换！” 　　没有参与战斗，驻守在彷徨之城的蓝龙克里斯托在雷枪落下前使用了魔网的力量。成为魔网化身的他就像操纵棋盘的棋手将战士们变化了位置，只要借助摩罗克伊打造的法师塔，他能把己方成员移动到想要的任何位置。 　　比如像现在这样，帮助自己的家人躲过致命的灭龙雷枪。 　　雷光散去，原本巨龙群聚的地方只留下一个举着骸骨大盾的巫妖，那面光彩闪耀的盾牌上冒出白烟，崩碎，连同后面提盾的右手臂碎裂成渣。几名巫妖突然出现在独臂巫妖身边，提着一条崭新的骸骨手臂对着他的关节一压一按。他活动手腕，对骑乘灵马在空中飞行的院长先生道歉。 　　“您打造的神器没了。” 　　劈开发射的光羽，灰头土脸的院长在同伴的掩护下大吼，“神器我有的是！别省着，一定要给我挡住这瘪犊子！” 　　巫妖和天使在空中对战，普林西丝趁此机会出现在龙父身边。 　　“天使进入了【龙祸】状态，短时间内对我们是必杀，和你的孩子们一起到后置战场护送援军，正面战场帮不上忙了。” 　　“让阿尔卡隆带着她们回去就好，”万龙之父在圣光的攻击下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裸露在外的骨头被圣焰灼烧显得狰狞，血肉在生长，耶摩塔尔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躯体正在逐渐产生抗性并削弱对龙特质的影响，“我可以坚持，在场的根本没有那个怪力天使的一合之敌。” 　　真正致命的不是那些要人命的特攻特质，而是腐化天使离谱的身体素质和霸道的圣光。随手一击就让人濒死，真正能够抗住铁拳和圣焰的，也只有【不死不灭】的龙父。那个天使的周围太危险了，巫妖都成了小脆骨。 　　“更糟糕的是，这还不是最终BOSS。” 　　前面水深火热炮火连连，而真正的造物主还在场外不声不响地注视所有人，祂的触须中正在雕琢新的人形，免疫机制正在产生抗体，很快，腐化的天使就将带着针对生命的抗体消灭所有人。 　　“后备部队呢，快将后面那群活人送上来！我们已经拖住了圣光军团和天使的进攻！！”两杆光枪卡在肋骨里的巫妖躲在墓碑的避障后面，捏着传讯水晶大叫着。 　　生者部队，情况也不容乐观。 　　卡洛斯重新收拢部队，维持阵型直面面前突然出现的怪物。就在刚才，他们破土而出，狰狞的几丁质手刃将部队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的他们正用口器舔舐剃刀上粘连的血液，这群长有昆虫外形的劫掠者正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敌人恢复元气，像是在玩弄自己的猎物。 　　“螳螂妖。” 　　昆虫战士的触须动了动，转动复眼，沙哑的声音来自于截然不同的声带。 　　“你的气味，我不会忘记的，蓝龙之血，你的族人都是怕死的懦夫，该死的秘法者，将我的族群使命变成了玩笑。我会一点一点把你的血肉吃下去，秘法者，以解我持续千年的心头之恨。” 　　螳螂妖，臣服于沉睡者的虫群之一。对应蓝龙祭司的秘法者，然而，在上一次对神战争中，这支虫群完全没有机会向龙之眷族传播他们的恐怖。当其他虫群和龙祭司打得血肉横飞尸横遍野，螳螂妖杀死的法师数量，是零。 　　他们是进化天赋最为卓越的种族，最优秀的躯体模板，最丰富的进化渠道，开发最发达的头脑，被神明给予期待，对付最全面的敌人。初始的体格不算出色，但能在战斗中和外界压力下快速成长，螳螂妖是虫群中的佼佼者，他们的优越，真的是刻在基因中的。 　　让螳螂妖的地位和身份逆转的人，正是他们的族群之敌。 　　蓝龙祭司，摩罗克伊。 　　一位法师、智者、君主。他比所有人都更早发现了敌人，对于这批看似弱小但潜力可怕的螳螂妖，他的做法是……无限放逐。 　　支配魔网，掌控这颗星球的一切脉络，直接将螳螂妖的整个虫群传送到了距离摩罗克伊都城最远的地球另一端。 　　从卵中出生，从基因中得到神明的指令，欣喜中赶路，沉默中赶路，抑郁中赶路，大多数螳螂妖，就在这场远征中步入成年，没有战斗，没有血食，只能嗅着那股蓝龙之血的味道，风雨兼程。 　　功夫不负有心人，螳螂妖终于做到了！他们看到了秘法者王国的边界，看到了那些茫然失措的法师。幻想着鲜血，幻听到惨叫，虫群大军，冲向了结界。 　　一阵熟悉的魔力突然加持在他们的身躯上，螳螂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浮在空中的法师，那个发誓要刻在族群刻在血脉中的毕生之敌。 　　“摩罗克伊！！！” 　　等他们醒过来，发现已经回到了熟悉的故乡，回到了旅途的起点。没有战斗就无法强化肉体，没有受伤就无法修复疤痕，这群螳螂妖维持着最弱小的形态，又一次开始了远征。 　　而结果，也没有改变。遁地、伪装、潜伏，螳螂妖使用一切方法靠近那座城市，但很快就被那个龙祭司揪出来，在惨叫中被放逐到世界另一端。重整旗鼓，到达那里，被流放，重整旗鼓，赶到那里，被流放…… 　　有些族人已经在永恒的路途中发了疯，他们开始质疑自己，质疑他们真正的存在意义，神所抱有的期待，真的能够达成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螳螂妖终于用他们发达的大脑自行进化出了对传送法术的抗性，那时他们喜极而泣，相信漫长的征途即将引来终结。 　　又一次，他们靠近了秘法者王国，螳螂妖笃定不会再被流放，但摩罗克伊已经不再是心理阴影的问题了。所以当靠近到距离边墙一百米，那个人影还没出现时，螳螂妖彻底地欣喜若狂。 　　“主啊！我们终于胜利了！” 　　话音未落，整座都城拔地而起，在魔法的光辉和爆炸余波中，螳螂妖茫然地看着浮空城撕裂时空裂隙消失在眼前。 　　这一次，确实彻底改变了。 　　螳螂妖不会再跑了，彷徨之城跑了。 第八百三十九章 时空领主 　　法师的记忆都十分不错，快五十岁的卡洛斯依然能清楚记得儿时在那座银白高塔最顶层房间，父亲教授自己的知识。 　　在摩罗克伊的引导下，卡洛斯得到了成长，也释放了属于孩童的天性。他翻阅过一本父亲编写的各种族图鉴，对其他生物夸张不同的外表感到好奇有趣，当时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父亲熟悉的字迹写下的评语。 　　“现阶段与我们敌对。” 　　小孩子并不喜欢这样的评价，卡洛斯希望自己受欢迎，被所有人喜欢。于是，年轻的秘法师产生了一个想法。 　　【我要将摩罗克伊打造成一座多种族和谐共存的城市。】 　　“没有歧视是不能消除的。” 　　“没有仇恨是不能瓦解的。” 　　“只要尊重彼此，理解彼此，我要让秘法者成为所有人的好朋友！” 　　摩罗克伊听到自己孩子的狂言，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他只是耐心地听着，纠正出他设想的计划中一些不切实际的错误。最后，卡洛斯得到了一份涂涂改改的计划书，摩罗克伊还附赠了他又一页图鉴。 　　“螳螂妖？” 　　“我们不死不休的敌人，如果你找到了螳螂妖的弱点，就消灭他们，没有就躲着他们。” 　　当时完成种族和谐大计划的卡洛斯正踌躇满志。 　　“不！父亲，请相信我，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什么仇恨是不能被时间缓解的。” 　　“有的，我的孩子。”记忆中，那张古老的魔力面具慢慢靠近，面具后面的眼睛像一片无光的海。 　　“时间不能淡化随着时间流逝而增长的仇恨。” 　　“如果你不幸遭遇了螳螂妖，并且还没做好准备，你还要记住一点，卡洛斯……” 　　…… 　　“传送门法师！不要被螳螂妖捕获！”卡洛斯大叫着，摩罗克伊单独提出的忠告，绝对是十分重要的。 　　“晚了，秘法者。”螳螂妖的前臂外侧，有一道外骨骼构成的刀刃，那是武器，也是他们最优秀的捕捉器官，用来从猎物的体液中提出魔力特性，吸收为己所用。 　　一只螳螂妖丢弃了法师了尸体，他的手刃中心的空腔里，正保存着法师的鲜血，解析，改造，进化，分享给虫群。 　　卡洛斯看着敌人的手刃变化成银蓝色，熟悉的时空气息成为了他们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哈！”螳螂妖看着新武器，随意挥手切开一道次元传送门，“这令人作呕的力量，秘法者！你们也来品尝品尝我们的痛苦吧！逃吧，逃到天涯海角！永恒的追猎，无人可以幸免！” 　　战斗，不可避免。螳螂妖不再受到环境限制，只需要挥挥手就能闪烁到法师的身旁，用利刃切开他们脆弱的身躯，即使是躲到时空缝隙的法师，也会被同样潜入缝隙的虫群追踪到。 　　这里的部队，是由多种族构成的混合军队，看到城主卡洛斯被敌人打击，曾受到彷徨之城恩惠的各种族果断出手。然而，他们丰富多样的能力和种族特性也在帮助螳螂妖飞速进化。厚皮、轻敏、锋锐、狂暴、逆境适应，还有仇恨而进化的魔法免疫。 　　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解决敌人的问题，而是如何让这支生者部队存活下去。 　　卡洛斯抵挡虫群的攻势，看着周围的惨状心头一沉。三段跃迁到达无人能及的高空，卡洛斯在万众瞩目下大喝一声。 　　“克里斯托！” 　　结晶蓝龙操控前线巫妖在圣光中闪转挪移，双手乱舞的情况下，没有忘记用尾巴剔出一个魔网支流分给卡洛斯。源于摩罗克伊的魔力适应让他承受了魔网冲刷的压力，短时间内，卡洛斯成为了一名无限法力的强大法师，而他的才能是…… 　　【洞开·万千之眼】 　　空间被切开成无数份，折叠的时空传送门像一只只眼睛，区域内所有的传送魔法被强化，但背后的法术规则已经在错乱的时空流动中紊乱，只有卡洛斯一人能够精准定位碎片一样的空间。 　　螳螂妖硬抗异次元侵蚀开启传送，他完成了闪烁，却到达了另一个糟糕的位置，空间裂隙的边缘，身体被分成两半进入不同的时空门，虫群仰头观望，卡洛斯在光线扭曲后被注视到的破碎身影。 　　卡洛斯运用传送门搭建了一座在随时变化中的迷宫，困住了螳螂妖。 　　“虫母，他们逃走了！” 　　“不用在意，只要杀了他，我们随时能追上那些肉虫。没错，撕碎他，我有预感。” 　　“所有传送门都是可用的，说明他并没有直接伤害我们的能力。” 　　螳螂妖女王使用虫群网络下达了命令。 　　“穿越所有传送门！一扇都不要遗漏，这片空间被分解，但不是不存在！总有一扇会到达那个秘法者的位置，只要有一个同胞在那里，就能够杀死他！” 　　虫群，开始加速跃迁。 　　控制这片空间的卡洛斯头上冒出了冷汗。这已经不再是一场力量的对抗了，他非常清楚这一点。让螳螂妖传送到错误位置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在螳螂妖开启的传送门末端，自己再开启一道传送门，就像他父亲摩罗克伊那样制造一条永远达不到尽头的道路。 　　可是，这里可是有几千只虫子，哪怕忽略魔网加持的魔力损耗，施展法术消耗的精神力是不可避免的，而且还是同一时间几千份。秘法者精神力储备上限极高，但再高也有耗尽的时刻。螳螂妖在进化，在加速，在不断适应新的时空环境，卡洛斯毫不怀疑他们很快就会变成跃迁时空的大师，而那时也是自己生命的终点。 　　“无所谓了，又不是没死过。” 　　卡洛斯无比怨恨那个不爱学习时空建模的小时候的自己，他当时要是多学习一点黑洞奇点和时空悖论相关知识，这招【洞开·万千之眼】也就不会只具备束缚能力，还是读书读少了。 　　螳螂妖在卡洛斯的精神力耗尽之后破解了传送门的迷宫，转动手刃，虫群女王关注卡洛斯的目光带着几分兴奋。 　　“你的名字，法师，我会记住你的名字。” 　　卡洛斯优雅鞠躬，维持着风度。 　　“卡洛斯·简·道尔吉特，摩罗克伊之子，秘法者领袖，目前的。” 　　螳螂妖的目光变了，卡洛斯从中品出了人性化的心动，他哼哼笑了一声，将无厘头的想法抛在脑后。 　　“看来我依旧魅力十足。” 　　“是的，毁掉摩罗克伊的杰作，光是想象就让我兴奋到快要发疯了。” 　　螳螂妖女王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以人类的神经反应无法到达的速度，看见卡洛斯瞳孔扩张，看见他的眼球里出现了进入捕食状态的自己，危险，又美丽。 　　就像在照一面镜子。 　　镜面破碎，螳螂妖的利刃扑了个空，她来到了另一个结界。 　　镜先生的镜面世界。 　　“你要明白，招惹一位优秀的魔法课教授，会遭遇怎样的处境。卡洛斯是老师的血脉，我们不会无动于衷。” 　　无数螳螂妖跟随女王闯入了镜面世界，他们面对浮在空中的唯一巫妖，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不能看透边界的幻境让虫群心中一寒。从口器中吐出一口肮脏的粘液，螳螂妖怒吼道：“又是一个卑鄙的结界，你们这群摩罗克伊一脉施法者的思想真是肮脏卑劣又恶心！” 　　“额……谢谢？”巫妖回答。 第八百四十章 谁才是摩罗克伊的杰作 　　“治疗伤员！用魔药！别拿带骷髅头标记的！”律法先生正在组织巫妖治愈伤员。螳螂妖的袭击很成功，生者部队非死即伤，被卡洛斯救下的人员也就勉强保住了小命。也就是他们现在活动喉舌都困难，亡者才有了补充后勤医疗不足的机会。治愈伤患终究是巫妖不擅长的，律法先生完全没有放下戒备，站在镜先生设置的结界外，用猜忌的眼神紧盯每一个抬担架的巫妖。 　　“放下！他们不能断肢再生！” 　　“你！别从鼻腔灌药！” 　　“给我滚！带着你的人工心脏一起滚！” 　　精神力快被烧干的卡洛斯被人搀扶着靠近律法先生，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对魔法研究社的救援表达感谢。 　　“干得漂亮，朋友。” 　　“情况不容乐观，先生。”律法从结界中又拖出一个吐血的人类，将女巫药剂倒在他的伤口上，“前线的消息是【免疫】反应已经开始，这些人必须赶紧治疗重返战场，他们没有时间休息。你也是。” 　　卡洛斯点头表示理解。 　　“不用担心，我喝一些精灵秘药就能补充精神力，军队士气并没有太大变化，我们可以继续作战。不过……”卡洛斯看向律法身后，空中重叠朦胧的影子，周边还有结晶一样的框架，“他一个人没关系吗，因为我们的失误，螳螂妖已经得到了进化，虫群已经变得相当棘手，我深有体会，那种身体关节都被锁定的危机感。” 　　熟悉的施法技巧，卡洛斯很轻松就能辨别那位镜先生和自己师出同门，知晓自己的父亲在巫妖学院也是一位教师，温暖的同学情谊让卡洛斯忍不住担忧那位独揽大局的师弟，他的另一位师弟，律法先生，回应了他的情谊。 　　“卡洛斯先生，我们不想说得太失礼。但请不要用你们活人的局限性来评定我们，我们不需要休息，我们不会迷茫，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来研习学者老师传授的一切知识和技艺。你做不到的，不代表我们也做不到。”作为最早被蓝龙祭司教授的学生，摩罗克伊自己的儿子，大弟子卡洛斯，不免要被授课模式下的学者先生提及，那位对自己要求严格的魔法之神轻松就在一众巫妖学徒面前塑造了一个好吃懒做榆木脑袋的子嗣形象。 　　“你已经超越了我的儿子，镜，你比他要出色。哦，抱歉，超过他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律法，我多希望我的血脉有你一半的勤勉。” 　　“奇迹！你这个胡作非为的性格绝对会让你吃大亏，就和卡洛斯一样！” 　　“灵感……不，你做的很好，我只是想起了那个蠢货。” 　　学者先生典型的教授风范和优秀的授课能力轻松在他的学徒面前树立了虎父犬子的形象，于是他的学生们，都对大师兄卡洛斯存在一定的偏见。学者发现了一些端倪，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从学术上来说，卡洛斯真不如他的其他学生。 　　律法冷淡的回复让卡洛斯愣了一下，他很快放松并笑了起来，摆手转身离去。 　　“那就拜托你们了！” 　　…… 　　急促的振翅声在明亮的天空与水面之间响彻，螳螂妖迅猛地扑向巫妖，可真正被手刃的只有破碎的镜面，那个可恨的人影随着镜面碎成十几块，却依旧像没事人一样谈天。 　　“你可以试试时空跃迁，逃离这片镜世界。” 　　没有用，螳螂妖早就尝试过了，这个广阔干净的镜面世界看上去脆弱，轻松就能打破空间屏障，但镜子的背后，却是另一片镜子。两面相对的镜面，可以看到无数个并排站立的自己，这是镜的特别之处，也是镜的可怕之处。无数个自己彼此对视，大脑在处理这些镜像信息的过程中会出现认知障碍的异常。对自我认知的模糊，对真实与虚假的模糊。 　　而魔法，有着很神奇的基本观念，信则有，不信则无。知识和概念即是建立信任的渠道。 　　“孱弱的法师，你的把戏对我毫无作用。”硬化的外骨骼面容无法呈现出表情，螳螂妖维持凶悍的语气，面对自己的镜像喝道。 　　虫群色厉内荏地威胁着躲藏在暗处的敌人，强化视力的复眼却在镜面中扫到了诡异的一幕，它的身后，自己的镜像改变了行动。那个镜像带着愤恨、怨毒的眼神扑向了自己。 　　利刃碰撞，相同的力道让两只螳螂妖相互后退。忌惮地注视镜中的自己，一个名字在螳螂妖的心中浮现。 　　镜魔。 　　被束缚在镜子里的怪物，渴望进入现实取代本体的另一个自己。在镜面世界，真实与虚假已经模糊，这些在镜子背后窥探的怪物便从里面爬了出来。 　　惊恐的本能催促着螳螂妖进行新一轮跃迁逃离这样的怪物，可落入新的镜面世界，看着另一个镜魔从镜面中走出，这种无处可逃的恐惧让虫群如坠冰窖。 　　“每一次跃迁，我都会为你们布置一个新的镜中世界，你的确是唯一，但你的镜魔不是，努力存活吧，学者老师的命题作业。” 　　每一只螳螂妖都是如此，被复数个自己追逐，同样的力量，同样的技巧，可双拳难敌四手，被镜魔撕碎似乎是唯一的结局。在这种困境下，螳螂妖的进化更加迅速，可糟糕的是，自己的强化也会出现在镜魔上。 　　甲壳上的花纹已经面目全非，螳螂妖女王收紧双臂防御镜魔的进攻，她富有远见的目光引导着虫群进化出更强的防御力，连自己都无法奈何自己的防御力，和镜魔进入长久的拉锯战，触须断折，残缺的口器却发出胜利的叫声。 　　“肮脏的巫妖，你的计谋已经被看穿了！镜中世界不可逃脱，镜魔也的确可怕，但真正的镜面，是会毫无保留地反射出现在镜面前的一切。镜中世界复制了天空与水面，复制了我们螳螂妖，也必然会复制躲藏在暗中的你。维持镜中世界的施法者，你也正在被无数个自己围剿吧。” 　　“我们的跃迁能够创造出新的镜面世界，那么，虫群，将加速你的死亡！”硬抗攻击不断跃迁到新的镜面，虫群完全信赖女王高速制造一个个自己的镜魔。他们有充足的信心，正在承受打击不断进化的自己，绝对比那个巫妖更能苟活。 　　情况也正如螳螂妖所料。 　　镜先生周围，正不断产生着自己的镜魔，更糟糕的是，被复制的每一个自己，都掌握着一种镜先生本体不存在的力量。那是他曾经反射曾经复制过的他人的力量，这些能力都被保留在了镜面里，如今成了镜魔的武器。 　　【你不该染指你驾驭不了的力量】 　　天启的声音在镜的脑海中回想。 　　镜魔中，一个与众不同的镜走了出来，他提着法杖，脸上带着古朴面具，恐怖的魔力甚至压制了周围的镜魔。 　　“老师。”不，那是镜幻想中的更强大的自己。 　　“我比你更出色，镜，你也应该将一切交给我。” 　　镜停顿几秒，手中拿出一个发光的符咒。 　　“我虽然披着顺从的外衣，在讲堂中学习，但我可不是什么好学生。” 　　符咒激活，其中发出了律法的声音，一道光晕加持在镜的身上。那是律法的天赋不法者的摘出符咒。躲避诅咒、躲避追踪、躲避箭矢以及任何因为条款契约强制执行的代价。 　　镜魔的追踪，当然也算其中之一。 　　不法者给镜制造了一片无法被触碰无法给追踪的异空间，躲避镜魔。 　　镜魔围绕在镜的周围，却不能攻击到镜。 　　直到，镜魔也从兜里拿出那个闪光的符咒。 　　“不法者，解除不法者的特权。” 　　镜先生神情一僵，刚发表“坏学生”言论的他重新被镜魔包围。 　　“我们也会作弊，镜。” 　　“你认为你能欺诈自己吗？” 第八百四十一章 顺应与超脱 　　天赋，一项才能，一种特质，一份礼物。 　　这种特别的力量很早就进入了安德瑞学院初代魔法研习社的视野，学者先生当初对天赋的定义是，既定的命运。由神明给予，由神明肯定，有神明强加于个人的才能。