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知轩藏书下载：https://www.zxcs.info/ ========================================================== 历史人生模拟器 作者：清风小盗 内容简介： 　　朋友，福报模拟了解一下？ 　　路登进入福报模拟世界，送福报解锁更多完美结局。 　　路登：最新款式的敞篷马车，不开心时，坐车出去兜兜风吧！ 　　路登：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无论是脑洞大开，还是敞开心扉，一家人都要整整齐齐。 　　路登：你看着路灯，又大又圆，你看这绞绳，套在我脖子上刚刚好……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你们挂错人了，我真的只想送福报啊！ 　　本书又名《我真的不想挂》、《关于我在异世界送福报这件小事》 第一卷 伟大属于神邦 第001章 路登先生，该上路了 　　“路登先生，该上路了。” 　　门外的人很谦卑，声音里带着恭敬。 　　毕竟，他面前的这位男人，拥有无数传奇的称号： 　　启云王国最富有之人，奴隶的解放者，新法的缔造者，交流电之父，深渊恶魔的代言人，地精的克星，哥布林杀手…… 　　任何人， 　　只要能获得其中一个称号，都足以青史留名！ 　　而这些， 　　只不过是路登先生一生中，为这个世界做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走出逼仄狭小的通道，昏暗的灯光从眼角掠过，出口处的空气带着些许香甜，正午的阳光让人忍不住眯起双眼。 　　“赞美空气，我最喜欢的免费物品。” 　　路登站在铁门前，阳光披在肩上，给他镀上了几分神圣。 　　他黑发黑瞳，黄皮肤，眼神清澈，眉清目秀，打扮的很得体，衬衣整洁，看不出一点褶皱。 　　从这个地方走出来的人，没人能比路登更讲究。 　　“路登先生，这边请。” 　　领路的，带着路登来到一辆马车前。 　　“站立，敞篷，我喜欢。” 　　路登一边走上马车，一边随口说道， 　　“新法第1年纪念款，出厂价560金币，三年保修，十六世国王曾经也坐过这辆马车！” 　　驾车的马夫由衷感慨道， 　　“路登先生，真是好眼光。” 　　多好的人啊， 　　马夫在心底叹了口气。 　　等路登先生上车，确定站稳后，马车夫向前轻轻抽了一鞭。 　　“驾！”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路登先生曾经有句名言： 　　做人要潇洒一点，如果遇到什么烦心事，坐车出去兜兜风吧。 　　路登现在就在兜风。 　　路的两边，站满了人群，目光齐刷刷看向马车上的路登。 　　人群沉默着，沉默的看着路登。 　　有小孩指着马车的背影问道， 　　“妈妈，那是谁？” 　　“是路登先生，他为爸爸妈妈提供了工作，为你提供了读书的机会，拖路登先生的福，我们才能买的起每天的黑面包……” 　　纺织女工用四只手指抱起女儿，叹了口气，惋惜说道， 　　“真是个好人啊，可惜了。” 　　路登路过一处断头台，马夫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马夫开口说道， 　　“国王陛下当年就是在这里下车的。” 　　他常和人聊起这事，这是最好的谈资。 　　虽然已经没有国王了， 　　但他身为车夫，能和国王有如此接触，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报。 　　不过， 　　这是今天之前的事了。 　　等过了今天，车夫最大的福报，是曾经载过路登先生一程。 　　车夫的话说出口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路登先生并不在意。 　　“我一直觉得，断头台实在是太浪费了。” 　　路登看向有暗黑血迹的断头台，认真说道， 　　“一个优质断头台，使用寿命超过一百年，这是极大的浪费！它怎么能不坏呢？！” 　　在路登先生看来，断头台最好做成一次性的。 　　路登越说越精神，眼中焕发着异样的光彩，兴致勃勃说道， 　　“启云王国每年斩首不超过十人，绞刑百人，死刑也不超过千人。 　　这些死法太便宜他们了！ 　　斩首，只需要这个断头台一升一降，最多再加一个麻袋，只能创造一个工作岗位！ 　　绞刑也是，天呐，他们竟然会重复用一根绳子，你知道这意味着多少财富的流失吗？ 　　我曾经算过，如果每个被绞死的人，都出钱为自己买一根绳子，能凭空创造出来三十六个工作岗位，足足三十六个工作岗位，每天光是黑面包都能多卖36斤……” 　　听到路登先生的话，车夫索性放慢了速度，让路登先生多说一会。 　　路登先生总爱说一些奇怪的话： 　　像什么‘奴隶制的压榨效率太低了，必须取消’，‘先有足够廉价的麦芽啤酒，后会有廉价的矮人工匠’之类的。 　　这些话， 　　车夫听不太懂， 　　但路登先生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和他待在一起能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和力。 　　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会由衷说一句， 　　“路登先生，真是个好人。” 　　哪怕放缓速度， 　　乐曲也会演奏到终章。 　　马车在广场停了下来， 　　车夫恭敬说道， 　　“路登先生，我们到了。” 　　路登看了一眼高高的木架，无奈的摇头，嫌弃说道， 　　“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优雅地走上木台，路登总算遇到了一名熟人。 　　“普吉神父，好久不见。” 　　神父尴尬的笑了笑，同路登问好。 　　“路登先生，你的状况比我想象的要好。” 　　路登甚至有闲心催促对方， 　　“让我们快点开始吧。” 　　看着神父，路登昂起头颅，眼神坚毅，认真说道， 　　“我是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我没有任何与虚无对话的意愿。” 　　神父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尴尬， 　　“但是……他们有话对你讲。” 　　说着，神父让开身子，他身后的广场上，挤满了人头，好似成千上万的蚂蚁聚集在一起。 　　他们看见了路登。 　　一名矮人站了出来，控诉道， 　　“我的哥哥上周死了，都是你那该死的酒害的！” 　　显然，喝酒有害身体健康这件事，人们能达成共识。 　　气愤的矮人怒火中烧，灌下一大口麦芽酒。 　　路登认出他来，冷笑一声， 　　“你哥哥酒驾掉进河里，对这件事，我表示遗憾和惋惜……” 　　还没等矮人的脸色缓和些，只听路登冷笑道， 　　“可惜了那辆自行车！” 　　矮人勃然大怒，又连喝了好几口酒，也没能平静下来。 　　矮人的指责还没平息下来，又有人站了出来。 　　某个带着假发、浓妆艳抹的女子，尖声说道， 　　“你这个用交流电的恶魔，你早晚会炸死我们所有人！直流电比交流电安全一万倍！” 　　路登朝他吐了口口水， 　　“姓爱的，你上大号说话！” 　　被拆穿身份后，男扮女装的男子掩面而逃。 　　路登冷哼一声，极其不屑。 　　早就看出你有异装癖。 　　诡计多端！ 　　针对路登的指责，一波接着一波。 　　一名地精站出来，哭诉道， 　　“上个月，有七名地精在炼金厂死亡，他们都是累死的！” 　　“地精累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叫他们累死的吗？ 　　我拿鞭子在背后抽着他们，让他们没日没夜的工作吗？” 　　路登理直气壮地强调道， 　　“为了避免剥削，体现你们是自愿工作，我甚至取消了万恶的打卡制度！” 　　有人不满嚷嚷道， 　　“你也取消了全勤奖金！” 　　路登怒吼回去， 　　“你都没有打卡，凭什么拿全勤奖金！” 　　众人：…… 　　黑云一般的人群，陷入沉默。 　　无论什么问题，路登先生都能理直气壮的反驳。 　　他永远是对的。 　　这诡异、不合时宜的沉默中，酝酿着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 　　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爆发出一声宛如晴天霹雳的怒吼。 　　“吊死他！” 　　整个广场，不，整个城市，甚至是整个王国的人们，在这一刻都活了过来。 　　他们齐声呐喊着，机械式地着同一句话： 　　“吊死他！” 　　负责行刑的，是一名憨厚的中年人，在这份工作之前，他是菜市口的刽子手。 　　他看向路登，满脸歉意的说道， 　　“抱歉，路登先生，多亏有您我才能吃上这么便宜的黑面包。” 　　中年人喃喃道， 　　“您是个好人。” 　　似乎为了坚定自己的看法，他又重复了两遍。 　　路登哈哈大笑，毫不在意， 　　“死亡并非终结，我的朋友。” 　　收敛起笑容，路登认真说道， 　　“相信我，福报总会重回这片土地。” 　　绞绳挂上路登先生的脖子，一直吵闹的人群，在这一刻，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们齐刷刷看向木台，看向路登先生。 　　不少人的表情很复杂。 　　他们不满，他们痛苦，他们愤怒…… 　　他们却不知道将怒火发泄于何处。 　　窝火。 　　如果在大街上，随便拉几个路人聊几句， 　　他们都会发自内心的认可：“路登先生是个好人……可惜了。” 　　谁也不知道， 　　特么的，事情怎么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再次平静的人群，看着一直平静的路登先生。 　　普奇神父在一旁，苦着脸，低声说道， 　　“天呐，看在上帝，不，看来‘福报’的份上，路登先生，说点什么吧！” 　　他的恳求极其卑微。 　　普奇神父知道， 　　今天，会是启云王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天。 　　而他身旁这个男人，此生最后一句话，注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有人，正在见证历史！ 　　伟大的历史！ 　　套着绞绳的路登先生，嘴角微微翘起，齿与唇的碰撞中，优雅吐出两个字： 　　“好死。” 第002章 福报模拟器 　　吱呀—— 　　哐当—— 　　路登脚下的踏板掀开，整个人悬在空中。 　　诡异的是，他没有任何挣扎，直挺挺挂在那里，一点点停止呼吸和心跳。 　　路登就像一个被吊起来的棺材板，仿佛在绞刑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或者说， 　　他，无法被杀死，永远以另一种形式，活在人们心中。 　　这一天， 　　启云王国迎来了新篇章。 　　王国最富有、最贪婪、最无耻的路登，被处以绞刑。 　　第二天， 　　王国发布禁酒令，黑面包涨价500％，工厂改用直流电…… 　　…… 　　如果站在路登先生的视角， 　　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紧…… 　　好紧…… 　　没办法呼吸了…… 　　路登的视野渐渐模糊起来，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连串的念头： 　　“绞绳要做细一点，利润会更高。” 　　“如果绞绳断了，怎么办？” 　　“太好了，还能再增加一根的销量……” 　　视野，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中，再次亮起一点微光。 　　【福报模拟器第三次模拟结束】 　　【你为模拟世界带来了153.5万份福报】 　　【你的死亡，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损失】 　　【结局评价：完美结局，你获得了一个福报者最体面的结局】 　　【正在结算评分……】 　　【结算会在2小时内完成，请耐心等候……】 　　“呼——” 　　路登从床上醒来，大口喘着气，就像溺水的人刚获救一般。 　　“我真不想挂啊……” 　　灌下一大口水，平静后的路登无奈说道， 　　“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太浪费了！” 　　显然， 　　他还在惦记绞绳的事。 　　那可是三十六份工作！！ 　　还有一件事，路登没有说出口： 　　被挂起来实在是太痛苦了。 　　像个挂件一样随风摇摆，还不如坐在敞篷车上，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 　　路登刚起身，耳边传来悦耳的电子音： 　　“早上好，今天是星云历36纪元156年5月25日，天气：晴转多云……” 　　说了一堆废话之后，电子音总结道， 　　“本次播报总用时1分30秒，您当前时间价值150星云币／小时，由天云科技赞助，向您支付3.825星云币。” 　　“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祝您生活愉快。” 　　房间，再一次陷入沉寂。 　　听着电子音最后一句话，路登脸上露出笑容。 　　他是一名来自地球的穿越者。 　　而这里，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 　　路登所在的星球，归星云帝国管辖，编号9527。 　　准确的说，目前全宇宙已探知的所有星系，都是星云帝国的领土。 　　而星云帝国最标志性的一句话，也写在《星云宪法》的第一行： 　　“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每一个人，都会在绝对公平的标准下，综合考核自身的受教育程度、能力、性格、身体健康状况等因素，最终得出一个时间价值。 　　星云帝国运用最科学的方法，将每一个人的时间精准量化为金钱。 　　只要占用时间，就必须支付报酬！ 　　雇佣路登工作，需要支付星云币。 　　向路登播放广告，需要支付星云币。 　　就连路登去看医生，医生都要支付一笔星云币给路登！ 　　当然，路登支付给医生的钱，只会更贵。 　　万能的星云币！赞美你！ 　　点击几下触屏，路登眼前浮现出一个表格： 　　“姓名：路登 　　种族：人类 　　性别：男（当前） 　　年龄：23岁 　　学历：星云第三帝国大学考古系毕业生 　　职业：灵活就业 　　健康程度：差 　　当前慢性病：哮喘，潜在心脏病风险…… 　　综合评估：150星云币／小时 　　上次评估时间：星云历36纪元156年5月24日15点46分” 　　也就是说，路登的时间价值，是1小时150星云币。 　　连续工作3小时，或者当天累计工作市场达到6小时，时间价值会根据一定系数增加，上限不能超过300星云币／小时。 　　连续工作7个小时，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后果非常严重。 　　如果从事创作性职业，路登的报酬会有不小的上浮，但绝对不允许低于150星云币。 　　正如星云宪法开头写的那样： 　　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穿越后，路登很快学会了这里的语言，熟悉了环境，一不小心觉醒了【福报模拟器】。 　　【福报模拟器】。 　　进入模拟器之后，路登需要给模拟器内的世界带来福报。 　　带去的福报越多，最终评分也就越高。 　　路登前后模拟了三次。 　　第一次，他刚到模拟世界，就被一个拿骨棒的猩猩砸死，结束了还未开启的罪恶一生。 　　第二次模拟，路登的运气好了一点。 　　突然降临的他，被当做上帝的使者，受到无数信徒的簇拥。 　　封圣之后，路登准备励精图治，大施拳脚。 　　大展宏图，就在今日！ 　　不讲武德的异教徒却发动了无耻的偷袭，直接兵临城下，用铁和火来考验新封的圣人。 　　就拿这个考验圣人？ 　　哪个圣人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被钉在一个十字木架上的路登，破口大骂，言语之中含妈量飙升，穷尽此生词汇量。 　　被钉了七天后， 　　路登的第二次模拟，以一颗木钉作为结局。 　　已经结束辣！ 　　只有刚刚结束的第三次模拟，路登获得了完美结局。 　　在第三次模拟中， 　　路登白手起家，助人为乐，愿意给每一个有价值的人送去一份工作，啊不，是福报！ 　　他给人们带来的福报越多，自身资产也就越多，堪称双赢！ 　　路登赢两次。 　　双赢的路登，很快带着人们在时代的浪潮上玩极限运动。 　　就像红牛赞助一样，路登出钱，他们玩命。 　　在路登的推波助澜下，推翻了国王，创建了新法，开设工厂，促进种族大融合…… 　　最终， 　　路登一个不小心，被送上了绞架。 　　成为木架挂件后，路登并不失望。 　　他从第二次模拟中得知，在‘福报模拟器’中，死亡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对方连吊死路登的心都没有， 　　路登又有什么资格自称‘福报散播者’？ 　　对得起福报吗？ 　　求仁得仁，求锤得锤。 　　现在，路登只需要耐心等待。 　　福报模拟器结算之后，自然有奖励下发，十分的珍贵。 　　路登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货真价实，有光明的未来那种名牌大学。 　　虽然考古系是最冷门的专业， 　　但是，光星云第三帝国大学这几个字，哪怕是未毕业的实习生，也能将时间价值轻松提高到1000星云币以上！ 　　不得不说，路登给母校丢脸了。 　　他的入学和毕业，用一句话来概括： 　　今天母校以我为耻，明天母校以我为耻…… 　　路登的时间价值只有150星云币／小时！ 　　他单价这么低的原因也很简单： 　　路登的身体很差，非常差。 　　有多重慢性病，潜在猝死的概率高出常人百倍，这让路登的时间价值严重缩水。 　　因此，穿越到星云帝国的路登，只有一个朴实无华的目标： 　　活下去！ 　　他真的不想挂。 　　当然，对于科技高度发达的星云帝国，想要接受治疗，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只是，路登遇到一点小问题——要加钱。 　　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路登不会被剥削，医疗公司也不会被剥削。 　　就拿哮喘来讲，摆在路登面前的，有多种治疗方案： 　　1.特效药，每支1688星云币。 　　早晚各一次，一支可以用七天。 　　使用特效药后，路登不会受到哮喘影响，可以如同常人一般生活。 　　如果在此期间，路登因为哮喘病发，所带来的的一切损失，都会由医药公司赔付！ 　　2.十年治疗方案。 　　顾名思义，接受治疗后，十年内不会受哮喘影响。 　　一口价880，653.71星云币。 　　3.百年治疗方案，一口价8，806，537.14星云币。 　　4.终身治疗方案…… 　　时薪150星云币的路登，看着不到10万的存款，只能选择特效药这条路。 　　“路登先生，该吃药了。” 　　一个电子音，突兀响起。 　　“如果您未在规定时间内用药，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星云医药公司概不负责。本次提醒用时20秒，为您支付0.75星云币……” 　　路登的腕表亮起，向他提示，账户到账0.75星云币。 　　路登没有急着用药，而是静静等待着。 　　几分钟后，他眼前亮起新的提示。 　　【评分结算完成。】 　　【本次模拟，获得3生命点，1项基因强化，1项指定进化，1次免费模拟机会】 　　【请选择指定进化方向……】 第003章 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一百多万份福报的完美结局，为路登换来了四项奖励： 　　生命点，基因强化，指定强化，模拟机会。 　　生命点的作用很简单： 　　1生命点可以延长路登1年的寿命。 　　按照星云帝国的估算标准，路登延寿一年的收益，大概是131万4千星云币。 　　3生命点，相当于一口气奖励了路登接近400万星云币。 　　至于基因强化，属于不可控范畴，随机强化。 　　星云帝国的科技很强，最前沿的科研成果需要支付高额星云币才能查看。 　　但是， 　　路登很确定一点： 　　关于基因的可控进化研究，从未停止。 　　他的大学同学，就有人进入相关部门研究，签署保密协议后，时薪五位数起步！ 　　路登眼前一花，看到新的提示： 　　“视觉基因I型进化完毕。” 　　“进化效果：视力提升，对环境适应能力提升……” 　　路登摘下眼镜，原本有轻微近视的他，视觉基因进化后，已经完全不需要眼镜了。 　　他环顾一周，发现世界更加清晰了一些。 　　能看，只能看一点点。 　　路登向窗外看去，想要看更远处的风景。 　　感受到路登的目光，窗户上亮起一行文字： 　　“是否解锁场景——高楼大厦，15星云币／小时，如想切换场景，可点击此处或声控。” 　　想了想自己的存款，路登收回了目光。 　　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路登没有被剥削， 　　高楼大厦的场景也不能被剥削。 　　哪怕想要欣赏窗外的风景，也需要支付星云币。 　　当然， 　　他可以选择广告模式，不仅不花钱，还能小赚一笔。 　　一栋全是广告的高楼大厦，除了光污染以外，不能提供任何情绪价值。 　　收回目光后，路登再次集中注意力。 　　四项奖励中，还有一个【指定强化】。 　　摆在路登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选择1，治好哮喘】 　　【选择2，增加抗药性，哮喘特效药无效】 　　这两个选择摆在面前，正常人都会选1。 　　问题是：路登不正常。 　　身为福报散播者，他时时刻刻都要考虑一个问题：如何将福报最大化？ 　　路登没有立即做出决定，而是陷入了思考。 　　一支哮喘特效药是1688星云币，能够使用7天。 　　在体检中，路登的预期寿命是42.8岁。 　　算上3点生命点给路登延寿3年，也就是45.8岁。 　　路登今年23岁，还能活22.8年。 　　选择1，为路登带来的预期收益公式： 　　治疗哮喘的单位时间成本＊未来的总时长 　　也就是：（1688／7）＊365＊22.8≈200.7万星云币！ 　　这是路登省下来的治疗成本。 　　如果没有哮喘，路登的时薪能提高100星云币， 　　按照每天工作7小时计算，累计带来582.5万星云币。 　　在未来22.8年里，选择1能为路登带来的总收益： 　　783.2万星云币！ 　　路登却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他的目光挪动，看向选择2。 　　如果增加抗药性，哮喘的特效药会失效。 　　对路登来看，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犯哮喘会死吗？ 　　会。 　　但路登的哮喘症状很轻，暂时还没有到危害生命的那一步。 　　同时， 　　路登有办法从中谋取更多的利益！ 　　783.2万星云币，分22.8年兑现，对路登来讲，有点太久了。 　　他很缺钱，缺一大笔钱。 　　路登需要改善自己的生活，治疗自身疾病，补充营养，提高生活质量…… 　　在星云帝国，只要有钱，能解决99.99％的烦恼。 　　剩下的0.01％的烦恼，是钱太多烦恼。 　　正如星云宪法所说，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路登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没办法靠剥削别人。 　　那就只能从自己身上找突破口了。 　　“选择2！” 　　路登做出决定的瞬间，一道白芒闪烁，仿佛无事发生。 　　路登知道，他已经拥有针对哮喘特效药的抗药性了。 　　他拿起一支特效药，喷了一下。 　　药粉进入呼吸道，屏住呼吸数秒后，路登深吸一口气。 　　没有往常的通透感，就像没用药一样。 　　抗药性已经生效了！ 　　路登对自己的负进化，非常满意。 　　接着，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您好，我想预约一份【哮喘终身治疗方案】。对，我没有足够的钱，帮我转接金融方案部门，谢谢……” 　　五分钟后，路登放下手机。 　　刚刚在通话中，他成功预定了一份终身治疗方案。 　　为了支付治疗款项，路登签下一份终身贷款合同，年利率5.66％，折合每周还款1784星云币。 　　为了贷款，路登名下唯一的住房，也被抵押了出去。 　　这是他父母给他留下的唯一财产。 　　路登相信， 　　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星云帝国，贷款的效率非常高。 　　一方面，贷款的利率严格遵循官方规定，高利贷没有任何生存的空间。 　　另一方面，断供的代价非常可怕。 　　在星云帝国，一旦断供，造成的结果直接影响个人信誉的同时，还会极大降低时薪评价！ 　　后者，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 　　在这个没有剥削的时代，信誉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 　　当路登办好所有手续后，一辆黑色专车出现在他家门口。 　　一名司机下车来，礼貌地按响了门铃。 　　他甚至为按门铃这个动作，支付了1.2星云币的物品折旧费。 　　说是专车，更官方的称呼是【全智能多地形高级载人交通工具】。 　　但是， 　　路登延续了自己在地球的习惯，更喜欢称之为车。 　　在对方第三次按响门铃后，路登这才姗姗来迟，将门打开。 　　司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自我介绍道， 　　“路登先生，我是星云医疗科技集团的接待员，您预约了终身治疗方案……” 　　简单介绍之后，路登出示了自己的ID卡，也通过了生物标识认证。 　　司机将他请上车，前往接受终身治疗方案。 　　坐上车，路登只感觉身体轻微摇晃了片刻，车就缓缓停了下来。 　　坐车，他还是更喜欢敞篷的，那样才自由。 　　“我们到了” 　　司机为路登打开车门，微微欠身， 　　“这边请。” 　　路登出现在星云医疗科技集团的大楼下。 　　星云医疗科技集团，是星云帝国最有能量的集团之一，雇员超过百亿。 　　就连实习生，招聘时薪起步1000星云币。 　　和地球上不同，在地球面试，需要根据自身的各项条件去求职，最后再谈薪水的问题。 　　而在星云帝国，时薪最能代表一个人的能力！ 　　公司一旦决定雇佣，会严格按照时薪来发放酬劳，既不能少发，也不能多发。 　　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给员工发超额的报酬，也是一种剥削。 　　“这边请。” 　　为路登带路的，是一名长相甜美的小姐姐，话术标准，举止得体，服务到位。 　　她的工牌上写着： 　　“姓名：姜小乔 　　时薪：1500星云币。” 　　对方干一天的收入，抵得上路登干十天。 　　“治疗室在您左手边，祝您一切顺利。” 　　将路登带到治疗室门口，小乔临走时，递给了路登一张名片。 　　在这个时代，递名片的潜台词很简单：下班后有空去喝一杯。 　　路登是一个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他把名片收好，特意记下了姜小乔的下班时间，列入待干事项。 　　收好名片后，路登步入治疗室，开始自己倾家荡产才换来的终身治疗。 　　“路登先生，请躺好，治疗预计需要2到3个小时，我们会用II型麻醉剂，副作用近乎为零，治疗结束后会为您支付合计4672星云币的酬劳，请在这里签字……” 　　是药三分毒。 　　II型麻醉剂的副作用近乎为零，但还是有一点。 　　为了这些副作用，星云医疗集团需要支付一笔补偿给路登。 　　当然， 　　路登可以选择绝对没有副作用的I型麻醉剂。 　　要加钱。 　　加钱选择更好的药，还是拿钱选择差一点点的药。 　　这道选择题， 　　对于贫穷的路登来讲，只是一道单选。 　　签字之后，麻醉剂缓缓注入，路登闭上双眼。 　　再次睁开眼时，路登眼前浮现医生那职业的笑脸， 　　“你醒了？” 　　“手术很成功……” 　　路登感觉身体某个部位一寒，脸色一冷。 　　“怎么，不舒服吗？” 　　医生有些紧张，向路登强调道， 　　“我们终身治疗方案的成功率接近百分一百，准确的说，除了最初的实验组以外，还没有失败案例……”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路登拿起一个带有灰尘的手绢，想要擦一下鼻子。 　　他是过敏性哮喘，对灰尘过敏，反应很大。 　　下一秒， 　　路登脸色猛地潮红，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咳咳咳！” 　　这咳嗽就像墓地的钟声，在诊室里回荡，又想一发致命的子弹，眨眼击中主治医生，让他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发生什么事了？！ 　　这，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护士，显然更有经验一些，颤抖着喊道， 　　“快，快来人！” 　　尖叫声，划破整栋大楼的寂静，宛若一声惊雷。 　　“病人犯哮喘了！” 第004章 我要见律师 　　抢救一个哮喘病人，从技术角度来讲，毫无难度。 　　哮喘，对于星云医疗医疗科技集团来讲，根本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如果治疗方案激进一些，将呼吸系统全部换为人造仿生款，噶掉病根，一了百了。 　　从事抢救的医生，毕业于帝国第一医学大学，博士学历，行医数十年，从未出过任何医疗事故，哪怕是最轻微的。 　　时薪5万星云币。 　　约等于333个路登。 　　但是， 　　此刻的主治医生，却脸色苍白，黄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往下流，牙关微微颤抖。 　　“怎么，怎么会这样？” 　　接到抢救任务时，他甚至怀疑自己自己听错了。 　　接受了终身治疗方案的病人，犯哮喘了？ 　　这怎么可能！ 　　终身治疗方案……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当绝无可能的事发生之后，留给人们的只有震惊。 　　很快， 　　训练有素的医生完成了抢救任务，路登的咳嗽渐渐平息了下来。 　　可主治医生的脸色，依旧无比难看。 　　他很清楚，真正的抢救，才刚刚开始。 　　躺在病床上的路登，眼神平静如水，沙哑开口， 　　“我要见律师。” 　　…… 　　星云医疗科技集团，C区19楼，会议室。 　　一名律师在这里等候多时。 　　见到路登走进会议室，律师赶忙站起身，简单自我介绍道， 　　“您好，我是金牌律所的个人律师宋杰，时薪18万星云币。” 　　宋大律师？ 　　毕业于星云第三帝国大学，职业生涯胜率100％，客户满意度100％，荣获第189B届最佳校友…… 　　路登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认识这位校友。 　　打过招呼之后，两人坐下，宋杰将右手贴在一本小册上，慎重说道， 　　“路登先生，在《星云宪法》见证下，您是否同意聘请我为代理律师，协助您进行星云医疗科技集团医疗事故索赔相关事项……” 　　换做今天之前，路登绝对不会聘请一位时薪18万星云币的律师。 　　他所有的财产加一块，还不够雇佣对方1小时。 　　但是， 　　时代变了！ 　　大律师宋杰缓缓说道， 　　“……无论索赔结果如何，此过程产生的一切费用，都由星云医疗科技集团支付。” 　　白嫖的事，路登没理由拒绝。 　　他点头，“我同意。” 　　“好的，我们开始吧！” 　　宋杰的职业能力，毋庸置疑是最顶尖的。 　　在星云帝国，时薪，是衡量一个人工作能力的最好标准。 　　一名时薪18万的法律部门副总裁，负责与两人的谈判，全程参与。 　　宋杰双手交叉，一字一句说道， 　　“第一项索赔，星云医疗科技集团承担我方代理人，即路登先生，在治疗期间产生的一切费用，包括但不限于：误工费，治疗成本，贷款补偿金，贷款心理补偿金……” 　　路登参与终身治疗的钱，是贷款来的。 　　按照宋杰的方案，星云医疗需要替路登全额支付贷款，赎回路登的房子。 　　与此同时，路登因贷款产生的心理压力，星云医疗也要支付一笔可观的赔偿。 　　路登微微点头，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这个，就叫专业。” 　　宋杰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会立刻输入为文本，呈现在双方面前。 　　他刚说完，对面的副总裁立刻点头，沉声道， 　　“同意。” 　　对于医疗事故的赔偿方案，星云医疗有完善、成熟，且符合《星云宪法》的处理流程。 　　宋杰的要求很合理，双方没必要浪费时间。 　　达成一致后，宋杰很快草拟了一份赔偿款项细则，送到路登面前： 　　“这是第一项的赔偿款项，路登先生，请过目。” 　　路登接过细则，仔细读完。 　　除了赎回房子，还清贷款以外，星云医疗还会支付路登合计256.58万星云币的赔偿。 　　这部分，主要针对路登因为贷款产生的心理压力，量化后的赔偿数额。 　　看完之后，路登指出， 　　“我预约治疗时使用了一次通讯器……上门接送时，司机按了三次门铃。” 　　这些费用，也该星云医疗来承担。 　　“我的失误，抱歉，这些项目星云科技的赔偿，我也会支付等额星云币。” 　　宋杰将这两样物品的折旧费，加进赔偿款项，同时向对面的福总裁递去一个眼神。 　　这次的代理人，可不是能轻松打发的！ 　　宋杰拥有极高的职业道德，所作所为完全遵循星云宪法，为自己的代理人路登，谋取合法情况下的利益最大化。 　　但是， 　　这并不代表，他不可以和副总裁合作。 　　既然是赔偿方案的谈判，上限和下限差距还是很大的。 　　副总裁表情不变，没有任何反馈。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这场事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灾难！ 　　路登是第三帝国大学的毕业生，自身法律意识很强。 　　虽然时薪只有150星云币，但如果排除掉路登自身的各类疾病，他的时薪能暴涨到2000以上！ 　　他才毕业一年！ 　　换而言之，路登是第三帝国大学的优秀毕业生，远比看上去要难惹！ 　　早一步达成赔偿方案，对星云医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且，能用星云币解决的事，对星云医疗来讲，都不算事。 　　修改过后的赔偿方案，很快通过。 　　“第一项赔偿，免去未支付金额，赔偿贷款等款项后，一共是256.59万星云币。” 　　一串数字，进入了路登的银行账户。 　　双方进展飞速，开始下一项赔偿谈判。 　　宋杰看向路登， 　　“路登先生，我建议将医疗事故赔偿放在最后，先优先处理其他款项。” 　　“我同意。” 　　这一次，副总裁主动开口说道， 　　“作为哮喘治疗方案的替代，我们愿意为您更换一套最稳定、最优秀的仿生呼吸系统，也可以为您克隆定制一套呼吸系统，一切费用全免。” 　　听上去，让人有些心动。 　　宋杰补充道， 　　“如果您接受这项赔偿，星云医疗会免去医疗事故中的15b条款责任，并且视作您主动放弃45.C条款权利，不能因医疗事故向星云医疗提出进一步的索赔。” 　　按照路登以前了解的情况，这意味着路登需要放弃2亿到10亿的赔偿金。 　　要健康，还是要星云币？ 　　这道选择题并不难做。 　　事实上， 　　路登已经做过一次了。 　　他摇了摇头， 　　“我拒绝。” 第005章 我能剥削我自己 　　健康无价？ 　　路登用实际行动证明，健康是有价格的。 　　事实上，就在今早，路登就可以治好自己的哮喘。 　　完全没必要折腾这么大一圈，最终坐在谈判桌前，讨论几个亿的小目标。 　　路登的健康，只值几百万。 　　路登的不健康，价值几个亿。 　　“我拒绝”三个字说出口后，在场的人没有任何惊讶。 　　换做他们，也会拒绝这个提议。 　　事实上，在《星云宪法》成立后，星云医疗处理的数起医疗事故赔偿中，所有人都做出了和路登一样的选择。 　　明智的、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路登先生，我需要提醒你。” 　　副总裁开口，缓缓说道， 　　“在医疗意外赔偿方案中，星云医疗会支付您今后一切的医疗费用。 　　同时补全您因为自身疾病产生的损失，比如时薪损失。 　　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由于您的特殊体质，如果发生其他医疗事故，您没有索赔的权利。 　　未经允许，您不可进行基因改造、接受非法医疗等行为。 　　如果在赔偿协议期间，您出现违规行为，造成的一切后果，将由您本人承担。” 　　副总裁的话，也和宋杰一样，都会作为文本出现在路登面前，具有法律效益。 　　一旁，宋杰向路登解释，这些内容具体出自哪些条款和法律。 　　这些东西，路登其实都懂。 　　他也相信，一名负责处理法务的副总裁，拿着18万星云币每小时的薪水，不会犯低级错误。 　　但是， 　　路登依旧愿意多听宋杰说两句。 　　按照赔偿协议，路登在谈判期间花费的所有时间，都会折算成星云币，赔偿给他。 　　所以， 　　时间就是金钱！ 　　宋杰为路登列出一个简略清单： 　　1.禁止未经许可的基因改造 　　2.禁止未经许可的医疗 　　3.无法获得二次医疗赔偿 　　其他细则，宋杰发了一份1.9G的文件给路登。 　　如果展开讲讲，今年都讲不完。 　　副总裁见路登没有异议，进一步提议道，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可以派一名智能助手，为您时刻检测行为是否违反赔偿协议。” 　　一个24小时监控自己的机械助手？ 　　路登微微皱眉，准备拒绝对方这个提议。 　　副总裁没等路登拒绝，继续说道， 　　“我们愿意为此支付5000星云币每小时，同时，如果您愿意……” 　　“警告一次。” 　　宋杰抬起右手，面如冷霜，寒声道， 　　“你在使用星云币诱使我方代理人做出侵害自身权益的行为，这严重违反了《星云宪法》的第一条！ 　　请你注意，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宋杰的声音很冷漠，整个会议室，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冷库。 　　听着宋杰的话，副总裁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当他得知发生医疗事故时，他没有慌，只要按照既定流程处理就行了。 　　当他得知可能要支付数亿、甚至上十亿的星云币赔偿时，他也没有慌。 　　不就是星云币嘛！ 　　星云医疗科技集团，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星云币！ 　　从谈判最开始到现在，副总裁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个机器人一样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职责。 　　路登甚至怀疑，对方是做过情感缺失手术的智械族。 　　但是， 　　当宋杰搬出《星云宪法》第一条时，副总裁慌了！ 　　一个时薪18万星云币的顶尖素质人才，从未如此失态过！ 　　他额头上不停往外冒汗珠，嘴唇蠕动，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不需要为自己辩解。” 　　宋杰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在十分钟前，他们还是多年的好友，有着等价的身份，不菲的交情，下班后可以一起去喝一杯，享受一下低级趣味。 　　现在， 　　因为说错一句话，一切都改变了。 　　“一切，交给星云宪法委员会去仲裁。” 　　说着，宋杰提交了一份文件，申请就刚才的对话进行仲裁，以判定是否违反了星云宪法。 　　路登微微侧身，看着宋杰在文件上清晰地写着： 　　“……对收入微薄，仅有150星云币／小时的我方代理人来讲，提供5000星云币／小时的价格购买个人隐私，大大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造成剥削的事实……” 　　路登：…… 　　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一分钟后，仲裁结果出来了。 　　“初步判定，严重违反宪法第一条。” 　　显然，宋杰在报告中强调‘路登’的低收入人群身份，是极其重要的证据。 　　副总裁像即将溺死的人，瘫倒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嘴唇物无力蠕动着。 　　他犯了一个错误，职业生涯第一次犯错！ 　　却是致命的错误！ 　　他忘了，路登的时薪只有150星云币！ 　　他服务过的客户，最低的时薪也是5000星云币！ 　　副总裁从未和低收入客户打交道的经验！ 　　问题在于，宋杰有。 　　只是一瞬间的破绽，就让宋杰抓住机会，发动了致命一击！ 　　如果他提出的价格，是1000星云币，甚至是500， 　　哪怕是宋杰，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陷入椅子的副总裁，从神坛上跌落，垂头丧气，就像刚刚打了败仗的将军。 　　他挣扎了许久，才颤抖的说道， 　　“我要见律师。” 　　这是他最后的体面。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一名新的副总裁走进了会议室。 　　而之前瘫坐在路登对面的副总裁，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的下场，无非就是：停职、被起诉、支付天价罚款、判处有期徒刑、出狱后时薪缩水到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没人在乎。 　　他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星云宪法，每一刻都守护着星云公民。 　　正如宪法所言： 　　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悦耳的女声在路登耳边响起，似乎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现在，由我继续主持赔偿方案，今天，我们预计能达成初步的赔偿协议和款项……” 　　…… 　　三小时后， 　　站在星云医疗科技集团的入口，任由阳光沐浴在身上，路登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时薪恢复到2000星云币的路登，手指触碰兜里的银行卡。 　　银行卡里，安静躺着3亿星云币的巨款，足够买下一个小岛，荒诞地度过余生。 　　指尖似乎有些发烫。 　　这笔钱，只是第一笔赔偿款。 　　确定之后，星云医疗科技集团立刻打款。 　　如果拖延时间，集团需要向路登支付高额的利息和罚息，以及承担这期间路登投资收入的预期收益。 　　路登忍不住感慨道， 　　“真是赶上好时代了。” 　　天空中飞过一个飞艇，飞艇下方挂着一道横幅： 　　“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看着滑过天空的标语，路登苦笑道， 　　“还好，我能剥削自己。” 第006章 第四次模拟 　　福报传播者的第一份福报，往往是送给自己。 　　所谓福报，自然是自己先享受，再拿出去分享。 　　拿到赔偿后的路登，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 　　于是， 　　他约刚认识的姜小乔，去酒吧喝两杯，放松一下。 　　两个小时后， 　　路登面前摆着一张4000星云币的支票。 　　扎着马尾的姜小乔，临走时很潇洒， 　　“这次我请。” 　　路登有一种被剥削的错觉。 　　简单收拾了一下，他回到自己的小家。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路登坐在桌前，开始思考一个幸福的烦恼： 　　这三亿星云币要怎么花。 　　本来，他身体很差，需要进行多项治疗，是预期开销的大头。 　　但是， 　　现在获得星云医疗赔偿的他，可以接受免费医疗。 　　只不过，这些医疗需要提前申请。 　　今天在会议室时，宋杰替路登完成了大部分申请，一小部分有争议的治疗暂时搁置。 　　路登现在需要做的，只是等待，然后白嫖。 　　他手里这笔巨额星云币，反倒暂时没了用处。 　　买一个更大的房子，买一辆豪车？ 　　这些需求，路登暂时没有。 　　更何况，这些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 　　车，是真正的工业品。 　　在星云帝国，工业品的价格都很‘实惠’。 　　一辆走在科技最前沿的顶配汽车，只需要不到10万星云币。 　　房子，就更便宜了。 　　星云帝国的土地，是均价的。 　　任何一个地方的土地，价格都是一样的。 　　买下一片土地后，可以请自己中意的设计师，搭配适合的建造团队，总共两到三个人，花费一天的时间，就能搭建一套豪宅。 　　总开销，也不会超过20万星云币。 　　而路登的3亿星云币，存在银行中，可以获得5.66％的年化利率。 　　也就是，一年利息1698万星云币。 　　一天利息46520星云币。 　　光靠利息，路登两天可以买一辆豪车，五天可以买一套豪宅。 　　当然，路登这里考虑的豪车、豪宅，只是大众认知里的工业产品。 　　靠着高科技、高自动化，工业产品的成本极低，加上星云宪法禁止剥削，商品一般以成本价向外销售。 　　在星云帝国，最奢侈的物品，从来不是工业品，而是手工制品。 　　一辆纯手工的汽车，发动机的每一个零件都靠时薪1万以上的工匠手搓，每一个细节都打磨到完美无瑕…… 　　这样的手工汽车，起步价是10亿星云币。 　　换而言之，在星云帝国，花费时间越长，星云币越多的物品，越奢侈。 　　至于最顶尖的豪门，曾有一座手搓的战舰！ 　　这艘价值连城的战舰，在第一次出航就当场解体，灰飞烟灭，变成最昂贵的烟花。 　　正是因为解体，才证明它真的是手工品。 　　但凡有一点自动化生产，都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这些，暂时不是路登可以考虑的。 　　拥有3亿星云币的他，可以富足的过完这一生。 　　如果他没有福报模拟器的话…… 　　“福报模拟器……” 　　路登眼前弹出一个淡蓝色光幕，上面写着： 　　【模拟世界演变中，当前进度98.5％……】 　　通过前面三次模拟，路登总结了不少经验。 　　其中最有价值的一条经验： 　　模拟器所在的世界，是同一个世界！ 　　上一次模拟，在启云王国，路登被无知、愤怒的市民投票吊死。 　　路登并不沮丧。 　　就像一场游戏，顺风顺水，只会枯燥无味。 　　跌宕起伏，才能乐在其中。 　　由于之前的完美结局评分，路登获得一次免费的模拟机会。 　　福报模拟器，每次模拟，需要一定数目的星云币。 　　路登的运气不错，第一次花了1星云币，第二次100，第三次1万。 　　按照这个规律， 　　下一次付费模拟，就需要100万星云币了。 　　这也是路登想要搞钱的原因之一。 　　在福报模拟器中，路登能享受剥削别人、散播福报的快乐！ 　　当然，还能获得各种价值不菲的强化！ 　　哪怕是1亿，100亿星云币，换一次模拟，对路登都是值得的！ 　　这种冒险的魅力，没有人能够拒绝！ 　　更何况，这次是白嫖！ 　　路登无法拒绝任何白嫖的机会。 　　坐在桌前，路登耐心等待着。 　　等待进度条达到100％的那一刻。 　　…… 　　与此同时， 　　一颗未命名的小行星上，一场考古挖掘正在秘密进行。 　　天空下着微微细雨，却无法影响在场众人心中的似火的热情。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双目炯炯有神，仿佛黑夜里的闪电！ 　　“考古挖掘语音记录，第156条，刚刚出土了一批文物，按照微量元素测序，早于星云帝国已知的任何时代！” 　　说到这里，时薪56万星云币的老教授，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哪怕主持过无数场考古挖掘，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失态过！ 　　这是他最幸运的一天！ 　　老教授颤颤巍巍说道， 　　“在这里发现的种种迹象，表明曾经有一个辉煌的文明在这颗星球，早于我们任何已知的历史！ 　　这里……可能是星云帝国的起源！” 　　遗失的年代，未曾向世界揭秘的神秘面纱，历史的真相…… 　　还有比这更能让300岁老爷爷激动的事情吗？ 　　“文字破译成功！” 　　听到提示后，老教授没有继续整理录音，一把抓起身前的平板，死死看着上面浮现出来的文字。 　　在这个考古遗迹里，刚刚挖掘出了一块破损的石板！ 　　石板上，记载着史前文明的秘密！ 　　老教授的目光，就像盯着腐肉的秃鹫，贪婪且露骨。 　　平板上，浮现出第一版破译文字： 　　“今天是启……王国历史……重要的……天……吊死……恶魔……遗言……好……” 　　老教授近乎快窒息！ 　　“一个名叫【启】的王国！一种被称为恶魔的存在！” 　　平板上翻译的文字，会第一时间同步星云帝国的高层。 　　按照宪法的规定，这些信息，很快就会向全世界公开！ 　　他相信，这个信息，足以改变世界！ 　　正当老教授欣喜若狂时，他耳边突兀响起倒计时的声音： 　　“3，2，1……” 　　次声波氢弹，一种古老、累赘、无用的低科技含量武器。 　　只存于古代武侠小说和博物馆中的古董。 　　在这一瞬间，次声波杀死了考古现场所有人。 　　只有考古机器，按照预先设计好的程序，继续运转，无事发生。 　　十秒后， 　　这颗未命名的星球，默默从星云帝国的版图上消失，就像流星划过天空，从未出现过一般。 　　…… 　　远在编号9527星球的路登，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他眼前的进度条，加载到了100％。 　　【是否开启第四次模拟？】 　　路登抿了抿嘴唇，眼中的兴奋无法用言语形容。 　　“开启模拟！” 　　启云王国， 　　我路登，又回来了！ 第007章 启云王国大抵是真的亡了 　　【请从以下词条中选择三个】 　　路登眼前，出现十个随机生成的词条： 　　【慧眼识珠】、【天降巨富】、【身残志坚】。 　　【摆烂达人】、【小有力气】、【枪法精湛】 　　【我全都要】、【聪明绝顶】、【合法身份】 　　【心中无女人】 　　词条的品质，一共氛围：白、蓝、紫、金四个档次。 　　这十个词条，路登按照品质顺序，依旧浏览。 　　他运气不错，抽到了三个紫色词条： 　　【慧眼识珠】：在查看人／物时，一定概率下，能得到特殊提示，紫色品质。 　　【我全都要】：可额外选择两个词条 　　【心中无女人】：维持纯洁之身，可以获得高超剑术。 　　按常理来讲，紫色品质的词条，肯定是优先考虑。 　　路登只有三次选择机会， 　　他毫不犹豫排除掉了【心中无女人】。 　　一旦无法维持纯洁之身，这个词条就等于废了。 　　前三次模拟的经验告诉路登： 　　纯洁，是不存在的。 　　模拟世界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会让路登心中有女人。 　　花花世界迷人眼， 　　真是嗨到不行。 　　有时候，路登惊讶的发现，对方竟然比自己还会玩！ 　　活久见！ 　　排除掉【心中无女人】后，路登选择了【慧眼识珠】、【我全都要】。 　　由于【我全都要】的效果，他还有三次选择机会。 　　路登继续往下看。 　　蓝色品质的词条一共有五个： 　　【天降巨富】：开局获得一笔便于携带的通用货币，购买力足够支持一家三口生活十年。 　　【身残志坚】：开局随机获得一项残疾，在其他地方获得弥补 　　【摆烂达人】：本次模拟如果在一天内结束，免费获得一次模拟机会 　　【聪明绝顶】：开局拥有I型智脑的计算能力，同时秃头 　　【合法身份】：开局拥有最近势力的合法身份 　　这五个词条中，路登直接排除了【身残志坚】、【聪明绝顶】。 　　这两个词条的效果都不错，就是副作用劲儿太大。 　　尤其是秃头这件事，路登无法忍受，会影响他和异性交流的效率。 　　【天降巨富】、【合法身份】，这两个词条，路登是一定会选的。 　　第二次的模拟经验，告诉路登，拥有一个合法身份，是多么重要一件事！ 　　至于【天将巨富】，可以直接让路登免去初始的资本积累，直接开始剥削！ 　　“摆烂达人……” 　　在这个选项上，路登犹豫了一下。 　　这相当于是一个保险。 　　如果刚开始就结束，摆烂达人无疑是路登的必选。 　　但是…… 　　拥有【慧眼识珠】、【合法身份】、【天降巨富】的路登，第一天就死掉的概率很小。 　　作为一个福报传播者，路登坚信一个最基础的原理：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他，路登，踏上这片土地，就不忘初心，只为传播福报而来！ 　　摆烂？！ 　　不存在的！ 　　在最后两个白色品质的词条【小有力气】、【枪法精湛】中，路登选择了【小有力气】。 　　他将获得超出成年人一倍的力气，也就是俗称的大力士。 　　单从战斗力上来讲，【枪法精湛】显然更胜一筹。 　　但是， 　　路登需要考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即将进入的模拟世界，是否有枪？ 　　历史，是螺旋上升的。 　　在上一次模拟中， 　　路登推翻了国王，开辟了君主立宪制，缔造了新法，推行工业改革…… 　　他相信，只要自己一死，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旧势力就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开历史的倒车。 　　和枪法相比，力气的实用性，显然更大一些。 　　做好决定之后，被路登选中的词条，依次浮现在眼前： 　　【慧眼识珠】、【我全都要】、【天降巨富】、【合法身份】、【小有力气】 　　【模拟开始……】 　　一道白芒闪过，受刺激后，路登闭上双眼，有轻微的眩晕感，想吐…… 　　福报模拟器， 　　会让路登直接穿越到模拟世界中，无法携带其他物品。 　　当然，路登会有一套还算体面的衣服。 　　再睁开眼时，路登站在一个酒馆外，周围下着稀稀拉拉的小雨， 　　路登环顾四周，自己此时站在小镇的街道。 　　面前的酒馆，大概是小镇男人们唯一的娱乐场所。 　　对于无家可归的路登来讲，是不错的去处。 　　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袋，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路登满意地点头。 　　大概800克，不少了。 　　他的目光落在钱袋上，眼前弹出一个提示：【100枚大金币】 　　也就是说，1枚大金币是8克。 　　按照【天降巨富】的介绍，这100枚大金币，足够一家三口使用十年。 　　也就是说，一家三口的正常开销，一年是10金币。 　　除了100枚大金币以外，还有一个小木牌，能够代表路登的合法身份。 　　“朋友，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昏暗的烛火中，传来壮汉的吆喝声，扑面而来的酒气，让路登精神一振。 　　“这是……麦芽酒？” 　　既然有麦芽酒，这个时代的生活，应该还不错，至少不会太野蛮。 　　能用粮食酿酒的年代，已经脱离了茹毛饮血，开始向文明发展。 　　听到招呼后，路登应了一声，迈着轻盈的步伐，踏着雨点，走进酒馆。 　　路登坐下后，烛火在他脸上摇晃。 　　“我是一名冒险者，生命的真谛就在于走最多的路，认识最多的女人，骑最烈的马，不是么？” 　　路登的开场白，为他赢得几声喝彩。 　　显然，老酒鬼们都在打量这位陌生访客。 　　“我要最好的酒，请所有人喝。 　　我说的最好，是真正的最好。” 　　说着，他将一枚金币仍向吧台。 　　“大金币？” 　　酒馆的老板是个红糟鼻子，没想到这位陌生的外乡人会出手如此阔绰。 　　他抱出一个木桶，扛着走到路登面前。 　　“这就是最好的酒。” 　　老板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跌倒。 　　将酒桶砸在路登面前，他得意说道， 　　“因为我这里，只卖这一种酒。” 　　酒馆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就连路登也加入其中。 　　新一轮的狂欢，还在继续。 　　显然， 　　一个出手大方的酒客，在酒鬼中绝对是最受欢迎的角色。 　　酒过三巡，路登微醺。 　　他将杯中的麦芽酒一饮而尽，悠悠开口， 　　“有谁能和我讲讲……启云王国的故事？” 　　路登想知道，没有福报庇佑的启云王国，最终结局如何？ 　　单就喝酒这片刻的功夫，路登意识到一件事，酒馆里醉汉们的生活质量，还不如当年启云王国的底层矮人。 　　越活越回去了。 　　启云王国，大抵是真的亡了。 　　路登的醉话，让本来热闹的酒馆，瞬间寂静下来。 　　醉汉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写满了迷茫。 　　启云王国？ 　　显然， 　　这里没有人知道，这四个字代表什么。 　　酒馆的角落，一直寂静的角落，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 　　“启云王国……亡了两千多年……” 第008章 神邦共和国 　　启云王国，亡了？ 　　听到这话时，路登罕见的有些落寞。 　　他是启云王国的开国者，曾为理想而奋斗，曾为女皇加冕，也曾在开国典礼上喝的伶仃大醉…… 　　赠送福报，只是他顺手做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哪怕被启云王国的人民投票吊死，路登也未曾抱怨过半句。 　　可以说，这是路登三次模拟中，最理想化、最浪漫、最投入的一段旅途。 　　因此， 　　当他听见‘亡了’这两个字以后， 　　正在跳动的心脏好似被针刺了一次，抽搐起来。 　　抽搐的痛感很快消失。 　　但是这份记忆和情绪，却会陪伴路登终身。 　　在某个不眠的夜，某次祷告，某个独处时刻，这种感觉会突然来袭，又像潮水一样退去。 　　从此，路登害怕寂静、孤独和清醒。 　　他仰头灌下一杯酒，醉眼朦胧。 　　亡了……就亡了吧。 　　天下，岂有不灭的王朝？ 　　窗外的雨，便是启云王国的葬礼。 　　雨，酒，伤心的男人。 　　无论是美酒还是美人，都无法抚平他内心那最柔软处的伤痕。 　　路登知道，今晚是个难熬的夜。 　　…… 　　第二天，路登从柔软的天鹅绒上醒来，感觉一阵头疼，饥肠辘辘。 　　“快走，我丈夫回来了。” 　　还没等路登看清眼前的布置，他就被塞了一堆衣物在怀里，推着离开。 　　好在，这样的事路登还算熟悉。 　　他跳出窗户，穿过灌木丛，翻过围栏，回到小镇大街上，开始正式打量这个新世界。 　　街道上，没有马车，没有电线杆……哦，还没有路灯！ 　　最后一个，绝对是好消息。 　　路登基本上判断出，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用地球上的话来讲，属于公元前的档次。 　　有铁器、青铜器，流通货币有金币、银币…… 　　想到这里，路登摸了摸自己的钱包，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这手感，还是800克？ 　　不对呀！ 　　他昨晚请客喝酒，分明花了一枚大金币才对！ 　　难道，自己又被剥削了？ 　　路登承认自己确实喜欢白嫖，免费的东西谁不喜欢呢？ 　　可他不喜欢被剥削呀！ 　　作为福报散播者，向来只有他剥削别人的份，哪有别人剥削他的份！ 　　这笔账，路登记下来了！ 　　早晚有一天要还回来！ 　　他在大街上闲逛，打量风土人情，了解当地情况。 　　小镇名为夏利亚小镇，在谚语中蕴意幸福和美丽之地。 　　夏利亚小镇属于神邦共和国，共和国由元老院掌控，设有执政官、大祭司等职务。 　　小镇以人类为主，只有在奴隶市场，能看见少量的地精、精灵。 　　没错， 　　神邦共和国倒退回了奴隶制。 　　奴隶制，万恶的奴隶制！ 　　对福报散播者路登来讲，奴隶制是最可恶的制度。 　　奴隶能享受什么福报呢？ 　　死亡么？ 　　上一次模拟中，路登清晰地认识到： 　　自由，是奴隶最大的福报！ 　　花费了半天功夫，路登将整个小镇逛完。 　　中午，他在小酒馆吃了一份黑胡椒牛排烤土豆。 　　由于昨晚的经历，热情的老板执意要免单。 　　路登也通过菜单和其他人的交谈，对物价有了大概的了解。 　　货币一共分为四类：大金币、小金币、银币、米索。 　　大金币重8克，小金币重5克， 　　5枚大金币可以换8枚小金币， 　　1枚小金币，可以换12银币，或者240米索。 　　1枚大金币，约等于19.2银币，也就是384米索。 　　100米索够买的口粮，足够一家三口吃上半个月。 　　说实在的，这些数字如果列在纸上，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头昏脑涨，昏昏欲睡。 　　1：12：240。 　　这种反人类的汇算制度，却在历史上真实存在。 　　路边的小贩，经常会算错账，所以做买卖往往是一口价。 　　神邦共和国有诸多缺点：繁琐的货币制度、落后的奴隶制、奔放的女性…… 　　但是， 　　有一点，路登非常喜欢。 　　神邦共和国是一个极其尊重法律的地方！ 　　元老院下令，所有法律条文都刻在石板上，树立在城市中心，任由所有人阅读、学习。 　　任何人都拥有监督权，只要向石板宣誓，都可以在执法队／法庭上作证！ 　　只不过，想要读懂石板上的文字，理解法律条文的具体含义，要下一番苦功夫。 　　一个尊重法律的国家，对路登来讲，无疑是最好的起点！ 　　进入模拟世界这么久，这是他收获的第二份快乐。 　　于是， 　　整个下午，路登都站在广场上，仔细阅读石板上的法典，贪婪的吸收着其中每一个字。 　　这学习，多是一件美事啊。 　　被刻在法典上的，不仅有约束人们言行的条条框框，还有神邦共和国的历史，元老院的思想…… 　　路登面前的石板，是他迈向成功的第一块垫脚石。 　　夕阳西下，路登如同雕塑一般，看了整整一下午的法典，直到有人与他说话。 　　执法队的一名成员走上前，向路登行礼。 　　“您好，陌生的冒险者，如果允许的话，请让我这么称呼您的。” 　　“您好，可以称呼我为路先生。” 　　路登有样学样，礼貌回道， 　　“请问我触犯了法典的哪一条吗？” 　　执法队的人连忙摆手，解释道， 　　“不，千万别误会，路先生，昨晚我们一起喝过酒……咳咳，我是说，本镇的执法官听说您的到来，想要邀您共进晚餐。” 　　执法官，是夏利亚小镇的最高级别行政长官，掌握一部分司法权和行政权，手里没有兵权…… 　　一个出色的执法官，是元老院成员的热门替补。 　　一旦那些老家伙有人死去，立刻会有执法官参加竞选，补上空缺。 　　对方的邀请，路登自然没理由拒绝。 　　“这边请。” 　　执法队的成员走在前，为路登引路。 　　此时，夜色已经有些昏暗，看不清两旁的景色。 　　路登总感觉，这里似乎有些熟悉。 　　转念一想，他既然把整个小镇逛完了，眼熟也是很合理的事。 　　“就是这里了。” 　　路登被引到一栋小楼前。 　　他的目光，越过围栏，越过灌木丛，落在有些气派的别墅上。 　　路登很肯定一件事： 　　他今早是从左手边第二个窗户跳出来的。 第009章 执法官伯克利 　　执法官的住所， 　　餐厅， 　　一场简单的晚宴刚刚结束。 　　气氛非常融洽，没有任何的不愉快。 　　和路登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宾客尽欢。 　　女主人礼貌退场，给男人们留下空间，方便他们聊一些男人的话题。 　　路登放下酒杯，诚恳说道， 　　“您的夫人很美丽。” 　　他毫不避讳这话题，甚至有几分理直气壮，完全是出于内心的感慨，被美貌折服。 　　只有做贼才会心虚。 　　路登自认为自己不是贼，完全没有心虚的必要。 　　这个评价非常客观，麦浪似的金发，精致的五官，雪白的肌肤，天鹅般的长颈，恰到好处的线条，看似柔弱实则富有爆发力的四肢…… 　　路登昨晚的记忆，慢慢完整了起来。 　　只是，他仍然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跑到执法官家中的。 　　自己不是在小酒馆喝酒吗？ 　　“没错，她简直是夏利亚的化身。” 　　这句评价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但是执法官语气中透露着疏远，甚至带有不满和嫌弃。 　　执法官很满意路登的评价，赞叹道， 　　“路先生，你是在我妻子面前表现最绅士的男人。” 　　之前的晚宴，路登很克制，目光从未在女主人身上停留超过三秒。 　　对于男人来说，这绝非易事。 　　好在，路登的演技一直不错。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 　　“我只为野花狂野。” 　　执法官点燃一根卷烟，呛鼻的烟雾弥漫开，路登微微抬手，压制了想要咳嗽的欲望。 　　执法官在烟雾中开口， 　　“您是一位真正的绅士，博学，优雅……我听说您花了一个下午，都在阅读神圣法典？” 　　正是因为路登这个行为，引起了执法官的注意，才有了今晚这场晚宴。 　　“是的。” 　　路登点头，认真说道， 　　“每次见到神圣法典，我都无法抵抗它的魅力，深深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赞美神圣法典！” 　　他总不能直说，自己第一次见法典，正在从中找一些可以钻漏洞的机会吧？ 　　如果这么说的话，路登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执法官派人扔出去喂狗。 　　神圣法典上写的很清楚： 　　【第二条：亵渎法典者，可处以极刑】 　　极刑，包括但不限于：斩首、车裂、喂狗…… 　　别看神邦共和国开历史的倒车， 　　在极刑这方面，玩的花样是真的多。 　　执法官也附和道， 　　“赞美神圣法典！” 　　他是一名坚实的神圣法典拥护者。 　　在他看来，石板上的每一个符号，都不应改动，就这么百年、千年流传下去…… 　　在晚宴前，路登从管家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执法官的信息。 　　伯克利·维托，今年四十岁，担任夏利亚执法官两年，任期一共三年。 　　他是一名有学识的人，钻研神圣法典多年，是大法官的门徒之一…… 　　伯克利自身家族的势力并不够，两年前，为了竞选执法官，他迎娶了比自己足足小二十岁的妻子，才成功上位。 　　在晚宴时，路登注意到，伯克利和自己的妻子并不亲昵。 　　顺便一提，夏利亚是神邦共和国排名前十的‘大城市’。 　　身为夏利亚的执法官，任期结束后，伯克利有很大机会向前更进一步！ 　　如果运气好的话，进入元老院，也有可能！ 　　而神邦共和国的首都，也是被成为永恒之城——神邦。 　　这些消息，路登都是旁敲侧击，从谈话中一点点抠出来的。 　　尤其是，伯克利曾经在神邦留学，跟随大法官学习的经历，他自己对此十分骄傲。 　　聊起这件事时，伯克利连卷烟烧到指头都未曾注意。 　　夜色渐深， 　　执法官伯克利又聊了一些法典的事。 　　路登的语言诙谐幽默，不失得体。 　　餐厅里，时不时传来男人们的大笑声，气氛十分融洽。 　　“不早了，路先生，该休息了。” 　　伯克利放下酒杯，提议道， 　　“不如今晚就在这里留宿吧，感受夏利亚子民如同盛夏一样热情！” 　　路登：…… 　　大可不必如此热情。 　　像盛夏一样的热情，他已经感受过了。 　　路登总感觉，自己留下来不太好。 　　但是， 　　对方显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没等路登开口，伯克利站起身，拍了拍路登的肩膀， 　　“我坚持，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他先一步走出了餐厅，向管家吩咐道， 　　“路先生有任何需求，都应当得到满足。”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 　　“当然，必须是神圣法典内。” 　　显然，执法官伯克利真的很严格。 　　路登举起酒杯，浅笑回应道， 　　“自然如此，赞美神圣法典。” 　　“赞美神圣法典！” 　　吩咐完，伯克利向大厅走去，一边套上外衣，一边说着， 　　“备车，今晚还去兰迪夫人家里……” 　　路登的听力很好。 　　即使执法官刻意压低了声音，也被路登完全听见。 　　他的神色顿时古怪起来。 　　真乱。 　　哪怕没有灯光和电视， 　　这一家人也有属于自己的丰富的夜生活。 　　放下酒杯，在昏暗的烛火照耀下，路登感觉微微头疼。 　　连续饮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习惯。 　　路登的身体素质，一直不算好。 　　哪怕在模拟世界内，长时间的思考、饮酒和过度劳动，都会影响他的状态。 　　路登还是想不明白一件事： 　　昨晚，自己是如何离开酒馆的？ 　　“他走了么？”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得到了管家肯定的回复后，外面又有了新的动静。 　　路登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吱呀——吱呀——” 　　木质轮椅在地毯上前进的声音，很缓慢。 　　脚步声，很轻，女人…… 　　很快， 　　餐厅的门口，多出来两个人。 　　执法官的妻子，这个，路登熟。 　　另外一位，则是轮椅上的老妇人。 　　从年龄上看，都够当执法官的母亲了。 　　推着轮椅的贵妇，熟悉的关上了餐厅的门。 　　路登的注意力，则完全在轮椅上。 　　他想起来了。 　　昨晚，就是这个老妇人，在酒馆里告诉路登，启云王国已经亡了！ 　　也是她，让管家带着路登回到了这栋别墅。 　　对方，还知道点什么？ 　　昏暗烛火中，路登微微眯眼，静待下文。 　　“启云王国已经亡了。” 　　坐在轮椅上的老妇，深深凹进眼眶的双眼，死死盯着路登，沙哑开口， 　　“路登先生。” 第010章 恶魔会重回这片土地 　　路登先生。 　　老妇人的声音在屋内回荡，轻轻唤醒沉睡的心灵。 　　路登目光微沉，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寒冷。 　　开始第四次模拟之后，他从没和别人提过，‘路登’这个名字。 　　哪怕是执法官伯克利，也只是称呼他为路先生。 　　推着轮椅的女人，也就是庄园的女主人，维托夫人。 　　她显然注意到了气氛的不对，恰到好处地开口， 　　“你昨晚说过这个名字。” 　　哦，那没事了。 　　虚惊一场。 　　路登看向老妇人，目光深沉，静待下文。 　　老妇人的声音沙哑，就像磨砂轮转动一样，缓缓开口， 　　“启云王国……是历史上最繁荣，最巅峰的王国……” 　　这一点，路登没有任何质疑。 　　作为启云王国的建造者之一，路登在散播福报的同时，留下了不少种子。 　　法制基础，思想启蒙，工业改革，武器开发…… 　　那是他全部的心血。 　　路登丝毫不怀疑，将自己吊死的启云王国，能走的更远。 　　“启云王国，掌握了一种名为‘电’的神奇力量，这是神祇的恩赐，为了给人类送来‘电’，圣徒爱圣堕入人间，背负诅咒的祂，亦男亦女……” 　　爱圣？ 　　尤其是亦男亦女这一段…… 　　路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一个异装癖的天才罢了，竟然会被两千年后的人们推上神坛。 　　历史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如果路登站出来告诉世人，这家伙是一个万恶的资本家，吸血程度丝毫不逊色于自己，不知道世人又会如何看待？ 　　爱圣会派人炸路登的交流电站，会派人窃取路登的发明成果，会偷偷潜入医院捂死重伤的工人，就为了少支付一些赔偿和医药费…… 　　他所做过的卑劣之事，足够写一本百科全书！ 　　所谓爱圣，亦是凡人。 　　也正是因此，路登在启云王国时曾反复在公开场所强调： 　　不要搞个人崇拜，尤其是不要将个人符号化、神祇化。 　　人就是人，一定会有自己的局限性。 　　将凡人与神祇牵扯，只会让更多智者与愚者迷失方向，陷入无解的死亡螺旋。 　　好消息是，启云王国的人们总算听了路登这一套。 　　于是， 　　他们把路登吊死了。 　　坏消息是：路登死后，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道路。 　　在历史的洪流面前，路登再一次感受到了身为个体的渺小与无力。 　　这也是他的局限性，总想靠个人来改变历史的进程。 　　老妇人说话断断续续，有时候长句甚至需要停顿一下，才能讲完。 　　美丽的夫人端来一杯清水，不停抚摸老妇人的后背，企图让她舒服一些。 　　说完‘爱圣’的事迹，老妇人停了下来。 　　她需要思考和回忆，才能将记忆里那些信息，一点点翻出来。 　　夫人此时开口，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像是金丝雀一样， 　　“我丈夫亦是爱圣的信徒。” 　　哦？ 　　这话，路登乍一听，没什么问题。 　　很快， 　　他脸色一变，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显然，在神邦共和国的神话里，爱圣不仅给人们带来了电，亦带来了另一种东西。 　　用四个字来概括： 　　爱的自由。 　　“这……” 　　路登在心底沉吟道， 　　“可能是爱圣为人间唯一做的贡献吧……” 　　先前，老妇人在介绍时，说爱圣带来了两种电，一种叫直流，一种叫交流，还警告世人： 　　“不可用错，神罚莫测。” 　　路登：…… 　　这多少就有些无耻了。 　　在路登还活着的时候，爱圣是坚持的直流电拥护者，因为他只有直流电专利。 　　吊死路登后，不出意外的话，爱圣会拥有交流电的所有专利。 　　到那时，他想交流就交流，想直流就直流，最自由。 　　对于爱圣道德水平的稳定发挥，路登一直很信任。 　　“除了‘电’以外，启云王国还有玻璃、汽车、轮船……” 　　“每个人都能吃上饭，每个矮人都能喝上酒，人人能活到五十……” 　　在老妇人的絮絮叨叨中，一个伟大、古老、神秘的国度，在众人面前揭开神秘面纱的一角。 　　这些， 　　无法吸引路登。 　　他太熟悉启云王国了。 　　路登不会恬不知耻的说，启云王国的一切，都是他造就的。 　　恰恰相反， 　　他一直很谦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只是送出了一百万份福报，仅此而已。 　　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路登觉得，这个数字可以翻倍！ 　　路登摇晃着酒杯，反问道， 　　“既然启云王国如此强大，为何又会灭亡？” 　　不仅是路登， 　　就连老妇人身后的维托夫人，也痴迷于这个故事。 　　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这些。 　　更不知道，两千年前，有那样一个繁荣的王国曾经存在。 　　显然，关于启云王国的一切，都是秘密，只存在于最古老，最顶尖一批人心中的秘密。 　　“如此强大的启云王国，亡于恶魔的诅咒。” 　　老妇人幽幽说道， 　　“在创建启云王国的十三圣徒中，潜藏了一位恶魔！” 　　提到恶魔时，老妇人的嗓音猛地尖锐了起来。 　　她枯瘦的手掌死死抓着扶手，因为缺乏日照而苍白的皮肤，透出异样的红， 　　“圣徒们识破了伪装，找到了恶魔！祂们对恶魔处以极刑！” 　　她的声音歇斯底里，身体不停地颤抖。 　　“但是……一切都晚了……启云王国，最终还是亡了。” 　　说着说着，老妇人甚至有浑浊的眼泪，在褶皱的脸上横流。 　　显然， 　　她是十三圣徒的跟随者，也将恶魔视为一生之敌。 　　如果那恶魔重返人间，她愿意效仿圣徒们的举动，再次杀死恶魔！ 　　听完整个故事后，路登端起酒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他长出一口气，感慨道， 　　“真是个恶魔呀。” 　　老妇人的情绪变化很剧烈，就像话剧舞台的演员一样。 　　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短暂抽泣后，她很快平静下来，任由维托夫人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老妇人冷不丁开口， 　　“虽然启云王国灭亡了，但关于恶魔的传说，也流传了下来……” 　　路登拿起酒瓶的手，没有任何颤抖，给自己稳稳倒了半杯。 　　“哦？” 　　显然，对于恶魔的传说，他很感兴趣。 　　“老人们常说……” 　　老妇人一字一句说道， 　　“恶魔会重回这片土地。” 第011章 我回来了 　　恶魔会重回这片土地？ 　　“恶魔的诅咒未免有些太宽泛了。” 　　路登显然很严谨，追问道， 　　“启云王国具体灭亡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说……过程？” 　　路登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 　　天灾？人祸？ 　　人类无法从历史吸取任何教训。 　　但是， 　　路登可以。 　　他想知道启云为何而亡，神邦共和国又因何而生。 　　老妇人摇了摇头。 　　“不知道。” 　　对方显然有所隐瞒，路登也看出了这一点，但没有继续追问。 　　老妇人直勾勾看着路登，第一次提问， 　　“路登先生，能否告诉我，你又为何追寻启云王国的秘密？” 　　老妇人向路登说了不少，只是因为她想从路登这里获取更多。 　　在神邦共和国的顶层， 　　启云王国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路登既然知道， 　　那说明，他要么是顶层的大人物，要么是某个大人物的亲信。 　　偏偏，老妇人对他陌生的很。 　　由不得她不好奇。 　　面对这个质问，路登早有准备。 　　他淡然笑道， 　　“请原谅，我曾以神圣法典起誓，除非到了合适的时机，不能透露与此事有关的一切。” 　　路登这番话，废话指数100％。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滑头的小子。” 　　老妇人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笑骂了一句。 　　接着，她开始剧烈咳嗽。 　　显然，这位老妇人的肺部有些毛病。 　　同病相怜的路登，扫了对方一眼，确定对方没有肺结核的风险。 　　以神邦共和国的医药水平，如果染上了肺结核，路登的模拟之旅，就到此为止了。 　　看出老妇人的状态不好，维托夫人有些焦急，低身耳语了几句。 　　老妇人看了路登一眼，意味深长。 　　“如果你想追寻启云王国的秘密，你该去神邦碰碰运气。” 　　路登礼貌回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这么做的。” 　　轮椅上的老妇人摆了摆手，维托夫人连忙把门打开。 　　今晚说了这么多话，该休息了。 　　维托夫人推着轮椅离开，可没多久，她又赶了回来。 　　她显然跑了两步，以致于有些气喘，双颊通红，显得更诱人了。 　　如同宝石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路登。 　　她开口质问道， 　　“你忘记……你昨晚和我说过什么？” 　　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不满和埋怨。 　　像是散发着青春气息的青苹果，哪怕只是闻一下，都会让人觉得重返青春。 　　她就是这样的美人。 　　路登确实想不起来了。 　　面对这道送命题，路登给出最可能的回答， 　　“我压着你头发了？” 　　“你！” 　　她从未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更羞耻的是，这句话昨晚真的出现过！ 　　维托夫人幽怨瞪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小跑离开，留下路登一个人留在原地。 　　女人心，海底针。 　　…… 　　“路登先生，有任何需求，可以拉响墙边的铜铃。” 　　管家将路登带到一处客房，留下了一瓶好酒。 　　因为老妇人行动不便，整个庄园都配备了可以拉响的铜铃，非常方便。 　　铜铃、线、随时待命的仆人…… 　　这些东西，可开销不小。 　　作为夏利亚的执法官，伯克利的生活水平，毫无疑问是整个时代最顶尖的一批，十足的贵族范儿。 　　总算有机会独处的路登，松了口气，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神邦共和国，神圣法典，执法官伯克利，维托夫人，轮椅上的老妇人…… 　　进入模拟器的第一天，出乎意料的精彩，如同小说一般跌宕起伏。 　　路登眼前弹出一个淡蓝色界面，只有寥寥的几行字： 　　【第四次模拟进行中……】 　　【财富值：100枚大金币】 　　【当前福报数：4】 　　对于财富值，路登并不意外。 　　进入模拟世界后，他好像就一直在白嫖。 　　昨晚白嫖了1枚大金币，中午白嫖了一顿饭，晚饭白嫖，就连今晚的住宿都是白嫖…… 　　当模拟完成，结算评分时，路登拥有的财富越多，评分越高！ 　　毕竟，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福报。 　　福报散播者，可不止是别人的福报。 　　最好的福报，要留给自己。 　　路登不明白的地方是，自己什么时候送出了四份福报？ 　　他到这个世界才一天的功夫，大部分时间都在了解风土人情，研究神圣法典。 　　哪有功夫送福报？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去想。 　　有福报总比没有好。 　　路登很擅长随遇而安。 　　高情商：随遇而安 　　低情商：开摆 　　按照上一次模拟的经验，送出百万级别的福报，就可以获得完美结局的评分。 　　以夏利亚小镇的人口水平，路登很怀疑，整个神邦共和国有没有一百万人…… 　　多少有点为难路登了。 　　今晚，他不再思考福报的事。 　　十三圣徒，恶魔，诅咒…… 　　这些通通不去想。 　　路登要将所有烦恼抛在脑后。 　　仅剩美酒、月光……启云。 　　路登坐在窗前，看着皎洁的月亮。 　　这是他和两千年前启云王国唯一的羁绊。 　　月亮，沉默的见证者！ 　　他们都沐浴在同一月光下。 　　这曾是启云的月光，如今是神邦的月光。 　　今晚过后，旅客的灵魂注定要流浪。 　　他举起酒杯。 　　敬月光， 　　敬两千年的启云王国， 　　敬那群将自己吊死的人们。 　　一群伟大的人。 　　哪怕他们把路登吊了起来，依旧不妨碍路登认可他们的伟大。 　　路登的所作所为，值得一根绞绳。 　　对此他心知肚明，毫无怨言，甚至以此为荣。 　　启云王国的灭亡，很显然另有原因。 　　一个王国、王朝的灭亡，在历史中仿佛大江大河中的浪花一样不起眼，在史书上也只会留下几行文字。 　　问题在于，启云王国灭亡，似乎导致了整个时代的倒退！ 　　科技、法制、文明全方面的衰败！ 　　这背后的秘密，被一句‘恶魔的诅咒’轻飘飘带了过去，将历史的真相隐藏。 　　路登放下酒杯，看着两千年前的月亮，说出了今晚最后一句话。 　　隔着两千年的时空， 　　路登眼前仿佛又一次浮现出人山人海的画面。 　　他站在高高的绞架上，俯瞰着人海，像将军检阅自己的士兵一般。 　　路登微微仰头，对着两千年前的人们说道， 　　“是的，我回来了。” 第012章 永生福报 　　天刚灰蒙蒙亮，小镇的街道上已经开始有不少忙碌的人影。 　　路登醒了。 　　简单漱口后，路登坐在沙发上，准备整理一下这两天的收获，思考如何更好地传播福报。 　　他注意到，自己眼前多了一条提示。 　　【恭喜福报传播者活过了24小时】 　　【拒绝摆烂，人人有责】 　　在进入福报模拟器之前，路登有一个【摆烂达人】的词条可选。 　　【由于上一次模拟的完美评分，你获得一份福报礼物。可在福报模拟结束后，指定一人赠送】 　　礼物？ 　　路登有些警惕。 　　这是他第四次模拟，之前的几次，只有第三次称得上完美。 　　因为上一次的完美评分，连带着福报模拟器，有了进一步的变化。 　　他点开礼物的介绍，陷入沉思。 　　【这是一份最完美的福报，亦是一份诅咒，它代表人类从古至今最美好、最邪恶、最奢侈、最朴素的幻想，当你打开它时，便是打开真正的潘多拉魔盒……】 　　【这份福报名为：永生】 　　路登愣了一下，确实自己没有看错。 　　永生？ 　　这份福报的价值，远远超出了路登的想象！ 　　无数帝王追寻一生，求而不得的福报，却出现在路登手中！ 　　永生，可大可小。 　　如果是一只永生的鱼，哪怕活一万年，十万年，也只是一条鱼…… 　　无法创造新的价值，无法提供更多的福报，甚至无法剥削和被剥削！ 　　这样的话，永生就毫无意义。 　　人要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活着。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人，赠送给对方‘永生’。 　　这个人，必须是路登的继承人。 　　他／她将继承路登的遗产、势力或思想…… 　　他／她将与路登并肩而行，踏上同样的道路！ 　　替路登完成未完成的事，替路登实现未实现的梦！ 　　只有这样， 　　这份福报，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如果上一次模拟有这个机会的话……” 　　路登在脑海里想了一圈，最后无奈的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 　　站在完全理性的角度来分析，这份福报，他多半会留给爱圣。 　　在所有人里，最适合当福报散播者的人，最有吸血鬼潜质的人，就是爱圣了。 　　爱圣他真的（吸血），我哭死。 　　事实上， 　　哪怕没有‘永生’这份福报，爱圣也兑现了自己的潜力，发挥非常稳定，没有让路登失望。 　　爱圣不仅洗白了自己的发家黑历史，还顺带着大把撒币，养了一群专门吹捧自己的笔杆子。 　　硬生生将一个性格卑劣的天才，吹捧上了圣坛。 　　刚好， 　　启云王国的教训，也让路登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他奋斗一生的事业，没有真正的继承者，很容易被历史长河吞没。 　　人的一生，终究还是太短了。 　　这份渺小与无力，铭刻在路登内心最深处，时刻警醒着他。 　　启云王国的前身，是一个奴隶制封建王国。 　　路登降临后，带着人们一路狂奔，连跳几个台阶，直接开启了工业革命！ 　　按照预定的剧本，他们应该发展出更加先进的科技，创造更加强大的制度，走出母星，开启星际时代…… 　　结果呢？ 　　两千年后，依旧是尘归尘，土归土，原地打转祭老祖…… 　　一群二百五！ 　　【永生】福报的及时出现，替路登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他的事业，他所做的一切，都会传承下去。 　　