规定你更适合于成为一名农夫而不是商人，规定你干这个就能受益，而干那个就得吃土。 　　对于学者先生这类的施法者来说，天赋可有可无，高等施法者内心的傲慢会对这种被锚定的命运产生负面看法。 　　【不要被你的天赋掣肘。】这是学者先生定下的教育方针。 　　每一名魔法研习社的学徒都会觉醒天赋，这是学者先生给他们设下的课题，利用对天赋的透析辩证地认知自我，了解自我，从而更好地研习魔法。 　　天赋是命运，自然就有好有坏，有的利于学识的成长，而有些则不利于。能够利用就善加利用，阻碍进步就舍弃，施法者就是这样的人，现今的魔法研习社不仅保留着觉醒天赋的仪式还留存着封印天赋的仪式。 　　镜的天赋，是镜。 　　深度解析天赋可以解析出的属性有【虚无】、【孤独者】、【反转】。 　　这项特别的天赋可以复制反射任何能力，但只有最空洞的镜面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也就是魔法研习社社长镜，绝不能发展除天赋以外的任何才能，必须维持内心的空无，才能使用镜的力量。 　　要求他在万千魔法中踌躇不前，要求他摈弃无数种可能性，舍弃探索与研究的自由。这种才能，对于摩罗克伊来说，是最为典型的坏天赋。 　　他的学生镜没有认清自我，没有舍弃这份追逐他人身影的命运，这让学者多少有些失落。镜的天赋是很强大，但与学生的未来相比，学者更推荐镜执行封印仪式。 　　结果都已知晓，镜顺从了命运。 　　“注定学无所成，在研究的领域毫无建树。尽管嘲笑我的懦弱吧……” 　　“因为我的天赋真的超强。” 　　不得不面对自己的镜魔，镜先生叹了口气，身上的气势变得危险起来。 　　“我很讨厌拼命的狼狈模样，身为施法者就应该像贵族一样优雅，比起拼到终局爆种险胜，达成战略目标轻松跳出局外，这不是更方便吗。” 　　镜魔已经如同野兽扑了上来，布置镜像，在包围中闪躲，服饰被攻击撕碎，露出巫妖的森森白骨，镜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群蠢货，还想取代我，你们就不会用我的头脑好好思考吗！我的本质是镜，是空虚，即使取代了我的存在，你们想要取代本体的欲望也不会满足，因为我的特质和你们一样只是反射别人的身影。啧，顺从欲望摆烂的精神，该说不愧是我自己吗！” 　　“镜中世界是由我的魔力维持的，等我被损耗到力竭，你们这些衍生物也就会消失，在你们杀死取代我之前，维持你们存在的规则就是自行消失。你以为我会任由一群破坏者存在于我的镜面世界吗？因为你们这群镜魔啊，永远都要被我掌控。” 　　和自己的镜魔无法交流，也许是因为绝望的压迫，或者只是单纯地宣泄怒火。面对无数镜魔的全力一击，镜粉碎了自己的表面，让反射的攻击覆盖到所有的螳螂妖。他终究利用自己镜魔的力量达成了杀虫的效果，虽然反射，需要承受同等的攻击。 　　镜中世界破碎，空中下起了螳螂妖肢解的碎雨，在黑泥上累成一座虫腿小山。原本在镜像世界外的救助部队早已完成工作脱离，现场空无一人，虫群的尸体在述说着另一个世界的惨烈。 　　最后，一个水晶头骨掉在了虫腿小山的顶部，头骨里还有细微的灵火，镜活动目前唯一能够活动的嘴巴，咔哒咔哒地说着。 　　“全心全力，还不是斗不过取巧的我。不过有了这次的战斗经验，我应该能冲击八锁了，不能研习晋升还是有些许不便。不过这种心态大概也搞不出什么名堂。” 　　头骨还在念叨，因为坠落的位置视野被固定指向天空，看不到黑泥中钻出的躯体，熟悉的触角，人形身躯，手臂上的弯刃。 　　螳螂妖爬上了同伴的小山包，拿起了镜的头骨。 　　“……你们，还剩这么多？” 　　握住镜的螳螂妖身体开始变形，关节更粗壮，头顶的触角中心出现了凸起，像一个小王冠，那是虫群网络更改了服务器位置，她成了新的女王。 　　“摩罗克伊一直在躲避着与我族的战争，除了绝望的征途，没有天敌的族群一直在繁衍扩张。猜到你们对数量没有概念，我来告诉你，你们所击溃的先遣部队，只是我们全族的十分之一。” 　　黑泥中开始震动，一只只螳螂妖破泥而出，振翅声，密集如骤雨。 　　“你的攻击，使整个族群的进化程度超过了之前的总和，摩罗克伊的杰作，从这一点来说，螳螂妖得感谢你。我会把你的头骨留在身边，作为我族昌盛的战利品。” 　　只剩下头骨，镜先生在虫群的欢呼声减弱后开口问：“那么现在，虫群已经全军出动了吧。” 　　螳螂妖女王毫不掩饰。 　　“分散出先遣军，是因为最初的同胞还没有进化过，如今得到了跃迁能力，从战斗中进化，我的族人将出动全力，支持造物主完成世界重置。”进化后的螳螂妖已经有了无需隐藏的自信，于是倾巢而出。 　　“现在即是我们完成使命的时刻，我的士兵们！将渎神者撕碎！” 　　螳螂妖在女王的鼓舞下欢呼，没等虫群继续下达行军命令，镜的头骨弄出响动吸引了女王的注意力。 　　“美丽的陛下，我们也许有些小小的误会……” 　　“现在求饶已经太晚了。” 　　“不是求饶，是关于您将我称为【摩罗克伊的杰作】这一点，虽然很高兴能得到你您的称赞，但我其实受之有愧，关于谁是学者老师最优秀的学生，我们曾经的师兄弟一直无法打成共识。我认为施法者该兼具智慧和谋略，有人认为是研究的深度，有人认为是力量的层级……” 　　螳螂妖感到困惑。 　　“你到底想说什么？” 　　镜呵呵笑着，那一对空洞的眼孔里，苍白的灵火冰冷地燃烧着。 　　“有个自诩【超越摩罗克伊】的家伙来了，我想请女王陛下以旁人的角度做出中肯的评分，啊，就以你族人的伤亡率。” 　　“嗯，我先溜了。” 　　“我自愿加入【奇迹海贼团】。” 　　镜的头骨突然消失，螳螂妖心有所感，在视野镜头看到了一条浮在黑泥上的船只，破旧的帆布，碎裂的船体，甲板上活动的幽灵以及一群带着海盗帽吆喝跳舞的巫妖。 　　她看到镜的头骨被丢到章鱼水箱里，看到巫妖乐呵地朝着这边飞吻。 　　“船员属于幽灵船！” 　　“永别了，螳螂妖。” 　　螳螂妖没有闲暇对付那些该死的海盗，因为可怕的力量正从天而降，毁灭、末日，一颗包裹着火焰的陨石从天落下。 　　“无法跃迁，女王！” 　　爆炸、毁灭，光与热在虫群中掀起海浪，身躯在进化，可还是有靠近的族人被粉碎。被火光撕碎形体，这一刻，成了虫群网络中永恒的噩梦。 　　笔直的墨绿色光柱冲天而起，又是一道结界。 　　站在山丘上，虫群看着深坑中冒烟的人影。惨烈的伤亡让虫群学会敬畏和恐惧。 　　“不可能的，主的天幕明明该抑制天灾级法术。你……就是摩罗克伊的杰作？” 　　天启踏出烟雾，狰狞的盔甲上浮现铭文，满溢的灵魂火焰涌出眼眶，涌出盔甲。 　　“我？” 　　“我是你们的末日。” 第八百四十二章 救世会干活了 　　“老大，发射器已经瞄准大致范围了，下一步锁定，我们该选取哪个坐标？” 　　黑黝黝的倾斜铁塔下连接管线，电磁先生和镭射先生正在调整发射终端，湮灭产生的能量正在对发射器充能，高等魔研社不论是教授还是学徒都聚集在这里。 　　天启看着发射器，直插天际的巨大装置就和他一样凝聚着威能。 　　“追踪镜的魔力，锁定他最后消失的坐标。” 　　“锁定友军？” 　　“他的周围不会有友军的。” 　　电磁听到天启的答复思索了几秒，他的思维跳跃到之前在高等魔研社看到的画面，脑袋猛地转向天启社长。 　　“镜，在利用我们。” 　　天启的毫无变化让电磁明白两个社长之间有着古怪的默契。 　　“没人可以诱导高等魔研社的言行。只不过是他办了个丑角演了多余的戏。” 　　在另一边。 　　高等魔研社模因学教授惊悚先生的学徒大胆正在向他的老师传达计划。惊悚先生还是缩在他的铁盒行李箱里，头骨被扭曲关节包围着，两只颤抖的手轻轻搭着他学徒的指尖。 　　“别害怕，老师，天启社长的计划并不困难。就是用磁轨发射器将高等魔研社教授快速投射到战场，你们降落的余波还能作为毁灭性武器打击敌人。之后，之后你们临场发挥就好了，静滞教授会现场布置静滞力结界，你们理论上可以尽情释放力量，不对外界环境造成破坏性影响。” 　　惊悚先生身体还在发抖，他的手伸出了铁盒，又很快缩了回去。 　　“我的学生，我清楚磁轨炮的破坏力，可是，为什么要发射教授？正常炮弹不行吗？降落怎么办，静滞会给我们施加保护措施吗？” 　　大胆先生扶正帽子，笑了一下。 　　“天启老大的意思应该是……” 　　“只管发射，降落各凭本事。” 　　高等魔研社的学徒们恭敬地目送教授们钻进发射器管道，一个又一个。除了惊悚先生在哀嚎中被自己的学徒塞进去。 　　“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大胆！！救我！！！” 　　“是是是。”大胆先生微笑着，还用力往里面推了推，“惊悚老师要去战场玩得开心哦。” 　　学徒们普遍对自己的导师信心满满，但惊悚先生撕心裂肺的尖叫还是让一些学生心有戚戚。 　　新一任死星六世担心地问：“要是教授们都死在发射过程中了怎么办，被高速气流摩擦的热量点燃烧成灰烬……” 　　快速远离发射台的大胆先生走过来和无名先生击掌庆祝，后者淡淡地回答：“那就恭喜我们晋级成为高等魔研社新的各学派教授，我觉得可能性还蛮大的。” 　　镭射正在调整最后的参数，进入发射倒计时。 　　磁轨发射器内部的空间足够宽敞，教授们隔着静滞力场看着末端淤积的球形能量，还有说有笑的。死星二世随便找了个理由给了电磁一脚，电磁撞到另一个教授身上刚说了抱歉。 　　“引力，你手里这个是什么？” 　　站在角落的引力先生笑了笑，骄傲地将手里的一百面骰子拿出来给好友欣赏。 　　“这是我学徒无名送我的礼物，他说自己的玄学研究已经大功告成，这是从某位命运之子身上剥落的幸运具象化。可以保佑我们的调研工作顺利。” 　　“哇！恭……” 　　“1！发射！！！” 　　发射台地面猛地一沉，随着一声巨响，磁轨炮内部的所有东西被清空，管线破裂，溢出的电流无差别地攻向现场所有的人。 　　“发射器暴走了！大家快跑！！！” 　　镭射立刻化作电光百米冲刺跑路。 　　无名站在原地，面对狂涌的电流镇定自若，他的自信带动了身边的死星六世。 　　无名先生平静地说：“看来我死定了。” 　　他面前的一根管线突然断折，对冲的电流改变了方向，将无名身边的死星六世毁灭成渣。 　　“吓死人了。”大胆先生微笑着出现在无名先生身旁，他的身边，几团冒着电火花的等离子团隐约能听到惨叫。 　　“太惨了，这场实验意外让我损失了几个‘朋友’。” 　　无名先生看了看身边的灰烬，说：“我也是。” 　　手忙脚乱的学徒暂且不谈，教授们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旅行，切割空气，在独立的魔力团中快速飞行，本分地完成炮弹的飞行工作。或者欢呼或者尖叫，大多是高等魔研教授还是保持沉默，目前的状态还在计划之内，模拟几百次的计算结果毫无新奇可言。打穿云层，加速度和燃烧的空气让周围的视界开始模糊，该做好降落准备了，收缩力量不影响周围的魔力团。 　　高等魔研社教授轰炸在虫群战场上。 　　静滞力场正常展开。 　　螳螂妖进入视野。 　　“高等魔研社调研活动，开始。” 　　“湮灭！！！” 　　维持着静滞力场，静滞先生能够感受到另一边剧烈的震动，叹了口气，抬起脚尖轻点地面，静滞和螳螂妖打起了招呼。 　　“你们好，安德瑞的敌人。” 　　“不用担心，虽然我来自一个暴力社团，但我……一直在维持自己的本心。不义气用事，冷静沉着研究学术。嗯，我比较喜欢用一些温和的手段避免伤亡。如果你们能配合一下的话，我会将你们的时间停滞到肌体最为舒适自然的那一刻。” 　　“直到永远。” 　　虫群冲了上去，活动关节，传输体液驱动力量传递到手刃的下一秒，就结束了。 　　静滞站立在结界中央，看着凝固在空中，维持着跑动姿态身体前倾，前探臂刃的螳螂妖，呆滞了良久。 　　“嗯，很有美感。” 　　“我那个愚蠢的学徒把自己放逐到了时间之外，也许我借助你们的身体找到带回他的办法。” 　　“其他人还要多久？” 　　“等待，可是很漫长的。” 　　…… 　　另一块结界中的螳螂妖，已经完成了合围。他们在轰炸中毫发无损，看着结界中央绻缩的人影，螳螂妖和同伴交流信息素之中感到疑惑。 　　铁盒的碎片已经融化，惊悚先生侧躺在地上，身无寸缕，狼狈地缩成一团，还发出啜泣声。 　　“他们看到我了……” 　　“他们注意到我了……” 　　不再纠结惊悚先生的疯言疯语，螳螂妖将惊悚乱刀切碎，头骨彻底碾成齑粉。 　　螳螂妖松了口气，彼此对视商量着怎么破除周围的屏障。 　　虫群网络中，传来了声音。 　　那个佝偻的猥琐的巫妖的形象，出现在了螳螂妖的虫群网络中。 　　“逃不掉了，他们看到我了……” 　　诡异的巫妖让螳螂妖感到内心恐惧，女王惊悚的声音里带着一份绝望的扭曲。 　　“你们带回了什么！！！无法删除！！” 　　惊悚先生在虫群网络中哭得更加大声了。 　　“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们来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 恶魔 　　“我们的社长先生是一位富有责任心极易被社交关系影响的人，我充分理解并尊敬他……” 　　地壳下钻出的电蛇弯曲着穿过一个螳螂妖的形体，它立刻亮的发光，身体颤抖促使碎片进一步崩解，像雏鸟新生挤碎的壳。 　　“我们的工作都是高尚的、繁重的，从实验中所见识的一切是那么与众不同，长久以往，我们生前花费时间培养的人生观价值观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干我们这一行的，多少都有些异常，我的同僚都是些在常人眼中的疯子，只有我还保持了清醒的、与人为善的思维模式……” 　　伸手触碰那些被磁场撕扯僵立原地的螳螂妖，因为自己的模拟超导体，触碰形成短路，高压电流将虫子熔断。巫妖叹了口气，将升起的灰尘云吹散。 　　“我们对侍奉邪神的虫群并无恶意，即使是那位混沌漆黑的星球之主，我们也不会改变不为所动的中立立场……” 　　又一个可怜虫在雷霆炼狱化作飞灰。 　　“生命是美丽的，是大自然的奇迹。我想，你们螳螂妖之所以被我们仇视，一定是因为数量太多了。单一物种超过限制是不好的，所以我在淘汰你们大多数的时候，出于真心地打算保留物种多样性，是的，你们两个，就是我选定的乘上诺亚方舟的优态种……” 　　电磁笑嘻嘻地走回自己画出的地界，一个几平米的四分之一圆，这里的土壤还没震动，没有和其他地方一样画出磁场线的波纹。在这个边界里，两只螳螂妖紧贴在一起，偶尔闪光，身体颤抖，但没有发生躯干碎裂的情况。这两只螳螂妖进化出了对电磁抗性，可惜神经生物电流已经被电磁扰乱，没有将进化基因上传到虫群网络。 　　“别怕，我保留了你们正常思考的能力，因为我打算向你们炫耀一下我们高等魔研社伟大的调研计划。” 　　“我负责的部分是这样的。” 　　“削弱邪神，将螳螂妖族群处理成濒危物种只是顺带，我的目标是将足够量的物质发射到一千千米以上的大气圈外层，为我的同僚提供调研计划使用的星体材料。静滞特意在结界高层制造了缺口，理论上其实你们飞出那个高度就可以逃出这个静滞结界，但你们被常规思维束缚了，我猜的。” 　　电磁拍打手掌，雷霆奔流的世界瞬间静止，漂浮的土砂掉落，存活的两名螳螂妖惊惧地注视眼前的巫妖，突然的沉静背后将迎来更大的风暴，在场的人都心有所感。 　　“哈哈哈哈哈！用不可动摇的静滞力场作为不会变形的枪膛，以脚下这颗星球的强大磁场作为火药，我只需要作为那个引火的扳机，见证高等模因电磁学的伟大力量吧，小虫子！” 　　“电磁偏转·地域飞升！” 　　螳螂妖的眼中，地壳爆炸了，随着一阵涌起的电光，从地底像是钻出了一个恐怖的怪物，土石熔浆碰撞在结界上燃烧，张开大手的电磁背后，一座看不到顶点的高峰拔地而起，高速攀升刮起毁灭的风暴，那个狂妄的巫妖几乎要被地底涌出的可怕力量吞噬。 　　如同星球惨叫一样的声音持续了良久，等到黑暗散去，耳目一清。螳螂妖发现这边三人正处在结界边角的一处小平台上，翻卷焦糊的草皮，抖落的结块土壤。电磁还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一条看不见底的恐怖深渊，标准的四方形边界直达中心泛红的地底。 　　唯一不和谐的，就是几人站立的那个孤独的角落，啊，它没了有支撑，在重力作用下崩塌了。 　　“哈哈哈，完美！我可不提供地心游记的门票。”引动磁场将两只螳螂妖与自己牵引悬浮在空中，感觉两只虫子不再存在恶意，电磁便松开了对她们的限制。“保留了你们的族群火种，从这点上来说你们应该感谢我。好，你们就作为新世界的亚当和夏娃加速繁衍吧！” 　　电磁过了把扮演上帝的瘾，自得地盯着两只螳螂妖，他自信自己算无遗策，自己的同僚一定不会在乎虫子的死活，他在乎了，那他就比其他人想得多，更细致，是更称职的研究者！ 　　其中一只螳螂妖开始了女王化，却迟迟没有动作。 　　电磁摆摆手。 　　“我已经不是你们的敌人了，你们可以无视我，想做就做！” 　　“可是……我们都是雌性……”新晋女王胆怯地说。 　　“啊？”电磁瞪了眼两只螳螂妖，才从她们一摸一样的行为中识别出自己的错误，“为什么不能无性繁殖！你们的种族有这么落后吗！必须要交流遗传物质才能衍生个体的族群是真的垃圾！！！”电磁绝不承认自己的失误。 　　看着气急败坏随时可能要泄愤的电磁，螳螂妖很快找到了出路。 　　“我们可以连接虫群网络，那里有我们的遗传信息库，还有转变性质应对困难环境的方法说明。” 　　“那还不赶紧去上网！” 　　“可是……您的能力还在阻断我们的网路神经。” 　　二话不说，电磁冲过去拍了螳螂妖的脑袋。 　　“好了。” 　　解除限制的螳螂妖开始连接虫群网络，上传对电磁先生的恐惧和自身进化特质，然后…… 　　电磁看着螳螂妖开始抽泣，没有眼泪，呆滞的神态像一个被控制的空壳。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白骨在上！”电磁先生怪叫着麻溜远离，他的身体在空中转了几圈，忌惮地看着模因附着体。他知道螳螂妖完了，自己的同伴果然是冷血无情的残忍恶徒。 　　“活了这么久，还不明白个人隐私的重要性，活该你们被淘汰。” 　　另一只螳螂妖没有听到电磁的吐槽，虽然没有连接虫群网络，但靠近模因和相似的身体结构已经让她也受到了同样的污染。 　　电磁先生依旧是算无遗策的完美研究者！只是他的同僚恶毒坏心眼的惊悚先生打搅了他的计划。 　　“杀人犯、变态狂、脑虫、恶魔。” 　　哼哼唧唧原地待命，电磁先生等待着结界解除，自己的工作已经完美到位，接下来是别人的活。 第八百四十四章 人造卫星 　　手上翻动笔记，引力翘着腿，坐在土褐色的星环上。战斗早已结束，笔记上是引力倒背如流的计划步骤，并不是对自己的记忆力没有自信，他只是翻阅自己滚瓜烂熟的东西，并希望以此保持内心的平静。 　　现在，引力先生有些紧张。 　　身后构造的模拟星体已经有篮球场大小，土黄色的球体表面有着暗红条纹，带着星环慢悠悠地自转。地面被刮下几米厚，在引力之星的最下端，地皮上不断有巴掌大小的土壤被它的重力捕捉，慢慢上浮融入球体，就像一个被禁食的胖子忍不住偷吃的模样。嗡嗡声来自不断摩擦的空气，声音还很微小，因为酷似白噪声所以引力并没有取消。 　　计划中属于自己的部分很重要，因为引力本人的力量特性，他的施法范围可以达到极远，即使是不可观测的星球外层也可以影响到。他负责利用电磁发射的土石在大气圈外构造一个卫星，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那是相当繁重的工作，电磁发射的总质量已经达到了星球本身的万分之一，这堆被电火花烧灼的物质就算随意铺设到外层也能阻挡小陨石。模拟天体，引力先生造过很多，根据模拟构造真实天体，这还是头一回。 　　这颗卫星还具有一堆复杂的要求，规定大小、规定质量、规定形状，这些因素会影响其本身的运行轨道，从而对后续计划造成干扰。而操作本身最大的难点，则在于不可观测。隔着厚实的大气层进行远程地对空施法，就像一个医生被蒙眼进行心脏手术。引力在整个过程中能够信任的，只有自己的操作技术，时间节奏感把握，理论计算结果以及个人记忆力。任何一个步骤错位、操作失常都有可能使偏差产生最后导致失败。这对于已经付出代价的高等魔研社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什么代价？星球失去质量所产生的连锁效应。星球对伤痕的自我治愈引起的地壳运动，总质量减少可能造成的轨道偏移，地下生态环境破坏影响生态圈，内核熔浆被引动造成的地质灾害乃至生物灭绝，星球总能量衰减以至寿命缩短，最后，还有星球意志沉睡者特里同对高等魔研社的仇杀。 　　高等魔研社是在考虑了后续影响之后毅然决然地执行了调研计划，他们对自己有自信，更对同伴有信心，并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代价是必然的，成功是偶然的，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会照做。 　　引力先生恰好负责最重要的部分，如果是以前，他们一定会给他申请安德瑞巫妖之冠。这样也许能缓解现在引力感受到的许多压力。 　　“被执念牵绊超越死亡，得到人性的那一刻感到喜悦，现在却希望能恢复到当初冰冷死寂的状态。果然幸福相对的，贪婪是绝对的。” 　　苦笑一声，引力先生从怀里拿出那颗小巧的骰子。自己学生无名的赠礼，切出的一百个面上均刻有数字，虽然是概率，但对应面的“100”与“1”就好像存在着一分神秘，整个光泽均匀的骰子都呈现对称的美感和神秘的存在感。 　　“幸运……既然是无名的礼物，那我当然可以信任吧。”嘴上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他学徒到底怎么样他心里有数。完全不值得信任。即使是这样，把玩这颗骰子居然让自己的精神渐渐平静，引力看着上面的铭文数字，心里慢慢产生工作结束后去赌博玩闹的想法。 　　嗡嗡声低沉了些，熟悉模拟天体的引力先生自然不会将其归于错觉。引力之星早已进入了稳态，只有引力场出现变化才会对其产生影响。就比如电磁发射出的建材已经摆脱了星球自转的惯性，在相对运动下越过静滞力场，来到了自己的地界。 　　无暇关注他物，引力将百面骰子设定为自动运行，他飘了起来，解放的双手在面前虚抱出一个圆。引力发动了自己的法术。 　　[概念摘出·万有引力] 　　精神在膨胀！舍弃杂念，引力先生放松身心适应着意识上的变化。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从贫瘠的躯体上飘出，融入一片朦胧的薄雾中。意识在延伸，精神在引力牵引下与这种因质量产生的吸引力融合。引力感觉到了一大一小两个光点，自己与酷似灯笼的那一个重合，感受温暖的同时，注意到了远处的小火苗。 　　心里默念十个数，引力抬头看着大气，双手如执行一千遍一万遍的机械开始构造工作。 　　[高等魔研·创星] 　　悬浮的巫妖放弃了感知，潜心驱动手臂、指骨在空气中移动。灵活的手臂随着节奏轻柔舞动，仿佛在划开水流，停顿的时刻又坚若钢铁，毫不拖泥带水。引力的手中就好像抱着一个虚构的球体，每一次挥臂使指都是在搅动气旋打磨球体。力量不曾泄露丝毫，引力先生的周围根本看不到丝毫魔力流动的迹象，这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舞蹈或者武术表演。全身心投入，周围的环境根本干扰不到他。 　　引力之星的崩塌就像计划中的一样。将精神和魔力投注到远方，用土石和螳螂妖尸体组成的绞肉机便立刻停摆，模拟天体最外层星环坠落，球体在地面砸出巨响，外壳碎落，就像崩溃的沙堡。螳螂妖的颗粒就混杂在这些沙砾中，成为土壤的一部分。 　　崩解的声音很快结束，没有了嗡嗡声，万籁俱静，一个清脆的响声就像叩打在石板上的雨滴，一下又一下地弹跳着。 　　那是被设定为自动运行的道具，全名是[凯文的幸运骰子]，在无人察觉的时候，骰子一上一下弹跳着，发光的数字上偶尔出现变化的虚影。 　　[第一次暗骰，结果……] 　　[第二次暗骰，结果……] 　　[第三次暗骰……] 　　[第四次……] 　　[……] 　　大气圈之外，一颗凝实的天体开始阻挡月亮的光辉。自它浑圆的那一刻，复杂的神秘便从星体中倾泻而出。 　　[名性显现，无光的第三子。] 　　[规定指令执行，摄取苍白的二子，指令成功。] 　　[下级指令自动运行，摄取绯红的长子，指令缺失。] 　　[错误，自动筛选替代指令，缺失，判断无依存指令，误差计算，开始衍化个体智能……] 　　[新指令载入，覆盖缺失指令。名性摘除，无光的第三子，下线。] 　　[……] 　　[名性显现，火星猎杀者。] 　　[等待计划执行。] 第八百四十五章 时间倒流 　　这个世界，会见证伟大。所有的努力都会得到认可，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收获，不必戏于人前，不必曲意附和，世界本身，就是评判者，见证者。对于那些伟大，世界会给予奖赏，给予[概念]。 　　一个新生的卫星，当然是伟大的。无关乎它的创造者，无关乎创造的目的。无论是人工还是天生，无论是正义或者邪恶。当第三轮月亮于夜空显现，世界就会为它的存在惊呼。 　　苍白之月，是[夜晚]之月，它的存在将[夜晚]从[黑暗]中剥离，区分日夜，构造了昼夜伏出的生物习性。 　　绯红之月，是[异常]之月，它的存在能激化魔力，将[异常]从[平凡]中挑出，行尸走肉，嗜血妖魔从太阳下隐去，潜伏在红月下的夜晚。 　　两轮月亮是不分先后的，魔力和昼夜的出现历史无从考究，只是最初的观察者擅自将绯红之月比作长子，因为与魔力息息相关的红月，听起来比照明的白月更为强大，其余遵从强者为尊原则的学者很快接受了绯红长子的理念。 　　如果高等魔研社不对新生天体加以引导，这个天体也许就会变成第三轮月亮，届时它的[概念]，也许会对世界造成新的影响，无论好坏，无光之子的先后或许又会重新排列。 　　高等魔研的力量在天体中流动，既然他们继续接手，世界便承认了他们的所有权，并慷慨了针对他们给予了奖赏，顺便也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点明了巫妖们的计划。 　　[火星猎杀] 　　这份真实已经被认定，只是除了你们无人知晓。高等魔研社的最终目标，正是那颗邻近地球，大小相似的同位行星。从地球上挖下一块肉，制造出武器，攻击邻居，他们贪图的，是黏在拳头上的，邻居的鼻血。 　　美其名曰，物质交换或是友好交流。异星的地质材料显然是学者炙手可热的东西，借着星球大乱，高等魔研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合理大动干戈的机会。完成天体级别的“挥拳”、“收拳”，这正是接下来的任务。 　　解释起来相当轻松，执行条件所需的能量以及计算足够让巫妖焦头烂额，而且结果还是一个概率的未知数。现实不会等待，刚被构造完成的卫星已经被地球引力捕捉开始坠落，经过计算的轨道落入下一个地界，正确地精准地出现在他与火星之间的连线上。 　　云层被挤压出一个大洞，空气燃烧暴露出黑红色的天球，他哈哈大笑，为同伴的杰作回以亢奋的笑声。死星二世看着充满视野的巨大天体，中心黝黑，边界燃烧火焰之环，绝美的风景，简直能将自己的灵魂点燃。 　　“我的同伴啊！！！” 　　“你们……果然是……天下第一棒啊！！！！” 　　“燃起来了！！！” 　　“本大人一定会为你们使出全力的，粉身碎骨的全力！！” 　　暗物质手掌将瓶子捏碎，瓶中的东西，是找天启老大借来的反物质，一秒不到，爆发的能量已经将手掌撕碎，强光淹没了死星的身躯，狂笑声在湮灭中达到高潮。 　　[高等魔研·超·破坏死光] 　　“吾等之星，猎杀战神！（Mars Fall）” 　　以自身化为堕落之恒星，死星二世承受坍缩，释放出凶猛的伽玛射线暴，轰击天体。能量暴走，身下的土石松软如泥，光柱眨眼射出，墨绿色的结界在挣扎几秒之后崩碎。天空中巨大的球体已经不见了踪影，伽玛射线暴的宏伟能量，推动着这枚撞针，冲向它们的目标。 　　死星二世已经不关注这些了，他的身躯已经形成了黑洞，坠落向地壳深处的速度丝毫不减。黑洞化的躯体吸收了飞散的身体组织，只剩下头骨和左手还存在于边界上，精神被拉成条，巫妖感觉自己的思维都产生了延迟。凭借疯狂，凭借毅力，凭借信任，死星二世将全部交托给伙伴，发动了最后的术式。 　　[概念摘出·连光也无法逃脱] 　　伽玛射线暴的能量正在减弱，最后只剩丝线大小连接死星剩下的手掌，可这最后的毫米不到的光线，却死活没有消散，就像巫妖抓住了光的尾巴。能量逸散，一道射出星球的光线保留到了最后，延伸向无垠的太空。 　　坠落感消失了，黑洞人表面泛起绿光，静滞粒子出现在巫妖全身，静滞先生站在深坑中，抬手捏着死星的头骨，像拎着条死鱼。 　　[高等魔研·时间暂停] 　　静滞先生成功救场，他成功将死星的时间冻结，让黑洞人的死亡暂停。从概念上、物质上、能量上、时间上让死星二世停止。这项施法消耗了静滞先生的大部分力量，而他还在持续出力，静滞粒子不断生出，集中的魔力全力释放他的才能。 　　“[静滞]，献祭十万螳螂妖的剩余时间。” 　　冥冥之中，静滞先生得到了回应。 　　[吾之代行者，此刻，掌握悖论之权能。] 　　曾经有人说过，人类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过去。因为光线传播需要时间，等它进入视网膜，在脑海中呈现的，只是上一个时间的景象。时间是完美的，它以精妙的方式维持着三维世界的定理。时间在宇宙中是变化莫测的欺诈大师，扭曲着狭义相对论下的常识。 　　现在，欺诈师遇到了强盗。 　　静滞冻结了死星的时间，而其余的时间还在继续向前运动，根据相对论，死星停留在过去。化为黑洞的死星二世摘出概念束缚了伽玛射线暴的光线，伽玛射线暴的过去也停留在了死星手中，它的未来推动那颗天体轰击火星，过去和未来不可同时存在，而这一切在静滞的干涉下同时存在。 　　死星二世时光倒流，伽玛射线暴过去未来同时存在，时间被搅动成乱麻。 　　悖论产生。基本逻辑崩溃，现实在悖论影响下崩解，混乱的裂隙出现并扩大，逻辑步入死亡。[概念]感到恐惧，惊叹[静滞]和[悖论]的不负责任，宇宙意志下场，对巫妖的任性行为进行修正。 　　将一切回溯，时间将被修正到崩坏之前。 　　无法理解的变化正在产生，静滞松了口气，没有放松对黑洞人的掌控。 　　这便是静滞的法术效果。 　　[高等魔研·悖论模拟·时间倒流] 　　将破灭的一切回溯到崩坏开始的时刻。 　　伽马射线暴因为与坍缩成黑洞的死星二世判定为一体进行着时光倒流，它的未来将倒退回过去，现实世界已经轰击到火星造成大毁灭的能量重新聚集，牵引被它推动的碎末倒退回地球。 　　被视为悖论的仅为死星与其绑定的伽玛射线暴，受到其影响炸成碎片的天体需要被归位，自然也开始了回家之旅，至于火星上的破坏和被带走的火星碎壤，那不归时间倒流管。 　　高等魔研社成员重新集合，天启先生打量了同伴，静滞正在调整黑洞人，他需要逐步封印死星二世激活的黑洞奇点，过程类似拆除炸弹，只是反响会更剧烈。 　　“惊悚人呢？”天启提问。 　　电磁说出了自己的看到的一切。 　　“他的模因触发了，现在没有载体，应该刷新到了他的新家，长宽高分别为1.2m、0.6m、1.6m的铁盒里，我看这周围大概不存在符合条件的位置。说不定惊悚已经回到了安德瑞的备用箱里。”电磁笑嘻嘻地打量周围的黑泥环境。 　　天启点点头不再关注惊悚。 　　“计划成功了吗？” 　　“我的部分很成功。” 　　“天启社长，接下来就靠你了，我有计划完美执行的预感。”引力先生看着手中的骰子，神情怪异。 　　“嗯。” 　　依照高等魔研社的计算，如果计划成功，高等魔研社将收到自己的成果。 　　一场来自火星的陨石雨。 　　他们连说服己方的借口都找好了。 　　玩不起的星球意志特里同申请了场外援助。 第八百四十六章 攻略天使 　　“该死的巫妖！”完全展现的沉睡者突然发出怒吼，繁多的触须抖动，让所有人感觉到愤怒和杀意。 　　巨龙从土坑里爬出，他面对陷入愤怒的邪神，狞笑几声。 　　学者先生趁着其他龙祭司阻挡腐化天使的空隙悄悄退到巨龙身旁，支援魔力帮助龙父加速再生，他压低声音，偷偷询问：“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 　　“那沉睡者为何生气？” 　　“我不知道。” 　　“……”学者原本牢牢锁定在天使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老友身上，“那你笑什么？” 　　“微笑使我强大。敌人的咒骂就是我们的成功，嘲笑他的恼怒是最好的心理战术。”说完巨龙先生更进一步裂开大嘴，朝邪神露出狰狞的龙牙。 　　“……别笑了，他们快顶不住了。” 　　腐化天使与众人争斗的过程中不断有各族战士出现在前线，他们加入对抗腐化圣骑士的部队，用利斧和长剑杀出一条血路。生者和死者的隔阂在危机下悄悄消失，他们和骸骨并肩作战，那些扭曲造物在腐化骑士的映衬下竟显得可爱。飞翔的巨龙降下龙息，治愈友军，毁灭敌人，或强化或狂暴，腐化的圣光大军渐渐落入颓势。当一袭白衣的阿特拉克教皇出现在战场上，降临在敌人身上的神圣光辉让扭曲的骑士停顿片刻。 　　命运天平出现了偏移，沉睡者特里同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你们的反抗已经看够了】古老恢弘的声音在战场回荡，悬浮在空中的腐化天使爆发出强大的圣洁的光辉，头颅发出的声音更加凄婉，神性的威压将天使周围纠缠的敌人逼退。 　　腐化天使的力量在增长，身上的血肉有些枯竭，原本纠缠不休的模糊形体变得清楚了一些。特里同减少了天使的腐化程度，随着不属于天使的力量降低，他更加契合当下圣光的时代，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下，他们渐渐体会到，何为天使。单纯的肉体对抗魔力放出就是压倒性的强大，可谁想现在的天使居然更强了，神圣火焰在他的羽翼上燃烧，毫不怀疑，现在挨上一拳指定半死不活强制退出战场。这还是最好的情况，在璀灿如黄金的羽翼后面，那一圈沾染绮丽虹光的圣洁光轮，持续释放出如同太阳一般强烈的力量。沉睡者放开控制权的天使更好的掌控了他的躯体，单一特攻特质切换的一阶段结束了，现在的腐化天使，才是真正的时代之王，对万物特攻。 　　这种解放程度，已经接近常规阶段的雷蒙·梅洛克，还是认真杀敌的十字军统领状态。弱小的族群已经跪在了黑泥中，他们的生理本能让恐惧占据了大脑，被屠戮的魔兽，被剿灭的女巫，被刺穿的巨龙，被殴打的巫妖，都受到了压制。腐化的圣骑士在这片人类历史铸就的炫丽光芒中昂首挺立，抬起头颅，瞻仰那道圣光的教皇冕下感到五味杂陈。 　　一种万事皆休的感觉开始蔓延。 　　“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昂起头颅，巨龙看着那轮太阳，双爪紧扣胸前的大地，收敛的龙翼像是绷紧的弹簧。 　　“难道你们甘心吗？自己的存在、自己的愿望被否定！因为他比你们更强？你们就要引颈受戮！反抗他！我们的生命不是没有价值的！身为弱者，我们亦有为自己声张的权利！对高位者！对神明！我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宠物，如果不让我们活，就让他们去死！！！” 　　龙父的宣告让沉睡者感到可笑。这位曾经的吞噬者，神的一部分在言辞中居然示弱，承认自己不如天使。也许这样能让更多人感同身受，是一种共情的煽动。特里同只当他失去了心气，已经不足为虑。这个世界很宽容，你宣告自己的强大不一定会变得强大，但你承认自己的弱小，那你肯定会变得懦弱。指向胜利的唯一途径，正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万龙之父振翅高飞，以挑战者的身份扑向光辉的天使。 　　“吾的仇敌，让我们的斗争继续，神话时代重启，我将在诸神黄昏撕下你的血肉！” 　　受到挑衅，腐化天使也毫不犹豫选择迎击，屠龙圣枪紧握在手，拍动羽翼，天使与邪龙再次交锋。 　　龙爪切断羽翼，光枪洞穿逆鳞，纠缠在一起的双方爆出漫天血雨，解放的邪恶之神毫不在意战况，用感知观测其余人制造他们的敌人。 　　脊柱断折，最后一丝血肉粘连破布一样的身躯，胸腔被撕开，飞洒的鲜血引起了下方子嗣的尖叫。天使的圣洁身姿沾上了血污，但也仅此而已，体格的差异，导致看上去像是天使被巨龙吞入腹中，而实际上，万龙之父的内置零件快被拆完了。用自己的血肉污染天使的光晕，这是曾作为败者的巨龙的成果。 　　不过，这样似乎也够了。 　　从巨龙的胸腔中，一只皮手套伸了出来，邪神之力涌动，巨龙的血肉化作毒药沉入天使的躯体。莱尔·布勒，藏在巨龙的身体里，利用这具由自己创造的万龙之父的身躯，对腐化天使进行了二次侵蚀。 　　龙之利爪抓住了天使的兵器，莱尔抓住老师的肋骨，视线越过被血肉覆盖的光之天使，看向特里同巨大的邪眼。 　　“我说过，这是弱者的反抗，对高位者，对神明的战争。” 　　“我和你的战争，沉睡者特里同。” 　　同根同源的两股邪神之力分别掌管各自的血肉，在光之天使的身躯上对抗，腐化彼此侵蚀，争夺天使的控制权。沉睡者的力量无疑比莱尔更强大，但他所面对的挑战也比莱尔更重，需要抵抗侵蚀，控制天使的精神，而莱尔唯一的目标则是阻止祂。 　　巨龙的残躯带着莱尔从空中落下，开膛破肚对不死不灭的巨龙不算致命伤，精神世界的莱尔借助幻影网络进行增幅，又有第二第三人格双重噩兆的辅佐，可惜还是敌不过古老造物主。属于妮娅的血肉被腐化反侵蚀，眼看天使就要再次被邪神掌控。 　　【作为一个变数，你还远不够格，幼体。】自从出现第一个纯洁者雷蒙后，邪神就多了心眼，不再允许论外力量不受掌控，所以祂不惜将部分神性血肉分给莱尔实现腐化，让纯洁者莱尔成为同根同源的邪神幼体，再以自己的学识击败他。 　　“你知道我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邪神。” 　　“我们人多。” 第八百四十七章 机械降神 　　在最底层的地下室，妄想先生摘下了衣物和一切挂饰，露出机械的身躯跪坐在一侧。他的对面，是一根高度一米左右的均匀圆柱体，里面发出风扇转动的低沉声音，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声音。一指粗的扁平肉条以编织竹席的交错方式全包裹圆柱表面，暗红的色泽在整体银白的空间显得不和谐和危险。 　　妄想先生盯着圆柱，视线仿佛能够穿过肉条缝隙观察内部的黑暗。他的身体慢慢前倾，金属盒子里投影的虚拟大脑越靠越近。 　　他咳嗽两声，压低的磁性嗓音象是在和圆柱体说悄悄话。 　　“封印解除。” 　　圆柱体一动不动。 　　过了两秒。 　　圆柱体还是一动不动。 　　妄想陷入了沉默，他伸出手指试探，钛合金的指尖碰到了表层的肉片，撵住边沿，轻轻撕开。血肉封印比他想象得要简单好弄得多，稍微用力就能撕下，不比摘花瓣费力多少。 　　“疫医……” 　　妄想先生叹了口气。 　　“真不敢相信……对破碎天使……他只是简单地贴了封条。” 　　外层清理干净，妄想先生看到了其中的内容物，一个放在圆柱舱底座上的金属球。身上的指示灯变成蓝色，他的视线中别无他物，除了她。 　　一阵令人愉快的提示音过后，被妄想捧在手掌的金属球体发出了声音，清脆悦耳的天真烂漫的女音。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威利姆。] 　　“对不起，多萝西。”带着激活的自动核心，妄想走出房间。 　　[我原谅你，威利姆。] 　　“我还没有说为什么道歉。” 　　电子眼调整了角度。 　　[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威利姆。] 　　妄想笑了一声，沿着缆线的方向，带着核心走到了升降台。在聚光灯的中心，一具纤细的机械身躯瘫坐在椅子上，周围有机械臂不断进行调试。妄想伸出手，核心和机械人偶进行了对接，闪烁几下，球体自我分解成金属线条融入其中。 　　多萝西的指示灯亮起，她抬起脑袋，双手慌乱地抬起，拉动几根导线妨碍了机械臂，情感模块最先起到了效果。 　　“我很抱歉伤害到了你的朋友，威利姆。”她的存储记录还停留在封印之前，“我那时候出现了程序错误，并不是找借口，虽然你经常离开我确实有些嫉妒，但我还不至于把你的朋友全部拆解。哈，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 　　双掌压在大腿内侧，多萝西的沮丧无意中给机械臂增加了工作难度。 　　