直到……路登重回这片土地！ 　　正当路登为自己的蓝图感到兴奋，无数点子涌出脑海时。 　　一个清脆动人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站在门口的美丽夫人，说出了和昨天一样的台词， 　　“我丈夫回来了。” 　　路登下意识看向窗户， 　　夫人脸颊微红，转身离去。 　　…… 　　会客厅， 　　执法官伯克利斜靠在椅背上，好奇看着自己新交的朋友， 　　“你想去神邦？” 　　“准确的说，是回神邦。” 　　路登恬不知耻地说道， 　　“我相信这段旅途已经收获了足够多，尤其是见识到您的好客与热情之后，夏利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有人不爱听恭维的话。 　　伯克利为人刻板，遵守教条，无比推崇神圣法典。 　　在他眼里，同样钻研神圣法典的路登，作为同道中人，所说出的赞美，含金量十足！ 　　再三挽留之后，伯克利只能惋惜说道， 　　“真可惜，您不是爱圣的信徒。” 　　听到‘爱圣的信徒’这几个字时，路登颈后汗毛微微树立。 　　有点吓人。 　　爱圣活着的时候，对路登没有任何威胁。 　　没想到，爱圣死了以后，压迫感这么足。 　　伯克利向路登承诺， 　　“我会联系最近的车队，看有没有办法送您一程。” 　　路登微微躬身行礼， 　　“感谢您的慷慨与热情，愿我们的友谊如同神圣法典一般长存于世！” 　　也仅仅只是友谊。 　　路登在心底补充道。 　　回到自己房间，路登简单收拾了一下并不需要收拾的行李。 　　没过多久，管家赶来通知路登， 　　“路登先生，夫人刚好要回神邦探亲，今天下午出发。 　　听说您也要会神邦，车队里多出来一辆马车，但里面有些许货物……您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 　　路登礼貌回道， 　　“伯克利执法官的善意，已经让我有些惭愧，请务必代我再次转达谢意。” 　　对于白嫖的车票，路登来者不拒， 　　他当然知道，维托夫人没安好心，那位老妇人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角色。 　　只是，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的路登，只有眼前这一个选择。 　　等到了神邦，路登才有机会施展拳脚，散播福报。 　　夏利亚小镇实在是太小了。 　　拥有合法身份、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的路登，应该去神邦，大干一场！ 　　只有那里，才能传播最多的福报！ 　　也只有在那里，才能将福报带给整个神邦共和国，甚至是整个大陆！ 　　光是想想，路登就有些热血沸腾，手痒难耐。 　　用过午饭，到了约定出发的时间。 　　车队已经准备好了。 　　路登到时，维托夫人和老妇人，早就坐在马车里。 　　按照计划，他们要在日落之前，赶到下一处村庄修整。 　　给路登安排的马车上，不算拥挤，零散放了几个箱子，正好被他用来当做桌椅。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路登用借来的鹅毛笔，在羊皮卷上写写画画。 　　这份初稿，是他所创组织的宗旨，也是在后世无数次拍出天价的神秘手稿。 　　路登写下第一行汉字： 　　“第一，不可直言吾主之名……” 第013章 路登先生，欢迎回家 　　赶路的日子，总是枯燥乏味的。 　　前后在平原上跋涉了近十日，车队总算看到了神邦的影子。 　　“路登先生，再走十云里就是神邦了。” 　　赶车的车夫，主动说道。 　　云里，从启云王国传承下来的长度单位。 　　一云里等于500米。 　　这是一个神奇的数字，很少有人能说清楚，为什么要这么规定。 　　但是， 　　既然从启云王国流传下来，那么大家就这么用着，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在神邦共和国， 　　任何从启云王国流传下来的东西，都是好的。 　　除了传说中的恶魔。 　　在赶路的这十天功夫里，路登赢得了整个车队上下的喜爱，没有人对这位身份尊贵的先生有半句坏话。 　　哪怕是负责打杂的奴隶，提起路登先生时，都会眉飞色舞，神采奕奕。 　　任何人评价路登先生时，都会不忘补充一句， 　　“他真是个好人！” 　　除了维托夫人。 　　这十天里，维托夫人昼伏夜伏，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里，起居都由贴身女仆照顾，神龙不见首不见尾。 　　离开夏利亚后，这位夫人从未找过路登。 　　路登出于某些心理，也没有主动找过对方。 　　正当路登期待神邦时， 　　车队的主管赶到马车旁，恭敬说道， 　　“路登先生，进入神邦，需要登记一下身份名牌……” 　　路登拿出自己的身份木牌，却没有交给对方，而是说道， 　　“我自己来吧。” 　　验证身份，是一件大事。 　　身份木牌是路登合法身份的唯一证明。 　　这种东西，最好一直留在自己手中。 　　“好，这边请。” 　　主管没有觉得任何异样，而是引着路登来到一棵树下。 　　树下站着两名身披皮甲、手持长矛的卫兵，一名身穿长袍、学者模样的中年人。 　　在主管的示意下，路登递上了自己的身份木牌。 　　这木牌是他身份的证明。 　　路登一开始选择的词条【合法身份】，赠送的道具。 　　如果没有这木牌，路登第一次去执法官伯克利家里，就被当做流窜的异民拿下了，第二天出现在奴隶市场上。 　　路登很清楚一件事： 　　伯克利表现出来的友好、文明、彬彬有礼……这一切美好品质，都是基于路登的合法公民身份。 　　如果路登是一名奴隶，不管路登对神圣法典的钻研有多深奥，不管路登多么推崇神圣法典，伯克利都不会正眼瞧他。 　　甚至，可能因为路登亵渎了神圣法典，对他处以极刑。 　　路登并不歧视伯克利对奴隶的歧视。 　　路登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只是想推翻这压榨效率低到极点的奴隶制罢了。 　　路登递上木牌后，学者研究了许久，神色阴沉不定。 　　他眉头紧锁着，似乎遇到什么难解的谜题。 　　时间越久， 　　两名看守的卫兵表情难免有些质疑。 　　伪造身份木牌，在神邦共和国，是仅次于亵渎神圣法典的罪行，会付出最严厉的代价！ 　　哪怕是十三圣人的后裔，私自伪造身份木牌，都要被贬为庶民。 　　神邦共和国，任何事，先谈身份。 　　夏利亚小镇的人们，只要看着路登有身份木牌，便足够了。 　　就连执法官伯克利，也只是检查一下，没有深究。 　　但是， 　　进入神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登记清楚每个人的身份，识别每一块身份木牌，才会有这样专门设定的检查岗。 　　中年学者，眉头紧锁，还在研究路登的木牌。 　　两名卫兵却好似已经将路登锁定为犯人， 　　他们各自上前一步，堵住路登向两边逃的方向，手中的长矛泛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路登却没有任何慌张。 　　一辆马车，碾压着石子，出现在路登身后。 　　路登耳朵微动，显然注意到了这动静。 　　他眉头微微挑起，觉得事情越发有趣。 　　如果自己被捕，维托夫人会袖手旁观，还是……美救英雄？ 　　可惜了，路登没机会看到这一幕了。 　　看着咄咄逼人的卫兵，路登没有丝毫慌乱，从容说道， 　　“圣人曾言，未曾宣判有罪前，便是清白之躯。” 　　两名卫兵一愣，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文盲的迷茫。 　　“神圣法典第 三 章第十二节。” 　　中年学者此时刚回过神来，注意到紧张的局势，向前走了一步，挤开卫兵。 　　将两名卫兵赶到一边后，他看向路登，目光深沉， 　　“这位先生，您对神圣法典很熟悉。” 　　路登将右手放在心口，虔诚说道， 　　“哪怕在荒原上跋涉，神圣法典也是我唯一的指引。” 　　中年学者微微点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严厉， 　　“圣人亦言，不能被恶魔的伪装放松了警惕，他便在我们之中。” 　　刚刚松懈下来的卫兵，此时又紧张了起来！ 　　马车里的女人，似乎有了新的动静。 　　路登丝毫不慌，脸上挂着浅笑，淡定回道， 　　“神圣法典，第 六 章，第十二节。” 　　中年学者的表情，如同春日积雪化冻一般，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愿神圣法典继续为您指引。” 　　这只是一个测试。 　　神圣法典的全文并不长，总共才一万多字。 　　问题是，能够将神圣法典的内容大概记下，对平常人来讲，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有专门研究神圣法典的学者，才能精准记住每一句话在哪一个位子。 　　来到神邦共和国后，路登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神圣法典，背的滚瓜烂熟。 　　第三帝国大学毕业的他记忆力很好，通俗地讲——过目不忘。 　　路登刚才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打消所有人的疑虑。 　　中年学者将木牌递还给路登，解释道， 　　“微古德家族，路登·Y·微古德，神邦共和国的公民，也是家族唯一的传人，六年前十二岁的路登独自前往荒原，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踪迹，有人说他死在荒原的狼群口中……” 　　Y微古德？ 　　这是什么鬼名字？ 　　路登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听对方讲完与自己有关的内容，路登的笑意更胜。 　　中年学者伸出一只手，与路登握在一起。 　　他热情说道， 　　“路登先生，欢迎回家。” 第014章 神邦 　　通过了身份验证之后，路登接下来的行程一路绿灯。 　　没多久，他就随着车队，来到了神邦城外，排队准备进城。 　　城墙外，人头密集，车水马龙。 　　一名吟游诗人站在烈阳下，高声吟唱着， 　　“神邦——赞美您！从未有如此巍峨的城墙，您的存在便是神迹的证明！” 　　“您是云中之城，是奇迹之城，是永不陷落的堡垒，是众神的起源……” 　　他的彩虹屁，没有收到任何回报，反倒招惹来了卫兵。 　　卫兵一边一个，将穷酸的吟游诗人架起来，拖出去十几步路，然后狠狠推倒在地。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闹事了。 　　被教训一下，能老实很长一段时间。 　　吟游诗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磕了个头破血流。 　　他挣扎了半天，才从尘土里爬出来，不顾自己的狼狈，双目死死盯着神邦城的方向，充满了狂热。 　　“等我写出更好的诗，我还会回来的！” 　　“神邦，等着我，神邦！” 　　显然， 　　不是所有公民都有资格进入神邦。 　　除了奴隶以外，神圣法典要求：只有为神邦有特殊贡献的公民，才能在神邦定居。 　　这种贡献，可以是捐献财产，可以是担任执法官，也可以是成为学者、法官等…… 　　总之，非富即贵。 　　其他公民，哪怕有资格进入神邦，也要在日落之前离开。 　　神邦很大，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神邦附近有不少村镇，里面住着年轻力壮的人们，每天早起进入神邦，开始忙碌的一天，赶在日落前结束劳动，拿着应得的报酬，离开神邦，匆匆回到自己的住所，伴着月光，睡个好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们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老了，也许会带着微薄积蓄回到自己的家乡，像夏利亚这样的小镇。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简单的方法，可以拥有神邦的居住权：出生在神邦。 　　条条大路通神邦，有的人生在神邦。 　　太不公平了！ 　　幸好，路登也生在神邦。 　　那没事了。 　　神邦自有国情在此，路登举双手支持。 　　站在车队中，路登微微抬头，看向‘神邦’，打量着这座城池。 　　第一眼看去，路登就知道，这是一座伟大的城池。 　　四面城墙高达三十米，一面城墙蜿蜒近万米！ 　　墙体由巨石堆砌而成，搭配钢筋，再浇灌一种被称呼为【混凝土】的神奇东西…… 　　哪怕用火炮，也无法砸开一个豁口。 　　这座城池，出现在这个科技不发达的社会，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和其他人不同，路登的眼神中没有震惊和狂热，只有感慨，以及隐藏在最深处的缅怀。 　　这座城，他认识。 　　钢铁之都——威密宾。 　　他亲手铸造了这座城市的辉煌， 　　这里的矿洞，每年产出的各类矿石，不仅足够整个启云王国的使用，甚至远销海外。 　　巨石之外，曾浇筑了无数铁水！ 　　倒不是钢铁的防御力有多好。 　　而是，当时的钢铁产能严重过剩，作为最大生产商的路登，险些因此破产。 　　没办法，在计件工资的制度下，那些矮人太能干了！ 　　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路登发挥自己忽悠的本领，让城主批了一大笔预算，购买钢铁用来强化城墙。 　　没想到，两千年后，竟然只有钢铁之都留了下来。 　　路登在脑海中，回忆起了启云王国的地图，很快锁定了钢铁之都的位置。 　　北面有山脉，南边有森林，西边有大湖，东边是草原…… 　　但是，这份地图仅供参考。 　　按照路登的了解，过去两千年里，历史上记载的大灾就不止十次！ 　　所谓大灾，一般是指洪水、地震、飓风、火山喷发等。 　　这些行为都会改变地势，环境…… 　　如果路登盲目相信2000年前的地图，早晚要吃大亏。 　　虽然车队如同长龙一般，但前进的速度很快。 　　还有两个云时，太阳就要下山了，神邦里的牛马都赶着出城。 　　像路登这种进城的，反倒很少。 　　一天分为二十四云时，也是从启云王国流传下来的古老玩意。 　　进入钢铁之都时，看着两扇巨大的铁门，路登忍不住发出叹息声。 　　“很雄伟吧？” 　　管家凑在路登身边，小声说道， 　　“我第一次见到神门时，连路都走不动了。” 　　正如谚语说的那样： 　　只要看见神邦一眼，就会被他折服， 　　只要进入神邦一秒，就会被他俘虏。 　　任何人，见识过神邦后，就会打上一个类似思想钢印的想法： 　　【神邦是一个奇迹，神邦共和国是天选之国】 　　毋庸置疑。 　　没办法，这是跨越时代的产物，出现在人们面前，是绝对的降维打击。 　　别的不说，光是这三十米的城墙和铁门，就没有军队能够攻克！ 　　神邦内的面积足够大，有地下水源，还留有种田的地方，哪怕被围城，也没有任何危机。 　　这是一座不落之城。 　　管家却不知道，路登是为了别的事叹息。 　　这是浪费！可耻的浪费！ 　　这么大一扇铁门，如果熔铸了，能生产多少锄头、犁耙、铁锹？ 　　有了生产力工具，种田的效率极大提升，原本需要十个人种的田，如今只需要五个人，就可以把剩下的人赶去工厂，给他们略高于种田的收入，以及最便宜的黑面包。生产线运转起来，那声音是多么美妙…… 　　嘶—— 　　想着想着，路登感觉脖子有点紧，好像透不过气来。 　　该死的，是犯哮喘了么？ 　　路登解开衣服最上面的扣子，让自己更舒服一些，以免太闷。 　　走出城门，迎面而来是整齐的房屋，各区划分合理，远处还有竞技场、庄园等。 　　街道干净，气候宜人，一切井然有序。 　　能看见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扛着锤头的矮人，拎着水桶的奴隶…… 　　这，就是神邦。 　　这个时代人们生活的最高水平。 　　路登身前的马车停了下来。 　　相处十余日，一直平安无事的维托夫人，忽然隔着马车，问了路登一个问题。 　　“路登先生，到神邦之后，您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做什么？” 　　面对维托夫人的问题，路登略作思考，说出自己本来的计划。 　　“我准备先去买一个奴隶。” 第015章 万恶的奴隶制 　　买奴隶？ 　　这个回答，显然超出维托夫人的预期。 　　马车里没有传来动静，再一次启动，向前走去。 　　等维托夫人走后，管家殷勤凑上来，为路登介绍熟悉的奴隶市场。 　　由于进入神邦的时间较晚，大的奴隶市场都已经关门了，路登想要当万恶的奴隶主，也只能等第二天了。 　　当晚，他和管家等人住在一起，作为贵宾，路登获得了一个单间。 　　第二天， 　　红红的太阳还没出来，路登就醒了。 　　他的睡眠质量很好，一旦清醒过来，立刻全身心投入新一天的工作之中，想着如何更好的剥削……不，更好的提供福报！ 　　向管家问过路之后，带着自己的全部身家，身份木牌，路登走向最近的奴隶市场。 　　因此天还没亮，城外的人们还无法进入神邦。 　　路上的卫兵，会时不时抽查过路人的身份木牌，确定对方是否有在神邦居住的资格。 　　有些心存侥幸的家伙，会趁着夜色，躲在阴暗的角落，熬到第二天太阳出来，再出现在大街小巷。 　　太坏了！ 　　作为生面孔，路登基本上每一次都会被卫兵抽查。 　　他的身份木牌上，被中年学者做了一个标记，算是一种官方认证。 　　卫兵检查完后，都要向路登致歉。 　　在他们看来，怀疑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先生，是莫大的罪过。 　　收起身份木牌，路登没走几步路，就听到身后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一眼。 　　卫兵们抓住了一个滑头的家伙，这古灵精怪的小子，想要躲在神邦内过夜，可以多挣1到2个云时的酬劳，还能省下城外的住宿费。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好在，卫兵及时出现，主持了公道，将罪恶绳之以法。 　　路登收回目光，继续走在宽敞的街道上，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 　　城南，奴隶市场。 　　“路登·Y·微古德？” 　　检查过身份木牌后，老板十分殷勤，踹了一脚靠在墙边休息的手下，随手抽了个响鞭。 　　“起来，太阳都烫屁股了，懒蛋，每个月20米索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么！” 　　迷迷糊糊的管事，站起身后，飞快换上一张笑脸， 　　“先生，您是今天第一位客人，快请进！” 　　一般公民，哪怕有资格够买奴隶，也无权让其留在神邦城内。 　　好在，路登可以。 　　奴隶都关在木笼子里，蓬头垢面，手上拴着一根麻绳，把整个笼子的奴隶连接在一起。 　　如果有奴隶逃跑，整个麻绳上的奴隶都会挨处罚。 　　这也是启云王国传下来谚语：【一根绳上的蚂蚁】的最佳诠释。 　　木笼子里的奴隶都很脏，散发着难闻的气息，在前面带路的管事都难以忍受，捂着鼻子，低声咒骂着。 　　人类，像是商品一样摆放在路登眼前，任凭挑选。 　　将最野蛮的行为冠以文明之称，便可洗清双手的血，隐去心底的罪。 　　该死的奴隶制，路登恨死它了。 　　如果没有奴隶制的话，这些木笼里，都是最优秀的劳动力。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他们，为了明天的黑面包，会拼命干活，创造出足够多的福报…… 　　收回思绪，路登目光在木笼间来回扫荡，打量着这些奴隶。 　　由于是清晨的缘故，大部分奴隶都还在睡觉，哪怕极其少数清醒的奴隶，也只是坐在地上发呆。 　　他们昨晚在神邦过夜，没有花一分钱，也不会被卫兵毒打…… 　　但是，他们无光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喜悦之情。 　　有的只是无尽的麻木和绝望。 　　管事带路登逛的木笼子，很有规律。 　　这里大多是一些老人、小孩、丑陋的女人…… 　　直白的讲，都是难出手的家伙，一不小心就会砸在手里，要做坏账计提。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带着路登来回打转。 　　万一路登心情不错，买下两个，就赚大发了！ 　　这也是奴隶市场的惯用套路，第一批商品，永远是最差的。 　　一大早就来逛奴隶市场的人是什么成分，他们太清楚了！ 　　要么是兜里没有几个米索的穷光蛋，要么是有些怪癖、不愿公之于众的龌龊之徒，要么是抠抠搜搜不愿与人竞价的吝啬鬼。 　　至于真正值钱的奴隶： 　　那些精干的青壮年男子，有力气的悍妇，有几分姿色的小妞……接近中午才会展示出来。 　　那个时候，也是奴隶市场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成交量和成交价格都是巅峰。 　　也被称为：量价齐飞。 　　这些紧俏货刚刚上架，很快就会被一抢而空。 　　当然，买家里也有不少是奴隶主的托儿，他们负责哄抬价格，制造热销的繁荣假象。 　　一旦拍下奴隶，他们会爽快付钱，带着奴隶离开。 　　在夜色降临之后，这些人会用蒙着黑布的马车将奴隶运回来，买奴隶的钱如数奉还，奴隶交易的钱三七分成…… 　　这种简单的骗局，总有人会上当。 　　任何公开竞价的场所，都无法避免‘托儿’的出现。 　　哪怕一个人反反复复强调自己不是‘托儿’， 　　若他说了和托儿一样的话，做了和托儿一样的事，达到了和托儿一样的效果…… 　　这不是托儿，又是什么呢？ 　　是鸭子么？ 　　由于路登来的早，官方的托儿还没上班，冷清的奴隶市场，只有他一个顾客。 　　路登看了几个笼子，都不太满意。 　　管事看实在没办法糊弄，准备给他看点好看的，同时示意托儿准备上班！ 　　眼前这家伙，面生的很，走路沉甸甸的，身上至少有1000米索！ 　　一个外地来的肥羊，这不是怨种，又是什么？ 　　正要往前走的路登，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一个孩子身上。 　　这个孩子，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看着不大，六七岁的样子。 　　他手上的麻绳，被他解开后系在脚上，这样一来，他就能前倾着身子，趴在木笼边缘，向天空看去，像是在看星星。 　　孩子有一双如同石油般富有的眼睛，看着十分喜人。 　　路登蹲下身子，看向孩子，柔声问道， 　　“你在做什么？” 　　孩子收回目光，看向路登，大大的眼睛写满了迷茫，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看了路登足足有数秒之后，孩子总算张口了。 　　他没有说话。 　　他往路登脸上吐了口吐沫， 　　“呸！” 第016章 神圣法典学者，老顽固 　　“不长眼的东西！” 　　一根皮鞭，呼啸而下，眼看着就要抽在孩子身上。 　　被这一皮鞭抽中，轻则皮开肉绽，三个月内下不了床，重则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一个奴隶，竟然敢冒犯尊贵无比的顾客！ 　　如果这样的事传出去，谁以后还会来他们奴隶市场进货？ 　　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因此，这一鞭，管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奔着抽死这个小畜生去的！ 　　反正是个孩子，不值钱的玩意。 　　啪—— 　　一只手，将将皮鞭在半空中拦了下来。 　　皮鞭另一头，传来一股巨力，管事的一个站立不稳，被扯着摔倒在地，溅起无数灰尘。 　　而拦下皮鞭的，不是别人，正是路登。 　　他握着皮鞭的手掌，指尖渗出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怎么回事？” 　　听到皮鞭声，奴隶主闻着血腥味，赶了过来。 　　他挺着肚子，迈着小碎步，跑起来的时候，像是在跳芭蕾舞一样，垫着脚尖不停踏步，让人心疼他的鞋子。 　　只看了一眼，奴隶主脸刷的一白，大步上前，对着地面的管家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上辈子是兽人的杂碎玩意，不是老子，你有资格在神邦过夜吗？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敢打客人，你吃了矮人之心……” 　　奴隶主的骂人词汇之丰富，让路登大开眼界。 　　打骂足足持续了三分钟之久，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奴隶主，大口喘着气，停了下来。 　　被打的时候，管事一直用双手死死护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团，颇有津地小混混的风范。 　　他没有还嘴，没有辩解，只是默默挨打，等奴隶主打累了，才敢松懈下来。 　　与其说是一场打骂，还不如说是一场表演。 　　不管怎么样，路登受伤是事实。 　　奴隶主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先把管事揍一顿，气也撒了，之后谈的时候，会容易的多。 　　“砰——” 　　奴隶主又踹了他一脚，厉声骂道， 　　“说，你这个该绞死的家伙，怎么发昏做了这等糊涂事！” 　　说话时，奴隶主难免有些底气不足，眼神发飘。 　　路登的底细，他不知道。 　　但是， 　　他很清楚一点，有资格定居在神邦的公民，都受神圣法典庇佑！ 　　打伤一名神邦公民？！ 　　都不需要开庭，奴隶主已经听到米索离开他的声音了！ 　　那些白花花的米索，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声，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了！ 　　这要赔多少米索，才能摆平！ 　　想到这里，奴隶主恨不得再踹管事的一脚。 　　“大人……” 　　管事挣扎着站起身，把之前事情的经过简略说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毒的怨恨。 　　他没敢添油加醋，只是实话实说。 　　这件事，他自认没有做错任何事，是对方脑子抽了！ 　　听完之后，奴隶主反倒迷茫了。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手下，帮着路登教训这个小畜生，合情合理。 　　路登反倒不乐意？ 　　这家伙，是荒原狼养大的疯子吧！ 　　路登早就松开了皮鞭，撕下一块布，给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有些疼，手掌已经开始肿起来了。 　　路登微微皱眉，没有在意，反倒是看向奴隶主，缓缓开口， 　　“请允许我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您有这个权利……不，辩护未免太正式了。” 　　奴隶主搜肠刮肚，最后找出来一个合适的词， 　　“这是一场误会，误会！” 　　“不，这不是误会。” 　　路登纠正道， 　　“我看中了这个……奴隶，准备买下他，如果皮鞭抽下，相当于侵犯了我的物权……” 　　作为神圣法典的速成选手，路登自然能搬出对应的条款，来应证自己的说法。 　　按照路登的说法，奴隶主需要赔付他一大笔医药费，大概价值2到3枚小金币，比奴隶市场的租金还要贵！ 　　如果真赔付的话，这个月都白干！ 　　奴隶主听得一愣一愣的，狡黠的眼里闪烁着怀疑。 　　他又踹了一脚管事，低声说道， 　　“去，把老顽固请来。” 　　作为神邦里较大的奴隶市场，他们自然配有法律顾问，或者说……神圣法典学者。 　　这是一个尊贵的词。 　　一般的神圣法典学者，都自视甚高，只愿意一心专研神圣法典，不愿意牵扯俗事。 　　替奴隶主工作，更是卑微到尘埃，绝不可能。 　　老顽固，是神圣法典学者里的异端，极其顽固，根本无法被说服。 　　事实上，他的学者徽章很快就会过期，失去神圣学者的身份。 　　这两年他已经沦落为学者之耻，每年都有提案申请吊销他的徽章，反对声络绎不绝。 　　很快， 　　路登见到了老顽固。 　　一个身穿灰白袍子的老者，金色，自然卷，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鸟窝一样，胡子凌乱。 　　一张枯瘦的脸，最吸引注意的是深陷的眼窝，上面还有灰色的眼屎，以及他不协调的走路姿势。 　　他好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四肢格外不协调，走起路来吱吱呀呀，让人怀疑他随时可能散架。 　　老顽固走路很慢，怀里抱着重物，还有些心不在焉。 　　他到场后，奴隶主立刻让路登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听完，没有任何犹豫，老顽固点头应道， 　　“他说的没错。” 　　奴隶主：？？？ 　　老子每个月2银币100米索，就养了这么一个废物玩意？ 　　就算是条狗，也会叫两声啊！ 　　老顽固根本没有为他做任何辩护，直接认同了对方！ 　　“要赔这么多钱？” 　　奴隶主眉头紧锁，想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法典不是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 　　他还是读过法典的，认识几个字。 　　奴隶主反问道，“不能用这一条吗？” 　　按照奴隶主的理解，这条的优先级很高，一般问题都能解决。 　　“可以。” 　　老顽固点头， 　　“他是神邦的公民，作为赔偿，您需要一只神邦公民的手臂。” 　　老顽固环顾了一圈，看向奴隶主，认真说道，“这里，应该只有您是神邦公民。” 　　奴隶主：…… 　　让他赔一只手给对方，他宁可赔钱！ 　　奴隶主将衣领扯开，只觉得烦躁无比，一大早就遇到这种糟心事。 　　他不耐烦说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在法典里再翻翻！” 　　老顽固坚持道， 　　“我愿用自己的学者之徽赌咒，这位先生提出的方法，绝对您是解决这件事的最小成本。” 　　奴隶主不听他这一套，只是一直催着他找。 　　老顽固虽然顽固，但那是和学者辩论之间的顽固。 　　和一个粗鄙的奴隶主，有什么好计较的？ 　　按照对方的吩咐，老顽固很快在法典里找到第三条解决的办法。 　　“我再次强调，如果按照这个方法处理，您可能要付出更高的成本，我已尽到我的告知义务，后续产生的一切纠纷，都不会影响我的学者之徽评分……” 　　老顽固给自己加了一个‘免责声明’的BUFF，才开口说道， 　　“这位先生还没有够买这名奴隶，只要这名奴隶被别人买走，就不算侵犯了他的物权。” 第017章 天价奴隶 　　有戏！ 　　奴隶主眼中闪烁着光芒。 　　神圣法典相关的内容，他不是很懂。 　　买卖奴隶，他可太熟了！ 　　老顽固慢悠悠说道， 　　“但是……” 　　没听老顽固的下文，奴隶主摆了摆手，示意赶紧让着讨人厌的家伙滚蛋。 　　老顽固挥舞着一只手，想要提醒着什么，被一名管事直接架了下去。 　　他看向路登，挤出一个阴森的笑脸， 　　“路登先生，本市场是竞价制，请问您是否要为这位奴隶出价？” 　　路登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淡笑道，“是的，起拍价是多少？” 　　“5米索！” 　　奴隶主伸出一个巴掌，炫耀一般说道， 　　“除了在我这儿，全神邦没有第二家比这里更便宜的！” 　　人口买卖专家了属于是。 　　路登点头，拿出一枚大金币， 　　“好，那我出5米索。” 　　大金币出现的时候，奴隶主眼前的整个世界似乎都明亮了起来，眼中的贪婪丝毫不加掩饰。 　　强忍着收下金币的欲望，奴隶主收回了手，讪笑道， 　　“稍等，万一还有顾客看上这小畜生呢……” 　　说话时，他眼里又亮起了那种狡黠的光芒，独属于市侩之徒的智慧。 　　这场飞来横祸，最终的胜者，是他！ 　　哒哒哒—— 　　路登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衣服凌乱的中年人匆忙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不快。 　　这么早被人喊醒，他当然有资格生气。 　　他本着自己的职业道德，快步走到木笼旁，确定了编号，不耐烦说道， 　　“就这个是吧，哪个小鬼？太麻烦了，这根绳，我出200米索！” 　　一根麻绳上，有五个奴隶，一般能卖出50到100米索的价格。 　　为五个孩子花费200米索，绝对是土豪！ 　　看着新来的‘托儿’，如此拙劣的演技，路登哑然失笑。 　　他们甚至连演一下都懒得演！ 　　这种演技，应该送到吃货国接受两年半的特训，然后出道当顶流。 　　“我的老朋友杰米，这个奴隶已经被路登先生看中，看样子势在必得，你说不定要大出血了。” 　　嘿嘿笑了两声，奴隶主唤来一个管事，负责接下来的竞价。 　　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 　　按照奴隶主的计划，‘托儿’杰米会掏高价，买下这个奴隶。 　　一旦路登放弃竞价，那么路登就没有理由向他索要医药费！ 　　如果路登不放弃…… 　　杰米会不断抬价，直到这笔价钱，超过路登的医药费。 　　到那个时候，奴隶主完全可以美滋滋把钱收下，然后拿出其中一部分赔偿给路登，其他的收入囊中。 　　绝杀，无解！ 　　可以说，奴隶主用自己的智慧，找到了神圣法典的BUG，成功反杀了路登！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想的。 　　奴隶主走了之后，一场并不激烈的拍卖竞价，开始了。 　　路登指着之前仰望天空的小孩，开出一个天价， 　　“5枚银币。” 　　杰米不甘示弱，“10枚！” 　　路登继续开价，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1枚大金币。” 　　杰米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肯出这么高的价格。 　　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袋，杰米再次报价， 　　“1枚大金币，3枚银币！” 　　路登皱起眉头，手掌传来一阵痛楚，他需要尽快处理一下。 　　路登冷冷说道，“十枚。” 　　管事正在记录价格，愣了一下，和路登确认到， 　　“请问，是1枚大金币10枚银币吗？” 　　这个价格，已经高到离谱了！ 　　就连杰米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他不敢相信，有人会为了一个孩子，花费这么多钱！ 　　“不是。” 　　路登的否认，让在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疯。 　　路登继续说道， 　　“我是说十枚大金币。” 　　众人：……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此子，只能用四个子来形容： 　　恐怖如斯！ 　　这挥金如土的架势，连杰米都愣住了，忘记继续报价。 　　“你身上应该没有这么多钱吧？” 　　说着，路登摸出十枚大金币，扔给了管事。 　　竞价是有规则，如果胡乱报价，最后无法支付，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最关键的是，杰米根本不需要继续报价了！ 　　一个5米索的孩子，卖出了10枚大金币的天价！ 　　3840米索的价格！！ 　　光靠这一笔买卖，他今年都不用干活了！ 　　想到这里，杰米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死死盯着这个名叫路登的先生，想要记清楚对方的模样。 　　以后在任何地方，再遇见路登先生，杰米都要好生伺候着，尽可能挣更多的米索！ 　　路登说的没错，杰米身上确实没有10枚大金币。 　　正常人，谁会带着这么一笔巨款出门？ 　　还是买5米索的奴隶…… 　　交了十金币，路登却没有急着收货，转而说道， 　　“我需要去治疗我的伤，按照神圣法典，我可以选择在太阳下山前提货。” 　　将人称呼为货物，路登还有些不习惯。 　　不是他的怜悯在作祟， 　　他纯粹是觉得这样太浪费了！ 　　“是的，路登先生！” 　　负责交易的管事，幸福地飘飘然。 　　这可是10枚大金币呀！ 　　支付路登的医药费，最多3枚大金币，剩下7枚大金币，就是纯赚！ 　　至于这个孩子…… 　　谁还在乎？ 　　只要老板能挣到钱就行！ 　　路登在离开之前，提出了一个奇怪的理由， 　　“我是圣人的信徒，家中不能接纳不洁之物。 　　因此，这个孩子必须用牛奶清洗肌肤，让他喝下两升最新鲜的牛乳，明白吗？” 　　管事不停点头，“明白，明白！” 　　显然，类似的要求，他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很多人都会嫌弃新买的奴隶脏， 　　而奴隶市场，则要替这些货物包装一下，起码有个好扮相。 　　“弄仔细了！” 　　路登冷声说道， 　　“如果出任何意外，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 　　管事嘴都笑咧开了，不停点头。 　　十枚大金币，他能把这个孩子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怎么会出差错呢？ 　　说完，路登就转身离开了。 　　进入模拟世界前，路登选择了一个【慧眼识珠】词条。 　　很少有人能触发这个词条，除非真的很特殊。 　　当路登路过木笼时，立刻被这个孩子吸引，无法挪开目光。 　　路登知道，他必须买下对方。 　　而这个孩子身上，还有一个简单的标签： 　　【乳糖不耐受】 　　…… 　　“什么？！” 　　躺在凉榻上的奴隶主，听着管事的汇报后，尖声叫道， 　　“他为那个贱种出了10枚大金币？！” 第018章 故技重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房间里不断向外传出咒骂声，皮鞭声，陶器破碎声，女人哭喊声…… 　　没过多久，怒气冲冲的奴隶主提着裤子走出房间。 　　“那个小畜生呢？” 　　“还病着呢……” 　　这名管事的长着倒三角眼，办事最机灵，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在干，被市场周围的人称为鸠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他倒地上说肚子疼，只当他是装病，天晓得，竟然真的病了！” 　　鸠鸟管事如履薄冰，每说一个字，都用余光小心翼翼打量着奴隶主，倒三角眼里泛着微光。 　　他知道，老板如今正在气头上，稍微说错一个i 　　身后的房间里，两名管事抬出一具用草席卷着的尸体，等天黑了就扔到城外去胡乱埋了。 　　奴隶主舀起一勺水，从头顶浇了下来，让自己冷静了一些。 　　“去，把老顽固叫过来！” 　　哪怕是他也能意识到，自己这次摊上大事了！ 　　一个木笼前，奴隶主气势汹汹站着，身旁站着鸠鸟管事。 　　木笼里，地上躺着一个小孩。 　　小孩脸色苍白，蜷缩着身体，倒在呕吐物和排泄物之中，散发着腥臭味，令人作呕。 　　臭到什么程度呢？ 　　连老顽固来的时候，都怀疑自己走到了茅房！ 　　“这又是怎么了？” 　　老顽固捂着鼻子，嚷嚷着， 　　“今天你已经找过我两次了，我需要时间来研究神圣法典！” 　　当老顽固提到神圣法典时，奴隶主脸色闪过一丝厌恶和畏惧。 　　该死的法典，如果不是神圣法典，他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了！ 　　“老头，你听着！” 　　心情糟糕的奴隶主，没有和老顽固客气，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 　　“有人花十枚大金币买下了这个小畜生，现在小畜生这个样子，怕是要死了，怎么办？” 　　老顽固来脾气了，转身就要走， 　　“我是神圣法典学者，不是医师，这事你找我做什么！” 　　莫名其妙！ 　　奴隶主伸出肥胖的手，一把将老顽固扯了回来。 　　他的吐沫星子，喷在老顽固脸上，伴随着一股腥臭味，奴隶主大吼大叫道， 　　“老子在和你讲，这个小畜生值10枚大金币！他现在快死了！医师也没办法，翻翻你那破石板，有没有什么办法！” 　　涉及到神圣法典，老顽固的表现相当专业，反问道， 　　“你要什么办法？” 　　奴隶主松开手，涨红了脸，说道， 　　“给老子省钱的办法！” 　　老顽固没有去整理自己的衣领，而是细条慢理，继续问道， 　　“买主是谁，什么身份？” 　　奴隶主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一旁的鸠鸟管事连忙说道，“路登·Y·微古德，神邦公民。” 　　“微古德家族？” 　　老顽固一愣，下意识说道， 　　“这家族不是快死绝了吗？” 　　“什么？” 　　奴隶主眼前一亮，摩拳擦掌， 　　“你是说，有人冒充神邦公民？” 　　如果是这样的话，奴隶主会立刻向执法队举报！ 　　不仅能留下10枚大金币，还能换来执法队的嘉奖！ 　　想到这里，奴隶主内心一阵燥热。 　　老顽固抓了抓鸡窝头，喃喃道， 　　“让我想想……微古德家族最后一代传人叫什么来着的……路登，对，路登·Y·微古德。” 　　奴隶主：…… 　　他当初就不该贪图便宜，雇佣了这么个二流货色！ 　　可问题是，正统的神圣法典学者， 　　要么，根本不屑于替他工作，正眼都不会瞧他一眼。 　　要么，开价高的离谱。 　　老顽固，已经是他能请来最好的神圣法典学者了。 　　确认了买主身份后，老顽固继续问，“这个奴隶卖了多少钱？” 　　鸠鸟管事颤抖着说，“十枚大金币。” 　　说出这些数字时，他的心肝都在颤抖。 　　那可是十枚大金币啊！ 　　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值钱！ 　　奴隶主此刻在心底破口大骂，一个奴隶怎么能卖这个高的价格！ 　　神圣法典就应该明文规定，这种小畜生只能卖5米索，不，1米索都嫌多！ 　　老顽固不为所动，继续问道，“收钱了吗？” 　　鸠鸟管事：“……收了” 　　老顽固一板一眼问道，“约定多久后提货？” 　　鸠鸟管事答，“2云时，还差半个云时。” 　　老顽固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孩，“这能通过验货吗？” 　　奴隶买卖，也要讲究神圣法典的。 　　如果履约，按照神圣法典，违约方需要支付契约金额的1－3倍！ 　　也就是……10到30枚大金币！ 　　“验货……应该……” 　　后面的字卡在鸠鸟管事管事喉咙里打转，说不出口。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小孩无法通过验货。 　　老顽固一字一句说道， 　　“如果不能通过验货，按照神圣法典第七……” 　　“够了！” 　　奴隶主忍不下去，气冲冲骂道， 　　“老子花钱请你来，不是让你念条文的！” 　　与奴隶买卖有关的条文，奴隶主背的滚瓜烂熟，根本不需要老顽固来提醒！ 　　老顽固冷冷回应道， 　　“古瑞德先生，根据我们签订的契约，我就是为你念条文的。” 　　奴隶主：…… 　　三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孩，陷入沉默。 　　鸠鸟管事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蠢货！” 　　奴隶主破口大骂， 　　“杀了他，老子要赔10枚大金币！” 　　“最少！” 　　鸠鸟管事管事又提出其他方法，比如换一个孩子，赔偿对方十个孩子等。 　　“可以倒是可以。” 　　老顽固微微点头， 　　“只要对方同意的话。” 　　鸠鸟管事：…… 　　用兽人的脑子想，都知道路登会怎么做！ 　　鸠鸟管事眼前一亮，又提出一个馊主意， 　　“不如……说他有一种怪病，每天到这个时候，都会呕吐腹痛……” 　　“真的吗？” 　　老顽固看向躺在木笼里的孩子，问道，“你有这种怪病吗？” 　　小孩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没有。” 　　老顽固摇了摇头，“法典说，不可妄言。” 　　众人：…… 　　场面，再一次陷入沉默。 　　其实，奴隶主有一些下三滥的招式，可以用在路登身上。 　　在神邦这个地方，想要站稳脚步，没有点靠山，是不可能的。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活成神圣法典要求的模样。 　　神圣法典的光芒，如同太阳一般，照射每一寸土地。 　　但是， 　　总有法典无法触及的领域。 　　十枚大金币，实在是太多了！ 　　只要解决掉路登…… 　　奴隶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已经打听过了，路登是昨天进的城，和夏利亚执法官伯克利的车队一起。 　　如果路登出什么意外，奴隶主可不想面对一名执法官的怒火！ 　　有这层关系在，任何举动，都要三思而后行。 　　正当奴隶主一筹莫展时， 　　一名手上绑着绷带，面带的年轻人，走到了木笼旁，看向奴隶主。 　　“你好，我是路登，今早我们见过的。” 　　他自我介绍道， 　　“我之前花钱买了一个奴隶，现在来提货，可以开始验货了吗？” 第019章 爱圣被黑最惨的一次 　　验货？ 　　这两个字，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让奴隶主难受极了。 　　如果验货，奴隶主违约，不仅要退还路登的10枚大金币，还需要再赔偿对方10枚大金币！ 　　他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在颤抖，嘴唇因为失血变得煞白，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会要了他的命。 　　在奴隶主的目光下，鸠鸟连忙上前，向路登提出几种补偿方案。 　　比如多赔路登几个奴隶，专门挑了几个皮白肉嫩的小男孩云云。 　　路登只觉得好笑。 　　他又不是神父，也不是昭和男儿，要小男孩干嘛？ 　　看对方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路登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强调道，“我不是爱圣的信徒！” 　　这件事，维托夫人可以作证！ 　　路登真的没这个癖好，取向非常正常。 　　再说了， 　　就算是爱圣的信徒，也干不出这种事吧！ 　　路登觉得，这应该是爱圣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看糖衣炮弹失效，鸠鸟管事尝试向路登推销各种奴隶，想要撞撞运气，看有没有能戳中路登的那一款。 　　可惜，路登宛若进入了贤者模式，不为女色所惑。 　　路登的态度很强硬： 　　要么验货继续交易，要么赔钱！ 　　以小奴隶眼下的身体状况，这两个选择其实是同一个结果： 　　赔钱！ 　　事情，果然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 　　鸠鸟管事一个小动作，一名刀疤脸、两米高的壮汉走上前，想要吓唬路登一下。 　　敬酒他不吃，该上罚酒了。 　　“咔嚓——” 　　一个细微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刀疤脸挪动目光，落在路登的手指上。 　　看清发生什么之后，他脸上写满了震惊！ 　　一枚米索，被路登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硬生生捏碎了！ 　　这是何等惊人的力气！ 　　这是多么恐怖的指力！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被路登这露一手，给镇住了！ 　　路登面不改色，默默捡起了地上破碎的米索，揣回兜里。 　　这是钱，不能浪费！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残币兑换机制…… 　　浪费了一米索，路登的内心近乎在滴血！ 　　但是， 　　效果是显著的。 　　没人愿意得罪一个随手能捏碎硬币的神邦大力士， 　　谁知道他在荒原上练了几年的死劲？ 　　刀疤脸看向奴隶主，见对方摇头，松了口气，逃似的离开了现场。 　　一边逃，他一边摸出一个米索，想要试试，能不能用手指捏碎。 　　奴隶主的脸阴沉着，两个黑溜溜的眼珠子来回打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下的局势，已经不能再恶劣了。 　　按神圣法典来，玩不过路登。 　　想要武力威胁，也没这个能耐。 　　对方的背景又很特殊…… 　　奴隶主瓮声说道， 　　“路登先生，正如神圣法典所说，凡事总有解决之法……” 　　他两手摊开，示意让路登自己来说，这件事怎么解决。 　　如果路登非要把他往死路上逼，那他只能…… 　　归根到底，是他的贪婪害了自己。 　　如果奴隶主肯听老顽固的话，也不会走到眼下这一步。 　　路登很清楚，神圣法典是神圣的，但不是万能的。 　　如果自己表现的太过贪婪，恐怕很难走出这家奴隶市场。 　　无论如何，奴隶主都不会赔付他十枚大金币。 　　这笔金额，超出他能接受的范围。 　　路登再能打，也是凡夫俗子，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手无寸铁。 　　一旦奴隶主决定下狠手，一定会置他于死地。 　　路登死了是小事，影响这一次福报模拟，那就麻烦了！ 　　还有那么多福报没有送出，路登舍不得死。 　　他太爱福报了！ 　　所以，谈判是最符合双方利益的选择。 　　一个合格的福报传播者，要在每一次选择的路口，做出最理想、长远利益和短期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谈判是双赢的结果。 　　路登赢两次。 　　最后， 　　近乎卡在奴隶主能忍受的上限，路登完成了这次谈判。 　　奴隶主返还路登的10枚大金币，将这名奴隶赠送给路登，同时赔付路登一笔医药费，以及价值3枚大金币的奴隶。 　　双方承诺，不会追究后续责任，一切恩怨在神圣法典的见证下烟消云散。 　　在老顽固草拟的协议上，双方签字，并用身份木牌盖印。 　　又过了十多分钟，清洗干净的小孩被送到了路登面前。 　　路登看都没看一眼，挥了挥手， 　　“臭，再洗一次，用井里的清水，上好的皂角，给他从头到脚都洗一次。” 　　看在大金币的面子上，奴隶主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把小孩带走，再洗一次。 　　终于， 　　在等待了半个云时后，路登带着干净的小孩，离开了奴隶市场。 　　买下这个孩子，他没有花一分钱，还获得了2枚小金币200米索的医药费，以及价值3枚大金币的奴隶。 　　最关键的是，路登一口气送出了四份福报！ 　　小孩一份，奴隶主一份，老顽固一份，还有不知道哪一份。 　　一个好的开始，代表着开始的很好。 　　这段时间，路登已经积累了快10份福报。 　　最关键的是，随着他慢慢熟悉这个世界，在这里慢慢扎根…… 　　十份福报已经到手， 　　百万份福报，还会远吗？ 　　小孩跟在路登身边，有一根麻绳，一端系在他手腕上，一端牵在路登手里。 　　这样，他哪怕想乱跑，也没有机会。 　　脸色苍白的孩子，大病了一场，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未来的主人，问道， 　　“为什么买我？” 　　哪怕不需要【慧眼识珠】的提示，路登也能看出这个孩子的不平凡。 　　路登有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格外有说服力， 　　因此， 　　当孩子问他时，路登随口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回答， 　　“因为所有奴隶里，只有你在仰头看着星星。” 　　身处囹圄之中，不忘仰望星空。 　　这是一种美德。 　　路登表现出了对这种美德的认可。 　　这句话，触碰了孩子幼小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他眼里泛着星光和泪光。 　　路登看向小孩，随手摸了摸他的头，笑而不语。 　　在【慧眼识珠】的作用下，路登清晰看着，小孩头顶的一些标签和信息。 　　其中有一条，用黑色字体标粗，格外醒目： 　　【爱圣的第七十二代孙子，当前唯一血脉】 第020章 奴隶阿乌 　　爱圣的血脉，为何沦落为奴？ 　　路登不知道。 　　所谓血脉，经过2000多年、七十二代的传承，已经很淡了。 　　这小家伙身上，恐怕只有Y染色体和爱圣是一样的。 　　即便如此，路登还是愿意买下对方，就算是帮旧识一个小忙。 　　谁让路登是一个念旧的人呢？ 　　对于这个时代，路登有太多需要了解的地方。 　　十三圣人，神圣法典，神邦…… 　　不要急，不要急。 　　路登在心底告诉自己，时间还长，不要着急，要多一点耐心。 　　他可以在模拟世界里待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这里的一年，换算成星云帝国，也就是一秒的时间。 　　只要路登不作死，他甚至可以寿终就寝。 　　但是， 　　一个优秀的福报传播者，是不可能寿终就寝的。 　　目光落在小奴隶身上，路登的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先不去想，爱圣的后裔为何会沦落为奴。 　　要知道，十三圣人在神邦共和国，是最神圣的存在，被视为上帝的门徒，拯救世人的救星。 　　2000多年，一支血脉想要不断，难度之大，超出想象！ 　　更别提期间经历了诸多巨变，启云王国都毁灭了，人类都倒退到奴隶制了。 　　爱圣还能有血脉遗留在世，十分的珍贵。 　　“要给你取个名字才行。” 　　路登看着小奴隶，认真思考着。 　　没有名字，总不是个事。 　　半晌后， 　　取名废的路登，认真说道， 　　“以后就叫你阿乌吧。” 　　小奴隶：？？？ 　　你管这叫名字？ 　　“阿乌巴，这是什么名字？” 　　小奴隶尝试着抗议， 　　“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名字？” 　　他忘了，在神邦共和国，奴隶只是财产，不享有公民权。 　　抗议无效。 　　路登纠正道，“是阿乌，不是阿乌巴。” 　　“不管你以前有没有名字，今后，你都叫阿乌。” 　　路登看着阿乌，直挺挺撞上他的目光，说道， 　　“关于你之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阿乌似懂非懂。 　　他确实有一些秘密，说出口会招来杀身之祸，又只是一个孩子…… 　　路登救了他，阿乌内心未必有多感激。 　　巧的是，路登也不需要他这份感激。 　　路登拉着麻绳，牵着阿乌，走在神邦宽敞、整洁的街道上，享受着美好的一天。 　　按照脑海中的地图，路登先去到神邦的最中央，站立在巨大石碑前。 　　石碑上，雕刻着神圣法典的条文。 　　路登就像最严苛的神圣法典学者一样，硬生生从上午站到了十二点，对着神圣法典，如此如醉。 　　对于神圣法典，路登只有一个评价：“挣钱之道，就在其中。” 　　一旁的阿乌被饿得头脑发昏，从今天早上起来，他还没吃一点东西，蹲在阴凉的他能不停听见肚子咕咕的叫声。 　　直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遨游在知识海洋中的路登才收回贪婪的目光，准备去吃午饭。 　　他带着阿乌去了一家附近的餐厅，随便点了两份食物。 　　路登先吃完一份，味道不错，价格也很公道。 　　第二份随便用刀叉划了几下，他便放下刀叉，示意自己吃饱了。 　　路登将盘子放在地上。 　　得到路登的许可后，阿乌坐在地上，用手抓起食物喂进嘴里。 　　阿乌吃的很快，吃相也很难看。 　　很难去苛求一个饥饿的孩子去像绅士一样。 　　他风卷残云一般，将所有食物消灭干净，连手指的酱汁都没放过。 　　当他准备舔盘子时，被老板及时喝止了。 　　“该死，小畜生！” 　　老板举起手里的擀面杖，吓唬道， 　　“我的客人可不会用一个奴隶舔过的盘子！” 　　‘奴隶’‘小畜生’，这两个次就像一根针一样，刺痛了阿乌的心。 　　这种伤口微不足道，但会随着时间的催化，一点点放大。 　　直到成为一个黑洞，无法填充，吞噬阿乌内心的一切。 　　他蹲在地上，缩了缩脖子，挪开了目光。 　　“下不为例。” 　　路登笑着从地上捡起了盘子，然后，随手扔了出去。 　　啪—— 　　盘子破碎的声音，在阿乌耳中如同一道惊雷炸响！ 　　他看向麻绳的另一端，那个牵着自己的男人，自己怎么也看不透的那人。 　　对方脸上，总是挂着浅笑，说话文质彬彬，言必称神圣法典，那笑容背后的自信让人羡慕，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听到盘子破碎的声音，饭店老板气冲冲地赶了过来，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无礼的客人！ 　　见到米索的那一刻，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路登先生，有空常来！” 　　离开饭店后，路登带着阿乌，来到神圣法典附近的某办事处，开始登记身份木牌，申请够买房屋。 　　在这里，路登用十二枚大金币，买下了一栋地理位置不错的三层小楼。 　　这栋小楼距离神圣法典石碑不远，设施齐全，哪怕十余人住进去，也丝毫不觉得拥挤。 　　最关键的是，离维托夫人家，很近。 　　没想到，这么一栋小楼，竟然只需要十二枚大金币！ 　　对于大金币的超强购买力，路登也有些诧异。 　　按照【天降巨富】的介绍，这笔钱足够支撑一家三口生活十年，不应该这么值钱才对。 　　路登很快明白过来。 　　【天降巨富】的计算对象，是公民。 　　代入到神邦共和国里，以路登的身份， 　　那就是神邦公民一家三口的十年开销。 　　也正是因此，大金币的购买力才会如此强。 　　100米索够买的食物，足够一家三口吃饱半个月。 　　问题是，在这个年代，很少有人是顿顿都吃饱的…… 　　神邦公民一年的开销，买一栋神邦的楼，这个购买力，很合理。 　　毕竟，不是所有人生下来都是神邦公民。 　　在神圣法典的见证下，交易很快达成。 　　交易所的办公人员，热情交给路登两样东西，一把铁钥匙，一块木牌。 　　“这是您的钥匙，房产证。” 　　房产证？ 　　又是一个从启云王国流传下来的小知识。 　　有了房产证之后，路登托人找了几个奴隶，将小楼用清水打扫了一遍。 　　知道傍晚时分，他才入住其中。 　　站在楼顶的天台上，路登看着夕阳下，蜿蜒的长龙，那是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正在排队离开神邦。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他们会回到神邦，开始新的一天。 　　路登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仿佛拥抱整个世界， 　　“神邦，准备好拥抱福报了吗？” 第021章 此间乐，不思启云 　　买下小楼，搬进去之后，路登很快开始了自律的生活。 　　早起，花费一上午的时间研究神圣法典。 　　简单吃个午饭。 　　下午和神圣法典学者一起交流神圣法典的条文，路登一开始并不怎么发表意见，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等到彼此熟络以后，路登才会偶尔说上两句。 　　他的观点总是犀利、精准、冷酷、一针见血。 　　不少神圣法典专家都为其赞叹，觉得这个从荒原上回来的小伙，值得一枚神圣法典学者徽章。 　　路登偶尔也会去法院、元老院旁听。 　　所有重大事项决策过程，都会向全神邦的公民开放，有时他们甚至有投票权。 　　当然，路登并不关心这些事，也不是去投票的。 　　他只是露个脸，刷个脸熟。 　　很快，大法官们、元老们，就知道已经接近灭亡的微古德家族，最后一位传人路登·Y·微古德，近日从荒原上返回神邦，决定今后定居神邦。 　　路登是一名虔诚的神圣法典簇拥者，他拥有堪比学者的学识，能够精准阐述神圣法典的每一条。 　　他曾当众纠正某位学者的错误，对方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倒与路登谈了整整一天一日，在日光星光月光的见证下，两人拥有了比金子还值钱的友谊。 　　同时，他自称圣人的信徒，一言一行都被圣人监督。 　　但没人知道他跟随哪一位圣人。 　　唯一知道的，他绝不是爱圣的信徒。 　　在神圣法典的交流会上，路登已经拒绝过好几个爱圣信徒进一步发沟通的请求。 　　没过半个月的功夫，神邦的高层耳中，或多或少都能听见些与路登有关的消息。 　　他仿佛拥有一切值得被欣赏的美德，抛弃了一切被唾弃的恶习。 　　到了夜晚，路登的生活更加忙碌。 　　他穿梭于晚宴之间，灵活且体贴，出手也颇为阔绰，总能用最少的钱送出最讨人喜欢的礼物，说出的话就像抹了蜜一样，让人心头一甜。 　　他风趣幽默，言语得体，几分帅气之余更多的是神秘，与他相处就像是蒙眼品尝一杯杯美酒，每一口都是惊喜，且回味无穷。 　　加上绅士又恰到好处的下流，晚宴结束后，路登总能带着女伴回家，或者直接去对方家，直到清晨才离开。 　　参加过几次晚宴之后，请柬就像鹅毛大雪一样向路登飞来，将他每晚的行程塞满。 　　一时间，路登成为神邦晚宴上的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样的日子，好似神仙一般快活，眨眼就是两个月过去了。 　　这两个月里，阿乌也没闲着。 　　他是路登买来的奴隶，小楼的卫生是他负责打扫，路登的衣物也是他负责清洗。 　　阿乌每天需要把所有房间都检查一遍，将凌乱的床收拾整洁。 　　没办法， 　　他实在是不知道，路登先生今晚会带着谁回来睡哪张床。 　　除了日常的劳动以外，路登先生每天会安排他吃三顿饭。 　　一开始，阿乌很不理解。 　　三顿饭，先不谈论是否奢侈，太撑了，吃不下去啊！ 　　好在，小孩子的胃撑几次之后，也就习惯了。 　　路登还会抽出半个小时，专门教阿乌识字。 　　他其实是识字的。 　　但是， 　　一个奴隶识字，未免太奇怪了。 　　为了掩盖自己的秘密，阿乌没有露出马脚。 　　至少，他自认为没有露出马脚。 　　学完字，路登要求阿乌每天跟着他一起去神圣法典石碑前，学习神圣法典。 　　每天必须背下一节条款，否则第二天没饭吃。 　　在饿过一次肚子之后，阿乌彻底激发了主观能动性，每天不仅能完成学习任务，还能多背几条。 　　路登为他量身打造了学习激励计划，比如背一节条文，可以有饭吃，背两节，可以加一小块肉，背三节能有一小杯冰爽的饮品…… 　　卷起来了！ 　　哪怕没有竞争，阿乌也自己开始卷自己。 　　没过几天，路登先生调整了激励计划，将条文数量要求翻倍，奖励不变。 　　阿乌并不觉得有什么吃力的，他还在尽可能多背条文。 　　直到路登下一次将条文数量翻倍…… 　　年幼的阿乌，第一次尝到了内卷的苦。 　　就这样，一眨眼两个月就过去了。 　　这两个月里，阿乌对待路登先生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无比崇拜路登先生，以成为路登先生这样的人为目标，奋斗着。 　　只是， 　　朝夕相处的阿乌，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这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路登先生，您总说要给神邦带来福报，可我从未见过您有任何行动，这是为什么呢？” 　　面对阿乌的疑惑，路登反问道， 　　“人，是从哪一刻开始活着的，又是从那一刻开始死去？” 　　阿乌眼神出现迷茫。 　　他感觉这个问题很深奥，可能触及到所谓‘哲学’的门槛。 　　如果他只是个俗人，自然可以轻松给出一个回答，或者干脆地承认自己不知道。 　　偏偏阿乌有慧根， 　　有，但只有一点点。 　　路登这个问题，很快让他陷入思考的漩涡。 　　好在，路登没有当谜语人的习惯，爽快公布了答案， 　　“信任。” 　　路登认真说道， 　　“一个人获得信任的那一刻，他才是真的活着。当他失去信任的那一刻，便已经死去。” 　　当然，这句话还有一个浓缩版： 　　民无信不立。 　　留下这两句话后，路登拿起礼帽，绅士地走出小楼，登上了马车赶赴晚宴。 　　只留阿乌一个人，坐在地上，认真思考路登先生的话。 　　他越琢磨，越觉得这几句话其中蕴含着无穷的哲理！ 　　就连晚饭都忘了吃，碗里放的清水一滴没动，白天背诵的神圣法典条文也没有复习…… 　　等他回过神来时，月光已经披在肩上。 　　夜，深了。 　　阿乌兴奋不已，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弄懂路登先生的想法了！ 　　“无论路登先生想要做什么，他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融入神邦公民的社会，获得他们的信任，成为其中的一员！” 　　“只有这样，路登先生才能去散播‘福报’……” 　　“只有获得了信任，路登先生才算活着……” 　　越说，阿乌越兴奋。 　　太棒了！ 　　他逐渐开始理解一切！ 　　正当阿乌这么想的时候， 　　小楼的门，被推开了。 　　路登先生搂着一位姿色上佳的淑女，醉醺醺走了进来，两人有说有笑，走上了二楼，就像往常一样。 　　听着楼上传来的动静，阿乌的脸色比吃了兽人屎还难看，就像最美好的幻想当面打碎一样。 　　这家伙，只是纯粹乐在其中嘛…… 　　此间乐，不思启云。 第022章 神圣法典学者考核 　　第二天，清晨。 　　七点三十分钟，路登准时醒来。 　　阿乌端来早就打好的清水，递来毛巾。 　　路登会用一种毛刷刷牙，据说也是启云王国遗留下来的好东西。 　　洗漱完毕后，路登会一边吃早饭，一边让阿乌背诵昨天学习的神圣法典条文。 　　期间，楼上的淑女自然醒了。 　　接对方的马车，早就在门口等着。 　　和路登说了几句甜蜜的话，留下一个吻，对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一旁的阿乌，很不能理解。 　　为什么路登先生可以见一个爱一个，双方在一起时各种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恨不得掏心挖肝。 　　等分开后，不需要半天功夫，就完全忘了彼此， 　　哪怕再次在晚宴上遇见，也只会含蓄地举杯，相视一笑，似乎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 　　“逢场作戏而已，谁也别把谁当真。” 　　和阿乌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不同，路登看的很清楚。 　　在其他女人看来，他是天底下最好的情人，可以满足一切幻想。 　　神秘，英俊，体贴，高冷，狂野…… 　　但是， 　　也仅仅是情人而已。 　　真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就会极其现实。 　　结婚，是一个利益问题。 　　家族，背景，个人发展，未来…… 　　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事。 　　在神邦共和国，可以自由的结婚和离婚，但是，毫无利益地结婚无疑是疯子才会做的事。 　　抛开个人不谈，路登所在的微古德家族只有他一根独苗，毫无势力可言，也没有人情、人脉之类的残留，更没有产业…… 　　所以，路登只能当一个大众情人，而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路登喝下最后一口牛奶，阿乌也刚好将昨天的条文背完。 　　“一共背了十节？” 　　路登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进度并不满意。 　　他只花了半天的功夫，就将神圣法典倒背如流。 　　在利用计件工资法的刻意训练情况下，阿乌的进度还是太慢了。 　　路登决定给阿乌继续加码，祭出了画饼大法， 　　“如果在七天之内，你能把剩下的神圣法典条文全部背完，你以后每天都有饭吃。” 　　真的？ 　　阿乌眼中泛着亮光，似乎看到了美好明天的希望。 　　路登则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果然还是个孩子，饼一画就吃。 　　阿乌作为路登的奴隶，只要路登不想让他饿死，自然会给他饭吃。 　　路登当然不可能让阿乌饿死。 　　他虽然和爱圣有一些恩怨，但那只是剥削的方法不同，最终导致的恩怨。 　　再怎么样，也牵扯不到阿乌这个晚辈身上。 　　路登只是把本来属于阿乌的东西，当饼画给了对方。 　　阿乌吃的不亦乐乎。 　　这一招，百试不爽。 　　路登吃完早饭后，阿乌才有机会去吃自己那份早饭。 　　等一切准备就绪，主仆二人出门，前往神圣石碑，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路登要在9点前赶到神圣石碑，这是他这两个月的习惯，雷打不动。 　　出门前，路登问了阿乌一个问题， 　　“你现在已经知道，人是什么时候活着，什么时候死去。那我问你，对于活人来说，最大的奢侈品是什么？” 　　阿乌小小的眼睛里，写满大大的疑惑，重复着路登的话， 　　“奢侈品？” 　　显然，身为奴隶的他，对奢侈品这几个字没什么概念。 　　路登简单解释了一下，阿乌再一次陷入沉默。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 　　路登也不急着让他回答，而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当你想明白这个问题时，把答案告诉我，我会将这个奢侈品赠送给你。” 　　赠送？ 　　奢侈品？ 　　阿乌的眼睛里，开始迸射出希望的光芒，他似乎已经幻想到了，自己拥有奢侈品后，过上好日子…… 　　和往常一样，主仆两人站在石碑前，加入神圣法典的学习之中。 　　周围站满了学者，大部分人都在仰头，苦思冥想，只有极少数人低声窃窃私语。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难长时间集中。 　　阿乌看了一个云时的碑文，感觉有些困了，活动着自己的脖子。 　　他恰巧看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站在人群边角，仰视着神圣碑文，神神叨叨，嘴里念念有词。 　　是奴隶市场的老顽固！ 　　看见老顽固，阿乌眼前就浮现出在奴隶市场的种种，眼神深处泛起恨意。 　　这一刻，他觉得人活着，最大的奢侈品是能复仇。 　　没盯着对方多久，阿乌挪开了目光。 　　他注意到，一名紫荆徽章的学者，向路登先生走来。 　　两人见面后，含蓄的问好，如同多年的好友一样，攀谈起来。 　　这名带着紫荆徽章的家伙，名叫古雷·罗驽列，年过三十，在神邦声望不俗，是下一届法官的有力竞争者。 　　他曾在一次讲解条文时，被路登当众挑出一个隐蔽的错误。 　　古雷不仅不恼怒，反倒和路登交谈了一天一夜，从此成为好友。 　　这件事，将两人的声望都推向了新的高度。 　　神邦的大人物们，第一次听到了路登的名字，开始习惯对方的存在。 　　古雷则借这件事，收获了宽容大度的好名声，竞选法官这件事近乎板上钉钉。 　　当然， 　　只有路登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为了演好这出戏，他精心挑选了古雷这个目标。 　　为了搭上这条线，路登还私下送出了15枚大金币！ 　　两人拥有比金子还值钱的友谊，只有一个原因：路登花了足够多的金子。 　　“神圣法典学者的考核，很快就要开始了。” 　　古德学者含蓄提到， 　　“路登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已经向学者委员会递交申请，作为您的保荐人，推举您参加这一次神圣法典学者考核。” 　　路登则真诚回应道， 　　“我浅薄的知识，如何能承载学者的荣光？” 　　双方拉扯了几下，路登才勉为其难地接受，同意参加学者考核。 　　这两个月来，路登除了熟悉神邦，获得信任以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成为神圣法典学者！ 　　只有成为学者，他后续的计划才能一步步铺展开。 　　事实上，路登当初除了送给古德十五枚大金币外，还送出了一个承诺。 　　路登会帮对方成为法官，甚至是大法官！ 　　如今，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尽在掌握之中。 　　结束了白天忙碌的学习后，路登决定，今晚给兄弟放个假，休息一下。 　　他和阿乌回到小楼，吩咐阿乌准备晚餐。 　　“咚咚咚——” 　　敲门声，却突兀响起，一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维托夫人的晚宴邀请？” 　　路登看着送到面前的请柬，以及门外等待回复的管家。 　　这两个月来，双方虽然都在神邦，但没有任何联系。 　　路登如今一切进展顺利，只等学者考试开始，拿到学者徽章之后，就算在神邦站稳脚跟了。 　　维托夫人现在邀请自己，是什么意思？ 　　脑海内闪过无数念头，犹豫了几秒，路登轻轻点头，含蓄说道， 　　“请转告维托夫人，今晚我会赴宴。” 第023章 圣裔家族 　　收下请柬后，路登让马车在门外等候，他需要准备一下再出门。 　　路登没有太费心思打扮，也没有专门准备礼物。 　　他更多的是思考，各种可能出现的局面，以及如何应对。 　　这次晚宴，对路登来讲，更像是一场鸿门宴。 　　准备的差不多以后，路登准备动身赴宴。 　　阿乌再次表达了，想和路登一起去晚宴的想法。 　　毫不意外，他被拒绝了。 　　路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阿乌记得背神圣法典，还有别忘了吃晚饭。 　　阿乌永远不会知道，被带去晚宴的奴隶，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路登曾见过，一名奴隶从二楼不小心跌落，将腿摔断，白色的骨茬都露出来了，叫声十分凄惨。 　　楼上的宾客们，却以此为乐，酒照样喝，歌照样唱，舞照样跳。 　　甚至有人以此为乐，会故意让奴隶去一些危险的高台，看着奴隶们如同走钢丝一样小心翼翼，众人押注哪个奴隶会最先摔下去…… 　　这还只是阴暗面的一角。 　　阿乌只是一个孩子，他不懂奴隶制的残酷之处，哪怕他是奴隶。 　　事实上，路登也不能完全理解，因为他是神邦公民。 　　但是， 　　这并不妨碍，路登以推翻奴隶制为目标。 　　如果劳动力无法得到释放，路登又能去剥削谁，福报又该送给谁呢？ 　　更何况，自由是奴隶此生最大的福报。 　　这个真理，经得起实践的考验。 　　将阿乌锁在小楼里，路登登上马车，赴宴去也。 　　…… 　　维托夫人所住的庄园，在神邦最中心地段。 　　这段时间，路登哪怕没有刻意打听，也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和维托夫人有关的消息。 　　维托夫人出身十分滴珍贵，来自圣人后裔家族！ 　　可笑的是……路登在她头顶，没有看到任何相关的提示。 　　换而言之， 　　这支所谓的圣人后裔家族，在2000年的漫长岁月里，早就将血脉遗失了。 　　仔细想想，这件事也很有趣。 　　真正的圣人后裔阿乌，被当做奴隶，系着麻绳，以5米索的价格贱卖着。 　　虚假的圣人后裔维托夫人，却是神邦影响力不俗的大人物。 　　只能说，造化弄人。 　　路登刚刚走进大厅，就受到了最高级别的接待。 　　由晚宴的主人，维托夫人亲自接待。 　　年刚二十的她，身穿黑色繁星连衣裙，略紧的尺寸衬出凹凸有致躯体的美妙，不时会提醒路登那一夜的美妙。 　　以路登在神邦逛晚宴的经验来看，维托夫人绝对是独一档的存在。 　　幸好，她老公是爱圣的信徒。 　　“路登先生，这边请。” 　　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只是两个月不见，清脆之余，竟然多了几分妩媚。 　　就像长开了的花朵一样，焕然一新。 　　路登忍不住有些好奇，两个多月前，维托夫人还是少女感十足，带着不少青涩。 　　如今，却有几分少妇风韵和魅力了。 　　时间，有时会让美发酵。 　　作为主人，维托夫人带着路登，在大厅里认识其他来客。 　　她先带着路登来到一位肥胖的女妇人面前，停下脚步， 　　“这位是来自夏利亚小镇的兰德里夫人。兰德里夫人，这位是路登先生。” 　　兰德里？ 　　夏利亚小镇？ 　　路登微微挑眉，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是伯克利执法官口中…… 　　拥有超好记忆力的路登，很快想起伯克利当时的话。 　　他的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 　　听维托夫人的语气，这位兰德里夫人，最近几年都在神邦生活。 　　毕竟，夏利亚虽然是一个美丽的小镇，可和神邦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只要见识过神邦的繁华，其他所有地方，都会黯然失色。 　　既然兰德里夫人在神邦，那么兰德里夫人家里，岂不是只剩下兰德里学者？ 　　一位尊贵的爱圣信徒。 　　路登突然知道，伯克利去兰德里家是去做什么了。 　　对此，他只能说……伯克利真的很虔诚！ 　　生平第一次，路登有一种赞美爱圣的冲动。 　　要知道，爱圣活着的时候，路登可没说过他一句好话！ 　　维托夫人带着路登在晚宴上近乎逛了一圈。 　　等路登把所有人都问候完，已经有客人开始退场了，花园和马廊也忙碌了起来。 　　没办法，访客实在是太多了。 　　正当路登以为，今晚就会这样结束时，维托夫人却把他带到某个隐秘的角落。 　　开启机关，进入密室，路登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当然， 　　剧情没有向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方向发展。 　　进入密室后，维托夫人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冷冷看着路登。 　　“我来自圣人后裔的家族，这是神邦的一棵大树，无数枝蔓和树叶依附着我们。” 　　维托夫人一开口，就撕破了一切伪装，没有丁点含蓄。 　　十三圣人，在神邦拥有什么样的地位？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生活，路登已经充分了解了。 　　圣人被推上神坛之后，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子子孙孙的福报无穷尽也！ 　　早知道，路登也去当圣人了，哪还需要这样送福报！ 　　圣人后裔家族，简直是神邦公民中的神邦公民，也被简称为圣裔家族。 　　七位大法官，其中六位出自圣裔家族。 　　九位终身大学者，其中八位与圣裔家族有关。 　　十三位元老，干脆直接对应了十三圣裔家族。 　　二十一支军团的统领，如果没有圣裔家族的支持，根本无法执掌军团！ 　　神邦共和国，三权分立的表象下，实际上是十三圣裔家族共治天下。 　　对于这一点，路登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 　　当然，他们表现上的吃相会好看一点，至少符合神圣法典上的条款。 　　最简单的例子，摆在路登面前： 　　势单力薄的伯克利，能当上夏利亚小镇的执法官，就是因为娶了眼前这个女人。 　　此刻， 　　这个女人直勾勾看着路登，眼神无比露骨，贪婪地露出最真实的欲望。 　　这一刻，路登感觉，与自己谈判的并非少妇，而是一条漂亮的眼镜蛇，充满诱惑，同时致命。 　　维托夫人红唇轻启，向他伸出橄榄枝， 　　“路登先生，你愿意接受这份善意，加入我们吗？” 第024章 不是圣裔家族的朋友，就是圣裔家族的敌人 　　来自圣裔家族的善意？ 　　路登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没有激动，没有紧张，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无底深渊，没有一点回应。 　　没有等到预期中的反应，维托夫人忍不住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这个男人至少会露出轻蔑之类的表情，高傲地拒绝自己。 　　这样桀骜不群的男人，才有足够被圣裔家族青睐。 　　路登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平静说道，“展开讲讲？” 　　女人仰着头，像是骄傲的天鹅， 　　“很简单，你，路登·Y·微古德，与我背后的圣裔家族联姻，这是最神圣的联盟，在神圣法典的见证下，牢不可破。” 　　联姻？ 　　路登脸色的笑意更盛，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 　　来到神邦的这两个月，别的事路登不敢说，女人缘这方面，绝对是刷满了。 　　神邦的上流社会，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路登的耳朵。 　　维托夫人背后的圣裔家族，血脉并不算繁荣，到她这一代，目前只剩下她一人。 　　而维托夫人，如今还是伯克利的合法妻子。 　　按照神圣法典的条文，哪怕维托夫人现在离婚，也要等一年后才能再次结婚。 　　路登明知故问，“和谁联姻？” 　　“还能和谁？” 　　维托夫人的嘴角微微勾起，“你们见过的，我奶奶对你印象很不错，她在神邦也很有威望，就连大学者，都曾是她的学生。” 　　路登：…… 　　我想和你探索生命的奥义，你却想让我当你爷爷？ 　　这剧情走向，越来越离谱了啊！ 　　再下流的编剧，也写不出这么离谱的剧情吧？ 　　没有往小日子不错的方向发展也就算了，现在这算什么？ 　　让路登去娶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奶奶，去骗，去偷袭？ 　　路登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做这种事。 　　加钱也不行。 　　“抱歉。” 　　路登很含蓄的说道，“我愿意等你一年。” 　　奶奶，不行。 　　维托夫人，行。 　　事实上，双方也心知肚明，路登这种说辞，只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罢了。 　　路登不打算和维托夫人结盟。 　　至少，不会急吼吼地将自己绑死在对方的大船上。 　　真正一年后发生什么，等一年后再说。 　　更何况，维托夫人也不可能现在和执法官伯克利离婚。 　　对于圣裔家族投来的橄榄枝，路登给了最简单的回应：丑拒。 　　维托夫人脸色一寒，神色威严，眼中闪烁着光芒。 　　她微微抬头，居高临下，带着轻蔑的目光，落在路登身上。 　　只听维托夫人一字一句说道， 　　“不做圣裔家族的朋友，就是圣裔家族的敌人。” 　　嗤—— 　　路登强行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这话说得，你以为你谁呀，双头鹰么？ 　　圣裔家族确实是神邦的主宰者， 　　可圣裔家族又不止一家，而是十三家！ 　　十三圣裔家族并非铁板一块，在其中，亦有分歧、冲突、矛盾……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 　　如果路登成为了维托夫人的敌人，那么，他自动会成为某些人的朋友。 　　这么简单的道理，维托夫人都不懂。 　　这位未满二十一岁的少妇，看似成熟的表面下，实则稚嫩无比，能掐出水来。 　　就连维托夫人口中这句威胁，多半都是别人教她的。 　　多半是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妪。 　　路登笑着摇头，随口说道，“说这句话时，你的表情不太对，最好脸上带着浅笑，要平易近人，有亲和力，就像邻家大哥一样。要用最温柔的语气，去说最狠的话……” 　　他不仅不在意维托夫人的威胁，甚至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哼！” 　　女人面若寒霜，冷冷下了逐客令， 　　“那我想，路登·Y·微古德，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在进入密室之前，她本以为，这是一场十拿九稳的谈判。 　　路登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本！ 　　在别人眼里，路登是神邦公民。 　　在圣裔家族眼里，路登就是家仆、家奴，俗称……跪着要饭的。 　　就这，多少人想跪还没这门路呢！ 　　“等等。” 　　在离开密室前，路登回身，目光肆无忌惮扫过女人，毫无遮掩，其中的冒犯足以让人恼怒及脸红。 　　“刚才那句话，你缺了一样东西。” 　　“哦？” 　　女人柳眉轻挑，有些好奇。 　　路登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装起了谜语人，转身离去。 　　维托夫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放狠话时，要有‘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说到做到的底气、实力和决心。 　　一旦威胁失败，就要物理层面消灭对方。 　　如果圣裔家族的敌人活不到第二天， 　　那么，全天下都会是圣裔家族的朋友、家奴，甚至是狗。 　　同理，如果只是一味放狠话，却没有实际行动…… 　　就是维托夫人现在这副模样，气急败坏，无可奈何。 　　路登离开密室后，径直准备离开庄园，晚宴已经到了尾声，大家都在有序离开。 　　以往，路登离开晚宴时，最少会带着一位美丽的女士。 　　看来，今天会是例外。 　　当路登站在庭院时，却听到一个坏消息。 　　“抱歉，路登先生，您可能要自己走回去了，这个时间，恐怕是叫不到马车的。” 　　管家无奈向路登摊开手，露出歉意的笑容。 　　他必须承认，路登先生是个好人。 　　但是， 　　管家为圣裔家族服务，听命于维托夫人。 　　维托夫人吩咐的事，他必须照办。 　　路登苦笑着摇头，“小家子气。” 　　他没有为难管家，也没有选择走回家。 　　路登选择返回了晚宴，重拾旧业。 　　两分钟后，他骑着骏马，怀里抱着一位淑女，潇洒离开了庄园，奔向远方。 　　马蹄声，回荡在在寂静的街道格外刺耳。 　　哒哒哒—— 　　哒哒哒—— 　　站在二楼阳台的维托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铁青。 　　她感觉，那匹马似乎就在自己头顶奔跑，每一步都在践踏自己的尊严，不，践踏圣裔家族的尊严！ 　　