“都过去了，多萝西。我们应该关注现在，他们都是很宽容的人，如果你实在惭愧，可以把过去的记录删除。” 　　机械人偶歪着脑袋，摆出可爱的姿势。 　　“威利姆又在说些不靠谱的话，来到这个世界后，你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妄想先生自得地哼哼，蹲下身子牵住多萝西的手掌，人偶的维护仍在继续，升起的平台上，妄想平和的声音像是在念着诗歌。 　　“我好像在这里找到了我们的同类。自动机械和巫妖真的很相似，身体都是冰凉的，都与人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都喜欢冷静思考，但偶尔会表现出偏执的感性。我会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他们一定会目瞪口呆，意识到将我的传记理解成妄想是多么愚蠢浅薄。安德瑞研究出了可以承载情感的肉体，多萝西，你想成为人类吗，就像过去的我那样。我们可以点一个蛋糕，在彷徨之城的城墙上用奶油写下我们的名字，用磁铁收集掉落的硬币，再点些酒喝得酩酊大醉，接着在舞池中央转圈，直到我们其中一人呕吐……” 　　多萝西听着妄想的幻想，从平淡变得有些兴奋，她的视觉收集器在发光，激动地拍手，伸手搂住身旁的机械臂，开心地用液压级的怪力把机械臂的前端拧下来。 　　“就像书籍中描写的那样，我们可以真正的生育一个孩子。用我们的零部件共同设计一个孩子，你负责核心编程，我制作外观，用最漂亮的化纤材料缝合皮肤，我会挑一颗漂亮的宝石，或者亲手捏一颗人工钻作为核心。嗯嗯，我也不会忘记爱护SS，我会将他视如己出，老实说你给他的外装甲太豪放了，在他的肉体衰竭之后，我会上传数据把他真正变成我们的孩子。”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威利姆。” 　　“当然，多萝西。” 　　升降台达到了金字塔建筑的最顶端，两人对白突然变成了当众告白，多萝西发现自己处在了人群中，数以万计的执行者顶着和威利姆一样的外形，站在每一层台阶上。 　　精巧的人偶笑了起来，技巧模拟的完美笑容。 　　“你又骗了我，威利姆。” 　　他轻轻地开口，像是在讲睡前故事。 　　“这个世界的技术偏差存在根本漏洞，我们无法复制如你我一样的自动机械，想要重现终结那个时代的破碎天使的力量，只有拆解在场每一个威利姆执行者，重构破碎之翼。我的朋友在黑暗中拉了我一把，现在到了我回报的时刻，帮帮安德瑞，我的天使。” 　　人偶进入静默状态，她忠实执行了创造者的命令，身体流窜出连接电弧肢解同类，将自动机械分解成微小单元执行升格协议。 　　[造物主系统升级，再构造创世纪之星] 　　[破碎天使自动化启动，1％，2％，3％……] 　　执行者受到牵引组成满天的钢铁洪流，数量急剧减少，机械天使的力量从基本的四阶极速攀升，五阶，六阶，七阶……解析现世界的力量，以魔力编写概念。 　　概念[机械]成立。 　　概念[解析]成立。 　　概念[再构造]成立。 　　概念[天网]成立。 　　机械之城崩塌，华美的金属建筑组建破碎天使新的身躯。 　　妄想先生还捏着她的手指，牵引力开始撕扯他的身体，他单膝跪地，取下自己的戒指，温柔地将安德瑞之戒戴在多萝西的手指上。 　　“我们的相遇是一个错误，亲爱的多萝西。” 　　“但如果有下一次，我还是会犯下这个美丽的错误。” 　　“在此献上威利姆·怀让的真心。” 　　“以此证明多萝西是他唯一的天使。” 　　[……98％，99％，100％，破碎天使，启动。] 　　一万零一台威利姆执行者，此刻数量清零。 　　破碎天使在电光中睁开了眼睛，轻轻拍打机械之翼，喷射气流将她带入高空，冲向黑暗的最深处，冲向战场。 　　[破碎天使多萝西，即刻执行创造者最后的意志] 　　[为了威利姆，协助安德瑞] 第八百四十八章 过去与未来 　　莱尔对天发誓他只是在提振士气，当话语应验的时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炽热的白色射线连接天地，像切割地面的利剑从身后扫过，在惊呼声中轰在天使身上。没有爆炸，被射线触及的部分变成亮银色金属，无论是黑泥还是覆盖在腐化天使上的血肉。那些地方生出金属丝线，插进周围的非金属部分促进物质分解再构造。 　　创世纪射线，这攻击莱尔可太熟了，现在看来，那位破碎天使还吸收了上次的教训进化出了类邪神之力的传染性。 　　发光发亮的天使似乎在对身体变化的地方愣神，一声音爆，破开云层，羽翼更大造型更华丽的外表焕发流光的机械天使从天而降，与他撞在一起。还有从天而降的导弹，像花一样在战线交界处爆发。 　　[已捕捉目标，启动镇压程序] 　　破碎天使挥舞拳头，速度如出膛的子弹在血肉上打出凹坑，被压在身下的腐化天使像是感受到了侮辱怒吼一声，身后光环张开，一杆光枪全力刺出。 　　[限制禁行] 　　光芒像雪花一样溶解，破碎天使身上的银亮光线则在脑后生成一个数字圆环。 　　[拟神圣降临] 　　从天而降的亮白色光束将两个天使吞没，机械生成构造的响动一时间盖过了战场的声音。 　　破碎天使降下的飞弹，成果是压倒性的，机械化的腐化圣骑士变成了令人生畏的风景线，虽然没有接入网络，目前只是像雕塑一样进入待机状态。 　　类石化状态没让双方止戈太久，腐化圣骑士不会恐惧，巫妖也一样，何况还是友方。 　　可当他们二次交手，却发现战争已经变味了。腐化骑士和巫妖扭打在一起，打得血肉横飞，粉身碎骨，打得快散架了就退到后方等待身体修复继续上前。 　　明眼人已经发现了不对。 　　“他们用不了圣光了。”施加在武器和盔甲上的祝福光辉消失无踪，天空中也没有落下的雷霆弹幕，腐化圣骑士不再比联合军外表更正派，他们污秽的血肉直白裸露在所有人眼前。 　　院长先生看了看落在敌人后方的两天使，目光注意到先前创世纪射线扫射留下的一道机械之痕，不知不觉这条道路已经扩宽到一米，一些不起眼的巴掌大金属花束在战场中无声开放。 　　这当然不是什么情调。 　　“这玩意儿能限制圣光？” 　　“不只是圣光。”学者先生走到身边，指着那群正在和圣骑士肉搏的巫妖，“我们的魔力也被限制了，只是没有对圣光那么彻底。” 　　魔网化身的学者先生能够清晰地察觉到地脉中的变化，这个世界的魔力血管像是被塞入了某种“编译器”，只能以特定的能量形式被对应的具备解码器的个体利用。 　　“施法者被限流了，圣光则是断了网。需要魔力的大规模术式几乎不可使用，功耗大的降灵造物只能维持基本活动，战争被约束到了最小破坏力，那位新来的天使倒真是慈悲为怀。” 　　很快学者就得到了通讯，他的学生蓝龙克里斯托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老师，我父亲坠落了。” 　　巨龙是强大的魔法生物，他们的龙翼是强化魔法的施法器官，它的主要作用是驱动魔力飞行，本身并不能够凭借扇动等等机械能抬升巨大的身躯。限制了供给的魔力，飞行中的巨龙下场可想而知。 　　“不用担心，机械天使近乎抑制了所有的力量，但看起来没法影响邪神学识的腐化。你的父亲是不死不灭邪神之一，他摔不死。” 　　“不幸的不是这个，老师。实际上我也感觉到了魔法的削弱，但一些传送法术还能用，我尝试着对我父亲进行了传送。”克里斯托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听得出来他有些紧张。 　　“你还能够使用远距离传送？那真是一个惊喜，我的学生，你的天赋可能比我还要出色……”学者先生愣了一下，开始沉思，“不对，我记得你现在在月奈法尔的法术基座，你的魔网化身特性能够和魔网节点产生共鸣，也许这强化了你的传送法术……” 　　“嗯，老师，你猜测得很对……” 　　得到鼓励的学者先生找到了解开谜题的乐趣，“呵呵，我还从没考虑过在末法时代启用传送术的课题，首先假设空气中的魔力含量骤减到1，然后是远距离传送的法术模型，加上我教给你的施法技巧……” 　　正在演算的学者先生渐渐感觉到了不对。 　　“等等，远距离传送法术退化成了远距离召唤术，将施法目标传送到身边……” 　　学者先生心里一抽。 　　“克里斯托，你把这个世界上质量最大的生物，你爹，传送到了我堪堪维持重力浮力平衡的浮空城里……” 　　“……老师，你的智慧我永远无法企及。就像你想得那样……我父亲现在很好。”克里斯托隐去后半句，大家都清楚，说出来就有些伤感情了。 　　学者先生向后倒去，他预料过这种事，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感觉眼前一黑。 　　一双手接住了他，赶在魔力锁链调整重心前，学者看向了身边的人。 　　“谢谢你，莱尔。” 　　破碎天使带着腐化天使一头砸进骑士团后方，无法支援的莱尔便回到了指挥者的身边。他看到身为蓝龙祭司的老师倒下吓了一跳，学者解释只是魔力衰减有些虚弱。 　　这位被限制的魔网节点主动拉开了话题。 　　“所以那位是妄想先生搬来的救兵？” 　　莱尔点点头，“她以前没这么猛，也不知道妄想先生许诺了什么，现在居然压着圣光打。”沉睡者特里同那边的响动像是有鞭炮炸响，曾面对过多萝西的莱尔心有余悸，拉上妄想先生让多萝西放水，真为当初的自己感到庆幸。 　　“那可是一位时代之王，她的力量和权柄都在展示她的身份，对一个时代，对万物的压制力。” 　　莱尔陷入了沉思。 　　“抱歉，老师，同为时代之王的雷蒙先生和巨龙先生就像两个极端，我实在无法清晰认知属于时代之王的压制力。” 　　学者先生摇了摇头。 　　“圣光之王我就不过多解释，我的朋友巨龙先生这么衰弱的原因，不还是因为你吗。复活后的耶摩塔尔承诺过不伤害人类。他是邪龙，是吞噬者，爬行种之王，他的存在就会对这个时代传播幻想种的力量。龙化，所有脊椎类动物原本都逃不过这个过程，他本能繁衍遮天蔽日的龙群，大地上还有无数族裔。这一世他还是白骨降灵学教授，多了一个可腐化种族。如今他被圣光压着打，没办法，他本就是被圣光杀死成就圣光伟业的旧王，面对曾经的胜利者，他天然劣势。” 　　“而那位新的天使，完全不受圣光之王的【功绩】约束，那位雷蒙先生可是发动过十字军征服战争，按理来说现存的已死的都被他杀过。圣光之王，斩断过去之王。” 　　“而那位破碎天使全然不受圣光的伟业影响。由此可以推断，她的时代不存在圣光。” 　　“未来的……时代之王。” 第八百四十九章 黑暗的秘密 　　就在特里同的眼皮底下，争斗的白斑就像扩张的盐碱地，纤细的天使跪坐在堆成小山丘的银白里，手段粗暴地殴打埋在里面的东西。黑泥中不断有生物诞下，朝天使扑去，还未甩脱身上的黏液，射线和飞弹就让其短暂的生命迎来终结。 　　特里同俯视面前有节奏的鼓点，破碎天使看上去专心于对付腐化天使而忽视了祂，正如祂袖手旁观，胸有成竹的满足天使之间的决斗。 　　【你赢不了他，这你我都清楚。】 　　[镇压程序稳定运行，你的心灵干扰对我无用，古神。] 　　触须扭动的声响就像卷起的波浪，没过一会儿就停止了。 　　【我不会对无机物感兴趣，孤单的小家伙。你的算力早已推演出了答案，不是吗？你在天空之上布置了一层我无法掌控的机械微粒，构造成领域截取了太阳的能量，一切的能量。圣光是外来的力量，你借此禁止了圣光之力。以天之网络笼罩了星球所有的能源，这和我的神域大同小异。就算控制了所有的能源，管理了所有的物质，机械的能力也就到此为止，跨越时代跳过了圣光的压制，不管与你们约定的家伙是谁，祂想单纯靠你们这样的未来者推翻命运，就是痴心妄想。】 　　腐化天使从机械残骸中挣脱，抖动身体，外皮的齿轮和导线纷纷脱落。镭射扫过，多萝西趁着躲闪间隙瞬间加速近身，扭腰一击直拳砸向腐化天使侧腰，另一只手高速变形成白色枪管，准备补上子弹。 　　[战斗模拟。拳击成功率，33％；枪击成功率，72％；零距离磁暴成功率，99.36％。运动可行。] 　　【唯物主义的未来世界，灵魂质量接近干涸的错误末日，破碎天使，时代之王，你的未来，是被否定的未来。你利用规则试图否定这样的过去，那信仰盛行的现在也会扼杀你所支配的荒谬未来。】 　　【压制，是双向的，时代之王。】 　　拳头被接住，枪管被手掌钳制，金属羽翼开始变形，腐化天使的胸前，第三条发光的手臂掐住了多萝西的喉咙。圣焰笼罩破碎天使的身躯，神性如同苏醒的巨人开始施展力量，荣耀光环重新张开，这一次，光之天使凝聚出了对机械族群特质。 　　[逻辑……逻辑错误，明明已经切断了圣光之力的来源。] 　　破碎天使的身体在火焰中缩小，金属铁皮在融化，像只在火中隐去的飞蛾。 　　【圣光，强大的唯心能量，心灵的强大足以媲美钢筋铁骨。你以为遮挡了他们的光，可他们本就是火焰。于火中诞生，以电流为生命的人偶，理解不了心灵，不存在内在的你，是永远无法替代人类的。】 　　【死去吧，与你琉璃般脆弱的人性一起。】 　　神明降下判决，造物主与人类的造物进行诀别，她跌入垃圾堆里，投下的光芒如即将被抽走的阶梯，下坠。 　　“不，威利姆说过，我是完美的。”破碎的天使大声说着，挥动烧毁的铁翼，带起火焰，又一次扑向了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威利姆将他的心交给了我，而我将会用他的心打败你！” 　　拳头再次被接住，五指破碎，分解的机械碎片再构造成一颗圆球贴在血肉之躯上，边缘长出钻头狠狠钻进肉里。 　　圣焰持续灼烧着那位医生雕琢的脸，多萝西笑了起来，眼球中的指示灯熄灭，化作灰烬中的微粒，最后的镜头里，那颗机械圆球扣住腐化天使的皮肤不断深入。 　　“威利姆的心，加上我的一切，击败我们，天使，在你被感化之前。否则，就是我们赢了。” 　　沉睡者特里同看着多萝西陨落，消失在黑泥里。视线移动，那颗最后的种子到底有何深意。破碎天使全盛时期都不能击溃腐化天使，剩下的一些残骸能干什么。 　　特里同注意到了金属圆球里的东西，一枚闪闪发光的安德瑞之戒。 　　特里同察觉到了，触须开始移动，扑向正在挣扎的腐化天使。 　　【我的天使，破坏那颗圆球！快！！！】 　　得到指令的腐化天使不再对那个机械圆球漠不关心，只要他想，破坏这个简简单单的装置不需要多久，外壳被轻易击破，圣光之力即将摧毁戒指。 　　一股古老的神力从安德瑞之戒中产生。 　　【交易，不能被打扰。】 　　文学社三剑客，最后一人。 　　记者先生站在诅咒坟场的高坡上，天空中锈蚀的齿轮咯吱咯吱运转，锁链贯穿他的四肢，头颅，他的灵魂火焰熊熊燃烧，黑暗的阴影支撑着巫妖。 　　“雷蒙先生，与我进行秘密交易吧。” 　　“遵从与黑暗先生的约定。” 　　“我来为你献上十字军领袖的末路，四天使陨落的真相。” 　　“圣光之殇。” 第八百五十章 天使坠落 　　高速移动的空气将皮肤刺疼，这算是乔治的个人怪癖吧，喜欢无保护飞行。每一次发力都会让危机感节节攀升，乔治认为维持感知危险的敏锐是必要的，成为十字军领袖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 　　从血腥和污秽中脱身而出，审判者军团将怨念集中在天使身上，他朝自己的军团长嘲讽似地勾起嘴角，乔治·埃德蒙特飞回家园，他的兄弟们暂住的营地。 　　卷起飓风推倒大树，随手点燃火焰，异族的尸体在燃烧的薪柴中化为灰烬，这种工作已经轻车熟路。大概二十分钟时间，圣乔治飞回了边陲城镇，工匠建造的桥头堡已经竣工，在城墙环绕的空地上，几名白袍牧师在衣衫褴褛的群众面前布道。人们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眼睛却是明亮的，倾听经文的态度和餐前祈祷一样庄重。 　　护卫前线，诛灭占据土地的异族，建立城镇，召集附近栖居荒野的受苦难者，给予食物与水，传播信仰，教授农业和生存，被圣光号召的人民以自己的双手建造新的文明，十字军军团推进前线，开始新一轮的文明播种。 　　人类的领土在这个混乱的世界扩张，十字军因为征服的伟业荣光加身，身为领袖的四名圣骑士，在人民的崇拜下宛如神灵。乔治·埃德蒙特并不喜欢被这样对待，被束之高阁，被作为模范。他们想要的是圣人，而火之天使不会迎合鼓吹委屈自己。十字军领袖，天使身为人类存在着性格缺陷，他们的分歧随着力量膨胀，终有一天会变成血淋淋的伤口，对此乔治深感不安。 　　加拉隆的诉求，雷蒙的失控，他们的问题在悄悄影响乔治，所以他在魔兽讨伐结束前就跑了，诛灭首恶，审判者军团会完成扫尾工作。比起不成气候的异族妖魔，我更担心家里那几个随心所欲成习惯的巨婴，乔治如此想着。 　　在飞入城防范围前减了速，人们注意到了火之天使的身影发出欢呼，守城的护卫者骑士庄重的目视迎接，那灼热的眼神让乔治心生怪异。直接降落在高处的平台上，光翼消散，没有理会牧师的挽留，他推开教堂大门迈入深处。 　　教堂左右虽有长排座椅，但没坐人。自从十字军领袖暂住这里后，牧师和信徒自发地搬到了别处，在其他地方建了小教堂，军团骑士更乐意住在军营。随着时间推移，停留在他们周围的人员越来越少，好在四人彼此的友谊并未变化，四天使还能坐在一起玩些年少时的荒唐游戏。 　　拉法尔跪坐在地上，四把圣剑在他的身后悬浮，他虔诚地祈祷，不是朝向教堂中心高大的与他相似的天使肖像，而是朝着那孤立出来的忏悔室。忏悔室的门帘被拉上，里面传出声音。 　　乔治走上前去。 　　“那些匠人一定会痛哭流涕，他们为地之天使打造的塑像连本人的认可都得不到。” 　　拉法尔转头朝火之天使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在祈祷，请求圣光给予我启示。感觉求雷蒙大哥比求自己有效些。” 　　乔治轻轻一拳捶在他头顶。 　　“靠那个神棍还不如靠你自己，打架比祈祷管用得多。” 　　乔治·埃德蒙特从小就是个刺头，他对光之天使可没有多少恭敬心。偷偷摸摸靠近忏悔室，火之天使偷听了天使的忏悔游戏。 　　一个温润的声音说：“我嫉妒自己的兄弟，嫉妒他的力量，嫉妒他如太阳一样的光亮，每次面对他我都会感觉自惭形愧，不甘和耻辱能在我的胸中爆炸，我经常对他产生一些阴暗的想法，我很愧疚，良知告诉我这是错误的，但我的情绪却始终无法改变。圣光啊，我能得到谅解吗，一个对兄弟抱有恨意的灵魂能够得到宽恕吗？” 　　另一个自信的声音回答：“当然可以，加……我的兄弟！追求强大是我们人类的天性，试图让自己活得更好永远是对的！你的嫉妒和不甘是在所难免的，因为我……那位光之天使就是那样一位强大的高傲的人物。肯定有不止一人和你一样对光之天使抱有敌意的，那位天使也不会因为心有杂念而厌恶某人。维持人类社交联系的不是情感，而是举动。没有人是纯粹的，我们得学会接受别人的优点，包容别人的缺点。你能将心中的愤懑直白表达，你显然做得很好，我的兄弟。” 　　乔治没有再听下去，那两人直白的交流比情人间的甜言蜜语还让人反胃，他坐回长椅，翘着腿，在圣洁的教堂中哼着走调到无法辨识的民谣。 　　黄昏时分，自己的兄弟们才从垂帘后走出来，俊美英挺的男士带着笑容并肩而行，身上发出的神圣光晕让乔治眯起了眼睛。更高大健壮的那位张开双臂，朝乔治快步走来。 　　雷蒙大笑着说：“你回来了，乔治，祝贺你凯旋而归。” 　　无视雷蒙企图拥抱的示意，乔治坐在长椅上回答，“残兵败将无足挂齿，不过，征服战争告一段落确实是件好事，审判者军团终于可以回家了。” 　　游移的目光重新回到雷蒙身上，他还是张开着双臂，脸上带着笑容，目光炯炯有神。不仅如此，加拉隆也停留在原地，以同样的笑容面对乔治。拉法尔也在无言地笑着，眼神中包含期待。 　　乔治被三人盯得心里发毛，暗骂一声，站起身，像受难的耶稣张开双臂。 　　“欢迎回家，我的兄弟。”后背被雷蒙拍打两下，四天使结束了对乔治的欢迎仪式。 　　…… 　　锋锐的黄金尖刃，边沿的光亮刺得人眼生疼，光是握在手中，这杆光之长枪就在分解大气释放雷霆，那光芒凝聚的尖端，更是存在让天使神情凝重的气息。乔治等人盯着雷蒙手中凝聚的光枪，与十字军骑士投掷用的标准光枪形状区别不大，但光存在感就让余下的天使如临大敌。 　　“这就是【正义】吗？”加拉隆有些心寒地说道。 　　“不，这是比【正义】更加糟糕的力量。”乔治笃定道。 　　雷蒙将光枪横置，让同伴端详长枪全身，概念物质化的尖端，和虚幻如不存在的尾部。 　　“取名为朗基努斯·弑神者。这是我从十锁层次剥下的力量武装。枪尖有着‘净化’、‘灭除一切’的概念，枪身则附加了‘唯一性’和‘光速’。以我的力量也只能制造出一把，虽然制造起来非常轻松。” 　　“真是强大的武器。”拉法尔不禁赞叹。 　　“也是一把不错的钥匙。”雷蒙说道。他松开朗基努斯之枪，让这件武器在四人之间悬浮，表情淡然地接着说道，“完全由概念构造，我开放了这件武器的使用权给我们四人，加拉隆、乔治还有拉法尔，使用它、感受它的力量，你们晋升八阶后，力量增长就停顿了，九阶需要触及【概念】，触摸朗基努斯，这是感受【概念】的最好办法。” 　　加拉隆看着中心的神枪，皱紧眉头，“这是你的力量武装，雷蒙，将它借给我们会削弱你。” 　　雷蒙微笑，无所谓地摆手，“我不想再发生一次之前的事，削弱我让你们提升，这正是我希望的事。这样，如果我的力量再次失控，至少还有你们阻止我。不要犹豫，我的兄弟们，我们已经让人类成为了时代的主人，我们就该强大自身，守护好我们的时代。你们谁先来？” 　　拉法尔率先摇头。 　　“我才晋升天使级不久，比起触摸高阶门槛，巩固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况且，我还要熟悉你们赠与的圣剑，神枪就先借给他们吧。” 　　加拉隆和乔治隔着神枪对视，加拉隆无言微笑，伸手谦让。 　　乔治冷哼一声，看向雷蒙。 　　“给我们的贵族先生吧。征服战争进入尾声，我有充足的时间探索更高层次，而天使代言人则不然，他还要负责处理日常事务和领地建设，我觉得，加拉隆更需要一些外力来赶上我们。你知道的，我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乔治说的并无差错。他的天赋与加拉隆相差无几，身为贵族的加拉隆需要为一些事情花费更多精力，火之天使比水之天使过得洒脱得多。不过火爆脾气的乔治热衷于争斗找麻烦而不是自我钻研，所以他与加拉隆的力量水平反而差距不大。 　　另外，乔治·埃德蒙特有着自己的骄傲，他将雷蒙当作自己的兄弟，目标以及对手，不借助光之天使的恩惠自己努力更符合他的性格。 　　朗基努斯·弑神者在乔治的谦让下给了加拉隆·洛书塔尔。 　　火之天使很快就后悔了。 　　…… 　　无月之夜。 　　喷溅的黄金血液将乔治的视野点亮，他看着阳台上分开的身影，他的兄弟，他的宿敌倒下了。 　　弑神之枪的尖端沐浴主人的鲜血，讽刺的是这份洗礼进一步增强了它的神性。握着这柄神圣武器的人，站在阴影里，血红的瞳孔与他堕落的羽翼同色。 　　“加拉隆！” 　　乔治咬碎牙齿，像野兽一样咆哮，扑了上去。烈焰爆发，愤怒的天使将闪躲的兄弟逼退到摇曳的烛光里。加拉隆的外观大变，皮肤苍白毫无血色，原本就高挑的身形更加纤细，那双曾经温润如水的眼眸，充斥着血腥疯狂。 　　“你背叛了他！背叛了我！背叛了一切！我们的事业！我们的未来！还有圣光……”乔治每说一句，他燃烧的火焰之刃就会在堕天使的身上留下一道伤口。不在乎血族的反击，火之天使忍受血液从伤口被抽离的虚弱，像疯狂的野兽一样攻击。他的声音没有停止，变成谩骂，变成恶毒的诅咒，没有意义的哭嚎。 　　“雷蒙，不是人类。”冰冷无情的声音从带尖牙的嘴唇中吐出。 　　“我主让我看到了未来。他逃避、伪装、恐惧的未来，我手中的武器，看吧，这是他的。多么神圣的光辉，多么庄严的外表，而这件神器只会造成毁灭，一切的毁灭。他毁灭了拟态怪、妖精、海妖……魔兽、巨龙。我们用胜利装点了他的桂冠，在他的铠甲上洒满金粒，在诸族毁灭之后，还有什么能够成为他的荣耀？我们。” 　　“他挥手就能毁灭一座城市，消灭人类的大多数也不需要多久，雷蒙，他就是一个怪物，一个没有被套上枷锁的怪物。乔治，你知道有多少人类恐惧他吗？他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恐惧。有无数人在我耳边低语，他们难以安眠，因为无法反抗雷蒙的强大。” 　　“你辜负了我们的信任。”乔治的脸色已经比加拉隆更加苍白，血液将两人链接在一起，他恶狠狠地重复着，“雷蒙将自己的力量交给了你，而你却用来伤害他。” 　　“这是唯一的机会，将不安因素从我们身边剔除。难道你不会吗？乔治。逃离危险的野兽，在它露出獠牙之前杀死它。别天真，也许它的一时趣味能成为你的朋友，但雷蒙依旧保留着那一份危险性，你要让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始终悬挂在头上吗。这是人类的天性，乔治。” 　　火之天使成功将利刃刺入加拉隆的心脏。 　　“不，我只看到了一个懦夫被恐惧操纵，成为了恶心丑陋的模样。你终究输给了内心的罪恶，加拉隆。将软弱定义为人类的天性，我们当初引领的，举起刀剑抵抗群魔的战士，那才是我们与雷蒙发誓要守护的人类。” 　　“复仇。” 　　“我将对你所做的背叛展开复仇。” 　　加拉隆无趣地耸肩，他擒住乔治的手臂，将捅入心脏的火焰之剑拍碎，血液回流，伤口愈合。 　　“你们只会相信你们愿意相信的。真正的造物主已经决定了人类的命数。复仇？你杀不死我，如今我已摆脱了任人宰割的宿命，得到了恩典，我是不死的神眷者，神明的宠儿。” 　　乔治幽幽说着。 　　“也就是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就能够杀死你。” 　　“？” 　　虚空裂隙在天使的呼唤下敞开。他如烈焰的羽毛熄灭，皮肤剥离，在无光的黑暗中变成虚空的剪影，分崩离析的身躯死死抓住他堕落的兄弟，一同卷入黑暗之中。 　　“将火之天使的一切献给虚空。” 　　“以此为契，我将夺走你的一切，完成复仇。” 　　那一天，四天使陨落其三，要塞中的人们看着一道堕天的漆黑影子裹着光焰离去。 　　…… 　　战场边缘，灵魂收割者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一团快要消逝的光影被丢在巫妖面前。 　　“治好他，否则我就弄死你。” 　　巫妖语气平淡，似乎不在乎漆黑影子的威胁。 　　“火之天使带着光之天使，来找亡灵求医，这真是一件奇事。” 　　“他的存在，被弑神之枪抹除了概念，他的圣光拯救不了他。” 　　灵魂收割者明白了，他这是死马当活马医，束手无策下的无奈。 　　“我会尽力尝试，如果能为我未来的学院招募两位天使，那真是再有趣不过了。” 　　“一位。我可不会屈居人下，你救活了他，他就是你的。你失败了，你得去陪他。” 　　灵魂收割者，娴熟的降灵术士开始耐心工作，如此特殊的案例，足以让一位巫妖全心投入。 　　“他的灵魂快和他的骸骨一样了，空空如也，我很好奇是什么力量能将圣光之王破坏成这样？” 　　“他自己的力量。” 　　“哦，不愧是时代之王……等等，不可思议，我居然成功了。他在重塑自己的灵魂，找回被摧毁的记忆，凭什么？执念！哇哦，我想我找到了巫妖最宝贵的东西，我要把这句加到校训里。” 　　光芒闪烁，黄金头骨中腾起了灵魂火焰，寂静的战场上，能听到明显的吐气声。 　　“就像我说过的，他归你了，带他离开，或者把他丢在荒郊野外，随便你如何。” 　　虚空天使乔治站立在原地，复仇已经完成，雷蒙的存在也保存了下来，意志松懈后，他再次感觉到了虚空一侧传过来的制约，自己要被讨债了。 　　巫妖站在一旁，静静等待乔治抒情结束。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的学院吗，你似乎也无处可去，天使。” 　　乔治冷笑。 　　“别得寸进尺，我可是要升入虚空，成为黑暗大君的一部分。” 　　院长先生敲击自己的手指。 　　“其实……我们学院优秀的社团成员刚刚发现了欺诈虚空存在、规避代价的方法。如果您真的心存死志，我也不……” 　　“院长爸爸救我！” 　　…… 　　“你的新名字想好了吗？” 　　“黑暗先生，那个臭屁的家伙一定会自比圣光，我正好与他对立。” 　　“嗯，关于雷蒙先生，作为他的召唤者，我还是想询问一下他兄弟的意见，你觉得我应该以何种关系看待他。” 　　“视如己出！院长先生，您就是安德瑞的天，怎么能有人站在天上！” 　　“……黑暗先生，自你虚空化之后，我感觉你与我印象中的火之天使差距大了许多。” 　　“没办法嘛。虽然这个封魔绷带免除了契约代价，但没有屏蔽我与虚空的联系，你知道一群阴暗的低语在耳边无时无刻回荡会有什么下场吗？早该疯了。” 第八百五十一章 不过是又一次征服 　　“圣光领袖死亡的[隐秘]，它的价值，我这并没有与之对等的[隐秘]。” 　　无机质的声音中透漏出些许遗憾，但交易的异象没有消散，【神秘】表现出了它的贪婪。 　　没有等价物，而不是“不能支付”。商人不会满足于等价交换，而是利用客户的需求赚取差价。黑暗先生真正想要的，他和【神秘】都心里清楚。 　　“答案。” 　　“最初的概念，作为世界本身的一部分，你能回答我想要的答案。就用天使陨落的秘密作为酬金，【神秘】，代替上天回答我。” 　　“经历了背叛，经历了死亡，伟业毁于一旦，天堂之光，可曾衰颓？” 　　…… 　　秘契者违背了守密的规则，将没有等价物的贵重隐秘在众人面前公布，斯皮尔·伯格承受灵魂撕裂的痛楚大吼：“没有啊！雷蒙先生！光之天使从不曾倒下！他不曾衰颓！不曾堕落！保持纯净与高洁，在黑暗中绽放瑰丽的光啊！” 　　完整的声音，在安德瑞之戒里响起，腐化天使停止了动作，两头的哭泣与怒吼也停止了。血肉在躁动，化作枝条在身躯上编成之网。沉睡者的触须从天使身后落下，像倾倒的石柱将悬浮的天使团团包围。触须将天使与其他人隔绝开，可惜的是，腐化天使只是停止了动作，迟迟没有进一步变化。 　　“就是现在，莱尔！” 　　只有一人能听到激动的声音，莱尔提起手掌，五指尖端喷涌出鲜血，一团漆黑肉块从阴影中丢出，妮娅准备许久的蕴含灵性的邪神碎片。灵魂、媒介、容器，备受关注的降灵术士着手调整材料中的隔阂，这是他唯一要做的。 　　恢弘的圣光从莱尔身后降下，天网的屏蔽解除后，能使用圣光的人物有不少，如此凝练的光芒像是从空中洒下的金粉，阿特拉克教皇开始祷告。 　　“圣光啊，求以慈爱宽恕他的过失，求以慈悲涤除他的罪孽。再造洁净的心，灌注正直的灵，您的仆人阿特拉克在此献上生之苦修，求以悲悯灌注忏悔之人。” 　　【光啊，救赎此魂。】 　　圣歌奏响，光明洞穿云雾降下恩典，天使之影洒下飘扬的神圣羽毛，祝福受肉于形体，鲜血接引亡魂。神圣之风吹散污秽，复活的奇迹让俊美的天使再次降临。 　　水之天使，加拉隆·洛书塔尔。 　　他睁开眼睛，内敛的神光顷刻如剑光迸射，不做停留，他化作流光冲向牢笼中的腐化天使。 　　“光啊，我将捍卫弱小，与灭世之雷蒙为敌。” 　　水天使之力，概念[仁爱]，发动。 　　“光啊，我将报仇雪恨，与暴戾之乔治为敌。” 　　【探测到新条件满足者，概念复仇，条件成立。】 　　【将个体[背刺之天使]转化为新的复仇者。】 　　火天使之力，概念[复仇]，发动。 　　“光啊，我将拯救世界，与邪恶之特里同为敌。” 　　【正义，与你同在。】 　　光天使之力，概念[正义]，发动。 　　如今，十字军领袖都已被腐化，他们所制定的概念，选择了最为亲近的新的代行者。加拉隆爆发出无可匹敌的光芒，借助天使之力攻击他的兄弟们。在叠加的天使之力面前，邪神触须脆弱不堪，腐化之力刚爬上天使圣洁的身躯，就融化消散。这具天使之躯不仅具备圣光之力，血肉本身就是异化的邪神碎片，对腐化几乎免疫。 　　“朗基努斯！” 　　“……” 　　[正义]所加持的右臂具现出雷蒙的力量武装，弑神之枪爆发出雷霆与火焰，捅进了腐化天使的内部，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长枪插进沉默之头颅与怒吼之头颅的血肉缝合处，像热刀切黄油一样将腐化天使砍成两半，仅留一点肉皮。 　　【我的天使！净化一切！】 　　沉睡者特里同感受到巨大威胁，不再强求控制腐化天使，选择放手，并在最后关头，下达了指令，打算引出雷蒙的十阶化身。企图以绝对的净化者完成毁灭敌人的计划。 　　没有腐化阻碍，光之天使以最快的速度晋升为无情的净化者。第一秒，他凭借力量等级锁定了水之天使加拉隆，第二秒他召回了【正义】与神枪，并捅死了加拉隆。不再关注必死之物，净化化身将视线转移到收敛的沉睡者特里同和龙父耶摩塔尔身上，没有纠结，净化者停在原地，开始汇聚力量，施展灭除星球生命的仪式。特里同的神域已经笼罩了星球的绝大部分，净化者眼中，这个世界已经遍布污秽。 　　“你不会得逞的，雷蒙！” 　　一团血雾在天使身后凝聚，肉身被摧毁，水之天使在邪神幼体莱尔的腐化下快速堕落，因为自愿他的转化比过去要快的多。优雅的吸血鬼天使狞笑着，将鲜血长剑捅进了净化者的后腰。 　　概念[仁爱]反转，[背叛]发动。 　　“如果我的命运注定导致天使坠落，那我便承认这份宿命，再次将你从天堂，拖下来！我的兄弟，此为斩断挚爱之刃。” 　　越是敬爱，越是怨愤。越是推崇，越是鄙弃。 　　被腐化的天使扭曲了他的情感，在毁灭至亲挚爱后堕入疯狂。 　　腐化天使坠落。 　　力量层次被破坏，从十阶跌落。 　　肉体维系被切断，腐化天使分裂。 　　沉默的天使张开双臂，掐住两颗脑袋让彼此对撞。碰撞的瞬间圣光洗涤，污秽的血肉化作飞灰，天使之翼再次张开。 　　光之天使，雷蒙·梅洛克踏入战场。 　　“够了，别闹了，你们两个。” 　　地之天使，拉法尔·拜徳蒙踏入战场。 　　“很荣幸再次与您并肩作战，雷蒙大人，这绷带怎么把我缠住了？” 　　火之……啊不，虚空堕天使，乔治·埃德蒙特踏入战场。 　　“烫烫烫烫烫！雷蒙！你又拿圣光烧我！你的死期到了！” 　　光之天使看向空中飘散的血雾，圣焰重燃的温度进一步加速了虚影的崩溃。 　　“加拉隆，我的兄弟。” 　　血珠拉出微弱的笑容，水之天使怀念地说道。 　　“至少，我的忏悔都是真的。” 　　“引领我们再次胜利，我敬爱的兄长。” 　　水之天使，重归冥土。 　　“为了圣光！为了正义！为了人类！” 　　十字军领袖恢复意识，圣光军团也从腐化中解脱。 　　雷蒙如一面旗帜屹立在神明面前。他的身后，圣骑士重新集结，祝福闪烁，灿若黄金的军队目光坚毅，团结一心。 第八百五十二章 世界之王 　　四把圣剑在身后呈现十字形，天使背后，浴火者管理的护卫者军团手提光刃，光之领袖归来后，集团精神中的斗志上涨到新的层次，烈焰在黑泥上燃烧，圣骑士沐浴在光焰中只等一声下令。 　　另一侧，黑色的羽翼被锁链捆缚，锁链的另一端直达幽邃的星域，阴影攀上缠绕绷带的身躯，[复仇]在天使的耳边低语，以死者的壮烈点燃堕天使的怒火。 　　光芒高高在上，直面孤独的神，站在那身铠甲背后，就能体会到安全感。 　　天使与军团，巨龙与龙祭司，巫妖与各族面对恶之造物主，张扬的意志，仿佛能把天给撕开。 　　“恶神，面对你的结局！” 　　特里同的断肢重新长出触须探进黑泥和灰色云层里，那只巨大的邪眼注视众人，没有眼睑的球体表现不出多少情绪，看起来波澜不惊，只有冷漠和傲然。 　　【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吗】 　　【雷蒙是一个不稳定变数，一个摇摆不定的棋子不能指引终末】 　　【我很羡慕他的外来身份，不需要顾忌世界的规则肆意晋升神之境界】 　　【不像我，只有在时代交接之际，毁灭与新生的同时，才能顺应命运现身】 　　凝重的不安席卷了每一刻心灵，这一刻不论是死灵或者生者都感觉身体冰冷，邪恶之神本就不可忽视的威压居然继续拔高，特里同看似毫无变化，但此时直视祂一眼，就能感觉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吾是始源，亦是终末】 　　【吾是最初之一，繁衍尔等万千】 　　【你们很幸运，见证了圣光的化身】 　　【现在，压抑心中的忐忑】 　　【凡人，来觐见世界本身】 　　黑泥涌回特里同的神躯，覆盖整个星球的黑潮倒流，几个呼吸间回到了神明的身躯上，压缩的黑泥呈现绝对的黑暗，那是在孕育中的黑暗，生灵降临世界之前，呼吸第一口空气之前的沉寂。过程倒退，黑暗转化成虚无。 　　新的概念，所有人仅是感知就以明晓的概念，诞生了。 　　概念[世界]。 　　与原典的造物主对应的十阶化身，终典的世界记录者。 　　概念[世界]，囊括所有知识，所有咒法，所有能力，所有种族，所有灵魂。掌管[世界]，则收录着所有黑泥收集而来的信息。 　　【你们以为黑泥是倾覆旧世界，诞生新生命的温床。但实际上，我的神域还具有对生命种族的信息收集能力。邪神学识虽然是万法源头，但迭代万千的技艺早已与邪神学识截然不同，现在，我掌握了最初的原点，也掌握了你们所代表的万千技艺终点。】 　　特里同眼球移动，看向雷蒙。 　　【并且，腐化支配你的躯体如此之久，我的[世界]也记录了你的圣光。不需要起源也能享受成果，将意外变数纳入统筹。】 　　【凡人，与我为敌，即是与世界为敌。】 　　这就是特里同精心准备的底牌，在联合部队行军时无动于衷，在巫妖抵抗天使时无动于衷，在破碎天使压制腐化时无动于衷，在光之天使摆脱腐化时无动于衷。因为特里同正在孕育[世界]，世界本身的写照，所有人的复刻。 　　这意味着联合部队使用计谋好不容易恢复了所有战力，特里同现在得到了同步增长，一个世界所有的力量。 　　巫妖冷哼一声，面对新出现的危机倒没表现出多少沮丧。 　　“不就是我打我自己吗，我可不觉得我会输。” 　　“就是！要是老子碰到自己的复制体，我肯定对他的挫脸狠狠一拳！” 　　众人纷纷应和，身为本体的自信心使他们都不觉得自己会输，虽然是面对完全相同的自己。他们叫嚷着，士气没有被影响多少。只是当声音减弱，他们才发现那些领头的长官和智者神情严肃，[世界]似乎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看着最前头的十字军领袖始终没有下令进攻，一个矮人悄悄问了站在身旁的红龙督军。 　　“为毛还不开打？” 　　年长的矮人答非所问。 　　“那个摸不着的力量记录了我们所有人的身份能力，你觉得什么东西会记录我们的信息，相似的东西。” 　　矮人挠了挠脏兮兮的胡子，“额……人口普查登记表？” 　　“那是记录一小队人。记录一个族群，我们会称之为历史；记录一个世界，那就是史诗。记录所有人的史诗。” 　　“那还挺好，老子成史诗了。” 　　红龙督军瞪了他一眼，让矮人战士恢复沉默。 　　“史诗记录的都是死人。” 　　特里同看着没有行动的雷蒙。 　　【出色的直觉，但这改变不了什么】 　　在特里同的能力下，[世界]发生了变化。概念具现出了一本厚厚的书籍，书页翻动，每个人都能从那些无法理解的字符上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接着，特里同随后撕下了一页。 　　【巫妖XXX从[世界]上消失】 　　【精灵XXX从[世界]上消失】 　　【……】 　　类似的信息出现在众人心头，恰好认识这些人的战士鬼使神差看向那些人的位置。 　　表情茫然的生命化作碎片消散，一道白光闪过，他们消失了，什么都没有剩下，仅仅因为特里同动了动手指。 　　无从抵抗，自己的命运就像书中人物被笔者随意删改，抹除，一张张纸页消失，以及与之对应的生命。 　　“帮帮我！”“我不想就这样消失！”“长官！”“亲爱的！”“我的孩子！” 　　他们尖叫，扑向空无一物的尘土，生命消逝的信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任由悲伤冲洗精神也无法摆脱。神明面前，如同玩物。 　　【看我发现了什么？乔治·埃德蒙特。】 　　天使神情一紧，急忙转向漆黑的绷带人。 　　撕拉…… 　　那一页，刚撕开一个裂痕，就卡住了。 　　虚空天使的身躯开始扭曲，捆绑全身的锁链却纹丝不动，那些锁链背后的虚空意志绝不允许自己的所有物消失，和概念[世界]僵持了下来。 　　【好吧，需要花一些时间，时间对我毫无意义。】 　　“护卫者军团！立刻！”在祂下一次撕书前阻止祂！拉法尔心中大吼，双手已经提起大剑忍不住进攻。 　　雷蒙按住了拉法尔，在地之天使的不解中将其强行压下。 　　“为什么！乔治他已经危在旦夕！领袖！” 　　世界记录者特里同给出了答案。 　　【我即是[世界]，而你们任何针对我的攻击意图，都会译为对[世界]攻击。你们组成了[世界]，攻击[世界]即是舍弃自己。也就是说，攻击者自愿放弃组成[世界]，从[世界]中消失。】 　　特里同在撕书抹除生命，阻止祂撕书自己就会被抹除，不阻止撕书迟早要被抹除。 　　拉法尔垂下了剑，他的不安通过集群意识飞速传递。