两人的对话钻入维托夫人耳中，哪怕她不想听，也来不及堵上耳朵。 　　“马上也可以？” 　　晚春的风中，传来女人银铃一般笑声。 　　“我不信，除非……” 第025章 警钟长鸣 　　春风得意马蹄疾。 　　当路登回家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阿乌没有任何意外，这才是他熟悉的路登先生。 　　神邦到处都有家，爱睡谁家睡谁家。 　　人间处处有真情了属于是。 　　简单洗漱了一番，路登吃过早饭，带着阿乌，如同往常一样，前往神圣法典石碑学习。 　　这大抵又是寻常的一天。 　　上午，路登除了研究神圣法典之外，还与相熟的学者做了学术上的交流。 　　路登特意找到古雷，把对方拉到附近的高台，开启私聊模式。 　　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路登隐晦的提及了昨晚自己与维托夫人的对话。 　　具体细节，他没有讲太多。 　　但是， 　　路登明确告诉古雷，自己拒绝了维托夫人的邀请，甚至可能因此得罪了圣裔家族。 　　而古雷作为路登的表面朋友，很可能因此受到牵连。 　　作为朋友，哪怕是表面朋友，路登也要尽到自己的告知义务。 　　“你做的对，路登。” 　　古雷听完之后，微微点头，反倒认可路登的做法。 　　这，有些出乎路登意料。 　　他并不怕得罪维托夫人，因为路登本来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路登可以很从容的游走于各大势力之中，哪怕是玩火，也不在乎。 　　他虽然不想挂，但也不怕死，而且不排斥作死。 　　当年在启云，如果路登想要活下来，他有九种办法，足足九种！ 　　最终路登还是选择难度最大的模式，成功把自己作死了。 　　在模拟世界里，路登把一切都当做游戏，带着这种心态，维托夫人给的压力，反倒会被他视为挑战，带来更大的刺激…… 　　维托夫人永远猜不到，她被拒绝的原因很简单，路登喜欢更刺激的。 　　但是， 　　古雷是土生土长的神邦公民，自幼生活在圣裔家族的阴影之下，对圣裔家族的了解比路登更深刻。 　　对于得罪圣裔家族这种事，他为何毫不在意？ 　　哪怕不用元芳来看，路登都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 　　投桃报李，作为对路灯提醒的回报，古雷也向路登透露了些许内幕， 　　“圣古安家族，能否通过这次考核还不一定，她们的局势……很不好……” 　　考核？ 　　路登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圣裔家族也要被考核？ 　　考核失败的话，就会被剥夺圣裔家族的头衔？ 　　“总之，只需要耐心等待，我的朋友，神圣法典说过，时间会给出一切的答案。” 　　古雷没有说太多，只是让路登放宽心，静候即可。 　　两人聊完，回到神圣法典石碑下，继续学习，认真研究着一成不变的神圣法典条文。 　　对于这块石碑，路登已经熟到不能再熟。 　　但他依旧要耐着性子学习，没办法，这是神圣法典学者的日常。 　　想要融入这个圈子，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神圣法典学者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枯燥且乏味。 　　在学习的人群里，有路登这种野路子，也有古雷这种正版学者，也不乏身份尊贵之人。 　　大法官，大学者，圣裔…… 　　他们都站在日光之下，静静看着法典，没有人知道他们心中想着什么。 　　神圣法典之前，众生平等。 　　至少这一刻，他们是平等的。 　　路登准备结束上午的学习，去吃一个午饭，下午稍微学习一下，晚上给兄弟放个假。 　　自律的生活，值得拥有。 　　但是， 　　一个意外的小插曲，打乱了他的计划。 　　“咚咚咚——” 　　“咚咚咚——” 　　神邦最高处的钟声忽然被敲响！ 　　钟声回荡在九天之上，唤醒了整座神邦。 　　这一刻，有什么变化发生了，安宁的生活被打破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路登曾经仰视过那大钟，不用多说，这自然是启云王国的遗留物。 　　事实上，这大钟当年在启云王国就是摆设，完全是因为路登工厂的产能过剩，强行制造的垃圾产品…… 　　他一直以为，这钟现在也是摆设。 　　没曾想，还能听见大钟被敲响的一天。 　　神圣法典石碑下的众人，听到钟声之后，不约而同脸色一变。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交谈，最多也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很快就匆匆离去。 　　就连老顽固，都收起了石板，迈着小碎步，向家的方向赶去。 　　路登眼神正好撞上古雷的目光，对方向他点了点头，投来一个‘你懂的’的眼神，也匆匆离去。 　　路登：？？？ 　　来个人给他翻译一下呀！ 　　路登是真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路登带着阿乌，向小楼的方向走去。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是，学着大家的做法，总不会错。 　　回去的路上， 　　路登低声沉吟着， 　　“发生什么事了？” 　　钟声，是预警么？ 　　预警什么？ 　　神邦有敌人吗？ 　　如果有敌人，又是谁，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熟练？ 　　“路登先生，你不知道吗？” 　　阿乌眼神里透露着疑惑，很是不解。 　　他不理解，为什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路登先生，会对这么寻常的一件事，一无所知。 　　难道这不是常识呢？ 　　显然，钟声响起，意味着什么，对于神邦共和国里的每一个人来讲，都是一样的。 　　哪怕是奴隶阿乌。 　　反倒是路登表现出的无知，很奇怪。 　　这是阿乌还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路登没有慌张，反问道，“关于钟声，你知道些什么？” 　　三人行，必有我师。 　　路登，一直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不耻下问。 　　这个世界对路登来讲，就像一张白纸，他对世界一无所知。 　　路登缺乏很多生活的常识。 　　只是，他的临场反应很强，大部分事情都能被他应付过去。 　　剩下的事，路登一点点学习即可。 　　只要见过一次的事，路登都能学的有模有样，加上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很难让人怀疑。 　　这一次，路登确实需要一点来自阿乌的帮助。 　　对于路登先生，阿乌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回忆起别人告诉自己的原话，一字一句复述道， 　　“当云顶的钟声响起时，北方高地的兽人会集体南下，洗劫沿途的一切村庄、城镇，甚至是……神邦！” 第026章 这就是神邦 　　兽人？ 　　听到这两个字之后，路登的眉头紧锁。 　　对于他来讲，这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没错，启云王国有精灵，有地精，有矮人，有哥布林…… 　　路登甚至开启了启云种族大融合，影响深远。 　　但是……兽人？ 　　那是什么东西？ 　　路登没有多问，而是带着阿乌直接返回小楼。 　　关上门之后，路登再次看向阿乌，直截了当问道， 　　“当钟声响起后，会发生什么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路登和阿乌的相处，绝不是一般的主仆。 　　阿乌只是一个孩子，哪怕有坏心眼，在路登面前，也无处遁形。 　　更何况，他没有。 　　最关键的是，路登不会只相信阿乌的一面之词。 　　他需要先有基础的常识，才能出门打听消息，否则两眼一抹黑，连问什么都不知道。 　　“钟声响起之后，北方高原的兽人会南下。” 　　阿乌重复了自己之前的话，小脸皱成了花。 　　对于路登的问题，他不解说道， 　　“做什么？什么也不用做啊，我们住在神邦里就行了。” 　　“什么也不用做？” 　　路登脸色一沉，立刻明白阿乌的言外之意。 　　神邦是奇迹之城，是永不沦陷的巨堡。 　　对于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来讲，攻破神邦的城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它拥有三十米高的城墙，巨大坚固的铁门，自给自足的水源、谷物、牲畜…… 　　只要关上城门，完全可以圈地自萌，城内的人，可以在神邦内度过一生！ 　　只是……这圈地自萌，未免太硬核了一点。 　　路登立刻明白过来，自己的思想误区在哪。 　　当听到兽人来袭时，路登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词……钱。 　　只要打仗，就有商机。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无论是战场上，还是战场下，都是大把的机会，遍地都是黄金。 　　路登不仅有胆子敛财，借着敛财的借口去剿匪的胆子也有！ 　　不仅有，而且很大。 　　作为一个激进派、拥有冒险精神的路登，万万没想到，神邦的应对之策，竟然是关起门来，当缩头乌龟！ 　　仔细想想，不难理解这背后的原因。 　　神邦这座奇迹之城，太强了。 　　只要把门关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座城，既是启云王国的恩赐，也是启云王国的诅咒。 　　它赐予神邦一块天选之地，同时拿走了他们的勇气和胆量，这些比黄金还要值钱的品质。 　　可惜，留给路登的时间太少了。 　　如果他早几年来到神邦，如今羽翼渐丰，在这次兽人南下的过程中，自然可以大展拳脚。 　　如今的路登，除了兜里的65枚大金币、这栋小楼、奴隶阿乌以外，一无所有。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 　　路登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 　　1级ADC跑到别人家高地去和防御塔拉扯，这不叫勇敢，这叫鲁莽。 　　接着，路登又问了一些关于兽人的问题，结果一无所获。 　　阿乌只知道，有兽人这种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南下，肆意劫掠。 　　而这段时间里，神邦会关上城门，进入无敌防御阶段。 　　城内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属于接着奏乐，接着舞的状态。 　　至于具体情况，阿乌一问三不知。 　　上一次兽人来袭，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虽然现在也是。 　　关于兽人的一切，都只是听别人说的。 　　他没想到的是，路登先生竟然会不知道！ 　　这可是神邦共和国的常识！ 　　为什么神邦公民拥有诸多特权，为什么无数人向往神邦，憧憬神邦，赞美神邦？ 　　因为兽人来的时候，神邦真的可以救命！ 　　这时，路登也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为什么夏利亚小镇的居民那么少？ 　　按照路登一路走来看到的场景，神邦共和国内，神圣法典被无限推崇。 　　而神圣法典内的条文，真正执行起来，不说地上天国吧，起码也是盛世气派。 　　但是， 　　各处城镇、村庄的人口稀少，远没有盛世气象。 　　偏偏路登又能看见很多婴儿、儿童，说明神邦共和国的人口生育欲望和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矛盾的现象，路登早就注意到了，一直没有想明白原因。 　　直到这一刻，他明白了。 　　兽人固定频率的洗劫，就像噶韭菜一样，留着根，隔一段时间噶一次。 　　而神邦内的公民，安然无恙。 　　这种状态下，神邦公民，自然没有反攻的意愿。 　　反正，兽人来了以后，把门一关，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想明白之后，路登让阿乌把家里的物资都清点一番，列一个清单。 　　虽然他教阿乌的字不多，但这小子本来就识字，列清单对阿乌来讲没什么难度。 　　安排好阿乌后，路登准备出门，不忘叮嘱道， 　　“除了我回来以外，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门。” 　　“知道的。” 　　阿乌有些奇怪，不就是兽人来袭吗，为什么一向淡定的路登先生反而有些紧张？ 　　…… 　　今天的神邦街道，格外喧闹。 　　路登本打算去找几个老相好，侧面打听一下。 　　没走两步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转而向古雷家走去。 　　路上，路登刻意放缓了脚步，耳听八方，想要打听更多的信息。 　　路过一处粮仓时，路登停了下来。 　　他看见人们推着单轮推车，正在向粮仓里运输粮食，排成一条长龙。 　　这没什么奇怪的，天底下的粮仓都是一样的，都很懂事，该烧火的时候就会自己烧火。 　　路登注意到，运粮的人，在上交粮食之后，会从管事那里领一块木牌。 　　根据粮食的多少，换来木牌上的数字不同。 　　大多数人都是二、三，极少数人能拿到更大的数字。 　　按照路登的观察，大概价值10米索的粮食，可以换一块刻有【五】的木牌。 　　路登随手拦下一人，礼貌地向对方打听，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领了木牌，就要离开，不耐烦说道， 　　“还能干什么，交了粮，兽人来了以后，可以进入神邦。” 　　木牌上的数字，是他们能住在神邦里的日子。 　　看着正在忙碌的人群，路登感觉中午的烈阳有些晃眼，一阵恍惚，哪怕如他这般心肠的人，都感觉一股凉气涌上心头。 　　虚假和真实在这一刻重叠，天使与恶魔共存，谎言与真相同行…… 　　站着街头，身旁人来人往，路登嘴角露出一个冷笑，低声喃喃道， 　　“原来，这就是神邦啊。” 第027章 吃人的神邦 　　兽人来了，神邦会关上城门。 　　城外的人会怎么样，路登不知道。 　　城内的人，多半是能活下来的。 　　为了活下来，大部分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留在神邦内。 　　如果强行逼着他们出城，那恐怕过程不会特别愉快。 　　一不小心，还可能会将矛盾激化。 　　一旦流血、事情失控，神邦明天还会是神邦，神邦公民是谁，那就说不准了。 　　因此，神邦的统治者，幕后的十三圣裔家族，制定了一条很简单的规则： 　　可以花钱够买神邦临时居住权。 　　当钟声响起之后，人们可以用米索、粮食、木材、绸缎、陶瓷……任何值钱的硬通货，来兑换成时间。 　　10米索的粮食，可以兑换5天的临时居住权，折合单价2米索一天。 　　看上去，很便宜。 　　路登知道，事实远非如此。 　　首先，神邦收粮，是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兽人。 　　兽人来袭，城门关上之后，城内的粮食需求不减反增。 　　神邦确实可以自给自足，可粮食不是一天长出来的，需要足够的时间。 　　饿肚子了才想着种稻谷，蠢货也干不出来这种事。 　　与此同时，粮食的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对粮食的需求忽然增加，粮食的总量就那么多，自然会带来粮食的上涨。 　　其次，哪怕获得了神邦的临时居住权，也不意味着一劳永逸！ 　　进入神邦之后，到处都是开销。 　　吃饭要花钱，喝水要花钱，住宿也要花钱…… 　　哪怕挤破脑袋进入神邦，等城门关上一段时间，很多人都会一贫如洗。 　　无数人会破产，沦落街头，甚至变为奴隶…… 　　这还只是噩梦的开始。 　　如果兽人一直不离开，未来的日子只会更糟糕。 　　最后，路登还需要知道一件事： 　　如果用米索够买临时居住权，是什么价格？ 　　在去古雷家的路上，路登拦下了不少路人打听，得到了各种各样的回答： 　　“上一次，是4米索一天，谢天谢地，我攒下来的钱，足够我熬过这一次。” 　　“该死的兽人，我刚花钱在城外买了一块地，你要地吗，200米索便宜卖给你！” 　　“元老院还没开会，谁知道呢？” 　　“……” 　　从路人口中，路登得知，米索的够买价格，是由元老院开会决定的。 　　在这之前，需要召开神邦公民大会，全体神邦成员都有权参加，并且拥有投票权。 　　这些流程快则两三天，慢则一周。 　　总之，会赶在兽人到来之前，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 　　与此同时，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运入神邦，各处空闲已久的仓库会被启用。 　　毫无疑问，粮仓是最先充满的。 　　对于神邦的做法，路登没有什么意见。 　　这种拿钱买命，赤裸裸，不加掩饰的吃人，并不会让路登意外。 　　只是，每一次展现在他面前时，他都要为人类这个物种感慨。 　　人类能爬到食物链的顶端，这份卑劣剥削同类的手段，功不可没。 　　与其说是全人类爬到了食物链顶端， 　　倒不如说，一小戳人爬到了食物链顶端，其余人散落在食物链的各个部分。 　　整理好思绪后，路登继续往前走。 　　钟声响起后的神邦，有些许的混乱，但很快就被平息。 　　兽人不是第一次来袭，对此，每一个神邦共和国的公民，都有熟悉的肌肉记忆。 　　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经验，让他们有信心，能够在这次危机中存活下来。 　　路登加快了脚步，没多久，就来到古雷家外。 　　他敲了敲门，还没敲满三次，门便打开了。 　　开门的人是古雷，看见路登时，他眼前一亮， 　　“路登，你总算来了，就差你了。” 　　路登显然没有想到，这次会面竟然还有别人。 　　他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古雷一起走进会客厅，这里早就有五人坐着，显然等候多时。 　　“抱歉，换衣服耽误了些时间。” 　　路登简单解释了一句，在角落找了个位子，坐下静静旁听。 　　对于这个小圈子来讲，他是绝对的外人。 　　如果不是兽人来袭这个突发事件，古雷也不会这么快拉路登入圈。 　　作为聚会的发起人，古雷清了清嗓子，开始自己的开场白， 　　“本次会面与谈话，一切都在神圣法典的见证之下，绝无违反神圣法典之处，赞美神圣法典。” 　　在场所有人，齐声附和道， 　　“赞美神圣法典！” 　　“好，长话短说。” 　　古雷站在长桌前，神采奕奕，整个人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显然，兽人来袭，对他来讲，不是危机，更像是一场机遇。 　　“第一件事，上一次兽人来袭时，我曾和老师一起提出议案，要求反攻兽人……” 　　从古雷口中说出的提案，却让路登精神一振。 　　反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神邦找到除了自己以外，第二个有卵子的人。 　　路登还以为，所有人都打算接受现状，当缩头乌龟。 　　古雷的身体前倾，挥舞着手臂，激动说道， 　　“这一次，我们依旧会提出议案，我们需要足够多的学者、法官支持，才能让议案进入全民公投的阶段！” 　　显然，这是他召开此次聚会的主要目的。 　　而路登，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被邀请参加这次聚会。 　　一方面，是古雷欣赏路登。 　　他相信路登能够提出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想法，也许会有奇效。 　　另一方面，此次会议完全合法。 　　哪怕是在露天的环境，古雷也毫无顾虑。 　　事实上，同样的会议在神邦内不知道召开了多少次。 　　想要反攻兽人的，绝非古雷一人。 　　他不是在孤军奋战。 　　古雷的提议，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可。 　　大家都同意要这么做，但是……每个人都有一点小条件。 　　一个手上带满了翡翠、玉石戒指的胖子，在狭小的椅子上不停扭动身体，嗡嗡说道， 　　“古雷学者，我们一直有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们更注重您老师的友谊，愿意为此提供一切支持……” 　　胖子嘀咕了半天，才磨磨唧唧说道， 　　“我们老板也希望，这份友谊得到回报。” 　　古雷微微皱眉，反问道，“你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一点。” 　　“很简单。” 　　胖子摊开手掌，更像是一张巨大的肉饼，说道， 　　“希望您老师在投票时，支持神邦的临时居住权定为5米索一天！” 第028章 古雷，你也不想惨剧重演吧？ 　　“什么5米索一天？！” 　　古雷虽然知道胖子贪婪，却未想到，对方如此贪得无厌！ 　　“开什么玩笑，根本不可能！” 　　其他学者也嚷嚷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上一次，定价4米索一天，你知道神邦外饿死了多少人吗？” 　　“兽人来了两个月，60天，一个人就要花300米索！” 　　“你们这样做，会毁了神邦！” 　　“……” 　　指责声如同雨点一样向胖子打来，胖子坐在椅子上，好似一座肉山，不疼不痒，巍然不动。 　　在一片指责声中，路登认出了胖子的身份。 　　路登曾在某次晚宴上见过对方，是某圣裔家族的管家，在神邦内也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话语权不小。 　　圣裔家族很神秘，不会公开自家来源于那位圣人。 　　关于这点，路登一直很奇怪，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询问。 　　当然，路登初来乍到，很多秘密根本没有资格知道。 　　众人对他热情的表面下，依旧藏有几份忌惮和疏远。 　　只有晚宴的淑女们，对路登是毫无保留的。 　　等大家骂累了，胖子抚摸着手指上的一枚扳指，慢悠悠说道， 　　“古雷学者，你们想要反攻兽人，不仅需要提交议案、全民投票……就算你们成功做到了一切，战士从哪里来，铠甲从哪里来，武器又从哪里来？” 　　他这几个质问，如同锐利的羽箭破开了皮甲，瞬间让在场众人安静下来，底气不足。 　　他们想要反攻，必须要有军队。 　　神邦是有军队的，但想要调动，即使公民投票通过，也必须由提议者筹集军费。 　　古雷梗着脖子，喘着粗气，恶狠狠说道，“我愿随吾师共赴战场！” 　　作为一名有骨气的神圣法典学者，他不是只会嘴炮的花架子。 　　光这份勇气和决心，就让路登赞叹。 　　但是， 　　想要解决眼前这个麻烦，靠个人的勇气和决心，是不够的。 　　“我从未质疑过您的品质，或者说，我从未质疑过任何学者的品质。” 　　胖子将右手放在胸口，虔诚说道， 　　“当然，拜德万除外。” 　　这句话一出口，场内所有学者都默契地笑了。 　　拜德万，是老顽固的名字，如今为奴隶主当法律顾问，被视为学者之耻。 　　只有三样东西，可以让争吵中的神圣法典学者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神圣法典、兽人，以及拜德万。 　　只要你羞辱拜德万，你就是学者的好朋友。 　　原本僵持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 　　胖子趁热打铁说道，“事实上，把临时居住权定价在5米索的价格，不仅能够解决军费的问题。” 　　显然，胖子是有备而来，两只短手来回摆弄，用极其有诱惑力的声音，说出自家的计划： 　　“神邦可以收到更多的米索，无法进入神邦的穷人，可以随战士们一起出征，甚至接受训练，成为预备役……我仅代表本家族，愿意捐献出价值2万4米索的物资，相信其他圣裔家族也是如此。” 　　2万4米索，按照汇率来算，相当于100枚小金币，500克黄金！ 　　对于无偿捐赠来讲，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十三圣裔家族同时出手，也就是1300枚小金币，足够支撑一支军团的出征了！ 　　当胖子开出自己的条件后，哪怕是最坚定的古雷，都有些动摇。 　　不得不说，他的计划很美妙，听上去也很有说服力，最关键的是，胖子拿捏住了学者们的软肋。 　　古雷等人想要反攻兽人，离不开圣裔家族的支持。 　　这件事里，唯一利益受损的，就是神邦城外居住的公民。 　　没办法，只能再苦一苦他们了。 　　胖子差一点就成功了， 　　如果路登没有在场的话。 　　从‘临时居住定价权’出来以后，路登的大脑就开始飞速运转。 　　临时居住定价，如果定在5米索每天，城外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能力进入神邦避难。 　　如果定在1米索每天，一个月就是30米索，兽人一般来1－3个月，居住方面的开销，不超过100米索。 　　对于活命来讲，这个价格，要便宜的多。 　　正常有些积蓄的家庭，勒紧裤腰带，能够支撑下来。 　　路登意识到某种可能。 　　如果他能降低【每日费用】，相当于间接救活了一大批人。 　　这是什么？ 　　这是货真价实的福报啊！ 　　就在古雷即将给出答复时，路登开口了， 　　“古雷，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好，这边。” 　　古雷带着路登到一旁的茶水室，好奇看向路登，“你什么建议？” 　　路登早就组织好了语言，上来问道， 　　“上一次兽人来袭时，我没有在神邦内，我听说上一次的临时居住权定价为4米索每天？” 　　“没错。” 　　古雷点头，气愤说道， 　　“4米索一天，实在是太贵了！神邦从未有这么高的价格！他们现在竟然想要5米索一天！” 　　上一次，兽人来袭一共持续了64天。 　　一个人想要居住在神邦内，光是居住需要花费256米索，1枚小金币都不够！ 　　这还只是居住权的费用！ 　　古雷向路登描述了一些期间的人伦惨剧，让人不寒而栗。 　　最后，古雷气不过，嘴里依旧骂骂咧咧， 　　“这帮贪婪的家伙，从上次的定价中收益后，胃口越来越大了！” 　　想要获得临时居住权，不仅可以花米索，还可以用粮食等值钱的硬通货。 　　按照路登的观察，2米索的粮食可以换1天的居住权。 　　假设，4米索的价格公布后，手中握有米索的人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办法把米索兑换成粮食，用粮食来兑换居住权！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囤货居奇，炒作价格。 　　原本价值2米索的粮食，炒到3米索，甚至是3.99米索，都有可能！ 　　毕竟，和4米索的每日费用相比，3.99米索还便宜了0.01呢！ 　　换而言之，临时居住权定价越高，神邦内的物价就会越高！ 　　而事先囤积了粮食、酒水等硬通货的圣裔家族，能从中获利就越多！ 　　他们在之前2米索收来的粮食，如今摇身一变，就能卖出4米索的高价，利润高达一倍！ 　　面对一倍利润，这帮贪婪的家伙能做出什么事，路登可太了解了。 　　毕竟，路登本就是其中的一员，甚至是极其优秀的一员。 　　听着古雷的话，路登微微点头，反问道， 　　“古雷，你也不想上一次的惨剧再次发生吧？” 第029章 路登：没有人比我更懂挣钱 　　“古雷，你也不想上一次的惨剧再次发生吧？” 　　路登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可古雷又说不出来，到底是那里奇怪。 　　他顺着路登的话往下说，试探性问道， 　　“路登，你怎么看？” 　　“我能让临时居住权的定价降低这个数字。” 　　说着，路登竖起右手食指。 　　“降低1米索？” 　　古雷若有所思，盘算道， 　　“每天4米索总比5米索强，说说你的计划吧，路登。” 　　显然，他低估了路登的野心。 　　“不是4米索。” 　　路登纠正道， 　　“是每天1米索！” 　　“1米……” 　　古雷险些尖叫出来，他立刻意识到茶水室外还有胖子，强行压低了声音， 　　“1米索，这怎么可能！” 　　哪怕淡定如他，也很难相信路登能做成这种奇迹！ 　　哪怕有大学者、大法官、部分元老的支持，和圣裔家族的博弈中，想要将定价权降低到4米索，已经可以算是小赢了。 　　如果能降到3米索，那就不是小赢，是大赢！ 　　而路登口中的1米索……更像是奇迹！ 　　对于古雷的惊讶，路登露出一个笑容， 　　“神邦既然是奇迹之城，那么奇迹诞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古雷还想追问什么，路登却让他先别急，把会议室内的胖子打发走了，两人再详谈。 　　稳了稳心神，古雷走出茶水室，礼貌的和胖子管家说了几句。 　　对方也没指望，第一次会谈就能有什么结果。 　　这次定价权的博弈，是大学者、大法官们，与圣裔家族的博弈。 　　虽然大学者和大法官，都和圣裔家族有各种各样的牵扯。 　　但是，他们各个都难缠得很，并非圣裔家族的提线木偶，而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理念，并愿意为之付出行动。 　　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当他们成为大法官、终身大学者的那一刻，这个职位就改变了他们。 　　这世上能够改变人灵魂的，可不止金钱。 　　按照路登要求，古雷将所有参会者解散，才重回会议室坐下来，和路登面对面交谈。 　　路登也不遮掩，坦言道，“在说出我的计划之前，我有一些问题要问。” 　　古雷点头，示意路登继续。 　　事实上，他对路登所谓的【1米索计划】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如果换做别人和古雷说这话，古雷已经把对方当疯子轰出去了。 　　可路登身上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魅力，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让人忍不住相信，如果是路登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创造奇迹。 　　路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我需要神邦内，所有关于兽人来袭的历史记录。” 　　古雷点头，“没问题，我会派人去大图书馆抄一份，今晚送到你家。” 　　路登继续说道， 　　“我需要知道临时居住权够买价格的决策过程。” 　　想要影响最终的决策结果，路登必须了解决策过程。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对于这个，古雷十分了解，直截了当说道， 　　“首先，议案由大学者提出，这一条你不用担心，我老师来就行了……” 　　如果真的能将价格压到1米索，救下更多的人，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古雷的老师肯定不会拒绝。 　　古雷清了清嗓子，继续向路登介绍， 　　“议案会提交到大法官那里，只要超过三名大法官同意，且元老院没有全票反对，议案就可以生效。” 　　路登没想到，光是一个议案，就牵扯到大学者、大法官、元老院三方！ 　　没等路登发问，古雷又解释了几种特殊情况该如何处理， 　　“如果有多份议案被提交，价格更低的议案拥有更高优先级。 　　但是，为了避免恶意降价，低价议案的提出者，必须主动承担一笔开销，用来弥补神邦的亏空……” 　　低价议案，对于神邦外的住民来讲，当然是好事。 　　可神邦本来能收上来的钱，却变少了，要求些许补偿也很合理。 　　在古雷看来，提交议案没有问题，寻求大法官支持也不难，元老院那里……暂时不提。 　　最困难的地方，就是钱！ 　　巧了，路登什么都略懂，唯独在挣钱这件事上，堪称懂王。 　　古雷掐指算了算，给出一个预估的数字， 　　“如果要提交【1米索】的价格议案，和【5米索】的价格相比，我们大概需要……补200万米索。” 　　说出这个数字时，古雷自己都感觉钱袋隐隐作痛。 　　200万米索，上哪去弄这么大笔钱？！ 　　8000多枚小金币，足够买下一座小镇！ 　　哪怕是最富有的圣裔家族，也很难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米索吧？ 　　圣裔家族人口不旺盛， 　　才200万米索？ 　　路登本来以为，这么大一件事，背后涉及的利益，应该按千万米索来计算。 　　他万万没想到，区区200万米索，就能把这件事办成了！ 　　神邦共和国，看似成熟的政治体制，其实处处还体现着稚嫩，到处都是漏洞和BUG，可以让路登为所欲为。 　　“古雷，我和你确定一下。” 　　事关重大，容不得路登马虎，他重复了一遍， 　　“你老师提交【1米索】议案，获得三名大法官的支持，元老院没有全票反对，接着，我们支付200万米索，就能将神邦临时居住权定为1米索1天，对么？” 　　“对。” 　　古雷点头，嘀咕道， 　　“可上哪去弄200万米索呢？如果有200万米索，我们还不如直接把钱发给人们……”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200万米索，能让1万多人在神邦住到兽人离开。 　　在古雷看来，这已经是很大的功绩了。 　　当然，古雷也很清楚，无论是200万米索，还是1米索的定价，如今都还只是镜花水月，影子都没有的事。 　　聊到现在，他自己对这件事，都没有什么信心。 　　唯一支撑他继续聊下去，也就是路登这个人。 　　古雷看路登陷入沉默，忍不住开口问道， 　　“路登，如果你的问题都问完了，可以说一说你的计划么？” 　　“计划？” 　　路登想了想，认真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我在想，等这次送完福报，入住新庄园的晚宴上，首支舞曲应该邀请哪位淑女。” 第030章 异端审判所 　　古雷还在为定价权忧心，路登已经开始想新庄园的晚宴了。 　　收起开玩笑的表情，路登看向古雷，正色问道， 　　“按照我们之前的说法，其实有两个环节需要打通，一是米索，这个交给我来就行了。” 　　对于如何搞钱这件事，路登很熟悉。 　　他向古雷保证，不会违反神圣法典。 　　至于具体怎么做，暂时保密。 　　路登话锋一转，追问道， 　　“如果元老院的元老全票反对，哪怕大法官那里通过了，议案也会被否决，对吧？” 　　古雷点头，确实如此。 　　当然，元老院反对后，还可以进入公民大会，全民投票环节。 　　只是……拖到这一步，很难成功，基本上宣告计划破产。 　　路登沉吟道，“这个问题……” 　　按照路登这段时间的了解，元老院的十三位元老，全部出自圣裔家族。 　　和大法官、大学者不同，元老这个位子，天生就是为圣裔家族争取利益的。 　　因此，不管他们脑子怎么想，屁股都坐在圣裔家族这边。 　　如果十三圣裔家族联合起来反对议案，路登的计划也无法进行下去。 　　“对了，古雷。” 　　路登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转而问道， 　　“你之前说过，维托夫人背后的圣裔家族，似乎遇到了麻烦？” 　　古雷一愣，他没想到，路登怎么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的。 　　难道，路登想要以此为交换，获得圣裔家族的支持？ 　　古雷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正色道， 　　“路登，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涉足的事。哪怕我老师卷入其中，一不小心，也会被暗中涌动的潮流撕成碎片！” 　　古雷的老师，是一位终身大学者，在神邦的地位十分超然。 　　终身大学者，神邦一共设有九位。 　　只有两种方法能够获得终身大学者的称号： 　　1.终身大学者死后职位出现空缺，学者通过报名参加辩论的方式，一轮轮淘汰，最终决出两人在公民大会上辩论，获得公民投票更多的人获胜。 　　2.向当代终身大学者发起挑战，指出其关于神圣法典的主张和理论中的漏洞，一旦成功驳倒对方，便会夺来终身大学者的称号。 　　基本上所有的终身大学者，都是由第一种方式诞生的。 　　他们拥有神圣法典的解释权，负责向公民科普神圣法典，培养学者…… 　　这样的存在，牵扯到这次漩涡之中，都不敢说有自保之力。 　　在古雷看来，有这份警告在，路登应该知难而退了。 　　很显然，古雷这种信奉教条的学者，很难理解路登这类人在想什么。 　　当古雷提醒风险时，路登仿佛发现了金矿。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古雷的老师都不愿涉及的事，一旦路登出手帮忙成功，能索要的回报…… 　　当然，在这之前，路登需要多收集点情报，评估完风险和收益，再考虑下一步行动。 　　在路登的坚持下，古雷无奈的叹了口气，和路登坦言， 　　“我以下说的内容，完全符合神圣法典，听者不应做任何扭曲性的解答。” 　　路登点了点头。 　　这段话，相当于神邦的免责声明，经常从学者口中说出，古雷用的次数反倒不算多。 　　说完免责声明，古雷问了路登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是异端审判所吗？” 　　异端审判所？ 　　路登曾从一个贵妇那里听说过，她的丈夫被异端审判所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富有的寡妇，暗示路登不要努力了，少奋斗一百年。 　　为了自己的福报大业，路登忍痛婉拒。 　　路登点了点头， 　　“只听说过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他们似乎不归执法队管？” 　　“对。” 　　古雷继续介绍道， 　　“异端审判所，直属大法官，除了听命于审判长以外，只有大法官可以指挥异端审判所……” 　　按照古雷的介绍，异端审判所的优先级，甚至在执法队之上！ 　　他们只负责两件事： 　　维护神圣法典的执行。 　　捕杀恶魔后裔。 　　又是恶魔。 　　听到这个词，路登皱起眉头，古雷只当这是路登对恶魔的厌恶。 　　神邦公民，厌恶恶魔，这是多么合理的解释？ 　　事实上，路登只是厌恶了当万能甩锅位。 　　在神邦呆了一段时间，路登很清楚一件事： 　　恶魔是个筐，什么都往里装！ 　　只不过，聊圣裔家族的事，怎么突然扯到异端审判所，恶魔？ 　　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接下来的内容，古雷附在路登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看得出来，哪怕有免责声明，对于异端审判所，古雷依旧保持着万分警惕。 　　听着古雷的话，路登在心底惊呼一声， 　　“什么，他们没找到恶魔？” 　　路登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已知，十三位圣人之中，有一位恶魔伪装成了圣人。 　　这位恶魔是谁，自然不用多说了。 　　可是，路登有自知之明，神邦共和国的人们不知道啊！ 　　由于历史断层的原因，关于恶魔的信息只能靠口口相传，神邦的人们只知有恶魔，却不知道恶魔是谁！ 　　路登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十三圣裔家族里有一个是恶魔的后裔，可异端审判所一直没能找到目标。 　　没找到，那就一直找下去。 　　因此， 　　圣裔家族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经过一次大考，由异端审判所来裁决，到底是圣裔还是恶魔后裔。 　　如果是前者，那就继续奏乐继续舞，圣裔家族还是神邦的幕后统治者。 　　如果是后者，那只能和恶魔一个下场，挂在高处，随风摇摆。 　　维托夫人背后的家族，就要迎接下一次大考了。 　　据说，异端审判所已经掌握了一部分可疑的证据，足以证明这个圣裔家族就是带有伪装的恶魔！ 　　这也是维托夫人病急乱投医的原因。 　　问题是……路登没有留下后裔呀！ 　　在模拟世界里，路登有参与某些活动的能力，但永远不会有孩子。 　　换而言之， 　　十三圣裔家族接受的审判， 　　更像是一场……没有狼人的狼人杀？ 　　每次天亮，好人们都要争先恐后的发言，证明自己不是狼人。 　　而握着猎枪的异端审判所，一旦抓到任何漏洞，都会立刻毙掉怀疑的目标！ 　　嘶—— 　　想到这滑稽的一幕已经在神邦进行了百年，甚至更久。 　　一群好人被枪指着，疯狂证明自己不是恶魔，洗清自己的嫌疑。 　　路登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给爷整笑了。” 第031章 共识，就是挣钱的机会 　　路登没想到，圣裔家族竟然还会闹这种笑话。 　　对于圣裔家族来讲，路登有一个最大的优势——他就是恶魔本魔！ 　　恶魔曾经做过什么，路登可以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在这件事上，路登是当之无愧的懂王。 　　更关键的是，他可以利用自己知道的信息，证明哪一家圣裔家族是或者不是恶魔的后裔！ 　　虽然，他们肯定都不是。 　　换做其他时候，路登都不会趟这趟浑水，而是作壁上观。 　　等到对神邦有进一步深入了解后，路登才会权衡利弊，考虑参与到这场游戏之中。 　　兽人来袭，让神邦陷入短暂的动乱之中。 　　而这种动荡的局面，又会有无数机会出现在路登面前！ 　　如果能借此完成资本的初始积累，还顺便搭上大学者、圣裔家族这条线，对路登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前提是，他要冒一点点小风险。 　　想到这里，路登觉得自己应该开始行动了。 　　云顶的大钟已经被敲响，兽人什么时候到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路登知道，时间宝贵，乾坤未定。 　　他起身准备离去，不忘和古雷吩咐道， 　　“关于异端审判所、圣裔家族的信息，如果有更多的信息和材料，可以送到我家。” 　　“明白。” 　　古雷知道，这件事可能关系到【1米索居住权】。 　　如果真的能将临时居住权定在1米索，对于古雷以及他背后的大学者、大法官来讲，自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做了这种好事，在公民中的欢迎程度，也会极大提升，到那时，他们可以携大胜之势，推进反攻兽人的计划！ 　　古雷的想法，路登大概明白。 　　他现在有自己的事要做。 　　离开古雷家后，路登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昨日晚宴的场所而去。 　　来到维托夫人的庄园外，路登被拦在门外。 　　管家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无奈说道， 　　“路登先生，我想这里并不欢迎您。” 　　显然，昨晚谈崩之后，维托夫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路登微微点头，没有为难对方，而是拜托对方帮忙带一句话， 　　“麻烦转告维托夫人，有事相谈，她知道我住在哪里。” 　　想了想，路登又补上了一句， 　　“对了，劳累帮我再问一下维托夫人，她丈夫快回来了么？” 　　神邦的钟声响起，最先动起来的，肯定是神邦。 　　紧接着，所有村镇都会开始有行动。 　　有能力来神邦避难的，肯定会优先赶往神邦。 　　像伯克利这种神邦公民，更不用多说，会赶在神邦关闭城门之前赶回。 　　在管家看来，与执法官伯克利关系不错的路登，有这个问题，再正常不过了。 　　他向路登再三保证，一定会将话带到。 　　路登离开后，又在神邦各个要处逛了一圈。 　　由于神圣法典的存在，神邦的贸易一直很繁荣。 　　神圣法典虽然死板，但是，它切实保护者人们的利益，至少是某些利益。 　　在市场上，路登了解到各类物品的价格。 　　由于钟声响起，兽人来袭，各类物资的价格飙涨！ 　　原本一辆小推车上可以放5包粮食，卖10米索，现在却要21米索！ 　　短短半天的功夫，涨了一倍不止！ 　　神邦的交易，虽然受神圣法典保护，但是在价格公开透明的情况下，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神圣法典也没用。 　　路登注意到，市场上到处都有人在散播消息，说这一次临时居住费要从4米索涨到5米索。 　　虽然这个消息很惊人， 　　但是， 　　以路登的反应，人们普遍已经默认了4米索的价格，也有一部分人相信5米索。 　　这已经形成了共识。 　　共识，就是挣钱的机会，至少是路登挣钱的机会！ 　　至于达成共识的庞大人群，一般会被称为——韭菜。 　　路登在市场上忙碌了大半天，记录各种物价的变化，收集周围人的想法…… 　　路登从未像此刻这么充实过，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仿佛看到无数福报正在向自己招手！ 　　想到这里，路登感觉有点闷，解开了衣领最上面的扣子。 　　直到黄昏时分，踏着最后一缕阳光，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路登才返回自己的小楼。 　　路登还没进门，门外站着一名礼貌的陌生学者开口问道。 　　“请问您是路登先生吗？” 　　对方皮肤白皙，路登面生的很。 　　只要见过一面的人，路登都能记住长相。 　　显然，这位学者不常去神圣法典石碑广场。 　　这样的学者可不多见。 　　路登微微点头，“我就是，请问您是？” 　　“我替普若德大法官送来这样东西。” 　　学者没有介绍自己，而是双手递上一本黑羊皮封面、如同字典一般的厚重书籍。 　　这本书很厚，一只手握不住，路登单手接过，看着封面，眼中满是疑惑，开口问道， 　　“这是？” 　　普若德大法官，路登听说过，是七名大法官之一，负责裁决各种疑难杂案，是神邦最顶尖的一批人。 　　那名学者自然答道， 　　“普若德大法官听说路登先生有兴趣研究圣裔家族的历史，特意吩咐我把这东西送来。” 　　看来，应该是古德的老师发力了。 　　如果没有一名终身大学者在背后撑腰，路登不可能收获普若德大法官的善意。 　　路登更清楚，没有平白无故的善意。 　　如果1米索居住费这件事路登办砸了，相当于同时得罪了大学者、大法官、圣裔家族…… 　　到那时，路登就不用在神邦混了，赶紧跑路吧。 　　路登手里这本书很厚，拿在手里比砖还沉，能记录足够多的东西。 　　但是…… 　　和十三圣裔家族的历史记录相比，这东西，未免有点太单薄了。 　　路登露出一个笑脸，认真说道， 　　“替我向普若德大法官问好，我会好好研究的。” 　　说着，路登微微抬起手中的黑羊皮书籍。 　　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的学者纠正道。 　　“不，这只是目录。” 　　他指了指街道的另一侧，两辆马车正缓缓驶来。 　　“这些才是历史文本的记录，虽然这些都是副本，如果损坏了您需要照价赔偿。” 　　马车在前进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显然负重不轻。 　　哪怕路登没有猜到 　　足足两马车的书籍！ 　　在路登惊讶却又不那么惊讶的目光中，学者继续说道， 　　“还有三辆马车，明早会送来。” 第032章 神邦的历史 　　显然，普若德大法官这份善意很沉重。 　　在收下书籍钱，路登和对方再次确认，这些副本如果损坏的赔偿标准。 　　学者显然是有备而来， 　　“如果一页书受损赔偿10米索，一本书轻微受损赔偿120米索，重度受损赔偿240米索……” 　　路登：…… 　　他算是听明白了，如果这些书完了，路登也就完了。 　　哪怕是神邦公民的身份，也救不了路登。 　　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其中的风险随时可能将路登吞噬。 　　但是，路登没得选。 　　不过，路登的计划一旦成功，他能赚取的米索以百万计！ 　　到那时，哪怕五辆马车的书都被烧毁了，路登也赔得起！ 　　能用米索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跟随马车而来的，还有几位精壮奴隶，帮忙把书搬进路登家中。 　　前后折腾了近两个云时，才将马车搬空。 　　路登让阿乌去街上随便买些吃食，补充了蜡烛和清水。 　　去之前，阿乌还有些忧虑，罕见地主动开口，“路登先生，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备一些粮食？” 　　等兽人来了，神邦的铁门关闭，城内的粮价显然不会太低。 　　虽然，神邦会给每个公民分发一定口粮，确保他们能活下去。 　　但是，发下来的口粮质量，不敢恭维。 　　如果想要生活质量好一点，最好赶在‘临时居住权’的定价出来之前，早点采购一些。 　　哪怕是阿乌，都能未雨绸缪，想到这一点，路登先生更不用多说。 　　谁曾想，路登却一口回绝。 　　“不用。” 　　按照路登的吩咐，阿乌很快把东西买回来了。 　　草草吃了晚饭，路登点亮烛火，开始秉灯夜读。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想念爱圣的电灯泡。 　　在启云王国时，路登发明了电灯泡，作为一项创举，甚至申请了专利。 　　但是，市场上很快出现一种新型电灯泡，比路登生产的还要亮，价格也更便宜，很快蚕食掉了本该属于路登的市场份额。 　　爱圣多少还是有点东西的。 　　如果有电灯泡的话，路登的阅读效率能提升不少。 　　最关键的是，电灯泡作为廉价的照明工具，可以让生产线连续24小时运转，可以让人们想工作多少个小时就工作多少个小时！ 　　多么伟大的发明啊！ 　　在烛火下，路登翻开历史档案，一行行看过去。 　　他开始了解圣裔家族的历史，亦是了解神邦的历史，只不过，是从异端审判所的角度来了解。 　　异端审判所，创建于八百年前。 　　按照书上的记载，八百年前，十三圣人的后裔按照圣人的指示，带领着遭受无数苦难的人们，在末世之中，找到了唯一的避难所——神邦。 　　这里的末世，应该是启云王国灭亡后的动荡。 　　启云王国是两千年前亡的，而神邦是八百年前创建，其中有一千二百年的历史断档，一片空白。 　　路登继续往下看。 　　十三圣人的后裔们，在神邦内创建了神邦共和国，开启了新的篇章。 　　历史上的种种一切，都抵不过一句好景不长。 　　好景不长，创建伊始的神邦共和国，还没从百废俱兴的状态中走出，就遭遇了一次残忍的内乱。 　　十三圣裔家族开战了！ 　　他们彼此指责对方是恶魔的后裔，要为圣人铲除恶魔，整个神邦都乱成了一锅粥。 　　在人类发挥内斗这种传统艺能的关键时刻，一个平民挺身而出，扭转了局势。 　　这位在历史上未留下姓名的存在，先是调和了几家圣裔家族的战斗，紧接着将所有人都拉回了谈判桌前。 　　在谈判桌上，十三圣裔家族达成了共识，再打下去，恶魔后裔会不会死，不清楚，圣裔家族多半是会死绝的。 　　也就是从这次内乱开始，圣裔家族的人丁一直不旺盛，每代只有小猫小狗两三只。 　　为了避免惨剧再次发生，哪怕极端不情愿，他们也不得不同意，创建一个半地下的组织——异端审判所。 　　异端审判所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是为了针对圣裔家族，它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找出圣裔家族中的恶魔后裔。 　　异端审判所的所有成员，都必须公民出身，不能与圣裔家族有关，避免了圣裔家族的影响。 　　就连管辖异端审判所的大法官，都必须是公民，平日与任何圣裔家族成员的会面都要提前报备，一言一行都会记录在案。 　　路登周围的书籍，有三分之一是历史记载，三分之一以是过去八百年里对十三圣裔家族的审查。 　　剩下的，都是这名大法官与圣裔家族打交道的记录。 　　简单了解历史之后，路登把注意力放在审查上，更多的去关注审查的流程、环节，看看有没有漏洞，可利用的地方…… 　　按照异端审判所的规定，一个圣裔家族，并不会因为一次审核而被判处死刑。 　　需要连续在五次以上的审核，都得到最差档的评价【恶魔】，然后通过元老院的投票，大法官的内部讨论，最终的结果才能生效。 　　试想一下，如果连续打5次绩效3.25才开除，似乎……难度不小。 　　显然在设计制度的时候，圣裔家族尽可能给自己留了足够多的空间。 　　他们万万没想到，八百年后，竟然真的有圣裔家族，连续四次得到了【恶魔】的评价！ 　　就是维托夫人背后的家族。 　　路登：…… 　　自己似乎挑选了一个猪队友。 　　路登安慰自己， 　　“只要帮他们解决掉第一场听证会，后面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路登心里，渐渐有了想法，他有足足九种办法，能帮维托夫人摆脱即将到来的危机！ 　　只要度过第一场听证会，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月隐日出，一夜很快过去，沉迷在书海中的路登，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渴了，他就喝两口水。 　　饿了，他就饿着…… 　　就连身后的门传来动静，路登都没有注意到，他全身心的投入在知识的海洋里，对神邦的历史越发了解，脑海里渐渐出现一个完整、立体、全面的神邦共和国！ 　　这些书籍，对路登的帮助，千金难换！ 　　路登身旁似乎坐了一个人。 　　一块酥饼，递到了路登面前。 　　饥饿的路登咬了一口，险些咬到对方的手指。 　　胡乱咀嚼了几下，还没等路登伸手，水就被送到他嘴边。 　　“咕噜——” 　　路登喝下一大口水，随口说道， 　　“下次买咸口的，太甜了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 　　一个女声，在路登耳边响起。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旁坐着的竟然不是阿乌，而是维托夫人。 　　路登身后，正午的阳光从门缝里挤了出来，落在满屋的书籍上，泛起历史的尘埃。 　　维托夫人带着黑色面纱，神色很是疲惫，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只听她开口，无力地说道， 　　“就在今天上午，我们输掉了第一场听证会。” 第033章 天还亮着呢！ 　　已经结束了？ 　　路登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通宵苦读，苦心钻研出来的诸多翻盘妙法，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就像一名侠客在深山内苦修数十年屠龙技，神功大成之后出山，结果发现神龙已经挂了，尸体还被人拿来涮火锅…… 　　路登现在的心情，就和这差不多。 　　他很想扯着嗓子喊一句，“____，退钱！” 　　看着维托夫人满脸的疲惫，路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息了一声。 　　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猪队友啊！ 　　他很快调整好心态，从阴霾中走出来。 　　不要被既定事实影响了自己的状态和判断，过去已经过去，如何过好现在，创造更好的将来，才是路登的首要任务。 　　启云王国都能亡，路登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事实上，站在路登的角度，输掉第一场听证会，并非是绝境，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 　　首先，他还没有与维托夫人正式结盟。 　　双方还没有彻底绑定在一起。 　　对方在这个时候暴雷，对于路登来讲，反倒使他的选择更加灵活，可以提前跳船逃生。 　　路登可以选择放弃维托夫人，与其他圣裔家族合作。 　　但是， 　　这样做的话，路登就会更加被动，从整件事中的收益也会降低。 　　一个强大、没有后顾之忧的圣裔家族，根本不会以平等的姿态与路登这种人合作。 　　对此，路登心知肚明。 　　这才是路登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米索……啊不，是为了给更多人带来福报！ 　　其次，维托夫人的处境越糟糕，她就越需要路登！ 　　现在不是路登求着维托夫人结盟，而是维托夫人主动找上门！ 　　攻守易形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在刚才刹那的时间里，路登想到帮维托夫人翻盘的办法…… 　　重整旗鼓的路登看向维托夫人，他眼中闪烁着炙热的火花，仿佛看见无数米索，正在向自己招手。 　　这份灼热，让维托夫人有些脸红。 　　她小声说道，“天还亮着呢！” 　　路登：？？？ 　　你把我路登当什么人了？！ 　　我路登岂是这种好色之徒！ 　　路登翻了个白眼，无视维托夫人对自己的诽谤，正色道， 　　“谈正事。” 　　还没等他多说什么，维托夫人却先一步开口。 　　维托夫人神色黯淡，像是即将凋零的玫瑰花，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她失神喃喃道，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输掉这次听证会，我们都会被处死的……” 　　此刻的维托夫人，好似祥林嫂附体，颠来倒去，就是那么几句话重复着。 　　她出身自圣裔家族，是最了解圣裔家族的存在，也十分熟悉异端审判所的流程。 　　输掉这场听证会，她们没有翻盘的机会，就像判了死刑执行的囚犯，只是等待流程，即可秋后问斩。 　　这个流程的最后一步，是让元老院里的元老进行投票。 　　当然，会排除来自维托夫人家族的那位元老。 　　只有十二位元老全票通过，异端审判所才能认定，维托夫人及整个家族都是恶魔的后裔。 　　用兽人的脑子想，都知道这些元老会怎么投票！ 　　一旦判定某个家族为恶魔后裔，其余的十二圣裔家族都会彻底安全！ 　　死道友不死贫道。 　　现在最希望宣判维托夫人死刑的，不是异端审判所，反倒是其他圣裔家族！ 　　也正是因此，维托夫人身为圣裔家族的一员，却在整个神邦被孤立了，在这个时刻，走投无路的她才会来到路登这里！ 　　如果事情发展到最后一步，等待维托夫人的结局不会太丰富。 　　无非就是绞绳、车裂、火烧这些老把戏。 　　一股脑说了半天后，维托夫人涣散的眼神总算聚拢了些许。 　　她自嘲似地笑了一下，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赶到羞愧。 　　没办法，这段时间，她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又无处倾述，才有了刚刚被破防的一幕。 　　“路登先生，如果我们还是朋友的话，听我最后一句忠告吧，这不是你能涉足的事。 　　如果圣裔家族注定会灭亡，我也会守护它最后的荣光，让敌人付出血的代价。” 　　说着，维托夫人便要起身离开。 　　对于路登之前的留言，维托夫人并没有当真。 　　她不相信，有人能在这种局面下翻盘。 　　如果说在听证会举行之前，可能路登真的有办法。 　　他是那种擅长制造惊喜的人。 　　但是，听证会已经结束了，整个棺材只差最后一根棺材钉了。 　　惊喜，无法让维托夫人翻盘。 　　她需要一个奇迹。 　　众所周知，这世上只有一个奇迹，就是神邦。 　　不会有奇迹了…… 　　“别急，我还有办法。” 　　路登伸出手，没有往日任何绅士的风范，直接将维托夫人拉了回来。 　　如果换一个人这么和维托夫人说，她一定以为对方是骗子。 　　但是， 　　当一句话从路登口中说出时，无论多荒谬，多么难以置信，维托夫人总会下意识想，万一是真的呢？ 　　从这个角度来讲，路登确实有成为诈骗犯的天赋。 　　但是！ 　　路登与诈骗犯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从不吹牛。 　　路登说有办法创造奇迹，奇迹便会出现。 　　“你只需要……” 　　路登张口，没说几个字，忽然一股疲惫涌上心头，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整个人栽倒在维托夫人身上，死沉死沉的，挪动不了分毫。 　　从昨天开始，路登就没一刻清闲，更是熬夜读了一宿的书，直到晌午。 　　对于长期逛晚宴的路登来说，这可是不小的负担。 　　这一次，轮到维托夫人打问号了！ 　　怎么说道最要紧的地方，突然断了？ 　　这家伙故意的吧！ 　　维托夫人下意识想要喊道， 　　“快去请医……” 　　想了想，维托夫人没有喊出口。 　　如果被人发现她与路登在这里，多少有些尴尬。 　　毕竟，这里不是晚宴。 　　她学过一点医术，能替人做最基础的诊断。 　　维托夫人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她想过离开，可眼下没有任何需要做的事，去哪都有异端审判所的讨厌家伙跟着…… 　　还不如继续留在这里。 　　于是，路登的头枕在腿上，维托夫人静静看着路登这张脸，出神想到。 　　如果这家伙没有那么讨厌，更专一点，也许……还不错？ 　　接近十个云时后，睡醒的路登，睁开眼就看见维托夫人那张脸。 　　路登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 　　“现在几点了？” 　　腿有些麻的维托夫人将烛火拉近了脸，她那张美丽的脸，在跃动的烛火下更加动人。 　　“不知道。” 　　维托夫人摇了摇头，贴近路登的耳根，轻声说道， 　　“天黑了。” 第034章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躲过窗帘，赶赴至白雪一般的肌肤上，为其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芒。 　　可远观，可亵玩。 　　路登醒了。 　　他醒没多久，维托夫人也醒了。 　　穿好衣服，维托夫人迈着轻盈的步伐，熟悉的走到厨房，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饭。 　　“我注意到，你的储粮有点问题。” 　　饭桌上，维托夫人叮嘱道， 　　“兽人马上就要来了，你应该备点粮食，天知道这该死的兽人会待多久……” 　　她絮絮叨叨，就像是贤惠的妻子。 　　路登只是埋头干饭，没有说话。 　　食不言，对身体好。 　　除了晚宴这种保留项目，在其他时候，路登都很注重养生。 　　解决掉早饭之后，维托夫人将盘子收好，又钻进厨房忙碌，看的出来她并不熟练，但每一件事都做的很用心，哪怕是小事。 　　看着维托夫人的背影，路登却没有被眼前的假象迷惑。 　　这个女人，依旧是那么诱人，危险。 　　她昨天过来，绝不是一时起意。 　　路登早在前天就给维托夫人留了口信，对方哪怕知道听证会有失败的风险，依旧没有来找路登，反倒是在听证会失败后，主动找上门来。 　　这很反常。 　　路登注意到，维托夫人昨天穿的衣服很简单，哪怕没有人服侍，也能靠自己穿好衣服。 　　像她这样的贵族少妇，平日光是伺候更衣的女仆就能编成一支小队。参加听证会这么重要的场合，绝不可能随便应付。 　　她早想到了会来找自己么…… 　　换而言之，从昨天到现在的一切，可能是真情流露，也可能只是逢场作戏。 　　演技巅峰局了属于是。 　　无论如何，路登不亏。 　　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那份，然后静静等待胜利送上门来。 　　蠢人做多错多，路登只会在合适的时机做合适的事情。 　　“想什么呢？” 　　维托夫人端来一杯热饮料，这是一种类可可的饮品，物美价廉，深受神邦人们的喜爱。 　　“想你的夜。” 　　路登随口糊弄了一句，转而正色说道， 　　“谈正事。” 　　既然要谈正事，维托夫人立刻从贤妻良母的模式退了出来，微微仰头，好似高傲的天鹅。 　　哪怕是被判了死缓的圣裔家族，依旧是圣裔家族！ 　　只要维托夫人还没有被订上十字架，她便要维护圣裔家族的荣誉。 　　“不管你想要什么，路登先生，你需要明白一个前提，圣裔家族的尊严不容挑战。” 　　尊严，是上位者最后的颜面。 　　哪怕即将失权的上位者，也无法忍受尊严被挑战。 　　路登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反倒是慎重点头， 　　“我保证，我们的合作会是双赢，你们会获得你们想要的一切，而我则会收取应得的报酬，我是指米索。” 　　对于圣裔家族的尊严，路登一点兴趣都没有。 　　昨晚，他已经做了很多践踏圣裔家族尊严的事。 　　路登转而问道，“我需要知道你们的现状有多糟糕。” 　　为了避免维托夫人嘴硬，路登强调道， 　　“我需要知道最真实的信息，低效率的沟通只会将你们推向灭亡的深渊。” 　　维托夫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她不说路登不知道，一说路登吓一跳。 　　“我们身为圣裔家族，本来有一位大法官，元老……” 　　十三位元老，对应着十三圣裔家族，这是不变的。 　　而大法官和大学者，加起来一共有十六位，平均下来，一个圣裔家族分一个职位。 　　一名大法官，一名元老，按常理来说，算是标配。 　　维托夫人缓缓说道， 　　“在这次审判开始前，支持我们的大法官死了。” 　　路登：…… 　　这死的未免太巧了。 　　路登很清楚，如果某个东西过去巧合，过于灵活，那一定是有什么不可抗力在背后。 　　失去了大法官的支持，维托夫人的家族在听证会上，兵败如山倒，距离深渊只差最后半步。 　　其他情况，维托夫人简单介绍了一下。 　　说完，她依旧和昨日一样，黯然说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哪怕路登再三强调，自己有翻盘的办法，维托夫人对此也是将信将疑。 　　路等知道，是时候给自己的准盟友，灌点鸡汤了。 　　“咚咚——” 　　路登的指节在桌子上轻敲两下，吸引了维托夫人的注意力， 　　“首先，我会说服你相信，你们还有翻盘的希望。” 　　维托夫人的眼中写满了迷茫和不解。 　　她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不到三个月，近乎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对方，现在还要坐在这里听对方说着胡话？ 　　路登知道她不相信，用手指了指屋内的书籍，反问道，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维托夫人皱眉，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书？” 　　“是异端审判所的所有文字记载，副本。” 　　路登又抛出来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些书会出现在我屋内？要知道，在昨天之前，我不认识任何大法官，大学者，不曾受过他们恩惠，也未曾施恩于对方。” 　　这个问题，难住维托夫人了。 　　这些历史书籍，十分的珍贵。 　　哪怕只是副本，也不应该出现在路登这里。 　　看屋内这些书堆的架势，路登近乎将异端审判所搬空了！ 　　维托夫人不知道答案。 　　她虽然高傲，但绝不愚蠢，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低姿态，当即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路登很满意维托夫人的反应。 　　她总知道什么时候，是什么姿势。 　　“异端审判所创建的目的，是找出圣裔家族中的恶魔，这八百年来，他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直在为这项事业奋斗。 　　所有人出身平民的他们，哪怕是得罪圣裔家族也不在乎……” 　　路登话锋一转，转而说道， 　　“他们拥有执法权，不，甚至是凌驾于执法权之上的东西，在恶魔的事面前，一切事都要往后靠，就连神圣法典都是这么说的，不是么？” 　　路登越说，维托夫人越迷糊，感觉跟不上对方的思维。 　　这些东西，维托夫人都懂，也认可路登的说法。 　　但是， 　　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宣判维托夫人死刑的，不正是异端审判所吗？ 　　“就算是一棵幼苗，经过八百年的成长，也会成为苍天大树，拥有无数枝叶，盘根错节，无比庞大……” 　　根绝路登了解的信息，今天的，异端审判所很强大。 　　当一个组织过于庞大时，很多事不可避免的会发生。 　　比如：无法遏制的扩张欲。 　　比如：寻求自身延续的欲望…… 　　当然，路登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可以精准浓缩成一句话：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现在，最不希望圣裔家族被审判为恶魔的，不是别人。” 　　路登冷笑一声，笃定说道， 　　“而是……异端审判所！” 第035章 请选择你想成为的圣人后裔 　　异端审判所想救自己？！ 　　“开什么玩笑！” 　　维托夫人下意识惊呼出口，认为路登的说法荒谬之极。 　　显然，她本期待着，路登有何高见。 　　结果呢？ 　　竟然说异端审判所是自己的救星！ 　　荒谬！滑稽！ 　　“路登先生，你怕不是累昏头了吧！” 　　维托夫人像是被嘲弄了一般，语气里带着无法压抑的愤怒，质问道， 　　“判我们死刑的，向世人宣称我们是恶魔的，难道不正是异端审判所吗？” 　　“对。” 　　路登点头，反问道，“他们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和他们想救你们这件事，并不冲突。” 　　“哦，真的吗？” 　　维托夫人已经把‘我不信’这三个字写脸上了。 　　她倒要好好听听，路登能怎么说服自己！ 　　“好，我且问你。” 　　路登抛出第一个问题，“异端审判所在审核圣裔家族时，是否会得罪你们？” 　　维托夫人脸色一冷，点头说道，“那是当然。” 　　异端审判所，从来不是什么有温度的地方。 　　那里面的家伙，都是冷血、残酷、无情的疯子！ 　　该死的，这世上如果有恶魔，那一定藏身于异端审判所之中！ 　　在维托夫人看来，异端审判所才是最该被审判的异端！ 　　路登继续说道， 　　“好，那我是否可以认为，异端审判所得罪了十三圣裔家族。” 　　维托夫人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每一个圣裔家族，都需要接受异端审判所的审判，只是时间错开，不会同时审判。 　　敢不接受？ 　　那简单，不用查了，你就是恶魔后裔，大家开个会，投票把你票死得了。 　　为了撇清自身的嫌疑，圣裔家族在没有风险的情况下，会积极迎合异端审判所的审判。 　　至少，面子上会是这样。 　　路登身体微微后仰，提出第三个问题， 　　“那为什么得罪了十三圣裔家族的异端审判所，能够存活到今天，发展壮大？” 　　“这还用问？” 　　维托夫人怀疑自己在浪费时间，她耐着性子说道， 　　“因为神圣法典赋予它的权限，任何圣裔家族针对异端审判所的报复行为，都会被视为被恶魔污染……” 　　从这个出发点来讲，异端审判所堪称【对圣裔家族宝具】了。 　　只要打着审判异端的借口，那它就是无敌的。 　　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路登喝了一口热饮，眉头一挑，开口说出一连串的问题， 　　“如果没有异端，异端审判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了神圣法典的保护，他们会面临什么样的报复？” 　　“如果你是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你会想不到这一点吗？” 　　“……” 　　这些问题像暴雨突袭，维托夫人毫无招架之力，被路登问的哑口无言。 　　她发现，如果自己换一个角度思考，站在异端审判所的角度来看。 　　事情，可能真如路登所说的一样！ 　　异端审判所，并不想真正的审判异端， 　　或者说，他们优先级最高的事，不是审判异端，而是永远在审判异端的路上。 　　如果维托夫人的家族，被钉死为恶魔家族。 　　一切尘埃落定，皆大欢喜。 　　那么，异端审判所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失去了神圣法典的庇护，没有存在必要的异端审判所，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悄无声息地从神邦消失，还是如同野狗一般死在街头？ 　　无论如何，恶魔伏诛之日，就是异端审判所陪葬之时！ 　　想到这里，维托夫人呼吸一紧，脸色泛起两团异样的红，整个人的情绪也被路登调动的亢奋了起来，激动不已！ 　　路登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深呼吸几口气，强行镇定下来。 　　而这个过程中，路登一直静静观察着维托夫人，没有乘胜追击，反倒给对方稳住阵脚，重整旗鼓，得以喘息的机会。 　　和眼前这个女人相处了几次，路登不得不承认，维托夫人是神邦里独特的存在。 　　她稚嫩，故作成熟，却又有足够强的学习能力和良好的心态。 　　和路登相比，维托夫人欠缺的，只是阅历，经验，和一点点小小的指点。 　　给她一些时间发酵，这份魅力的回味会更浓郁。 　　“你说服了我。” 　　将头发撩到左耳后，随意一个小动作，都能撩动男人的心弦，维托夫人抛出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如果异端审判所想要救我们，第一场听证会，我们就不应该输！ 　　后续的流程，已经和异端审判所没有太大关系了……” 　　异端审判所的权限很大，可也要按规矩办事。 　　后续的事，没有异端审判所插手的空间了。 　　对此，路登却不太担心。 　　“首先，想要翻盘，离不开他们的帮助，至少他们不会添乱。 　　如果连异端审判所都不肯帮你们，甚至巴不得大家一起死，那我只能建议重开。” 　　重开这个次，维托夫人听不太懂。 　　路登继续说道， 　　“而且，想要翻盘，靠防守是没用的，必须主动进攻才行！” 　　只要圣裔家族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动进攻？” 　　维托夫人更加疑惑了， 　　“你是说出兵攻下神邦吗，我们只能调动三支军团……” 　　路登：…… 　　他突然有点后悔了。 　　现在看来，维托夫人背后的圣裔家族是实打实的猪队友。 　　狗急跳墙的他们，竟然连起兵造反都考虑过！ 　　听维托夫人的语气，多半已经开始前期部署了。 　　没办法。 　　当一个势力庞大的家族被逼到绝境时，做出任何企图自救的举动，都不足为奇。 　　“不是物理上的进攻。” 　　路登转而说道， 　　“是法理上的交锋，在哪里输掉，就要在哪里双倍赢回来！” 　　维托夫人喃喃道，“法理？” 　　路登解释道， 　　“与人辩论时，不要进入别人擅长的领域，要尝试跳出来，转守为攻，对其进行降维打击……” 　　降维打击，又一个听不懂的词。 　　路登把自己的想法简化一下， 　　“不要去和异端审判所辩论自己是不是恶魔后裔，直接去证明，自己是哪一脉的圣人后裔即可！” 　　由于历史的断层，十三圣裔家族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谁，只知道是圣人后裔，这也让他们无法分辨谁是恶魔。 　　维托夫人眼前一亮，这个思路确实很好！ 　　问题是……怎么做到呢？ 　　如果真能做到，维托夫人的家族，不仅能死里逃生，甚至能够拥有超然的地位。 　　因为，他们将成为唯一确定的圣裔家族，而不是薛定谔的圣裔／恶魔家族！ 　　再也不用为异端审判所那群疯子困扰！ 　　站在高岸上，端着红酒杯，优雅看着其他圣裔家族在湍急河流中挣扎…… 　　这该死的美妙险些令维托夫人窒息！ 　　也正是因此，这件事的难度之大，超出想象！ 　　而维托夫人眼前这个男人，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好似只要路登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路登展开一个羊皮卷，十三圣人的称号出现在两人眼前。 　　当路登看见【启云王国之父】的称号时，眼皮跳动了一下。 　　其余十二称号，他都知道是谁。 　　剩下的这个，身份不言而喻。 　　“挑一家吧。” 　　路登指着十三圣人的称号，脸上挂着自信的浅笑，认真说道， 　　“请选择你想成为的圣人后裔。” 　　维托夫人没想到，这个竟然还能选！ 　　这是可以选的吗？ 　　她微抿嘴唇，尽可能淑女，伸出一根纤指，“这个可以吗？” 　　她指着的圣人称号，不是别人，正是…… 　　启云王国之父！ 第036章 我路登对米索没有兴趣 　　启云王国之父？ 　　路登右手抬起扶额，叹了口气。 　　在作死这方面，维托夫人确实有天赋。 　　十三选一，她都能选中，这运气是真的差。 　　【启云王国之父】这个选项，肯定是不可能的。 　　一来，路登知道，自己没有后裔。 　　二来，恶魔就是启云王国之父。 　　证明维托夫人是启云王国之父的后裔，直接从死缓变成了死立执，还要上加急的那种。 　　路登也没有和她废话，直接收起羊皮卷，随口说道， 　　“好，那就选爱圣吧。” 　　维托夫人：？？？ 　　她不是选的启云王国之父吗，为什么变成爱圣了？ 　　路登听错了？ 　　维托夫人来不及多问什么，就被路登扯到其他话题上了。 　　“我已经和你论证了翻盘的可能性，也提供了翻盘的思路。” 　　路登回到桌前，和维托夫人面对面坐着，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现在，我们该谈条件了。” 　　女人正打算开口，却被路登竖起的食指打断。 　　“嘘。” 　　路登很认真地说道， 　　“我们都知道，你在圣裔家族没有实权，你只是这艘大船上的一位乘客罢了，我要和你背后的人谈。” 　　维托夫人太年轻，太稚嫩了。 　　虽然被推到台前，但谁都能看出来，她在这舞台上的表现，连个孩子都不如。 　　她甚至没有那种上位者被权势熏陶出的那种傲慢。 　　维托夫人的傲慢，更像是赌气似的争强好胜，纠缠着谁在上面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在与路登的交锋中屡屡败下阵来。 　　路登必须和说得上话的人谈。 　　路登端起水杯，饮料已经有些凉了，他干脆一口气喝完。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这么久没回去，能说上话的人……应该快到了” 　　将空水杯推到维托夫人面前，路登随口说道， 　　“现在去把杯子洗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谈判了。” 　　维托夫人微微低头，像是投降的将领。 　　她摇了摇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可抬起头时，脸上又挂着贤妻良母似的笑容。 　　维托夫人缓缓起身，端着空水杯，真如路登说的那样，去清洗水杯。 　　就在她快洗完时，路登的小楼外，传来马车的声音。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很轻，但力道控制很好。 　　没等路登去开门，门，自己开了。 　　显然，对方有钥匙。 　　路登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一个锁匠。 　　仔细想想，路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方能弄到自己家的钥匙，这扇木门就是加上最先进的密码锁，也拦不住对方。 　　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登视野里。 　　“我们又见面了，路登先生。” 　　轮椅上的老妪看着路登，语气里颇为感慨。 　　第一次与路登见面时，她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简单。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把路登从酒馆带回家。 　　老妪的眼神轻飘飘落在路登身上，给路登带来的压力，却比维托夫人要多出百倍、千倍！ 　　来到神邦这么久，这是第一个让路登能提起兴趣的人物。 　　维托夫人缓缓走到老妪身后，她下颌微收，又变回了骄傲的天鹅，俯下身，想要与老妪说些什么。 　　老妇人却微微摇头，阻止了她开口。 　　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 　　轮椅上的老妇人，像是一把盖着破布的倚天神剑，露出了些许锋芒。 　　这才是真正的圣裔家族。 　　维托夫人与他的拉扯，都是无效输出罢了。 　　老妇人开门见山问道， 　　“您是哪位大人物的亲信，审判长？普若德大法官？” 　　“都不是，我只是一个追寻圣人的迷途羔羊罢了。” 　　路登微微摇头，反问道， 　　“您又该如何称呼？” 　　老妇人并不在意路登的糊弄，事实上，她早就猜到，这家伙一如既往的滑头。 　　“叫我伊莎好了。” 　　伊莎提起自己的名字时，眼神中有某样东西划过。 　　路登知道，那是对往事的追忆。 　　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和维托夫人比，伊莎要难对付的多，沟通效率也高的多。 　　她再次开口，精准问出两个问题， 　　“你能做什么，你要什么？” 　　路登的回答也很简洁、明确， 　　“我能帮你们证明自己是爱圣的血脉，我要圣裔家族在物资上的支持，200万米索以上，越多越好，以及一位元老的善意。” 　　路登提供了一项帮助，提出了两项要求。 　　换做其他人，总会像维托夫人一样，对路登的话产生质疑。 　　你说你能证明，你就能证明？ 　　伊莎却不一样。 　　路登画的这个饼，她吃了。 　　“米索，不是问题，丫头会配合你。” 　　伊莎沙哑开口，“我会安排你和奈特元老的会面，至于能否获得元老的善意和支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伊莎相信，只要路登去做，这家伙总能有办法得逞。 　　说完，伊莎右手敲了敲轮椅的把手，她身后的仆人感受到轮椅的震动，按照主人的指示，推着伊莎离开小楼。 　　路登注意到，帮伊莎推轮椅的仆人，多半是聋哑人。 　　万恶的奴隶制…… 　　当然，就算路登推翻了奴隶制，他相信，给伊莎推车的依旧会是聋哑人。 　　圣裔家族的真正掌权者之一，来也匆匆，却又匆匆。 　　维托夫人花了一天一夜，都没能谈成的事。 　　伊莎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搞定了。 　　路登知道，没那么简单。 　　自己趟这趟浑水，不仅会得罪其他圣裔家族，还要和异端审判所打交道。 　　接下来这段时间，恐怕不会太好过。 　　不过，路登也不用太操心。 　　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他将获得的收益也是巨大的！ 　　数以百万计的米索，正在向路登招手，啊不，他的意思是，他将给神邦的人们，带来百万级的福报！ 　　路登一心为福报，对米索没有兴趣！ 　　和圣裔家族合作的好处，已经浮现在路登眼前： 　　他有启动资金了！ 　　维托夫人小声问道，“现在……我们做什么？” 　　路登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像是即将捕猎的饿狮，眼中泛着贪婪的光芒， 　　“我要知道你们有多好存粮，多少米索，多少可以抵押的房产、不动产……” 　　看着眼前陌生无比的路登，维托夫人仿佛受了惊的小白兔，她在与缓缓苏醒的凶兽合作，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恍惚间，她有一种错觉： 　　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第037章 路登先生，真是个好人 　　阿乌从未见过路登先生这么疯狂。 　　今早醒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变了。 　　小楼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忙碌无比： 　　异端审判所的人送来了三马车的书籍，十几名奴隶搬来了账册，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进进出出…… 　　小楼的门，干脆一直敞开，以便人们进出。 　　路登先生也一直在忙碌。 　　他在草纸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计算什么，账册摆在路登面前，他飞快翻阅一眼，就能了解情况…… 　　他不停地询问对方，把不少人问的面红耳赤，逃似地离开小楼。 　　一位不曾见过的美丽夫人，陪在路登先生身旁，好似贤惠的妻子。 　　阿乌有些疑惑，他从未听路登先生提过妻子的事。 　　那位夫人甚至在百忙之中，抽空拿来了几米索，让阿乌自己去买些吃的。 　　多么贴心的夫人啊。 　　阿乌没有买吃的，也没有出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乌觉得，自己可能在参与一件非同寻凡的事。 　　路登先生，可能在……给人们带来福报？ 　　想到这里，阿乌有些兴奋。 　　他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阿乌躲在角落，一边默背神圣法典，一边观察着来往的人们。 　　整个上午，路登先生就在这种异常亢奋的忙碌中度过。 　　直到下午，阿乌看见几名衣着华贵的富人，挺着大肚子，趾高气昂地走进了小楼的会客厅。 　　阿乌虽然不认识他们，但阿乌知道这些的来历。 　　送这些人来的马车上，有显眼的徽章，那是圣裔家族的徽章！ 　　他们都是圣裔家族的管家、管事之类的人物，负责圣裔家族的生意。 　　圣裔家族每一代只有几人，想要撑起一个庞大的家族，需要许多外人。 　　皇帝还要靠宦官外戚清流文官…… 　　更何况圣裔家族的地位，还比不上皇帝。 　　正是这些人，填充了圣裔家族的骨干，让这个庞然大物丰满了起来。 　　阿乌是个孩子，如果他手上不拴着草绳，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奴隶。 　　