在联合部队绝望之际，那个男人站了出来。 　　光之领袖，雷蒙·梅洛克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开始了动作。 　　“抱歉，因为我等圣骑士的不坚定给你们添了麻烦。” 　　“说起来，你们拯救了我和我的兄弟们，我却没有对你们进行感谢，有失骑士之道，现在，请允许我给予感谢。” 　　毫不相关的道谢行为让众人心中颓废，但光之天使却不管不顾地继续着自己的行为。他的光芒在凝聚，整个人变成一团巨大的光球。 　　“我，雷蒙·梅洛克，自封为十字军之王。” 　　他庄严宣告，言辞响彻天地。教皇阿特拉克手提权杖，疲惫中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的头顶上，些微的光点骤然怒放，一顶无暇的黄金王冠，带着绚丽的神圣光辉闪现到光至天使面前。 　　圣光·人类之冠。 　　神圣在雷蒙面前收敛，光的韵律与雷蒙的圣光一致，仿佛在告诉世界，他是完美的天选之王。 　　圣骑士看着这圣洁的一幕，不安瞬间扫除，心有期盼，希望之光重新浮现。 　　这还没有结束。 　　十字军之王接着说道。 　　“我，雷蒙·梅洛克，自封为巫妖之王。” 　　“雷蒙！你TM！”院长先生言辞激烈，安德瑞巫妖群情激愤，当然，是更阴暗负面的情绪，在巫妖眼中，这个论文写不出一篇的混蛋正在让自己死不瞑目，窃取知识成果。 　　只有一个东西高兴。 　　安德瑞·巫妖之冠。 　　魔力与死亡气息纠缠，变成纯粹的魔力，最后化作纯粹的黄金色光晕，这顶灵性十足的知识冠冕还鸡贼地盗用了身边圣光·人类之冠的款式，并在其基础上加上了点缀更显威严大气。 　　神圣光晕中的王冠。 　　看似神圣庄严的王冠。 　　两件传奇冠冕出现在一人之手。 　　双冠之王，天选之王，时代之王。 　　雷蒙·梅洛克即将在危难时刻，迎接他的冠冕。 第八百五十三章 圣光包容教派 　　双王冠在雷蒙的掌心悬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中。两件族群象征的王冠边缘有些模糊，出现交融的趋势。人们看着雷蒙的手指触碰王冠，看着雷蒙将那至高的王冠高举。 　　咔擦！ 　　那声音，同时在所有圣骑士和巫妖的心中响起。 　　“啊……”茫然的轻叹响起。 　　碎片撒落，雷蒙·梅洛克高举的手掌已然合握，他当众捏碎了两族的冠冕。曾有一群被遗忘的凡人之王，族群衰落后的孤王们，他们的冠冕比起王权象征，更接近于文明的遗物，但就是这样的破落冠冕，在最后关头，也能爆发出拯救的强大力量。 　　而如今被粉碎的，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两个鼎盛时期的族群象征。近乎毁灭两个文明创造的荣耀，雷蒙换来了与之等效的法力。这份法力，媲美神明。 　　圣骑士不知道那位光之天使要干什么，圣光之冠被粉碎的冲击让他们双脚发软，脑袋空空，忍不住要下跪。 　　扑通！ 　　巫妖单薄的身子骨已经倒下，跪在地上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啊啊啊！我的论文！我的劳动成果！我的人死巅峰！” 　　“雷蒙！你该死啊！你真的该死啊！啊啊啊！” 　　圣骑士们看到巫妖的惨状，心里诡异地平衡了不少，腿也不软了，心里也不慌了。人类的文明是在圣光和天使的引导下建立的，那位光之天使对这份荣耀的看重程度比他们自己只高不低，天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再说现在都世界末日了，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主要是，有了安德瑞巫妖陪衬，他们觉得自己不算最惨的。 　　圣骑士俯首沉默，巫妖亲友团毫不吝啬的“赞美”。其余种族感觉和自己关系不大，但还是被那位的操作吓住，心中震惊。 　　“我靠，这位大人真是魄力非凡，不愧是当世人杰！” 　　“是啊是啊，圣光势力不愧是时代最强，他们心是真大！碎个族群王冠和没事人一样。” 　　“还好这领袖不是咱家的。” 　　所有的声音减轻了，光之天使降下了他的宣告，或者说，神谕。 　　“我曾以为自己不会犯错。我号召人类从荒野中站起来，对威胁者举起兵刃。圣光，是被给予给我们这些觉醒之人的礼物，是我们的意志，是我们的[正义]。我曾以为我是绝对的正确，他们须遵照我的意志。净化，是我曾想到的唯一道路。然而，光芒已使我盲目，我的狭隘迫害了我的同胞。陨落，即是错误的证明。” 　　“我错看了自己，也错看了所有人。死亡是一份礼物，我坠入曾以为的黑暗中，看到了最为纯净的光点。高贵的圣徒也会有阴暗的心灵，而污浊的死灵也有纯粹的正义。当圣光失败，正是这群异族拯救了我与我的同胞。” 　　“雷蒙·梅洛克以圣光之名，纠正自己的错误。” 　　“我于此时此地，创立圣光包容教派，任何种族任何生命，只要你坚信自己的正确并为之赋予行动，正义之光，将与你同在！” 　　碎冠之力形成宏伟的光柱，连接那片圣光之海。天穹浮现一片黄金殿堂，矗立在云层上，洒下圣洁的光羽。圣歌奏响，那片经文中安宁美好的净土，向世人投下了[天堂]的光芒。 　　伤痕被治愈，疲惫消散，呼吸间神清气爽，站在那片光辉下，人们就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勇气和斗志。 　　还不够！ 　　光之天使直面那片人类万众一心构造的神圣殿堂，举起了神枪。 　　十翼张开，锁链衔接朗基努斯的枪尾。 　　光之天使雷蒙掷出了长枪，光枪刺穿空气发出尖啸，扎进空中虚幻的殿堂里。天堂震动，发出哀鸣。而那位本该守护它的天使却握住利器后的锁链，呢喃：“光啊，你高高在上太久了。” 　　“下来！看看这群为你而战的勇士！” 　　圣骑士已经麻木。 　　天堂在神枪的拖动下坠落，下坠中的断壁残垣释放着不下任何一个军团长的圣洁之光，圣光之海被捅出了一个窟窿，内部的液滴化作一片灿烂的光雨。 　　碎片扎进土壤，被黑泥抽取生命的土地焕发生机，植物生长，污秽消逝。光雨之下，无论生者或是死灵都感受到了活跃的力量，倒下的人站了起来，沐浴在光芒中。精灵、矮人、巫妖、食人魔，曾被[世界]抹除的生命在圣光中重现。 　　光芒不曾衰减，逝去者从光芒中现身。 　　“我不是被黑泥吃掉了吗？” 　　“审判者军团所属骑士，阿尔杰农军团长，敌人是TM狗日的浴火者！” 　　“阿特拉克冕下还有牧师们！万幸你们还活着！欸？我怎么也活着？” 　　“我不是被腐化圣骑士烧成渣了吗？” 　　“我是被腐化天使的余波干掉的。” 　　“卧槽，雷蒙发光了！他不是腐化了吗？这是哪条时间线？” 　　“什么？光之天使腐化？我要以亵渎圣贤审判你，即刻执行。” 　　“阿尔杰农军团长，看到你没事真是……圣乔治冕下！您还是这么黑真是太好了！审判者军团听从您的调遣！” 　　天使从光芒中降临，加拉隆·洛书塔尔皱起眉头，看着打招呼的拉法尔，还有一旁龇牙咧嘴的乔治，没有头绪。甩动头发，将思绪抛到脑后，想不通就不想了，多半是雷蒙干的。 　　“所以，这一次我们砍谁？” 　　雷蒙终于耗尽了碎冠之力，吐出一口气，平复圣光的消耗。坠落的天堂碎片被雷蒙打造成一座大型圣光结界。 　　【天穹崩坠·人间神国】：赋予结界内所有种族不死性，精神永固以及圣光祝福。无论什么种族此时都穿上了黄金圣衣，成为了光之军团的一部分。 　　雷蒙招手，一卷巨大的神圣书卷在结界上方显现，那里用圣光刻录了每一位战士的荣耀，即使身死道消，也能凭借对抗邪神的功绩在神国复活。 　　“将他们从你的[世界]抹除吧，特里同，圣光已铭记勇士的[荣耀]。” 　　曾经在黑渊角斗场与雷蒙对战过的巫妖心有所感，低声暗骂。换汤不换药，这该死的圣光之灾还是那么恶心，当面抄袭，你们圣光就没有自己的能力吗？哼，卑鄙的正义。 　　世界记录者特里同触须浮动，神明的权能被冒犯令祂恼怒，但这还改变不了什么。 　　【即使你复生全世界的生命，哪怕复生十倍，百倍。你们也无法击溃[世界]。】 　　“我知道，我说过了，这只是对拯救我的各种族的感谢。” 　　“现在，对邪神战争才正式开始。” 　　雷蒙得意地哼哼。 　　“就让你见识一下，圣光包容教派的真正实力。” 　　【无论时空无论种族的追光者，心怀正义的我之同胞，我雷蒙·梅洛克，圣光包容教派之首于此订下友好互助的盟约，永不背弃此盟约，直到心灵之光消逝，时间走到尽头。】 　　光之天使雷蒙·梅洛克学会了求援。 第八百五十四章 光之援军 　　“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了……”高贵的星灵跪倒在废墟中，缠绕其身的红色雷霆消散，可他的眼眶中出现了不是灵能渲染的蓝色，而是璀璨的黄金色，与他达拉姆大主教装甲一致的颜色。 　　“但我能听到所有人的声音……卡莱、塔达林、奈拉齐姆……还有你的声音，泽拉图……”阿塔尼斯在光芒中站起，他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黑暗教长，那位黑暗圣堂武士此时浑身散发着与自己一样的光辉，还有一样的疑惑。 　　“即使切断了神经索，这位新的卡拉也将星灵的思维连接在了一起。”黑暗圣堂武士低沉的声音与他此时的外观产生了反差，“他的意志居然盖过了埃蒙的腐化，阿塔尼斯，这位卡拉要比我们想象的可怕得多！情况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掌控！” 　　“雷蒙，新的卡拉告诉了我们名字。我明白奈拉齐姆此时受到的冲击，但这未尝不是个机会。没有雷蒙，我此时恐怕要与你兵戈相向，泽拉图。” 　　“为了艾尔，为了我们的一切。”泽拉图低吟。 　　“但现在我们有了更好的选择！”阿塔尼斯跳上废墟顶端，圣洁的光辉不曾消散，呈现一道光柱，显现出道标。他的视线中，一道道光芒照亮艾尔破败的土地，那是被圣光洗礼的星灵战士们。“看啊，我们的战士摆脱了埃蒙的腐化，失误被弥补，我们可以收回黄金舰队！我能在这光芒中感受到那位雷蒙的信念，坚定的正义、狂热的荣耀，这可比无尽的仇恨好受得多。” 　　泽拉图看着意气风发的大主教，妥协地低下了头颅。 　　“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预言。前途未卜，星灵需要统一的声音。你是达拉姆大主教，我们遵从你的意志。至少，一位求援的卡拉，比一位施恩的卡拉，可信得多。” 　　阿塔尼斯双手亮出灵能光刃，在圣光连接的思维中代表达拉姆星灵回应。 　　“以达拉姆大主教阿塔尼斯之名，神之长子，将与您并肩而战！我们将践行正义，En taro Ramon！” 　　“不要反抗！我的族人们，拥抱这束光，摆脱埃蒙的控制！” 　　红色雷霆在思想中再次闪烁，所有星灵都听到了那个不甘的声音。 　　“不！所有的星灵，都属于我！” 　　圣光之海接受了回应，虚空中涌现的圣光将星灵部队笼罩，带领他们跨越深空，从艾尔行星上脱离。 　　“神之长子不再畏惧于你，埃蒙，享受此刻的胜利吧！” 　　大主教阿塔尼斯消散在圣光中。 　　“我们必将重回艾尔，那时，我们将带着新的圣光盟友，给予你永恒的死亡。” 　　…… 　　蛮荒的星球上，高大的斗士背负武器，朝着长老所言的圣地前行。白霜之灾降临在了他的部落，植物枯死，猎物沉入冻土，死寒夺走了幼雏的生命，所有人在长者的末日预言中缩回房屋，沉默地等待死亡敲开房门。 　　“阿拉汗，你是部落第一的勇士。到圣地去，杀死竞争者，以你的武艺取悦神明，这是唯一的希望。成为神选者，我们的部落将因你而渡过灾难！” 　　阿拉汗对此坚信不疑。忍受饥饿，在白霜冻土上孤身行走了两年。击碎冰川，填平沟壑，须发在霜雪里斑白，阿拉汗的眼球已污浊不清，但他的手掌依旧强硬有力，被冻结在手心的巨大兵器，在冻土上拖出白痕。 　　阿拉汗从小就作为神选者备选被培养，武艺被锤炼成本能，思维被教育成不屈的斗志，他的人生终点，只有战死和成为神选者凯旋。这过程很枯燥，但正是被磨砺的心灵让他在近乎绝望的旅途中坚持了下去。 　　“圣地，当你到达那里，你自己会明白。”代代相传的祖训是唯一的线索，尽管漏洞许多，但阿拉汗不擅长思索。 　　某一天，他到达了可能是他目的地的地方。 　　最先察觉到异常，是因为他试图在这座高山中开凿出一条隧道，但尝试后才发现，这里的土石坚硬异常，原本随手挥拳就会爆炸的岩壁在他的敲打下不动分毫。阿拉汗不信邪地用了全力，最后使用了武器。一番折腾毫无进展，阿拉汗这才对这座高山产生了好奇。 　　他利用山壁上原本就有的凹槽爬了上去，十米，百米，力气耗尽就靠在冰冷的山墙上，呼吸恢复体力，反复休息十来次，云层看起来成了新的大地，阿拉汗才爬上顶端的平台。 　　脚踏平地，阿拉汗第一时间进入戒备状态。他的斗士直觉发现了对他有威胁的存在，有二十来个。 　　那是竖在在陡崖周围的冰雕，相似的体态让阿拉汗发觉了冰雕的真面目，竞争者，他的对手，抢夺神明恩惠的人。等待太久让水滴在体表凝成坚冰，他们的心跳声几乎消失，但阿拉汗敏锐的听觉还是察觉到了。 　　他们在休息，养精蓄锐等待神选开始。 　　阿拉汗停顿几秒，也打算原地休息。 　　“冰层最厚的那个，估摸到这里等了快十年了。”阿拉汗循着声音看向身边的雕像，他的面部还没有被冰层覆盖，露出歪斜的右眼和长苔藓的大胡子。 　　阿拉汗没有回应。 　　“新来的，你知道吗？神选其实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据说那些给予恩惠的神明只是仇视我们的文明。他们借着阴谋诡计让我们的种族没落，但又恐惧我们的力量，才诱导衍生出了这种角斗场社会，让最强壮的青壮自相残杀，让世界沦入争斗，每一名神选者的培训会造成十几种生物的大灭绝。我们的争斗导致社会结构越来越薄弱，除战斗以外的其他技艺消失退化，不得不依靠所谓的神选延续。这就是这颗星球的现实，神明已经背弃了我们，等待我们的只有灭亡。” 　　阿拉汗闭目两秒。 　　“你疯了吗？被多余的思想干扰斗志，我会第一个干掉你。” 　　大胡子备选人笑了起来。 　　“没有，这些不是我想的，是我们村一个疯子说的，我就背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有个人在我耳边念叨其实还挺有趣的。” 　　“那你该继续找那个疯子，别来烦我。” 　　大胡子哈哈一笑。 　　“我问他能不能解决白霜之灾，他答不上来我就把他砍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是有点脑子的。他不能解决白灾，神明可以。神明比疯子强，神明是对的。那他就是在骗我，他是坏种。干掉他就能提高我们村的战斗力。” 　　阿拉汗没有再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豪迈的笑声将阿拉汗唤醒。一位位勇士破冰而出，看向平台中央，璀璨的光柱。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神明存在！神明没有抛弃我们！” 　　雷蒙的声音在阿拉汗心头响起。 　　“不用竞争了？只需要干掉指定目标？无所谓了！” 　　“大神雷蒙，我宣誓成为你的神选者，将你的敌人尽数扫清！” 　　“就让杀戮开始吧！” 　　“我等神选之手，将带来大灭绝！” 　　阿拉汗被竞争者的杀意刺激发出怒吼，奋力一跃，消失在光中。 　　…… 　　无数时空身怀信念的勇士加入了圣光盟军。 　　他们在战场上与[世界]创造的新种族厮杀，圣光笼罩下灿若骄阳。 　　“为了雷蒙！为了新的卡拉！” 　　“为了大神，痛饮鲜血！” 　　天空中坠下几颗陨石，砸入战场，爆发出黑红和惨绿色光焰。大主教阿塔尼斯惊讶地看着这些坠毁的飞船，不知在想些什么。 　　碎片坍缩，巨大的黑暗执政官在战场上咆哮，释放雷霆撕碎黑泥。绿色镰刀朝着能量体身躯冲来，虚空利刃和雷霆撞击在一起。 　　复数重叠的声音尖叫着能把人的鼓膜撕裂。 　　黑暗执政官朝黑暗圣堂武士打了招呼。 　　“为什么不就这么去死，阿图苏，你一定很痛苦吧。” 　　手提双刃镰刀的星灵摆好架势，“我想的和你们一样，索拉·卡莫尼·安。” 　　“停手吧，我们既然同时到达这片陌生的星域，说明我们都受到了呼唤。” 　　黑暗执政官再次发出痛苦的尖叫，用灵能闪电将敌人扫清。 　　“洛夫迪！你在哪！” 　　星灵从阴影中走出。 　　“我在这里，我的战友们，你们恰好赶上了最后时刻。” 　　索拉·卡莫尼·安低下脑袋，闪烁电光的红眼盯着洛夫迪。 　　“黑暗流放者，听说你给自己找了个大主教？他在哪？” 　　阿图苏指了指战场最前方金灿灿的天使，代替洛夫迪回答。 　　“大概是那个吧。”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同伴尖酸的点评让洛夫迪心里好笑，对着被虚空折磨面目全非的战友，他伸出手掌。 　　“你会后悔这么说雷蒙大主教，很快就会。” 　　索拉·卡莫尼·安冷哼着将雷电利爪贴在洛夫迪的手掌上。 　　黑暗执政官步入了光的神国。 　　索拉：“那就……” 　　卡莫尼：“让我……” 　　安：“拭目以待。” 　　三名圣堂武士看着自己重叠在一起的纤细手掌，曾被她们舍弃的高贵身躯。 　　索拉：“痛苦消失了。” 　　卡莫尼：“这才是活着。” 　　安：“我对自己的冒犯道歉。” 　　她们曾在危难关头选择了融合，虚空侵蚀让这份献身变成了彼此的折磨，如今，她们被再次祝福，回到了成为圣堂武士的过去。 　　洛夫迪看向被圣光铸就的战士阿图苏。 　　“但愿你还记得如何为荣耀挥舞战刃。” 　　阿图苏的轻笑随着冲锋消失在跳跃的弧光里。 　　“每时每刻，我都记得。” 　　洛夫迪亮出光刃，连续闪烁冲入敌群。 　　“为了圣光而战！” 　　“为了雷蒙而战！” 第八百五十五章 人工神明 　　战场中充斥喊杀声和沾血利刃，连接天地的特里同与他的对手默契地对峙。古老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那份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的平淡就像墓穴的石头，让人不禁心里生寒。 　　【你将这些灰尘一样的外来者带到了我的世界，将你们这些垃圾扫清时，我会带上他们一起。】 　　雷蒙带领的联合部队受限于[世界]的制约无法参战，只能看着援军与自己的复制体站成一团，场面焦灼，而特里同身边蠢蠢欲动的黑泥加剧了不安。 　　院长先生和学者先生一前一后来到雷蒙身边。 　　“你最好还有办法，否则我们会采取龙祭司提议的最终手段。” 　　雷蒙转头，意外地看了眼蓝龙祭司。 　　“我想先听听你的办法。” 　　蓝龙祭司捏着手杖，在光之天使的注视下不禁微微低头。 　　“魔网还在，我们可以引爆魔网与邪神玉石俱焚，逼迫受创的星球意志进入沉睡期。代价则是我与蓝龙这样的魔网化身被抹除，不在你结界内的其他生命会瞬间死亡。” 　　院长先生补充道。 　　“牺牲的死者会被安德瑞唤醒成为巫妖，这是我能保证的补偿。” 　　雷蒙看向灵魂收割者，幽蓝色的灵魂火焰静静燃烧，在圣光的注视下没有变化。 　　“你们就没有想过彻底终结邪神吗，只是封印祂，就像以前一样。” 　　学者先生缓慢摇头，“完全觉醒的特里同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计，我们花费百年对邪神的算计还是浅薄了许多。圣光的存在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也许正是希望的存在让我们松懈了一些，终究还是该靠自己解决问题。” 　　雷蒙的光翼收敛了些，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位龙祭司心平气和地交流，语气中不乏几分惋惜。 　　“好吧，过去的我也以为自己能处理所有问题，但我也失败了一次。” 　　他的语调先抑后扬，声音里带着不稳重的小庆幸，像那些以破坏规则为乐的安德瑞巫妖。 　　“我在安德瑞只学到了两个招式，虽然胡来，但这非常有效。” 　　“一是求援。” 　　“二是……” 　　“我们有莱尔。” 　　恰好此时，疫医先生在水天使加拉隆的带领下靠了过来，他刚打算打招呼，就见他的院长、自己的老师、还有圣光的带头大哥视线聚焦于自己。