整栋忙碌的小楼里，很少有人在意阿乌。 　　他小心翼翼的挪到墙角，竖起耳朵，尝试听清里面的谈话。 　　阿乌开始偷听的时候，谈判已经接近尾声，到了双方举誓，签订契约的环节了。 　　阿乌听见路登先生的声音， 　　“……以神圣法典的名义起誓，我，路登·Y·微古德，向您伊索夫·莱诺德借100平板车粮食，平板车规制如下，所载粮食重量如下……” 　　路登先生说话总是这么严谨，他随口说出的内容，都会把自己的责任撇清，同时将可能出现的风险扼杀。 　　“……七天之后，我将以同样的规制平板车，归还150车粮食……” 　　听到这里，阿乌险些惊呼出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150车？！ 　　7天时间？ 　　他没听错吧！ 　　哪怕是最黑心的奴隶主，口中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米索，不能生米索。 　　粮食，可以生粮食。 　　问题是……需要时间啊！ 　　短短七天的时间，就算是圣人，也没办法把100车粮食，变成150车粮食！ 　　哪怕是阿乌，都能看出来，这笔买卖亏到家了！ 　　很快，几名管家从会客厅走出，他们脸上的笑意无法掩盖。 　　就在刚刚，他们签下了一份无比美妙的交易契约。 　　在他们短暂的人生里，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好事，圣人终于眷顾他们了。 　　路登站在门前，目送几位其他圣裔家族的管事离开， 　　他眼神里的贪婪，不仅没有得到任何满足，甚至变得越发强烈！ 　　“还不够，要让更多的人送上门来才行……” 　　这点粮食，没办法填满路登的贪婪！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对于路登来讲，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就没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和圣裔家族达成合作的路登，在这场风暴中，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准备大开杀戒。 　　路登知道，这一次，有圣裔家族要破产了。 　　不止一家。 　　…… 　　神邦，神圣法典石碑附近，一处酒馆。 　　这是神邦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 　　不少消息灵通的人，都在这个较为高档的酒馆里潜伏着，神邦里稍有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们的耳朵和眼睛。 　　人们汇聚于此，互通有无。 　　即将到来的兽人，无疑是最热门的话题。 　　接近晚饭的时间，酒馆里的人自然多了起来。 　　一名衣着华贵，身份更华贵的胖子，闯入了酒馆，大大咧咧走向了吧台。 　　他灌下一大口酒，开怀笑道， 　　“神邦里来了一个傻子，就是女人们晚宴上常说的那个路登！” 　　胖子的喧哗声，很快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路登，这个名字确实不少人听过。 　　与路登有过接触的人，都确信对方是个聪明人，绝不是胖子口中的傻子。 　　他做了什么傻事？ 　　一时间，不少人心底都有些好奇。 　　很快，有人端着酒杯上前套话。 　　心情大好的胖子，一开始还有些警惕，几杯酒下肚后，便口无遮拦。 　　他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嚷嚷，声音震耳欲聋，哪怕堵上耳朵，也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 　　“那个叫路登的傻子，向我借了100车的粮食，约定7天后还我150车的粮食！” 　　“7天，百分之50的收益，天底下哪有这么好挣的米索！” 　　“那可是粮食！你知道现在粮食什么价格了吗，一包涨到3米索了！他要还我150车！一车粮食20包，1000包粮食，那就是3000米索！” 　　“勾勾小拇指的功夫，挣3000米索！” 　　“如果粮食涨到4米索，那我就挣了4000米索！” 　　“神圣法典在上，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好运过！” 　　“这杯我请！” 　　胖子喝上头了，干脆跳上吧台，举起酒杯，诚心诚意地吼道， 　　“敬路登，他可真是个好人！” 　　整个酒吧，稀稀疏疏响起欢呼声，附和道， 　　“敬路登，他确实是个好人！” 　　这反应，显然没有达到胖子的预期。 　　胖子醉眼朦胧，环顾四周，发现竟然没有几个人影。 　　“人呢，人呢！” 　　刚刚还半满的酒吧，怎么空了？ 　　胖子看向酒保，追问道， 　　“人呢？都去哪了，难道兽人来了？” 　　酒保看着满地狼藉的酒吧，想了想，用正常人的思维回答道， 　　“我想，他们都去找路登先生了。” 第038章 神邦的福报，才刚开始呢 　　“各位，各位，明早再来吧！” 　　路登站在台阶上，劝小楼外的众人散开。 　　此时，夜已经深了，人们依旧络绎不绝。 　　没办法，神邦里的富豪们实在是太热情了。 　　听说这里有个傻子，在白送粮食，大家一窝蜂冲了过来，拦都拦不住。 　　最后，在执法队的协助下，才驱散了人群，让小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等小楼内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关上门后，维托夫人后背靠抵着墙壁，失神喃喃道， 　　“疯了，都疯了。”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在获得圣裔伊莎的许可后，路登近乎可以调动整个圣裔家族的资源。 　　他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对手边有的资源有了大概的了解，才开始行动。 　　到了下午，路登开始请人上门，给对方送钱！ 　　借100车粮食，约定7天之后，还150车粮食，维托夫人以圣裔家族的资产做保！ 　　如果违约，要赔付对方天价米索。 　　第一批诱饵，都是50％的增益。 　　等第二批人慕名而来，路登就调整了比例，最高不超过20％，最低也不低于10％。 　　即便如此，也足够疯狂了！ 　　维托夫人感觉自己脑袋乱糟糟的，快要裂开了。 　　路登到底想要干嘛！ 　　他想把大家都害死不成？ 　　圣裔家族被判为恶魔，等于判了死刑。 　　但如果圣裔家族失去了一切，只剩下人活着，那比死了还难受！ 　　维托夫人深呼吸几口气，咬牙强撑着。 　　她回到桌前，看着路登，冷冷问道， 　　“你知道七天后粮食会涨到什么价格吗？” 　　和路登不同，维托夫人是经历过上一次兽人来袭的。 　　在兽人来之前，一袋粮食的价格是2米索。 　　上一次的每日居住费用是4米索，因此，一袋粮食很快涨到了3.5米索。 　　等神邦进入无敌防御状态后，粮食甚至涨到了4米索，比之前翻了一倍！ 　　按照这么来算，路登今天签下的合同，能让维托夫人赔掉最后一个米索！ 　　兽人要来了，粮食只会涨，不会跌，这是所有神邦人的共识。 　　路登就是要靠这个共识挣钱。 　　“打个赌。” 　　路登从兜里摸出一枚大金币，放在桌上， 　　“一周后，一袋粮食的价格会低于2米索。” 　　2米索？！ 　　维托夫人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自嘲似地笑了笑，摇头说道， 　　“我看你是真的失心疯了……” 　　角落里，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因为没怎么喝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阿乌开口问道，“路登先生，是临时定价权要低于2米索了吗？” 　　维托夫人看向角落，眼神里有些迷茫。 　　粮食的价格，怎么和临时定价权牵扯上关系为了？ 　　“看，一个孩子都比你聪明。” 　　路登招了招手，让阿乌走过来，递给了他一杯清水。 　　阿乌先把水喝完，维托夫人迫不及待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问？” 　　哪怕对方只是个孩子，维托夫人也愿意向对方请教。 　　认识路登以后，维托夫人认识到，自己要学习的东西，确实很多。 　　这位身份尊贵的夫人，阿乌虽然不认识，但总能感受到对方的特殊。 　　和路登先生平日里带回来那些妖艳货色，不是一个档次的。 　　阿乌不敢怠慢，如实说道， 　　“我昨天去街上买口粮的时候，听市集上的人说，神邦住一天可能要五米索，到时候粮食也要涨到四米索以上。” 　　临时居住权定价高，那么粮食价格就高。 　　临时居住权定价低，那么粮食价格就低。 　　维托夫人睁着眼睛，难以置信问道，“就这么简单？” 　　就凭一个街头商贩随口的一句话？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真实情况要复杂的多。” 　　路登揉着太阳穴，身上说不出的疲惫， 　　“简化后的逻辑，大概是这样。你不会亲自上街采购，对这些东西当然不懂。” 　　看到他这副模样，维托夫人起身，绕到他身后，开始替他按摩，静静听着。 　　路登随手指着墙角堆着的一袋粮食， 　　“神邦的粮食是吃不完的，我查了档案，上次封城结束后，很多粮食都放发霉了……” 　　大家疯狂抢购粮食，为的是什么？ 　　临时居住权！ 　　一袋粮食，可以换1天的居住权，这是定死的规矩，不会改。 　　1天的居住权价值5米索时，大家就会拿米索去买粮食，用粮食换居住权。 　　这样一来，哪怕粮食价值4.5米索，最后也能省下来0.5米索不是？ 　　粮食价格暴涨的原因，就是居住权的定价过高。 　　如果居住权定价1米索，人们肯定是优先用米索够买居住权，至于粮食…… 　　留够自己吃的份额，剩下的都以高价卖掉，换成米索。 　　原本的高价粮食，没有了支撑，价格会立刻恢复为平价，甚至跌破2米索！ 　　路登这个操作，也常被称为——做空。 　　听完路登的解释，维托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路登的操作： 　　恐怖如斯。 　　她是个聪明人，很容易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路登借来1000袋粮食，以4米索的价格卖掉，就能获得4000米索。 　　当粮食的价格崩溃，路登再以2米索的价格购买1500袋粮食，花费3000米索，凭空挣了1000米索。 　　这还是最简化的版本。 　　实际上，路登的收益要比这个大的多！ 　　只有第一批的人，路登许诺了借1000还1500，后面的人都是借1000还1200。 　　光是今天一下午，他们就收了上百万袋粮食，如今储存于维托夫人名下的各处仓库。 　　如果一袋粮食可以挣一米索，这就是百万米索！ 　　粮食的价格跌的越惨，路登赚的越多！ 　　路登的话，就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让维托夫人豁然开朗。 　　想明白这点之后，维托夫人目光不经意看向阿乌。 　　阿乌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想要往路登身后躲去。 　　小孩子的感觉，有时候还是很敏感的。 　　维托夫人知道，这个计划一旦被外人知道，可能就会失败。 　　她自然想到了一些处置的手段。 　　“瞧瞧你，把孩子吓着了。” 　　路登摇了摇头，无奈说道， 　　“真正的手段没学会，学了些皮毛，拿着杀伐当果断，拿着心狠当成熟。” 　　维托夫人也不恼，哪怕路登这样说，她也静静听着。 　　如果见路登说累了，她还会去接些水，送到路登嘴边。 　　“对了。” 　　路登指了指桌上的大金币，认真说道， 　　“别忘了，你欠我一枚大金币。” 　　维托夫人从怀里摸出一枚带着体温的金币，送到路登掌心。 　　这一课的学费，值了。 　　路登收下金币，心情好了不少，轻轻一弹，金币在空中翻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才到哪？” 　　路登轻笑道， 　　“神邦的福报，才刚刚开始呢……” 第039章 就拿这个考验路登？ 　　路登就差直说，神邦的好日子在后头。 　　他既然回来了，还被人们称为恶魔。 　　不做点恶魔的操作，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休息够了之后，路登又起身，找了件风衣，准备出门。 　　他早就安排好马车，今晚还有行程。 　　维托夫人自然跟着路登，阿乌也想跟上来，却被路登拦下了。 　　“别怕，她不会杀你。” 　　路登的随口一句话，却让阿乌心里有了不少安全感。 　　等路登和维托夫人走后，月光落在阿乌身上，他若有所思。 　　“这就是信任么？” 　　因为不信任维托夫人，阿乌才会害怕有意外发生。 　　因为信任路登，阿乌才会感到安全。 　　月光下的阿乌感受到了信任的力量。 　　同时，他也在思考路登之前给他留下的问题——最大的奢侈品是什么？ 　　在感受到生命威胁的那一刻，阿乌乞求路登先生能庇护自己。 　　“所以……是安全吗？” 　　阿乌皱着眉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 　　马车上，路登和维托夫人面对面坐着。 　　马车很宽敞，甚至能容纳一个躺下，显然路登现在没有其他坏心思。 　　他此刻正在闭目养神，思考接下来的会面，自己该用什么条件说服对方。 　　搞定了圣裔家族之后，路登的计划想要成功，还需要说服大学者才行。 　　维托夫人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没打算杀他，我只是觉得……可以做的更保险一些……” 　　她本来的想法是，让阿乌消失一段时间。 　　对于路登唯一的奴隶，维托夫人动辄要打要杀，那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她只是给路登营造一种贤妻良母的假象，不代表维托夫人真的是路登家的女主人。 　　更何况，就算她是，有路登在，恐怕也轮不到她当家做主。 　　“我知道。” 　　路登没有睁开眼，淡淡说道，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维托夫人摇头，“不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想要就是想要，不想要就是不想要。 　　维托夫人，一直很诚实，至少在路登面前是这样。 　　马车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路登似乎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 　　维托夫人想了想，从怀里又摸出两枚大金币，贴心地塞进路登衣袋内。 　　“你看你，问问题就问问题，弄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拿大金币考验路登？ 　　路登嘴角微微勾起，笑骂道，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维托夫人也笑了。 　　一瞬间，马车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两枚大金币在路登指尖旋转，看的人眼花缭乱。 　　既然收了钱，路登也没必要继续当谜语人。 　　“很简单，你把别人想的太笨，把自己想的太聪明了。” 　　路登一针见血指出， 　　“阿乌能想到的事，一个孩子都能想明白的事，你为什么觉得别人想不明白？” 　　做空这个操作，如果没有人指点，乍一看，确实挺唬人的。 　　实际上，这只是最常见、最基础的操作，甚至没有什么技术壁垒。 　　路登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传开之后，神邦内一定会有聪明人弄懂，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对于维托夫人之前的想法，路登不屑说道， 　　“你觉得堵住了阿乌的嘴，就万事大吉了。 　　你堵的了一个阿乌，能堵住天下所有人吗，还是说，你觉得神邦都是一群蠢货？” 　　和一群蠢货斗，没有挑战性，更没有乐趣。 　　维托夫人脸上海挂着僵硬的笑容，后背实则出了一身冷汗。 　　路登这番话，别说2枚大金币了，就算是20、200枚大金币都值了！ 　　“真正的博弈，一定要把对手想成聪明人。” 　　路登指尖一抖，两枚翻滚的金币滚入口袋， 　　“就像打斗地主，真正的高手，其实都是明牌打的。” 　　斗地主？ 　　明牌？ 　　维托夫人脸上又一次浮现出茫然。 　　路登只好换一个更贴切的说法， 　　“启云象棋玩过吗，你有什么棋，你能走什么棋路，双方都是公开的，差不多一个意思……” 　　在上一次模拟中，路登在闲暇时，一不小心发明了象棋，顺便推广开了。 　　他没想到的是，这象棋竟然传了下来。 　　就在两人谈话间，马车缓缓停下。 　　他们到了。 　　路登和维托夫人先后下车，早就等待的古雷，迎了上来，低声与路登说了几句。 　　路登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维托夫人跟着路登，亦步亦趋，小声问道，“我们要去见谁？” 　　路登轻笑道，“见两百万米索。” 　　维托夫人一头雾水，什么两百万米索？ 　　进入这栋木楼后，维托夫人终于见到了路登口中的‘两百万米索’。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与对方见面！ 　　竟然是两名终身大学者！ 　　“路登先生，这是尊师【大学者三】，这位是【大学者六】。” 　　古雷为两人简单介绍了下，便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只剩下四人： 　　两位大学者，路登，来自圣裔家族的维托夫人。 　　在来之前，路登就知道，终身大学者是没有名字的。 　　他们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神圣法典，成为终身大学者后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姓名，只剩编号，从一到九。 　　每一位终身大学者都是平等的，编号只是一个代称。 　　大学者三，是一位和蔼的中年人，脸如同刀劈斧砍出来的一般，棱角分明，放在桌上的小臂，有明显的肌肉线条，看的出来身体很强壮。 　　哪怕夜深时分，大学者三也只需要穿一身短衫。 　　大学者六，坐在他身旁，裹着一条毛毯。 　　大学者六满头银发，白色羊毛胡须，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睛咪成一条缝，看向路登。 　　显然，熬夜到现在，对老年人来讲不是什么友好的事情。 　　不过，他本来就睡不久，再拖下去，就到他起床的时间了。 　　双方打量了对方片刻，大学者三先开口了。 　　他的第一个问题，就让维托夫人如坠冰窟，遍体通寒！ 　　从这一刻起，维托夫人才对路登之前的话彻底服气。 　　“年轻的路登先生。” 　　大学者三的目光落在路登身上，只听他一字一句问道， 　　“你为什么笃定，粮食的价格一定会下跌？” 第040章 向我承诺即可 　　路登刚告诉维托夫人，不要小觑了天下英雄。 　　大学者三，就用实际行动验证了路登的说法。 　　他猜到路登要做什么了？ 　　“不要紧张，艾尔·维托，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大学者三的声音很有力量，底气十足。 　　他看向路登，眼中闪烁着光芒， 　　“如果不是古雷告诉我，你想要把定价权降低到1米索，我也不会想到这件事。” 　　只有知道这个消息，才能反推出路登的完整计划。 　　换而言之，大部分人，此刻都还被蒙在鼓里，沉浸在粮价一飞冲天，只涨不跌的虚假共识之中。 　　等到临时居住权的价格确定之后，应声而跌的粮价，会给所有人迎头一击。 　　路登身体微微前倾，赞叹道， 　　“您的智慧如同古老的星河，从中遗漏的些许星光都能让我等凡夫俗子受益匪浅，感悟终身。” 　　路登说话一直很好听，只要他愿意的话。 　　大学者三摇了摇头，“以后这种恭维的漂亮话，还是少说。” 　　大学者六笑了。 　　他的笑声像是两台磨砂轮在对冲，声音刺耳且难听，让人浑身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大学者六的语气里带着嘲讽，“既然要少说，你还让他说完？” 　　大学者三毫不在意，直言道， 　　“听着舒服，便忍住没有打断。” 　　路登：…… 　　他没想到，大学者会是这么有趣的人。 　　或者说，这么有趣的一伙人。 　　终身大学者一共九位。 　　按理来说，这些人能当上终身大学者，离不开圣裔家族的支持。 　　但是， 　　这群人和圣裔家族的关系，并不是牢不可破的联盟，而是灵活的盟友关系。 　　两位大学者简单斗了几句，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大学者三再次开口， 　　“路登，按照古雷的说法，如果一切都如你计划的那样，一旦居住权1米索的价格确定，向神邦补缴的米索，由你来承担？” 　　路登点头，“我愿意以神圣法典起誓……” 　　“不必了。” 　　大学者三摇了摇头，淡然说道， 　　“我们就是行走的神圣法典，向我承诺即可。” 　　嘶—— 　　路登不得不承认，终身大学者三的这句话，有点东西。 　　终身大学者只做知识上的研究，却在神邦拥有无比崇高的地位。 　　原因很简单。 　　他们拥有神圣法典的最终解释权…… 　　哪怕是大法官，也要尊重终身大学者的意见。 　　光凭大学者三这句话，路登都有些想当大学者了！ 　　可惜，他还需要继续送福报，抽不开身。 　　“如您所言。” 　　路登将右手放在心口，慎重说道， 　　“我，路登·Y·微古德，向您承诺，在不超过450万米索的前提下，会补齐所需的米索。” 　　大学者六咦了一声，诧异说道， 　　“你……能挣这么多？” 　　450万米索，显然是路登为自己加的保险。 　　两名大学者既然知道了路登的计划，也会计算路登的收益。 　　按照他们之前的讨论，计划顺利的话，路登挣300万米索，已经是极限了。 　　大学者三立刻意识到某种可能，反问道，“你还要抬高粮价？” 　　显然，他预判了路登的下一步。 　　路登的表情，明确告诉着众人，他预判对了。 　　大学者六伸出鸡爪一样的手，在大学者三肩膀上拍了拍，感慨道， 　　“我年轻时，也如你这般机敏过人，岁月拿走了我太多东西，唯独将智慧留给我。” 　　众人：…… 　　路登之前夸大学者三，好歹还是恭维的话。 　　大学者六倒好，直接开始自夸了。 　　不管怎么说，在场的聪明人，都猜到了路登下一步的计划。 　　“你需要一名大学者，提出更高的定价权，这样一来，粮食的价格就会继续涨……” 　　粮食涨的越高，路登抛售获得的米索越多，最终挣的也就越多！ 　　路登点头，大大方方承认，“没错。” 　　大学者六的眼缝中，透露着狡黠的光，缓缓开口， 　　“路登，我新认识的朋友，如果你愿意接受来自大学者的善意，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他反问道， 　　“你的所有计划都很完美，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如果1米索的定价权无法落实……” 　　后面的话，不用他多说。 　　没有1米索的定价权，粮价就不会暴跌。 　　而七天之约一到，路登无法兑付海量的粮食。 　　等待他的结局，恐怕不会太美好。 　　1米索的定价权想要落实，一共需要三个流程： 　　第一步：大学者提出议案。 　　作为盟友，大学者三可以确保这个环节无误。 　　第二步，大法官投票。 　　这一个环节，也是由大学者三来搞定。 　　路登既然要支付天价米索，自然不可能每一件事都要让他来做。 　　真正麻烦的，是第三步：元老院投票！ 　　如果十三位元老一致反对，1米索的议案也会被否决。 　　维托夫人稍微挺直了腰杆，她知道，自己作为圣裔家族的一员，能参与到这次会谈之中，就是因为她代表着圣裔家族，能搞定元老。 　　但是， 　　在场的众人，对她没有投入任何关注。 　　当他们开始讨论正事时，就连维托夫人最引以为傲的美貌，都黯然失色。 　　权力，永远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看向大学者六，路登承诺到， 　　“我向您承诺，不会发生这种事。” 　　大学者六摇了摇头， 　　“路登先生，我必须提醒你，元老虽然出自圣裔家族，但是……有时候，他们也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可靠。” 　　尤其是在一艘破船上。 　　当船破了之后，有人想着补救，有人想着跳船。 　　显然，大学者六知道些内幕。 　　哪怕有了路登的承诺，他依旧不依不饶，追问道， 　　“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您打算怎么办，路登先生？” 　　如果这件事谈不拢，今晚的谈判，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路登必须给出足够诚意，说服对方。 　　“如果真发生这样可怕的事……” 　　路登十分从容，从兜里掏出一段绞绳，摆放在桌子上。 　　维托夫人不明白，什么人才会随身携带一根绞绳？！ 　　路登用手指着绞绳，又指向屋外，从容说道， 　　“诸位可以将我吊死在神邦最高处。” 第041章 路登先生，请务必给我福报！ 　　当路登拿出绞绳时，连两位终身大学者都愣了一下。 　　意识到对方并非说笑，大学者三轻飘飘说道， 　　“在神邦，我们只会吊死恶魔。” 　　路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回应道， 　　“如果这件事办砸了，我与恶魔又有何异？”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路登并非说笑。 　　他真的是赌上自己的性命，来做这件事。 　　就为了给神邦的人们送福报？ 　　虽然不知道路登这股信念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 　　大学者六没有继续质疑路登。 　　对方连命都放在赌桌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最关键的是，作为塑料盟友，如果路登办砸了，大学者们没有任何损失。 　　至于维托夫人所在圣裔家族的死活？ 　　与他们何干？ 　　既然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接下来的谈判就顺利多了。 　　大学者六，会于明天，正式提出【神邦临时居住权7米索】的议案。 　　而大学者三，则会在议案提交前的最后一刻，提出【神邦临时居住权1米索】的议案。 　　大学者会确保，有足够多的法官同意，通过议案。 　　等议案到了元老院那里，就是路登的事。 　　如果议案成功通过，粮食价格应声而跌，路登赚的米索，这辈子都花不光。 　　如果失败，粮食价格居高不下，路登手边的米索，这辈子也花不光了。 　　哪怕大学者们肯放他一马，圣裔家族的报复也会降临。 　　在整件事里，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路登下半辈子再也不用为米索发愁了。 　　大的方向被很快商定，具体的细节，古雷完全可以做主。 　　双方的谈判，很快进入尾声。 　　“路登先生，希望下次见面时，您不需要随身携带绞绳。” 　　大学者六发出刺耳的笑声，打趣道， 　　“据我所知，就连最虔诚的异端审判所成员，也不会做这么疯狂的事。” 　　路登淡然一笑，没有在意。 　　既然事情谈妥，他也没有久留，很快带着维托夫人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大学者三，大学者六。 　　大学者六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阴鸷无比，像是饿了万年的秃鹫。 　　他声音阴冷，给出自己对路登的评价， 　　“是个能干事的人，可惜，和圣裔家族走的太近了。” 　　大学者三摇了摇头， 　　“我听说，他拒绝过维托夫人的善意。” 　　如果不是兽人突然来袭，路登不会如此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 　　换而言之，路登和圣裔家族的联盟，也只是临时的，塑料的，互相提防的。 　　“那个稚嫩的丫头，连个花瓶都不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于维托夫人，大学者六的评价，显然不高。 　　他真的很严格。 　　大学者六很快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觉得这小子能成功吗？” 　　“难。” 　　大学者三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如果真的成功，他挣得太多了。他挣米索，那些圣裔家族就要亏米索，元老院这一关，很难过……” 　　米索动人心。 　　如果百万级的米索，无法改变一个的立场和观点。 　　千万级呢？ 　　只要1米索的议案提交上去，所有聪明人都能猜到，到底会发生什么。 　　到那个时候，为了避免巨额亏损，圣裔家族一定会集中火力，在元老院狙击议案。 　　路登的计划到今天都顺风顺水，暗地里却是危险重重。 　　他预期收益越高，等来的反扑也会越强！ 　　如果失败了，路登哪怕不被吊死，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大学者六的眼缝里，露出贪婪的光芒，抿了抿干枯的嘴唇，问道，“我们要下场么？” 　　如果他们下场，哪怕吃不到肉，喝点汤，也是很轻松的。 　　知道信息差以后，想要挣米索，不要太容易。 　　“不。” 　　大学者三摇头， 　　“一的意思是，再等等……别弄脏了自己的手。”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在找到真正恶魔之前，不要弄脏自己的手。” 　　小屋里的声音，慢慢消失…… 　　…… 　　缓缓前进的马车上。 　　没等维托夫人问点什么，路登侧身躺下，向维托夫人展示了什么叫三秒入睡。 　　他睡的不沉，遇到颠簸时，会皱起眉头。 　　维托夫人没有像路登这般不雅，而是身体后靠，双目微闭。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上的两人，却没有下车。 　　维托夫人隔着窗，用嘴型让管事拿来两份毯子。 　　直到东方露出微亮，神邦外的鸡鸣声，传到神邦内。 　　路登的眼皮跳动了几下，他很快睁开眼，清醒过来。 　　“该工作了。” 　　没有休息太久的路登，很清楚在这关键时刻，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挣米索的机会多的是，挣这么多米索的机会，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 　　兽人来袭，维托夫人家族遇难，大学者们蠢蠢欲动…… 　　这是路登最好的舞台！ 　　他必须问自己，是否是此生仅有的机会，重振福报散播者的荣耀，路登义不容辞！ 　　对他来讲，乐曲已经奏响，谱写出了最完美的序章，接下来的表演，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简单吃过早饭后，路登来到桌前，趁着还没人打扰，写下一条条指令，送到维托夫人面前。 　　每一条指令，经过维托夫人的审阅和批准后，被分发下去，在圣裔家族的骨干们手里，得到百分之一百的执行！ 　　事关维托夫人等圣裔家族成员的身家性命，没有人敢马虎大意。 　　“让紫荆棘之花军团赶往最近的小镇，收集附近粮食，护送运往神邦……” 　　“找三名熟练的铁匠，打造铁丝长6米，小指粗细，数量越多越好……” 　　“向其他家族租借粮仓……” 　　“……” 　　天灰蒙蒙的，还没有大亮。 　　已经有三五人，在路登的小楼外徘徊。 　　他们都在等，等路登这个大善人开门，继续和他们做稳赚不赔的买卖。 　　人群越聚越多，很快有十几人。 　　他们甚至自发排起了队，十分有秩序。 　　门外的人越多莱多，长队很快就被冲散，人们在路登的小楼外挤成一团，哪怕是执法队也无法执行秩序。 　　这种骚乱，一直维持到日上三竿，人们都没等到路登先生开门。 　　很快，一个新的爆炸新闻，在众人耳边炸响： 　　“大学者六正式提交议案，建议将神邦临时定价权提高为……8米索！” 　　疯了吧！8米索？！ 　　这个价格，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如果真是8米索的话，粮食，会涨到多高的价格呀！ 　　众人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开了！ 　　人群瞬间冲入小楼，疯狂挥舞着手臂，大声嚷嚷着， 　　“路登先生，请务必和我做生意，我也想要您口中的福报！” 第042章 我没打算赚穷人的钱 　　“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 　　面对疯狂的人群，路登显然早有预案。 　　“排成两列纵队，领取号码牌，不许插队，执法队快来帮忙……” 　　在他的指挥下，人群很快恢复秩序。 　　两条长龙，从小楼一路蔓延到神邦城外！ 　　整个神邦只剩下两种人： 　　1.想要和路登做交易的人。 　　2.已经和路登做完交易的人。 　　由于干系重大，每一笔合同都是由路登亲自出面谈判。 　　维托夫人则在一旁辅助，帮他打下手，充当圣裔家族的吉祥物，默默学习…… 　　这样的效率，当然不会高。 　　长龙一样的队伍前进速度很慢，但是人们都在耐心等着，等待福报降临自己头上的那一刻。 　　不少人神情激动，仿佛大把米索出现在自己眼前。 　　维托夫人注意到，排成长龙的人群旁，出现了一个小孩的身影。 　　阿乌正在叫卖着什么。 　　他的样子很滑稽，维托夫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孩。 　　阿乌用草绳串起木盒的两边，然后将绳子挂在自己脖子上，木盒打开，里面的商品向前展示，嘴里还吆喝着， 　　“清水，干饼，热肉饼——1米索一份——” 　　维托夫人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在休息时，随口向路登提起这件事。 　　路登点了点头，这件事是他让阿乌去做的。 　　“剩余价值多少要压榨一下，不然浑身难受。” 　　路登也有话要讲，他把阿乌买回来，供阿乌吃饭，教阿乌识字，让阿乌背书，未来还指望阿乌干大事…… 　　提前让阿乌享受一下福报，有什么不好的？ 　　一开始，阿乌叫卖的效果并不好，没什么人买账。 　　随着日上三竿，众人饥肠辘辘时，阿乌的食物套餐瞬间抢手了起来。 　　不过，和路登正在做的生意相比，这些都是小钱。 　　“一共5袋粮食，7天之后，我会还您6袋……” 　　路登面前，坐着一位皮肤黝黑的老农，对方坐立不安，神情局促，欲言又止。 　　等交易达成后，老农颤颤巍巍接过契约证明，磕磕绊绊说道， 　　“感谢您……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路登先生，您真的是个好人。” 　　路登则礼貌地回道， 　　“不客气，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老农走后，维托夫人的脸色有些古怪。 　　她没有立刻喊号，而是看向路登，小声说道， 　　“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知道路登的做空计划之后，维托夫人很清楚，任何一个和路登做交易的人，都会亏本。 　　5袋粮食，显然是老农东拼西凑才弄来的，按照现在的市价，5米索一袋，这些粮食价值25米索！ 　　等路登做空成功后，粮价应声而跌，哪怕跌回原价2米索一袋，老农收到路登的6袋米索，到手价值12米索。 　　一进一出，亏了13米索，50％以上！ 　　路登反问道，“什么不太好？” 　　“就是……” 　　维托夫人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说道， 　　“赚穷人的钱？” 　　路登摇了摇头， 　　“我没打算赚穷人的钱。” 　　他眼里的目标是百万米索，把神邦搅个天翻地覆，送出去百万份福报…… 　　几袋粮食，十几米索，未免有些太小瞧他路登的胃口了。 　　维托夫人更疑惑了， 　　“那您刚才……” 　　“你说鲁佩茨·威廉姆茨？” 　　令人惊讶的是，路登竟然能记清老农的名字。 　　维托夫人光顾着可怜对方去了，根本没心思在意这些细节。 　　路登说的很理直气壮， 　　“我只是在合乎神圣法典的情况下，和他做了一笔双方自愿的交易，仅此而已。” 　　维托夫人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更说不赢路登。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 　　好在，路登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气氛组，他看出了维托夫人的想法，直接点破， 　　“你觉得我这样剥削一个老农，是不对的，虽然合法，但不合乎道德对吧？” 　　剥削！ 　　对，就是这个词！ 　　维托夫人觉得，路登用词太精准了。 　　有明确的自我认知了属于是。 　　维托夫人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她很清楚，舌头上的功夫，自己这辈子怕是胜不过眼前这个男人。 　　路登身体微微后仰，自信说道， 　　“行，既然你提出这个问题，想必你应该也想过，该如何解决？” 　　维托夫人犹豫了一下，在路登鼓励的目光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可以设立一个交易门槛，50车，不，低于100车的人，不能和我们做交易！”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安心挣富人的钱，不用担心误伤穷人了。 　　某个瞬间，维托夫人都被自己的仁慈和善良感动。 　　听完维托夫人的想法，路登点了点头， 　　“好。” 　　维托夫人万万没想到，路登竟然如此干脆就答应了！ 　　他直接站起身，向楼上走去， 　　“我需要补个觉，交易该怎么做，你应该都学会了，今天下午就按你说的来，没问题吧？” 　　“没问题！” 　　很快，新的规定就传开了。 　　原先排队的长龙，瞬间消失不见！ 　　一百车粮食，哪怕小富之家，也很难在眼下的情况筹齐。 　　一开始，维托夫人本以为，有资格做100车粮食的人很少，自己应该很轻松才对。 　　又轻松，又挣了大钱，又避免了对穷人的剥削…… 　　优化后的方案，简直是三赢！ 　　有那么一段时间，维托夫人洋洋得意，甚至觉得自己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维托夫人的美好幻想，只维持了两个云时，就破灭了。 　　原本门可罗雀的小楼门口，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数十人一起上门，他们将自己的粮食拼凑在一起，凑够了100车，在中介和担保人的见证下，一齐上门来找维托夫人，想要领一份福报。 　　当然，他们这样做，还需要支付不菲的中介费和担保费。 　　但是， 　　为了福报，他们都愿意花点小钱！ 　　维托夫人：…… 　　看着眼前的人群，维托夫人陷入深深的挫败感与自我怀疑之中。 　　…… 　　忙碌一天后，路登的小楼，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浑身疲惫的维托夫人，失魂落魄走进了会客厅。 　　她知道，自己这次又错了。 　　大错特错。 　　她对穷人的怜悯，反倒成了别人剥削穷人的机会…… 　　为什么，好心反倒帮了倒忙？ 　　维托夫人想不明白。 　　路登早就等候多时。 　　桌子上摆放着两枚大金币。 　　“这里有2枚大金币。” 　　路登指着桌上的大金币，反问道， 　　“维托夫人，请您告诉我，哪一枚是高尚的，哪一枚是卑鄙的？” 第043章 无差别割韭菜镰刀 　　两枚大金币。 　　谁卑鄙，谁高尚？ 　　维托夫人摇了摇头，嘴唇苍白。 　　她不知道。 　　坐在桌前的她，如同犯了错的学生，正在虚心听老师的教诲。 　　“你不忍心挣穷人的钱，你只想挣富人的钱。” 　　路登脸上带着讥讽的笑，任何一分，都刻在维托夫人心头上。 　　他一旦刻薄起来，哪怕尖嘴的毒妇也要掩面败下阵来。 　　路登轻飘飘扔来一个问题， 　　“那我问你，亲爱的维托夫人，富人的钱是哪里来的呢？” 　　维托夫人知道，自己必须回答路登的问题。 　　她尝试着在脑海里搜索几个例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每年雇人替自己耕田，养一些牛羊……” 　　“可以把没精力打理的庄园租出去……” 　　“可以开船替人运货……” 　　出身圣裔家族的她，平日里接触到的人，也都是圣裔家族的。 　　大家挣钱，最差也都是这样。 　　当然，更多的时候，圣裔家族不需要自己动手挣钱。 　　维托夫人说完，路登的反击如同炮弹一样砸来， 　　“田从哪里来的，庄园为什么是富人的，船是凭空出现的吗？” 　　维托夫人感觉这些问题很奇怪，理所当然说道， 　　“这……祖辈传下来的呀！” 　　她生下来时，家里就有良田、庄园、大船…… 　　路登继续逼问，“那您的祖辈，又是如何获得这些的？” 　　维托夫人又是一愣，此时表情已经有些不自然了，底气也没有先前那么足了。 　　“这……我不清楚……多半是靠给别人种田，打理庄园，跑船，勤劳节俭，聪明能干，最终积攒下来的这些基业……我们是圣裔……” 　　说道最后时，连她自己都没好意思说下去，脸红的好似苹果一样。 　　路登笑了。 　　他指着会客厅的四周，那里摆满了书籍，都是异端审判所关于圣裔家族的记载。 　　“神邦八百年的历史都在这里。” 　　路登的声音依旧轻飘飘的，还是那种独有的玩世不恭，没有气愤，甚至没有什么攻击性。 　　他只是淡然地说着一项事实而已， 　　“圣裔家族，八百年的历史里，浓缩成两字，无非是吃人。” 　　“你们挣了八百年穷人的钱，当真正的穷人出现在你面前时。看着被你们吃了八百年的穷人，你却告诉我，不该挣穷人的钱？” 　　路登笑了，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 　　“饱食一餐的狮子在怜悯幼兔，牙缝里塞满了肉的鳄鱼流下眼泪，你的善意中透露的恶臭险些盖过你的美貌……” 　　说着，维托夫人眼圈泛红。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更不知道路登这些批评从何而来。 　　维托夫人委屈地反驳道， 　　“难道我生下来，便是有罪的吗？” 　　她生下来时，家里就有良田、庄园、大船，难道这也是罪？ 　　路登摇了摇头，随口说出神圣法典的一条， 　　“未曾宣判有罪前，便是清白之躯。” 　　关于维托夫人的家族是否有原罪这件事，路登没打算展开讨论。 　　他不需要讨论什么。 　　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维托夫人以后漫长的人生，自然会认识到，圣裔家族是如何吃人。 　　准确的说：是如何优雅的吃人。 　　有异端审判所在，圣裔家族还是会遵守神圣法典的。 　　路登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 　　“说说你下午的经历吧。” 　　维托夫人松了口气，总算从之前的高压中脱身，眼角的晶莹也消失不见，不仅脸上露出了浅笑，声音甚至有些轻盈。 　　老演技派了属于是。 　　“本来，一切都按我最初的幼稚想法进行着，直到一批人找上门来……” 　　维托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他们东拼西凑，筹齐了100车粮食，想要来交易，我没想到，我的善意反倒成了他们的负担，哦，对了，那个老农也在人群里……” 　　路登纠正道，“鲁佩茨·威廉姆茨。” 　　每个人都有名字。 　　有名字，就该被记住。 　　“对，鲁佩茨·威廉姆茨，他也在人群里……” 　　维托夫人眼前浮现起下午的那一幕， 　　老农站在人群里，眉头锁成川字，愁眉苦脸，完全没有上午那种激动。 　　他原本拿5袋粮食来，能带回去6袋粮食。 　　如今找了中介和担保人，5袋粮食，只能带回去5袋半。 　　即使如此，老农也愿意做这笔买卖！ 　　白捡的米索，谁不要啊！ 　　只不过，他一直在唉声叹气，颠来倒去说着，“路登先生是个好人。”“如果还是路登先生，那就好了。”之类的话。 　　维托夫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路登·Y·微古德，是她见过最接近恶魔的男人。 　　为什么那么多人，总说他是个好人？ 　　路登敲了两下桌子，让维托夫人将注意力集中回来。 　　“所以，你应该从这件事里学到什么？” 　　维托夫人摇了摇头，她现在很迷茫。 　　从情感上来讲，她依旧不愿意挣穷人的钱。 　　可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她这份善意，反倒成了穷人的负担。 　　路登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说道， 　　“只要挣钱，只要割韭菜，那就是强者向弱者割韭菜，是无差别的割韭菜，一视同仁，应割尽割。 　　不存在只割富人的精准镰刀，哪怕有，也是无效的。 　　因为，当我割完富人的韭菜，受到亏损的富人就会向穷人举起镰刀，开启新一轮的割韭菜，损失依旧是穷人来承担了……” 　　割韭菜，维托夫人听不太懂。 　　她自动替换成了一个生动形象的词：抢劫。 　　听着路登的话，维托夫人不解问道， 　　“路登先生，我必须承认您的个人魅力，但和圣裔家族相比，您绝非强者。” 　　手无寸铁的路登，为什么能抢劫圣裔家族？ 　　维托夫人想不明白。 　　路登纠正道， 　　“在信息差这件事上，我是强者，这就够了。” 　　更深入的话题，路登没有与维托夫人聊。 　　他将双脚翘在桌上，尽可能让自己舒服。 　　维托夫人很识趣，知道这次谈话到此为止了。 　　路登刚抬起手，想要按摩自己的太阳穴。 　　一双纤细的手抢先一步，恰到好处的帮他按摩着，说不出的舒服。 　　维托夫人早就起身，来到路登身后。 　　大局观上，维托夫人可能还欠些火候。 　　可真落到伺候人上，她确实是个高手。 　　一边给路登按摩，维托夫人一边轻声问道，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下一步？” 　　路登闭着双眼，后脑枕着柔软，懒洋洋答道， 　　“卖粮。” 第044章 路登的危机 　　第二天，清晨。 　　爱发福报的路登先生宣布，为了将福报送给每一个人，他取消了之前的交易门槛限制。 　　善心的路登先生，甚至拒绝20袋以上的交易。 　　这个好消息一出，又是全城轰动，排队的长龙再一次出现在路登的小楼外。 　　和上次一样，排队的长龙附近有小孩在叫卖口粮、清水等物资。 　　只不过这一次，阿乌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帮孩子，约定好抽成比例，雇佣对方替自己工作。 　　在同龄人里，阿乌的块头要大不少，自然能轻易镇住场子。 　　阿乌甚至向这些孩子们许诺， 　　“当天售卖食物最多的人，可以获得额外2米索的奖励！” 　　这是阿乌从路登先生那里学来的。 　　只要设定奖励目标，足够诱人，就能让一群人内卷。 　　就像在一群饿坏了的狗面前，扔一根骨头出去，足够让整个狗群疯狂！ 　　那可是2米索！ 　　这些孩子眼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对2米索神往不已，叫卖时格外卖力，顶着炎炎烈日，哪怕嗓子喊哑了，也没有半分松懈。 　　他们甚至发现，嗓子哑了之后，有些人会处于同情，购买一些清水和食物。 　　于是孩子里的聪明人故意在壮年男人面前大声嚷嚷，看见女人和老人后，又哑着嗓子，皱着脸，委屈巴巴…… 　　清水和食物的销量，节节攀升，形势一片大好。 　　维托夫人抽空出来看了一眼，便感到深深的绝望。 　　小楼里，坐着那个如同恶魔一样的男人，用最朴实、最诚恳的语言诱惑着人们出卖自己的灵魂，不，一切！ 　　而小楼外的阿乌，一边努力提供剩余价值，一边去剥削别人的剩余价值，颇有一种小恶魔的成长趋势…… 　　有那么一瞬间，维托夫人觉得，神邦的未来完蛋了。 　　早晚毁在这一大一小的恶魔手里。 　　小楼里的路登也没闲着。 　　他一边和人签订契约，收下对方的粮食。 　　同时派人去市场上，将刚收来的粮食，一点点卖掉。 　　就是这两天的功夫，已经陆陆续续有五位大学者提交议案。 　　他们提交的神邦临时居住定价权，最低的事5米索，最高的则是夸张的20米索！ 　　20米索的价格，显然没人当回事。 　　但是，哪怕去掉这个最高价，其余价格也都是6米索，8米索…… 　　按照老一辈的经验判断，这一次的定价权，最终可能会在6－7米索之间！ 　　这一点，也是所有有识之士的共识！ 　　因此，粮食的价格已经涨到了5米索1袋！ 　　而且，看眼下这个趋势，还有继续涨价的势头！ 　　路登收到手的粮食，销路特别好，刚出现在市集上就被一抢而空。 　　一上午的时间，靠着维托夫人所属圣裔家族的势力，路登卖掉了十万袋粮食，剩下的库存也都被人挥舞着米索预定了！ 　　要知道，昨天维托夫人和其余十二家圣裔家族交易，面对送上门的福报，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每一家圣裔家族，平均10万袋！ 　　他们的粮食堆在粮仓里，闲着也是闲着，直接将整个粮仓清点后转交给维托夫人，连搬运的功夫都省了。 　　光从圣裔家族就收了120万袋粮食，7天，20％返利，预计要还144万袋粮食！ 　　加上散户哪里零零散散弄来的粮食，登记在册的： 　　路登一共借了155万袋粮食，需要还190万袋粮食！ 　　这155万袋粮食，全卖光了！ 　　光是进账，就超过750万米索！ 　　维托夫人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多米索！ 　　如果粮价真如路登预料的那般暴跌，光是这一波，就能挣450万米索以上！ 　　昨晚翻阅账册时，维托夫人就震惊过一次，路登当初向大学者承诺时，随口说出的450万米索。 　　难道说……这也在你的算计中吗，路登先生！ 　　越是深入了解路登这个人，维托夫人对他的敬畏越深，感情也越复杂。 　　很快，眼观六路的维托夫人注意到了不对，提着裙摆，匆匆赶往里屋，神色无比严肃。 　　“路登先生，恐怕出了一点小问题！” 　　她的表情非常焦急，显然事情远非口头说的那么乐观。 　　路登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示意维托夫人继续说下去。 　　这几天跟在自己身边，维托夫人成长很快，从一个没用的花瓶，变成了有一点点用的花瓶。 　　“路登先生，不能再继续收粮了！” 　　维托夫人把自己看到的场景，用简洁的语言描述了出来， 　　“我们卖到集市上的粮食，被人买走之后，他们又拿来和我们做生意！” 　　粮食刚买到手，人们就来到路登的小楼外排队，准备再次接受路登先生的福报。 　　只要有足够多的本钱，可以买足够多的粮食，就能在路登先生这里获得足够多的福报！ 　　哪怕没有本钱，也可以去借呀！ 　　只要等路登先生按照约定，把粮食如数奉还，20％的收益，足够抹平这些借款的利息，再算上粮食涨价的收益……这是笔好买卖！ 　　不少心思活泛的人，看中了这个商机，毅然决然投入其中！ 　　他们甚至质押了自己的庄园、小楼、马车……投入到这场稳赚不赔的买卖中来！ 　　他们深知，赚大钱的机会，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 　　能遇见路登先生这样的好人，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报！ 　　恰巧，神邦市场上出现了一批财大气粗的金主。 　　他们身份颇为神秘，来头很大，应该是圣裔家族出身。 　　唯一知道的是，他们手里有大把大把的米索！ 　　这些金主愿意提供短期低息的贷款，只要按约偿还，则皆大欢喜。 　　如果违约……作为抵押物，则归金主所有。 　　这很公平。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的事？ 　　果然，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聪明人！ 　　这些聪明人都欢天喜地地签订了借款合同，立刻火急火燎赶往粮食市场够买粮食，又带着粮食来路登先生的小楼外，准备领取新一轮的福报。 　　至于【每人每次20袋】的新规，也被这些聪明人轻松绕了过去。 　　他们专门雇佣一批人，以每人每次1米索的价格，让他们帮忙排队！ 　　这件事的动静闹的足够大，就连迟钝的维托夫人都注意到了！ 　　所以，才有了维托夫人冲进小屋向路登发出预警这一幕。 　　“路登先生，我们遇到麻烦了！” 　　双手撑在桌前，维托夫人额头冒着汗珠，双颊通红，语气万分焦急， 　　“路登先生，如果这样循环下去，整个神邦的粮食都不够偿还我们的欠粮！ 　　到那个时候，无论粮价跌到什么程度，我们都不可能变出那么多粮食来偿还！” 第045章 手里有米索，心里不慌 　　平心而论，维托夫人的担忧很有道理。 　　在收粮的第三天，路登优化了收粮的流程。 　　他先是让十名机敏过人的管事，负责接待访客，在学者的见证下，向对方出示契约。 　　愿意将粮食交给路登的访客，同意后会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会有专门的人去验收粮食。 　　粮食验收通过后，访客带着契约来见路登先生，完成契约的最后一步。 　　路登甚至不需要在契约上签字，直接用一个纹章盖上【路登·Y·微古德】的名字即可。 　　这个纹章，经过学者的公证，在神圣法典的见证下，盖章的效力等同于路登先生本人签字。 　　盖章完毕，粮食异手，交易达成。 　　路登每分钟可以与十几人签订契约，收入300袋以上的粮食。 　　一云时近2万袋，十云时能收20万袋！ 　　这也是维托夫人需要预警的地方！ 　　收粮太快，整个交易过程就在疯狂循环，路登欠下的粮食也越来越多，到最后会积累成一个无法偿还的恐怖数字！ 　　维托夫人见路登没有反应，鼓起勇气，提议道， 　　“路登先生，不妨慢下来，把人手削减一下，这样……压力会小很多。” 　　这个建议，是维托夫人深思熟虑后提出的。 　　她自认为，这两天已经成长了不少，至少不像一开始，什么都不懂了。 　　但是， 　　面对维托夫人的预警，路登却摇了摇头，再次拒绝道， 　　“不需要慢下来，恰恰相反，我需要你调更多的人手来，我们可以把速度再提快一些！” 　　维托夫人的眼神里，又一次出现了名为迷茫的情绪，还掺杂着些许绝望。 　　维托夫人发现，每一次她以为自己懂眼前这个男人了，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将她按在地上，反复打脸！ 　　她永远猜不到，这个男人下一步到底会做什么。 　　她更猜不透，路登那张挂着浅笑、人畜无害的脸皮下，究竟暗藏着什么恶魔的想法。 　　看着迷茫的维托夫人，路登微微皱眉，重复了一遍， 　　“按我说的做。” 　　维托夫人有很多缺点，也有很多优点。 　　其中最被路登欣赏的一点，便是她在某些时候很听话。 　　比如，现在。 　　虽然不知道路登到底准备怎么做，更忧心无法偿还粮食的下场，维托夫人依旧将路登的命令执行了下去。 　　于是， 　　神邦出现一个神奇的循环： 　　人们拿着米索去买粮，买完粮立刻去找路登做交易，做完交易人们再去质押资产从路登手里借米索，又拿着米索去市场上买路登卖的粮…… 　　无限循环了属于是。 　　在路登增加人手后，交易的效率又一次提升了。 　　大多数访客，都走过几次流程，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知道每一步该怎么做。 　　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比自动化流水线上产品的流动还要丝滑。 　　这些人眼中冒着兴奋的光芒，时刻准备拥抱福报，似乎能看见光明的未来就在不远处…… 　　闲暇时，他们也会停下脚步，双手合十。 　　感谢路登先生，他真是个好人！ 　　更感谢聪明的自己，能发现这么一个赚大钱的方法！ 　　天黑后，小楼外的长龙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哪怕路登站出来，告诉众人，今天的福报发放到此为止，明天再来吧！ 　　人们也不肯离去。 　　他们要在这里等一宿，明天一早，就能领到最新鲜的福报！ 　　哪怕是执法队，也无法赶走这些疯狂的人。 　　于是…… 　　一帮嗓音沙哑的孩子开始售卖过夜的毛毯、暖手炉。 　　这些昂贵的东西，销量当然不高。 　　销路最好的，是装粮食用的破袋子，铺在身上，套在手臂上，塞在衣服里……都能替人保暖。 　　最关键是，这东西很便宜，1米索可以买好几个！ 　　这两天粮食的运转很频繁，自然有不少袋子破了，被人扔在一旁。 　　阿乌带人收集了这些袋子，在此刻拿出来售卖，很快就卖光了。 　　站在二楼，维托夫人看着楼下忙碌的阿乌，好奇向路登问道， 　　“这也是你教的？” 　　忙了一天的路登，懒洋洋回答道， 　　“他自己举一反三，如果赶上淘金热，阿乌绝对是个卖牛仔裤的人才。” 　　淘金热？ 　　这个词，虽然维托夫人不太懂，但大概能了解。 　　卖牛仔裤？ 　　那又是什么？ 　　路登先生的奇妙用语，又多了一个。 　　维托夫人看着桌上厚厚的账册，叹了口气。 　　如果只有她和路登几人，显然是没办法在三天做到这种程度。 　　问题是……他们背后是圣裔家族。 　　被异端审判所宣判为【恶魔】的圣裔家族，抓住了路登这个救命稻草，作为交换，给了对方全部的支持。 　　这几天，就连平日肥胖的管事们，都忙脱了层皮。 　　翻到账册最后一页，维托夫人轻声念到， 　　“算上今天，一共收了约195.2万袋粮食，要还约237.1万袋……” 　　这两个数字，让她心底泛起一阵无力感。 　　路登把绝大多数粮食都卖掉了，按照今天的预定，他们手中只剩下十万袋粮食不到！ 　　维托夫人愁眉不展，失神喃喃道， 　　“我们到哪去买两百多万袋粮食？” 　　路登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自信说道， 　　“放心，拿着米索，你还怕买不到粮？” 　　维托夫人真的怕！ 　　她算过了，很多粮食都是多次交易的结果。 　　也就是说，这部分多出来的粮食，是买不来的！ 　　神邦公有粮仓里的粮食，为了应对兽人来袭，是不可能开仓售卖的。 　　整个市场上，都买不到200万袋粮食！ 　　也就是说……哪怕做空成功，账面盈利数百万米索，真正合约到期的时候，路登也无法拿出足额的粮食交割！ 　　到那时，光是违约的天价赔偿，就足够路登将所有盈利吐出来了！ 　　维托夫人担心的情况，路登早有预料，也有应对之法，他整个人属于接着奏乐，接着舞的状态。 　　对此，维托夫人持谨慎相信的态度。 　　如果真能解决这个问题，路登毫无疑问又创造了一个奇迹。 　　而路登，似乎很擅长创造奇迹…… 　　一夜，平安无事度过。 　　第二天， 　　也就是路登先生送福报的第四天， 　　又一则爆炸性消息，宛若惊雷一般，在神邦上空炸响，震得所有人耳聋发聩，两眼一黑！ 　　就在提交议案的最后一刻，终身大学者三正式提交议案。 　　他提议，将神邦临时居住权定价为……1米索！ 第046章 异端审判所最后的善意 　　大学者三提出议案，将临时居住权定为1米索！ 　　1米索？！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所有人都笑了。 　　各处饭馆、市集……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充满了对这个议案的讨论。 　　“1米索，天呐，大学者三是喝多了，还是犯糊涂了？” 　　“不可能通过的！元老院那群贪婪的老家伙们，绝不会允许临时定价权这么低！” 　　“如果真能通过该多好，我就能多带几个孩子进神邦了！” 　　“是啊，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先不谈这个，你们今天去路登先生那里领福报了吗……” 　　“……” 　　迟钝的人，还在讨论1米索议案能否通过。 　　而神邦那群真正聪明的家伙，很快意识到了某个可怕的可能：从路登手中领来的福报，可能会变成杀死自己的绞绳！ 　　一旦1米索的居住定价权通过，粮价应声而跌，他们手中的福报，就一文不值了！ 　　大学者三能猜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也能猜到。 　　正如路登告诉维托夫人的那般，不要把对手想成傻瓜、蠢蛋。 　　真正的博弈厮杀，从来是强者和聪明者才有资格参与的游戏。 　　某处高档、奢华且隐秘的酒馆里，聚集着十几位年轻人，衣着华贵，都来自不同的圣裔家族。 　　除了维托夫人这一支，其他圣裔家族都到齐了。 　　往日，只有异端审判所会让他们这么团结。 　　而今天，他们有一个新的共同敌人——路登·Y·微古德！ 　　酒馆的气氛阴沉，仿佛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所有人脸色都阴云密布，能掐出水来。 　　他们都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路登的计划很露骨，没有任何遮掩，真正图穷匕见的那一刻，就把众人逼到了绝境。 　　“啪——” 　　一个酒杯被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碎片，就像众人此刻的心情一样。 　　砸酒杯的，是一名面红耳赤，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性。 　　他额头青筋暴起，恶狠狠说道， 　　“这个贱民，他怎么敢！” 　　一个冷冷的女声响起，带着不屑说道， 　　“称呼神邦公民为贱民，维德，你好大的胆子，不怕异端审判所的地牢么？” 　　对方提到异端审判所时，名为维德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任何圣裔家族，都要严格遵守神圣法典上的条文，不能犯丁点错误。 　　至少，不能被异端审判所查到丁点错误！ 　　一旦犯错，就会被扣上【恶魔后裔】嫌疑的帽子，直接走流程：地牢VIP贵宾一位。 　　这种私下的场合，说错两句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事情已经发生了，说点有用的。” 　　一名金发男子站出来，目光扫过众人，认真说道， 　　“大法官那里，各位都派人去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在大法官这个环节，把议案否决掉。” 　　他样貌不凡，器宇轩昂，在场众人隐约以他为主。 　　倒不是他自身能力有多出众，只是他所在的圣裔家族，势力最大，拥有一名大学者，一名大法官的支持，掌握着五支神邦军团！ 　　圣裔家族虽然不是铁板一块，但是，面子上大家都是圣裔、共享神邦，合作是多于竞争的。 　　金发男子说完，不少人微微点头，赞同对方的说法。 　　“难。” 　　维德虽然怒火冲天，但基本的理智还在，嘴角咧了一下，冷笑道， 　　“既然这是路登的局，他早就打点好了一切，而且……这个议案，在神邦外很受贱民们欢迎，那些臭烘烘的家伙，做梦都想住进神邦来。” 　　在场众人都知道，大法官很在乎民意。 　　在合乎神圣法典的前提下，大法官大概率会听从民意。 　　无论民意是愚昧还是智慧，大法官都在神圣法典的许可下随波逐流。 　　路登既然能说动大学者帮忙，大法官那里多半早有准备。 　　两项累加，大法官这里，议案应该会顺利通过。 　　“没关系，元老院是我们地盘！” 　　角落里有人提议道， 　　“只要在元老院将议案否决，胜利还是属于我们！” 　　这话出来，在场大多数人都在心底摇头。 　　路登既然借着圣裔家族做这么大一个局，怎么可能会放过元老院这么关键的环节？ 　　一直跟在路登身旁的维托夫人，就是证明。 　　只要她们那一支圣裔家族选择支持议案，元老院不攻自破！ 　　维德看向金发男子，提出一个想法， 　　“能否……说服奈特元老？” 　　这个想法，也是在场众人的心声。 　　奈特元老，就是出自维托夫人家族的元老。 　　只要说服他，这场仗最后的胜利者，依旧是圣裔家族！ 　　“可以，但这只是备案。” 　　金发男子好似胸有成竹，自信说道， 　　“如果维托夫人她们能熬过异端审判所这道坎……” 　　异端审判所？！ 　　当这个名字再次提起时，房间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 　　大多数人对这个名字都是厌恶、唾弃、畏惧…… 　　只不过，他们的情绪里，掺杂着一丝后知后觉的震惊！ 　　维托夫人她们刚输掉第一场听证会，目前正在走死刑执行审批流程，按理来说，不会这么快才对！ 　　金发男子的家族，竟然能够请动异端审判所提前动手？！ 　　当圣裔家族和异端审判所搅合在一起…… 　　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忌惮。 　　这次隐秘的会面，悄无声息地结束。 　　面对路登的通天福报，圣裔家族会全力反击！ 　　这些年轻人，只不过是家族核心人物的棋子、一个传话筒罢了。 　　真正的反击，宛如黑暗中酝酿的风暴，当闪电划破天空之时，雷霆之怒降临之刻，被碾为齑粉、自不量力、胆大包天的路登，才会真正明白，他究竟在与何方神圣为敌！ 　　圣裔家族，就是神邦的天。 　　圣裔家族在一天，神邦，没有人能翻天。 　　路登，更不行。 　　至少，圣裔家族的骄傲成员们，是这么想的。 　　…… 　　“咚咚咚——” 　　粗暴的敲门声，打破了小楼的平静。 　　阿乌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个衣着奇怪的人。 　　对方浑身被黑色斗篷笼罩，脸上带着一个丑陋的鸟面具，阿乌说不出名字，面具下的声音沙哑且刺耳， 　　“请转告艾尔·维托夫人，今晚12点，异端审判所会将她吊死在神邦的最高处，请准时赴约。” 　　说着，对方递上一根绞绳，塞到阿乌手中。 　　“这是异端审判所最后的善意。” 　　面具下的人甚至幽默地说道， 　　“艾尔·维托夫人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绞绳，虽然不符合工作流程……但是，我们可以为她这辈子破例一次。” 第047章 与恶魔做交易的觉悟 　　绞绳，安静躺在桌子上。 　　就如同小楼此刻的气氛一样。 　　路登先生今天不送福报了。 　　确切地说，当1米索的议案出来以后，路登都没有必要送福报了。 　　真正的聪明人、有钱人，看到潜在的风险，自然不会和路登继续做买卖。 　　之前他们愿意来，是因为稳赚不赔。 　　当风险出现之后，这群有钱人的态度立刻大转变，送上门的福报都不要。 　　只是， 　　维托夫人万万没想到，她还没看到路登暴雷，却要先一步上路了。 　　她此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好似雕塑一般，只有不时眨动的眼无声倾诉着心底的绝望。 　　因为不用送福报，路登起床后，又去补了一觉。 　　他再次起床时，自然注意到了一动不动的维托夫人，也看到了桌上的绞绳。 　　路登很快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照路登在历史书籍上了解的情况，哪怕圣裔家族被判了死刑，整个执行的流程也很复杂和漫长。 　　他们必须确保，自己处死的是恶魔，而非圣裔。 　　这种事，必须谨慎一些。 　　事实上，如果维托夫人乐观一点，说不定她都老死了，这个流程还没走完。 　　毕竟，在过去八百年的历史里，从来没有圣裔家族被判定为恶魔的先例。 　　这流程大家都是第一次走，陌生一点很正常。 　　“咦？” 　　路登有些诧异，“我以为对你们的审判，还需要一段时间。” 　　维托夫人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宣判整个家族有罪，需要繁琐漫长的过程，作为家族里罪孽最轻之人，异端审判所愿意给我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 　　异端审判所口中的自我救赎，可不是什么洗心革面，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而是早死早投胎，下辈子重新做人。 　　路登微微点头，“哦，你属于加急件了。” 　　对于突如其来的危机，路登没有任何慌张，依旧从容、淡定。 　　就连路登自己要被吊死时，都无比镇定，更何况，这一次吊死的又不是他。 　　以前吊死人，路登只负责好死，后面的流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吊死人，路登可以负责开香槟，开席还可以和漂亮的少妇一桌。 　　路登完全没有心理压力，该吃吃，该喝喝，啥事都不往心里搁。 　　他如同往常一样，洗漱一番，坐在餐桌前。 　　阿乌端来准备好的吃食，路登细细咀嚼着，吃的有滋有味。 　　他这么淡定，维托夫人就沉不住气了。 　　她幽怨说道， 　　“您就没什么话，想要对我这个将死的可怜人说么？” 　　在生死面前，她能保持眼前这份从容和镇定，已经殊为不易。 　　事实上，她紧绷的小腿，不断颤抖的瞳孔，咬紧的牙关……都在告诉路登，维托夫人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如果路登救下了圣裔家族，可维托夫人自己死了，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路登……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路登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擦拭干净嘴角，淡定说道， 　　“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连自己马上要吊死了，也在你的掌控之中？ 　　维托夫人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没等维托夫人多说什么，路登抬起手打断了她，淡然开口， 　　“首先，我不会向你许诺任何事，像我这样的人，从来是用行动取信于人，而非花言巧语。” 　　听到路登这话，维托夫人甚至气笑了。 　　她发誓，路登·Y·微古德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油嘴滑舌的男人，没有之一！ 　　路登没理会对方的反应，继续说道， 　　“其次，我此时表现的越淡定越从容，你的压力越小，不是吗？” 　　这句话，维托夫人没有办法反驳。 　　她被异端审判所宣判死刑的那一刻，原本最坚实的后盾——圣裔家族，就和她划清界限了。 　　生死自负。 　　至于维托夫人的奶奶，那位圣裔家族的掌舵人——伊莎老妇人，她只需要保下整个圣裔家族即可。 　　伊莎对路登的要求，也很简单，不需要保护哪个具体的人，而是保下整个家族，保下圣裔这个头衔，让圣裔家族的荣耀不被恶魔玷污。 　　至于这个过程中会死多少人，会死哪些人…… 　　伊莎不在乎。 　　有没有维托夫人，圣裔家族都是圣裔家族。 　　如果说伊莎对待维托，只是不管不问，让她生死自负。 　　那么她前夫伯克利·维托的态度，堪称是落井下石了。 　　就在异端审判所的人登门不久，管家送来了一封离婚契约，上面签署着伯克利·维托的名字。 　　由于维托夫人被审判为恶魔，执法官伯克利与她离婚，不需要任何法官的见证和审批，只要单方面在七月上签名即可生效。 　　换而言之，她已经不是维托夫人了，变回自己的本名——艾尔·伊莎。 　　艾尔·伊莎，失去了曾经庇佑自己的一切，权力、地位、家庭、财富…… 　　所有东西都离她而去，就连庄园里的狗，恐怕都不愿意跟着她走。 　　“路登，你说过要救我们的。” 　　艾尔·伊莎深吸一口气，重复强调道， 　　“你承诺过，要救我！” 　　这位少妇，从未像此刻这样渴望活下去。 　　家族不再庇护她，失去圣裔的头衔，被打上恶魔的标签，即将被吊死在神邦最高处…… 　　她的人生，已经是谷底了。 　　墙上的时钟发出让人心烦的声音，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宣告艾尔·伊莎的死期将至！ 　　“我确实承诺过要救圣裔家族，但我从未说过会救每一个人。” 　　路登摇了摇头，纠正出对方的错误，顺口说道， 　　“如果你有别的需求，交易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在做交易这种事上，路登一向很严谨。 　　没有承诺的项目，他可以做，但是……要加钱。 　　“做交易需要筹码。” 　　艾尔·伊莎在很多事上显得愚笨，但她绝不愚蠢。 　　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摇了摇头，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可能在旁人看了，失去了一切的艾尔·伊莎，至少还有美貌。 　　但艾尔很清楚，自己从未真正俘获这个男人的心。 　　或者说，这世上没有人能俘获眼前这个男人。 　　“不，不要看轻自己。” 　　路登纠正道，“你还有自己的灵魂，不是么？” 　　嘶—— 　　这句简单的话，让艾尔·伊莎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只有恶魔，才会将灵魂放在交易的天平上！ 　　她眼前这个男人，哪怕不是恶魔，恐怕也距离恶魔不远了。 　　可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她已经快死了，恶魔也好，圣人也好，谁能救她一名，谁就是她愿意跟随的救世主。 　　“所以……” 　　路登站起身，走到对方身前。 　　他的食指挑起艾尔·伊莎的下巴，让艾尔的目光无处躲避，强迫对方直视路登。 　　路登口中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从深渊涌出的魔气，腐蚀着艾尔的心灵。“告诉我。” 　　只听他一字一句说道， 　　“你有与我交易的觉悟么？” 第048章 心存恐惧之时，轻颂吾名 　　是否要向路登出卖自己的灵魂？ 　　对于艾尔·伊莎来讲，这道选择题并不难。 　　如果不和路登做交易，别说灵魂了，艾尔·伊莎甚至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人都死了，要灵魂又有什么用呢？ 　　当一切压力袭来时，濒临崩溃的她，只有路登这一个宣泄口。 　　没有任何犹豫，艾尔·伊莎的眼神从畏惧变成了坚定，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愿意。” 　　这个结果，路登并不意外。 　　他转身向楼上走去，顺便叮嘱阿乌准备出门。 　　只有艾尔坐在椅子上，无所适从，脸色茫然。 　　她看着路登的背影喊道， 　　“然后呢？” 　　“然后？” 　　路登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上街去买一套得体的衣服，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不能马虎。” 　　对于仪式感这件事，路登一直拿捏的很死。 　　他上一次被绞死前，专门托女皇，把自己最好的礼帽送进了监狱。 　　当时，启云王国无数人猜测，路登从狱中费尽千辛万苦送到女皇手中的消息，究竟是什么，这则消息能改变路登必死的命运么…… 　　没人知道，他只是想要一顶好帽子，仅此而已。 　　…… 　　走在神邦的街头， 　　艾尔挽着路登的手臂，神色自然。 　　在今天之前，她是维托夫人，哪怕伯克利·维托身为爱圣信徒，从未碰过她，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不会漏。 　　只是，那张离婚契约后，艾尔·伊莎又恢复了自由身。 　　她生平第一次享受到了死刑犯最后的快乐——自由。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 　　死亡是对她最大的惩罚，除了死亡本身，她对世俗一切的畏惧荡然无存。 　　如果她还是那个圣裔家族成员、维托夫人， 　　当路登提出拿灵魂做交易时，她一定会直截了当地拒绝。 　　艾尔这种症状，在临床上也被称为——放飞自我。 　　放飞自我的艾尔，比往日少了几分故作矜持，多了些少女独属的灵动和活泼。 　　他们逛了两家裁缝铺，都没有挑中心仪的衣裳，艾尔幽幽说道， 　　“上好的礼服，都要提前定制的。” 　　路登敷衍地点了点头， 　　“好的，下次异端审判所登门前，我会让他们提前预约。” 　　艾尔无言以对。 　　日上三竿，他们索性就近找了一家饭馆，简单解决了午饭。 　　吃饱喝足后，坐在沙发上的艾尔，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路登怀里，好似慵懒的猫在打盹。 　　她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小声问道， 　　“我该做点什么？” 　　既然决定要和路登做交易，艾尔当然明白，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对方会救自己，路登承诺的事，都办成了。 　　艾尔想知道，出卖灵魂的具体代价是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 　　路登则很从容，淡定说道， 　　“你只需要活下去，见证这个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时代即可，这会是神邦最伟大的时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让神邦再次伟大！ 　　真正需要你做点什么的时候，你会知道。” 　　在异端审判所的步步紧逼下，路登要救下艾尔并不困难，他早就准备过相关的预案。 　　圣裔家族看似抛弃了艾尔，实际上，这是针对路登的考验。 　　如果路登连艾尔都无法庇护，和圣裔家族的交易，自然无法继续，没这个能力，知道吧。 　　路登必须证明，自己真的有实力为圣裔家族解决异端审判所这个大麻烦。 　　事实上，只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就能轻松分析出其中利弊，清晰判断局势，不难得出结论：路登必须救下艾尔。 　　换而言之，哪怕艾尔在之前拒绝了路登的交易，路登也会以【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之类的蹩脚借口，插手这件事。 　　路登并不需要艾尔真正做什么，他只需要艾尔心态上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 　　既然无法挑中心仪的礼服，路登退而求其次，开始带着艾尔挑选绞绳。 　　艾尔：…… 　　和人相关的事，路登是一点也不做呀。 　　在卖绳子的店铺里，路登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 　　“绞绳分很多种，挑选一个好的绞绳能够帮你减轻不少痛苦，你知道吗，被绞刑的人，很多并非窒息而死，绞刑的死因一直是未解之谜，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我更倾向于因大脑缺血死亡而非窒息……” 　　很好，艾尔又学会了一个根本用不上的冷知识。 　　挑好绞绳后，路登又扫了一眼艾尔，叮嘱道， 　　“回去换套衣服，不要穿裙子上绞架。” 　　艾尔惨淡一笑，“回哪？” 　　她已经没有家了。 　　路登家里，也没有合适的礼服。 　　于是，艾尔又一次见识了路登强大的晚宴社交能力。 　　他走向最近的一家庄园，礼貌地托人向女主人问好，对方热情地将路登迎进庄园。 　　一个多云时后，有些疲惫的路登，带着一套完整、得体、合适的礼服，离开了庄园。 　　坐在路边见证这一切的艾尔，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搞定了绞绳和礼服，路登带着艾尔和阿乌回到小楼，静静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艾尔有些坐立不安，无所适从。 　　她索性钻进厨房，开始为晚饭忙碌。 　　她的厨艺，不能说很差，只能说是让人难以下咽。 　　倒掉了所有食物，路登让阿乌上街重新买了三份回来，三人才避免了饿肚子的结局。 　　晚饭过后没多久，小楼的门被敲响了。 　　当带着怪鸟面具的人再一次出现在艾尔面前时，她身体微微颤抖，恐惧瞬间降临，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哭泣…… 　　岁月静好的假象被无情击碎，对方手中的绞绳仿佛索命恶鬼。 　　它追，她跑，插翅难逃。 　　死期将至。 　　路登的表现，则要比艾尔强太多了。 　　毕竟，要绞死的不是他。 　　他又没在绞死名单上，只是一个拿香槟路过的吃瓜群众。 　　路登看向怪鸟面具，这是他第一次和异端审判所的人直接打交道，路登向其微微点头示意，对方回礼。 　　异端审判所的无礼、傲慢与残暴，只针对圣裔家族和恶魔。 　　对于路登这种守法公民，他们还是很和善的。 　　路登开口问道， 　　“能够给我们最后说句话的时间？” 　　怪鸟面具下的人点头，同意了路登的要求。 　　艾尔看向路登，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神在疯狂给路登打信号： 　　救救我！救救我！ 　　路登走上前，向她手里塞了一个纸条，低声说道，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艾尔眼前一亮，就想去看纸条上的内容，却又一次被路登拦下。 　　“在行刑前的最后一刻看，不然就不灵了。” 　　虽然艾尔心痒无比，更清楚对方可能只是在捉弄自己。 　　但是， 　　艾尔依旧强忍着冲动，将纸条紧紧攥在手中。 　　“放轻松。” 　　路登替她调整了一下礼帽的角度，贴心说道， 　　“这样摆，从下面看，会更好看一些。” 　　对于上绞架这种事，路登显然比艾尔经验丰富。 　　“就当是一场盛大的演出，聚光灯落下时，你是唯一的主角，放轻松，肩膀低一点……” 　　这是路登的亲身感受，肺腑之言。 　　艾尔：…… 　　她不理解，人类口中为什么能讲出这么冰冷的话？ 　　艾尔时常会怀疑，路登这家伙真的是人吗？ 　　到底经历过什么，他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宛如披着人皮的恶魔，行走于人间。 　　路登向前走了一步，面带浅笑，张开双臂，与艾尔轻轻拥抱。 　　只听路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心存恐惧之时，轻颂吾名。” 第049章 创造奇迹之人！赞美您，路登先生！ 　　今晚的神邦，无比热闹。 　　异端审判所在神圣石碑旁搭建了一个简陋的临时木架，用来吊死恶魔后裔。 　　这个木架很高，只比神圣法典石碑矮一点点，由于是临时搭建的缘故，木架并不牢固，在晚风中摇曳。 　　如果木架坍塌了，他们也有临时备案：即使恶魔后裔没有被摔死，也可以顺势一把火烧了。 　　还省的他们拆木架了。 　　异端审判所做事，向来只讲究两个字——效率！ 　　木架架起的同时，一则新消息在神邦卷起新的风暴！ 　　异端审判所会在神圣石碑前吊死恶魔后裔，今晚，神邦不宵禁！ 　　任何人都可以留在神邦内，观看这场吊死 　　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如果运气好的话，还会有一场篝火晚会，可以携带足够的酒水以及心仪的伴侣。 　　兽人即将来袭的阴霾，在这一刻，似乎都被冲散不少。 　　大街小巷上，人们都在讨论同一个话题，即将被绞死的那名恶魔后裔。 　　漫步在人群中，听着各种各样的议论，路登感觉有些新奇。 　　绞死人这种事，路登不是第一次参与了。 　　只不过以往，他都是负责被绞死，没办法参与更多的互动。 　　身为观众，审阅恶魔的后裔被绞死，路登还是头一次。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自己是不是应该在人群中高呼一声，“放下那个恶魔！” 　　好在，路登没有让冲动支配自己的行动。 　　和其他人相比，路登并不在意绞架上发生的事情，那些流程他太熟悉了，没什么好说的。 　　路登更多的精力，放在异端审判所的成员身上。 　　木架周围，有三人带着那种怪鸟的面具，每个人的面具还有细微的差别。 　　路登认出其中一人，就是今天带走艾尔的那人，也是场间地位最高的一人。 　　最让人奇怪的是，这人身边站着一名金发青年男子，好似狮子一般强壮，从袖口的徽章不难看出，这名男子出身自圣裔家族。 　　圣裔家族和异端审判所？ 　　路登的嘴角微微勾起，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和路登相比，艾尔·伊莎的心情显然糟糕多了。 　　她被带到木架下方，等到合适的时候会让她走上去，然后按照流程，吊死这名恶魔后裔。 　　就在即将走上木架时，艾尔看向身旁的一名陌生学者，忽然开口问道， 　　“如果我说，有人能救我一命，替我证明我并非恶魔后裔，你信么？” 　　那名学者笑了，反问道，“如果真有人能做到这种奇迹，美丽的艾尔女士，您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显然，他是不信的。 　　艾尔的脸色微微苍白，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她强撑着嘴硬道，“如果真能做到呢？” 　　那名学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嘲笑这位将死之人。 　　艾尔反倒不依不饶，追着说道， 　　“我和你赌一枚大金币，我能活着从这破木架上走下来！” 　　她的声音里，已经有几分歇斯底里，这是被逼到绝境后的正常反应。 　　那名学者只当听了个笑话，随口说道， 　　“如果真有这样的奇迹发生，我愿意赌一百枚大金币。” 　　反正是将死之人，哄哄她好了。 　　艾尔倔强的摇了摇头，坚持说道， 　　“就赌1枚大金币，1枚大金币就好……” 　　她重复着这句话，在异端审判所的催促声下，开始向木架上走去。 　　木架说高不高，艾尔走路的速度不算快，停歇了几次后，总算来到了顶部。 　　