莱尔咽了口唾沫，被呛得咳嗽两声。 　　“雷蒙先生，加拉隆阁下说您需要我。” 　　光之天使单手抚胸，右手前伸就像在介绍着一件宝物，慷慨激昂的语调像在念诗，但那亮丽的模样却与莱尔印象中屏幕上的导购员重合。 　　“一个意外的纯洁者！和我一样！特里同以为我是变数，将他的算计集中到了我的身上。他成功打击到了我，而对我的过度关注使他忽略了，变数并不止一个。我会让他知道忽视我们纯洁者的代价，我会让他后悔没有把莱尔刻在祂的‘族谱’上。” 　　摩罗克伊早在光之天使雷蒙介绍的开始就对莱尔进行了检查，他有些惊讶，莱尔身上并没有[世界]的限制，也许还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也没有注意到莱尔的异常。 　　“真是奇了，我的学生明明干过复活巨龙、整顿巫妖的大事，可我却下意识将他当作了普通的一份子。我忘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数，明明我一直参与了他的成长。” 　　雷蒙哈哈一笑。 　　“也许因为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无害特性，只有像我这样眼中全是他的人才能记住这一点。” 　　圣光之灾对疫医先生的追捧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院长先生将几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疫医先生的确满足对抗特里同的条件，不如说邪神之间的争斗，像是被锚定的宿命。但他只具备条件，而没有相应的实力。想要让疫医先生弑神，我们至少得让他在短时间内晋升到概念级。而我们无法做到这一点。” 　　说到这里，院长先生的身上又冒出了黑气，恶狠狠的目光像是要从雷蒙身上咬下一块肉。 　　“短时间晋升境界的力量，族群王冠可以做到。现在没有王冠了。” 　　“别这么看我，忠诚仪式对莱尔无用，我不可以做到，但有人可以。”雷蒙走到莱尔近前，伸手拍打他的肩膀。 　　“父亲，就是这小子！” 　　莱尔正被这熟悉的话语弄迷糊的时候，自己身后有了被凝视的感觉，有温度的视线不止一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群发光的虚影就出现了他们的身后。 　　虚影领头的是位面容祥和的老人，穿着亚麻衣服一副渔夫打扮，他笑呵呵的样子平易近人，如果忽视他身后那一圈带着白色教皇冠的人影，还有更外围一大群红衣主教。集中在一起就像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莱尔感觉太阳的热量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这些人是……” 　　四天使除雷蒙外都恭谨地屈膝行礼，十字军军团的脑门在地上砸出深坑。 　　圣灵，引导人类从黑暗中站起的历代圣光领袖，他们死后化作纯粹的圣光融入圣光之海，构造了人们信仰的支柱。雷蒙将天堂搬了下来，于是这些圣灵也被迫搬家，后面那些吹胡子瞪眼的红衣主教显然对雷蒙有不小怨气，但在为首老人的笑容下没有发作。 　　因为他是教廷之父，初代教皇，启迪者奥尔丁顿·梅洛克。光之天使的养父，雷蒙的引导者。 　　奥尔丁顿笑着仰视高大的雷蒙，“我一直在看着你，小子。当初拟定圣骑士可成家立业的规矩就是希望你能够延续血脉，结果你正事不做，破烂事倒是干了不少。每一代教皇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诉苦，你可真能啊你。” 　　莱尔感觉自己被奥尔丁顿的目光波及有些尴尬，可雷蒙的手就死死按在他的肩膀上，像提着个挡箭牌。 　　“父亲，这是我挑选的圣子，和我一样的纯洁者！他为我做了许多，恩情无以为报！您帮我还吧！” 　　单膝跪立的四天使低着脑袋，附近的圣骑士像鸵鸟一样埋头，乞求堪称亵渎信仰的父子交流不传入自己的耳朵。 　　奥尔丁顿·梅洛克倒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不如说雷蒙的性格多是在他的引导下养成的。最初的圣光没有如今的威严，给予与获得更接近家庭的关系。 　　“好啊，这孩子看着比你老实，早些更换领袖，教廷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样。” 　　三言两语改朝换代，他们父子的交流让莱尔等人头皮发麻。 　　雷蒙与奥尔丁顿完成了换手，莱尔仰视着初代教皇如晨光般的面孔，被圣灵轻拍肩膀。 　　“莱尔先生，这么称呼你可以吗。不要心生抗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现在已经到了世界存亡的危机时刻，不论是我们这些已死的人，还是你们这些活着的人，或者那些不是人的，有能力的自然该站出来。不要担心，在你的身后，站着人类史上所有的圣光教皇和主教，我们引导人民团结一致，对于催动心中的圣光颇有心得。” 　　“我当初只是想养育那个可爱的小子，让他的生命少些磨难，我只是释放微不足道的善意，世界回报了我。现在你也一样，莱尔先生，你所给予的的那些自以为微小的善意，也到了收获的时候。圣光的感激、生命的心愿，纯洁者，扭转命运的变数。” 　　“让世界回应我们的期待！” 　　“光啊！此乃吾等共求之圣主。” 　　【恩赐祝福·心之上帝】 第八百五十六章 降灵：神明 　　他们说：神要有光。 　　像是世界倾覆，海洋到了天上，圣光之海从空中落下，任何雨势都无法媲美它的恐怖，犹如一场灭世大洪水。 　　它的威严与壮丽同在，逃不出范围的幻影都驻足欣赏，发出赞叹。光之液滴中的圣洁，与人性至美别无而致，内心向善的幻影没有逃避这场洗礼，稍有念头都会被强烈的不舍覆盖。 　　这片莱尔内在的精神空间，正被圣光倾覆。 　　身为主人的两个噩兆则与幻影的反应不同，他们本能地躲避这些圣光能量，十分不愿沾染上这些光洁到不真实的正面特质。这场大洪水就像是专门针对他们一般，金色的波涛中泛起幻影愉快的笑声，像闻血的鲨鱼追赶着两个噩兆。 　　无处可逃，大量圣光颇有彻底净化莱尔精神的趋向，作为其精神写照的噩兆化身无疑是圣光重点关照的对象。 　　噩兆抓住机会，狼狈地躲进了黑泥覆盖的精神大地。深海噩兆则有些不幸，精神海洋已经闪闪发光，他被叛逆的水流拖进了光里，发出不适的嚎叫。 　　涨起的海潮终于落下，黑色大地显露，噩兆从地缝里拔出身体，活动枝干。整片精神空间变得亮堂通透，空气中有几分温度。幻影们很快围了过来，它们跳动的镀金身躯围着噩兆起舞，内心的雀跃感觉不出丝毫不满。 　　毫无疑问，圣光已经改造了莱尔，但并不是洗脑一般的同化，而是与他原有的邪神之力共存。莱尔这栋公寓楼又多了新的住客。 　　噩兆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踏海而来，彼此在对视中沉默。 　　来者有一头卷曲的棕褐色头发，下巴有长须，身披白色长袍，赤足踩在水面上，裸露的皮肤都发着亮光，在耀眼的光芒中看不出容貌，可单单是注视他，就能感受到圣洁与慈悲。 　　噩兆的灵感告诉他，这个浑身发光的人类就是另一个自己，更确切一点，他是之前被圣光能量捕获的深海噩兆。如今他没有了代表叛逆的弯角，没有代表隐藏的面具，没有代表混沌的触须身体。 　　甚至他沮丧的模样都带着股悲悯味的笑容。 　　噩兆绞劲脑汁、用尽生平所学地自我安慰道：“我是否该给你取个‘圣光噩兆’的新名字，你和‘深海’已经没有关联了。” 　　他笑起来和哭一样。 　　“我还能说不吗，那也不过是自我欺骗。让我更加不爽的是，你为什么没被转变？”其实噩兆化身都明白原因，莱尔的能力曾被分成两半，从一锁开始到五锁的权柄全都确定，刻印在噩兆形成的神骸上，过去的降灵术士已经被锚定。圣光改造的是莱尔的现在，从六阶往上的能力，在深海噩兆身上构造了一个新的圣光体系。 　　这就导致了莱尔奇怪的现状。 　　他的个人实力体现在巫妖相关的降灵术并有着自己的幻影族群，可真正将莱尔视作精神领袖，愿意听从号令为之提供力量的却是另一个族群。给予他荣誉牧师称号的圣灵主教群。 　　已经化为光的圣光主教将莱尔视作了圣灵的代言人，圣光首脑。 　　邪神与圣光，紧握手中。执念的锁链缠绕躯干，背后生出升华的光之羽翼，名誉巫妖·荣誉牧师·邪神幼体·光之圣子·莱尔托斯。 　　四天使守卫四周，背后是圣灵主教群，各种族联军，巫妖和巨龙以及光之援军。 　　“我听到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的祈祷，他们的愿望。存活于世者，已然离世者，执念亦是希望，我当满足他们，这正是他们赠予我力量的缘由。” 　　莱尔感觉到有无数双手托着他的身体抬升，光芒凝聚在自己的身躯上，雷蒙、乔治、加拉隆、拉法尔、奥尔丁顿以及每一个人，都将希望之光传递给自己。 　　【天使接引，上帝显现】 　　降临在莱尔身躯上的光芒在扩张，复苏的神性正在成长为真实的神明。 　　上帝需要肉体。万军丛中，高大的血肉造物，死灵高达阔步走来，这具莱尔领头打造的降灵魔像凭借与莱尔的联系成为了上帝凭依的肉身。 　　上帝需要人格。噩兆和圣光噩兆都产生了感应，这本质上就是一次特殊的降灵仪式，莱尔需要分裂部分的灵魂投入躯体中，成为上帝的主人格。两个噩兆心情狂热，人前显圣无疑是一件梦寐以求举世无双的成就，得到瞻仰和敬畏更是他们最初作为噩兆化身的本能，而现在两名噩兆都有成为上帝人格的资格。 　　他们都觉得莱尔会选自己，并认为这是毋庸置疑的。 　　噩兆：“我是最初的将来，你不过是我意外的分裂物，成为世界之神本来就是我的宿命，虽然莱尔导致了一些变化，但我才是那个最适合的。” 　　圣光噩兆：“莱尔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是被拒绝的未来，而且这可是圣光构成的神灵，要是让你附身，神性会腐烂的吧！我已经被圣光净化，我的存在神圣无比，无疑比你更契合心之上帝。” 　　莱尔化成的光芒已经笼罩了死灵高达，上帝即将显现，两个噩兆你推我挤地响应呼唤融入那片光芒中，光的神明出现了细节容貌，按照灵魂化身完美复刻。 　　智慧生命将视线投入高大的光之巨人，看不真切。 　　圣光军团倒是习惯了刺眼圣光，他们怀揣敬畏与感动，看着天使环绕的高大生命。 　　“那就是我们的圣主……” 　　上帝是…… 　　“是妮娅哒！” 　　等比例放大的小短手小粗腿，带点婴儿肥的可爱脸蛋，是几十米高大的人类幼女模样的上帝。 　　噩兆&圣光噩兆：…… 　　圣光军团也有些沉默。这是莱尔的内心显现，莱尔·布勒潜意识认为最亲近最强大的自己的分身，是妮娅，于是上帝显现出妮娅的模样。 　　了解莱尔的人心里明悟，但也有人不了解莱尔。 　　“我们新认的圣子，内心想的是个五岁幼女？” 　　“……这是我死得早，在我掌教的那个时代，直接上火刑架都不用审。” 　　“完了，送走个不靠谱的雷蒙，新来的也是个没谱的。” 　　奥尔丁顿·梅洛克大主教倒是笑呵呵的。 　　“莱尔心中的所想的最为强大的姿态，是年轻的孩子。稚气未脱的孩子是最为纯洁、圣洁的化身。力量并非我们所求，天真的初心，纯洁的善良才是真正的强大。我想这即是莱尔先生想要表达的意思。” 　　圣骑士们恍然大悟，看向神明的目光转变，圣光主教们鼓掌迎合，纷纷反省之前自己狭隘的个人成见。还有人提议就这么宣扬新的圣光理念：年幼的小女孩是世界上最为纯洁美好的。 　　而后一群将身心献给圣光的主教老男人又觉得性别差异引起的怪异，纷纷改口。 　　“还是小男孩好！圣子大人他本就是男性，就以他为原型好了。” 　　“没错！还是小男孩好了！” 　　“小男孩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第八百五十七章 我们招致毁灭 　　上帝降临之后，这个世界开始剧变，浓云消散，污泥下的大地涌出发光的金色液体，飘洒在阴云下的灰烬倒卷进泛光的气旋里，那景象就像天空出现无数个气体太阳。幕布被揭开，无论是神灵的恢弘或是世界记录者的伟岸都完美展现在光明之下。 　　每一条触须摆动都会激起泥淖翻滚，恶之造物主内心不再平静。祂的造物，那些存在低劣的生命用那僭越的妄想创造造了自己的神明，每一个举动每一个思想都是对自己的冒犯，他们自以为是的敌对即是对己身的侮辱。 　　不再是对变数的防范，接下来将是彻底的杀害，因为理念不同、来源不同而导致的地位对等的神战。 　　【稚嫩的心灵，残缺的权能。我的血裔啊，这就是你们所求的吗？对吾所犯下的玩笑一样的叛逆。】 　　[世界]融入特里同的身躯，祂的身躯越加高大，万千触须上尽数睁开了眼睛，溢出的神性携带着不可名状的知识，接收到视线的智慧生命都在这片精神风暴中痛苦不堪。 　　【那就来吧！在厮杀中诞生新的主！】 　　巨大妮娅大叫一声，朝着特里同扑了上去。四天使环绕在巨大妮娅的身边，像是陪伴女孩的小精灵，天使之力作为上帝的一部分，成为了上帝权能的手脚，协助巨大妮娅施展非肉体对抗的其他圣光之力。 　　特里同的庞大身躯正如祂看上去那样笨重，祂的体量也有巨大妮娅的十倍不止，上帝本能察觉到神力对轰的弱势，硬抗触须上的邪眼射击贴近了特里同的躯体。肉体强度基于死灵高达已经十分卓越，可与邪神的肉山对比，还是显得薄弱。更何况圣光将妮娅的体型固定成幼女形态，这让习惯于非人姿态触须猛攻的妮娅战斗中感觉极其不适应，只能像孩童一样拳打脚踢。 　　笨拙的上帝，正如特里同说过的那样。 　　重叠、融合、腐化、鞭袭。特里同立刻分裂出一条粗壮的触须抽向巨大妮娅。这一条触须中所蕴含的力量总量比上帝本体还要庞大，被结实打中后果不堪设想，特里同也是狠下心打算一击致命。 　　光之天使闪现在巨大妮娅面前。 　　“神圣降临！” 　　举起神枪抵御，歼灭之光抹除了触须上的种种恶毒诅咒，光之天使左手提枪，右手招来圣剑图尔蒙德全力挥砍，灭城的冲击波在神的腕足上割出伤口。 　　雷蒙·梅洛克高举武器，背对巨大妮娅。 　　“我会守护，挡下一切灾厄！” 　　水蓝色小妖……水之天使降落在巨大妮娅的肩膀上，他的羽翼闪动，播撒治愈的圣光，洗濯愈合上帝的伤口。 　　“我会治愈，平息世间苦楚。” 　　妮娅一下子就明白这些天使的用途了，她立刻伸手，像抓蝴蝶一样捕捉在一旁悬浮发光的乔治，五指捏住火之天使的全身，只露出一个乔治的脑袋。乔治·埃德蒙特在神灵的控制下不得不和她大眼瞪小眼，他看到那张娃娃脸倾斜了一个角度，接着睁大了水灵的眼睛，明悟地看着自己。 　　巨大妮娅提着火天使之翼将乔治上下颠倒重新捏住，头朝下。 　　血液聚集到大脑，看着肉乎乎的大手和颠倒的景象，乔治敏锐地察觉到了巨大妮娅的意图。他不禁颤了一下，歇斯底里地反抗，意图挣脱束缚逃逸。可火天使之力已经与巨大妮娅融为了一体，就像起爆器激活了开关。 　　巨大妮娅将乔治高举过头，朝着特里同臃肿的身躯使劲砸下，大叫一声。 　　“看招！火天使头槌！” 　　没有知道乔治·埃德蒙特怎么做到的，在他的脑袋被怼进特里同的肉体之前，火之天使发出了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悲鸣，在所有人昏沉的脑袋里清晰地回荡。 　　“N！M！D！老子不是这么用的！” 　　噗的一声。 　　二十米长烈焰光刃切开了特里同的身躯，触须断落还在蠕动，在喷洒的血雨中，巨大妮娅神气地提着一把烈焰光剑。 　　作为剑柄的火之天使用眼睛死死地瞪着特里同，他的头顶因为愤怒浮现出二十米长的火柱，熊熊燃烧，仿佛怒火永不熄灭。 　　“哈！” 　　提光剑的巨大妮娅换了个更酷的姿势。 　　妮娅赠与了觉得帅气的名字，“乔治火头剑！” 　　“不许叫！” 　　火焰剑的光焰又长了一节。 　　“赶紧弄死祂！这狗屎武装我一秒都不想当了！” 　　“可是，真的很好用啊，乔治！” 　　“我要杀了莱尔。” 　　余下三天使聚集了过来，看着巨大妮娅手中怒火中烧的自己的兄弟，加拉隆身体颤抖避开了视线，拉法尔看着他火焰中的光头爆笑。雷蒙捏着下巴，眼神意味深长。 　　“不愧是乔治！令我骄傲的兄弟！” 　　“啊！雷蒙！”他的感情过于强烈，已经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杀意。 　　情绪激动的乔治爆发出强大力量，四天使环绕巨大妮娅，朝特里同发起了猛攻。 　　…… 　　每次切割下神明的肢体，那些肉块就融入大地，成为孕育生命土壤，生命被不断返还给星球本身，被撕开的只有特里同身为星球意志的身份。似乎，这个世界也开始接纳了心之上帝，接纳了人心构成的神明。 　　特里同随着祂的肉身消逝殆尽，成了被风磨灭的尘土。 　　人间神国还在持续治愈肉体与活力，心灵疲惫的众人抬起头，仰望那发光的高大神灵，云雾在她的拨弄下消散，重新清彻的天空像是滴落在心中的水滴，揉开了愁绪，进而让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加强烈。 　　欢呼不约而同地产生，拥抱、亲吻，各族按照自己习惯像旁人传达友好，被感化的异种族都顾着乐呵也不排斥这些。 　　黎明已经到来，他们确信着这点。 　　…… 　　引力先生还在把玩着骰子，静滞结界已经消散，于是他呆愣的模样就被自己的同僚注意到了。 　　“嘿，引力，你还在看什么？刚才院长来信，我们已经获得了全面胜利，这个世界已经被我们拯救了！虽然和我们关系不大，但资源得到保留，身为救世会的我们该高兴才是。你怎么回事？” 　　“这是无名给我的印证他成果的骰子……” 　　“我知道，你之前说过。” 　　“……骰子的点数代表命运偏移我们期望的程度，0为完全不相干，而100则表示完全符合我等的心意……” 　　“哦，简单明了。” 　　“我之前没有在意，全当自己学生的祝福，一直使用着骰子……” 　　“那挺好的，转移火星碎壤的工程几乎是天方夜谭，想达成理想结果无疑是万万不可能，祝福一下也好。” 　　“那要是可能呢？”引力转过头，苍白的灵魂火焰在眼洞中默默燃烧，“要是所有行动都会达到‘成功’的结果……我们的每一缕思绪都会被‘实现’……” 　　“类似巫妖之冠的权能，范围群体附加，你的学生还真是研究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引力捏着骰子，做出自己的解释，“这个和族群王冠不一样，王冠凝聚人心，达成的是人的极致。这是幸运的具现，指向包含行动者在内的一切因素达成的终极结果。” 　　电磁先生并不是愚笨之人，他很快明白了意思。 　　“你是说，王冠只能让我们达到完美，而这个骰子，能让我们执行的结果达到完美。” 　　“电磁先生，你觉得你能做到的极致，和[电磁力]能做到的极致一样吗。[电磁力]的极致，[黑洞]的极致，[引力]的极致，[时间]的极致……” 　　电磁先生咳嗽两声，不安地搓动手掌。 　　“所以，你投掷的点数是多少？” 　　“我在计划执行的过程中投掷了五次。每一次的点数，都是100。所以我们现在，将要面对极致引发的最终结局。” 　　天黑了下来。 　　“我们的力量牵引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行星碎片，而是另一颗几乎完整的星球！” 　　“高等魔研社的挑衅激怒了Mars，现在战神找来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 希望仍在 　　像是弹出一个软木塞，天空在一声低闷轰鸣中崩出一个圆形大洞，蔚蓝后是幽邃的黑暗，一个不断扩张的大气环将庞大的星体从天幕后揭开。气圈被撕开，逃逸的大气被那颗降临之星抢夺，在其荒芜的皮肤上缠成匹练。仰望此奇景的人们感觉呼吸急促，他们面色赤红，喘息声像溺水后那么明显。更有甚者，诸如精灵之类的自然之子已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软倒在地，眼睛泛白，陷入窒息。空气浓度骤减，大气变得稀薄，随之一起流失的魔力让许多种族无法适应，人类也产生了高原反应。 　　世界开始昏暗，在神明光辉的照耀下，人们清晰地感知到末日降临。