站在绞绳前，艾尔·伊莎的内心忐忑无比。 　　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握成拳，掌心里正是路登给她的那张纸条。 　　今晚能否活下来，就看这张纸条了！ 　　她用灵魂做交易换来的纸条，上面究竟有什么秘密，能够救她一命？ 　　看着下方接连亮起的火光、不断聚拢的人群、一道道好似冷箭的目光…… 　　站在绞架上的艾尔有些慌了，她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她不明白，自己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人群会对自己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她看着下方的人群，虽然他们的脸有些模糊，可神色却格外清晰。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咬牙切齿，有人麻木不仁…… 　　他们只是仰着头看着绞架，看着绞绳。 　　绞死的是谁，他们不在乎。 　　只要有人死，他们便会喝彩，便会欢呼，仅此而已，从启云到神邦，都是如此。 　　俗称——乐子人。 　　这一刻，恐惧淹没艾尔，她险些一跃而下，彻底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 　　在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面前，艾尔想起了路登曾经说的话。 　　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微微低头，一只手捏着衣角，嘴唇轻轻蠕动，在心底默念， 　　“迷途的羔羊因恐惧向您祈祷，路登·Y·微古德……” 　　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 　　艾尔·伊莎即将迎来她生命的终结……亦或是，从恶魔后裔到真正圣裔的惊天逆袭？ 　　所有的希望，都在这张薄薄的纸条身上了！ 　　艾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相信路登，这种相信甚至到了盲目的地步。 　　路登真的可以创造奇迹？ 　　艾尔知道，自己没有动摇的余地。 　　她睁大了眼睛，努力去看清字条上的字，跳跃的火光让她读的有些吃力。 　　这些文字，如同天书一般，艾尔竟然一个都看不懂，她嘴唇无力蠕动着，不知所措，额头上冒出汗珠，甚至有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重重地砸在尘土之中。 　　看了足足十秒，紧张无比的艾尔才注意到，她把纸条拿反了…… 　　将纸条翻转过来，艾尔才看清纸条上的内容。 　　上面用懒散的字体，随意写着： 　　“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最重要，甚至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爱圣 　　神邦的人只知道前半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看着纸条上的内容，艾尔的大脑先是空白了几秒，呆若木鸡。 　　很快，她破涕为笑，一切压力都瞬间消失，就连眼前的恐怖绞架在暖色调的衬托下都显得有几分温馨。 　　有了这个纸条，她有绝对的自信，活着从这个绞架上走下去。 　　从恶魔后裔到爱圣后裔的逆袭， 　　有时候，真的只需要一句话。 　　路登，是创造奇迹之人！ 　　他的存在证明了，神邦不是世上唯一的奇迹！ 　　“赞美您，路登先生！” 　　从此，她不敢诵读路登的全名。 　　这一刻，沐浴在福报下的艾尔·伊莎如获新生，成为路登在世上最虔诚的信徒，无论他是圣人还是恶魔，都是她独一无二的救世主。 　　艾尔·伊莎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路登先生，真是个好人……” 第050章 圣裔试炼之路 　　晚风轻轻吹， 　　艾尔·伊莎的心情，在此刻放飞。 　　她的目光又一次向下落去，只不过，她此刻的心态和之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艾尔总算体会到，路登的那种从容。 　　虽然只有三分不到，但这种发自内心的从容，掌控自己命运的美妙，让人陶醉。 　　纸条上的话，是爱圣的谚语。 　　神圣法典石碑上有一小节内容： 　　【补齐圣人之言，即可开启圣裔试炼之路】 　　一句话，当然不足以证明艾尔是爱圣的后裔，更何况，她补齐之后的话是真是假，犹未可知。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的后半句，自然没办法辨认真伪。 　　但是， 　　这句话是一把钥匙，一张门票，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艾尔补齐圣人之言，开启圣裔试炼之路……至少今天，不会是她的死期！ 　　站在木架上的艾尔·伊莎，无比渴望活下去，哪怕只是多活一天，多活一个云时。 　　她很清楚，这个希望，是路登赠予自己的。 　　不，应该说，是她用灵魂与恶魔交易换来的。 　　艾尔觉得有些可笑，在异端审判所的逼迫下，圣裔为了活命，与恶魔交易…… 　　多么滑稽的一幕。 　　放松不久了，艾尔向前走出了一步，站在绞绳前，开口说道， 　　“我还有遗言要讲，哪怕是恶魔，在被吊死前依旧有发言的权利。” 　　木架下的路登耸了耸肩，很是无奈。 　　他又不想发言，是普奇神父逼他的。 　　而且，路登觉得艾尔的开场白不太行，有些底气不足。 　　如果换成：‘我向神邦共和国说话……’ 　　这样，逼格就拉满了。 　　艾尔的请求，被准许了。 　　她再次开口，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最重要，甚至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 　　台下的人们，面露疑惑。 　　他们只觉得无聊，想要看血流成河。 　　没有等来预期的死亡，却似乎见证了其他了不起的事情。 　　艾尔·伊莎念完爱圣的谚语，看向神圣法典石碑，一字一句念道， 　　“补齐圣人之言，即可开启圣裔试炼之路！” 　　路登留下的纸条，加上神圣法典的规定，组合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木架下，一名长者走出，他头发花白，身躯佝偻，眼神中却好似有一团燃烧至巅峰的火。 　　长者开口，声音洪亮，甚至压过了人群的嘈杂声，很难想象，这个老人体内竟然蕴含如此大的能量。 　　“艾尔·伊莎——” 　　他唤出对方的名字，在一分钟之前，这还是恶魔后裔的名字。 　　长者质问道，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面对这位身份尊贵的长者，艾尔微微蹲身，向对方行礼。 　　此刻，她觉得路登要求自己穿一套合理的礼服，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这是一场盛大的演出，而她是唯一的主角。 　　托路登先生的福，艾尔表现得格外体面和优雅。 　　艾尔点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为了避免艾尔没听清，长者再次确定道， 　　“你是否要证明自己是爱圣的后裔，踏上圣裔试炼之路，为神邦带来雷电的秘密？” 　　“没错！” 　　艾尔昂起了头，清脆的嗓音在天空中回荡，重复道， 　　“我，艾尔·伊莎，爱圣的后裔！将踏上圣裔试炼之路，为神邦带来雷电的秘密！” 　　圣裔试炼之路是最为严苛的试炼，要求重现圣人的荣光，在异端审判所的监督下进行。 　　没人会挑战圣裔试炼之路， 　　因为这是无法完成的挑战。 　　同样，一旦完成试炼，会成为官方认真的真正圣裔，受益无穷。 　　对于如何完成试炼，艾尔没有丝毫头绪。 　　她知道，既然路登把纸条塞给自己，上面写着爱圣的谚语，是开启试炼之路的钥匙。 　　从站上绞架的那一刻，艾尔就没有退路了。 　　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接受恶魔的馈赠，踏上圣裔试炼之路，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就是爱圣的后裔！ 　　艾尔心底甚至有一个荒诞的想法， 　　这一切可能都在路登的计算之中。 　　他早就想好了如何救自己，更想好了如何完成圣裔试炼之路！ 　　一股凉气从脊背直奔天灵盖，艾尔对路登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长者的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红，言语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激动。 　　“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长者转过身来，目光扫过群众，看着一张张茫然的脸。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平民，都无法意识到此刻正在发生的事，在神邦的历史上意味着什么。 　　他们只是听说要吊死恶魔的后裔，赶来这里，看个乐子。 　　但是， 　　学者、法官、执法官、圣裔家族、异端审判所…… 　　这些人，心里清楚，眼前这一幕是何等的重要！ 　　神邦建国八百年……八百年里，无数智者追寻圣人的脚步，寻找圣人存在的痕迹，尝试着去证明圣人的存在或者不存在。 　　第一次，有人踏上圣裔试炼之路！ 　　选中的还是难度最高的那一档——爱圣试炼之路！ 　　学者们脸上印着火光，双目炯炯有神，那是对知识的渴望，若爱圣后裔再次出世，她必须将【雷电】的秘密重现人间！ 　　人类一旦掌握了雷电的秘密，再也不用担心兽人来袭，恢复启云王国的荣光，指日可待！ 　　这是试炼的一部分！ 　　法官们脸上满是肃穆，眼神里充满了崇敬。 　　此刻，克制是他们最大的敬意。 　　他们此生的信仰便是神圣法典。而神圣法典的终点，永远是圣人！ 　　十三圣人已死，虚假的圣裔苟延残喘…… 　　法官中最激进的一部分，一直认为，圣裔的血脉早就在历史长河中流失，如今存活在世的都是酒囊饭桶，碌碌无为之辈。 　　跟着这群人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建设好神邦。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此生竟然有机会见证【圣裔试炼之路】的开启！ 　　真正的圣裔降临之日，他们便可如同神圣法典所言，追随圣人的步伐，建造地上天国…… 　　启云王国失败了，神邦不会重蹈覆辙！ 　　而圣裔家族的成员们，脸色阴沉，像是吃了蜂蜜屎一样难受。 　　他们今天是来落井下石的，一旦艾尔·伊莎被处死，圣裔家族的格局就会被改写，剩下的十二圣裔家族，再也不能面临异端审判所的约束。 　　到那时，他们会有更多的庄园，更肥沃的土地，更庞大的奴隶…… 　　就像是一场梦，瞬间破碎了！ 　　艾尔·伊莎即将开启的试炼，打碎了所有圣裔家族的美梦！ 　　一旦她完成试炼，证明自己是爱圣的后裔。 　　其余圣裔家族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最癫狂的，还是异端审判所的人。 　　他们虽然带着怪鸟面具，可夸张的肢体动作，无不述说着他们此刻内心的激动！ 　　和所有人不同，异端审判所的存在，是最特殊的。 　　他们负责审查圣裔家族，寻找其中的恶魔后裔，尝试着识破伪装。 　　事实上，异端审判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弄清楚每一个圣裔家族对应的圣人。 　　随着异端审判所对圣裔家族的调查，他们坚定的信仰也不禁会有动摇。 　　在异端审判所看来，十三圣裔家族都应该被打上恶魔的标签，直接吊死在神邦最高处！ 　　而艾尔·伊莎的惊人之举，为他们带来了一种可能： 　　圣裔，可能真的存在！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他们的信仰，如同黄金一般真实且价值连城！ 　　而站在所有人面前的长者，缓缓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神邦。 　　一名法官上前，为长者披上黑色的披肩。 　　一名学者上前，为长者的右手递上公正的木槌。 　　一名异端审判所的成员上前，为长者的左手递上审判的权杖。 　　权杖落地，木槌砸在权杖最顶端，将权杖钉入地面。 　　普若德大法官的声音，在寂静的神邦里回荡， 　　“我，普若德大法官，以神邦共和国终身大法官之名宣布，神邦共和国公民艾尔·伊莎，正式开启圣裔试炼之路！” 第051章 沐浴在雷电之中 　　当艾尔·伊莎走下木架的那一刻，数名异端审判所的成员围了上来。 　　他们与艾尔保持距离，怪鸟面具下的眼神却充满了狂热。 　　学者也好，法官也罢，他们的信仰和追求，其实与神圣法典紧密结合。 　　圣裔是否存在于世间，圣人是否还会降临，对于学者、法官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事。 　　异端审判所不同，圣裔和恶魔后裔，是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只要一方证实，对他们来讲，都意义非凡！ 　　这种狂热，让艾尔有些不适。 　　如同受惊的羔羊，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荡，寻找那个男人的身影。 　　艾尔没有找到路登，却找到了之前的那位陌生学者。 　　她眼前一亮，昂着头走了过去，“你欠我一枚大金币！” 　　在上木架之前，艾尔曾和这名学者打赌，自己能否活着从木架上走下来。 　　愿赌服输，那名学者哭丧着脸，拿出一枚大金币，递给艾尔。 　　艾尔邹着眉头，不解问道， 　　“至于么，这只是一枚大金币罢了。” 　　对于学者来讲，一枚大金币算不了什么，他们哪怕什么都不做，每个月也能领取不菲的津贴。 　　而眼前这名学者的表情，不像是输了一枚大金币，更像是倾家荡产的赌徒。 　　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路登带着浅笑，从学者身后走出， 　　“因为他和我赌了一百枚大金币。” 　　艾尔：…… 　　她万万没想到，路登先生如此敬业，时时刻刻都不忘送福报。 　　他真的，我哭死。 　　站在路登先生身旁，不知道为何，艾尔心底总会多几分安全感。 　　哪怕知道这个男人极度危险，比恶魔还要恶魔。 　　这种没来由的安全感，依旧让人无法自拔。 　　艾尔来不及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普若德大法官向她走了过来。 　　普若德大法官看向她，没有废话，直截了当说道， 　　“你有七天的时间准备，七天过后，你将面临第一重试炼。 　　当雷暴降临之时，你必须沐浴在雷电之中，证明自己的血统，解读雷电的秘密。” 　　圣裔试炼之路的开启条件，其实并不算难。 　　因为圣人之言想要补全，完全可以靠瞎编嘛！ 　　毕竟，没有人知道圣人之言的原貌，这些都遗失在启云王国的历史之中。 　　只要编的像样一点，都可以通过。 　　更何况，路登给艾尔留的纸条，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爱圣谚语，其中蕴含的哲理，足以折服智者。 　　圣裔试炼之路最困难的地方，在于每一重试炼！ 　　这些试炼都极其恐怖，穷尽凡人的想象力，也无法活着通过试炼。 　　换而言之，选择圣裔试炼之路，和选择死亡没什么区别！ 　　比如，艾尔即将面临的第一重试炼： 　　在雷暴之夜，去到神邦附近的山巅，竖起一根巨大的铁棒引雷，被闪电劈中之后活着回来！ 　　这可不是劈一次，而是劈一宿！ 　　曾经有人私下逼迫自己的奴隶，尝试过挑战这一试炼。 　　他们用铁镣铐将奴隶锁在铁棒上，在雷暴降临前，把这个倒霉鬼扔在山巅。 　　第二天，人们去看的时候，这个奴隶头发炸裂，浑身焦黑，死的不能再死…… 　　这是一个凡人无法完成的试炼！ 　　光是第一重，就将所有人劝退。 　　因此， 　　当圣裔家族的成员们冷静下来之后，更多的人愿意相信，艾尔只是被逼到绝境，慌不择路，狗急跳墙了。 　　普若德大法官说完便转身离去，异端审判所的成员也随他而去。 　　最后一名怪鸟面具的成员离开前，留下了一句奇怪的话， 　　“在试炼开启之前，异端审判所会保护您的生命安全。” 　　艾尔微微皱眉，她此刻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需要异端审判所的保护。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小心！” 　　她的头顶，一片阴影正在飞速扩大。 　　没等艾尔有更多的行动，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她的后颈，将艾尔整个人提了起来。 　　路登左手提着艾尔，右手提着阿乌，带着两人向后急退。 　　轰—— 　　一块方木，狠狠砸在地面，溅起无数灰尘。 　　如果她还留在原地的话，光是这块方木，就会把她砸死！ 　　路登先生，又救了她一命！ 　　艾尔的目光不善，抬起头向天空看去。 　　她没能从黑暗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轰隆隆—— 　　在艾尔眼前，木架飞速坍塌，其中似乎还掺杂了男人的惨叫。 　　看着眼前的一幕，路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无论过多少年，卑劣的手段总是千篇一律，就不能玩出点新花样吗？” 　　茫然的阿乌瞪大了无辜的双眼，好奇问道， 　　“路登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刚才几息内发生的事，这个孩子一无所知。 　　“发生什么？” 　　路登两只手一摊，无奈说道， 　　“总不能是某个想要杀死艾尔女士的人，派出一位忠心的家仆趁着夜色，在众人不注意的请下爬上了木架，扔下方木想要砸死艾尔女士，失败后又被人弄塌木架杀人灭口把？” 　　艾尔：…… 　　路登这个猜想，未免太详细了一点。 　　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人，飞速跑到艾尔身旁，神色警惕， 　　“抱歉，是我们疏忽了。” 　　他们刚承诺要保护艾尔的安全，对方就在大庭广众下，险些被暗杀！ 　　这哪里是暗杀艾尔，这简直就是打异端审判所的脸！ 　　异端审判所的尊严，不容冒犯。 　　今晚，一定会有人要付出代价！ 　　怪鸟面具下的目光阴森无比，看向废墟，在坍塌的木堆中看见了一只男人的手。 　　一道血流，顺着缝隙，流到了艾尔女士的脚边，浸透了她的鞋。 　　废墟里的男人还在发出轻微的呻吟…… 　　怪鸟面具的人微微躬身，询问道， 　　“您觉得，该怎么处理？” 　　异端审判所的人，从未这么懂礼貌过！ 　　艾尔双臂环在胸前，脸色阴沉，此刻已经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忽然觉得，晚风有些冷。 　　这座神邦，也有点冷。 　　需要多一点温度。 　　没有去看木堆废墟，踩在鲜血上的艾尔·伊莎脸色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浅笑。 　　看到这浅笑时，哪怕异端审判所的成员，都会觉得陌生……以及畏惧。 　　艾尔轻声说道， 　　“烧了吧。” 第052章 奈特元老很忙 　　一把火，点燃了这个躁动的夜。 　　等待了许久的人群，在此刻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乐子人们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属于他们的乐子。 　　众人围着篝火，唱啊，跳啊…… 　　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烤肉的气息，若有若无。 　　可惜， 　　人与人的情感并不相通，路登只觉得他们吵闹。 　　“回了。” 　　路登手里提着手杖，另一只手牵着阿乌，转身离去。 　　人群此刻有些骚乱，阿乌毕竟还是个孩子，容易走丢，路登这段时间又风头太盛，真出了什么意外，会很麻烦。 　　艾尔没有多想，两步路就跟了上去，极其自然地挽起路登另一只手臂，随口问道， 　　“这手杖哪来的？” 　　“之前那学者输给我的，我总不能真拿别人100枚大金币吧。” 　　路登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我是送福报的，又不是土匪，吃相不能太难看。” 　　月色随意洒在宽敞的街道上，身后的人群依旧在狂欢，艾尔却沉浸在另一个静谧的世界中不能自拔。 　　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遍，对艾尔来讲，好似浴火重生一般，增添了几分大气和沉稳，少了几分钻营与浮躁。 　　就像璞玉从泥石中脱颖而出，经历了第一次打磨和雕琢，已经有了雏形。 　　三人回到小楼后，简单洗漱过后，开始休息。 　　艾尔发现，阿乌这个小孩很有意思，尤其是路登对待阿乌的态度，从未把他当做奴隶在对待。 　　在家时，路登吃什么，阿乌便吃什么，一天三顿饭，必须定时定点吃。 　　阿乌的衣衫虽然简陋，但足以蔽体，干净且整洁。 　　他甚至在小楼里，有一个独属自己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和几本启蒙的书籍…… 　　除了接洗脸水、买饭、打扫房间以外，阿乌基本上不需要劳动，更多的时间都花费在背诵神圣法典上。 　　一个奴隶，背诵神圣法典，比一些才疏学浅的学者还要娴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艾尔绝不会相信！ 　　艾尔是上流社会的人，她见识过不少被主人宠幸的奴隶，其实只是玩具罢了。 　　阿乌绝不是奴隶这么简单。 　　艾尔从未见过待遇这么好的奴隶。 　　可如果说阿乌是路登的私生子……那又有些不太对。 　　一来，年龄对不上。 　　二来，路登从荒原返回神邦时，是跟着艾尔的车队，并没有阿乌。 　　六年前，路登·Y·微古德，更没有出现在神邦。 　　最关键的是，艾尔很清楚一件事。 　　路登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脸上虽然挂着浅笑，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是，如果谁得罪了路登，睚眦必报的路登，会在第一时间反击，让对方真正做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谁如果敢把路登的私生子变成奴隶， 　　艾尔相信，整个神邦的奴隶交易市场，都可以关门了。 　　如果一定要有用词语来形容路登对待阿乌的态度。 　　更像是……对待朋友寄养在自己家的孩子？ 　　而且，看路登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一种把阿乌培养成接班人的意思？ 　　一时间，艾尔竟然觉得阿乌对自己的地位有些威胁。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自己竟然在为一个奴隶担心？ 　　“咚咚——” 　　男人站在门口，礼貌的敲了两下门，打断了艾尔的思考。 　　“艾尔女士，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事要忙。” 　　说完，路登转身离去。 　　今天为了弄来艾尔身上那套礼服，他累得够呛，必须给兄弟放个假。 　　这一晚，艾尔睡得很沉。 　　从未有如此美妙的睡眠。 　　第二日， 　　晨光落在金发上，唤醒了熟睡的美人。 　　哪怕没有女仆服侍，艾尔起床后，迅速收拾好，下了楼。 　　今天，是崭新的一天，也是她艾尔·伊莎重获新生的第一天！ 　　一楼，路登先生已经坐在餐桌前，开始吃早餐，没有晚宴的日子，他一直很自律。 　　阿乌站在路登身旁背诵神圣法典，路登抽到哪一节，他就背哪一节，十分熟练，基本上没有错误。 　　只有全部背对，阿乌才有早饭吃。 　　除了两人以外，小楼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访客坐在角落，静静等待着。 　　等艾尔下楼后，这名来自异端审判所的访客，连忙起身，向艾尔躬身行礼。 　　“早上好，艾尔·伊莎女士。” 　　看着往日凶神恶煞的异端审判所，在自己面前如此恭敬，艾尔一时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呵呵。” 　　端起茶杯的路登发出轻笑，嘲讽道， 　　“雄狮藏起利爪和獠牙，你便放下戒心，真是好骗的女人。” 　　艾尔女士的脸立刻垮起来，感觉如芒在背，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轻松和自在。 　　她绕到餐桌的另一侧坐下，看向对方，开口问道， 　　“找我有事？” 　　圣裔试炼之路的第一重考验，需要在雷雨夜。 　　而且，普若德大法官也给了她七天的准备时间。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才会开始试炼。 　　“关于昨晚的意外……” 　　怪鸟面具下的人讪笑道， 　　“那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了……” 　　说着，对方报上了一个名字。 　　虽然路登不认识这人， 　　但是，从艾尔的反应不难看出，这人她应该认识。 　　如果进一步猜想的话，这人应该与伊莎家族有关。 　　换而言之，想要杀死艾尔的人，反倒来自艾尔背后的家族！ 　　这样一来，异端审判所的调查就陷入了僵局。 　　艾尔的眉头紧锁，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般遇到麻烦时，她会下意识向路登先生求救。 　　她连灵魂都出卖给了对方，还有什么好怕的？ 　　最关键的是，路登先生每一次都有求必应，似乎任何问题在他手上都不是问题。 　　还没等艾尔投去求助的目光，路登淡淡开口说道， 　　“反正你们也只是需要一个调查的借口，凶手是谁，真的重要吗？” 　　有凶手，自然有幕后黑手。 　　现在凶手被烧死了，找不到幕后黑手，同样意味着，所有人都可能是幕后黑手。 　　异端审判所完全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好好折腾一番十三圣裔家族。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只是看他们愿不愿意做罢了。 　　艾尔一愣，这样也行？ 　　她习惯了虚伪和客套，没想到还可以这么直截了当，一针见血。 　　怪鸟面具下传出怪笑，对方看向路登，点头说道， 　　“路登先生，您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他再次向艾尔行礼，起身离开了小楼，关于凶手的事只字未提。 　　阿乌为艾尔端来一盘食物，艾尔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嘀咕道， 　　“他倒更像是来看你的。” 　　此时已经吃完早饭的路登，靠在椅背上，有些无聊，嘀咕道， 　　“连报纸都没有……” 　　艾尔很快解决了早饭，再次看向路登，满血复活的她此刻充满了干劲。 　　“路登先生，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路登站起身，接过阿乌递来的手杖和帽子，走向门外， 　　“该去见奈特元老了。” 　　想要完成1米索的定价，必须得到至少一位元老的支持！ 　　其余圣裔家族的元老，肯定不会支持他们。 　　奈特元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这一环出问题，那么路登的计划就全完了！ 　　提到奈特元老时候，路登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浅笑。 　　还没等他开口，艾尔抢先一步说道， 　　“无论你准备打赌什么，我都相信你能做到。” 　　她绝不会再白白送出一枚大金币！ 　　“好吧，机灵的丫头。” 　　路登无奈笑着摇头，都学会抢答了。 　　半个云时后，一辆马车停在一处庄园外，按照预约的时间到达，准备与奈特元老会面。 　　管家的声音从铁栅栏后传出， 　　只听他冷漠说道， 　　“抱歉，奈特元老很忙，正在会客，没空会见二位。” 第053章 今晚等你，不见不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路登刚刚解决了艾尔的生死危机，回头就在奈特元老这里吃了闭门羹。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马车前，艾尔来回踱步，怒不可遏。 　　哪怕早知道这一趟的见面不会太顺利， 　　她也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连门都进不去！ 　　艾尔很快平静下来，有了昨天的经历，如今的她已经稳重多了。 　　无用的怒火只会显得自己无能。 　　她冷静分析道， 　　“因为我开启了试炼之路，伊莎家族暂时没有生命之危，我们也就没有了和奈特元老谈判的筹码……” 　　听着艾尔的话，路登微微点头。 　　他并不觉得艾尔分析的有多精准，而是满意于艾尔的表述：【我们】。 　　在潜意识里，经历完昨天的事，艾尔已经把自己和世间其他的一切、甚至是伊莎家族都切割开。 　　如今的艾尔·伊莎，把自己牢牢绑在路登这条战船上，共进退。 　　之前，伊莎老妇人只是向路登承诺，会安排两人会面。 　　至于能不能谈成，还要看路登自己的本事。 　　现在倒好，路登救了艾尔一命，不讲武德的奈特元老直接一手过河拆桥，连会面的机会都不给！ 　　太卑鄙啦！ 　　哪怕分析清眼前的局势，艾尔也忍不住跺脚骂道， 　　“这个鼠目寸光的蠢货！”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 　　他更不清楚，得罪了路登的下场是什么…… 　　想到这里，艾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一股凉意涌上后脑勺。 　　在她心中，路登早就和恶魔画上了等号，得罪路登，比得罪恶魔还要可怕。 　　对于眼前的情况，路登显然早有预料，没有丝毫慌张。 　　艾尔深吸一口气，没有继续抱怨，转而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 　　“路登先生，今天下午就要投票了，我们现在去拉拢其他元老……” 　　“不用。” 　　路登摇了摇头，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条，隔着铁栅栏递了出去， 　　“奈特元老事务繁忙，我们就不多叨扰了，能否劳烦将这个纸条转交给奈特元老？” 　　纸条，又是纸条！ 　　艾尔都快有纸条PTSD了，路登先生的恶趣味总是让人头皮发麻。 　　管家面无表情收下纸条，目送马车离开，才转身走进庄园。 　　他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如实汇报给奈特元老，包括那张被折叠起来的纸条。 　　这张纸条，奈特元老看都没看，随手扔到一旁。 　　他不在乎上面写的是什么。 　　无论上面写的什么内容，都不会改变奈特元老的想法。 　　他举起酒杯，向对面的一名金发男子致意， 　　“我同意你的提议，我会在今天下午的投票中反对1米索的议案，也希望你们兑现自己的诺言……” 　　“干杯！” 　　“干杯！” 　　将酒杯里的最后一滴美酒喝干，访客悄悄离去，奈特元老微咪了一会，起身准备去元老院开会。 　　他刚坐上马车，马夫小声说道， 　　“奈特元老，有一个名叫路登·Y·微古德的先生，给您留了一张纸条……” 　　奈特元老微微皱眉，闭上双眼，没有理会。 　　这个叫路登的家伙，有些烦人了。 　　等这段时间消停下来，让他消失好了。 　　马车停在元老院门口，奈特元老从车上走了下来。 　　一名学者迎上来，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说道， 　　“奈特元老，路登先生托我将这张纸条送给您……” 　　他昨晚输给路登100枚大金币，对方只拿走了一根手杖，帮路登一个小忙，理所当然。 　　看着被送到眼前的纸条，奈特元老这一次动了真火。 　　他是神邦元老院的一员，神邦内最位高权重的存在，所拥有的世俗权力堪称巅峰！ 　　权力、财富、身份地位……哪一项不是神邦最顶点的存在？ 　　原本，还有异端审判所这把利剑悬在头顶，让奈特元老颇为忌惮。 　　现如今，艾尔·伊莎那个小丫头，开启了圣裔试炼之路，也就是说，整个伊莎家族，都不用担心异端审判所！ 　　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奈特元老，松了一口气。 　　至少七天之内，他不会因为被判定为【恶魔后裔】而吊死了。 　　但七天之后，艾尔一旦挑战试炼失败，奈特元老依旧在劫难逃！ 　　他压根不相信艾尔能够通过试炼！ 　　就在奈特元老患得患失之时，今早，某个圣裔家族的成员登门拜访，提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对方会想办法帮奈特元老转变族籍，成为其他圣裔家族的一员，彻底摆脱异端审判所的追杀。 　　作为交换，奈特元老要做的事很简单——反对1米索临时居住权的定价。 　　一次无关紧要的投票，换自己一条命。 　　奈特元老当然欣然同意，甚至高兴地为此多喝了两杯。 　　至于路登……哪来回哪去吧。 　　一个不知道从荒原哪个石缝里冒出来的贱民，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足为患。 　　奈特元老本来以为，自己避而不见的态度已经足以说明一切，路登如果真如传闻中那么聪明，自然会知难而退。 　　但是， 　　这个叫路登的家伙毫无眼力劲，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元老的尊严…… 　　有没有把他这个元老放在眼里？！ 　　奈特元老把纸条撕的粉碎，纸屑漫天飞舞，他那张老脸扭曲起来，恶狠狠说道， 　　“无论纸条上写的什么内容，我都不会看，更不会改变我的投票！” 　　今天他奈特元老就是死，死外面，都不会看这张纸条！ 　　他向神圣法典发誓！ 　　学者被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奈特元老的反应会这么剧烈。 　　这只是一个纸条罢了！ 　　“哦？”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奈特元老身后传来。 　　这声音，很陌生，又有些耳熟，似乎会触发某些不好的记忆。 　　奈特元老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来，脸色阴沉，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 　　他面前，站着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男人。 　　对方左手拿着一根绞绳，右手拿着一张纸条…… 　　目光看清对方手上的东西后，奈特元老的表情瞬间古怪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干什么！ 　　奈特元老的瞳孔猛地缩起来，浑身汗毛树立，想到了某种可能。 　　“我明白你的觉悟了。” 　　怪鸟面具的男人点头，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敬佩。 　　他在异端审判所这么多年，不怕死的圣裔，真没见过。 　　今天算是开了眼。 　　说着，这人收起纸条，递上绞绳，亲切说道， 　　“今晚等你，不见不散。” 　　绞绳和纸条，这道选择题并不困难。 　　奈特元老满脸通红，整个人不顾形象地向前扑去，好像恶鼠扑食，扯着嗓子怒吼，甚至带有几分哀嚎。 　　神邦上空，回荡着奈特元老的怒吼声， 　　“把那该死的纸条给我！！” 第054章 我的心里只有感恩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一名元老和别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纸条被奈特元老抢了过去，他双眼通红，面红耳赤，死死攥着纸条，就像拉着救命稻草一样。 　　怪鸟面具下又一次传来了冷笑声， 　　“奈特元老，这么主动投怀送抱，莫非您是爱圣的信徒？” 　　奈特元老脸色一冷，反驳道，“暂时不是。” 　　那个冷漠的声音依旧在刺激奈特元老，那人冷冷说道， 　　“我可以是。” 　　奈特元老：…… 　　异端审判所的幽默，一般人真的无福消受。 　　拿走纸条之后，奈特元老赶紧迈着小碎步离开，神色惶惶恐恐。 　　这鬼地方，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一口气跑进了元老院，奈特元老才停下脚步，扶着一根圆柱，大口喘气。 　　“该死，该死，该死……” 　　在奈特元老心里，杀路登一千次也不够！ 　　这个贱民竟然敢害自己！ 　　该死，他到底是怎么请动异端审判所的？！ 　　而且……艾尔不是开启圣裔试炼之路了吗？ 　　为什么异端审判所还会找上自己？ 　　奈特元老心底有太多疑惑，说不出口。 　　他整理了一下长袍，让自己显得不要太过狼狈。 　　至于那张纸条，此刻躺在长袍的口袋里。 　　奈特元老视纸条如蛇蝎一般，指尖触碰都会有针扎的刺痛感。 　　他匆匆走进了最深处的会议厅，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 　　纸条被他放在桌面上，脸色无比阴沉，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之前，路登给奈特元老送了三次纸条，奈特元老看都不看。 　　异端审判所送纸条，他就只能乖乖收下。 　　纸条还是那个纸条，送的人不同，分量自然不同。 　　异端审判所出面，对奈特元老来讲，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在绞绳面前，奈特元老的骨头比猫还要软。 　　根本不需要纸条，奈特元老都知道自己该在接下来的投票里，持有什么样的立场。 　　一旦投支持票，奈特元老丝毫不怀疑，自己走出元老院的那一刻，怪鸟面具会如约而至…… 　　问题是，既然已经起到了威胁的效果，干嘛还要纸条呢？ 　　为什么还要多次一举？ 　　纸条上的内容，根本无足轻重！ 　　奈特元老更不相信，这纸条有那么大的魔力，自己只要看一眼就能回心转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位路登先生，难道是恶魔的代言人？” 　　不管怎么说，纸条摆在面前，一股名为好奇的情绪，驱使奈特元老将它打开。 　　纸条上写着一句简单的话： 　　“神圣法典第 八 章第八节” 　　看着这句话，奈特元老愣住了。 　　他愣住的原因很简单，他不会背神圣法典。 　　路登传来的信息，对他来讲，是抛媚眼给瞎子。 　　加密通讯了属于是。 　　奈特元老自己不知道，他又必须知道纸条上的意思。 　　他只好厚着脸皮，走到一旁的席位，开口问道， 　　“誊元老，我考一考你，神圣法典第 八 章第八节，写着什么？” 　　誊元老一脸茫然看着奈特元老，像是在看傻子。 　　你有病吧，考老子神圣法典？！ 　　老子如果会背神圣法典，为什么不去当大法官，不去当大学者？ 　　老子就是什么都不会，才来当元老好吧！ 　　“我不知道。” 　　誊元老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奈特元老，我猜我随口编一句，你也不知道正确答案。” 　　显然，奈特元老那点小动作，没能瞒过同为元老的誊元老。 　　大家都是一个智商水平的生物，在元老院这么多年，有丰富的斗争经验。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待元老院，在元老院内，由于神邦圣裔家族优秀的匹配机制，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收好纸条，奈特元老在会议厅里问了一圈，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 　　所有元老都不知道，神圣法典第 八 章第八节的内容是什么…… 　　他们堂堂元老，平日里只需要处理神邦的重大议案即可，神圣法典的具体内容这种细枝末节，有些疏忽也很正常。 　　毕竟，元老在任职的时候，只需要对神圣法典宣誓即可，并不需要背诵神圣法典全文。 　　最后，奈特元老只好拿着纸条找上大法官。 　　这是会议厅里，唯一有‘文凭’的人，也是唯一和智慧沾边的存在。 　　“让我看看。” 　　负责主持这次元老院会议的大法官，接过字条，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无奈笑了笑。 　　大法官常年和这群元老打交道，对他们的文化素养有最基础的了解。 　　他只知道这群老家伙蠢，没想到他们会蠢到这种程度。 　　十三个人，找不到一个能背诵神圣法典全文的…… 　　大法官之间流传着一则笑话： 　　问：如果真的有圣人，怎么做才能神邦变得更美好？ 　　答：在元老院开会的时候，落下一颗陨石即可。 　　像这种辱元老院的笑话，还有很多。 　　对于神圣法典，大法官信口拈来， 　　“神圣法典第 八 章第八节，受圣人之恩，应心怀敬畏，不敬者，天谴之。” 　　一句很简单的条文，教导人们要常有一颗感恩的心，劝人向善。 　　神圣法典上，这类的东西很多，没什么特殊的。 　　大法官念完纸条上的内容，看向脸色苍白的奈特元老，调侃道， 　　“您应该不用担心天谴吧？” 　　艾尔·伊莎昨晚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了整个神邦。 　　某种程度上来讲，奈特元老也是受了圣人之恩，保下一条老命。 　　如果艾尔真的通过了圣裔试炼之路，奈特元老甚至能一步登天。 　　只不过，哪怕大法官站在中立的角度来评判，也觉得艾尔完成试炼的希望不大。 　　“不用！当然不用！” 　　听到天谴两个字，奈特元老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矢口否认道。 　　他双手在空中不停摆动，就像反复抽自己的脸一样，否认大法官的调侃，神色格外严肃。 　　哪怕心底对于路登的怨恨已经超出了天际，奈特元老也要装做没事的模样。 　　他可不想被异端审判所那群疯子盯上，更不想被拉到神邦最高处去随风摇摆！ 　　只听奈特元老用无比诚恳的语气说道， 　　“我的心里只有感恩。” 第055章 元老院投票的结果 　　与繁忙的元老院不同，路登的小楼门可罗雀。 　　路登和艾尔坐在小楼前，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艾尔眨着眼睛，忍不住问道， 　　“你在纸条上写了什么？” 　　没等路登开口，她抢先一步说道， 　　“我愿意为此支付一枚大金币！” 　　路登摇了摇头，笑道，“好不容易赢来的钱，你就省着吧。” 　　其实答案很简单。 　　路登今天心情不错，没有当谜语人，直接公布了答案， 　　“前三次送的纸条，都是空白的。” 　　“空白的？” 　　艾尔从未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路登费这么大功夫，前后让三人给奈特元老送纸条，竟然都是空白的？！ 　　她低声喃喃道， 　　“空白的……” 　　被点拨之后，艾尔眼前一亮，脑海内灵光一闪，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艾尔眼中闪烁着光芒，自言自语道， 　　“如果奈特元老看了纸条，他会因为空白纸条而恼火，如果他没看，连送三次，也会惹怒他……就是要惹怒奈特元老，让他在异端审判所面前失态！” 　　不管奈特元老有没有看纸条，路登需要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额……” 　　路登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 　　“我没想这么多，就是想耍一下他，浪费我一大早的时间，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脑补真可怕！ 　　艾尔：…… 　　她脑补了一大堆，结果被当事人直接打脸。 　　但是，艾尔真的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什么事在他面前都举重若轻，什么困难遇到路登，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路登可能在骗她，也可能没有。 　　更可怕的是，如果这件事真的只是路登随手为之…… 　　只是一个恶作剧，就把奈特元老拉扯麻了。 　　在路登面前，奈特元老像个儿童一样稚嫩。 　　如果路登真的想要报复某个人，那……究竟有多可怕？ 　　想到这里，艾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炎炎夏日，她竟然感觉有些透心凉。 　　甩了甩脑袋，艾尔连忙换了个话题，转而问道， 　　“路登先生，您又是如何说服异端审判所的人？” 　　要知道，请动异端审判所的人，可不容易！ 　　“这个啊，很简单啊。” 　　路登理直气壮说道， 　　“我身为一位神邦合法公民，发现问题向异端审判所举报，这很合理吧？” 　　艾尔：…… 　　她很难理解路登先生所说的‘合理’，路登先生总能有跨越时代的理解，还格外理直气壮。 　　想要说服异端审判所，其实很简单。 　　首先，路登本来就拥有来自异端审判所的善意。 　　这一屋子的书籍，就是明证。 　　普若德大法官，是负责异端审判所工作的大法官，这些书都是他派人送来的。 　　路登又不是恶魔的后裔，又不是圣裔家族，异端审判所为难他干嘛？ 　　其次， 　　艾尔突然补全了圣人之言，开启圣裔试炼之路。 　　以异端审判所掌握的信息，自然不难查出，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异端审判所和路登达成一种不存在于纸面的同盟战线。 　　虽然这种同盟很脆弱， 　　但是，大家在相互利用的时候，还是很顺手。 　　异端审判所需要一位真正的圣裔，来给迷茫的羔羊们指引前进的方向。 　　路登能送来一位真正的圣裔，至少，他是这么承诺的。 　　双方一拍即合。 　　最后， 　　路登举报的材料也很合理，并不存在诬告的情况。 　　找到怪鸟面具的人后，路登是这么讲的，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但是，我觉得有线索指明，奈特元老和昨晚暗杀艾尔女士的凶手有牵扯，希望异端审判所可以检查一下！” 　　路登很严谨，他并没有说奈特元老就是真凶，只是说有牵扯。 　　圣裔家族就那么多人，伊莎家族的忠仆，和奈特长老有交集是很合理的事。 　　带着怪鸟面具的人也很给力，很快查出了蛛丝马迹，兴奋回道， 　　“查到了！十五年前，凶手曾经为奈特元老工作过三天！ 　　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他极有可能就是幕后主使，随时可以把他吊死…… 　　感谢你的举报，我会帮你申请下个月的【神邦好公民奖】。” 　　路登：…… 　　异端审判所的权限和能力，超出了路登的想象。 　　和对方打交道的过程，总是充满了惊喜和惊吓。 　　路登甚至有些欣赏对方独树一帜的幽默感。 　　总之，在双方的默契之下，奈特元老必须在纸条和绞绳中二选一。 　　路登相信，异端审判所的出现，会让奈特元老认清现实，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有一件事，路登没有和艾尔讲。 　　他相信，哪怕自己没有搞定奈特元老，也会有其他元老反水，让1米索的议案通过。 　　路登这一次的计划，不仅是有伊莎圣裔家族的支持，他还有一个隐秘的盟友：大学者们。 　　对于大学者来讲，虽然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至少现阶段，双方的利益是高度重合的。 　　大学者们需要低价居住权，救下更多的人，圣裔家族不愿意，他们只想要更多的米索。 　　大学者们需要米索，足够多的米索，弥补议案的亏空，补全出征的开销…… 　　这些米索，原本在圣裔家族手里。 　　圣裔家族不肯掏米索，大学者们又不是麻匪，不能亲自动手抢。 　　那就只能让路登来代劳了，事成之后，再来谈三七分成的事。 　　哪怕知道这一点，路登也在想办法说服奈特元老。 　　原因很简单。 　　在整件事中，大学者们所做的越少，最后路登需要支付的米索越少！ 　　如今，做完一切部署的路登，落子无悔，只需等待一切尘埃落定即可。 　　空闲下来后，他立刻一头扎入历史的海洋中，不能自拔。 　　“你知道么，你有很多不好的小习惯。” 　　正在看书的路登，忽然抬头，看向艾尔，点破道， 　　“你紧张的时候，右手会不停抬起又放下，还会不经意地哼起小曲……” 　　被拆穿的艾尔，有些无地自容，垂下头来，就像犯了错的学生听着老师教诲。 　　路登低头看书，随口说道， 　　“继续哼，唱个欢快。” 　　艾尔一愣，连忙按照路登的吩咐，切歌成功。 　　和艾尔的故作镇定不同，路登是真的悠闲。 　　对他来讲，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只需要静待结果即可。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那路登也愿赌服输。 　　有多大收益，就有多大风险，如果只想要收益又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那不是鳄鱼，是懦夫。 　　真正的战士，要抱着战死的觉悟踏上战场，路登亦是如此。 　　不就是挂在神邦最高处嘛，多大点事！ 　　来呀，挂呀，随风摇摆呀！ 　　艾尔有一件事猜错了，路登是真的敢死！ 　　吊死就吊死，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路登在大学者面前，没有虚张声势，那根绞绳也不是路登的道具。 　　从来到神邦后，路登一直随身携带着一段绞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身为福报传播者，要有足够的觉悟和勇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小楼的影子越拉越长，艾尔还没等来应来的消息。 　　这个消息，价值千金！ 　　如果投票失败了…… 　　艾尔不敢想象，路登先生会有何等凄惨的下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艾尔的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巨石一样，沉闷，难受骄躁…… 　　一声呐喊，打破了小楼的沉寂。 　　“路登先生！” 　　阿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踩着夕阳的影子，跑到小楼前。 　　他挥舞着双臂，如同大胜而归的将领，满头大汗，脸色却泛着异样的红，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喉咙里传出有着野兽本能的嘶吼， 　　“元老院投票表决，以1票同意12票反对的结果，通过了【神邦临时居住权1米索】的议案！” 第056章 退钱！ 　　1米索的议案通过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艾尔的右手握拳，整个人紧绷着，异常亢奋。 　　她知道，自己将见证神邦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割韭菜！ 　　最令人兴奋的在于，这份割韭菜，出自路登先生之后。 　　艾尔有幸参与其中，做一些微薄的贡献。 　　“别高兴的太早了。” 　　坐在长桌另一边的路登，反倒很平静。 　　对他来讲，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没有任何惊喜可言。 　　而且……这场做空，才刚刚开始。 　　真正想要把利益最大化，光做到眼前这样，还远远不够！ 　　“把我们手里剩下的粮食都卖了，只要是市场价，对方要多少，卖多少。” 　　路登随口吩咐下去，艾尔立刻唤来几名管事，把任务分派下去。 　　【1米索定价权议案】通过之后，原本高涨的粮价立刻会受到毁灭性打击。 　　在正常市场下，粮价是2米索／袋，1袋粮食可以换1天的临时居住权。 　　原本人们预期的临时居住权定价，是5米索起步，最高10米索！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一窝蜂跑去收购粮食，用粮食来兑换临时居住权，赚取其中的差价，自然带动了粮食价格，应声而涨。 　　这就是共识的力量。 　　加上，路登在神邦疯狂送福报，7天借10还12，让粮食供不应求，进一步推高了粮食的价格！ 　　最巅峰时，粮价从2米索／袋涨到了5米索／袋。 　　路登收来的粮食，也是在这一时间，大量出货，换成米索。 　　然后…… 　　1米索的议案通过了，共识被打破了！ 　　1袋粮食，可以卖5米索，可以吃，也可以换1天的居住权。 　　5米索，可以换5天的居住权。 　　手里握着粮食的人们，自然会卖掉粮食，换取米索。 　　当然，这是最简略的模型推演。 　　在这个转变中，最重要的转变在于，共识被打破之后，人们形成了新的共识！ 　　粮价，该跌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会有圣裔家族这样的大户，为了稳定市场价格，囤货居奇，企图对抗人们的共识，继续维持超出市场价值的粮价，一点点出货，以免自身承受过大的损失。 　　但是……没用的。 　　5米索的粮价本来就是特殊时期的畸形产物，和神邦临时居住权高度绑定后的结果。 　　如今，神邦临时居住权直接暴跌到1米索，粮价立刻被打回原形。 　　除了圣裔家族以外，所有持有粮食的人们，都在疯狂抛售粮食！ 　　在共识面前，圣裔家族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 　　更别提，还有路登在背后拱火，狠狠踩上一脚。 　　他把手里仅剩的粮食全卖出去了，还是跟随市场价格波动，不断贱卖，疯狂拱火。 　　5米索，4.5米索，4米索…… 　　来者不拒！ 　　夕阳西下，神邦的交易市场却前所未有的繁华。 　　阿乌不断往返于小楼和交易市场，为路登带回第一手的交易信息。 　　“路登先生，最新粮价，3米索一袋！” 　　“查尔斯管家以2.8米索的价格出售了500袋粮食！” 　　“跌回2米索了！跌回2米索了！” 　　“……” 　　阿乌带回消息时，满脸笑容，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幼小的身躯里像是有无穷的力量，支撑着他一趟又一趟往返。 　　作为做空计划的知情人之一，阿乌很清楚一件事： 　　粮价跌的也狠，路登先生赚的就越多！ 　　在共识面前，粮价连一个黄昏都没有撑住，直接跌回了2米索。 　　不仅如此，粮价还在进一步下跌！ 　　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为自己手里的粮食寻找买主，只要高于1米索，都是赚的！ 　　对于神邦外的人来讲，在兽人来袭时，他们要拥有神邦临时居住权，这是真正的刚需，不是专家口里的刚需。 　　用粮食兑换临时居住权，太亏了！ 　　1袋粮食，哪怕卖1.5米索，拿去换临时居住权，也是赚的！ 　　市场上的粮价一直在跌，从5米索跌到2米索，前后不过2个云时。 　　这个时候，形成的踩踏效应，足以抹去所有理智，让人们陷入彻底疯狂！ 　　“差不多了……” 　　路登很清楚，市场在探底后还会有反弹，自己不可能把每一分米索都压榨干净。 　　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没办法实时掌控粮价变化，不能随时进行几百单、几千单的交割，因此没有反复横跳的空间和能力。 　　简单点讲：神邦没有期货交易平台。 　　当然， 　　如果神邦有期货交易平台，路登想要这么大规模的做空，也是不可能的。 　　一道命令从小楼传出，在伊莎家族的众多成员手里，得到百分之百的执行。 　　“收粮，2米索以下，有多少收多少！” 　　这段时间，路登小楼，都快成伊莎家族的圣地了！ 　　他随便说一句话，下面的无数人就要跑断腿！ 　　当然，付出是有回报的， 　　对于收粮的上限，路登给了一个确切的数字。 　　“收300万米索的粮，算下来，足够偿还所有圣裔家族和大户的欠粮。” 　　经过这几天的言传身教，艾尔已经学聪明了。 　　如今的她，会先确保路登的命令得到执行，然后再提出自己的疑惑。 　　路登则会看自己心情，给予一定程度的解答。 　　事情都办妥之后，艾尔回到了小楼里，坐下后虚心问道， 　　“路登先生，300万米索买来的粮食，不够偿还我们所欠的所有粮食。” 　　300万米索，如果2米索1袋，最多买150万袋。 　　即使市场价低一点，采购均价再压一压，撑死也就是200万袋。 　　更何况，整个神邦，根本收不到这么多粮食！ 　　艾尔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数字： 　　借，195.2万袋粮食， 　　还，237.1万袋粮食。 　　远远不够！ 　　这中间的差额如果无法补足，光是违约的赔偿，就足以让路登吐出之前的所有收益，甚至还要亏不少！ 　　艾尔很好奇，路登准备怎么弥补其中的差额？ 　　路登没有回答艾尔的话，而是转而问道， 　　“小楼外的卫兵，到位了吗？” 　　路登以保护圣裔艾尔·伊莎的名义，向异端审判所和神邦分别申请了卫兵保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艾尔依旧照做了。 　　艾尔点头，一切都按照路登的部署，外面部署了二十几名卫兵，十分的安全。 　　她只是不明白，要卫兵做什么？ 　　艾尔点头后还没过几秒，街面上传来微微的震动，石子滚动到路的两旁。 　　一群手持火把，面露凶光的人，从神邦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小楼前停下脚步。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享受了路登先生的福报。 　　而且，福报不浅！ 　　真正的穷人，哪怕路登挥舞着无差别镰刀，也割不到多少钱，本来家里就穷，耗子去了都流眼泪走。 　　笑死，根本没韭菜给路登割。 　　除了圣裔家族以外，损失最惨重的，就是那群自作聪明的投机分子。 　　当1米索定价权出现、粮价暴跌之后，这群聪明人给自己的智商充值。 　　他们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波亏麻了！ 　　人群中，名为：愤怒、气氛、暴躁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发出极大的共鸣，如同大气磅礴的交响乐在小楼前奏响。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优美的神邦语： 　　“操你妈，退钱！！” 第057章 倾听更有力量的声音 　　小楼外响着优雅的神邦交响乐，小楼里，路登却在安心挑灯夜读。 　　艾尔没见过这阵仗，第一时间还有些慌乱，很快镇定了下来。 　　只要路登在，她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恐惧和害怕自动退避三舍。 　　阿乌则跑到后门去，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以免有人趁乱闯进来。 　　等检查完毕后，他回到长桌旁，和艾尔女士面面相觑。 　　这栋小楼，好似进入了风暴之中， 　　路登读完一页，看着不知所措的两人，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 　　“不会有事的。” 　　路登带着两人走上二楼，透过一个隐蔽的小窗，向窗外看去， 　　“能看清吗？” 　　小楼下聚集的这些人，在火把的照耀下，刚好被艾尔看清。 　　阿乌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路登索性掐着他两肋，把整个人抬了起来。 　　“看清了。” 　　阿乌看了半分钟，说道， 　　“他们都是神邦的公民！” 　　艾尔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难道阿乌认识其中的每一个人，才能如此肯定，这些人都是神邦的公民。 　　“废话。” 　　路登翻了个白眼，把阿乌放回地面， 　　“夜幕降临时，还留在神邦的，除了奴隶，哪个不是神邦公民？” 　　艾尔的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出身圣裔家族的她，时常会忘记，神邦是神邦公民的神邦，而不是所有人的神邦。 　　而身为奴隶的阿乌，从来不会忘记这件事。 　　神邦公民，拥有神邦永居权，还有公民大会投票权，享受一定的税收减免政策…… 　　除此之外，没有房子的神邦公民，可以在神邦内申请最低档次的免费住房。 　　没有收入来源的神邦公民，每个月还能领到一笔救济粮，足够支撑自己不被饿死…… 　　当然，这些东西距离艾尔很遥远，她从不用为衣食住行操心。 　　如今夜色已深，出现在路登楼下的众人，自然都是神邦公民。 　　艾尔又往楼下看了一眼，大概有上百人。 　　他们形态不一，高矮胖瘦都有，各个脸色通红，精神亢奋，挥舞着手臂，朝着小楼疯狂咒骂着，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拦在这百人面前的，只不过是十几名卫兵。 　　如果愤怒的人群冲入小楼，卫兵会被瞬间冲散，完全无法阻挡。 　　但是， 　　这些卫兵好似一道天堑一般，拦在小楼和人群之间，让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 　　就算是艾尔，身为三人组的智商洼地，都能看出些端倪。 　　“奇怪，他们如此愤怒，却不敢上前一步……到底在畏惧什么？” 　　艾尔第一次从这个视角来审视人群，她感觉一股无形的魔力在保护着小楼。 　　“神圣法典。” 　　路登一语道破真相， 　　“这些人拥有的一切，身份也好，地位也好，都是在神圣法典庇佑下获得的，他们无法承担神圣法典的惩罚。” 　　任何人只要敢冲入小楼，按照神圣法典，最轻的惩罚是剥夺神邦公民身份，放逐到无人荒原上，永世不得返回神邦。 　　神圣法典，守护着小楼。 　　路登解释道， 　　“他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亏点钱就亏点，气头上骂两句就行了，真让他们见血，他们反倒不敢。 　　归根到底，他们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觉得未来也还有希望，没有被逼到绝路上，自然舍不得和你拼命。” 　　挣钱嘛，不能拼命。 　　拼命还怎么挣钱呢？ 　　事情的发展，真如路登所说的那样，小楼下的人群骂累了，很快散去。 　　这些人的聚集，也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只不过，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就像癞蛤蟆趴脚上一样，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人。 　　小楼外的人群散开了， 　　可艾尔脸上愁云却没有消散。 　　她反倒变得更担心了。 　　“路登先生，神邦公民确实不会拼命，可那些城外的人们……” 　　说道这里，关于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一旦人们反应过来，路登的福报究竟有多沉重时，愤怒的人群会做出什么，她不敢想象！ 　　这些人可不是神邦公民，家里没有精贵的瓷器，是真正的匹夫一怒，流血五步。 　　只不过，艾尔很清楚。 　　自己能想到的事，路登先生多半早就想到了，甚至有应对之法。 　　就连今晚的卫兵，都是路登提前安排的。 　　关于艾尔的话，阿乌似乎有些想法，欲言又止。 　　在阿乌看来，城外的人如果知道了真相，感谢路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报复路登呢？ 　　从单笔粮食交易来看，确实是亏损的。 　　但是…… 　　神邦临时定价权，每天只需要1米索！ 　　光是这一条，就不知道会救多少人的命！ 　　路登真如他所言的那样，把福报送给了大家！ 　　路登微微点头，第一次认可了艾尔的说法， 　　“你的担心确实有些道理，今晚安排人出城，在城外散播消息……” 　　很快，十几辆马车连夜出城，往各个居住地派去人手。 　　这些人都是在神邦讨生活的消息贩子，知道如何把消息最快散播出去。 　　按照路登的吩咐，从他们口中，一则则消息迅速在城外传播开。 　　故事版本五花八门，比如： 　　“路登深夜拜访大学者，说有救万民之法，大学者三当时正在洗脚，连鞋都没穿，就出门迎接路登，相见恨晚……” 　　“路登陈述利弊，舌战群学者，最终说服大学者三提案【神邦临时居住权1米索】……” 　　“大法官们体恤民情，痛民所痛，在投票会议上，抛开一切分歧，十年内首次以全票通过了议案！” 　　“元老院外，奈特元老受到圣人启发，投下了神圣的一票，推动了【一米索】议案的落地……” 　　“……” 　　总之，在整件事里，所有人都在努力推动神邦向好的一面发展。 　　大学者，大法官，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红花，大家都立大功！ 　　至于元老院那群蠢货……大家自动忽略了。 　　元老院在整件事里唯一的贡献，就是没有贡献。 　　他们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整件事最核心的人物——路登·Y·微古德，自然也做了一些微小的贡献。 　　不足为外人道。 　　谦虚的路登先生，无意夸大任何自己的功绩，更没有兴趣反驳任何针对他个人的污蔑。 　　时间，会证明一切！ 　　当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时，神邦外，又一次排起了长队。 　　队伍里的人们，神色振奋，每个人口中都在讨论着同一个名字，同一件事，同一个传奇！ 　　是他，为神邦带来了1米索的临时定价权！ 　　是他，为神邦带来了低于市场价格的粮食！ 　　是他，为神邦带来了光明的未来！为人们带来了真正能看见的光明未来！ 　　不知道谁先起了头，在人群中呐喊了一声。 　　很快，便有附和的声音传出，跟着他一起呐喊。 　　呐喊的声浪，一波胜过一波，在神邦的上空回荡，发展到最后，甚至有些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这呐喊声，比昨晚小楼外的无能狂怒更有力量，更有精神，更有活力！ 　　这是更多人的心声！ 　　在他们面前，小楼外出现的神邦公民们，就像一盘散沙，一群弱鸡，一群只知道狺狺狂吠的败犬！ 　　人们只是发自肺腑、心甘情愿地机械重复着一句简单的话： 　　“赞美您！路登先生！” 第058章 老农 　　鲁佩茨·威廉姆茨是一名神邦外的农民。 　　他出生在神邦外，如果出生地偏移5云里，他就能拥有神邦公民的身份，过上衣食无忧、枯燥乏味的一生。 　　可惜，偏不得。 　　鲁佩茨出生在城外，爷爷是种地的，父亲是种地的，他自然也是种地的。 　　打记事起，鲁佩茨就从长辈那里学来了宝贵的经验，传承了八百年的经验。 　　“平日要多干活多积粮，兽人来了才能进神邦。” 　　“如果临时居住权贵，就多换粮食。等兽人来了，能送几个人就送几个，男孩女孩都行……” 　　“圣裔家族的老爷们心善，兽人走后，会减免我们租子的……” 　　“……” 　　类似的话，鲁佩茨从小听到大。 　　等他再大一点，就听不见别人说了。 　　他的爷爷死在某一次兽人来袭，他的爸爸也死在某一次兽人来袭。 　　鲁佩茨多半也会死在某次兽人来袭。 　　城外的人，世世代代都以同样的方式降临在这片肥沃的土地，又以同样的方式离开，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渐渐不再悲伤，向痛苦举起了白旗，在麻木中苟活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绝望之所以没能吞噬他们的内心，是因为他们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奇迹之城【神邦】！ 　　只要躲进神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岁月流逝，鲁佩茨已经熬成了老人。 　　他为人老实诚恳，又能吃苦，种地之余还会进神邦打工。 　　鲁佩茨年轻时，还有几分俊朗，能够干一些高级的活，在宴会上替人端端盘子什么的，神邦公民们出手都很阔绰，给的小费有时比他薪水还高！ 　　等鲁佩茨的皮肤被烈阳晒得黝黑，脸上也爬上了皱纹，背也佝偻起来。 　　这份体面的活，他便做不成了。 　　总有比他更年轻、更俊朗的小伙子，轻易顶替了他的岗位，就像他当年顶替别人一样。 　　鲁佩茨只能和其他老农一起，去市集上帮忙搬运一些货物，去工地上卖膀子力气，收入也少了许多。 　　年轻时，每隔几年鲁佩茨都能攒下一笔小钱。 　　本来，鲁佩茨想用这笔钱在神邦外买一片小小的土地。 　　这样就不用每年交租，可以省下更多的钱，买更多的地，多生个儿子帮自己种地…… 　　但是， 　　每一次鲁佩茨准备行动时，神邦的钟声总会敲响。 　　那该死的钟声！ 　　钟声响起， 　　兽人要来了。 　　为了活下去，鲁佩茨只能把手里的米索换成粮食，配上他这些年种地积攒下来的粮食，兑换成神邦临时居住权。 　　节省下来口粮还要精打细算，以免在神邦内饿死。 　　如何度过兽人来袭这段黑暗时期，对城外的老农们来讲，是入门级的生存智慧。 　　没能掌握入门级智慧的蠢货们，最后都入土了。 　　想要凑够这些粮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鲁佩茨小的时候，家里变卖了所有一切，才勉强将几人送进了神邦，躲过一劫。 　　至于家族的其他成员，就没那么好运了。 　　兽人走后，鲁佩茨在神邦外疯狂寻找，却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寻找不到。 　　那种绝望的滋味，至今都笼罩在鲁佩茨的心头，无法言说。 　　等鲁佩茨大一些，能自己挣钱了，家境改善了些许。 　　可当下一次兽人来袭，鲁佩茨要带着自己父亲进神邦避难时，父亲却拒绝了。 　　“不要让我变成你的负担。” 　　父亲是在一个夜晚偷偷消失的，不辞而别。 　　他把藏的粮食、米索、脚上的新鞋，都留给了鲁佩茨。 　　后来，那双鞋被鲁佩茨埋了，按城里人的说法，这个叫衣冠冢，很有格调。 　　鲁佩茨不懂格调，他甚至有些心疼那双新鞋。 　　恍惚间，鲁佩茨的回忆戛然而止。 　　面前的卫兵，例行惯事地询问道， 　　“进城做什么的？” 　　鲁佩茨连忙赔上笑脸，佝偻着背说道， 　　“卖点粮食，买点居住权。” 　　卫兵没听他说什么，只是检查了一下木牌，便放他过去了。 　　鲁佩茨脸上的笑容却一直僵着，哪怕走出城门口半里地，依旧没有卸下。 　　进城前，他就听说，粮食又跌价了！ 　　如今，只要4米索，就能买上3袋粮食！ 　　昨天赶在3米索的价格，鲁佩茨把手里所有的粮食都卖了，换回了150米索！ 　　他算过了，这些米索，足够自己和孙女进入神邦居住60天，剩下的30米索，今天买些粮食，足够两人活下去了，还能剩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没有1米索的廉价居住权，这一次兽人来袭，鲁佩茨凑的粮食只够自己孙女独活。 　　想到这里，鲁佩茨心底泛起感恩，感谢神邦的老爷们，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如果不是老爷们心善，把居住权定在1米索，他哪有这样的好日子？ 　　按照计划，鲁佩茨先去了一趟市集，很快买好了粮食了。 　　盘算着还有哪些东西能卖的时候，鲁佩茨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找路登先生领过两份福报。 　　第一次，鲁佩茨送去了5袋粮食，按约定能返还6袋。 　　第二次，鲁佩茨和人搭伙，也是送了5袋，去掉抽成，到手5袋半。 　　鲁佩茨没有把自己的所有粮食都拿去换福报。 　　老农间流传着一句古话：不要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逛到了小楼附近！ 　　鲁佩茨暗骂了自己一句，贪心不足的东西，还没到领取福报的日子呢，怎么就提前过来了？ 　　鲁佩茨正想转身离去，却被人喊住了。 　　“鲁佩茨·威廉姆茨？” 　　迎面向他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福报大善人，路登先生！ 　　听说，1米索的定价权，路登先生也出力极多！ 　　他是鲁佩茨的救命恩人啊！ 　　鲁佩茨抬起右手，肩膀又压低了几分，身子前倾，脸上浮现出憨厚的笑容，含糊说道， 　　“路登先生！” 　　“不要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恶魔。” 　　路登先生的笑容很有亲和力，总能让人相信他说的话。 　　“是这样的……” 　　路登先生随口问道， 　　“我记得你在这里领过一份福报，按照约定，我本该在四天后给你六袋粮食。” 　　鲁佩茨不停点头，“是这样的，路登先生。” 　　他没想到，路登先生的记忆力如此之好，连他这个微不足道的老农都记的一清二楚。 　　路登微笑着点头，继续问道， 　　“之前契约的信物，你带在身上吗？” 　　“在，在！” 　　鲁佩茨伸手去掏口袋，连忙解释道， 　　“我一直有好好保管！” 　　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要错过福报了。 　　路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紧张，放轻松些，阿乌，端杯清水来。” 　　喝了些水，鲁佩茨依旧是紧张兮兮地，看向路登，不明白这位好心的先生，又准备做什么。 　　“因为粮价暴跌，我感觉之前的福报已经不再是福报了。” 　　路登痛心疾首地说道， 　　“我愿意，再送一次福报给你，如今市场上的粮价是6袋粮食8米索，对吧？” 　　鲁佩茨依旧是不停点头，他刚买完粮食，确实是这个价格。 　　路登说出自己的计划， 　　“你将交易的信物还给我，我提前兑现你的福报。 　　但是，不以粮食的形式支付，而是支付你10米索，足够你买8袋粮食，你愿意接受这份福报吗？” 　　路登先生开出的条件，让鲁佩茨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每次都占您的便宜……” 　　鲁佩茨显得局促不安，双手不自主地摆动着，想要拒绝路登先生的福报。 　　拿5袋粮食换6袋粮食，本身就已经很贪心了。 　　如今，好心的路登先生更是提前兑换了承诺，以高出市场价的米索兑现！ 　　至于其中粮价的亏损，鲁佩茨已经不在乎了。 　　那5袋粮食，原本就是打算留着换神邦临时居住权的。 　　按照之前的规定，这5袋粮食只能换5天的居住权。 　　托路登先生的福，临时居住权定价1米索／每天，10米索，能够让鲁佩茨在神邦里待上10天！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至于粮价暴跌带来的损失…… 　　又不是路登先生让粮价暴跌的！ 　　他又不能提前预知粮价会暴跌！ 　　这种事，怎么能怪到路登先生头上呢！ 　　鲁佩茨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报，这辈子能遇见路登先生这样的好人！ 　　路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拿走信物， 　　“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你我的契约在学者见证下完成，一切都遵循神圣法典……” 　　路登后面说着什么，鲁佩茨已经听不清了。 　　从路登先生手中接过10米索，鲁佩茨眼里泛着泪花，紧紧握住路登那只温暖的手，由内而外地重复着一句话， 　　“路登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第059章 古瑞德大法官 　　路登目送走了鲁佩茨，将信物随手撕毁。 　　他相信，这位老农拿到钱后，多半会去再买些粮食。 　　如果只按粮食这个计量单位，老农的收益率绝对不低，5袋粮食变成了8袋，短短几天的功夫，收益率高达60％！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艾尔，心情之复杂，难以言表。 　　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恐怖如斯！ 　　路登花费10米索，就成功买回了交易的信物。而从鲁佩茨手里收来的5袋粮食，被路登以25米索的价格抛售掉。 　　一进一出，路登赚了15米索，收益率高达150％！ 　　而且，这笔钱，路登除了做担保以外，没有任何预先的支出，等于空手套白狼赚来的！ 　　最最重要的是…… 　　艾尔眼前一亮，想到了某种可能，内心激动无比。 　　按照之前的计算，路登手里握着大把米索，神邦市面上，却没有足够多的粮食。 　　如果真到了交割的日期，路登拿不出这么多粮食，可就亏惨了！ 　　但是， 　　路登之前的操作启发了艾尔，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粮价暴跌之后，人们对福报的预期就会降低，这个时候路登提出以略高于市场价的形势回购福报，愿意响应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毕竟，几天之后，哪怕粮食拿到手也不值钱。 　　还不如提前在路登手里套现，换成米索。 　　粮食只能吃，拿在手里还会贬值，米索的用处可就大了…… 　　最糟糕的情况，也无非就是拿米索换粮食，依旧是纯赚！ 　　已经享受过路登第一次福报的人，根本没有拒绝第二次福报的能力！ 　　艾尔看向路登的眼神，充满了震惊，难道说，从一开始，路登就计划好了一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圣人，便是恶魔。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艾尔无法抗拒的存在，只能死心塌地地跟随。 　　她没有忘，自己为了活下去，已经将灵魂交易给了路登。 　　艾尔尽可能压低自己的声音，小声问道， 　　“路登先生，您准备这样解决粮食的差额？” 　　路登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这笑容让艾尔心里发麻，又是一阵毛骨悚然。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路登换了个话题，转而问道， 　　“上次准备吊死你的时候，有一名金发的圣裔家族成员，和异端审判所走的很近……” 　　路登简单描述了一下对方的外貌特征。 　　显然，对方是吊死艾尔的幕后推手之一。 　　严谨一点讲，应该是圣裔家族推到舞台前，与路登博弈的对手。 　　艾尔立刻知道路登说的是谁，介绍道， 　　“莱恩·雅格，来自雅格家族，也是最强大的圣裔家族之一……” 　　…… 　　就在艾尔向路登介绍莱恩时， 　　金发的青年，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外，躬身行礼，恭敬说道， 　　“请转告古瑞德大法官，莱恩·雅格来访。” 　　宫殿内的仆人微微点头，向宫殿深处走去，行走间带起几枚金币，发出悦耳的脆响声，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这处宫殿里到处都是米索和金币，只有几条被踩出来的小路供人行走。 　　如果路登看见这所宫殿，说不定眼中都能冒出绿光。 　　路登快乐殿了属于是。 　　仆人很快原路返回，看着金发青年，冷冷说道， 　　“见面，1万米索，说话，2万米索。” 　　被如此对待，金发的莱恩也不恼火，微微点头， 　　“我明白规矩。” 　　镀金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莱恩小心翼翼跟在仆人身后，尽可能避开地上的米索和金币。 　　很快，他来到一处奢华的长桌前。 　　桌子的四角用书籍巅起，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长桌的另一头，一个好似肉堆的生物正在大快朵颐，胡吃海塞。 　　这就是古瑞德大法官。 　　每一代古瑞德大法官，都必须住在这间宫殿里，被米索和金币环绕，每天吃下足够多的美食…… 　　这是古瑞德大法官的职责。 　　八百年来，都是如此。 　　莱恩先是向古瑞德大法官行礼，接着，他把路登最近的所作所为介绍了一遍。 　　这份文件的详细程度，让人怀疑，是从异端审判所偷出来的！ 　　说了一大堆，莱恩才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位名叫路登·Y·微古德先生的行为，是否触犯神圣法典？” 　　古瑞德大法官卸开一根猪蹄，随口说道， 　　“神圣法典的事，你问我这个大法官干什么，问大学者去，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在神圣法典的解释权上，终身大学者拥有最高的优先级。 　　莱恩也不恼火，继续问道， 　　“那我能否有幸得到您的智慧指引？” 　　古瑞德大法官扭动着身子，尝试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不耐烦的说道， 　　“做空。” 　　莱恩一愣，没听懂对方的意思，下意识问道， 　　“什么？” 　　古瑞德大法官的注意力，显然集中在猪蹄上，他只能抽空回答莱恩的问题。 　　“你说的那个，叫路登的小子，所做的行为，在启云王国中被称为【做空】。” 　　莱恩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用两千年前的手法对付自己！ 　　光是这个信息，就值两万米索了！ 　　莱恩连忙追问道，“古瑞德大法官，我们该如何对抗【做空】？” 　　古瑞德大法官满不在乎地说道， 　　“向路登投降，或者什么也别做。 　　对方既然出手了，你们不死也会脱成皮，越挣扎，损失越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及时止损。” 　　莱恩锁起眉头，显然不认可古瑞德大法官的说法。 　　他又想说什么，却被古瑞德大法官提前打断。 　　“2万米索，时间到了。” 　　说着，古瑞德大法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送客。 　　就在莱恩转身离去时，身后又传来了声音。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正在啃猪蹄的古瑞德大法官忽然开口，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神圣法典，第 十一 章，第六节。” 　　金发的莱恩停下了脚步，微微皱眉，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不是元老院那群蠢货。 　　虽然没有学者的身份，但莱恩可以流利背诵神圣法典全文，一字不差。 　　古瑞德大法官这句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 　　古瑞德大法官将肥硕的手指泡在清酒中，自然有仆人来帮他清洗一番，另外又仆人上前用丝绸替他擦拭嘴唇。 　　忙完这些，古瑞德大法官才慢慢悠悠说道， 　　“如果我年轻时，能有一位大法官赠与我忠告，我会无条件相信。 　　显然，你没有我这样的智慧，注定会踏上一条失败的道路。 　　你和元老院那群蠢货，又有什么区别呢？ 　　哦，对了，那帮蠢货都比你强，他们至少知道自己蠢，不会自作聪明。” 　　莱恩还想辩解几句。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放任路登做空，圣裔家族损失掺重，甚至有圣裔家族会支撑不下去！ 　　至于向路登投降，那更不可能了，圣裔家族怎么能向一个贱民投降呢？ 　　这是他们绝对不允许的结果！ 　　古瑞德大法官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莱恩离开，所有下人也退出这个房间。 　　他费力地弯下腰，从桌角抽出一本古籍，脸色无比严肃，仿佛这本书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这篇古籍的封面有些破损，上面用古启云文字写着两个字：【贪婪】。 　　这是每一代大法官传承下来的书籍，持有此书之人，便是神邦的古瑞德大法官。 　　好似肥硕米虫的手指轻轻拂过书籍，熟练地翻到其中一页。 　　古瑞德大法官在心底默念出古籍上的内容， 　　“做空，是恶魔的把戏，掠夺无辜之人的财富，引诱人类堕入无尽深渊，开启混乱之源，亦是……贪婪的原罪。” 第060章 恩薇大法官 　　离开贪婪宫殿后，莱恩·雅格没有停下脚步，坐上马车，赶往自己的下一站。 　　面对路登的【做空】，圣裔家族确实损失掺重。 　　在【1米索】的议案公布前，根本没有人能想到，粮价竟然会暴跌！ 　　如果只是账面上的损失，那也就罢了。 　　单从粮食这个角度来看，圣裔家族是没有亏的。 　　架不住有人自作聪明，加入这场福报盛宴之中！ 　　圣裔家族中，有人花费了大量米索收购粮食，化整为零去路登那里领取福报。 　　当初的福报，如今摇身一变，化为索命的绞绳，越勒越紧，让人无法呼吸…… 　　失去大笔现金流，甚至抵押了部分资产，等待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破产。 　　这部分贪心不足的家伙，破产了也就破产了，莱恩并不在乎。 　　但是， 　　看着路登大把大把挣钱，比他们亏钱还要难受！ 　　圣裔家族的尊严，岂能让蝼蚁挑衅！ 　　这一次，十二圣裔家族达成联手的目的很简单： 　　神邦里，不允许有路登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莱恩要先挫败路登的做空计划，然后再找机会，绕开异端审判所，物理上解决路登。 　　如今路登和艾尔·伊莎搅合在一起，异端审判所那群疯子盯得紧，圣裔家族无法下手。 　　等兽人离开之后…… 　　莱恩正在想着如何对付路登，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一名仆人在窗边小声提醒道， 　　“莱恩少爷，我们到了。” 　　马车停在一处花园外，哪怕站在门口，也能闻到浓郁的花香。 　　莱恩在一位法官的引见下，穿过玫瑰花圃，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座花厅外。 　　花厅里，他见到一名打扮朴素的少妇，对方正在用一把银剪子修建玫瑰，神情格外专注。 　　少妇身材曼妙，韵味十足，只可惜脸上蒙着一层薄纱，看不清容貌。 　　莱恩候在一旁，没有打扰对方。 　　等少妇直起身，莱恩才恰到好处地开口， 　　“恩薇大法官，莱恩·雅格来此寻求您智慧的指引。” 　　少妇瞥了他一眼，冷笑道， 　　“你身上有米索的臭味，刚从古瑞德那里过来？” 　　莱恩并不尴尬，坦白承认道， 　　“古瑞德大法官告诉我有关做空的事，却拒绝提供进一步的善意。” 　　听到这个说法，恩薇大法官嘴角勾起，嘲笑道， 　　“呵，那个胖子当然不敢，他的灵魂早就和米索一起腐朽了。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最后这句话，恩薇大法官说的很轻，莱恩没有听清。 　　恩薇大法官的声音里满是嘲讽，显然，对古瑞德大法官没什么好印象。 　　对方可以嘲笑古瑞德大法官，莱恩却不能做同样的事。 　　在神邦内，圣裔家族只敬畏四样东西： 　　异端审判所，大学者，大法官，以及神圣法典。 　　同为大法官，恩薇自然有嘲笑古瑞德的资本，莱恩没有。 　　她没有回答莱恩的问题，而是端起一盆带刺的植物，看向莱恩问道， 　　“好看吗？” 　　莱恩歉意地笑了笑，摇头说道， 　　“也许我没有发现美的眼睛。” 　　他很聪明，没有任何恭维、欺骗大法官的意思，那样做只会自取其辱。 　　“我觉得不好看。” 　　恩薇大法官拿起银剪子，剪下来一段荆棘送到莱恩面前， 　　“你知道规矩的，想要寻求【嫉妒】的指引，必须付出嫉妒的代价。” 　　恩薇，在古启云语里，代表嫉妒。 　　古瑞德，代表贪婪。 　　普若德，代表骄傲，亦是傲慢。 　　神邦的七名大法官，对应着启云王国的七宗罪，有不同的职责。 　　莱恩的脸色没有丝毫犹豫，接过荆条，握在掌心，一咬牙，五指发力。 　　他任由荆棘刺破皮肤，扎入肉中，鲜血一滴滴从掌间缝隙中滴落，落在泥土上，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花。 　　看到这一幕，恩薇大法官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口说道， 　　“原来你们圣裔的血，也是红的。” 　　嫉妒的人，向来毒舌。 　　她很快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想要对付做空，方法有很多。 　　但你们已经失了先机，想要翻盘，唯一能依仗的优势，无非就是靠钱多。 　　启云王国有一句古话，做空者往往死于自己的贪婪。 　　路登是个贪婪的家伙，恨不得把每一个米索挣光，这也是你们的机会……” 　　莱恩的眉头锁起，想要记清恩薇大法官的每一句话，掌心的疼痛又总是让他分神。 　　“办法，确实有，但如果玩不好，很可能会害死自己。” 　　恩薇大法官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嘲弄的笑容，好似猫戏弄老鼠一样，看着莱恩。 　　莱恩打心底厌恶这种目光，可表面上又要尽可能表现得平静。 　　他的表情微微痛苦，开口说道， 　　“圣裔家族不害怕失败，却不能允许愚弄。” 　　他愿意倾听恩薇大法官的方法，并且付诸行动。 　　“不，你误会了，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恩薇大法官摇了摇头，解释道， 　　“当你拿起荆条时，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让我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我会把对付做空的方法告诉你，你也会去做，最后……如同我们预料的那般，你们一败涂地，比之前亏的更多。 　　喜欢我为你们安排的这个剧本吗？” 　　恩薇大法官眼角的笑意更盛，险些压过这花园的生机。 　　莱恩的眼中出现茫然。 　　他很是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大法官都觉得他一定会输？ 　　古瑞德大法官是这样，恩薇大法官也是这样！ 　　路登既不是圣人，也不是恶魔，只是一个投机的家伙，恰好攀附到伊莎家族，抱上艾尔·伊莎的大腿，仅此而已！ 　　我们可是圣裔家族啊！！ 　　换做其他时期，莱恩勾勾小拇指，都能弄死一百个，一千个路登！ 　　十二圣裔家族联手对付一个路登，就像十二条巨龙联手对付一只蝼蚁，直接骑脸，怎么输？！ 　　恩薇大法官的那双媚眼仿佛看穿了莱恩的心思，微微一笑，置之不理。 　　她转过身去，说出了对付路登的方法。 　　“他收了太多的粮食，市场上并没有足够多的粮食让他去交割，如果你注意到的话，伊莎家族的人已经开始收粮了。” 　　莱恩聚精会神听着，收粮这件事，他们也注意到了。 　　因此，圣裔家族的人们也在收粮，阻拦对方！ 　　如果大法官给出的指引，只是这么简单的话，莱恩会感到失望。 　　“不仅是收粮，他就算把全神邦的粮食收完，也不够交割。” 　　恩薇大法官一针见血地说道， 　　“路登真正要收购的，是那些交易契约！” 　　莱恩瞳孔微震，他从来没想到，竟然还可以这样玩！ 　　恩薇大法官的声音冷酷且无情， 　　“想要击败路登，你们唯一的胜算，就是赶在路登之前，把市场上的交易契约尽可能收购到自己手中！ 　　等交割日到了，如果路登无法交割，你们就赢了。” 　　听到这里，莱恩都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 　　被恩薇大法官一指点，他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正在向自己招手。 　　胜利属于圣裔！ 　　“但是……” 　　恩薇大法官嘴角又缓缓勾起，脸上浮现那种宛若谜语人的笑容，说了一句让莱恩摸不着头脑的话。 　　“连自己的对手都不知道是谁，你们，真以为自己能赢吗？” 第061章 福报，你要不要？ 　　“路登先生，我们遇到麻烦了！” 　　脸色阴沉的艾尔，走进了小楼，找上路登。 　　让周围人先离开房间，艾尔才把坏消息说出来， 　　“我们收购粮食的人，遇到其他人恶意抬价……” 　　“等一下。” 　　路登很严谨，纠正道， 　　“在神邦的交易市场，神圣法典许可下，只要不是强买强卖，就没有恶意一说。” 　　关于交易的事，路登一向很严谨。 　　艾尔点头，改口道， 　　“有人抬价粮食，让我们的收购变得更困难。” 　　这件事，在路登的预料之中。 　　圣裔家族又不是傻子，不可能放任路登随意收割。 　　做空这种事，有时候对方稍微反抗一下，乐趣反倒更多，收益也更多。 　　路登点头，用目光示意，让艾尔继续说下去。 　　艾尔带来了最坏的消息， 　　“有人在收购我们的契约，出价比我们还高！” 　　艾尔把收集来的例子摆在路登面前， 　　“这份契约，我们借了20袋粮食，预期还24袋，目前粮价1.5米索一袋，市值36米索，我们一般开价40米索就能轻易买来，但市场上竟然有人出价45米索，甚至50米索！” 　　50米索，已经超出契约的价值太多了！ 　　对于这些契约的持有人来讲，把交易契约卖一个高价，是最后的福报。 　　甚至出现囤货居奇的情况，人们见交易契约的行情火热，反倒不肯出手，愿意再等一等，会有更高的价钱。 　　这种20袋的交易契约，反倒不足为虑，因为量太少了，影响不到大盘。 　　路登当时送福报的时候，是工业流水线式批发送福报，效率自然很高。 　　因为来领福报的人，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什么害怕路登反悔，同意起来特别干脆。 　　等到收购交易契约，就没有这么爽利了。 　　双方要反复拉扯，不停博弈，收购效率大大降低。 　　工业流水线VS个人手工拉扯，当然是前者完胜。 　　这种收购，无非就是恶心一下路登，真正的杀伤力有限。 　　“最麻烦的是，那些大订单。” 　　说到这里，艾尔有些羞愧，低下了头。 　　大订单这件事，当初是她决定要做的，以100车为门槛，每车20袋粮食，一共2000袋。 　　这些交易，大部分在圣裔家族手里。 　　其余的契约，要么在一些商人、富农手里，要么在众筹的中介手中。 　　2000袋粮食，按照约定要返还2400袋，这份交易契约目前市值3600米索。 　　艾尔尝试着派人上门收购，开出4000，甚至4500的高价！ 　　却被对方告知，已经被人以6000米索的价格买走了！ 　　6000米索，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契约本身的价值！ 　　这个消息，传来了一个很糟糕的讯号。 　　圣裔家族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们不仅弄清了路登的意图，甚至精准找到了路登背后的死穴：没有足额的粮食交割！ 　　只要垄断市面上的交易契约，等到交易日来逼着路登交割粮食。 　　无法拿出粮食的路登，会因为赔偿金而破产，而圣裔家族，则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艾尔认真提醒道， 　　“如果我们在外的大额交易契约，都被圣裔家族收购走，形势对我们来讲会很不妙。” 　　不过，她很清楚另外一件事： 　　路登先生，胸有成竹！ 　　这一切，恐怕都在路登先生的预期之中！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艾尔已经确定，在启动整个计划之前，路登先生早就想到了每一个环节可能出现的纰漏！ 　　正如路登之前告诉她的那样， 　　不要把别人当傻子。 　　从头到尾，路登都把对手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来看待。 　　他的假想敌，会在每一个时期，做出眼下的最优解来反抗，就如眼前圣裔家族的操作一般。 　　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垂死的挣扎罢了。 　　路登出手时，已经为自己的对手准备好葬礼上该用的花了。 　　听完艾尔的汇报，路登没有任何波澜，很是平静。 　　他嘴角勾勒起一个弧度，露出常见的笑容，让艾尔不寒而栗。 　　“既然他们喜欢收购交易契约，那就多卖他们一些。” 　　多卖一些？ 　　艾尔头顶浮现一个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 　　路登指了指角落里的某个储物柜，阿乌立刻小跑过去，打开储物柜，从中拿出一个麻袋，摆在桌上。 　　麻袋拉开一个口子，艾尔看清里面的东西。 　　交易契约的信物！ 　　艾尔伸出手，拿出几样信物，仔细研究。 　　这些交易契约，按照上面的记号，每一份都是100车，2000袋粮食，还2400袋。 　　至于交割日期……艾尔注意到，这些信物的交割日期都在7－14天后！ 　　也就是说，这些信物，比市面上流通的契约，要晚2－9天交割！ 　　但是……有什么区别吗？ 　　艾尔一愣，下意识问道， 　　“这，这是哪里来的？” 　　她可不记得，有做过这些交易！ 　　“这是我们马上要进行的交易。” 　　路登很严谨地说道， 　　“我甚至请来了古雷学者做见证人，以证明这些契约有效。” 　　很快，一麻袋的交易契约，在古雷的见证下，达成交易！ 　　按照这麻袋里的内容， 　　艾尔·伊莎借给路登近40万袋粮食，到期后，路登要先后归还48万袋粮食。 　　艾尔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粮食。 　　而且，路登也没有任何索要的意思！ 　　艾尔陷入迷茫，微微摇头， 　　“我不明白，路登先生，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自己给自己开空单。” 　　路登指着麻袋，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吩咐道， 　　“让伊莎家族的人，找几个出货的渠道把这些契约都卖掉，每一份低于5000米索不卖。” 　　艾尔虽然弄不懂路登先生要做什么， 　　但是，她很负责地执行下去，并且尽可能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会犯错。 　　她相信，这一次，笑到最后的，依旧会是路登先生！ 　　…… 　　不久之后。 　　神邦，一处豪宅中， 　　陷入沙发的富商，看着对面来自圣裔家族的管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听说，你们在收购福报契约？” 　　福报契约，也就是路登送出福报的交易契约，在神邦的上流社会，都是这么称呼的。 　　雅格家族的管家不苟言笑，点头，“是的，你手上还有福报契约？” 　　“确实有。” 　　富商伸出五根手指，不容反驳地说道， 　　“5500米索一份，这是100车的福报契约，你知道行情的。” 　　5500米索，这个价格，不贵。 　　管家正打算同意，富商却又一次打断了他， 　　“提前说清楚，我这份福报契约有点特殊，是8天后兑换，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折价卖，你还要买吗？” 　　管家微微皱眉，很是不解。 　　8天后的福报契约和4天后的福报契约，有什么区别吗？ 　　区区几天的差距而已，等一等不就好了？ 　　在管家看来，几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两种福报契约毫无区别。 　　他们收到的命令，是尽可能收购市面上的一切福报契约。 　　当然，价格不能太离谱。 　　5500米索这个价格，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甚至可以算很公道的价格。 　　管家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同意道，“没问题。”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学者公证…… 　　走完流程后，富商伸出手掌，和管家握在一起。 　　富商脸上露出笑容，满意说道， 　　“交易愉快，这份福报现在归你了。” 　　没等管家走出庄园，富商一路小跑，追了上来，气喘吁吁说道， 　　“等一下！” 　　喊停了管家，富商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问道， 　　“我这里还有十份福报契约，你要不要？！” 第062章 俗手，本手，妙手 　　“路登先生，福报契约都卖出去了。” 　　小楼里，艾尔像尽职尽责的会计一般，向路登汇报着工作。 　　每份福报契约都是100车粮食，售价5000米索起步，一共200份。去掉渠道销售费用后，路登到手了约120万米索。 　　这些米索，就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自从跟在路登身边，艾尔对百万米索已经有些麻木了。 　　哪怕是圣裔家族，要直接拿出百万米索的现金流，也有些吃力。 　　毕竟，圣裔家族的钱，大部分都投资在良田、庄园这类固定资产上，这些都是旱涝保收，稳钻不赔的买卖。 　　恰逢钟声响起，兽人来袭，按照以往的经验，圣裔家族更是收购各类物资，准备囤货居奇，大赚一笔。 　　人快饿死的时候，一把粮食，可以换城外的一亩良田。 　　岂不美哉？ 　　“到手一共是120.5万米索。” 　　清点完账目，艾尔看向路登，眨着眼睛问道， 　　“路登先生，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这些米索，是其他圣裔家族收购福报契约，东拼西凑出来的。 　　十二圣裔家族虽然加入了这场金融战争， 　　但是，莱恩真正能调用的资源并不是百分之百。 　　在他的职权范围内，能在这么短时间拿出百万米索，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恩薇大法官指点后，莱恩将收购重心放在福报契约上，对于粮食的收购没有那么积极，反倒让伊莎家族收到了比预期更多的粮食。 　　莱恩已经知道，路登手里绝不可能凑出足够多的粮食来兑现！ 　　那么，收购粮食的收益，自然低于收购福报契约。 　　莱恩不仅要赢，还要大赢！ 　　莱恩放松了对粮食的收购，伊莎家族在这段时间，累计收购到了一百七十万袋粮食。 　　如果只要支付圣裔家族等大户的契约，这些粮食勉强够了。 　　可和路登借的总数相比，还有几十万的差距，而且这些差距，无法弥补！ 　　路登又卖出了200份福报契约，增加48万的粮食缺口，让本就糟糕的情况雪上加霜。 　　听完艾尔的汇报，路登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还只是开胃菜。 　　像这种福报契约，对方收多少，路登就敢卖多少！ 　　他转而问道， 　　“之前让铁匠打造的铁丝，打造好了么？” 　　艾尔连忙点头， 　　“打造好了！” 　　路登先生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举动，事后证明，这些看似俗手的操作，实际上都是顶级妙手。 　　“好，铁匠们用铁丝围一个圆球出来，直径要半米，和赶海用的渔网一样密度就行。” 　　关于这件事，路登没有解释太多。 　　他要做一个实验。 　　在福报模拟世界里，路登不会先入为主、自以为是，而是用实践去检验一些东西的可靠性。 　　比如：物理规律。 　　路登不知道2000年里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启云王国为什么灭亡。 　　哪怕是物理规律，他也必须做一次实验，才能确定对方的可靠性。 　　鬼知道过去两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一高阶文明降临，让某些物理规律改变了呢？ 　　这个路登过于谨慎。 　　路登让铁匠们打造的圆球，在物理上被称为【法拉第笼】，在启云王国也被称为【路登笼】，路登死后，爱圣花费5000金币，买断了这项专利。 　　所以，在启云王国的历史上，这个叫【爱圣笼】。 　　类似的发明和专利，爱圣还有几万项。 　　法拉第笼的原理很简单也很枯燥，无需多言，路登更在意它的实用性。 　　当雷电劈在法拉第笼上时，法拉第笼里的人，却不会被电击。 　　艾尔想要通过圣裔试炼之路的第一重试炼，只需要重现法拉第笼即可。 　　从某个角度来讲，圣裔试炼之路，确实能够挑选出真正的圣裔。 　　【爱圣笼】本来就是爱圣的专利！ 　　为了推广自己的名气，爱圣甚至在启云王国循环表演爱圣笼。 　　爱圣死后能够封圣，爱圣笼至少占三成功劳！ 　　只要爱圣笼可靠，第一重试炼就算通关了。 　　吩咐好这件事后，路登让阿乌拿来风衣和礼帽，眼力见涨的艾尔立刻喊来马车。 　　上车后，路登吩咐道， 　　“出城。” 　　他不忘叮嘱艾尔， 　　“让卫兵们也跟着出去。” 　　如今路登和圣裔家族，处于做空大战中，商场如战场。 　　路登相信，不少人都想物理消灭自己。 　　路登倒不是怕死，一个随身携带绞绳，对自己什么成分有清醒认知的人，怎么会怕死呢？ 　　路登怕的是，人死了，福报没送出去！ 　　他路登就算死，吊死在神邦最高处，他也要让神邦的人们领到百万福报！ 　　马车很快出了成，来到一处偏僻的荒地，这里人烟罕至，最适合做一些阴暗的交易。 　　路登下了马车，走在荒地上，不停用鞋尖踢着地面。 　　阿乌站在马车旁，好奇看着路登先生。 　　艾尔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路登先生这一次又想要送什么福报。 　　很快，路登选中了一块土质松散的地面，招呼着艾尔过来。 　　艾尔踩着小碎步，赶到路登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路登先生，不管您要做什么，您需要知道，这些卫兵并不可靠。” 　　跟在马车附近的卫兵们，名义上保护着路登和艾尔，实际上，何尝不是一种监视？ 　　他们当中即使有圣裔家族的眼线，艾尔也不会惊讶。 　　路登摇了摇头，没在乎艾尔的提醒，反倒把话题扯了回来， 　　“我需要你找几个可靠的人，不要伊莎家族的。 　　雇佣他们来这里，把这些松散的土，加上周围的野草、沙子什么的，都弄进麻袋之中，这件事最重要的是隐蔽，不能让别人知道……” 　　“三天，三天之内，要有200车，不，500车！” 　　艾尔看着路登递来的麻袋，表情又是一愣。 　　她认出路登手里麻袋的款式。 　　这，这不是神邦用来装粮食的麻袋吗？ 　　用这些麻袋装土，路登先生想做什么？ 　　庄稼能从土地里长出来，但是，从来没听说过，土能直接变成粮食的呀！ 　　面对艾尔的疑惑，路登没有多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远处监视自己的卫兵，轻笑道， 　　“这些装进麻袋里的土，会变成新的共识，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利润！” 第063章 屠龙者终成恶龙 　　吩咐完装土的事情，路登坐上马车，很快返回了神邦。 　　他的行踪，一举一动，都在圣裔家族的眼皮下，被紧密关注着。 　　回到神邦，艾尔立刻着手安排人，按照路登的要求，去城外挖土，将土、野草、沙子等杂物塞进麻袋里。 　　三天时间，500车，也就是1万麻袋。 　　这么大的动静，想要不惊动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她前脚刚安排下去，后脚，就有人将整件事的细节，汇报给了莱恩。 　　“装土？” 　　莱恩也很困惑，这个叫路登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对方在做什么！ 　　做空的原理，经过自己的思考，加上大法官的指点，莱恩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路登的福报，说白了就是靠着【不同时期，粮食价格的不同】来获利。 　　路登借入粮食的时候，粮价高，路登将借来的粮食转手卖掉，换成米索。 　　当粮价下跌后，路登立刻以低价大量收购粮食，用来偿还自己之前的借款。 　　本来，莱恩找不到反击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路登收割，将圣裔家族的尊严踩在脚底。 　　但是， 　　恩薇大法官指点之后，莱恩意识到一件事： 　　路登的【做空】看似美好，实际上，有一个致命的死穴！ 　　路登没有足够的粮食来交割！ 　　如果在交割日期到来时，无法支付足够的粮食，天价的违约金足以让路登赔的倾家荡产！ 　　路登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抢先一步开始收购契约，用米索提前兑现，而不是用粮食。 　　路登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米索！ 　　如果放任他这么下去，其中的粮食差额，真的能被路登抹平，让他全身而退！ 　　好在，莱恩有恩薇大法官的指引！ 　　恍然大悟的莱恩，立刻开始大肆收购福报契约，对路登重拳出击。 　　此时的莱恩，正在听着手下汇报。 　　一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颤颤巍巍说道， 　　“莱恩少爷，今天累计花了140万米索，收购了210份福报契约，应还粮食50万袋……” 　　每说一个字，他的心肝都在颤抖。 　　那可是140万米索啊！ 　　眼都不眨一下，就花出去了！ 　　最关键的是，用140万米索买50万袋粮食，折算下来，一袋粮食的单价超过2.8米索！ 　　如今市面上的粮食不到2米索！ 　　一眨眼的功夫，这就亏出去了几十万米索！ 　　莱恩少爷这是怎么了？ 　　被那个叫路登的家伙传染了怪病，也喜欢上了送福报？ 　　事情进展的顺利程度，超出了莱恩的想象。 　　在收购福报契约之前，他统计过12圣裔家族手中的福报契约。 　　他们手中掌握的福报契约累计起来，路登需要还150万袋粮食，加上这50万袋，就是200万袋！ 　　神邦的储备粮，在兽人来袭的背景下，是绝对不会出售的！ 　　也就是说，整个神邦，路登都凑不够200万袋粮食！ 　　坐在扶椅上，莱恩身体微微后倾，让自己尽可能地舒服一些。 　　12圣裔家族联手，他作为雅格家族推在最前面的代言人，自然负责与路登交锋。 　　圣裔家族的长辈，都身居高位，在各地担任执法官、军团统领之类的要职，抽不开身。 　　最蠢的一批则会被送到元老院，当一个吉祥物供起来。 　　反正，每一次元老院开会投票，元老们的脑子永远无法对抗自己的屁股。 　　也正是因此，元老们很少用脑子。 　　按照达圣的【用进废退】法则，不用脑子的元老们，只会越来越蠢。 　　他们越蠢，圣裔家族越安心。 　　双赢。 　　正是因此，和路登博弈的重任，反倒落到莱恩这个年轻人身上。 　　他手里掌握的资源，也足够强大，完全可以碾压路登！ 　　为了打赢这场做空战争，每个圣裔家族出20万米索，一共240万米索，供莱恩使用，不够再加！ 　　同时，圣裔家族各地的人员，都会在权责允许范围内，遵循神圣法典的情况下，尽可能支持莱恩。 　　十二圣裔家族的粮仓，在这段时间，一袋粮食都不会卖！ 　　圣裔家族的掌舵人们，之所以愿意大力支持莱恩，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他们当中不少人，知道一些启云王国的秘密，从长辈那里听到过与恶魔有关的传闻。 　　做空，触发了他们最深处的记忆，那是恶魔才会的把戏！ 　　他们知道，古瑞德大法官知道，异端审判所……也知道！ 　　既然做空是恶魔的把戏， 　　那么，对抗恶魔，圣裔家族责无旁贷！ 　　抗魔不彻底，等于彻底不抗魔！ 　　不对抗恶魔的圣裔家族……说，你是不是恶魔后裔？！ 　　在这层因素的影响下，圣裔家族根本没有躺平的余地！ 　　他们可不想平白无故送一个把柄给异端审判所！ 　　而最位高权重的那批人，更不想和路登有任何牵扯。 　　在他们眼里，路登多半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个贱民死了不要紧，溅自己一身血，那麻烦就大了！ 　　所以，才会出现眼下这种诡异的局面。 　　十二圣裔家族与路登在做空这件事上来回拉扯，看似全力以赴，真正操盘的反倒是莱恩这个年轻代的领军人。 　　听完手下的汇报，莱恩再次开口，发号施令道， 　　“最近天气不好，各地的运粮车队都缓一缓，三天，不，七天内不要进入神邦！” 　　“所有圣裔家族的粮仓都看好了，一颗粮食也不准卖！” 　　“继续收购福报契约，如果米索不够了……我会向族长请示，成败在此一举，如果临场退缩了，就前功尽弃了！” 　　“……” 　　老仆带着各项指令离开，独留莱恩一个人坐在扶椅沉思。 　　昏暗的火光，映照在莱恩脸上，不停摇曳，好似狂舞的触手在尽情撒欢。 　　他一半的脸没入阴影之中，另一半被火光照耀。 　　莱恩低声念叨着，如同恶魔的低语。 　　“要再做点什么才行……” 　　启云王国有一句古谚语，出自启云王国之父，当时广为流传，却在神邦销声匿迹： 　　【屠龙者，终成恶龙】 　　…… 　　当晚，神邦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路登先生，大事不好了！” 　　一名浑身散发着呛鼻气息，灰头土面，看不清容貌的家伙，用满是灰烬的手，敲碎了小楼的宁静，为熟睡中的众人带来噩耗。 　　他尖声道， 　　“粮仓失火了！” 第064章 鸡鸣时分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砸在楼梯上，艾尔敲了两下门，便毫不顾礼节地推门而入，急声说道， 　　“路登先生，粮仓烧了！” 　　被吵醒的路登听到噩耗后，只是翻了个身，随口说道， 　　“烧了就烧了，鸡鸣之前，不要喊醒我。” 　　艾尔：？？？ 　　路登先生的反应，就这？ 　　翻译翻译，什么叫烧了就烧了？！ 　　路登翻身再次入睡，很快就能听到有节奏的呼吸声。 　　显然，路登先生的睡眠质量很不错。 　　艾尔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粮仓，是眼下最要紧的地方了！ 　　最不能出问题的地方出问题！ 　　哪怕是必胜的决斗，这一刻也会出现悬念！ 　　如此重要的事，路登先生竟然还能沉住气，继续睡觉？ 　　被吵醒的阿乌，手里提着油灯，跟在艾尔身旁。 　　他小声说道，“路登先生既然继续睡，那应该就是没事。” 　　和艾尔相比，阿乌跟随路登先生的时间更久一些，对路登先生的信任也更足一些。 　　只要相处久了，总能莫名相信这个脸上始终带着浅笑、遇到什么事都风轻云淡、从容不迫的男人。 　　艾尔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她只是关心则乱。 　　艾尔先是下楼，应付了楼外报信的人。 　　她面如冷霜，声音毫无波动，冷冷说道， 　　“神邦有人救火，派人清点粮仓损失，太阳出来前送到小楼外，其余粮仓加派人手……” 　　阿乌提着油灯，站在一旁。 　　在他看来，艾尔女士的言行，总是在不经意间模仿路登先生。 　　只是……这份模仿，有些拙劣。 　　不过，拿来糊弄人，倒是还行。 　　将报信的人打发走了，艾尔让阿乌回屋睡觉。 　　她自嘲似地说道， 　　“路登先生既然在睡觉，我们学他就是了。” 　　两人便各回各屋。 　　艾尔没有脱去衣裳，而是直接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们本来就有数十万的粮食缺口，路登先生又卖了48万袋粮食的福报契约，一下子将缺口放大到了百万级。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今晚这把大火，是最糟糕的消息了。 　　本就在钢丝上行走的路登先生，被冷不丁踹了一脚，眼见就要跌入万丈深渊之中！ 　　说不定路登先生就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 　　这个念头升起时，艾尔自己都被逗乐了。 　　她尝试着深呼吸，将脑内的杂绪清空。 　　艾尔开始思考，帮路登先生度过难关，自己能做些什么。 　　首先，肯定是完成每一项路登先生吩咐的任务。 　　这一点，被艾尔摆在首位，优先级最高。 　　其次，艾尔想着，哪里还能弄来粮食。 　　与伊莎家族有关的小镇，这两年收成不错，伊莎家族也有不少存粮。 　　神邦钟声敲响后，按照规定，各地的储粮都会运往神邦，圣裔家族的粮食也会跟着运粮队一起进入神邦。 　　之前，路登曾指派归伊莎家族统领的军团，去保护一支运粮队。 　　这支运粮队如果按时赶到神邦，其中归伊莎家族的粮食，大概有十万袋！ 　　艾尔去求一求奶奶，能从神邦的份额中，多挤一些出来。 　　最多十五万袋粮食！ 　　不够，远远不够！ 　　艾尔有几个交好的好友，也都是圣裔家族，家境优渥。 　　他们手里兴许有些粮食…… 　　夏利亚小镇的富商们，手里也有粮食…… 　　艾尔躺在床上，心里盘算着这些东西，尽可能从每一个缝隙抠干净每一粒粮食，来填补眼前的缺口。 　　艾尔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此刻的她，没有任何模仿痕迹的她，思考的神情却有几分路登模样。 　　一样的贪婪，一样的狂热，一样的不折手段，一样的……该被吊死在神邦最高处。 　　东方，很快灰蒙蒙亮。 　　第一缕晨光照入窗户，早就躺不住的艾尔，迫不及待地起身。 　　她先是等了片刻，竖起耳朵，也没有等到鸡鸣声。 　　既然没有听见鸡鸣，没到喊醒路登先生的时候。 　　艾尔蹑手蹑脚走下楼梯，想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阿乌也醒了，正在做简单的家务，备些清水什么的。 　　艾尔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心翼翼走向门外。 　　推开门，艾尔来到小楼外。 　　清晨的空气似乎弥漫着粮食烤成灰烬的味道，远处也能看着淡淡的烟雾…… 　　这些迹象，让艾尔心里咯噔一下。 　　显然，昨晚那场大火，规模不小。 　　想到这里，艾尔的心更烦了。 　　她看向东方，天似乎已经大亮，神邦的街道上陆陆续续出现人影，神邦外也多半排起长队…… 　　该死的，鸡怎么还不打鸣！ 　　艾尔心底升起无名火，一夜未眠的她，脾气比往常要更加暴躁一些。 　　难道今天鸡不打鸣，路登先生要睡一天不成？ 　　早就该鸡鸣的时刻，公鸡们一个个却像被割了卵子，垂着头，一声不吭。 　　叫啊！平时打鸣不是很骄傲吗？现在怎么不叫了！ 　　太阳不是被鸡鸣喊出来的么？ 　　正当艾尔心烦意乱之时， 　　一只母鸡，从艾尔眼前，高调路过。 　　她的眼里，泛起杀气。 　　“咯咯咯咯——” 　　小楼外，传来一声母鸡的惨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母鸡干了公鸡的活， 　　显然是母鸡中的战斗机。 　　阿乌正准备冲出小楼，查看到底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出门，提着母鸡的艾尔，出现在小楼门口。 　　她头发间有几根鸡毛，显得有些凌乱，另一只手提着自己的鞋子，鞋跟上有暗红的血迹。 　　阿乌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 　　“鸡鸣了，去叫醒路登先生。” 　　说着，她把还在抽搐的母鸡扔在桌上，鲜血顺着桌沿滴落到地面。 　　将手上的鸡血在衣服上搽拭干净，艾尔心平气和地说道， 　　“早饭，做鸡汤。” 第065章 干得漂亮，艾尔小姐 　　天亮了，鸡鸣了，路登起床了。 　　他看着厨房里一地鸡毛，有些诧异， 　　“你们圣裔家族早饭吃这么油腻？” 　　艾尔黑着脸，没有答话。 　　路登洗漱完，又去了一趟厨房，吩咐道， 　　“去街上买点吃食回来，顺便请人把鸡炖……” 　　按阿乌这么折腾，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去。 　　能花米索解决的情况下，路登从不吝啬米索。 　　他挣钱除了满足自己的福报计划以外，顺便提高一下自己生活档次，这很合理吧？ 　　如果挣了钱还不让花，挣钱还有什么意思呢？ 　　三人很快解决了早饭，艾尔向路登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 　　更详细的情况，还需要去现场实地考察。 　　完整的损失，到现在还没有估算出来。 　　一辆马车停在小楼门口。 　　路登上车后，马车直奔火灾现场而去。 　　他们很快到了目的地。 　　整个粮仓的大门被烧的面目全非，墙壁上如同刷了一层黑色的漆，光是看一眼，就知道损失惨重。 　　一下车，路登便掏出手帕捂在鼻子上，轻声咳嗽了起来。 　　他扫了一圈周围的情况，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屏住呼吸，直接返回了马车。 　　不用路登吩咐，艾尔立刻让车夫离开了火灾现场。 　　再一次呼吸上神邦香甜、自由的空气，路登松了口气，呼吸顺畅了不少。 　　这是福报的代价。 　　艾尔拿到最新的情报，小声说道， 　　“初步估计，最少损失10万袋粮食……” 　　路登打断道， 　　“对外说损失了5万袋。” 　　路登没有解释，艾尔也没有问。 　　对于本来存在的百万级粮食缺口来讲，多十万袋少十万袋，无伤大雅。 　　在火灾现场走了一趟，路登的精神显然不是很好，哮喘有点犯了。 　　艾尔小心翼翼问道，“路登先生，先送您回去？” 　　路登却反问道， 　　“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艾尔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准备去找凯伦兄妹，他们是伊莱文元老的孙女、孙子，一对双胞胎，比较好说话。 　　兴许能从他们那里借点粮食，或者买一点。” 　　对于这个计划，艾尔自己都不报太大希望。 　　但总要试一试。 　　路登微微点头， 　　“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他闭上双眼，靠着马车挡板上，缓缓吐息着。 　　在路登的示意下，马车再次启动。 　　马车很快来到了某处庄园外，路登先生留在马车上，艾尔独自一人拜访。 　　一见面，艾尔说明来意，对方的态度很坚定。 　　“粮食……一粒也不可能借给你！” 　　凯伦兄妹确实不太聪明，在圈子里的人缘也很一般。 　　但是， 　　他们至少能听懂神邦语，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莱恩派人传来命令，这段时间，圣裔家族的一粒粮食都不能往外卖，更不允许借！ 　　粒粮不准出仓！ 　　他们不愿意得罪家族里的大人物，更不想得罪莱恩，自然照做。 　　艾尔没想到，凯伦兄妹比想象中还要棘手，就像一面滴水不漏的墙壁一样。 　　艾尔微抿嘴唇，眼神里透露着危险的光芒，她就仿佛一个执行刺杀任务的杀手，面对目标无从下手， 　　属于艾尔的杀手本能， 　　在这一刻，觉醒了。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脱口而出， 　　“粮食不能借的话……米索能借吗？” 　　当这句话说出口时，艾尔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借米索干嘛？ 　　但是， 　　电光火石之间，艾尔想明白了一件事。 　　路登先生卖掉大量交易契约，从莱恩手里换回了如山一般的米索，这是路登先生做的事。 　　如果自己连交易契约都不需要，就能直接借来大量米索…… 　　岂不是达到同样的效果？ 　　市场上，粮食的总量是固定的，米索的总量……也是固定的！ 　　路登没办法凭空变出粮食， 　　莱恩也没办法凭空变出米索！ 　　就算是现在去开采金矿，也来不及了！ 　　神邦境内，在兽人来袭时，大规模的金矿都会关闭！ 　　艾尔的思路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 　　粮食既然借不到，那自己就借米索！ 　　能借到什么就先借什么！ 　　不管是粮食还是米索，在路登先生手里，都会变为收割韭菜的利器！ 　　艾尔不知道把米索借到手后有什么用， 　　但是直觉告诉她，路登先生要这么多米索，是有用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艾尔这件事做错了，她有什么损失吗？ 　　借来的米索如期还掉，支付一点利息罢了！ 　　从木架上走下来的艾尔，如同浴火重生一般，绝不缺乏试错的勇气和决心。 　　这个代价，她承担的起！ 　　借钱？ 　　凯伦兄妹两人有些诧异，不是借粮食吗，怎么又扯到借钱了？ 　　话题突然转变，身为伊莱文元老的孙女、孙子，他们的大脑一时间转不过来这个弯。 　　他们手里……确实有点小钱。 　　两人最像伊莱文元老，因此格外受伊莱文元老喜爱，赏赐颇多。 　　两人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投资几次小生意，都亏的一塌糊涂，最后索性都存在仓库里发霉。 　　凯伦哥哥下意识问道， 　　“借米索可以，利息呢？” 　　艾尔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她知道，鱼上钩了！ 　　在路登面前，艾尔就好像白纸一样单纯。 　　可在凯伦兄妹面前，艾尔显然和他们不是一个段位的。 　　艾尔就像巅峰赛打多了，被通天代虐的死去活来，突然去打把简单人机，大杀四方！ 　　凯伦兄妹也很干脆。 　　莱恩只说了不准卖粮借粮，没说不准借钱呀！ 　　再说了，莱恩哪来那么大面子，阻止他们兄妹赚钱的大好时机？ 　　凯伦兄妹这些年，没怎么挣过钱，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 　　眼下送上门的交易，就是凯伦兄妹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 　　十五分钟后， 　　在学者的公证下，艾尔在一份借款契约上签下了艾尔·伊莎的大名。 　　契约达成的那一刻，艾尔拿起契约，潇洒转身离去。 　　具体的款项，会有下人去落实。 　　这是神圣法典见证的契约，没有人敢公然违反。 　　拿着交易契约的艾尔，一蹦一跳离开了庄园，阳光披在肩上，格外灿烂。 　　她站回马车身旁，整理了一下衣裳，收敛笑容，如同淑女似地款款蹲身行礼。 　　艾尔像是晚宴上最尊贵的女主人一般，微微仰头，骄傲开口说道， 　　“路登先生，我刚刚签订了一份借款契约，一个月，百分之十二的利息，借款金额……30万米索。” 　　一个月，12％的利息，对于圣裔家族来讲，这份借款契约有无法抵抗的魅力！ 　　做什么生意，能够在一个月时间，赚到这么高收益？ 　　还是合法的！ 　　而对于艾尔来讲，在这场做空战争中，借用30万米索一个月，只花12％的利息，也就是3万6米索的代价！ 　　这笔买卖，不要太划算！ 　　要知道，路登先生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米索！ 　　马车里脸色有些苍白的路登，此刻听到艾尔的汇报，眼中亮起璀璨的光芒，如同收获意外之喜。 　　他揭开身旁的帘子，看向马车外，站在阳光下闪耀的艾尔·伊莎。 　　如同炫耀自己羽毛的孔雀，交易契约被她捏在右手上，看似傲娇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兴奋。 　　艾尔的小表情，就差直说：快夸我快夸我！ 　　路登欣慰地点头，由衷地赞叹道， 　　“干的漂亮，艾尔小姐。” 第066章 小赢，中赢，大赢 　　艾尔借来的30万米索，对路登来讲，是意外之喜。 　　如今，路登和十二圣裔家族的做空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手里有多少米索，就等于有多少子弹。米索越多，路登可以打的牌也就越多！ 　　要警惕路登打融资牌。 　　在凯伦兄妹这里尝到甜头之后，路登直接让艾尔放开手脚，在12％的月息下，能借多少米索，借多少米索！ 　　如果放在往常，12％的月息，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利息。不算复利的情况下，年利率也是144％。 　　正常的生意，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利润。 　　巧了，路登做的生意虽然合法，但不太正常。 　　他只需要借用一个月，支付12％的利息对他来讲轻轻松松。 　　整件事情最妙的地方，在于这些米索，都是从圣裔家族中借来的，又变成路登的子弹，在这场做空战争中，打向圣裔家族！ 　　路登不仅自己上杠杆，他还要逼着对方一起上杠杆！ 　　在路登的指示下，艾尔一上午又跑了四家圣裔家族，分别以不同的利率，借来了70万米索。 　　艾尔也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丫头，上来就12％的利率，而是拿出一个合乎市场的利率，去拉扯一番，最后再以略高市场的利率成交。 　　当然， 　　在路登不经意间的提醒下，艾尔也多了一个心眼。 　　她为每一次借款交易契约，设置了极其高昂的违约金！ 　　在借款期间，债权人不能以任何理由要求债务人提前偿还债务，更不能把以任何形式转让！ 　　艾尔提供的说辞是， 　　“咱们是多年的好友，如今有一笔挣大钱的买卖，我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才肯分些利润与你，如果换了别人，我可不愿意让外人占这份便宜……” 　　这套说辞，在同龄人中大杀四方！ 　　所有人都同意了艾尔的条件，这份债务被彻底锁死！ 　　一上午就借来了百万米索，艾尔甚至没有提供抵押物，用的是伊莎家族的声誉！ 　　家族信用贷款了属于是。 　　中午，两人在街道上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应付了一顿。 　　往日里吃饭细条慢理，极其淑女的艾尔，一反常态，吃饭吃的飞快，甚至在吃完后用眼神催促着路登先生。 　　亲爱的路登先生，时间就是米索！ 　　在莱恩反应过来之前，他们早一步找后续的圣裔家族借钱，就能多赢一点！ 　　谁又能拒绝获胜的快乐呢？ 　　这段时间以来，艾尔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走在正确的路上。 　　这种感觉，很神奇，仿佛会为人注入新的活力，永远不知疲倦一般。 　　路登哑然失笑，第一次品尝到福报的滋味，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样子。 　　一门心思搞钱。 　　没理会艾尔的催促，路登依旧按照自己的频率，将午饭优雅地吃完。 　　吃过午饭之后，两人乘着马车，赶往下一个目标。 　　用同样的说辞，艾尔从这里轻松借走了15万米索。 　　马车还没有驶出大门，就有一名信使骑着快马，冲进了庄园，朝庄园内吼叫着， 　　“莱恩先生有令，不许对外借米索！” 　　艾尔脸色先是一僵，很快又恢复从容，甚至挂上了些许得意的嘲笑。 　　他们的对手，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种从智商上对莱恩·雅格的碾压，让艾尔感觉很爽。 　　而且，她终于明白路登先生之前的那句话：‘在信息这方面，和圣裔家族相比，我是强者’。 　　从艾尔开始借钱，到莱恩得到消息，再到莱恩做出应对。 　　这中间有足足大半天的时间差！ 　　到目前为止，他们一共去了六家圣裔家族，借来了115万米索。 　　至于利息……和路登即将获得的收益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这份意外收获，已经大大超出了路登的预期。 　　他借来了115万米索，对方少了115万米索，一赠一减，相当于230万米索的差距！ 　　这笔钱路登就算放在仓库里不用，也是纯赚的！ 　　更何况，如何最大化利用这笔钱，路登早有安排。 　　信使大声嚷嚷，恐怕也是为了提醒艾尔，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 　　不过，已经大获全胜的艾尔，自然不必在意失败者的哀嚎。 　　她看向路登，眨着眼睛问道， 　　“路登先生，我们现在回去么？” 　　刚刚送出去这么多福报，这会儿还有些意犹未尽。 　　路登却摇了摇头， 　　“十二圣裔家族，除了雅格家族以外，还剩五家，今天下午跑完。” 　　“好。” 　　艾尔答应的很干脆。 　　有信使的提醒，两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可能借到米索。 　　也就是说，路登让艾尔做的，是无用功。 　　即便如此，艾尔也不会像最初那样，询问路登先生缘由，而是不折不扣地去执行。 　　烈阳下，马车在神邦内奔驰，就连马和车夫都换一批，可见体力消耗之大。 　　艾尔硬生生跑完了剩下的五家圣裔家族。 　　每一次都碰了软钉子，无论是粮食还是米索，都没有借到。 　　即便如此，她依旧乐在其中。 　　跑完最后一家圣裔家族，天上依旧挂着一轮薄月，夜色悄然降临。 　　艾尔觉得时间从未过得如此之快。 　　路登向她强调， 　　“记住，你今天跑了11家圣裔家族，一共借了160万米索回来。” 　　“明白！” 　　艾尔重复了一遍，保证自己会记住。 　　凭空多出来的45万米索，艾尔没在意。 　　相信路登先生，总不会错。 　　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路登问道， 　　“路登先生，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从小赢走向中赢、乃至大赢的感觉很美妙。 　　艾尔已经迫不及待，看路登先生的下一步操作了！ 　　“下一步……” 　　路登沉吟片刻，认真说道， 　　“明天，先去把整个神邦卖绞绳的店都收购了。” 　　卖绞绳的店？ 　　艾尔又摸不着头脑了，这是为什么？ 　　绞绳，平日的用处并不多。 　　在神邦，只有与恶魔相关的人，才会用绞绳吊死。 　　只有异端审判所才会做到，人手一根绞绳。 　　因此绞绳的生意很差，神邦里卖绞绳的店，只有三四家，还都是当副业在卖。 　　上次，路登带着艾尔都逛过，算是顺便做了一下市场调研。 　　面对艾尔的疑惑，路登脸上依旧挂着浅笑，说出的话很有温度，很有人情味，却让艾尔遍体通寒。 　　只听路登淡淡说道， 　　“接下来一段时间，绞绳的销量……会很好。” 第067章 传奇的庞格 　　夜晚。 　　神邦，雅格家族的庄园内。 　　莱恩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感觉一阵头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借钱？ 　　他万万没想到，路登会使出这么卑鄙的招式！ 　　莱恩手边的米索本来就不够用，市场上还有不少福报契约在流通，价格也越来越高。 　　想要打赢这场做空战争，必须将尽可能多的福报契约捏在手上，等到交割日，向路登挤兑。 　　只有这样，才能让贪婪的路登撑死，莱恩可以借机向对方索要足够多的赔偿金，获得最终的胜利！ 　　一旦让路登缓过劲儿来，真的筹齐了粮食，将所有福报契约兑现，那麻烦就大了！ 　　如今圣裔家族账面上的一切亏损，就会变成现实！ 　　光是流动资金这方面，他们最少要亏损数十万米索！ 　　这还没有计算，因为粮价涨跌带来的收益影响！ 　　他们借给路登粮食后，粮价很快涨到4米索、5米索一袋，路登趁机出手，如今粮价低于2米索一袋…… 　　每家圣裔家族，都借了12万袋以上的粮食给路登！ 　　算下来，光是这笔福报，每家的亏损都是30万米索起步！ 　　这福报，一般人还真无福消受！ 　　几十万米索，圣裔家族亏的起。 　　这口气，莱恩咽不下去！ 　　圣裔家族可以输，但不能被如此嘲弄！ 　　更不可能允许嘲弄自己的家伙，继续在神邦上蹿下跳。 　　此时，走廊里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伴随着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莱恩精神一振，身子坐的笔直，竖起耳朵来，如临大敌。 　　从声音的力度和频率来判断，来者的心情……不好。 　　没有任何下人通告，一名披着金发的壮汉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大大咧咧向房间正中的沙发坐下。 　　他将手杖扔在脚边，随手抄起一瓶酒，将瓶塞拔出，仰头灌了一大口。 　　金发壮汉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然后将手里的酒瓶狠狠砸向地面。 　　砰—— 　　酒瓶砸在地面上，在蛮力下碎成无数块，名贵酒水洒落一地，泡坏了更名贵的羊皮地毯。 　　而莱恩，早就站在沙发旁，如同犯了错的学生一样，乖乖站好。 　　金发壮汉好似雄狮一样咆哮道， 　　“莱恩，我亲爱的侄儿，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他的声音不大，但威慑力却让人灵魂在颤抖。 　　站在庞格面前，莱恩感觉自己像是直面烈阳的蝼蚁！ 　　莱恩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又感觉浑身无力，无法辩解。 　　他眼前这个男人，是雅格家族的传奇人物——庞格·雅格。 　　庞格生来就是一个传奇。 　　他出生时，就比同龄人强壮，三岁的他走上摔跤场，就能追着四、五岁的孩子打，从来没有同龄人能在庞格手下撑十个回合。 　　等庞格更大一些，他被雅格家族送去大学者名下学习。 　　没有一个大学者能坚持七天。 　　这个孩子宛如混世魔王一般，浑身有使不完的精力，太能折腾了。 　　先后被退货九次的庞格，享受了禁足的待遇，被家人困在庄园里。 　　对于这个有勇无谋的小怪物，雅格家族做着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就干脆送去元老院算了。 　　谁曾想，庞格竟然自己翻过院墙，阴差阳错下跑进了大法官家里！ 　　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从那天起，庞格成为了普若德大法官的弟子，也是他唯一出身圣裔家族的弟子！ 　　在普若德大法官名下学习了三年，庞格离开神邦，成为了神邦军团的一员。 　　他只用了两年时间，就成了所在军团的主力骨，平定多场叛乱，获得无数战士的拥护。 　　熬了几年资质后，庞格正式成为利剑军团长，利剑军团名义上的主人。 　　如今正值壮年的庞格，更是掌控着两支军团，是神邦内真正的实权派。 　　毫不客气的说，雅格家族的荣光，有一半是庞格争取回来的。 　　更别提，庞格与普若德大法官的师生情谊，是圣裔家族和大法官之间切不断的联系。 　　莱恩是一头骄傲的幼狮，在庞格面前，却如同小狗一般稚嫩。 　　没等莱恩认错，庞格摆了摆手，不耐烦说道， 　　“行了，那群老家伙把你架在这个位子上，就是让你出丑的。” 　　莱恩依旧无法反驳，只能低着头，任由对方教训。 　　庞格点燃了一根雪茄，喷吐出烟雾，透过烟雾看向莱恩，眼神中透露着些许质疑。 　　只听庞格冷冷说道， 　　“我刚进城，就听说伊莎家族的粮仓着火了。” 　　莱恩连忙辩解道， 　　“不是我派人烧的！” 　　这个锅，他可不能背。 　　在莱恩看来，路登和圣裔家族的博弈，都是在神圣法典许可范围内的博弈。 　　如果超出神圣法典的范围…… 　　别忘了，还有异端审判所！ 　　送把柄给异端审判所这种蠢事，莱恩才不会做。 　　“呵呵。” 　　庞格发出不屑的笑声，又吐出一口烟雾， 　　“我宁愿粮仓是你烧的…… 　　就算异端审判所把你抓去了，烧点粮食，能多大的罪？把你发配去元老院？” 　　异端审判所，虽然有审判长，但名义上还是归普若德大法官管辖。 　　庞格身为普若德大法官的得意门徒，进异端审判所就像回家一样，觉得里面的人说话超好听的。 　　其他圣裔家族畏惧异端审判所，庞格反倒不怕。 　　他曾有一句名言，在圣裔家族中流传很广： 　　“我本圣裔，又有何惧？” 　　只不过，有庞格这种胆量的人，很少，有他这种底气的人，更少。 　　不是所有人，都有一个叫普若德大法官的恩师。 　　庞格这句话的完整版本应该是： 　　我（普若德大法官的亲传弟子）本圣裔，（异端审判所）又有何惧？ 　　庞格继续发问， 　　“他们烧了多少粮食？” 　　莱恩不敢怠慢，赶紧答道， 　　“手下人说至少十二万袋，艾尔对外说只烧了五万袋。” 　　显然，艾尔的欲盖弥彰，无法瞒过莱恩。 　　将雪茄在沙发扶手上碾灭，庞格身子前倾，就像即将捕食的雄狮，发出警告， 　　“你们在玩的把戏，没有什么深奥的，只要不是元老院那帮家伙，看一眼就能弄明白。 　　你既然加入这场赌局，就要看清对方的底牌，搞清楚路登到底有多少粮食。 　　为了什么狗屁圣裔家族的尊严，去赌必输之局，这不是狮子，是输急了眼的野狗！” 　　莱恩点头，“我明白！” 　　粮食，粮食，还是粮食！ 　　他必须保证，路登没有足够的粮食交割。！ 　　“如果这件事办砸了……” 　　庞格站起身，拍了拍莱恩的肩膀，用恭喜的语气说道， 　　“收拾收拾，滚去元老院吧。” 第068章 路登的千层套路 　　第二天，神邦依旧是神邦。 　　不管粮食是1米索1袋，还是5米索1袋，都不会影响到神邦的伟大。 　　一大早，交易市集上的商人们，就从紧张的空气中嗅到了些许不对。 　　这是米索的味道！ 　　店铺还没开门，就有人哐哐砸门，拿着米索要买粮食！ 　　不管多少量，不管多少价，只要有现货，统统都要！ 　　嗅觉灵敏的商人们，不仅没卖掉手中的粮食，甚至纷纷派出车队，去神邦外收粮！ 　　很多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 　　商人的直觉告诉他们，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在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中，收粮车队返回神邦带来的消息，直接点燃了炸药桶！ 　　“小道消息！神邦境内所有运粮车队都堵在半路上了！无法如期进入神邦！” 　　“听说兽人已经杀到北方了，一支军团覆灭，两支运粮队被抢！”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1米索的定价权出来后，今年有过百万人进入神邦，这百万人每天一张嘴……” 　　“之前那场大火，据说烧了二十万袋粮食！” 　　“胡说，分明是三十万袋！” 　　“……” 　　交易市集上的商人，就像章鱼最灵敏的触手一样，他们也许无法窥探事情的全貌，却能在无数零碎消息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真相。 　　所有商人达成一个共识： 　　粮食，不够了！ 　　这个时候，连跌好几天的粮价，竟然神奇地扭转局势——涨价了！ 　　而粮食涨价，也带来了微妙的连锁反应。 　　雅格家族的庄园内。 　　今天， 　　管事依旧按照莱恩的吩咐，收购市面上的福报契约。 　　只不过，出于对雅格家族的尊重，这些商人会主动送上门来。 　　毕竟，挣米索的买卖嘛，不寒碜。 　　就算是跪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跪，都没这门路。 　　管事坐在长桌前，想要交易的商人们排成队，依次上前。 　　一名精瘦商人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恭敬说道， 　　“杰夫管事，我这里有3份福报契约，都是10天后兑现，每份可以兑换2500袋粮食。” 　　管事皱着眉头，有些不满，“10天？” 　　这个时间，未免有点太久了。 　　对方讪笑着，两手一摊，有些无奈， 　　“这日期，也不是咱能规定的不是……” 　　他只是代人销售，抽取一部分的销售费用。 　　这批福报契约，今早送到他们手上，日期都偏长，最早的都是10天后。 　　而且，寄售方设置的最低价……很高！ 　　十天就十天吧，杰夫管事又问了一句，“你准备卖多少钱？” 　　“8000米索。” 　　听到对方报价，杰夫管事以为自己听错了价格，尖声叫道， 　　“什么？！8000米索！你怎么不去抢？！” 　　2500袋粮食，敢张口要8000米索？ 　　折算下来，1袋粮食3.2米索，比市价翻了接近一倍！ 　　猴脸商人脸上依旧挂着恭敬的笑容，小心翼翼解释道， 　　“今早粮价暴涨，这会依旧是2.3米索一袋了，瞧着这架势，3米索都打不住，您如果这会不愿意买，我下午再来一趟也行……” 　　杰夫管事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唤来一个下人，去市集上了解粮食价格。 　　他万万没想到，粮价竟然还会涨！ 　　按理来说，1米索的临时居住权出现以后，粮价应该暴跌才对，根本不可能维持在2米索以上！ 　　这是神邦商人们原本的共识。 　　只不过，今早，这个共识被打破了！ 　　他们如今拥有了新的共识：粮价看三追四！ 　　杰夫派去市场上的人，很快打听回来消息，贴在杰夫管事耳边小声说道。 　　杰夫管事脸色先是一僵，很快又缓和下来。 　　粮价，已经涨到2.5米索了！ 　　该死的，这粮价怎么一天一个价格！ 　　昨天还1.6米索的东西，今天一眨眼就涨到2.5米索了！ 　　杰夫管事挤出一个笑容，伸出手与对方握手，“成交！” 　　他花8000米索，买下了2500袋粮食的福报契约。 　　杰夫管事看着排成长队的商人，额头上冒出了细汗。 　　如果想要把这些福报契约都买下来，需要多少钱？！ 　　杰夫找了个借口从现场脱身，逃似地离开了大厅，飞快找到莱恩。 　　“莱恩少爷，情况恐怕有些不妙。” 　　杰夫管事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实汇报给了莱恩少爷。 　　粮价莫名的暴涨，福报契约好像永远收购不完一样，今天买光，明天又冒出来一批，价格也跟着粮价水涨船高…… 　　圣裔家族就算再有钱，也拿不出这么多米索，把所有福报契约吃下去！ 　　听完杰夫管事的回报，莱恩阴沉着脸，立刻吩咐道， 　　“查！查我们持有的福报契约，它们的兑现时间是什么时候！” 　　粮价突然暴涨这件事，如果说和路登没有关系，打死莱恩也不信！ 　　隔空斗法了几个回合后，莱恩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轻敌了。 　　他以为自己在第二层，路登在第一层，实际上路登在第一千层！ 　　生平第一次，莱恩心底泛起了无力感，路登仿佛神邦的城墙一样横在他面前，无法战胜。 　　福报契约虽然多，但圣裔家族又有足够多的仆人。 　　只要廉价劳动力足够多，工作量再大，也不是问题。 　　很快，统计结果送到了莱恩面前。 　　杰夫管事清了清嗓子，汇报道：“3天后到期的144万袋粮食，5天后到期21万袋粮食，6天后……” 　　莱恩双手抱头，抓着金发，将头颅埋入阴影之中，无力打断道， 　　“不要念了。” 　　他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市面上的福报契约，吃掉了他绝大多数的米索。 　　这些福报契约，最迟都是5天后兑现的！ 　　路登有能力偿还3天后的144万袋欠粮，这件事，毋庸置疑。 　　伊莎家族的仓库里到底有多少粮食，莱恩恐怕比路登还要清楚！ 　　但是， 　　莱恩想不明白，短短2、3天时间，路登去哪里凑粮食，能够补齐这么大的缺口？ 　　眼下粮价又一次暴涨，莱恩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 　　一名管事气喘吁吁冲进了会议室，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莱恩少爷！伊莎家族，伊莎家族……” 　　他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给莱恩带来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 　　“伊莎家族在卖粮！” 第069章 胜利之风，从我身后吹来 　　“疯了吧？他们竟然在卖粮？！” 　　莱恩不理解，路登的死穴就是粮食缺口，海量福报契约无法兑现后，路登会赔偿天价的违约金，把之前吃进去的，连本带利都吐出来！ 　　可他们为什么又在卖粮？ 　　就因为粮价涨了吗？ 　　1.6米索买进的粮食，2.6米索卖掉，单是这一倒手，两三天的功夫赚1米索，毛利润率60％以上！ 　　对于寻常商人来讲，这种买卖稳赚不赔。 　　问题是……伊莎家族如今缺粮，非常缺粮！ 　　莱恩很肯定，如果想要将自己手中的所有福报契约兑现，整个神邦的粮食恐怕都不够！ 　　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些许利润，自掘坟墓？ 　　如果路登真的这么短视，莱恩反倒做梦都能笑醒。 　　恰恰相反，路登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莱恩已经接连吃了几个闷亏。 　　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总是比对方慢半步。 　　恰恰是这个慢半步，让莱恩输的如此彻底！ 　　莱恩开始思考，路登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何深意。 　　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了！ 　　“少爷！伊莎家族的运粮队进城了！” 　　一名管事，言之凿凿说道， 　　“我亲眼看见，上百辆大车载着粮食进入神邦，他们说有五十万袋之多……” 　　莱恩：…… 　　五十万袋！五十万袋！ 　　“怎么可能！” 　　莱恩下意识否认道。 　　他不相信，伊莎家族能凭空变出五十万袋粮食！ 　　一旁的杰夫管事，小声提醒道，“会不会是假的？” 　　他们之前曾收到消息，路登出过城，安排人在城外挖土。 　　莱恩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边的情况，莱恩一直有派人盯着。 　　如果这些粮食是从那里弄来的，莱恩也会第一时间知道。 　　无论如何，五十万袋粮食，对莱恩来讲，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的脸色阴沉近乎能掐出水来，久久一言不发，整个房间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半晌后，莱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今晚，我们去粮仓一探究竟！” 　　他倒要亲眼看看，伊莎家族如何凭空变出五十万袋粮食！ 　　…… 　　当晚， 　　伊莎家族的某处粮仓，这里存放着新运进的五十万袋粮食！ 　　莱恩大摇大摆出现在粮仓门口，本该是闲人免入的粮仓，此刻却无人看守。 　　伊莎家族的看守，都被买通了，这会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莱恩带着杰夫管事，出现在粮仓外。 　　他必须亲眼见证，任何人的汇报，莱恩都不相信！ 　　这件事，关系到几百万米索的生意。 　　如果这五十万袋粮食是真的，莱恩可以考虑如何向路登投降，然后买根绞绳吊死自己算了！ 　　杰夫管事压低声音说道， 　　“少爷，不管您准备做什么，都不该是您亲自来做……” 　　杰夫以为，莱恩又要烧伊莎家族的粮仓。 　　这种事，他妈的怎么能公开呢？ 　　莱恩懒得解释，哪怕他说一万遍，粮仓不是他派人烧的，别人也不会信。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杰夫掏出钥匙，两人从正门进入了粮仓。 　　他们面前，一摞摞粮食堆积成了小山，整整齐齐码在仓库里。 　　就凭眼前的规模，估算一下，最少有三十万袋！ 　　伊莎家族说这里有五十万袋粮食，可能真没有吹牛！ 　　杰夫的心底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 　　如果伊莎家族真有这么多粮食，那可就麻烦大了！ 　　莱恩也是神色不善，打量着周围的粮食。 　　他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匕首上泛着寒光，格外渗人。 　　杰夫管事惊呼一声，“少爷，您要做什么？” 　　就算是真要放火，让他们这些下人来就行了，少爷没必要以身涉险呀！ 　　再说了，放火用火折子呀，你拿匕首干嘛？ 　　钻木取火吗？ 　　莱恩上前，他蹲下身，将匕首深深插入粮包，横着狠狠一拉。 　　哗啦啦—— 　　粮食从缺口流出！ 　　看着脚边散落一地的粮食，莱恩脸色更加阴沉了。 　　莱恩仔细查看，甚至用手去碾，全都是货真价实的粮食，没有掺任何杂质！ 　　一股凉气涌上莱恩后脑，如果这里五十万袋都是粮食的话…… 　　输了，彻底输了！ 　　对方的底牌很简单——伊莎家族有足够多的粮食！ 　　无论有多少粮食缺口，伊莎家族都能弥补！ 　　正是因为拥有足够多的粮食，伊莎家族才会在粮价虚高的时候，大量出货！ 　　因为伊莎家族很清楚，粮价虚高是暂时的，而拥有足够多粮食的伊莎家族，在满足福报契约的同时，还能多出不少粮食！ 　　这些粮食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着粮价虚高，卖掉一部分，继续套利！ 　　等市场回归冷静，粮价回归正常后，伊莎家族再用米索把粮食买回来就行了！ 　　所有事情，在这一刻，莱恩都想明白了！ 　　他之前还以为，卖粮只是伊莎家族的障眼法。 　　现在看来，伊莎家族没有在虚张声势，他们是真的有这么多粮食！ 　　为时已晚…… 　　回天乏力…… 　　莱恩从未像此刻这般绝望过…… 　　而莱恩之前高价收购福报契约的行为，像是小丑一样！ 　　每一份福报契约交割的时候，都意味着浮亏变成真实的亏损！ 　　路登这狠狠一刀捅在圣裔家族的大动脉上！ 　　想到这里，站起身的莱恩气急败坏，狠狠一脚踹在眼前的粮堆上。 　　他恰巧踢在自己划破的那个粮袋上，皮鞋穿过空隙，竟然撞在硬物上！ 　　砰—— 　　传来木板敲击般的声响！ 　　而且，听这声音，还像是空心的木板！ 　　莱恩脸上一喜，不顾疼痛，想到了某种可能！ 　　莱恩指着之前自己踹的地方，吩咐管事， 　　“你来踹！” 　　刚才那一脚，踹的他生疼。 　　管家上前踹了一脚，力度比莱恩大了不少，声音也更响一些。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注意到了不对。 　　“扒开，看看怎么回事！” 　　莱恩豁出去了。 　　前不久被庞格教训了一顿，莱恩也获得了些许成长。 　　只要不违反神圣法典，他身为圣裔，行为举止过分一些，也无所谓！ 　　只是把粮仓翻乱，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庞格在背后撑腰，异端审判所的人不会为难莱恩！ 　　他和管家两人，三下五除二，将面前整整齐齐的粮堆拆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莱恩陷入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人类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不，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了！ 　　路登·Y·微古德，绝对是恶魔的化身！ 　　在莱恩面前，四块木板竖立着，搭成一个正方体木桶。木桶的周围堆满了粮食，木桶上方盖着一块木板，上面也铺满了粮食！ 　　哪怕走近粮堆，不拆掉最外面一层的伪装，也很难识破这种骗局！ 　　路登只需要几百袋粮食，就能伪装出成千上万袋的效果！ 　　莱恩环顾一圈，不用他吩咐，管家依次上前，在每一个大粮堆里都找到了木板！ 　　“假的！都是假的！” 　　管家尽可能压低声音，兴奋喊道， 　　“他们没粮了，这些都是假的！” 　　伊莎家族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食！ 　　伊莎家族卖粮，只是在虚张声势，想要装作一副有足够粮食的样子，让莱恩为了弥补损失，主动投降！ 　　路登啊路登，你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惜， 　　功亏一篑！ 　　一瞬间，从地狱到天堂。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扭曲笑容爬上莱恩脸庞，他感觉，胜利之风正从自己身后吹来！ 　　在管家的视野里，莱恩此刻的表情狰狞无比，仿佛……恶魔的后裔。 　　从莱恩喉咙里传出的低吼，绝非人能发出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低语， 　　“路登·Y·微古德！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全部诡计！” 第070章 忠诚 　　当莱恩离开粮仓时，他的内心如同烈日一般灼热，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哪怕上了马车后，莱恩在马车里反复坐下站起，嘴里念念叨叨着， 　　“他们没粮了！” 　　“召集所有圣裔家族，我需要更多的米索！” 　　“现在买多少福报契约，到时候就能赚多少米索，就算艾尔·伊莎真的通过圣裔挑战……一个没有米索的圣裔家族，想要恢复元气……” 　　“……”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莱恩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成山的米索正在向他走来，胜利女神的裙摆正在摇曳，向他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杰夫管事看着少爷这副模样，脸上忧虑之色越发浓重。 　　他觉得莱恩少爷如此亢奋，有些……不太体面。 　　路登这个人，圣裔家族尊贵的族人和他打交道不多，甚至觉得对方只是荒原上冒出来的贱民，十分大胆。 　　哪怕路登有神邦的公民身份，在圣裔看来，贱民就是贱民。 　　杰夫是曾经和对方有过数面之缘。 　　毕竟，神邦就这么大，而路登算是这段时间的风云人物，难免会有打交道的机会。 　　在杰夫管事的印象里，路登先生脸上永远挂着浅笑，做事从来不会失去分寸，为人处世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最关键的是，格外体面。 　　路登在任何时候，都是从容的，优雅的，不会自乱阵脚，更不会……像莱恩少爷这样。 　　此时在马车里上蹿下跳的莱恩少爷，和穿着华丽衣服的猴子没什么两样。 　　哦，还是有不同的，猴子的脸没有莱恩少爷这么红。 　　杰夫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管事，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会笑。 　　除非忍不住。 　　兴奋劲过后，莱恩深呼吸几口气，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他恢复平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粮仓的事。 　　“把我们去过的痕迹抹除掉，不要留下把柄！” 　　杰夫管事稳稳地点头， 　　“放心少爷，已经派人去做了。” 　　他很清楚，这些手法只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异端审判所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他们今晚的行动，恐怕路登也会清楚，对方甚至可能在某个角落默默注视着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杰夫心头总是环绕着不详的预感。 　　在杰夫心里，路登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要么成为他的朋友，要么让他在世界上永远消失。 　　没有第三种选项。 　　但是，莱恩少爷两件事都做不到。 　　这也给雅格家族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霾。 　　当这个念头从心底浮现时，杰夫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路登只是一个人罢了，哪怕有伊莎家族帮助，路登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想要靠他个人之力，掀翻圣裔家族，简直是痴人说梦！ 　　除非他是恶……不，哪怕他是恶魔，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马车回到雅格家族的庄园，莱恩此刻已经彻底恢复平静，高昂的头颅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吩咐道， 　　“我要召开十二圣裔家族会议，今晚！” 　　站在马车旁的杰夫管事，看着莱恩拾阶而上的背影，微微躬身， 　　“是，我这就去办。” 　　他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自己是为圣裔家族服务的，不是圣裔家族的主人。 　　哪怕杰夫心底有忧虑，有担忧，也不会主动说出口。 　　一个奴仆，有什么资格插手主人家的事？ 　　杰夫相信，如果自己敢多说几句，哪怕莱恩少爷年纪轻，察觉不到异样。 　　神邦郊外，第二天会多一具无名男尸。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奴仆唯一需要向主人提供的，是绝对的忠诚。 　　杰夫派人去联系其余十一家圣裔家族，为今晚的会议做准备。 　　虽然夜色已晚， 　　但夜生活格外丰富的神邦，圣裔家族的年轻人，此刻应该都很躁动。 　　与此同时，杰夫管事没有回到莱恩身边，而是在庄园里七拐八绕，来到一处马廊外。 　　马廊里，站着一名金发壮汉。 　　杰夫身为圣裔家族的管事，他的忠诚，是对雅格家族的，而非单独莱恩·雅格一人。 　　壮汉背对杰夫，手里抓着一把黄豆，像是喂鸡一样喂马。 　　“说说吧，我那愚蠢的侄儿，今天又做了什么。” 　　杰夫一五一十，将之前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 　　“呵呵。” 　　庞格·雅格冷笑了一声，两指微微发力，一颗黄豆被他捏的粉碎。 　　“对方想让他看到的，他就愿意相信。 　　我这个侄儿，真是一个做元老的好苗子呀。” 　　杰夫额头上冒出冷汗，大气都不敢喘。 　　面对庞格·雅格时，杰夫总能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压力。 　　圣裔家族的老年人，如同风中残烛一样，身上的气息除了腐朽还是腐朽。 　　可庞格，如同真正的太阳一般，让人退避三舍。 　　将兜里剩下的黄豆倒掉，庞格拍了拍手，随口说道， 　　“行了，忙你的去吧。” 　　杰夫脸上挤出一个恭敬的笑容，缓缓退了出去。 　　晚风吹过，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完全打湿了！ 　　杰夫迈着小碎步，神色匆匆，路过的仆人看他这副模样，纷纷退让。 　　很快， 　　杰夫来到庄园某个偏僻的角落，警惕观察周围后，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唇边，发出一种怪鸟的叫声。 　　以某种节奏响起的怪鸟叫声，立刻得到了回应。 　　杰夫没有等太久，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人从阴影中走出。 　　双方对完了暗号，杰夫把今晚的所见所闻又说了一遍，还加上了不少自己的判断，尤其是关于路登的观点。 　　他一边说，对方一遍在纸上飞快写着，这是一种速记手法。 　　在月光下，杰夫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确认无误后，将左手大拇指按上红泥印在纸上。 　　带着怪鸟面具的人收起纸张，退去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雅格家族，今天依旧像往常一样强大。 　　雅格家族，只会在三个时间拥有荣光：过去，现在，将来。 　　…… 　　一个云时后，十几名年轻人齐聚雅格家族的庄园，三三两两分散站在大厅中。 　　他们有人脸上挂着怒容，显然对这种突然开会的要求格外不满。 　　今晚还有正事要办呢！ 　　全毁了！ 　　而会议的发起者，莱恩·雅格，却姗姗来迟。 　　他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金发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刺眼，笔直的身躯如同利剑一般！ 　　莱恩一出场，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从众人面前走过，来到最前方，拿起一杯美酒，用右手托起。 　　莱恩微微仰头，骄傲说道， 　　“这一杯，敬即将破产的伊莎家族，敬自己走上绝路的路登先生！” 第071章 圣裔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举起酒杯，在质疑的氛围中，一齐饮下这杯酒。 　　舌尖的韵味还没有消散，维德就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莱恩，你既然这个时候把大家喊来，一定有要紧的事……伊莎家族投降了？” 　　莱恩收购福报契约的事，整个神邦，试问有谁不知道？ 　　圣裔家族本来就消息灵通，加上这件事大家都出钱出力，莱恩虽然作为话事人，可最起码的知情权，其他人还是有的。 　　在他们看来，莱恩这么早发布胜利宣言，那肯定是伊莎家族投降了！ 　　圣裔家族之期间的争斗，一般都是笑里藏刀，优雅中带着淡淡血腥，哪怕底下人把狗脑子打出来，面子上面的圣裔依旧能同桌谈笑风生，仿佛无事发生。 　　只不过，伊莎家族这一次……有点不太一样。 　　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小事： 　　由异端审判所判定，伊莎家族99.99％是恶魔的后裔！ 　　在这个前提下，其余圣裔家族对伊莎家族的态度，可想而知。 　　所有圣裔，都在等着伊莎家族这个狼人好死，其余人自动获得【圣裔卡】一张。 　　这场持续了八百年的狼人杀，眼看着就要落下帷幕。 　　连续五次判定【恶魔】你能翻盘？你伊莎家族今天能翻盘，我当场把这个异端审判所吃下去！ 　　艾尔·伊莎反手一个【圣裔试炼之路】，必死的局面竟然被她盘活了！ 　　十二圣裔家族，本来是把伊莎家族往死里得罪，就想着对方被绞死后，自己一边开香槟，一边在欢声笑语中分食伊莎家族的遗产。 　　大家都准备开席了，结果伊莎家族诈尸还魂了…… 　　这叫什么事？ 　　为了磨好的屠刀，十二圣裔家族决定，还是委屈一下伊莎家族，让它死一死好了。 　　此刻，莱恩召集紧急会议，大家都以为，他要宣布胜利了。 　　迎着维德的目光，莱恩微微摇头， 　　“还没有。” 　　众人心底满是失落，不少人都发出了叹息声。 　　如果伊莎家族投降了，那该多好。 　　他们最喜欢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了。 　　或者说，身为圣裔，如果做事情还需要努力，那岂不是一种失败？ 　　莱恩话锋一转，底气十足，铿锵有力说道， 　　“我已经探明了，伊莎家族没有足够的粮食……” 　　他将今晚的所见所闻，一一描述出来。 　　当然，莱恩做了不少修饰的手法，把自己失态的那些情节都给隐去了。 　　莱恩说完，一本正经的杰夫管事向前迈出半步，站在莱恩身后，举起右手， 　　“我愿以生命起誓，莱恩少爷所言非虚。” 　　一个奴仆的背书，圣裔家族自然不会太在意。 　　维德微微皱眉，当即反问道， 　　“既然他们没粮了，我们等着福报契约兑现不就行了。”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点头。 　　没有粮食交割，伊莎家族就必须赔付天价违约金。 　　正是因此，大家才支持莱恩不断购买福报契约，大把撒币。 　　莱恩神色专注了些，沉声道， 　　“我们确实可以乘胜追击，买入更多的福报契约，赚取更多的利润……” 　　杰夫管事看着眼前这一幕，在心底微微摇头。 　　莱恩少爷的演讲……没什么煽动力，根本无法引起听众的共鸣。 　　没有赋能抓手，找不到听众痛点，不能打通沟通屏障，无法形成逻辑闭环，建立独有优势…… 　　说白了，莱恩说的这些，圣裔家族的成员不在乎。 　　5万米索还是10万米索，对于这些贵公子来说，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多挣点米索这种事，根本无法引起他们任何兴趣。 　　杰夫在心底叹了口气，莱恩少爷还是太稚嫩了。 　　当然，年轻人，稚嫩一点也很正常。 　　尤其是出身自圣裔家族，一辈子顺风顺水，什么罪都没有受过，所有人都众心捧月地伺候着他们，围着他们转。 　　这种环境下，庞格·雅格才是怪胎。 　　莱恩的发挥固然糟糕，可是放在圣裔家族同龄人中，竟然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一个战五渣被衬托地像个巅峰大师。 　　特么的，圣裔家族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莱恩说完自己精心准备的又臭又长演讲后，所有圣裔家族成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该给什么反应。 　　他们彼此用眼神交换着想法， 　　“好尴尬呀，谁出来说点什么吧！” 　　“他是想让大家鼓掌吗？” 　　“快带头鼓掌啊！” 　　凯伦兄妹：“大家在看什么？脸上有花吗？别管了，跟着大家一起看就行了。” 　　很快，短暂的尴尬过后，一名女士优雅的鼓掌，带动着全场众人纷纷鼓掌。 　　凯伦兄妹鼓掌最卖力。 　　虽然听不懂莱恩说的是什么，跟着鼓掌总不会错！ 　　掌声稀稀拉拉地消停下来，维德和几个聪明的圣裔交换了眼神，再一次开口了。 　　“莱恩，不管你要多少钱，这件事都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莱恩点头，赞同对方的说法，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各族族长和族老了，他们很快就会给出回复。” 　　给不给钱，圣裔确实无法做主。 　　但是， 　　给钱这个行为，在场的众人，却可以执行。 　　身为年轻一代的圣裔家族成员，常年居住在神邦内，神邦内的流动资产基本上都经过他们的手。 　　没办法，圣裔家族一直人丁不旺，每一代只有两三人。 　　他们手里都有不少米索，莱恩如果从族老那里批到了预算，也是找这些家伙要钱。 　　这也是为何，莱恩大半夜把众人喊来的原因，他必须确保每一个环节不出错，才能获得一场大胜！ 　　既然要等待回复，晚宴恢复了正常的气氛。 　　在场的圣裔成员们，彼此都认识，很快形成了小圈子，彼此交谈着。 　　维德端着酒杯，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随口嘲讽道。 　　“凯伦，听说你最近发财了？” 　　凯伦哥哥满脸兴奋说道， 　　“对呀！我和你讲，你千万别和别人说，艾尔·伊莎找我借了30万米索，约定还我33万还是多少……反正挣了一大笔钱！” 　　维德嗤笑一声，抿了一口酒，以免自己笑的太过分。 　　这个傻子，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如果伊莎家族破产了，一个月后，哪来的米索还给凯伦？ 　　