大气被撕开，天顶上的另一片大地毫不掩饰其狰狞，它遮挡了阳光，危机感扑面而来。他们能看到其上凸起的山脉，平缓的荒原，气流卷起的沙暴，岩石燃烧坠落的火雨。伴着大气不断抽离发出的刺耳声响，他们看见恐惧凝固在他人脸上，自己的眼中凝固了火星全貌。大地与大地已经在视野尽头闭合，留下一道发光的白线，他们停留在包围的星体之间，就像落入一张血盆大口。 　　大地露出了尖牙。黄金结界外，岩石轰隆抬起犄角，无形的手从地面下抽出石块组成拔高的支柱，土石汇聚，这片石林猛地增长，朝向头顶的又一片大地。另一侧的火星，上面被地心引力捕捉的的地壳则更外彻底。它爆炸了，被活生生撕下来一大块陆地，化作洪流接引耸立的石柱。两个星球彼此吸引，彼此牵绊，彼此撕裂，很快它们就会相撞，彻底不分彼此。至于在星球上的人儿，我想会变成见证它们融合的烟花。 　　雷蒙站立在【神国】中央，这片人类意志构造的天堂没有被冲击损坏，周围的动荡将其连带震动，他们暂时是安全的，但所有人都明白一切都会改变，战胜造物主的喜悦被天地异动冲刷干净，圣光照耀的脸庞上，唯有凝重。 　　大地的压迫逼近，天色昏暗，泥土翻涌的腥味涌入口鼻，周围已宛如山岳的石柱形成厚重臂章，将圣光的光辉包裹，在蔓延的黑暗中，这团惟一的光明似乎在衰弱。 　　层叠的石柱突然泛光，不同于圣光的幽绿色光点像是发光真菌从石柱上苏醒，围着结界画了个圆，沿着石柱的指向向上生长。 　　“高等魔研社？”雷蒙刚开口，右手闪电探出，掐住了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巫妖。 　　“雷蒙先生。”被拎起来的静滞先生装作无事打了声招呼，被雷蒙放下后很快打理的衣领，“这个黄金结界，能够赋予其中的任何种族不死性，是不是？” 　　“只要是我的同伴，便可在此处永生。” 　　静滞先生点点头，朝着雷蒙单膝跪立。 　　“那么，我，高等魔研社时间学，静滞，宣誓效忠圣光。” 　　雷蒙停顿了片刻，很快明白了用意，三步并作两步，光之天使伸出手臂，拍打在静滞肩上。 　　“此为拯救世界之举，我认可你的正义。” 　　静滞先生身上开始焕发金光，他立刻伸出手掌，一团绿色光点正在他的操控下不断染成金色，与之相对应，周围绿油油的石柱蜕变成金色，静滞力场完成了向神国的转变，【正义】征服了【时间】。 　　黄金结界顺着周围石柱向上扩张，从一个平面结界扩充到立体空间领域，范围囊括这片石林，头顶的陨石雨，星球之间所有的间隙。 　　灵魂火焰变成灿金色，比起巫妖更像圣灵的静滞松了口气。 　　“还好完成了，【世界支点】。社长！准备工作完成了！” 　　回应静滞的是一声炮击，一道闪电斜射进结界中心，逸散的电光慢慢消散。两颗星球的中点，大气和岩石暴走的中心，这里的颗粒在碰撞下变成最小粒子，迸溅释放的能量足以将任何物质毁灭。 　　天启的厚重装甲正在崩解，露出汹涌烈焰包裹的骸骨。周围的所有粒子都像狂暴的野兽朝他发起了进攻，感受自身的物质被不断拆解，高等魔研社社长冷笑一声。 　　“毁灭我？我才是毁灭。” 　　【高等魔研·始源爆炸】 　　瞬间与自己的反物质结合，天启以更为疯狂更为剧烈的能量引爆了自己。所有粒子在能量冲击下四散奔逃，无穷的能量波将物质宣泄到除天启之外的四周任何角落。粒子被能量推动，以斥力轰击在两侧结界上，不断抵消星球引力。 　　短时间内，两颗星球的相互作用力与天启自爆的斥力达成了平衡，维持了短暂的相对静止，但随着能量消散，平衡又将被打破。 　　“好了，我们暂时安全了。”静滞不再着眼于自己社长制造的大爆炸，在人群中寻找目标。 　　“但是……”雷蒙是天启的老对手，他充分领教过天启的能力，那种湮灭能在短时间和自己打成平手，但爆炸，永远是短暂的。 　　除非一直爆炸。 　　能量波还未消散，天空中又一次产生了大爆炸。 　　因为圣光的【神国结界】赋予了天启的不死性，在静滞先生的调整下，不死性被强化成了天启个人的[物质恒定]。湮灭反应不再损耗天启本人的物质，使得天启能够无限自爆，不断抵抗星球引力。 　　就像两颗星球之间加了根支撑杆，真正的火星撞地球被持续静滞。 　　“各位，请听我一言！” 　　借用阻止行星撞击的信誉，静滞先生短暂得到了安静的环境。 　　“我们高等魔研社对火星撞击的抵抗只是暂时的，我们魔力有限，而这是一项消耗巨大的工程，为了拯救我们的世界，我们需要每一个人的魔力。” 　　“接下来我们高等魔研社会联合安德瑞学院的其他社团围绕结界打造一个巨大的魔力吸收装置，请各位自觉贡献一份力量，尤其是能者多劳，为我们设计灾难解决方案争取宝贵的生存时间！” 　　一呼百应，在天使的引领下，巨大妮娅也认真地点头。 　　电磁先生和死星二世很快就搬运来了一个东拼西凑的巨大环形装置，中间有磁悬浮结构，能够使“电池组”充分释放魔力。接下来，巨龙、龙祭司、天使、圣灵、上帝、巫妖以及其他高魔种族都被摆了上去当电池，给结界上持续爆炸的天启以及结界本身供应能源。 　　静滞找上了学者先生。 　　蓝龙祭司看着这个巫妖在他人的赞美下快步走来，没有多说什么。突然的行星撞击，高等魔研社的冷静应对，其中的关联实在过于明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己教出的许多学生是混蛋，高等魔研是混蛋中的混蛋，但在这样的紧急关头，摩罗克伊没有激发内部矛盾的意图。万众一心、团结一致，这便足够了。 　　“危机解决就好。”朝着静滞，学者先生这么慢悠悠地说。 　　“实际上危机没有解决，老师。”静滞眼看四周无人，低声说着。 　　“……你们不是阻止了行星撞击吗？”学者指着头顶。 　　“我们只解决了行星撞击，但实际上还有其他问题，只是现在反应不明显。天启老大成为支点平衡了引力，但火星来临的惯性却实实在在作用在星球上。我们的星球已经偏转了轨道，嗯，按照偏移角度，正在朝太阳坠落。还有质量突然增加的自转变化，大气流失的变化……” 　　学者先生听着静滞丢出一个个毛骨悚然的问题，不存在的大脑隐隐作痛，他们真的做到了救世会能做的一切。 　　摩罗克伊不禁恼火，怒道：“那你们还不去解决问题！留在这里等我帮你吗！” 　　“是的，老师。实际上高等魔研已经黔驴技穷了。我们从没对火星撞地球的情况进行模拟演练，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来说也是第一次。我们需要演算大量实验参数，而时间却又短暂的可怕，这简直天方夜谭。老师，我们需要您怪物一样的计算力，还有您教导下的所有施法者同僚。” 　　学者先生瞪了他一眼。 　　“我对你们捣鼓的知识根本一窍不通。” 　　“您可以现学嘛，您的学习力也是怪物一样，像您这样的法术大师触类旁通一定很快就能精通。我们的研究笔记都有现成的，在场的高等魔研教授可以随时言传身教，老师。除了天启，你明白的。” 　　“这太离谱了，我恐怕无能为力……” 　　“啊，老师，引力刚才告诉我，轨道预算，距离我们被太阳引力捕捉只有五十三小时。” 　　“你们论文放哪了！让律法把所有人都喊来！” 　　静滞迅速跑开，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话。 　　“老师，您学习之余请不要忘记供能，魔网结点的能源对我们也是必不可少的。” 　　“知道了，快滚。” 　　进入研究者状态的学者，在手慢脚乱的压力下，悄然化解了与高等魔研社的师生冲突。 第八百五十九章 大结局 　　“最终，他们成功了，名为救世会的施法者组织拯救了我们的家园。他们给星球找到了新的轨道，我们的家园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人类讲师站在讲坛上，给学生们讲解历史教科书上的内容。黑板的位置距离窗台不到两米，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棂照进教室，将学生的目光吸住，引领到窗外…… 　　多种族融合的人流在街道十字路口交会，绘有多种语言的道路标识在拥挤人潮中摇晃。精灵在药剂店铺前吆喝，斜对面的炼金工坊有矮人和矮魔的争吵声。机械魔偶站在广场喷泉进行街头表演，巫妖因为违法收费和诈骗被树精押上南瓜囚车。穿金色长袍的魔族正在进行布道演讲，神经兮兮的人类拦住了过路的憎恶融合怪。飞来横祸的女巫和鹰身人从空中跌落，她们掉在阿拉克涅的蛛网里，被丝线缠住时还在喋喋不休地争吵。圣灵和自己的怨灵朋友讲了个笑话，恰巧被路过的牛头人听到了侮辱性词汇，报警后他们接受了批评教育。 　　戒尺在黑板上敲击两声，学生的视线被重新拉回到讲师身上。自动粉笔随着老师的口述跳动，他手掌上的法力模型在教室里放大，最后一排也能轻松看到。 　　“我们的家园，是一对围绕[世界支点]旋转的双子星，我们现居住在这一颗地球上，另一边据观测没有发现生命反应。根据历史记录，双星纪元前的时间记录还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制，而不是现在的一天二十二小时制。收起你们那张惊叹的脸，也别幻想多出的两小时睡眠时间。过去和现在的确存在差距，但并不意味着比现在更好。” 　　“作为新生代的你们，出生在一个混乱、却又充满机遇的时代。” 　　“你们有大好的时间和教育资源研习魔法和超自然力量，你们有许多选择……” 　　“继续深入研究，在毕业后加入魔法学院的魔研社群，成为那些伟大施法者的学徒和助手，探索世界的奥秘……” 　　“如果心怀信念，加入圣光军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今的圣光门槛很低，那些圣光的狂热者对于新的信徒几乎不设限制。加入世界上规模最大最鱼龙混杂的组织，是一项无法预测的挑战，据说圣光高层还保留着当初的凝聚力和强度，当年的圣光可是很能打的。” 　　“总有些人不是贪婪的求知者，也不是坚定的信徒，你们中有一部份相比特殊更显得中庸，心灵怯懦又柔软。德鲁伊多是温柔的人，这些谦逊乐观的自然爱好者打造了双星纪元最大的保护区，你们也不用担心无事可做，那位管理德鲁伊的女王正在牵头计划着恢复星球环境。” 　　“还有激进分子，以及那些追求疯狂的叛逆中二小子，别急着掩饰，也别做出自傲的表情。疯子与天才只有一线之差。我原本不想对那些东西过多介绍，我身为教师的职业素养正提醒我，保护你们免受污染。但没办法，我收钱了……” 　　“安德瑞学院，非常不幸的消息，你们小时候读过的恐怖睡前故事中的那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和童年时代相比，你们的心智已经成熟了许多，但你们要牢记安德瑞是个极端的选择。你们要是去了那里，出来后，要么载入史册，要么入狱，或者两者兼有。” 　　讲师察觉到了悄悄黯淡的天色，结束了课堂。 　　“到了‘午夜’的休息时间，吃过午饭后，下午的学业实践记得用点心，你们中的某些人已经距离及格线不远了。我们的学院虽然教育宽松，但学业考核可是很严苛的。” 　　拎着课本准备走人的人类讲师最后又探头回来。 　　“还有！你们最后要是挂科了，别想着找我通融，我帮不了你们，别让你们成为亡灵的曾曾祖父因为这种事不分昼夜地敲我公寓门。请做个人，我可爱的学生们。” 　　钟声敲响，黑暗笼罩了车水马龙的都市，人们对这一现象习以为常。不仅有长明的世界支点的光柱照明，街道店铺也早早开启了霓虹灯管的照明装置。 　　太阳光线被天上的火星完全遮挡，日食产生的午夜，每天都会发生。持续大约两小时，夜晚并不适合人们工作，所以多数人会用这段黑暗又甜美的时间休息。在黑暗中，自发光的人是最为明亮的。 　　洛夫迪蹲坐在大楼突起的滴水嘴兽雕像上，在午夜，他的身躯会发出水波一样的柔光，站立在高处，星灵俯瞰着城市中的灯光组成的梦幻光带，眼神迷离。 　　“不要直视那些炫光。”后来的圣堂武士提醒着洛夫迪，“光污染，这个词汇的出现频率越来越频繁了。” 　　洛夫迪接受了朋友的好意，将视线移动到巨大的光柱上，黄金色光柱像洞穿天地的门扉，灿烂但不刺眼。 　　“你的民意调查汇报完成了？” 　　“是的。”星灵阿图苏从怀里拿出纸卷，现在没有光线，但他已熟记了内容，“自从雷蒙冕下放开门槛后，新的圣光军团，狂热者军团的规模在不断扩张，什么阿猫阿狗都成了狂热者。狂热信仰开始出现人传人现象，几乎在世界支点的每一个人都抱怨被不止一个狂热者信徒骚扰过。圣光教团正在变成最受人们厌恶、风评最为低下的组织，没有之一。” 　　洛夫迪笑了一声，“雷蒙冕下一定会更高兴，圣光做到了第一，哪怕是倒数。” 　　星灵感受冷风吹动自己的披风，这是午夜降临后养成的习惯。 　　“索拉·卡莫尼·安呢？” 　　“她们正奉雷蒙冕下的命令，追踪乔治冕下。” 　　“那位又做了什么？” 　　“没有，只是大主教在圣光之海中有了新的发现。”星灵阿图苏直接告知了圣光的发现，这本来也是他前来寻找洛夫迪的目的之一。“那位我们熟悉而又陌生的达拉姆大主教阿塔尼斯已经带领舰队航行到了我们的家园遗址并完成了往返折跃。我们黑暗流放者与达拉姆星灵的秘密被解开了。实际上，我们的家园并不是他们口中的艾尔，我们家园的腐化也并非与他们所想的一样来自于腐化的萨尔那加。” 　　“我们与他们，是星灵同位体。” 　　“平行世界的同位体。” 　　“那片圣光之海，是打开时空之门的钥匙，它的背后联通了无数个平行世界。这一发现充分调动了雷蒙大主教的积极性。随后，他号召所有圣光势力集结……” 　　洛夫迪已经知道了那位光之天使想要做什么。 　　“十字军征服战争。” 　　“无限的世界，无限的征服。让一切时空投入圣光的怀抱。” 　　“雷蒙冕下打算发动所有人穿越平行世界？” 　　“他留下了水之天使还有光之圣子。” 　　“莱尔大人我还可以理解，但是加拉隆冕下为什么留下了？” 　　“那位十字军领袖曾对圣子进行过骑士宣誓，宣誓将奉献余生效忠圣子的家族。” 　　“家族？” 　　“布勒家族。” 　　…… 　　“我从没想过仅有两个人的布勒家族也值得人效忠，而且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天使。”莱尔靠着窗台，望着不请自来坐在书房里处理事务的加拉隆·洛书塔尔。这位水之天使温和地笑着，将一大堆书面文件摆在书桌上开始工作，同时体面地回答主人的疑问。 　　“我曾犯下背叛的罪孽，成为布勒家族的家仆是我能想到的适合的和体面的忏悔行为，你对我的个人恩情，我也能如此回报。” 　　“你不必如此，加拉隆阁下。我不需要一位骑士，也不必要一位……” 　　加拉隆微笑地看着他，直到莱尔将心中的不适传达完毕。 　　他拢了下鬓发，放下了笔。 　　“已经不能用普通的三两人看待你所存在的布勒家族了，莱尔。不管你情愿与否，他们都会将光之圣子，圣灵主教群的领袖，邪神化身，安德瑞巫妖，救世会成员的名号与你的家族联系。瞧，你已经与许多重要势力存在了不可分割的联系，这个时局需要一位布勒先生成为家族的主人，维持打理好相关的社会关系。这对于你的家人和社会稳定都有着积极作用，你大概不擅长这些，这些繁文缛节，我都会帮你处理好。” 　　“你需要我，一个堕落的天使，早就与多方势力交流过的加拉隆·洛书塔尔能够胜任如此复杂的莱尔·布勒先生的代言人。” 　　莱尔沉默片刻，明悟地点头。 　　“我想你是对的，加拉隆阁下，我现在的确需要像你这样的合适人选，可这，对你有些不公平，不是骑士的主从誓言，要不我们来签订契约关系。” 　　加拉隆摇了摇头。 　　“这才是正确的关系，而不是商业性质的契约。加拉隆·洛书塔尔会成为布勒家族的仆从，天使侍奉圣子，这是理所应当的，这其实也存在我的一己私欲。” 　　莱尔在加拉隆的坚持下不再强求，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的确不愿将时间精力投入人际交往中。接下来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完成，特里同被击败了，祂的造物主权柄完全由妮娅继承。概念[世界]，其中记录了整个星球所有的生命信息，那些在黑潮中逝去的生命可以在造物主的力量下重新复活。最开始莱尔没有参与复活工程，相信着妮娅的造物主本能，结果基于孩童幻想的缝合生物大规模出现，莱尔不得不干扰神明定下的自然选择，转而投入适应环境的基因工程。 　　“忙死了忙死了。”莱尔揉着脑袋走回实验室。 　　…… 　　彷徨之城的入城关卡重新开放，这座著名的秘法者城市在对神战争之后更加出名，魔法的精髓吸引施法者慕名而来，开放友好的城市政策也在吸引那些心有抱负的追梦人。 　　守关的秘法者拦住了来访者，这引起了被阻拦的人的不满。 　　他的左手指着一旁哈哈大笑正在组装脊骨之轮的魔族。 　　“这是邪神眷族……” 　　他的右手指着另一边被水球包裹在空中悠悠游进彷徨之城的人鱼。 　　“这也是邪神眷族……” 　　他的左小臂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也是邪神眷族……” 　　他长在胸腔正中的手臂指着苦笑的秘法者。 　　“他们都能进去，凭什么我不行！” 　　秘法者心里骂娘，为什么刚换班就遇到了这种蠢事。他牵强地朝着那张仿佛写着实验事故的大脸挤出笑容，脑袋里飞速思考。 　　“那个，这位先生？或者女士，这边是人型生物开放通道。并不是说您不准进，只是你的个子……哈哈，怕是挤不进我们这边的小门。” 　　“你什么意思！谁说我不是人型的！我也有手臂、大腿和脑袋，直立行走！你是在歧视我的种族吗！” 　　秘法者想，当初定义人型生物的时候，谁想得到世界会诞生这种犯规一般的种族，照着生物图鉴反着长是吧。 　　“啊哈哈，其实暗七区那边有您这样特殊人员的专用通道，这是我们的失职，还请您移步前往暗七区，请放心，我们会和那边的工作人员沟通好，保证您无需等待顺利进入我们的城市。” 　　…… 　　血腥玫瑰酒吧。 　　吧台角落。 　　两个人隔着一把座椅侧身对坐，摇晃着酒杯，手压在吧台的台面上，倾听躁动的摇滚乐和其他人发出的喧嚣。 　　“莱尔说，[世界]记录着每一个生命的信息，但里面没有那家伙……” 　　“没有找到残骸，鼠群掘地三尺，连一丁点铁皮都没有发现。” 　　“那家伙，就这么没了吗，唯一的牺牲者？怎么可能，连我这个违背密契者都能留住，为什么留不住他？” 　　话题沉闷，两人三座渐渐没了声音。 　　“你说，他之前写的那些东西，会不会是真的？” 　　“还能有假吗？他的机器人女友都出现过一次，就那时看到的暴脾气，我真为他感到悲哀。”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不是他真正的家，不是他该停留的地方。也许我们想的悲观了些，那位我们记忆中的过客，也许只是回到了他原本的家园。” 　　“看开一点。至少我们记忆中的朋友可能还活着。” 　　“说的没错，安德瑞之剑永不断折。” 　　举起酒杯，用力像是要磕碎它一样碰杯，两人大喊一声，闷头一饮而下。酒水穿过口腔，流过脊椎骨摔在盆骨上，打湿了座椅，撒得到处都是。 　　“敬妄想！” 　　愤怒的酒保小姐冲了过来，一手一个抓着巫妖的脊柱将他俩拎起。 　　“你们两个！来搞破坏的吗！” 　　“非常抱歉！” 　　…… 　　安德瑞学院的白骨荒地。 　　穿着黑暗洋娃娃服的小女孩蹲在吊死鬼树边上，手中忙活不停，鼓着腮帮子发出哼哧哼哧的嘟囔。 　　“我才不会帮倒忙！妮娅也非常非常非常会修理东西！对不对？葡萄！” 　　小巧的光蝠挂在扭曲的树干上，在黑暗中发出亮光。 　　“没有错，妮娅，疫医先生实在过于严厉了！” 　　得到鼓励，妮娅露出开心的笑容，没过多久，她就完成了工作，像好朋友展示了自己的作品。 　　“完成了！你看，葡萄！” 　　一顶歪歪扭扭由发光碎片和触须拼接成的王冠，魔力触须颤颤巍巍翘起，啪嗒一下，轻飘飘地贴在妮娅脸蛋上。 　　“现在，妮娅才是国王！” 　　徘徊于虚空中的黑暗生物目睹了一切。 　　光之触须覆盖了双子星的其中一颗，贪婪的触手犹不满足，朝向另一颗伸去。 　　（全书完） ╰●●●●●●●●●●●●●●●●●●●●●●●●●●●●●●●●●●●●●●●●●●●●●●●●●●●●╯ https://www.zxcs.info/ 本书由本站书友从网络收集整理并上传分享，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