维德正笑着，凯伦妹妹忽然开口， 　　“维德，你是不是也借钱给艾尔了？” 　　维德一愣，这么蠢的事，他怎么会做了，当即否认。 　　“奇怪了。” 　　凯伦妹妹皱着眉头，嘀咕道， 　　“我听艾尔说，她愿意向神圣法典发誓，一个月后会还你5万米索，难道她不尊重神圣法典？” 　　还有这种好事？ 　　天上真的会掉米索？ 　　些许停滞后，维德微微点头，笑着说道， 　　“没错，艾尔·伊莎确实要在一个月后还我5万米索。” 第072章 福报契约交易所 　　晚宴在一种优雅、慵懒的基调下缓缓流淌。 　　人们彼此交换着信息，聊着些最近有趣的事。 　　大家惊讶的发现，竟然都把米索借给了艾尔！ 　　除了……雅格家族！ 　　场内的气氛，瞬间有些诡异了。 　　当然，有一小部分人是揣着明白当糊涂。 　　他们并没有借米索给艾尔，但艾尔却愿意向神圣法典宣誓，一个月后会还他们米索！ 　　这种好事，试问有谁能拒绝呢？ 　　至于雅格家族被其他圣裔家族误会……管他们屁事？ 　　雅格家族的荣誉，不会分给他们分毫。艾尔的米索，却是货真价实的。 　　甚至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隐隐将矛头指向雅格家族。 　　如果这次大获全胜，那自然是伊莎家族和路登自寻死路，敢挑衅十二圣裔家族联盟。 　　如果这次有任何不顺，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指责雅格家族。 　　分桃子的时候，人人有份。 　　分锅的时候，雅格家族全责。 　　不知不觉中，十二圣裔联盟，本就千疮百孔的脆弱关系上，又多了一道致命的裂纹。 　　依旧陶醉在虚假胜利中的莱恩，对此一无所知。 　　…… 　　与此同时。 　　神邦，路登的小楼外，停着一辆马车。 　　小楼里，艾尔正在帮路登披上风衣。 　　路登扭动着脖子，让自己更舒服一些，随口说道， 　　“我今晚约了人，不用等我了。” 　　艾尔翻了个浅浅的白眼，她也没打算等这个男人。 　　路登微微点头，“这个表情不错。” 　　艾尔没好气地拍了路登一下。 　　一旁的阿乌，并不知道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门外的马车并不是来自伊莎家族，车厢上刻有象征大学者的徽章，驾车的更是古雷学者。 　　专车了属于是。 　　路登约见的是谁，不言而喻。 　　艾尔有些紧张，一遍遍地帮路登整理着领口。 　　这一次路登玩的很大，粮食缺口，靠路登和伊莎家族，是绝对没办法补全的！ 　　如何翻盘，艾尔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路登今晚与大学者的会面，至关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悬在半空，都快挤出嗓子。 　　路登握住艾尔的双手，阻止了对方继续折腾自己的衣领，脸颊贴近，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道， 　　“你要是睡不着，还是等我吧。” 　　等脸颊火烫的艾尔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已经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坐在马车上，路登闭目养神，想着如何说服对方，实施自己的计划。 　　艾尔有一件事猜错了。 　　无论今晚的谈话结果如何，路登都会赢，无非是小赢还是大赢。 　　如果可以的话，路登想用最简单，最高效，也是最优雅的方式获得一场大赢。 　　神邦的街道很宽敞。 　　虽然夜晚有很多马车会在街道上疾行，偶尔还会堵车。 　　但是，当你乘坐大学者专车的时候，神邦一定是宽敞的。 　　尤其是，前后有四驾马车为你开路的时候。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在一栋楼外停下。 　　上一次，路登就是在这里，与大学者三、大学者六谈判，最后达成交易，双方一起分十二圣裔家族那点米索。 　　古雷跳下车，带着路登向楼上走去。 　　还是当初那个房间， 　　轻轻敲门，古雷恭敬说道， 　　“老师，路登先生来了。” 　　大学者三还是那副模样，粗布麻衫，朴素打扮。 　　此时，他正在秉灯夜读，看一本古籍。 　　听到古雷的话，大学者三抬起头，将古籍推到一旁，目光投向路登。 　　路登微微躬身，礼节上挑不出半点毛病， 　　“我来兑现向您的承诺。” 　　大学者三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微微点头， 　　“坐。” 　　路登坐下后，大学者三再次开口，“茶。” 　　旁边房间走出一名学者，为路登倒上一杯热茶。 　　只是看了一眼，路登就确定这杯茶是市场上最劣质的那种茶水，最受市集上苦力们喜欢，交一笔米索，就能在路边茶摊畅饮一周。 　　路登能认出这茶水的原因很简单： 　　巧了，路登家里也有！ 　　倒不是路登喜欢过这种苦行僧的生活，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路登自己在衣食住行上的开销，都是直接拉满的。 　　路登觉得，有些客人登门时，用便宜一点的茶水，自己会划算一些。 　　路登自然地端起茶，微微吹了口气，抿了一口。 　　喝完茶，该谈正事了。 　　大学者三开口，“1米索临时议案需要补足米索的数量，古瑞德大法官已经估算出来了，明早会公布。” 　　路登的态度依旧很恭敬，“请问今晚补缴多少米索？” 　　大学者三也没有任何弯弯绕绕。 　　这本来就是交易的一部分。 　　他们帮路登搞定了学者议案，大法官，路登搞定元老院，补缴米索。 　　大学这三报出一个数字， 　　“320万米索。” 　　路登微微点头，从兜里拿出厚度不同的三个信封。 　　他将最中间的信封抽出，递给古雷， 　　“古雷，拿这个信封，去我的小楼，可以取走320万米索。” 　　得到大学者三的许可后，古雷 　　交易达成后，大学者三原本如同磐石的脸有些松动，随口说道， 　　“说说吧，你还想做什么。” 　　能让1米索的议案通过，再从圣裔家族中捞来320万米索，这次的合作是绝对的三赢。 　　大学者们赢一次，路登赢两次。 　　有了之前成功合作的经历，大学者三对路登的印象本来就不错，此时自然更上一层楼。 　　谁能拒绝和路登先生这样的人做交易呢？ 　　他总能把每个环节都考虑周到，让合作的每一个人都在职责内分到最多的蛋糕。 　　当然，最大的那块蛋糕，路登永远是留给自己的。 　　面对大学者三的询问，路登痛心疾首说道， 　　“我的需求很简单，最近神邦的福报契约交易十分频繁，很多交易都是不透明的，不公开的，甚至可能会危害到神圣法典。 　　我身为神邦公民，维护神圣法典义不容辞。 　　这种乱象必须得到整治，是时候挺身而出了！” 　　路登前面的话，大学者三一个字都没听。 　　他知道，永远不要听路登说什么，要看路登做什么。 　　路登露出自己招牌的浅笑，人畜无害的模样极具迷惑性，和善说道， 　　“我准备开一家公平、公正、公开的福报契约交易所。” 第073章 公平，公正，公开 　　公平，公正，公开？ 　　这三个词从路登口中说出，大学者三都觉得有些好笑。 　　靠着内幕消息一手导演了粮价暴涨暴跌，收割圣裔家族数百万米索的路登，做的所有事，有哪一样和这三个词沾边？ 　　不过，路登的【不公平、不公正、不公开】一般都是用来对付有钱人。 　　穷人那点米索……路登还真瞧不上。 　　一个奴隶制的神邦，底层人民手里能有几个米索啊！ 　　在这一点上，大学者三能和路登达成共识，大家联手收割圣裔家族，赚他们那点米索。 　　大学者三用目光示意，路登继续说下去。 　　对于这件事，路登很上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预案， 　　“人们可以在福报交易所内交易福报契约。 　　福报交易所提供学者见证服务。 　　保证福报契约的交易公开透明，每一笔交易都记录在案，写在石板上公之于众……” 　　就这么简单？ 　　听完路登的想法，大学者三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一针见血地问道， 　　“在福报交易所以外的地方，可以交易福报契约吗？” 　　这个问题，路登不好意思的笑了。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当然想让福报交易所来垄断福报契约的交易。 　　这样才方便他操纵市场……啊不……路登的意思是，让市场机制充分发挥作用！ 　　但是， 　　路登很清楚。 　　这样做的话，会涉及到一个很麻烦的事：违反神圣法典。 　　任何事，只要和神圣法典扯上关系就有利有弊。 　　神圣法典，是大学者的底线。 　　路登暂时没打算挑战大学者的底线是否灵活。 　　以路登对大学者三的了解，对方的底线，不会太灵活。 　　在大学者三的注视下，路登点头，郑重说道， 　　“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自由地交易福报契约。” 　　“我没有问题了。” 　　大学者三看向路登，继续说道， 　　“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在法理上可行，具体能否落到实处……也许，你需要古瑞德大法官的帮助。” 　　说着，一名学者默契走上前，递上纸和笔。 　　大学者三写下一行字，又用一枚徽章盖上了印记，将纸条折叠，递给了路登。 　　“拿着这封介绍信，你可以去贪婪宫殿找古瑞德大法官，这次会面，不用支付任何代价。” 　　路登并不知道，与古瑞德大法官见面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但路登能看出来，这份纸条的重量，非同小可。 　　他慎重收下纸条，再次躬身行礼， 　　“您的慷慨，路登铭记于心。” 　　“不。” 　　大学者三摇了摇头，同样认真回复到， 　　“路登先生，您对神邦的慷慨，吾等铭记于心。” 　　这句话，有些奇怪。 　　路登来不及深思，就被一名学者带走，送上开往贪婪宫殿的马车。 　　而大学者三也再次拿起那本古籍，津津有味地阅读了起来。 　　古籍的封面，写着两个简单的古启云文： 　　【贪婪】 　　…… 　　贪婪宫殿， 　　哪怕夜已经深了，宫殿依旧金碧辉煌。 　　贪婪宫殿的金碧辉煌，是真正的金碧辉煌。 　　行走在米索和金币之中，路登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心如刀割。 　　这么多的米索、金币，都躺在这里发霉，一点都没有利用起来！ 　　应该拿这些钱去雇佣没有土地的穷人，给他们提供恰好能够满足温饱的薪水，让他们每天都要为下一顿饭努力工作，将生产出来的产品卖到每一个人手中…… 　　路登的思考，被咀嚼声打断了。 　　他见到了古瑞德大法官。 　　说实话，第一眼，路登还以为神邦选了一头猪来当古瑞德大法官。 　　听上去，像是神邦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路登转念一想，神邦怎么会有这么胖的猪呢？ 　　古瑞德大法官正在吃第二顿宵夜，他油腻的手指接过了纸条，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到烛火上点燃，将带火的纸条扔入酒杯中。 　　等纸条烧的差不多了，古瑞德大法官用一个鸡腿堵住了酒杯，火很快熄灭。 　　他将酒水一饮而尽，看向路登，神色复杂。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路登本人。 　　这种注视没有持续太久，古瑞德大法官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在鸡腿上，抽空问道， 　　“说说吧，你又有什么坏主意？” 　　路登把自己想要搭建福报交易所、将更多福报送给神邦的美好蓝图，又一次拿出来画饼。 　　古瑞德大法官啃了一口馅饼，随口问道， 　　“大学者怎么说？” 　　路登如实答道， 　　“不违反神圣法典，但需要您的帮助。” 　　路登有一项美德，在需要诚实的时候，总是格外诚实。 　　古瑞德大法官掌管神邦的财务，路登想要搭建福报交易所，肯定要和对方打交道，没有对方的帮助，这件事不可能办成。 　　“问题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古瑞德大法官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没见喉咙有任何动静，直接吞咽了下去。 　　他没有继续进食，而是直勾勾看着路登，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贪婪的情绪。 　　古瑞德大法官对路登接下来的回答，无比好奇！ 　　他想知道，路登还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这段时间，路登带来的惊喜，已经足够多了。 　　但是……还不够！ 　　路登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 　　“福报契约的交易想要达到公平、公正、公开有很多额外的开销，我们可以从每一笔交易中抽出一笔钱，上交给神邦！” 　　先后和大学者，大法官打过交道，路登发现，双方由于职责不同，做事的风格也不同。 　　大学者是钻研神圣法典的，一切都要在神圣法典的见证下进行，偏学院派一些。 　　大法官……更像是一群务实主义的滑头。 　　说他们务实主义，风往那边吹，大法官往哪边倒，随着民意摇摆，很务实。 　　在合法的情况下，人们要什么，大法官就给什么！ 　　说他们滑头，则是他们总挑容易的事去做，难啃的骨头是一块也不啃。 　　在路登出现之前，这八百年里，兽人来袭了不知道多少次，神邦的临时居住权也是只涨不跌。 　　但凡大法官们真费点心思， 　　神邦外，就不会有那么多孤魂野鬼了。 　　因此，为了说服古瑞德大法官，路登选择的方法也很简单——加钱！ 　　听完路登的话，古瑞德大法官有些意动。 　　他扭动着身子看向路登，就像一个不断晃动的大果冻，1500度高温烤不化的那种。 　　“那依你之见，路登先生……这个费用，收多少比较合适？” 　　路登想了想，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每笔交易的千分之三？” 第074章 大学者的分歧 　　千分之三？ 　　古瑞德大法官眉头微微拱起，他的眉毛很淡，稀稀拉拉散落在眉峰上，此刻随着皮肤的抖动一起聚拢。 　　“会不会太低了？” 　　如果按照这个比例，5000米索的生意，只能抽成15米索。 　　就像把猪肉从冰箱里拿出来，手上连一点油水都没落下，这怎么行呢？ 　　“不会。” 　　路登很肯定地说道， 　　“利薄多销，而且，期货……我是说福报契约的交易额，会非常恐怖，甚至有可能突破每日百万米索！” 　　每日百万米索，千分之三，也只有3000米索，就算是福报交易所天天火爆，一个月下来，也就10万米索不到的收入。 　　这笔钱不值得古瑞德大法官操心，更不可能打动他。 　　更何况，路登的福报交易，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来，就是奔着竭泽而渔去的，没有一点可持续发展空间。 　　这一点，路登很清楚。 　　所以，当他说完自己能提供的条件后，就安静了下来，默默注视着古瑞德大法官。 　　路登能给的，无非就一样东西：米索。 　　加钱，加钱，还是加钱！ 　　也正是靠着米索，路登敲开了大学者三的门，双方达成一系列的合作，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百试不爽的一招，在古瑞德大法官面前，收效甚微。 　　原因很简单。 　　这座贪婪宫殿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米索。 　　路登已经给出了自己能给的，谈判的下一步，就是看古瑞德大法官要什么。 　　如果路登可以解决对方的痛点，这笔交易还有的谈。 　　他没有直接回答路登的问题，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大学者身上。 　　“路登先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古瑞德大法官继续扭动着身躯，尝试让自己在椅子上坐的更舒服一点， 　　“路登先生刚回神邦没多久，可能有些事不太清楚，比如……大学者之间的分歧？” 　　路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将古瑞德大法官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古瑞德大法官继续说道， 　　“如同世人知道的那样，大学者们负责对神圣法典的研究和解读，但他们内部却有着严重的分歧，有着不同的理想和观念，对神圣法典的解读也不同。 　　以大学者的序号为界： 　　二四六八，他们是一派。 　　三五七九，则是另一派。” 　　听到古瑞德大法官的话，路登眼中泛起光芒。 　　当初，他和艾尔登门拜访大学者，除了预约的大学者三以外，大学者六也在场。 　　现在看来，大学者六是另一派大学者的代表，路登必须说服两派的大学者，才能达成符合神圣法典的交易。 　　回过头来看，路登恰巧做到了。 　　可见，两派大学者在对待米索的态度上，是可以达成一致的。 　　古瑞德大法官用美酒漱了漱口，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双数派的大学者，认为神圣法典无授权不可为。 　　单数派的大学者，认为神圣法典无禁止即自由。” 　　听到这里，路登忍不住打断道， 　　“这两者……不冲突吧？” 　　古瑞德大法官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路登的意思。 　　如果把主体灵活切换一下，这两派的观点，确实不算冲突。 　　问题在于，大学者们，不是一群灵活的人。 　　“那群看石碑看傻了的家伙，谁知道他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古瑞德大法官摆了摆手，无奈说道， 　　“关于两派大学者的矛盾与冲突，三言两语很难讲清楚。 　　你只需要知道，关于神圣法典的研究，是有分歧的。” 　　学术上有分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路登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那一呢？” 　　大学者一共有九位。 　　单双派各四位，多出来的一位，大学者一。 　　“一，是最特殊的。” 　　提到大学者一的时候，哪怕是古瑞德大法官，脸上都出现了恭敬之情，不敢有丝毫冒犯。 　　“大学者一，愿意倾听所有声音。” 　　路登：…… 　　这比大法官还要墙头草。 　　路登也看出来了，大学者内部有分歧，大学者一是统领，也是负责维持平衡的存在。 　　只不过……这些和路登，又有什么关系呢？ 　　古瑞德大法官绕了一大圈，回到了路登身上， 　　“大学者单数派，也就是以大学者三为首的一批人，一直想要派出探索队，去探寻启云王国的遗址，寻找启云王国灭亡的秘密……” 　　路登面不改色，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瞳孔有些许放大。 　　哪怕稳重如路登，听到启云王国的时候，心境也很难保持绝对的平静。 　　好在，这种异样没有被古瑞德大法官察觉。 　　“我需要一个承诺。” 　　古瑞德大法官慎重说道，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路登·Y·微古德，身处神邦要职，在大会上拥有投票权的情况下，针对大学者三派出探索队的议案，你可以投一次反对票。” 　　路登干脆点头，“没问题。” 　　这一次，轮到古瑞德大法官吃惊了， 　　“你，你答应了？” 　　他没有想到，路登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 　　对于古瑞德大法官的反应，路登也很奇怪。 　　他坦然说道， 　　“第一，我还没有担任神邦要职，只有正常的公民投票权，我这一票暂时无足轻重。 　　第二，福报交易所对我来讲很重要，为了做成这件事，我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 　　还有一点，路登没有说出口。 　　第三，他现在的势力太弱小了，没有力量。 　　路登能在这里和古瑞德大法官谈笑风生，能和十二圣裔家族打做空战争，靠的是伊莎家族在背后撑腰。 　　探索启云王国灭亡的秘密，寻找失落的历史？ 　　这件事，路登当然想做。 　　但是，路登分得清主次。 　　先发展自己的势力，等势力壮大后，实力足够强大，再去考虑这件事。 　　在这之前，一切免谈。 　　得到路登同意后，古瑞德大法官爽快答应了路登的要求， 　　“我会签署一道命令，批准你在神邦内开福报交易所，只有大学者集体会议的决定，才能合法取缔福报交易所。” 　　古瑞德大法官顿了顿， 　　“至于下一步，想要挣到更多的钱，你的福报交易所最好能够做到……” 　　两人脸上近乎出现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贪婪，异口同声说道， 　　“垄断经营。” 第075章 如同恶魔一般的贪婪 　　来到神邦后，路登遇到过很多人，其中不乏让他记忆深刻者。 　　大学者三、大学者六，普若德大法官，艾尔的奶奶…… 　　这些人，无论是权势、地位、城府，都算是神邦最顶尖的存在，远非元老院那群蠢货能比。 　　路登对他们的评价很高，如果放在启云王国，这当中的某些人，可能会被后世封圣。 　　但是， 　　路登对他们只是抱有敬意和尊重，却多了几分疏远。 　　归根到底，双方的理想和信念不同，在某些时期可以因为利益暂时组成联盟，而长远来看，注定是陌路人。 　　古瑞德大法官不同。 　　这个连灵魂都透露着贪婪气息的胖子，某种意义上，是路登的同路人。 　　就像爱圣一样。 　　该上同一个绞架，选择同样的死法，在同一个地狱泡澡…… 　　在见面之前，路登也没想到，古瑞德大法官会是这样的人。 　　神邦，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路登不知道的？ 　　双方既然选择合作，狼狈为奸，开始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路登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来之前，大学者三曾和我讲过，任何人都有交易福报契约的自由。” 　　大学者三所在一派，推崇【神圣法典无禁止则自由】的观点。 　　神圣法典没有禁止大家交易福报契约， 　　那么，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有交易福报契约的自由。 　　这是大学者的官方解读，权威性很强，不容挑战。 　　路登的福报契约交易所，想要达到垄断经营的效果，必须迈过这道坎。 　　方法，路登确实有。 　　但是， 　　路登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在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 　　挑战神圣法典这种事，还是交给大法官去做吧。 　　而且， 　　看古瑞德大法官的样子，对方是否尊重神圣法典，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个事情很好解决。” 　　古瑞德大法官随口说道， 　　“在福报交易所以外，交易福报契约时，需要缴纳同样的费用，也就是千分之三。 　　这笔钱，必须在交易发生后3个云时来贪婪宫殿外缴纳。 　　超时未缴，视为逃避缴费，需要支付高额的罚款……” 　　路登礼貌地问道，“贪婪宫殿缴费，一般排队需要多久？” 　　古瑞德大法官礼貌地回答道， 　　“四个云时起步。” 　　这里的办事人员，都很细心，做事认真又负责，不会出任何岔子。 　　当然，速度上自然会慢一点，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古瑞德大法官这个办法，很现实，也和高效。 　　既没有违反公平交易的原则，也没有任何违反神圣法典的地方。 　　只要有这条规定在，路登相信，整个神邦的福报交易都会集中在福报交易所。 　　用行政命令去对抗神圣法典， 　　未曾设想的道路了属于是。 　　从法理上来讲，古瑞德大法官并没有剥夺任何人交易福报契约的自由。 　　管中窥豹，可见这种事，大法官们平时没少干。 　　路登又提出一个问题，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之前的交易里，路登用一次投票权，换来了古瑞德大法官对福报交易所的支持。 　　如今，双方想要达成垄断经营的效果，就像游戏开了DLC一样，路登自然需要支付额外的价钱。 　　能白嫖的DLC，可不多。 　　而且，路登坚信，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在路登看来，这个代价最好能用米索来解决。 　　巧了，古瑞德大法官也是这么想的。 　　古瑞德大法官缓缓说道， 　　“福报交易所的开设，需要一个许可，应该怎么形容呢……” 　　路登恰到好处地补充道， 　　“牌照。” 　　“对，牌照，这个词不错。” 　　古瑞德大法官本来打算用许可证之类的词，可路登这个更贴切一些。 　　“你的福报交易所先试营业两天，然后我会主持一次竞拍，福报交易所牌照，价高者得。” 　　竞拍么？ 　　牌照拍卖所得，就算是路登支付的额外价钱了。 　　这很公平。 　　但是， 　　如果福报交易所落入其他人手中，对路登的计划，可能有些许影响。 　　关于粮食的福报交易，确实只能收割一茬。 　　可路登还有更多的福报，想要送给神邦！ 　　看出路登的疑虑，古瑞德大法官一针见血说道， 　　“你只是需要一个垄断经营的福报交易所，至于它是否在你手上，并不重要。 　　有时候，别人碗里的饭，吃起来更香一些，不是么？” 　　路登要的，只是一张赌桌。 　　在保证玩法公平、公正、公开的前提下，这张赌桌归谁反倒无足轻重。 　　如果莱恩敢在福报交易所玩【不公平、不公正、不公开】的把戏，光是罚款，就够他喝一壶的。 　　这年头，可没有网线给他拔！ 　　古瑞德大法官继续说道， 　　“再说了，等你赢了之后，再把福报契约所收购回来，不就行了？” 　　话说到这份上，路登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只好点了点头，同意对方的提议。 　　正事谈完后，双方都轻松了不少。 　　“我更加欣赏你了，路登先生。” 　　古瑞德大法官拍打着扶手，乐不可支，心花怒放， 　　“我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该指定你为古瑞德大法官的接班人。” 　　路登十分心动，然后拒绝。 　　他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礼貌且不尴尬地回道， 　　“如果真有坐在审判席上的一天，我想，我大概不会只犯下贪婪之罪。” 　　显然，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路登有极其清晰的自我认知。 　　哪怕被吊死一万次，路登也不会觉得冤枉。 　　古瑞德大法官被他这句话逗笑，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渐渐平息，很快变成了呼噜声。 　　古瑞德大法官睡着了！ 　　路登脸上的笑容僵住，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宫殿外走进一名仆人，引领路登起身，离开贪婪宫殿。 　　已经谈完所有正事的他，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贪婪宫殿的烛火，有节奏的熄灭，很快进入彻底的黑暗，如同死一般地寂静。 　　在这份黑暗中，一双小眼睛，缓缓睁开。 　　空荡荡的贪婪宫殿里，回荡着古瑞德大法官的低语， 　　“真是如同恶魔一般的贪婪啊……路登先生。” 第076章 开张！福报交易所！ 　　清晨的曙光扫清黑暗，再次将这片大地唤醒。 　　神邦最繁华的市集，每天有数万的人流量进出，光是苦力的吃喝拉撒都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众所周知，房地产最重要的三要素是：位置，位置，还是位置。 　　市集对面的一间杂货铺，经营不善，濒临倒闭，因此挂牌转手，一口价150金币，折合3万6千米索。 　　今早，杂货铺的主人在美梦中被人吵醒。 　　睡眼朦胧的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袋金币就扔进他怀里。金币碰撞的声音立刻让他清醒过来，飞速在交易契约上签下大名。 　　半个云时后，带着私人物品离开杂货铺的老板，兜里揣着150金币，满脸的春风得意。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杂货铺，看见一伙人正在给杂货铺换招牌。 　　老板饶有兴致地停下脚步，语气里带着些许疑惑，一字一句念出招牌上的名字： 　　“福报……交易所？” 　　…… 　　与此同时， 　　神邦里，春风得意的可不止一个人。 　　雅格家族的莱恩，哪怕熬了一夜，此刻依旧精神亢奋，感觉嗨到不行。 　　昨晚，十二圣裔家族的族老们召开紧急会议，临时达成新的共识： 　　在原有的基础上，每一家圣裔家族多出20万米索，支持莱恩与路登的做空战争！ 　　每家20万，十二家就是240万米索！ 　　这笔钱，极大振奋了莱恩的信心，让他看见胜利正在向自己招手。 　　路登既没有足够的粮食交割，莱恩手握足够多的福报契约，还有200万的米索供他使用，怎么输？ 　　信心满满的莱恩，再一次让手下人去收集福报契约。 　　在溢价不算严重的情况下，有多少收多少！ 　　莱恩倒要看看，路登准备怎么收场！ 　　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莱恩闭眼小憩片刻，很快被杰夫管事唤醒。 　　“少爷，有点小变化。” 　　杰夫管事言简意赅说道， 　　“路登开了一家福报交易所，必须在他的福报交易所内交易福报契约，每笔买家还需要支付千分之三的税费。” 　　熟读神圣法典的莱恩，下意识反驳道， 　　“不可能！这样违反神圣法典了！” 　　不管是哪一派的大学者，都不可能支持路登这样做！ 　　杰夫管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解释道， 　　“我已经请教过学者了，路登的做法并不违反神圣法典。 　　在福报交易所以外的地方交易福报契约，同样要缴纳税费，必须在三个云时内赶去贪婪宫殿缴纳，否则要支付两倍交易金额的罚款……” 　　莱恩的脸色陡然一变。 　　贪婪宫殿的缴费效率有多低，他当然清楚。 　　三个云时，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时间。 　　除非交易双方先去排队，眼看着快排到了，再完成交易。 　　这样一来，交易的效率也会大大降低。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整件事向莱恩传递的讯号，很危险！ 　　古瑞德大法官，难道也支持路登？！ 　　路登背后有大学者的支持，这是莱恩早就知道的事。 　　但是，大学者们自身超然的地位，本来就来源于他们对世事很少过问，只研究学术上的问题。 　　换而言之，大学者支持路登，真就是口头支持一下，提供一下法律咨询服务。 　　古瑞德大法官就不一样了！ 　　如果古瑞德大法官倒向路登，那么本来必胜的局面，就会出现新的悬念！ 　　风险，这是莱恩现在最讨厌的词了！ 　　他眉头紧锁，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 　　大法官，是出了名的难相处。 　　神邦七位大法官，都是性情古怪，行事怪异之人，只有在投票的时候，会显得稍微正常一点。 　　而且，他们在就职时，都曾向神圣法典宣誓，恪守神圣法典的每一节条文。 　　换而言之，理论上，大法官不应该偏向任何一人，要做到绝对的公正。 　　莱恩当然清楚，绝对的公正是不存在的。 　　眼下，路登既然出招了，他便只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 　　万一局势不妙，莱恩也还有退路，他不需要投入更多的米索收购福报契约。 　　仅靠手上的福报契约，莱恩就足以让路登把之前吃下去的利润，全部吐出来！ 　　沉思片刻后，莱恩站起身，吩咐道， 　　“备车，我要去福报交易所看一看。” 　　“如果路登能够开福报交易所，那我们应该也能开。” 　　正在穿风衣的莱恩，停顿了一下，迟疑道，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请族老再探一下格罗特尼大法官的口风。” 　　杰夫管事微微点头，“明白。” 　　格罗特尼，在古启云语中，代表暴食之罪。 　　格罗特尼大法官，负责整个神邦的农耕相关事务，粮食自然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如今钟声敲响，各地的运粮队都在往神邦赶，神邦的仓库也堆满了粮食。 　　这些粮食，没有格罗特尼大法官的点头，谁敢擅动，只有死路一条！ 　　在和路登开启做空战争之前，莱恩做过背景调查，根据族老反馈的消息，格罗特尼大法官不会以任何形式出售、借用粮食给路登！ 　　正是因为这份保证，莱恩才放心A了上去。 　　如今，古瑞德大法官的立场似乎开始倾向路登，莱恩必须确保其他大法官不会改变立场。 　　坐在马车上的莱恩，心烦意乱，那股不好的预感又一次浮上心头。 　　自从和路登为敌以来，似乎一直有阴云笼罩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糟糕。 　　身为圣裔，莱恩这一生从未受过什么挫折，在庞格的光环下成长的他，甚至被誉为庞格二代。 　　直到……他遇见了普普通通的神邦公民路登·Y·微古德。 　　这个家伙，比预料中的，要棘手的多！ 　　马车没用多久，就抵达了此行的终点，福报交易所外。 　　莱恩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原本应该是家杂货铺？ 　　如今，杂货铺的招牌换成了【福报交易所】，里面的东西被一扫而空，只剩下一个柜台，以及墙上挂着的黑色石板。 　　黑色石板上，用粉笔写下一行字： 　　【卖，福报契约（2200袋粮），9天到期，价格：5500米索】 　　看到这行字，莱恩愣了一下。 　　他问随行的杰夫管事，现在的粮价是多少，福报契约的市场价是多少。 　　杰夫管事一一答道， 　　“少爷，今早1袋粮2.5米索，一份这样的福报契约，要7500米索起步。” 　　才进入福报交易所不到1分钟，莱恩感觉，自己开始爱上这个地方了。 　　他让随行的仆人拿钱，买下这份寄售的福报契约，走完了所有手续，最后一名法官轻轻落锤，轻声说道：“成交！” 　　莱恩·雅格以5500米索的价格，从路登·Y·微古德先生手中购买一份福报契约！ 　　福报交易所的第一笔交易，诞生了！ 　　身为福报交易所的第一位顾客，莱恩·雅格的名字，会以另一种形式在历史中留名。 第077章 神邦的第一笔内幕交易 　　这家新开的福报交易所，很快成为神邦内最热的话题，没有之一。 　　很快，福报交易所外挤满了人头。 　　这些人聚在周围，却没有办法进去其中，被卫兵拒之门外。 　　想要进入福报交易所，必须满足以下条件： 　　1.持有福报契约（2000袋以上） 　　2.随身携带5000米索以上 　　3.圣裔家族成员，学者，法官等。 　　简单来讲：验资。 　　看热闹的人都被拦在福报交易所外，能够进入其中的人，都有交易福报契约的能力。 　　事实上，这种门槛带来的优越感，让不少圣裔家族成员慕名而来，在黑压压的人头注视下，优雅的走进福报交易所。 　　走在红地毯上，仿佛踩在云端，这些旁观的贱民都被自己踩在脚下。 　　这种感觉，很美妙。 　　仅仅是走这一趟，就能感受到福报的乐趣了！ 　　因此，交易所内的圣裔成员越来越多，杂货铺的空间瞬间显得有些逼仄。 　　路登索性派人把两边木墙不承重的地方都拆掉，把福报交易所改成了半开放的款式。 　　这么一改，外面好奇的目光透过缝隙挤了进来，里面的人们优越感更足了。 　　路登倒是没想到，福报交易所还能用来秀优越！ 　　不过，问题不大。 　　很快，福报交易所就会发挥自己真正的价值！ 　　福报契约的交易，一直有一个很大的弊端：不够公开透明。 　　每一笔交易都要磨磨唧唧去谈，交易效率太低了！ 　　有了福报交易所，路登才能把福报送到神邦每一个有钱人手中！ 　　做完第一笔交易后，路登默默退入阴影之中。 　　他已经把舞台搭好，选好了演员，设定好了剧本……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转动！ 　　这场盛大的演出，必定以福报为结局！ 　　就在莱恩买下第一份契约没多久，又有人来寄售福报契约。 　　只不过，这一次的价格，比之前高的多！ 　　同样的福报契约，直接开价8000米索！ 　　这份寄售，挂在石板上，无人问津。 　　哪怕是莱恩，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花这么多钱当冤种。 　　莱恩很好奇一件事，福报交易所搭建后，福报契约交易的效率提升……反倒降低了莱恩的收购成本！ 　　路登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想不明白，自己仿佛从未看穿过这个对手。 　　很快，福报交易的火爆打断了莱恩的思考。 　　一群职业商人，带着大量福报契约入场，以不同的价格寄售，5700米索，5900米索，6200米索…… 　　莱恩看准时机，一口气将6000米索以下的福报契约，全部扫光！ 　　与此同时，石板上多了一行字。 　　“当前福报契约（2200袋）成交指导价：6000米索。” 　　这行字出现后，更多寄售方纷纷把手中的福报契约，价格改在6000米索上下。 　　看着大量可成交的订单，莱恩冷静了一下，没有立刻开始扫货。 　　他还没有想明白，路登，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大量圣裔家族成员聚集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凯伦兄妹。 　　只不过，一般人都不愿意带他们玩。 　　游离在小圈子之外的凯伦兄妹，立刻缠上了这里的女主人——艾尔·伊莎。 　　出于对方借了自己30万米索的恩情，艾尔不得不热情招待两人，说着一些场面话，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 　　但是，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为了打发走两人，艾尔善意提醒道， 　　“凯伦，你们为什么不买一点福报契约呢？我……怎么说呢，我保证，6000米索的价格买入，你们绝对不会吃亏！ 　　但是你们千万要记住，福报契约涨价后，找机会出手！” 　　凯伦兄妹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太明白艾尔在说什么。 　　这东西会涨价？ 　　多久涨价一次，一天么？ 　　涨价以后卖掉？ 　　艾尔的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懂，也能执行，但完全搞不懂其中的内在逻辑。 　　但是， 　　他们本来就是带着任务来的，族老们批了更多的预算给莱恩，每个家族都有份。 　　他们家族的这笔钱，是经凯伦兄妹的手来够买福报契约。 　　换而言之，他们本来就是来买福报契约的！ 　　只不过，因为和艾尔聊的太开心，把正事给忘了。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路登，微微摇头，脸上露出自嘲似的笑容。 　　在福报交易所诞生的第一天， 　　这里不仅进行着福报交易，甚至出现了内幕交易！ 　　还好，没有福报交易监督会的存在，艾尔不需要缴纳任何罚款，更没有触犯神圣法典。 　　当然，如果罚款设立的极低，那相当于鼓励人们去进行内幕交易。 　　这些废话，不提也罢。 　　福报交易所的第一天，比艾尔预想中的还要火爆！ 　　福报契约的价格，如同坐了火箭一样攀升。 　　只要挂上石板的福报契约，价格合理的情况下，很快就会被人扫光！ 　　于是……价格开始逐渐不合理！ 　　从6000米索，一路涨到了6900米索，看这势头，还有继续涨的空间！ 　　“艾尔，你真是个好人！” 　　凯伦兄妹又一次找上艾尔，两人满脸的兴奋，情绪高涨，手舞足蹈，甚至有些言语不清。 　　不过，这两兄妹本来就容易词不达意，出现这种现象倒也不意外。 　　艾尔看着两人，反问道，“你们按我说的，买福报契约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艾尔会建议对方在高位套现，尽早落袋为安。 　　跟着路登这么长时间，艾尔就算再愚笨，也看出一点端倪了。 　　今天的福报契约，不过就是昨天的粮食罢了！ 　　路登做空过一次粮价，让5米索／每袋的粮价暴跌，最低的时候只有1.4米索／袋，最近才缓缓涨回来。 　　粮价的今天，就是福报契约的明天！ 　　虽然不知道路登怎么才能做到的， 　　但是， 　　艾尔坚信，路登先生出手的话，就一定会成功！ 　　凯伦妹妹兴奋说道， 　　“我们以6000米索买了一大批福报契约，涨到6200的时候全卖掉了！” 　　凯伦哥哥红着脖子，挥舞着手臂，嚷嚷道， 　　“不算手续费，我们赚了足足2000米索！” 　　听到这话的艾尔，一时间陷入沉默，仿佛石化。 　　许久后，艾尔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石板上的信息。 　　被凯伦兄妹以6200米索卖掉的福报契约，现价……7400米索。 　　看着眼前两个大聪明，艾尔无奈叹了口气， 　　“你们开心就好。” 第078章 韭菜，长的真好啊！ 　　一个白天的功夫，福报交易所热闹无比，充斥着米索和金币联合演绎的交响乐。 　　参与福报交易的人们，已经开始有些疯狂的迹象。 　　今天的经历，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在福报交易所度过了美好的一天。 　　很多人都试探性买了一点福报契约，或者将手中的福报契约变现。 　　卖福报契约的人发现，自己当初用粮食换来的福报契约，竟然能够轻轻松松换成米索，当场变现！ 　　没有任何谈判的铺垫，没有任何拉扯的空间，甚至不需要给对方返利！ 　　当然，更多的卖家，都是路登先生指派的工具人。 　　这些人只需要把一份份制作好的福报契约，送到福报交易所前台，眨眼功夫就能变成几千米索，就像便魔术一样神奇。 　　至于买入福报契约的人，更是嘴都笑歪了！ 　　他们买入福报契约后，福报契约的价格一路上涨，只涨不跌！ 　　有人选择了套现，比如凯伦兄妹。 　　他们一转手的功夫，就挣了个2000米索，高兴了整整一下午！ 　　艾尔帮两人心算了一下，如果他们不卖的话，现在账面应该浮盈1万8米索…… 　　更多的人选择继续观望，甚至买入更多的福报契约，以获得更多的盈利！ 　　路登甚至还没出手，福报交易所里，已经开始形成共识。 　　人们小声讨论着，彼此交换着消息，不断强化彼此的共识： 　　“这份福报契约，你别看他只值2200袋粮食。我从伊莎家族一个管事那里听说的，路登根本没那么多粮食兑付。无法支付的话，按照契约，他要赔2万米索给我！” 　　“我听说伊莎家族运了百万袋粮食进神邦，连续运了两天了！” 　　“呵呵，都是假的，我和你讲，我有一个外甥在城外帮伊莎家族挖土，你看到的粮包里，装的都是稻草和土块！” 　　“他们烧了二十万袋粮食，哪还有粮？！” 　　“赶紧买吧，明天肯定还会涨的，我6400的时候没买，没看见现在都7400了？！” 　　“7400？我看收盘前能涨到7800！” 　　“我6200扫了一批货，大家都在买，这东西怎么可能会跌呢？” 　　“……” 　　米索，从来没有这么好挣过！ 　　他们开始相信，路登先生，真的是来给神邦送福报的！ 　　所有人坚信一件事：福报契约真的有价值，甚至高于7800米索！ 　　应该涨到1万米索才对！ 　　在一个不断上涨的市场行情中，狂热会抹除人最后一丝理智，让所有人都陷入彻底疯狂之中。 　　哪怕知道可能有泡沫在其中，人们依旧会自己编出各种各样的理论，来论证福报契约确实价值一万米索！ 　　有人拿着违约金论证，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有人说福报契约还能涨，等价格再高一点卖掉，直接获利。 　　连凯伦兄妹都能做到的事，谁又做不到呢？ 　　路登听到最离奇的一种说法，是今年粮食缺口奇大，等神邦关闭后，粮价会暴涨到5米索一袋，到那个时候，哪怕是拿到2200袋粮食，也价值1万1米索！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十三圣人来了，福报契约也要涨到1万米索才行！ 　　下午六点的时候，墙壁上挂着的小钟被敲响，福报交易所的主人路登宣布，今天的福报交易到此为止。 　　简单点讲：收盘了。 　　收盘时候，2200袋的福报契约市场指导价是7800米索！ 　　哪怕收盘了，人群依旧在福报交易所内停留，兴奋讨论着和福报交易有关的一切，争论着福报契约到底是应该涨到1万，还是1万1米索！ 　　莱恩也在人群之中。 　　他尽可能不让自己被这种狂热的情绪感染，可依旧难免有些亢奋。 　　在莱恩看来，路登完全是自寻死路！ 　　今天，在福报交易所内购买福报的人，只有一半左右是圣裔家族的成员。 　　其他人，都是神邦的富商、大户，自发组织来的！ 　　换而言之，路登在做空战争里，一下子多了一大批敌人！ 　　这让莱恩的信心再次暴涨。 　　这么一大批人，这么多福报契约，路登怎么可能偿还清？ 　　莱恩手里的米索还很充裕，一开始他光顾着扫低价货，等鲨鱼嗅着血腥味赶来时，根本不用莱恩出手！ 　　市面上的福报契约，只要低于指导价就会被立刻清光。 　　很快，指导价会上调一次，又是一大批福报契约被一扫而空…… 　　在整个过程中，莱恩只需要静静看着，看着疯狂的人群不断吃下福报契约！ 　　甚至有不少人在米索花光了之后，出去借了米索，重返福报交易所！ 　　疯了！都疯了！ 　　临近收盘前，看着7800米索的高价，莱恩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如果现在卖掉手中的福报契约，莱恩不仅能弥补圣裔家族之前的亏空，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莱恩丝毫不怀疑，这个市场能够吃下他手中的所有福报契约。 　　无论市场上出现多少福报契约，都会被瞬间扫空！ 　　一天的功夫，从5500米索涨到7800米索，最早一批进场的人全部吃的满嘴肥油。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贪婪的人们已经疯了！ 　　犹豫的莱恩，很快不在挣扎，他的眼神逐渐坚定，下定决心： 　　不能在这个时候卖掉福报契约！ 　　这个时候如果卖掉，自己只能赚到一点点米索而已，而路登则有机会全身而退！ 　　这是莱恩不能接受的结局。 　　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彻底，赢下所有！ 　　他要看着路登自己走上绞架，亲手绞死自己！ 　　莱恩要捍卫圣裔家族的荣光，更要将皮靴踩在路登脸上，让这个贱民明白，贱民永远是贱民。 　　神邦，是圣裔的神邦！ 　　从不是什么贱民的神邦！ 　　看着每个人在欲望刺激下，露出各种各样的面貌，路登轻轻抿了一口酒，脸上依旧挂着浅笑。 　　艾尔走到路登身旁，轻声问道。 　　“你在看什么？” 　　她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目光里出现了情绪的波动。 　　从认识路登的那天开始，哪怕在醉酒状态下，路登也一直很从容、平静，很少会有情绪波动。 　　显然，福报交易所这个地方，对路登来讲，意义非凡。 　　“我在看……神邦养了八百年的韭菜。”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路登用欣慰的语气感慨道， 　　“长的真好啊。” 　　…… 第079章 圣裔对圣人不敬，你罪加一等！ 　　福报交易所中，莱恩没有离开，而是隐藏在众人里，耳听八方。 　　他发现，所有人都对福报契约的未来都无比自信！ 　　莱恩至少听到了三种说法，信誓旦旦地论证着，福报契约为什么会涨到1万米索。 　　对方的说服力之强，就连莱恩都差点被说服了！ 　　福报契约，难道真的这么值钱？ 　　就在莱恩困惑之际，杰夫管事又一次赶了回来，在他耳边轻声汇报着， 　　“所有大法官的立场都很坚定，不会插手这件事。” 　　莱恩下意识想要反驳，古瑞德大法官的所作所为，如果都不算插手，又算什么？ 　　杰夫管事看出莱恩的疑惑，连忙解释道， 　　“福报交易所只是试营业，今晚会在贪婪宫殿的一场晚会，公开拍卖第一张营业牌照，也是今年唯一会发行的牌照！” 　　莱恩眼前又是一亮。 　　这家福报交易所，不是路登的？！ 　　对莱恩来讲，这是最好不过的消息了！ 　　他当机立断，下定决心， 　　“今晚我们参加拍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拿下营业牌照！” 　　只是在福报交易所呆了一天，莱恩就意识到，这东西有多么恐怖！ 　　今天一天的交易金额，恐怕在两百万米索以上！ 　　光是千分之三的交易费用，就能收取6000米索！ 　　只需要几名学者，一个法官，配合一堆打杂的，就能轻松收取6000米索！ 　　更何况，福报交易所的魅力，不仅于此。 　　就算福报交易所的运营，一分钱也不挣，它自身的价值，也足够诱人。 　　这里汇聚了神邦所有的富豪、圣裔，除了最顶尖的一批存在，神邦有权势、有财富、有地位的人，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这意味着，福报交易所，除了交易福报，还能做很多事。 　　交换消息，谈生意，做一些不好放在台面上的交易…… 　　当然，发生最多的，还是买卖福报契约。 　　以及……借钱！ 　　莱恩见到不止一个人，向其他人借钱够买福报契约，等涨价后卖掉，转手就赚了数百米索！ 　　这样一块宝地，如果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受益无穷！ 　　莱恩如果没猜错的话，路登的目标，也是营业牌照！ 　　想明白这些关节后，莱恩顾不得收集信息，准备先回家族一趟，说服族老以及庞格，一定要不惜代价拿下这张十分珍贵的牌照！ 　　…… 　　夜幕，缓缓笼罩神邦。 　　属于神邦公民的神邦，又一次开启了繁荣的夜生活。 　　贪婪宫殿这场拍卖晚会，只有极少数人收到了邀请。 　　路登，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他带着艾尔一同赴会，进入晚宴的他，就像回到自己家，再次化身社交达人，开启了万花丛中过，片叶都粘身的晚宴模式。 　　艾尔则端着酒杯，站在角落，像个小怨妇一样看着路登。 　　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艾尔身后响起， 　　“拍卖会在最后进行，在这之前，不知道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请艾尔小姐与我跳第一支舞？” 　　艾尔回过身，发现莱恩正站在自己身后，做出一副绅士模样，邀请自己共舞。 　　面对莱恩的邀请，艾尔眉头微蹙。 　　对方脸上虚伪的笑容令她作呕，蓬松金发从未如此让人生厌。 　　跟路登先生相处久了，艾尔再回过头来看这位同龄人中的翘楚，仿佛能够清晰洞察对方任何一个小心思，莱恩的底牌被看的一清二楚。 　　艾尔第一次发现，莱恩·雅格如此适合元老院！ 　　高情商：适合元老院。 　　低情商：蠢货。 　　莱恩打的小算盘很简单，他身为圣裔，上前主动邀请艾尔共舞。 　　如果艾尔接受，身为路登女伴的艾尔，第一支舞却是和其他男人一起跳，这无疑是对路登的一记耳光。 　　而且，被羞辱的路登，还找不到任何反击的理由，只能默默品尝这苦果！ 　　如果艾尔拒绝……那就是不给雅格家族面子，就别怪莱恩发飙了！ 　　换做以前的艾尔，可能会觉得十分棘手，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如今的艾尔，天天观战巅峰赛，还有个通天代偶尔指点两句，拿捏莱恩这种段位就像拿捏一只小鸡崽一样！ 　　莱恩的手段在艾尔看来，就是两个字：幼稚！ 　　圣裔家族的尊严，从来不是靠这些东西来维系的。 　　艾尔看向周围扫了一眼，轻松找到了路登先生，瞬间火气就上来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仅把艾尔晒在一旁，甚至已经准备邀请一位美丽的女士共舞！ 　　艾尔轻咬银牙，压着怒火，看向莱恩，优雅说道， 　　“如您所见，我开启了爱圣的圣裔试炼之路。” 　　莱恩眼神里出现些许迷茫，下意识问道，“这和舞会有什么关系？” 　　艾尔微微仰头，用高傲且无礼的表情回道， 　　“我既是爱圣的后裔，亦是爱圣的信徒。” 　　说着，艾尔直接无视莱恩，从他身旁走过，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雅格家族的脸上！ 　　她理直气壮地拒绝了莱恩的邀请。 　　爱圣的信徒不和异性共舞，这个理由，够不够？ 　　雅格家族？什么东西？ 　　你敢拿圣裔来质疑圣人？ 　　这比‘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还要过分，莱恩，你好大的圣裔架子呀！ 　　莱恩的脸色红一块，白一块，牙关咬的咯咯作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人以这种形式羞辱！ 　　最关键的是，艾尔堵死了他一切反击的路！ 　　对艾尔的信仰不敬，就是对圣人不敬。 　　圣裔对圣人不敬，你罪加一等！ 　　异端审判所的那群疯子，恐怕会一窝蜂涌上来。 　　就算是庞格，也没能力去捞莱恩！ 　　至于艾尔的信仰有多虔诚……只要不是元老院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这家伙整天和路登厮混在一起，根本不可能信仰爱圣！ 　　莱恩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握拳，指节捏到发白，手臂青筋暴起。 　　艾尔对他的所有羞辱，他只能默默忍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莱恩死死盯着艾尔的背影，目光不善。 　　等这场做空大战结束后，莱恩倒要看看，一无所有的伊莎家族，又如何在神邦立足！ 　　今天的羞辱，他日，定会加倍奉还！ 　　在莱恩的注视下，艾尔缓缓走到路登身旁，谈笑间，轻松抢走了路登的女伴。 　　身为爱圣的信徒，她邀请全场第二美丽的女士共舞，这很合理吧？ 　　试问这样的荣幸，又有谁能拒绝呢？ 　　路登：？？？ 　　看着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两人，路登头顶缓缓浮现一个问号，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第080章 征兵还是募兵 　　晚宴上发生的种种趣事，不提也罢。 　　路登和宴会上第三漂亮的女士，从后花园返回晚会，恰好赶上了拍卖。 　　作为今晚拍卖的重头戏，福报交易所牌照被放在最后拍卖，路登还有点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请问，您是路登·Y·微古德，路登先生？” 　　一个豪爽的声音从路登身旁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 　　挪动目光，路登看见一名壮汉，手里拿着一个苹果，三两步就走过数块地砖，出现在路登身前。 　　“咔嚓——” 　　壮汉单手微微发力，苹果直接从中裂开，大拇指向下一扣，一半苹果被右手稳稳接住，递到路登面前， 　　“吃么？” 　　看着送到眼前的苹果，路登没有理会，而是向另一半苹果看去，认真说道， 　　“你那个苹果，好像更大一点。” 　　金发壮汉发出爽朗的笑声，甚至压过了整个晚会，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他直接把两手的苹果都扔给路登，挑衅般说道，“你来分。” 　　一个苹果分成两半，哪个更大，哪个更小，在壮汉看来，没什么区别。 　　既然路登在意，那就让路登来分好了。 　　路登将手里的苹果块认真比较了一下，确实一个更大一些，想要分的公平，不太容易。 　　庞格把分配的权利让给了路登，如果路登足够绅士，应该主动将更大的那一份让给对方。 　　路登从未说过自己是绅士。 　　他在更大的苹果块上咬了一口，然后将更小的苹果块递给壮汉。 　　路登很认真地说道， 　　“这样就公平了。” 　　一旁的女伴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这算哪门子的公平？！ 　　无论是金发壮汉，还是路登，在这一刻的气场都让旁人插不上话。 　　壮汉接过苹果，眼睛直勾勾看着路登，伸出了另一只手，与路登握在一起。 　　“庞格·雅格。” 　　庞格很简单的报上名号。 　　艾尔曾经和路登讲解过圣裔家族的成员底细，期间花费了不少功夫，用来介绍庞格这个人。 　　雅格家族，是圣裔家族最强大的家族。 　　而庞格一个人的荣光，已经快压过整个家族了。 　　双方简单握手之后，庞格扔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便转身离去， 　　“在你们分出胜负之后，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看着庞格的背影，路登啃着苹果，耳边回响着对方的话。 　　艾尔此刻匆匆赶到，眼神里满是忧虑，小声问道，“没事吧？” 　　路登摇头，吃着苹果，没有说话。 　　被庞格这么一闹，整个晚会的气氛都压抑了不少。 　　路登干脆坐在角落，安心等待牌照拍卖的开始。 　　艾尔则在一旁，小声说着一些与庞格有关的事。 　　“庞格的军团战斗力很凶悍，战无不胜，有的地方听说庞格来了，立刻会升起白旗，表示投降……” 　　“每次兽人来袭，神邦都会关上城门一段时间，等兽人走后，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不少地方都会发生叛乱……” 　　“上一次兽人走后，庞格平叛的速度是最快的，甚至没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夏利亚小镇……” 　　根据路登自己掌握的情报，结合艾尔的说法。 　　庞格，身为圣裔家族的中流砥柱，还是普若德大法官的亲传子弟，和异端审判所走的很近，神邦战功第一人…… 　　无数光环加身的庞格，声望和实力都在巅峰，已经没办法更进一步。 　　他还想要什么？ 　　“庞格想要什么？” 　　艾尔听到路登的疑问，沉思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开口， 　　“我那时还小，有一次大学者来拜访我奶奶，提起过一件事。 　　庞格想要大学者提议，将手下的士兵从征兵制转为募兵制……” 　　听到这里，路登神色一凛，再次看向庞格的身影，觉得对方的胃口未免有点太大了。 　　神邦是征兵制，在特殊时期，会征用一部分人为士兵，参与战争。 　　一个满编的神邦军团，由两部分人组成：496名职业战士，以及4500名征用人员。 　　这496人，不事生产，常年接受训练，是军团的核心和骨架，战斗力的保障，也被称为军团士兵。 　　军团长，必须持有元老院的授权才能调动这些人。 　　而其余的4500人，平日里只是公民，遇到战时被征召，自带兵器和护甲，经过简单的训练便踏上战场，这批人也被称为辅助军团士兵。 　　路登很清楚，征兵制，是神邦共和的根基。 　　他们的补给、物资、家眷，各方面都和神邦绑定在一起，息息相关。 　　因此，大多数军团士兵，只知元老院，不知军团长。 　　如果真按庞格的想法，将征兵改成募兵，再进一步由庞格自己负责军团的补给，再配合圣裔家族在地方的势力…… 　　想到这里，路登自嘲似地笑着摇头。 　　神邦共和国，恐怕要变成神邦帝国了。 　　征兵制和募兵制的区别，当然不只是这一点。 　　路登唯一能肯定的是：庞格的胃口，出乎意料的大。 　　在艾尔看来，两种方法都只是集合军团而已，甚至可能是同一批人，什么样的形式聚集，似乎真的不重要。而且，募兵制似乎更能保证军团的战斗力。 　　不仅可以淘汰军团里的老弱病残，还可以将军团成员稳定下来，平叛效率更高，征服其他土地的效率也大大提高。 　　在艾尔这一代圣裔成员眼里，庞格的提议，并没有什么不妥。 　　一心为神邦了属于是。 　　不过，无论是大学者，还是大法官，都拒绝了庞格的提议，没有一个智者站在他这边。 　　甚至就连元老院那帮老家伙，都没有支持庞格！ 　　这样一个危险的野心家，突然找上自己，为的肯定不是一个苹果。 　　甚至……不是圣裔家族那点米索。 　　当一件事无法用米索搞定的时候，那就有点棘手了。 　　听着艾尔的描述，路登吃下了最后一口苹果，将苹果籽吐出，随手塞给艾尔。 　　路登看向场中，即将开始拍卖的福报交易所牌照，志得意满的莱恩，人傻钱多的凯伦兄妹，从不遮掩自己野心的庞格…… 　　舞台上的角色，越来越多，局势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路登最初的预期，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恐怖漩涡，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带着神邦蒙眼狂奔…… 　　没人可以幸免。 　　甚至，无人能生还。 　　路登嘴角挂起浅笑。 　　事情，总算变得更有趣了一点。 第081章 天价拍卖 　　拍卖这种事，把意思说透了就是没意思。 　　所有事都按照既定流程走，锤落无悔。 　　自己有多少钱，竞争对手有多少钱，拍卖品到底值多少钱…… 　　这些东西，在拍卖开始之前，路登基本上都会调查清楚。 　　更何况，路登今天根本就不是来参加拍卖的。 　　他的真实身份……是个托。 　　古瑞德大法官要卖牌照，路登要一个福报交易所，莱恩要当冤大头…… 　　三方在某种意义上一拍即合，才有了这场枯燥乏味的拍卖会。 　　“下面拍卖最后一项物品——福报交易所牌照！” 　　就在拍卖即将开始的时候，一名男招待站在路登身旁，彬彬有礼问道， 　　“先生，您点的酒？” 　　他们根本没点酒，艾尔皱眉，想要出言赶走对方。 　　路登却抢先一步，点头说道，“对。” 　　只是几秒的功夫，路登扫了一眼对方。 　　这名男招待的样貌普通，言行举止上挑不出半点毛病，衣服很整洁，但是有点太新了，不太合身。 　　最关键的一点，路登看见，对方的脸很白，脸和脖子相接的皮肤却有一道淡淡的分界线，肤色有细微的差距。 　　显然，这人常年佩戴面具，才会有这种肤色差异。 　　对方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从对方手里接过酒杯，路登低头扫了一眼，酒杯最底部写着一行启云数字：145。 　　莱恩能接受的上限是145万米索么？ 　　或者说，古瑞德大法官愿意接受的下限，是145万米索。 　　至于这145万米索，到底是路登出，还是莱恩出，古瑞德大法官倒没有那么在意。 　　他和路登一样，分不清谁的米索更高尚，谁的米索更卑鄙。 　　路登叹了口气，对于异端审判所的实力有了新的认知。 　　随手将酒倒在花盆里，路登将酒杯倒扣在桌面上。 　　不管幕后主使是谁，路登相信自己传递的信号，对方能看懂。 　　145万米索，绝对不会少。 　　艾尔好奇问道，“你不喝么？” 　　酒的古怪，她确实不清楚。 　　但路登的行为，多少有点古怪了。 　　路登认真说道， 　　“酒里可能有毒，不要随便喝陌生人递来的饮料。” 　　艾尔不服，抬杠说道，“您之前喝下的酒呢？” 　　路登认真说道， 　　“之前的酒，我都分了你一点，你喝了没事，我才喝的。” 　　艾尔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她杠精附体，决定再杠一句， 　　“那我没在身边的时候，您又怎么办呢？” 　　路登理所当然说道， 　　“不是有阿乌吗？” 　　艾尔：…… 　　这个路登明明恶魔人间体却过于谨慎。 　　他当然不至于用孩子去验毒，更何况，路登的【慧眼识珠】可以帮他轻易分辨食物里到底有没有毒。 　　路登纯粹就是想杠一下。 　　艾尔之前抢走了他的女伴，让路登只能和全场第三漂亮的女士交流感情。 　　这笔账，路登还记着呢！ 　　皮这一下，很开心。 　　牌照的拍卖很快开始。 　　在开始前，庞格在莱恩耳边，叮嘱了几句， 　　“够买福报交易所牌照的预算，家族额外给你批了145万米索，如果超出这个价格，不要也罢。” 　　说完，庞格便转身离去。 　　在庞格看来，根本没有必要参加这次拍卖，纯属浪费钱。 　　福报交易所，需要遵守严格的流程规定，工作人员的学者、法官，也都是贪婪宫殿指派的，交易的时间也限定死…… 　　换而言之，福报交易所的主人，根本没有任何操作空间！ 　　花米索给自己买个爹？ 　　这种蠢事，也只有元老们才能干出来。 　　既然雅格家族看中了福报交易所的某些东西，愿意为之支付145万米索，那就随他们去。 　　庞格不在乎。 　　至于拍卖会的结局…… 　　庞格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一定是莱恩以145万米索的价格，买下这张分文不值的牌照。 　　“起拍价，1米索！” 　　法官宣布拍卖开始的瞬间，一个出价的声音压过了所有声音，就连庞格都停下了脚步。 　　“144万9999米索！” 　　艾尔举着手，报出一长串数字，有零有整。 　　庞格回身，诧异看了路登一眼，没想到对方连演都懒得演。 　　这个出价，火药味十足！ 　　莱恩也被这个价格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就像一个胜券在握的赌徒，自信满满走上赌桌，正准备大杀四方，结果对方随口点破了自己的底牌…… 　　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 　　如果跟，莱恩就必须花光每一分预算，145万米索全砸进去，让对方抬价得逞。 　　如果不跟，圣裔家族的颜面又何存？ 　　圣裔家族的颜面，值145万米索吗？ 　　太多念头在心底浮起，莱恩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甚至连法官的声音都听不清。 　　“144万9999米索，第二次！” 　　“144万9999米索，第……” 　　庞格扫了一眼自己呆若木鸡的侄儿，没有愤怒，没有恨铁不成钢，甚至……连失望都没有。 　　就像看一个陌路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庞格举起手，他洪亮的声音在晚会上回荡， 　　“145万米索！” 　　接连出现的高价，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没有人想过，这么一块小小的牌照，竟然价值145万米索！ 　　有心人也发现了，艾尔的出价和庞格的出价之间微妙的关系，以及莱恩的呆滞…… 　　他们自然不难从中看出些许端倪，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有人家族里进异端审判所了哦—— 　　有人今晚要睡不着觉了哦—— 　　我不说是谁。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莱恩从未如此狼狈过。 　　如果没有庞格强势救场，今天过后，莱恩会成为圣裔中的笑话，也会成为雅格家族接任元老的最佳人选。 　　事实上，他已经快成笑话了。 　　庞格开价后，艾尔向后退了一步，退出竞价。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见好就收。 　　事实上，如果不是路登坚持这么做，艾尔会选择更柔和一点的方式，而非像眼下这样，将矛盾最大程度激化。 　　“145万米索，第一次！” 　　“……” 　　“145万米索，第三次！” 　　主持拍卖会的法官，环顾整个会所，确定没有人继续出价，才将木槌轻轻砸下， 　　“成交！” 第082章 从未有如此美妙的开局 　　清晨总能扫清暮色的沉浊与腐朽。 　　睡醒的莱恩，心情很不错， 　　昨晚发生的不快，莱恩似乎已经抛之脑后。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一直惦记在心里，只会给自己添堵。 　　坐在十米长桌前，一边优雅地进食，一边听着管事汇报要紧的事务。 　　最要紧的，当然还是福报交易所。 　　杰夫管事手里拿着一摞文件，一条也不漏地念到， 　　“福报交易所管理方案第一版（试行），第一条，本牌照仅限个人或家族持有，未经贪婪宫殿许可，不能私下转让交易，违者取消牌照，罚款十万米索……” 　　“第二条，本牌照为试行方案，购买者已获得事先预警。若大学者发起对福报交易所存在的合法性挑战，依法取缔福报交易所，够买费用概不退还……” 　　莱恩用清水漱口，有些不满说道， 　　“挑重点念。” 　　这样念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杰夫管事却没有照做，而是战战兢兢说道， 　　“这东西我是头一回见，恕手下无能，不知道哪一条是重点……” 　　莱恩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说道， 　　“行吧，搬上马车，去福报交易所，路上看。” 　　这个管理方案，出自贪婪宫殿的古瑞德大法官之手。 　　就算路登不提馊主意，古瑞德大法官的贪婪，在整个神邦，也是赫赫有名。 　　这些条条框框里，指不定挖了多少坑，等着自己去跳。 　　往日丰盛的早饭没了胃口，莱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味同爵蜡，一门心思惦记着福报交易所。 　　他恨不得现在跑到福报交易所，把门打开，再一次感受那种狂热。 　　昨天的美妙，回味无穷，甚至胜过了美酒、美食、美人…… 　　莱恩此生享受过的一切乐趣，和福报交易所里的紧张刺激相比，都微不足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真的在福报交易所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福报。 　　莱恩只吃了平日三分之一的早饭，就匆匆坐上马车，赶往福报交易所。 　　在马车上，他仔细研读了一下管理方案，从中提出了些许重点： 　　首先，福报交易所开门的时间，有严格的规定： 　　早上9点半开门，中午12点半停盘，下午1点半开门，傍晚6点停盘。 　　其次，关于交易的流程、费用、指导价的设立……也被限定死了。 　　每笔交易抽取千分之三上交给贪婪宫殿。 　　交易必须在学者的见证，法官的认可下完成。 　　指导价由一名专门指派的学者来计算，由最近10笔成交的福报契约均价设定，指导价每次上下波动不能超过200米索，指导价每分钟更新…… 　　最后，持有牌照的莱恩，必须保证福报交易所每天正常营业。 　　一旦福报交易所在规定时间内停业超过30分钟，就会自动取缔莱恩持有的福报交易所牌照。 　　同时，还会给拍卖会上排名第二的买家，自动发放一份临时福报交易所牌照，让其填补空缺，直到下一次牌照拍卖开始！ 　　哪怕拥有福报交易所牌照，莱恩也不能改变这些规定。 　　事实上，绝大多数规定，对于莱恩来讲，都是有益无害的。 　　他虽然持有牌照，但如何经营福报交易所，一窍不通。 　　这些规定就像新手教程一样，可以帮助莱恩快速上手，将福报交易所经营的风生水起。 　　所有重点注意事项中，莱恩最在意最后一项。 　　不能终止福报交易所的运营？ 　　一旦莱恩终止运营，路登就会自动获得临时牌照，也可以运营福报交易所。 　　这条规定，会让整个神邦，永远有一家福报交易所在规定的时间运营。 　　看着规定上的内容，莱恩隐约有些不安。 　　这份不安很快被他抛在脑后。 　　正常情况下，福报交易所的运营不会中断。 　　人，都是贪婪宫殿指派的。 　　场地，是现成的。 　　持有牌照的人是莱恩，或者说，雅格家族。 　　福报交易市场一片火热，对他们来讲局势大好，根本没必要中断运营。 　　就算退一步讲，真出了问题，让145万米索买来的牌照打了水漂，路登拿到了临时牌照。 　　路登也要按照这些规定，来开设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福报交易所。 　　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在思考的莱恩，身体微微摇晃，马车停了下来。 　　他掀开窗帘，看向窗外，疑惑问道， 　　“这不是距离福报交易所还有1云里吗？” 　　马夫也很无奈， 　　“少爷，前面堵满了人，您看这……” 　　莱恩将帘子揭开，向前看去，无数黑压压的人头，像是蚂蚁群一样，将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堵在福报交易所门口的人们，有人拿着福报契约，有人拿着米索。 　　唯一共同的是：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跃跃欲试。 　　往日里再内敛，再内向的人，讨论起福报交易，也能和别人吵个面红耳赤，非要挣出个胜负。 　　看到这一幕的莱恩，先是有些震惊，很快又回过神来，也随之兴奋了起来。 　　他很肯定，自己斥巨资拍下牌照这件事，做对了！ 　　既然路堵着了，莱恩干脆弃车步行，杰夫管事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一路上，莱恩一边走，一边听着人们交谈的只言片语。 　　“福报交易所怎么还不开门，我要赶紧把这份福报契约卖了！” 　　“当初2000袋粮食换的福报契约，我还以为我亏了，没想到竟然还赚了！” 　　“千万别卖，我有一个朋友说，今天能涨到9000米索！” 　　“放屁，伊莎家族又运了20万袋粮进城，这次可是实打实的粮食，福报契约肯定要暴跌了！” 　　“1万米索，福报契约的1万米索只是起点！” 　　“……” 　　听着这些讨论，莱恩的信心也越来越足。 　　和路登交锋这么多次，这是第二次，莱恩觉得自己做对了！ 　　赢了一次后，很快迎来第二次胜利！ 　　从未有如此美妙的开局！ 　　挤过人群，莱恩来到了福报交易所前，大门依旧紧闭着，能看见里面忙碌的学者和法官。 　　此时，时间刚好是早上9点，日上三竿。 　　无数人的目光落在莱恩身上，只见他举起一个木槌，轻轻敲锣，锣声在神邦上空回荡。 　　大门准时打开，人们不顾礼仪，蜂拥而上，冲入了福报交易所内。 　　雅格家族福报交易所，开业了！ 第083章 1万米索只是起点！ 　　就在福报交易所开张的同时， 　　路登先生，将昨晚的女伴送上马车，不忘随手摘下一束野花，别在对方耳边。 　　“年轻人，好兴致呀。” 　　路登身后传来一个刺耳、沧桑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着一名老者佝偻着背，拄着拐杖，正在街上散步，正是大学者六。 　　路登微微躬身，礼貌问候道， 　　“大学者六，早上好。” 　　如果换个新潮的打招呼方式，应该是：‘大学者六，六六六！’ 　　对方嘿嘿一笑，缓缓踱步着，随口说道， 　　“有没有兴趣，陪我这个糟老头子散会步？” 　　路登再次躬身，以学者礼回应道，“乐意至极。” 　　大学者六突然找上门来，肯定不是为了散步这件事。 　　这段时间，路登搅的满城风雨，圣裔家族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大学者们却一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没有任何人出面干涉路登的行为。 　　双方之前是潜在的同盟关系，自然不会拆路登的台。 　　可大学者帮路登搞定了议案，路登也补缴了320万米索，双方尽了应尽的义务，合作自然也告一段落。 　　大学者六的突兀出现，对路登来讲，可能是一个噩耗，也可能是一个好消息。 　　就看他如何灵活变通了。 　　大学者六和路登肩并肩走在街道上，就像老友一样闲聊着。 　　既然是对方登门，路登保持着沉默，这是大学者六的回合。 　　大学者六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说道， 　　“大学者的信仰，都是很坚定的，更不可能被收买！” 　　路登附和地点头，“您拥有的智慧，能让您看清眼前的骗局和迷雾。” 　　这小子，说话一直很好听。 　　大学者六继续说道， 　　“昨晚，我们开会讨论了一下，神邦内是否能开设福报交易所的事。” 　　大学者六口中的开会，显然是指双数派的大学者，也就是二、四、六、八这四位。 　　他们推崇【法无授权不可为】。 　　大学者六叹了口气， 　　“神圣法典上，可没说能开福报交易所啊。” 　　路登没有与对方争论这件事，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学生不才，有什么能为您分忧解难的，定不竭余力。” 　　在见古瑞德大法官之前，大学者三就隐晦提醒过，这件事神圣法典上是否合法，有待商榷。 　　古瑞德大法官更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单数派大学者觉得合法的，双数派大学者不一定认为合法。 　　如果大学者发起合法性挑战，那么裁定权就会交到大学者一手中。 　　可以的话，路登不想让事情发展到失控的地步。 　　倘若这件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大学者六也不会一大早‘偶遇’路登了。 　　米索，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路登只能以退为进，让大学者六自己来提条件，路登看情况是否答应。 　　大学者六提出的条件若是太过分，路登也可以用自己能力有限作为说辞，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你这小子，机敏过人。” 　　大学者六笑了两声，又叹了口气，满脸愁容， 　　“我有一个学生，叫拜德万，古启云语，【坏的那一个】。” 　　拜德万学者？ 　　路登如果没记错的，就是之前买阿乌时，遇见的那名学者，也被成为老顽固，学者中的异端。 　　大学者六提他，有何用意？ 　　路登静静听着，不动声色，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大学者六直言道， 　　“拜德万学者，对神圣法典的研究……很独特，既不属于单数派，也不属于双数派，是绝对的异端，不被任何学者接纳。 　　最近即将召开的学者考核，不出意外的话，他大概率无法通过，会被剥夺学者的身份。” 　　被剥夺学者的身份，意味着无法在神邦内定居，更无法享受每个月丰厚的供养。 　　哪怕拜德万熬过了兽人来袭，之后也必须离开神邦，四海为家。 　　路登恰到好处地补上， 　　“我想，会有好心人照顾拜德万先生，让他留在神邦，继续研究神圣法典。” 　　这是一份承诺，路登愿意照顾拜德万，也仅此而已。 　　所谓谈判，不能上来就将底牌亮出来，更不能直接梭哈。 　　本身就是一个拉扯的过程，路登低低开一个价格，对方往上抬一下，双方在都能接受的区间成交…… 　　大学者六停了下来，那双深陷在眼窝的眼珠子盯着路登，脸上浮现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沙哑开口， 　　“我年龄大了，什么事都经历过，总觉得神邦里多一些意外，会更有趣一些。” 　　路登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长出了一口气，示弱道， 　　“那我想，拜德万学者一定能继续保留自己的学者徽章。” 　　“借您吉言。” 　　大学者六眼神里，闪过一丝老狐狸似的狡黠，那是奸计得逞的得意。 　　“关于福报交易所的事，恐怕要多研究几天，暂时很难得出一致的结论。” 　　他重复强调道， 　　“大学者的信仰，都是很坚定的，更不可能被收买！” 　　路登：…… 　　啊对对对！ 　　一直跟在两身后，把所有对话收入耳中的艾尔，神色格外复杂。 　　这两个人加起来，恐怕有八百个心眼。 　　…… 　　今天， 　　福报交易所里，莱恩度过了自己最魔幻的一天。 　　开盘时，福报交易火热。 　　昨天收盘的价格，只有7800米索。 　　这个价格经过一夜的发酵，传遍了整个神邦。 　　不少人一大早就挥舞着福报契约，想要将其变成米索。 　　巨大的福报契约出现在市场上，收购方却显得有些不足，无法变现的卖家焦急无比，甚至主动降低了报价。 　　因此，开盘的时候，福报契约价格不仅没涨，甚至跌了！ 　　那时候，不少人脸色都是绿的。 　　从7800米索，一路下跌，7700……7650……7600…… 　　跌势没持续多久，一位商人一掷千金，将7500米索的福报契约一扫而空！ 　　从此，福报契约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很快涨回了最初的7800米索，众人脸上又一次浮现笑容，场内再一次传出1万米索的声音。 　　接下来的剧情，就很单调了，简单来说就一句话： 　　福报契约一直在涨！ 　　8000……8200……8800…… 　　中午收盘的时候，福报契约已经从7800米索，涨到了9000米索！ 　　下午，先是一阵横盘，又跌下9000，很快又涨回来。 　　在9000米索的价格拉锯了一段时间，稳定了下来。 　　直到尾盘时，又有一位富豪大笔收货，价格强力拉升！ 　　晚间收盘时，看着墙壁上的白色粉笔字迹，莱恩仿佛做梦一样，难以置信。 　　上面清晰写着： 　　福报契约（2200袋，7日内兑现）指导价：1万米索！ 第084章 监管来咯—— 　　福报契约，在收盘时，真如预言说的那样暴涨！ 　　这一夜，神邦的酒水销售暴涨，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欢声笑语，人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比最盛大的节日还要热闹，就连兽人即将来袭的阴霾都被冲散了几分。 　　靠着提前布局，路登在酒水上，又是小赚了一笔。 　　虽然米索不多，但就像路上捡到钱一样，心情会好很多。 　　路登和艾尔在市集上闲逛，阿乌没有跟着。 　　一旦入夜，路登很少让阿乌出门，尽可能在小楼附近活动，那里会有卫兵和异端审判所的人盯着，会安全很多。 　　在神邦，奴隶是没有人权的。 　　路登虽然经常作死，但他一般只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 　　艾尔打量着周围的人们，不解问道， 　　“路登先生，如果每一个人都挣到米索了，那米索是从哪来的呢？” 　　艾尔就算再傻，也清楚一件事： 　　米索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 　　路登微微点头，感慨道， 　　“有时候，提出合适的问题，也算是一种能力。” 　　艾尔总算有点进步了。 　　不然的话，等她年龄再大一点，就该送去元老院了。 　　路登继续说道， 　　“你看到的盈利，只是浮盈罢了，没有落袋为安之前，这些都是虚假的，把握不住。” 　　6000米索买进的福报契约，涨到了10000米索。 　　账面上看，浮盈是4000。 　　但是， 　　很少有人考虑一件事： 　　市场上的福报契约，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每一份福报契约，都想以1万米索的价格成交，把所有的米索搜刮出来，都不一定够。 　　到那时，价格崩盘，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浮盈无法兑现，就不会变成真正的米索，所谓的盈利亏损，都是账面上的事。 　　而且，还有另外一恐怖的小细节。 　　某种意义上来讲，路登拥有福报契约的发行权…… 　　这意味着，福报交易所拥有了最大的庄家——路登。 　　收割韭菜到什么程度，完全取决于路登的胃口有多大。 　　众所周知，路登的胃口能撑死自己。 　　在启云王国，他已经证明过一次了。 　　听着路登的话，艾尔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 　　“凯伦兄妹那样，才是真正赚到钱了，也就是说，在上涨的行情里，要看准时机卖掉，不能太早，以免没能赚到足够的利润，也不能太晚，不然逃不掉最后的崩溃……” 　　太棒了，她逐渐开始理解福报！ 　　感觉有所领悟的艾尔，心中立刻冒出一个新的疑惑，虚心请教道， 　　“路登先生，如果所有人都见好就收，落袋为安，那……又会怎么样呢？”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路登脸上又浮现出那种难以理解的笑容，自信说道， 　　“人性的贪婪很难被克服。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无论是文明还是野蛮，无论是智慧还是愚昧，我们终究只是人，活在世上、有七情六欲的哺乳动物。 　　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我们服从自己的天性，又反抗自己的本能，我们一次次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又一次次犯着同样的错误……” 　　听着路登先生的话，艾尔总觉得，路登先生好像是在说福报交易，又好像不止说了这些。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名词：启云王国！ 　　艾尔脱口问道， 　　“路登先生，您是说，神邦会像启云一样伟大，一样……灭亡？”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样的话。 　　神邦想要重振启云的荣光，看上去是痴人说梦。 　　艾尔相信，如果路登先生愿意的话，应该能做到！ 　　听到这个问题，路登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艾尔也安静了下来，两人渐渐远离人群，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周围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登停了下来。 　　在月光下，路登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一半笼罩在阴影下，一半沐浴在月光下。 　　这轮月，见证了启云，亦在见证神邦。 　　路登开口说道， 　　“启云做对了很多事，也做错了一些事，最终还是亡了。” 　　路登的语气很冷漠，分析也很理性，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艾尔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启云王国的事，本来就和路登先生无关。 　　“从启云王国变成神邦共和国，抛开奴隶制不谈，王国演变成共和国，确实是一种进步。 　　但神邦的未来会何去何从，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不算，任何个体说了都不算，在历史观上，我一直很唯物。” 　　路登指了指城内，又指了指城外，甚至指向更远处， 　　“他们说了才算，他们的选择，就是历史的进程。” 　　这些话，艾尔没办法完全听懂。 　　但是，她看着城内纵情歌舞的人们，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观。 　　如果神邦的未来由这些人决定，那神邦真完蛋了。 　　…… 　　谈完话，两人散步回到小楼，却在小楼外撞见了两位不速之客。 　　头发凌乱的拜德万学者，依旧穿着那件衣服，身上有股发馊的味道，苦兮兮地站在小楼前，借着微弱月光看手中的石板。 　　另一位，则是佩戴贪婪徽章的人员，身穿西装，笔直站在门前，如同管家一样等待着路登归来。 　　“一个一个来吧。” 　　路登先看向拜德万，示意他先说。 　　和大学者的交情，更多的是私情。 　　古瑞德大法官那边，则是公事公办。 　　路登一直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 　　私事肯定要放在公事前谈。 　　“路登先生，冒昧来访，我老师，也就是大学者六，要求我必须来见您一面……” 　　拜德万的脸皱成苦瓜，他也为学者考核的事很苦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让他放弃自己的学术立场，他宁可不要这枚学术徽章。 　　“好的，这件事比较重要，我们明早约个时间专门来聊如何？” 　　路登看出拜德万的表情有些为难，贴心补充道， 　　“因此产生的误工费，需要的赔偿，伊莎家族都会承担。” 　　一旁的艾尔已经习惯了。 　　路登先生是这样的，理解一下。 　　挣钱的事，路登义不容辞。 　　赔钱的买卖，伊莎家族闪亮登场。 　　拜德万连点了几下头，总算松了口气，临走时还不忘念叨着，“路登先生，您果然是个好人……” 　　解决完私事，轮到公事了。 　　路登看向贪婪宫殿的访客，用目光询问对方的来意。 　　“路登先生，古瑞德大法官让我来通知您一件事。” 　　对方恭敬说道， 　　“市面上流通的所有福报契约，债务人都是您。 　　鉴于涉及米索的金额过于巨大，贪婪宫殿必须评估，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您是否有足够的资产赔付所有福报契约。” 　　听着这话，路登不仅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更盛。 　　艾尔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福报契约最大的庄家路登，释然说道， 　　“监管来咯。” 第085章 这很合理 　　监管来咯—— 　　贪婪宫殿的古瑞德大法官，事实上掌控者神邦的财政大权。 　　当然，他只是负责这些钱的收取、预算、分拨，类似于一家公司的CFO，不是真的把这些钱揣进自己口袋，带着入土。 　　更何况，看古瑞德大法官那股贪婪劲儿，挣钱他乐意至极，花钱嘛……呵呵。 　　从建立福报交易所开始，路登所追求的东西就很简单： 　　在现有框架下，符合神圣法典的情况下，公平、公正、公开地和十二圣裔家族打这场做空战争。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监管的出现，对路登反倒是一个好消息！ 　　他必须证明，自己每一步都是合法的，才能让自己最终到手的米索合法，不会变成索命的绞绳。 　　在这种地方耍小聪明，很容易害死自己。 　　当然，前提是：监管是公正的。 　　以路登和古瑞德大法官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对方真的很公正。 　　“请进。” 　　进屋后，阿乌点亮了烛火，端来几杯热茶。 　　看着悬浮在水杯中的劣质茶叶，艾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贪婪宫殿的法官，走到哪里，人们恨不得以最高级别招待，满足对方的贪婪。 　　路登则毫无异样，甚至主动邀请对方饮茶， 　　“这是我在大学者三那里喝过的同款茶叶，味道很是独特。” 　　那名法官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人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高情商：大学者三同款茶叶。 　　低情商：最劣质的茶叶。 　　法官真如路登说的那样，端起茶杯，吹了几口气，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却没有想象中的烫，苦涩中带着些许甘甜……别有一番风味。 　　法官有些诧异，难道这是一种新的泡茶方法？ 　　他不知道，这只是路登舍不得将水反复烧开，让阿乌用温水泡的茶…… 　　真相，永远和人们猜测的不一样。 　　他客套道，“茶不错。” 　　“给古瑞德大法官捎两斤！” 　　路登见杆就爬，立刻打发阿乌去装茶叶。 　　反正这种最劣质的茶叶，1米索能买好几斤，根本不值钱。 　　法官正色道，“向贪婪宫殿送礼，是很重的罪行。” 　　贪婪宫殿的人，一向很难搞，哪怕是圣裔家族和贪婪宫殿相处时，也会处处小心，避免天价罚单。 　　法官愿意主动提醒，已经是表达善意了。 　　路登和古瑞德大法官的会面，在贪婪宫殿中，已经传开了。 　　传言，古瑞德大法官很中意这个年轻人，甚至有挑选对方做继承人的打算。 　　向路登释放善意，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路登一本正经说道，“您留1米索下来，这就不是送礼。” 　　1米索买2斤最劣等的茶叶？ 　　这买卖，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法官甚至还吃亏了！ 　　出来办事这么多年，明着暗着想要给贪婪宫殿送礼的人，数不胜数。 　　像路登这样，反过来占贪婪宫殿便宜的人，他还是头一回瞧！ 　　开眼了属于是。 　　正当法官迷惑时，阿乌将包好的茶叶送了过来。 　　法官入手一掂量，2斤不多不少，拆开包装细瞧，还真就是【大学者三同款】！ 　　就连布都是寻常的麻布，没有任何珍贵的。 　　法官能在贪婪宫殿办事，自然不会是蠢货。 　　他琢磨出些许味道来，当即从兜里摸出一枚米索，放在桌上，又将茶叶重新包好，塞进自己口袋里。 　　阿乌在一旁小声说道，“布是咱们的……” 　　法官哑然失笑，连忙说道， 　　“我把茶叶带回去后，布再送回来。” 　　“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路登伸出一只手，摸在阿乌后脑勺上，把他往后推了点，看向法官， 　　“说正事。” 　　“我叫福莱西·凯恩，三等法官，贪婪宫殿任职十一年，这是我的徽章。” 　　先亮明身份，福莱西法官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正色道， 　　“从明天起，每一份出现在市面上的福报契约都会被打上特制编号，同时统计所需赔偿的总米索。” 　　贪婪宫殿想要传递的意思很简单： 　　福报契约交易，可以。 　　路登想当庄家，也行。 　　这些都是符合神圣法典的。 　　但是， 　　路登不能滥发福报契约！ 　　想发就发的话，和无限开启印钞机，有什么区别？ 　　福报契约的总量，不能超出路登和伊莎家族的赔偿能力。 　　换而言之，古瑞德大法官的要求很简单：每一份福报契约，都要有对应的偿还能力！ 　　他真的很公平，路登笑死。 　　这个要求，路登答应的很干脆， 　　“没问题！” 　　“结合我们在异端审判所调取的档案，伊莎家族的总资产确实很恐怖，但兽人来袭期间，神邦外的资产算不得数。” 　　福莱西法官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加上来之前，我拜访过伊莎家族，他们愿意帮你承担300万米索的担保额。” 　　以2200袋粮食的福报契约为例，一旦违约，路登需要赔付2万米索。 　　300万米索，意味着市面上受官方认证、保护的，允许在福报交易所交易的，只有150份福报契约！ 　　光路登这两天向外兜售的，就不止这个数！ 　　路登丝毫不慌，得体地说道， 　　“我手里还有600万米索，这笔钱可以作为赔偿的保证金。” 　　福莱西大法官有些诧异。 　　路登替大学者们缴纳了320万米索，竟然还有600万米索的现金？！ 　　这家伙，到底在神邦靠着福报挣了多少钱？ 　　这里的钱，一部分是路登靠着粮食差价赚来的。 　　一部分，是路登空印福报契约，将福报契约变现后换来的。 　　最后一部分100多万米索，是艾尔借来的。 　　300万米索加上这600万米索，路登能够发行的福报上限，达到了450份！ 　　已经能替市场上流通的大部分福报契约兜底了。 　　福莱西法官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进展超出预期的顺利。 　　对路登来讲，这个上限，当然是越高越好。 　　他礼貌提议道， 　　“明天是福报契约兑现的第一天，我会支付大量的粮食，市场上流动的福报契约也会有一部分失效，我建议在认证时，取消认证当天到期的福报契约，你觉得这个建议合理吗？” 　　福莱西法官没有迟疑，点了点头，“合理。” 　　路登继续说道， 　　“我手里有不少粮食，这些粮食作为福报契约的保障，远比米索靠谱，这很合理吧？” 　　这一次，福莱西法官迟疑了一下，“合理。” 　　路登脸上浮现笑容，渐入佳境，再次提议道， 　　“神邦有不少人欠我钱，这些债务的债权，换算成米索，作为担保，也很合理吧？” 　　福莱西法官的笑容僵持住了。 　　路登把钱借给别人，别人花钱买路登的福报契约，路登用【别人的债权＋别人买福报契约的钱】来为福报契约做担保…… 　　这特么不还是开印钞机吗！ 　　哪怕是卡BUG，路登也是合法的卡BUG。 　　迟疑了许久，福莱西法官颤抖着点头， 　　“这……很合理。” 第086章 福报兑现 　　福莱西法官离开时，脑袋还有点懵。 　　路登的钱，当然可以用来做担保。 　　按照这个逻辑，别人欠路登的钱，这份债权用来做担保，也是没有问题的。 　　神邦是一个极其尊重【神圣法典】的地方。 　　欠债不还，最严重的后果是直接收缴所有财产，剥夺公民身份，转为奴隶！ 　　有神圣法典兜底，没人敢欠债不还。 　　路登的做法……好像没什么问题哦！ 　　福莱西法官毕竟是通过法官考核的人，还是三等法官，智慧比元老院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哪怕没能捋清楚其中的逻辑，福莱西依旧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决定回去如实汇报古瑞德大法官，再讨论一下，具体事项。 　　将两人打发走后，小楼一夜无风也无浪。 　　第二天，阿乌如往常一样，开门想要买些吃食回来，他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平日里镇静的阿乌，迈着小碎步跑上楼，正好撞见起床的艾尔小姐。 　　“艾尔小姐，楼外，楼外围了好多人！” 　　阿乌语无伦次，用手比划着，指向楼外。 　　那里有黑压压一群人，目光都聚拢在小楼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用慌，他们是来兑现福报契约的。” 　　艾尔算着日子，自然知道会发生什么。 　　和路登相处久了，艾尔的段位也有提升，渐渐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与淡定，遇事静气。 　　阿乌虽然在细节上看的很透彻，从小就有慧根。 　　但是，撞上大场面，依旧会不由自主慌乱。 　　“小孩子，多锻炼几次就好了。” 　　路登起床后，洗漱一番，吃完早饭，走出小楼。 　　他迎着阳光，清了清嗓子，甚至张开双臂，赞叹道， 　　“福报，如约而至！” 　　…… 　　伊莎家族的人，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真正到了福报契约兑现的时间，一切都有条不紊，没有丝毫慌乱。 　　路登走在前面，身后的人群跟着他。 　　想要兑现福报契约，自然要到粮仓，在这里是没办法兑现的。 　　路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 　　“圣裔家族的大头，直接按仓库交割就行了，当初和他们借粮的时候怎么操作，现在一样。” 　　伊莎家族向其他圣裔家族借了百万袋粮。 　　这些粮食，根本不用搬运，就躺在同一个仓库里，在学者的见证下变更一下所有权就行了。 　　如今归还粮食，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部分粮，伊莎家族一直备的很足，不会出岔子。 　　艾尔立刻吩咐人去办，同时眼神里难掩担忧之色。 　　他们的粮食，不多。 　　艾尔昨晚算过账，把今天应付过去，粮食就不剩下多少了。 　　明天怎么办？ 　　可当艾尔看向路登先生时，眼神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三步并作两步，紧跟着路登先生。 　　她相信，路登先生这个好人，总有办法解决！ 　　…… 　　粮仓门口搭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帐篷外排起了长队，人们手里都拿着今天到期的福报契约。 　　路登和艾尔，就坐在帐篷里，人们依次进入帐篷，兑现福报。 　　除了伊莎家族的人，现场还有卫兵和学者负责维持秩序。 　　一切都有条不紊。 　　艾尔轻轻敲了一下桌上的小铜钟，发出清脆的响声。 　　立刻有一名衣着朴素的苦力走进帐篷，两手攥着信物，走到桌前，紧张兮兮说道， 　　“路登先生，我是鲁滨逊·布鲁克，当初借了40袋粮食给您，还48袋……” 　　虽然粮价已经不可等日而语，但对方没什么怨言，只想拿走48袋粮食。 　　路登右手一抬，身后立刻有人清点出48袋粮食。 　　鲁滨逊正想上前把粮食拿走，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路登脸上依旧挂着浅笑，不紧不慢说道， 　　“粮价现在是2.3米索一袋，48袋粮食是110.4米索。 　　这里有130米索，你可以选择抬着粮食离开，也可选择拿走130米索。” 　　鲁滨逊一愣，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130米索，如果他离开神邦，去周围地方收粮，能轻松买到60袋以上！ 　　哪怕去掉路费等开销，也能白赚一点！ 　　如今兽人来袭，任何多一点的米索，都可能是救命的米索。 　　鲁滨逊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下意识问道，“您，您没和我开玩笑吧？” 　　“没有。” 　　鲁滨逊带着130米索离开时，不停说着，‘路登先生真是个好人’之类的话。 　　这种事，艾尔曾经见路登做过一次。 　　她再次敲响桌上的铜钟，下一位福报契约拥有者走进了帐篷。 　　路登靠着米索溢价，轻松将散户们打发走。 　　“应还50袋，这里有140米索，您收好。” 　　“成交！135米索买您50袋粮食，我真是亏大了，您千万别告诉别人！” 　　“什么？你还有粮食能卖给我？阿乌，带这位先生去后面的仓库，每袋粮食2.5米索，有多少我要多少！” 　　“……” 　　坐在桌前敲钟的艾尔，人已经快麻了。 　　整整一个上午，绝大多数散户都选择拿走更多的米索，极少数人坚持拿走粮食。 　　结果一个屯粮的大户，以高于市场价0.2米索的价格，一口气卖了5000袋粮食给路登。 　　一上午下来，福报契约兑现了不少，粮食不仅没少，反倒还多了！ 　　这叫什么事？！ 　　当然，路登的运气也不会一直这么好。 　　前面几十袋的散户好处理，真正持有2200袋福报契约的大户，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对于这些人，路登的态度也很明确：给粮！ 　　路登指着面前的粮堆，礼貌说道， 　　“2200袋粮食在这里，您收好！” 　　持有福报契约的人，傻眼了，呆呆说道， 　　“可，可这份福报契约，我是8000米索从福报交易所买来的呀！” 　　8000米索，买2200袋粮食？ 　　就算是被恶魔蛊惑了，也干不出这种蠢事吧？！ 　　可事实是，这么荒诞的事真的发生了！ 　　“对于您的遭遇，我深表歉意。” 　　路登一丝不苟说道，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愿意以2.2米索每袋的价格吃点亏，把这2200袋粮食买下。” 　　一旁的艾尔：……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亲眼看着，路登先生将一个又一个人生吞活剥，吃干抹净，直到渣都不剩…… 第087章 内幕消息 　　“把粮食搬回去？！” 　　这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搬粮食回去，是准备拿着赔偿的米索回去！ 　　大家都在传，伊莎家族没有粮食了。 　　一把大火让伊莎家族损失惨重，新运的粮都是稻草土块，甚至有一袋当众掉下来，其中的土块撒了一地！ 　　正是因此，他才会花8000米索买下2200份粮食的福报契约！ 　　结果呢？ 　　路登竟然让他拿2200袋粮食回去？！ 　　开什么玩笑！ 　　“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这名小商人有些慌了，那8000米索是他全部家产！ 　　如果真变成2200袋粮食，按照市场价值，这些粮食只值5060米索，初略算下来，就亏了3000米索！ 　　更别提，这种数量的粮食买卖过程中还会产生诸多开销、损耗…… 　　亏损还会进一步扩大！ 　　最终，花了8000米索买下2200袋粮食的人，也没有把粮食卖给路登。 　　他咽不下这口气！ 　　而且，慌张的他，依旧抱有一个侥幸心理：万一粮价又一次暴涨了呢？！ 　　只要粮价涨回去……他亏损的就不算多，说不定还会有所盈利！ 　　路登脸上依旧是熟悉的浅笑，看着对方的贪婪之欲高涨。 　　那人虽然没卖粮食给路登，但运粮出去需要人手，支付了一笔米索后，有人帮他把粮食运走。 　　这些人……也是路登雇来的。 　　艾尔忍不住叹息一声。 　　路登先生，从不肯放过半个米索的利润！ 　　将2200袋粮食交割出去以后，路登把失效的信物毁去，立刻做了一个新的福报契约信物出来。 　　“2200袋粮食，15天后交割……” 　　艾尔微微皱眉，小心翼翼问道， 　　“路登先生，日期会不会太远了？” 　　莱恩等人收购福报契约，是为了向路登挤兑。 　　在之前市场不透明的情况下，莱恩卖下了不少长期的契约，吃了个哑巴亏。 　　等福报交易所出现后，福报交易正规化了，也透明了。 　　莱恩着重扫货近期到期的福报契约，同时一点点把手中长期的福报契约以略低于市场价格出掉，置换成短期的福报契约。 　　他很快就爱上了福报交易所，这地方就像有魔力一样，人们进来以后，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福报交易所里的人们，更倾向于收购近期的福报契约，对长期的福报契约，估价要低一点。 　　这份15天的福报契约，不一定好出手。 　　路登则自信十足，将信物交给艾尔，吩咐道， 　　“拿去福报交易所，以高于指导价1500米索的价格寄售。” 　　艾尔照办的同时，路登把阿乌喊道身旁，耳语了几句。 　　阿乌不停点头，小跑离开了帐篷。 　　离开帐篷后，阿乌先是来到了一处小楼里，找到一名学者，将路登先生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排版！” 　　学者一声令下，立刻有工匠拿出木板，开始排列组合。 　　阿乌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东西叫【活字印刷】，是由启云王国之父在启云王国发明的，流传至今。 　　活字印刷出一摞又一摞的纸张，墨水很快风干，立刻有工匠负责裁剪。 　　这些纸张被裁剪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条，折叠起来。 　　学者将一沓纸条放入布袋，挂在阿乌脖子上，叮嘱道， 　　“内幕消息，1米索1份，阅后即毁！” 　　阿乌点头，这事路登先生提前叮嘱过他，阿乌在心底彩排过不知道多少次。 　　他带着布袋，准备一溜烟跑去福报交易所。 　　门口的马夫却拦下了他，“路登先生让你坐车去。” 　　阿乌想了想，反问了一句， 　　“如果我跑去的话，马车钱能退给我吗？” 　　车夫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嘀咕道， 　　“见鬼了，路登先生怎么知道你会这么问……上车吧臭小子，我是伊莎家族的马夫，没人付我工钱的。” 　　说着，车夫撸起袖子，给阿乌看到手臂上的纹身。 　　他是个奴隶。 　　换做其他马夫，肯定不可能用这种语气和阿乌这个奴隶说话。 　　阿乌一愣，跳上了马车，趴在窗沿，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向身后跑去。 　　“到了！” 　　十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阿乌出现在福报交易所门口。 　　他有路登先生给的信物，可以自由进出福报交易所。 　　整理了一下仪表，阿乌迈步走进其中，向一名胸怀大志的贵妇人推销道， 　　“内幕消息！1米索！您有兴趣吗！与福报契约有关！” 　　贵妇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叫卖方式，感觉有些新奇，让贴身女仆拿了一米索给小孩。 　　至于纸条上的内容，她扫了一眼，就没在意，将纸条按照小孩的要求撕毁掉。 　　就这样，阿乌赚到了第一个米索。 　　但是， 　　他感觉，自己应该没有达到路登先生要的效果。 　　于是，阿乌转变目标，开始向男人们推销自己的绝密消息。 　　那些男人聚在一起，张嘴闭嘴都是福报契约，两眼里冒着绿光，有时争的面红耳赤，甚至要大打出手！ 　　大部分人对这些消息都不感兴趣，阿乌说道嗓子快冒烟了，总算卖出去了一份。 　　拿着纸条的人，死死盯着纸条上的内容，大脑飞速运转。 　　纸条上写着： 　　“内幕消息：今天所有福报契约都得到了兑现，伊莎家族有足够的余粮兑现明天的福报契约，某某某以8000米索买的福报契约，换回了2200袋粮食。” 　　这个消息，很简单，也很普通。 　　他看了足足一分钟，总算明白过来，纸条上的内幕消息是什么意思！ 　　今天、明天的福报契约，都没有价值了！ 　　或者说，它们都只值2200袋粮食了，不值1万米索！ 　　而兑换时间更晚的福报契约，才是真正有价值的福报契约！ 　　想明白这点的男人，手忙脚乱地要撕毁纸条。 　　他总觉得不放心，干脆直接把纸条吃了进去！ 　　然后，这个名叫巴特的男人，冲到交易台前，将自己手中明天的福报契约全部挂售！ 　　等福报契约变现后，他立刻又高价买入一份15天后的福报契约！ 　　越往后的福报契约，越有价值！ 　　忙完这一切，巴特看着还在场内推销内幕消息的阿乌，脸色阴沉了下来。 　　犹豫再三，巴特不动神色来到阿乌身旁，蹲下身，看着阿乌布袋的纸条。 　　巴特很认真地问道， 　　“这些内幕消息，我全买了，多少钱？！” 第088章 无限循环割韭菜 　　福报交易所。 　　阿乌仰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巴特·拉克利，是一名幸运的神邦公民。 　　他的父亲菲尔·拉克利，曾经在贪婪宫殿任职，最高时做到第四等法官，兼管数座小镇的财务。 　　巴特还小的时候，曾被父亲带着进入过那座装满了无数宝藏的宫殿。 　　他从小就在账册和米索之间长大，对赚米索有天然的兴趣。 　　巴特还没长大，父亲就在外出查账时遭遇意外，身死荒原，连完整的尸首都没有送回神邦，葬命他乡。 　　可见，查账永远是一件高危工作 　　父亲死后，家里的顶梁柱就没了，拉克利家族开始在下坡路上狂踩油门。 　　好在，贪婪宫殿给的抚恤金足够让巴特度过最难的一段岁月，不至于破产后沦落为奴隶。 　　巴特并没有像母亲想的那样，接替父亲的工作，成为一名光荣的法官。 　　他一头扎入商场，下海了！ 　　巴特·拉克利，用10年的时间，把100米索变成了2万多米索！ 　　市集上的商人们，谁谈起巴特，都要竖起一根大拇指。 　　也正是这份家产，让巴特有资格进入福报交易所，开始深入了解福报的魅力。 　　幸运的他，花费了1米索，购买了一份价值数千米索的内幕消息！ 　　巴特买下长期契约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垄断这个内幕消息！ 　　越少人知道的内幕消息，越赚钱！ 　　面对巴特的一掷千金，阿乌表情挣扎了一下。 　　他很清楚，路登先生让自己来卖内幕消息，是为了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而不是赚几个米索。 　　正如艾尔所言，路登先生从来不会放过半个米索的利润。 　　但是，1米索和一座金山的选择题，路登先生从来不会选错。 　　阿乌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开价。 　　巴特有些急了，下意识催促道， 　　“你是嫌钱少么？2米索1份，不，2枚小金币，我全收了！” 　　哪怕巴特开出了480米索的高价，阿乌依旧拒绝了他，坚持要把这些内幕消息以1米索的市价对外单份销售。 　　巴特脸色涨红，深呼吸了几口气。 　　往日的他，一向很沉着冷静，从来不会如此失态。 　　他低声咒骂道， 　　“这该死的地方，有魔力改变所有人，最贤惠的淑女也会变成荡妇。” 　　巴特有一句话没说，他爱死这个地方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巴特赚了数千米索！ 　　只是，他现在想要赚更多！ 　　垄断内幕消息失败的巴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很快找到角落里一个黑衣人，和对方说着什么，签下了几份契约，从对方手中借来了1万5千米索！ 　　这些人，来自伊莎圣裔家族，愿意在有抵押物的情况下，以极低的利息借钱！ 　　当然，违约的话，不仅要将抵押物赔偿给伊莎家族，还要由专业的法官进行核算，还清债务为之。 　　就在刚刚，巴特将自己所有的身家，都抵押给了对方。 　　用借来的1万5千米索，加上手中的余钱，他买了2份中期的福报契约。 　　如今，巴特一共持有3份福报契约，1份15天后到期，2份5天后到期。 　　手持3份福报契约，巴特又一次找上阿乌。 　　此时，阿乌依旧在推销着内幕消息，却无人愿意搭理他。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巴特去而复返，问清了阿乌的名字，柔和说道， 　　“阿乌，你既然想卖这些内幕消息，我来帮你卖，怎么样？” 　　阿乌警惕说道，“每份消息只能卖1米索，我没有能力支付给你报酬。” 　　巴特很认真地说道， 　　“我帮你卖内幕消息，不仅不要你的钱，还给你钱！” 　　他提议，每卖出一份内幕消息，在1米索的基础上，巴特补贴1米索给阿乌！ 　　还有这种好事？ 　　天上不会掉米索。 　　机敏过人的阿乌立刻反应过来，反问道， 　　“这些消息散播开，你能赚到更多的米索？” 　　巴特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这笑容，和路登先生有几分相似。 　　最终，双方达成了合作。 　　阿乌同意的原因很简单： 　　巴特确实能靠着内幕消息传播开之后，小赚一笔。 　　但是， 　　阿乌相信，路登先生只会赚的更多！ 　　很快，在巴特三寸不烂之舌的鼓动下，有数名绅士购买了内幕消息。 　　他们有些人，没看懂内幕消息的含义。 　　有些人则如同巴特一样，冲到交易柜台上，把明天的福报契约都抛售了，购入中长期的福报契约。 　　人群的躁动，一点点传开。 　　够买内幕消息的人多了起来，福报交易所的交易，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明天的福报契约，在抛售潮下，从1万米索的高价飞速下跌，很快跌到了6000米索，近乎腰斩！ 　　一份2200袋粮食的福报契约，真实价值只有5000米索。 　　人们从内幕消息中得知，路登有足够的粮食兑付明天的福报契约！ 　　而且，这个消息经过多方的验证，已经实锤！ 　　在这个基础上，福报契约自然回归了自身原本的价值。 　　如果没有莱恩等人的大力扫货，甚至无法维持在6000米索！ 　　早上开盘时，还是1万米索的东西，眨眼功夫，一个小小的内幕消息，就将它轻松砸到了6000米索！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莱恩脸色铁青，紧握着手杖的右手青筋暴起，眼睛里快冒出火来！ 　　这帮蠢货！ 　　如果所有人都抛售明天的福报契约，价格下跌到5000米索，路登完全可以用5000米索将这些福报契约全部回购！ 　　对于路登来讲，一袋粮食也不用花，就能解决明天的福报契约。 　　然后呢？ 　　无限循环呗！ 　　路登永远有粮食兑现明天的福报契约， 　　在这个前提下，明天的福报契约永远会暴跌。 　　暴跌后的福报契约，会被路登用米索买下。 　　仓库里的粮食，一粒不动，而福报契约，循环不止。 　　高价卖出福报契约，做空价格，低价回收…… 　　想到这里，莱恩的手忽然松开，眼神有些涣散，嘴唇无力蠕动着，似乎预见了某种末日一般。 　　路登靠着米索消灭了一批又一批福报契约，收割了一茬又一茬韭菜。 　　直到……整个神邦的财富，都被这个无底黑洞吞噬！ 　　生平第一次，莱恩无比确定一件事： 　　与他对弈的那个男人，是来自深渊的恶魔。 第089章 深夜访客 　　很快，莱恩从这种恐慌中挣扎出来。 　　就像即将溺死的人重获新生一般，莱恩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还好，他脑海中幻想的一切，并不会真实发生。 　　如果没有十二圣裔家族，路登的奸计确实会得逞，能将神邦八百年积累的财富一卷而空。 　　但是， 　　在福报契约暴跌的过程中，莱恩扫走了大量的货，伊莎家族的代言人只抢到了一些残羹冷炙！ 　　米索不够的时候，莱恩甚至开发出了一种新的交易模式：福报契约换福报契约！ 　　2份7天后的福报契约，可以换3份明天的福报契约！ 　　市场价上来讲，还有一点出入，但多退少补。 　　大智慧上，莱恩可能指望不上。 　　小聪明，他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靠着福报契约换福报契约，莱恩惊讶的发现，自己不仅没花多少米索，反倒把手中的福报契约变得更多了！ 　　市面上，大部分明天的福报契约，都在莱恩手中。 　　明天，他会拿着这些福报契约去找路登，每一份都兑现成粮食！ 　　这样一来，等到后天，路登就没有足够的粮食兑现福报契约！ 　　到那时，就是瓜分路登和伊莎家族的时刻了！ 　　和路登的所作所为相比，莱恩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为圣裔真正地守护着神邦！ 　　对于路登这种恶魔，一定要出重拳！ 　　正在和一名贵族小姐有说有笑的庞格，扫了一眼圣裔荣誉感爆棚的莱恩，眼神中难掩失望之色。 　　“我愚蠢的侄儿啊，就算你赢了又怎么样？” 　　庞格目光扫过全场，看着兴奋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个人嘴里都谈论着福报契约，每个人的口袋里似乎都有大把大把米索进账。 　　就算退一万步，莱恩的计划真成功了，伊莎家族不堪重负，在临期兑现的福报契约面前倒下了。 　　莱恩将中长期的福报契约让渡出去，到那时，真正获利大头的，不是十二圣裔家族，而是这个福报交易所里的赌徒们！ 　　圣裔荣誉感？ 　　庞格没有过这种东西。 　　他从不以身为圣裔为荣，圣裔应该以庞格为荣才对。 　　庞格做事只有两个选项：胜利，和彻底的胜利。 　　显然，莱恩如今的做法，很难得到庞格的认可。 　　更何况，庞格相信，路登既然敢这么玩，肯定有路登的底气所在。 　　如果一定要在莱恩和路登之间，押注一人，赌对方会赢。 　　庞格会毫不犹豫选择路登。 　　这出戏，庞格已经厌倦了继续当一名观众。 　　他准备自己亲自下场了。 　　想到这里，庞格将酒杯放下，转身离开了福报交易所。 　　…… 　　夜色渐深， 　　粮仓门口的帐篷里，路登刚刚送走了最后一位福报契约拥有者。 　　今天所有的福报契约，已经全部兑现了！ 　　小额的福报契约，基本上都用米索解决了。 　　路登曾经有一段时间，专门发行小额福报契约，甚至有袋数限制。 　　如今，帮上大忙了。 　　回过头来看，一切都在路登的算计之中！ 　　艾尔揉着发酸的手腕，又一次感慨着。 　　今天熬过去了，明天呢？ 　　伊莎家族有专门的人盘账，按照记录在册的福报契约，哪怕全部兑换成粮食，明天也是能熬过去的。 　　可是……后天呢？ 　　伊莎家族的粮食，绝对无法支撑三天的福报契约兑现！ 　　到那时，可能就是伊莎家族的末日！ 　　很快，艾尔不再担忧。 　　后天的事，后天再操心吧。 　　如果没有路登先生，艾尔甚至活不到今天。 　　走过一次鬼门关，艾尔明显蜕变了不少，很多想法也比之前更加成熟。 　　在回去的路上，阿乌向路登先生汇报了今天的事，着重讲了那个叫巴特的商人。 　　巴特靠着内幕消息，狠狠赚了一笔。 　　他提前收购的福报契约，果然涨价了。 　　涨价后，巴特果断抛售，将伊莎家族的欠款结清。 　　用借来的钱去做福报交易，巴特总感觉不稳当，一不小心，可能就是跌落万丈深渊。 　　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家业，不能这么毁于一旦。 　　听完阿乌的话，路登微微点头， 　　“是个人才。” 　　神邦一直不缺人才，只是缺少人才的用武之地。 　　关于内幕消息纸条，路登准备之后再扩展一下，将排版再做大一点，价格不变，消息更多…… 　　当然，这种东西，在后世也常被叫做——报纸。 　　几人乘马车，回到了小楼。 　　刚下车，路登就发现了异常。 　　本该守护着小楼的护卫，不知去向。 　　路登神色微微一变，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阴影之中，走出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人，向路登、艾尔·伊莎躬身行礼，非常的绅士。 　　“您今晚有不少访客。” 　　对于这么懂礼貌的存在，路登一向印象不错，礼貌回礼，开口问道， 　　“您又为何来访？” 　　几次打交道下来，路登已经确定，这张面具应该有变声的功能，可以隐藏异端审判所成员的真实身份。 　　对方很礼貌地提醒道， 　　“明天，艾尔小姐需要开始圣裔考验的第一重，等雷雨降临时，她需在雷电中行走，安然无恙归来。” 　　听到这句话，艾尔下意识有些害怕，挽着路登的胳膊更紧了一些。 　　可靠在路登身旁，她又觉得被莫名的安全感包围。 　　路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带着怪鸟面具的人再次行礼， 　　“作为对您勇气的回馈，我可以免费送您一个消息，您今晚的访客有如下几人。” 　　怪鸟面具的人清了清嗓子，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忧心忡忡，即将失去自己学者徽章的学者拜德万。” 　　“被您的贪婪惊动，十年里第一次离开贪婪宫殿的大法官古瑞德。” 　　“野心勃勃，亦敌亦友的圣裔庞格。” 　　说完，沙哑的嗓音路登耳边回荡，怪鸟面具缓缓向后退去，消失在阴影中。 　　对方只是赠送了三句话，在路登耳中，却是切实的警告。 　　从大法官，到圣裔，再到学者…… 　　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异端审判所的注视下。 　　但是， 　　月光下，路登的神色很轻松，甚至带有几分惬意。 　　他既非圣裔，也非恶魔，异端审判，又有何惧？ 　　再说了， 　　就算异端审判所真的把路登送上绞架…… 　　路登觉得，换个角度来看，这件事也有积极的一面： 　　至少，买绞绳的钱，没有浪费。 　　…… 第090章 取胜之道，就在其中 　　异端审判所的人走了。 　　之前消失的卫兵，又一次神奇的出现在小楼门口，尽职尽责看守着小楼。 　　进入小楼后，艾尔依旧沉浸在一种未名的恐惧中。 　　异端审判所今晚展现出的实力，超出了艾尔的认知，让她丧失了安全感。 　　阿乌还小，很多事不懂，后知后觉。 　　他根本不清楚，异端审判所那几句话，背后揭露的恐怖真相。 　　三人组里，唯一能保持风度的，就是永远从容的路登。 　　路登将风衣放在衣架上，随口说道， 　　“泡壶茶。” 　　看着阿乌向厨房走去，路登叮嘱道， 　　“用好茶叶，最好的茶叶！” 　　没过几秒，又听见路登声音传来， 　　“用开水泡茶。” 　　艾尔：…… 　　她真是服了这对主仆！ 　　但凡路登少叮嘱一个环节，阿乌都准备偷工减料！ 　　问题是……阿乌一开始绝不是这样的孩子。 　　他表现出的一切，都只是对路登的模仿罢了。 　　路登，罪大恶极！ 　　装着上好茶水的茶壶，很快端上长桌。 　　路登坐在主位，阿乌站在他身后，半个身子被椅背的阴影遮挡，如同一名管家。 　　艾尔小姐则坐在路登右手旁，有些紧张地摆弄着桌巾。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路登随口说道， 　　“阿乌，去给拜德万学者开门。” 　　从敲门的力度，以及外面的动静，不难判断出，访客的身份。 　　阿乌将门打开，让开身位，“请进。” 　　拜德万学者依旧如同昨天那般拘束，好似有无形的绳索束缚着他的手脚，让他变成一个笨拙的提线木偶，走路都有些不利索。 　　他踱步到桌前，脱下帽子行礼，却没有坐下，支支吾吾道， 　　“路登先生，我……” 　　路登脸上挂着浅笑，绅士地打断了对方， 　　“不管您要说什么，先坐下喝杯茶吧。” 　　路登说话间，艾尔拿起桌上的茶壶，倒出一杯热茶。 　　阿乌接过热茶，端在桌上，又帮拜德万学者拉开椅子。 　　拜德万学者坐下了，如坐针毡，坐立不安的模样，反倒有几分可怜。 　　他小声说道，“虽然我老师让我来……但是……但是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路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反问道， 　　“什么是不对的，神圣法典在上，我追寻的圣人告诫我，永远要用神圣法典约束自己的言行。” 　　一旁的艾尔，默默看了路登一眼。 　　您的所作所为，每一件事都没有触犯神圣法典，却比这性质更恶劣…… 　　“神圣法典在上。” 　　提到神圣法典时，拜德万学者眼中出现亮光，整个人似乎被注入了新的力量，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一些， 　　“学者考核近在眼前，我知道，我可能是学者中的另类，很难通过学者考核……” 　　关于拜德万学者的学术坚持，路登通过伊莎家族收集的资料，有了一定的了解。 　　已知的九位大学者，分为两派，有不同的信念。 　　拜德万学者不属于任何一派，他认为……神圣法典应该跟随时代变化，增加或者删减一部分条文。 　　据路登所知，所有的学者，都将神圣法典置于自己生命之上。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拜德万的观点，属于任何学者都无法接受的一派。 　　他不能让所有学者高兴，但可以让所有学者都不高兴。 　　拜德万将帽子放在桌前，不安但坚定地说道， 　　“如果需要改变观点，我才能通过学者考验，我……我……” 　　他结巴了起来，垂着头，看向胸前的学者徽章，近乎哽咽地说道， 　　“我宁可放弃自己的学者身份。” 　　路登眨着眼睛，反问道，“谁要改变你的观点了？” 　　“啊？” 　　这一次，轮到拜德万吃惊了。 　　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眉头撞在一块，表情诧异极了， 　　“您不打算改变我的观点。” 　　“对呀。” 　　路登很坦然，“我又不是你老师，也不是你的亲人，更不是学者，为什么要在意你的观点？” 　　拜德万更诧异了，他尝试弄清楚眼前的情况。 　　“路登先生，您是一位绅士，恪守神圣法典的绅士。 　　您不会去买通我的考核官，也不会在流程上尝试做任何手脚，更不打算改变我学术上的观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的很好奇，您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我通过学者考核？” 　　“总算聊到主题了。” 　　路登笑着问道， 　　“据我所知，学者考核一共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考核学者对神圣法典的了解，除了默写全文，默写完毕之后，还会有特定的条文解析。 　　第二部分，考核实际案例之中，神圣法典的运用，需要给出合理的判处。 　　这两部分考核，拜德万学者，应该都没有问题吧？” 　　拜德万点了点头。 　　只要允许的情况下，他每天都在研究神圣法典。 　　这两部分对他来讲是小儿科，能够轻易拿满分。 　　抛开拜德万那些大逆不道的观点，他近乎是一个完美的学者模板。 　　“真正麻烦的是第三部分。” 　　路登介绍道， 　　“你会和一名学者辩论，双方针对神圣法典各抒己见，也就是单数派大学者和双数派大学者的分歧，由主考官评分。 　　你如果发表自己的观点，一定会被主考官判定为不合格。 　　你如果赞同对方的观点，又会觉得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对么？” 　　拜德万连连点头， 　　“对，对，对！” 　　路登微笑道，“我会帮你解决掉这个难题的，用合乎神圣法典的方法。” 　　艾尔身体微微后仰，把阿乌招了过来，小声说道， 　　“赌一米索，路登先生会给他一张纸条。” 　　阿乌点头，同意了这场赌局。 　　他想了想，补充道，“路登先生今早让我缝了一个锦囊，还要了一个木牌。” 　　艾尔：…… 　　她拿出一米索，从桌下塞给阿乌。 　　愿赌服输。 　　拜德万眼中写满了疑惑，呆呆问道， 　　“您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 　　要知道，这是大学者六都无法破解的死题。 　　不然的话，也不会让路登出手帮忙。 　　“这个很简单。” 　　胜券在握的路登站起身来，走到拜德万身旁，掏出一个锦囊，塞进他怀里。 　　“在你和其他学者辩论之前，打开锦囊。” 　　取胜之道，就在其中。 第091章 我喊着玩的 　　拜德万学者拿到锦囊之后，再三致谢，才告辞离去。 　　月色下，他明显轻松了不少，没有了之前的拘束。 　　他想了一天一夜，如果要让他放弃自己的观点，才能留下学者徽章。 　　拜德万宁可放弃。 　　至于违背神圣法典的操作……拜德万更是不可能去做！ 　　今天来见路登先生，拜德万下了很大的决心。 　　向窗外看去，路登忍不住感慨道， 　　“像拜德万这么纯粹的人，神邦不多了呀。” 　　对于神圣法典上的学术争论，艾尔不太懂。 　　她只知道，学者之中，拜德万已经是一个笑话。 　　拜德万在学者中的地位，就像元老院在神邦的地位。 　　任何需要乐趣的地方，提一下这两者，就能让快活的空气降临。 　　拜德万走后没多久，街道上喧闹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贪婪宫殿，古瑞德大法官。 　　路登向窗外看去，一个巨大的托架上躺着一坨肥肉。 　　光是为了拉动古瑞德大法官，就出动了四匹骏马！ 　　而且，还有数匹骏马紧随其后，随时准备替换。 　　看这架势，古瑞德大法官一般很少出门。 　　路登连忙吩咐阿乌，“去，用温水泡点茶来。” 　　阿乌有些迟疑，依旧去照做了。 　　在不专门强调的情况下，泡茶就是指泡最劣质的茶水。 　　路登把门打开，却发现一个更尴尬的事：哪怕古瑞德大法官走下马车，也没办法进入小楼。 　　他太胖了。 　　坐在托架上的古瑞德大法官不满嚷嚷道， 　　“路登，你就不能买栋大点的房子吗！” 　　这个贪婪的家伙，怎么这么吝啬！ 　　路登含蓄笑道， 　　“家境贫寒，只能蜗居与此，神邦居，大不易！” 　　古瑞德大法官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眼前这个臭味相投的家伙。 　　路登靠着福报契约收割的财富有多少，古瑞德大法官比他还清楚！ 　　“说正事。” 　　古瑞德大法官神色微正，他本来就胖，哪怕板起脸，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你的提议，我们研究了一天一夜，猜猜我们研究出来了什么？” 　　之前，福莱西法官登门，和路登讨论关于福报契约交易的监管问题。 　　路登提出一个小小的方案： 　　别人欠自己的债权，可以作为福报契约的赔偿金担保。 　　古瑞德大法官拿着一沓草纸，直接砸向路登，无数纸张在天空中飞舞，上面写着各种推演公式，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 　　路登很谦虚的说道，“我只是提了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建议。” 　　“合个屁！” 　　古瑞德大法官咆哮道， 　　“你怎么不直接把整个神邦抢走算了？！” 　　如果真让路登这样做，神邦的财富很快都会滚入路登的口袋。 　　贪婪宫殿那帮精通财务的法官算了一天，算出的结论就是，不能让路登这么干。 　　这和释放深渊的恶魔，有什么区别？ 　　漫天飞舞的草稿纸，完全没有影响路登的心情。 　　他倚靠着门框，甚至有闲心和艾尔打趣， 　　“看看，这个，就叫专业。” 　　贪婪宫殿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路登并不奇怪。 　　事实上，神邦里的聪明人，比路登想象的只多不少。 　　这一次和各方势力打交道下来，路登的直观感受上，大学者、大法官，这十六个人里，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路登看着满地的草稿纸，反问道， 　　“那您觉得，循环几次是安全的？” 　　路登想要做的，其实就是不断打包债权，用很小的一部分钱在杠杆作用下不断扩大，将风险转移并扩散…… 　　收益不断扩大，源源不断落入路登口袋。 　　至于风险？ 　　风险被转移到所有人身上了。 　　路登的极限操作一旦失误，就会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引发海啸级的灾难。 　　被卷入这场漩涡的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当然，后世也常称这种东西为：金融危机。 　　想要限制路登的行为，也很简单：别让他这么干。 　　“还循环几次？” 　　古瑞德大法官摇着头，断然拒绝道， 　　“一次都不可能！我们不接受债权作为抵押担保。” 　　路登据以力争， 　　“首先，债权在神邦是合法的财产，我有权用他人欠我的钱，来做担保！” 　　“那是优质债权才有资格！你这些债权……真正的品质如何，需要我向你强调吗？” 　　古瑞德大法官在极度愤怒下，一口吃掉了半个猪头。 　　路登强调完自己行为的合法性后，反倒主动让了一步， 　　“如果您觉得债权不够，我可以从每笔担保中拿出5％的米索，放在贪婪宫殿……当保证金？” 　　保证金？ 　　这个词，有点意思。 　　古瑞德大法官张开手掌，狮子大开口，“50％。” 　　路登摇头，“8％。” 　　两人像是市井小民一样，来回拉扯了几次，最后敲定，保证金比例为20％。 　　同时，路登的债权循环只能进行一次。 　　如果一份福报契约是由债权抵押做担保，路登卖掉福报契约的收益，不能借给他人！ 　　这样一来，就堵死了路登无限循环的路，强行为他降低了杠杆。 　　至于贪婪宫殿如何考核每笔钱的来历……他们自有办法。 　　双方谈妥之后，由贪婪宫殿的法官起草文书，古瑞德大法官盖章，路登签字认可。 　　古瑞德大法官打了个哈欠，随手拍死一只蚊子，嘀咕道， 　　“我来你这里，怎么连杯茶都没有？” 　　路登挥了挥手，阿乌连忙从身后跑出来，将一个茶壶直接送到古瑞德大法官手中。 　　茶壶不小，阿乌两只手才能捧起。 　　可茶壶在古瑞德大法官手里，就像鼻烟壶一样。 　　古瑞德大法官拿着茶壶，意味深长说道， 　　“小子，记着，我们谈论的一切，都在神圣法典的注视下！” 　　“明白。” 　　路登点头，回应道， 　　“这也意味着，我们所做的，亦是符合神圣法典。” 　　送走古瑞德大法官后，艾尔关好门，感觉出了一身冷汗。 　　她从未和大法官这样打过交道。 　　更没想到，路登竟然和古瑞德大法官谈笑风生。 　　两人的私交……似乎很不错？ 　　此时，路登朝楼上喊道， 　　“庞格先生，再不下来，茶就凉了。” 　　艾尔脸色微微震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乌则扑向壁炉旁，那里有一支短剑，可以防备一些小偷小摸。 　　咚—— 　　咚—— 　　楼梯上传来沉闷的响声，一头金发的壮汉，从楼上缓缓走下。 　　庞格看着路登，眼神里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上？” 　　路登很绅士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我喊着玩的。” 第092章 别弄脏了我的马车 　　路登不懂事，喊着玩的。 　　庞格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不过，他很快露出满意的笑容，看向路登的目光里，欣赏之色更重。 　　如果想要做成那件事，庞格必须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帮手，或者说……盟友？ 　　对于今晚这场会面，结局会何去何从，庞格也很期待。 　　路登先生，是一个擅长制造惊喜的人。 　　他从楼梯上走下，无视阿乌敌视的目光，无视艾尔的警惕，大大咧咧在主位坐下。 　　三人组里，唯一能保持从容和镇定的人，就只剩路登了。 　　他随便拉了把椅子，在长桌旁坐下，吩咐道，“阿乌，上好茶，把前几天买的点心也拿出来，咱们虽然不是圣裔，待客之道还是要懂的！” 　　庞格的表情微微凝固，看了看路登，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艾尔。 　　路登，私下是这么一副嘴脸？ 　　你堂堂圣裔家族的明珠，就跟一个拿几天前点心待客的人搅和在一起？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艾尔微微仰头，做出一副不屑解释的高傲架势。 　　路登先生的福报，是这样的。 　　茶水、点心，这些东西都是其次。 　　庞格的注意力，最终还是聚焦在了路登身上。 　　话，总要有个开头。 　　一般来说，登门拜访之人是客，有求于主，应该是客人先开口才对。 　　但是， 　　路登从荒原来，庞格是土生土长的圣裔，以神邦的主人自居。 　　路登，才是来者。 　　来者不善。 　　路登抿了一口茶，微微皱眉，觉得阿乌把茶叶放多了，下次还是自己泡茶好了。 　　把茶杯放下，路登开口了。 　　“您私闯民宅，按神圣法典的规定，我应该拥有无限自卫权。” 　　路登不知道庞格到底想要什么。 　　但是，他可以先给无中生有一点筹码，方便谈判的时候用。 　　砰—— 　　长桌微微摇晃，茶杯抖动中撞击的声音，让阿乌心肝直颤。 　　一把手弩被重重拍在桌上，庞格一手按在手弩上，一边认真说道， 　　“有人偷窃军用弓弩，我奉元老院之命，追查此案。” 　　手弩，一种隐蔽性强，杀伤力看似很高，实际上也很高的冷兵器。 　　在某无双信条里，主角很偏爱这种花里胡哨的武器。 　　神邦允许公民持有武器，但弓弩一直是禁品，由军团管制。 　　弓弩失窃这种事，在神邦可是大案，路登、艾尔却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这很不寻常。 　　艾尔想说些什么，却被路登打断。 　　这不是艾尔当前段位能掺和的谈判，老老实实旁听就行了。 　　路登将目光从手弩挪回庞格，认真问道， 　　“请问一共失窃了多少弓弩？” 　　庞格想都没想，报出一个数字，“20。” 　　路登继续问道， 　　“假设，我是说假设，请注意，我们讨论的所有问题，都是在假设的前提下进行的。 　　有一窃贼团伙偷走了20弓弩，您觉得，这个假设的盗贼团伙大概有多少人？” 　　庞格微微皱眉，他有些不太喜欢窃贼团伙这个词，依旧耐着性子说道， 　　“300人吧，按照您的假设。” 　　路登再问，“这个假设的300人，您觉得他们的装备情况应当如何？” 　　这一次，庞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才缓缓张口， 　　“剑盾齐全，马匹过百。” 　　听到这里时，艾尔的脸色苍白无比，仿佛大病了一场，放在桌下的小腿微微颤抖。 　　哪怕是她，此刻也听明白了庞格的潜台词。 　　300精锐的军团士兵，带着制式装备，配有20弓弩甚至更多…… 　　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神邦。 　　庞格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疯了不成！ 　　没有元老院的命令，任何神邦军团都不能渡过80云里外的神圣之河！ 　　庞格返回神邦，而他的军团则会留在神圣之河外，不能僭越半步，等待元老院的命令。 　　否则，视为谋反！ 　　艾尔能想明白的道理，路登比她更早想明白。 　　长桌上的两人，依旧在谈论着假设中的情景，风轻云淡。 　　而旁听的艾尔，则更早一步承受不住，震惊之余，为神邦的未来感到无比担忧。 　　艾尔怎么可能想到，庞格身为雅格家族的中流砥柱，背地里竟然有如此疯狂的谋划。 　　她想不到，可很多人都能想到。 　　对于庞格的计划，路登给出精准的评价， 　　“儿戏。” 　　造反的事，路登见多了，甚至自己也实操过，效果还不错，最终让十六世国王摸不着头脑。 　　像庞格这么儿戏的造反，路登还是头一次见。 　　300人，百匹马，20弩，就想搞定神邦？ 　　真当元老院里全是蠢货？ 　　事实上，当庞格和路登隐晦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就说明庞格的计划已经在破产的边缘。 　　路登是外来者，抛开伊莎家族，他在神邦几乎没有任何根基可言。 　　庞格可以和任何人合作、结盟，共举大事，偏偏不能找路登。 　　在庞格的合作名单里，路登应该排在最后一位，甚至压根不应该上名单！ 　　他只是拿一件压根没准备做的事，来试探一下路登罢了。 　　如果路登真信了这鬼话，如此愚蠢的家伙，也不值得庞格浪费口舌。 　　在艾尔不知道的地方，两个老千层饼已经不知道博弈了多少次。 　　这一次，庞格的脸色总算严肃了起来。 　　他身子前倾，双臂撑在桌上，认真请教道， 　　“路登先生，假设换一个和您差不多的人，准备做这件事，会怎么谋划？” 　　你让我教你造反？ 　　你要聊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啊。 　　路登身体微微后仰， 　　“首先，你要分析清楚，游戏规则是什么，你是否还能从现有游戏规则里获利？ 　　其次， 　　最重要的一点，矛盾是否已经发展到，不靠这种手段就无法解决的地步？ 　　所以，换做和我差不多的人，他做这件事的方法很简单——不做。” 　　能合法的卷走神邦的财富，为什么要舞刀弄枪，血溅当场？ 　　最烦你们这些造反的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路登悠悠说道， 　　“我很喜欢神邦，因为神邦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赞美神圣法典。 　　大家都在规矩下博弈，愿赌服输。 　　如果有人不守规矩，规矩就会惩罚他。 　　不要去当第一个不守规矩的人，会死的。” 　　神邦的规矩，是公开的。 　　圣裔家族哪怕有些许特权，依旧有异端审判所这块巨石，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路登说话间，有几分神采飞扬的感觉，他不像是在推演某些行为，更像是随口说着当年曾做过的往事，还带着些许感慨和回味。 　　庞格叹了口气，又一次审视眼前的家伙。 　　不管他怎么高估路登，到最后，还是低估了路登。 　　他本以为，路登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庞格错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把路登视为与自己同等的存在，有资格与自己结盟的人。 　　庞格由衷地感慨道， 　　“路登先生，如果不是看过您的档案，我真怀疑，您过去到底都做过些什么。” 　　做过什么？ 　　路登又抿了一口茶，苦涩的茶水在他口舌之间，似乎变成了美酒，连带着他的双眼都有些醉了。 　　路登眼前，浮现出当年启云王国的那场闹剧： 　　血，火。 　　黑烟笼罩了皇宫。 　　喊杀声冲破云霄，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震动。 　　愤怒的人群们冲破一切阻拦，哪怕手中没有神兵利器，此刻的他们也锐不可当。 　　禁卫军一触即溃，小丑在狗洞中疯狂逃窜，忠诚只存在于薄薄的嘴唇之上，无人愿意为国王奉献一滴鲜血。 　　看似庞大无比的铁架子，被轻轻一脚，踹塌了。 　　一处隐蔽的宫殿里，某个矮胖的身躯缩在皇位上，紧紧抱着怀里的权杖，这是唯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东西了。 　　直到，宫殿的门，被某个人无礼地踹开。 　　为这腐朽的一切，带来短暂的生机。 　　看清来者的身影后，国王的身躯开始颤抖，嗓音尖锐起来，就像没有卵子的男人， 　　“恶魔，你是恶魔！”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国王！”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和我一样……呜呜……我可……是……国……王……” 　　十六世国王被拽下皇位，踢倒在地，路登的声音从十六世国王脑后传来， 　　“那群愤怒的家伙，要求将你斩首示众，他们选择了最不经济的死法……” 　　一想到这里，路登就痛心疾首，感觉数十个工作岗位离自己而去，能给世间带来的福报又少了几分。 　　此时的国王，已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无论多么尊贵的身份，多么神圣的血统，在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面前，都如同蝼蚁一般渺小，无穷的愤怒会将他撕成碎片，连带皇位上的尊严，狠狠践踏在脚下。 　　从来没有人能高人一等。 　　永远没有国王了。 　　路登将纯金的冠冕轻轻踩扁，声音冷漠，一字一句说道， 　　“听着，在你死之前，你必须为自己的断头台买单！还有那辆马车！” 　　国王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王国的灭亡，忤逆，谋反，乱民…… 　　这一切，在这个恶魔的眼里，竟然不如一个断头台，一个马车重要？！ 　　有一瞬间，国王觉得，这世道远比自己荒诞。 　　“你必须穿止尿裤，两层！那可是辆新马车！价值足足560金币！” 　　路登恶狠狠地强调道， 　　“别弄脏了我的马车！” 第093章 守法公民路登 　　“路登先生，路登先生。” 　　艾尔的轻声呼唤，将路登拉回了现实世界，结束了对往事的枯燥追忆。 　　在一个王国，弑君终究是大忌。 　　最终，路登也站在同一辆马车，被人们送上了绞架。 　　这些事，路登都不在意。 　　路登甚至不记得国王都如何咒骂自己。 　　他只记得， 　　金子踩在靴底，很软。 　　庞格看着回过神来的路登，认真问道， 　　“您似乎有心事？” 　　路登笑着摇了摇头， 　　“想起前段时间，把屋里的垃圾清理过一次，谁知道才过几天的功夫，垃圾又多了起来，可能是清理的方式不太对……还是聊正事吧。” 　　造反的胆子，庞格是有的。 　　但路登凭什么相信他能成功？ 　　一个圣裔家族，一个普若德大法官，还不值得路登搭上自己这条命。 　　就算是玩，路登也喜欢玩更大的。 　　“您刚才提到了规矩。我有一个疑问，想请您为我解惑。” 　　庞格顺着路登的话往下说， 　　“凯旋的士兵是否应该拿回许诺的奖赏？ 　　阵亡将士的家属，如何在灰暗的天空下苟活？ 　　他们为神邦流下的鲜血，又该用什么来偿还？ 　　被征服的土地，是否拥有神邦平民一样的待遇？” 　　说这些话时候，庞格的语调很平，甚至听不出他有任何感情的变化。 　　但是，这些话字里行间，都暗藏着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被死死压抑着。 　　越是压抑，越是沉默，积蓄的力量越发恐怖。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直到此刻，艾尔才有些明白，庞格为什么会走向疯狂的边缘，甚至考虑过血洗神邦这种近乎不可能的操作。 　　庞格，或者说庞格所代表的一批人的利益，未能获得满足。 　　哪怕庞格自己不愿意与神邦为敌，他背后那些人，那些声音，那些述求，也会一步步把他推到这个位子，逼到最后一步。 　　面对庞格的四个问题，路登的回答很坦然， 　　“凯旋的将士应得奖赏。 　　为阵亡战士的家属扫清昏暗。 　　鲜血唯有鲜血才能偿还。 　　被征服的土地，便是神邦所属，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先前发问时，庞格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听到路登的回答后，他的脸上却出现了惊讶之色。 　　路登的话，又一次颠覆了他对路登的认知！ 　　难道说……路登其实是一个公正的人？ 　　“千万别误会。” 　　路登的双眼就像能看穿人的心思一样，一语道破天机， 　　“我只是一个守规矩的人，所以我给出的都是守规矩的回答。” 　　路登曾听一位罗老师说过，如果一个人标榜自己守法，这个人完全可能是一个人渣。 　　这句话，确实是对的。 　　通常，约束人们行为的两条线：道德与法律。 　　法律，在某种时刻，表现为最低档次道德要求的集合。 　　正常情况下，道德标准是高于法律标准的。 　　路登从来不标榜自己是道德楷模，更没有兴趣去当这个楷模。 　　可违法的事，正常情况下，他是一件都不愿意做的。 　　至于法律中的漏洞……和守法公民路登有什么关系？ 　　有自知之明了属于是。 　　庞格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哪怕庞格不说，路登也知道。 　　这些正确的事，元老院那帮家伙一件也没做。 　　不然的话，庞格也不会被逼到这种程度。 　　路登忍不住叹了口气。 　　和脑子有关的事，元老院是一点都不沾呀。 　　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庞格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一点， 　　“我手下的士兵需要土地，我却无法在元老院得到任何支持，神邦公民大会也无法通过，我打了十年的胜仗，甚至无法举行一次凯旋仪式。 　　其他的事都可以放一放，这件事，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吗？” 　　对于军团长来讲，庞格所面临最直接的压力，就是来自手下不断增长的胃口。 　　铁与血，已经不能满足他们。 　　随着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庞格无法获得足够的土地去分给每一个人，战士们不满的情绪日益增长，麻烦也越来越多。 　　站在元老院的角度来讲，也很为难。 　　庞格实在是太能赢了。 　　每打一场仗，神邦实际的好处还没落到手，大把大把的米索就花出去了。 　　如果满足庞格所有的需求，把土地和米索都给了庞格，神邦干脆跟庞格姓好了！ 　　路登发现，庞格可能是一个能征善战的主帅，甚至有能耐指挥大规模军团作战，在这个时代殊为难得。 　　但是， 　　在和元老院的博弈中，庞格的表现，有些过于稚嫩了。 　　以前的庞格，甚至提出改征兵制为募兵制这种幼稚的要求，被所有人反对。 　　如今，庞格成熟了一些，他很清楚自己要为手下人争取利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争取。 　　真不知道，庞格老师普若德大法官，到底是怎么教这个得意门生的。 　　加点全加在欺负老实人上了？ 　　土地，钱，女人。 　　庞格的要求，无法得到满足。 　　有没有解决办法？ 　　“有啊。” 　　路登随口说道， 　　“你要的东西他们都不肯给，就找他们要他们肯给的东西。 　　你在神邦内的支持度不够，就加大神邦人支持你的力度……” 　　庞格竖起耳朵，将路登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底。 　　在他登门拜访路登之前，曾和自己的老师普若德大法官短暂会面过。 　　普若德大法官对于路登的评价耐人寻味。 　　“危险，守法。” 　　一个守法的人，怎么会危险呢？ 　　直到和路登真正交流过后，庞格总算明白过来。 　　这个守法公民，真的很危险…… 　　如果不是考虑到双方潜在同盟的可能，为了神邦美好的明天，庞格甚至愿意现在送路登一程。 　　路登给出自己的建议， 　　“向元老院提出议案，作为奖励，向你军团里的骨干成员赠与神邦公民的身份。” 　　一语惊醒梦中人。 　　庞格没想到，竟然还可以这样操作！ 　　哪怕路登不说，庞格也能看出这样做的好处。 　　军团的将士们拿到神邦公民的身份，胃口得到暂时的满足。 　　他们的利益也与神邦绑定在一起，成为新的既得利益者。 　　见过光脚的穷人掀桌，没见过谁自己掀自己的桌。 　　同时，这些人成为神邦公民后，他们的子女后代，都是神邦公民！ 　　对于这些人来讲，支持庞格，就是支持自身身份的合法性，自然会不竭余力！ 　　庞格在神邦的支持力度，会直线飙升。 　　而那些渴望获得神邦公民身份的将士，只会更加拥护庞格！ 　　这样一来，相当于庞格拥有了足够的基本盘！ 　　路登的这个方法，在饮鸩止渴中，都算好喝的那一款了！ 　　想明白其中关节的庞格，立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路登先生，我该为这句话支付什么样的报酬？” 　　路登报上一个合理的价格， 　　“1枚大金币。” 　　庞格有些不解， 　　“为什么只收1枚大金币？”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 　　哪怕不解，庞格依旧将一枚大金币放在桌上，推到路登面前。 　　路登笑了，这枚大金币在他指尖翻滚， 　　“因为，讲正确的话很容易，做正确的事很困难。 　　人们总是喜欢做容易的事，然后忽略困难的事，直到困难无法被忽略，到那时……” 　　路登将大金币弹飞，两只手在空中虚握又猛地张开，模仿着爆炸， 　　“BOOMM——” 　　大金币稳稳落在路登掌心。 　　对路登来讲，他知道庞格即将去做的这件事，一定会失败。 　　一个注定失败的提议，除了给人添堵以外，没有任何价值。 　　事实上，路登就是在给庞格添堵…… 　　庞格陷入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如同雕塑一般，阿乌有些受不了这种压抑沉默的氛围，艾尔的表现则要好很多。 　　她在心里默背着神圣法典。 　　跟路登在一起相处久了，艾尔发现，神圣法典确实是个好东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庞格终于打破了沉默，再次开口， 　　“路登先生，还有另外一件事。” 　　庞格登门要谈的第一件事已经谈完了。 　　路登三言两语，当然不能解决神邦的旧疾，更不可能把尖锐的矛盾轻松化解。 　　矛盾之所以尖锐，就是因为不可调节。 　　但，路登给庞格指明的方向，可以让他做一些尝试。 　　至于能够成功，犹未可知。 　　站在庞格的角度，他和元老院那帮家伙斗了这么多年，失败了这么多次。 　　路登这个提议，确实有可操作性。 　　但真正成功的概率，不算大。 　　至少，事情出现了转机。 　　对庞格来讲，总算是一个好消息。 　　说着，庞格拿出一张怪鸟面具扣在桌上，同时拿出一沓卷宗。 　　“路登先生，这里至少有7份证词可以指证，您与前些天神邦发生的粮仓火灾有关。” 　　庞格的话还没说完，艾尔的头顶疯狂冒出问号，昏昏欲睡的阿乌更是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什么？ 　　粮仓是路登先生自己烧的？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们感觉很离谱。 　　仔细想想，觉得更加离谱了。 　　但考虑到是路登先生……好像也挺正常的？ 　　路登用两个指节在长桌上敲了敲，清了清嗓子， 　　“第一，烧自己的粮食不违反神圣法典。 　　第二，神邦内，因意外失火只需要缴纳足够的罚金，这部分钱在火灾第二天就送到贪婪宫殿了。 　　第三，你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我与这场火灾有关。” 　　守法公民路登的神色非常严肃，他义正辞严地指责道， 　　“你诽谤我啊！” 第094章 没有麻匪，制造麻匪也要剿匪！ 　　你诽谤我啊！ 　　路登先生的话在小楼内回荡，众人纷纷闻之色变。 　　庞格如何诽谤路登？ 　　他把路登做过的事，重复了一遍。 　　庞格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举世少见。 　　路登摆明了态度，他绝不能接受自己清白的名声被诽谤！ 　　被派去做这件事的人，本身就没办法真正指证路登。 　　他们中间隔着很多层，伊莎家族本就足够庞大，在求生的欲望下，无条件配合路登。 　　更何况，路登也确实没留下任何把柄。 　　如果说人证……指证一名神邦公民犯下如此大罪，是很严肃的控诉。 　　红口白牙，没有任何物证，根本不可能将路登定罪。 　　也只有异端审判所，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寻找些许痕迹，发现操纵一切幕后黑手的真实面目。 　　即使被当面拆穿，路登也丝毫不惧，依旧理直气壮。 　　最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收尾做的很好。 　　粮仓周围，都是伊莎家族的房子，火灾当晚，里面的住户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在家。 　　整场火灾，除了烧掉伊莎家族的粮食，为神邦提供谈资，为贪婪宫殿多加了一笔收入……没有任何人受到损失。 　　唯一损失粮食的伊莎家族，还是自己放的火！ 　　这上哪说理去？ 　　不过，庞格也没打算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 　　如果要拿这件事做文章，那也是异端审判所那帮疯子来，还轮不到庞格。 　　“路登先生，您烧了粮……” 　　“等等。” 　　严谨的路登打断对方，纠正道， 　　“是不知名的暴徒烧了粮。” 　　庞格：…… 　　庞格只能再次组织语言， 　　“粮被烧了以后，您又……总之，市面上多了很多缺粮的消息，本来跌到谷底的粮价又一次回暖了，才有了福报契约如今的高价。” 　　很少有人关注到这个细节。 　　福报契约的真实价值，与粮价息息相关。 　　2200袋粮食，如果粮价2.3米索／袋，就价值5060米索。 　　如果粮价跌到2米索／袋，价值立刻会暴跌到4400米索！ 　　被炒上天的东西，人们经常会忽略其实际价值，而狂热地为高价辩解，赋予各种意义。 　　在路登原本的计划里，有重要的一节，要想办法说服人们相信，福报契约真的价值1万米索，甚至更高。 　　结果呢？ 　　福报交易所的火爆，人们开始自我循环论证，相互说服着彼此，开发出各种理论、说法，却证明福报真的值得。 　　所有人都看涨的东西，一定会涨，直到泡沫将所有人吞噬的那一刻。 　　根本没有路登操作的空间！ 　　如今被炒作上天的福报，已经脱离了由粮价锚定的真实价值。 　　发行福报契约的路登，自然赚的盆满钵满。 　　毕竟，这些契约他只需要制造一个信物，到期兑付2200袋粮食，就能在福报交易所以1万米索的高价出手！ 　　这不比印钞还快？！ 　　根本停不下来。 　　至于福报契约如果兑现……路登自有办法。 　　“我想说的重点是。” 　　庞格直勾勾盯着路登，一边尝试看穿对方，一边说道，说道， 　　“雅格家族手里有不少福报契约，准确的说，明天到期的福报契约，大部分都在我们掌握中。 　　雅格家族愿意给你一个合作的机会。” 　　说到这里，庞格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这话……未免太傲慢了。 　　尤其是，对路登这样的人，说出如此傲慢的话。 　　简直比愚蠢还要愚蠢。 　　一旁的艾尔则知道，对于圣裔家族的人来讲，他们肯以这种姿态，对待一个神邦公民，已经是莫大的慷慨…… 　　反正事不关己，艾尔负责看戏就行了。 　　如果不是场合太严肃，她甚至想让阿乌拿点没过期的点心出来。 　　看戏嘛，台子上吵的越热闹，看客们越高兴。 　　雅格家族提出的交易很简单： 　　路登有米索，有福报契约，缺粮食。 　　雅格家族有短期福报契约，不缺粮，缺米索。 　　双方如果联手，完全可以轻松收割整个神邦的财富。 　　面对如此诱人的提议，路登给出最真诚的回答， 　　“我拒绝。” 　　能一个人独享的经验，路登为什么要和人分享？ 　　被拒绝的庞格，并不感到诧异。 　　他站起来，如同一名礼貌的访客，绅士地说道， 　　“今晚冒昧来访，是时候离开了。” 　　他刚走到门口，却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忘了手弩。” 　　路登将手弩拿起，走到门前，递给对方。 　　双方错身之时，庞格贴在路登耳边，小声说着， 　　“我有十万袋粮食……” 　　不管路登怎么样解决福报契约的兑现问题， 　　庞格很肯定一件事：对方需要粮食！ 　　路登同样压低声音，认真说道， 　　“你这粮，我不能收。” 　　不管在任何时代，倒卖这种东西，都是要杀头的。 　　庞格想要卖粮，一方面是兽人来袭时，所有神邦军团都会回归神邦，临时征召的士兵就地解散，496名职业战士跟随进入神邦，打乱编制，守卫神邦。 　　原本5000人要吃的粮，现在换成500人来吃，需求量自然少了很多。 　　另一方面，这是真正和路登合作，拿出诚意的那种合作。 　　经过今天的长谈，庞格最大的收获，就是总算看清了路登的真实面目。 　　至少，看清了一点点。 　　路登的智慧，不在大学者，大法官之下，庞格不明白，如此一位人物，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蜗居于此，自缚手脚？ 　　路登在福报交易上玩的把戏，放在其他地方，效果只会更强。 　　他有通天的本领，却整天和米索打交道。 　　真不知道是神邦的幸运，还是神邦的不幸。 　　如果不是普若德大法官提前交代过，有大法官的目光注视着路登，庞格甚至想把对方绑回去，给自己当个参谋之类的。 　　强扭的瓜甜不甜，庞格不知道，但一定解渴。 　　路登是大法官看重的人，庞格没办法绑他回去，但双方可以强强联盟。 　　只要这笔买卖做成，双方一旦脏了手，彼此捏着对方的把柄，今后合作就会顺利的多。 　　庞格甚至觉得，自己以后不用找元老院那帮蠢货要钱了。 　　找路登要，似乎效率会更高一些。 　　被拒绝后，庞格眉头拱起，路登未免有些太谨慎了。 　　做这种买卖，庞格冒的风险，要比路登大十倍，百倍！ 　　庞格都不怕，路登有什么可怕的？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只听路登继续说道， 　　“但是，如果你的粮被土匪劫了，土匪又把粮卖掉…… 　　收平民粮的胆子，伊莎家族还是有的。” 　　守法公民路登，今天对自己的要求依旧很严格：知法守法。 　　听着路登的话，庞格一时间觉得有些荒诞。 　　有他在，神邦内部稳如铁板，哪来的土匪？ 　　就算有，土匪敢袭击神邦军团，袭击最精锐的军团？！ 　　路登的建议很简单。 　　有麻匪，要剿匪。 　　没有麻匪，制造麻匪也要剿匪！ 　　可他仔细一琢磨，发现路登说的这个法子……确实好使！ 　　这些粮，反正他也用不上。 　　土匪劫了，就劫了吧。 　　有了思路之后，庞格低声问道， 　　“价格？” 　　路登正色道， 　　“当然是市场价，我是一个公正的商人！” 　　你把我路登当什么人了？！ 　　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怎么能低价收粮呢？！ 　　庞格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路登将那把手弩递给庞格，认真叮嘱道， 　　“假设真的有土匪，千万不要姓张。” 　　张？ 　　庞格摸不着头脑，神邦什么时候有这个姓？ 　　既然路登提了要求，庞格不介意满足对方。 　　“还有最后一件事。” 　　倚靠在门框上，路登又一次喊住了庞格，月光下依旧是他那近乎标志性的浅笑。 　　路登漫不经心说道， 　　“如果我是雅格家族，我不会发行福报契约。” 　　什么？ 　　庞格脸色微变，没听懂路登的意思。 　　雅格家族什么时候要发福报契约了？ 　　退一步讲，就算雅格家族真的发了，又怎么样呢？ 　　路登发的，圣裔发不的？ 　　看在双方谈判进展不错的份上，路登决定多解释几句， 　　“福报契约的发行，是在钢丝上跳舞，随时有玩蹦的风险，我愿意为收益去冒这个风险。伊莎家族……他们只是被绑上来的。” 　　事实上，当贪婪宫殿找上伊莎家族时，对方只愿意为路登提供300万米索的担保额。 　　这件事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对于家大业大的圣裔家族来讲，像路登这样搏命赌徒一般坐上赌桌，很不体面。 　　路登的话，让庞格脸色再次一变。 　　路登如果玩砸了，他把绞绳往桌上一拍，吊死拉倒。 　　圣裔家族如果玩砸了……大家集体上绞架？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玩砸，圣裔家族赢麻了。 　　又怎么样呢？ 　　赚多少米索，对圣裔家族来讲，有意义吗？ 　　神邦？ 　　神邦本来就是圣裔家族的！ 　　赢回本就属于圣裔家族的东西，很骄傲吗？ 　　到那时，圣裔家族，如何面对损失惨重的人们？ 　　如何给神邦的人们一个交代？ 　　路登不用给交代，因为神邦不是他的。 　　路登给出最有诚意的交代，就是一根绞绳。 　　圣裔家族呢？ 　　如果没有异端审判所，圣裔家族的吃相难看一点，也就难看一点。 　　可异端审判所既然在……吃相太难看的圣裔家族，不是恶魔后裔，又是什么？ 　　越往深处思考，庞格越感到恐惧。 　　他回过神，向路登微微躬身行礼，为对方的忠告，也为雅格家族的悬崖勒马。 　　随后，面若冷霜的庞格，没有直接坐上马车，而是解开一匹马，翻身而上，直接策马赶回家族的议事大厅。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自己那个蠢侄儿，应该快把天捅破了。 　　…… 　　雅格家族，议事大厅。 　　平日里，小打小闹的事，在庄园里讨论。 　　如果事情太大，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利益，则需要在议事大厅，开一场正式的会议。 　　此时，莱恩正在大厅外踱步。 　　当庞格拍马赶到时，莱恩依旧在等待会议的结果。 　　脸色不善的庞格，带着一身煞气穿越走廊，来到大厅外， 　　“开什么会呢？” 　　莱恩见到来者之后，精神一喜， 　　“叔叔，我找到战胜路登的办法了！” 　　庞格冷哼一声，带着几分讥讽地反问道， 　　“让我猜猜，你的办法，是不是像路登一样发行福报契约？” 　　莱恩一愣，接着又是狂喜，“叔叔，我们果然拥有同样的想法……” 　　他的话，突然被打断，议会大厅旁边的小门打开了。 　　看样子，会议结束了，应该出结果了。 　　一名管事行色匆匆向莱恩走来。 　　“少爷，结果出来了！” 　　杰夫管事急匆匆赶了出来，脸色凝重，压低生意说道， 　　“族老们否决了您的提议，据说……元老极力反对……” 　　身为管事，他自然不能去挑拨离间雅格家族内的关系。 　　但是，元老如此表态，反对一个议案，实在是反常。 　　杰夫管事只能硬着头皮，将实情说了出来。 　　说完，他才注意到，庞格竟然也在场！ 　　议案被拒的莱恩，就像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失神喃喃道， 　　“怎么会，怎么会……” 　　“我已经明白福报契约的真谛了，我真的明白了……” 　　“路登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路登赚多少……我们就赚多少……” 　　莱恩嘴里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庞格的袖子，急声说道， 　　“叔叔，你去劝一下族老，只有发行福报契约，才能战胜路登，不然的话……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庞格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莱恩肩膀上，宽慰道， 　　“放轻松，深呼吸，深呼吸。” 　　在庞格的指示下，莱恩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件事，交给叔叔来解决。” 　　庞格与莱恩对视，在他的目光下，莱恩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现在，咬紧牙关。” 　　咬紧牙关？ 　　莱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还是照做了。 　　然后，庞格右手向后抬起，五指张开，一个大耳光抽了下来！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在空旷的空间里不断回荡。 　　庞格猛地发力，一巴掌，将莱恩直接抽飞出去！ 　　看着被自己抽飞的莱恩，庞格拿出一张白色手帕，擦拭了一下掌间的鲜血。 　　他刚才那一掌力气不小，看莱恩的飞行距离就知道了。 　　此时，脸上有清晰的手掌印，半张脸浮肿的莱恩，靠着墙壁，身体无力抽搐着。 　　物理打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脑瓜子嗡嗡地响。 　　被族老否定，一瞬间从众心捧月的天之骄子坠落云端成为弃子，加上庞格这一巴掌，精神打击才是对他真正的重创！ 　　直到输的那一刻，莱恩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庞格将白手帕扔在莱恩脸上，头也不回转身离去，只有他靴子与地面的敲击声。 　　许久后，走廊另一边，才传来庞格冷漠的声音， 　　“莱恩少爷失心疯了，送去圣彼得庄园疗养。” 　　庞格冷冷说道， 　　“病好之前，就不要出来了。” 第095章 凡是有的，还要加给他 　　昨夜，神邦无事。 　　无论是庞格的深夜拜访，还是路登与庞格的密谋，在整个神邦的深水潭里，没有溅起任何波澜。 　　很少有人能意识到，当庞格与路登因为各种利益，走上联盟这条路时，对神邦历史意味着什么。 　　这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清晨一大早，雅格家族的人们带着福报契约，堵在小楼门口，准备兑换粮食。 　　路登选择兑现粮食的场所，却换了一个地方： 　　他将帐篷扎在福报交易所门口，门外排起长龙。 　　和昨天一样，人们拿着福报契约走进帐篷，路登和对方交割粮食，之后福报契约回收。 　　“咚咚——” 　　钟声响起，第一名幸运儿走进帐篷，手里拿着5份福报契约，每份都是2200袋粮食。 　　对方坐下后，路登开口说道， 　　“粮价2.2米索每袋，2万5米索。” 　　对方显然是知道规矩的，明白路登的言外之意。 　　这些福报契约，路登愿意以2万5千米索收购。 　　这人苦笑着摇头，如同机械式重复，“我只要粮食。” 　　这道命令，来自他背后的势力——雅格家族。 　　“好，那就给你粮食。” 　　路登丝毫不慌，慷慨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他手中的粮食，能将今天所有的福报契约兑现。 　　至于明天？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那人将5份福报契约递给路登，起身后，跟着一名管事去不远处的粮仓。在那里，自然会有人给他1万1千袋粮食。 　　在神圣法典的注视下，没有人敢公开违约。 　　“咚咚——” 　　钟声再次响起，下一位福报契约的拥有者，走近了帐篷。 　　这段时间，小额的的福报契约，基本上被路登用米索消灭干净了。 　　即使有少数人，坚持要拿走粮食。 　　这部分缺口，路登也能从市场上买回来。 　　路登往外兑现粮食的同时，伊莎家族在市集上，依旧缓慢的收粮。 　　大户们不肯卖粮，可城外的人们，各家各户，手里多少有些余粮。 　　伊莎家族开的价格，比市场价略高一点点。 　　对于这些人来讲，卖粮给伊莎家族，不需要有任何犹豫。 　　只是，筷子搅不动空碗。 　　和路登发放的天量福报契约相比，从市集上收来的些许粮食，只是杯水车薪，无法解决根本性问题。 　　整个上午，大部分的对话都是枯燥乏味的。 　　艾尔只是重复着敲钟，路登重复提出同样的要求，得到重复的拒绝…… 　　有时候，艾尔恍惚间，甚至觉得每一个走进帐篷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艾尔以为，今天上午就会在这枯燥的重复中结束。 　　一名满头大汗的秃顶商人，闯入了帐篷。 　　他手里攥着一张福报契约，就像溺水的人捏着救命稻草，眼神局促不安，整个人紧张无比。 　　光是从门口走到椅子，这短短两步路，似乎都抽空了秃顶商人的全部力气。 　　坐下之后，他甚至顾不上擦汗，没等路登开口，抢先说道， 　　“路登先生，我听前面的人说，福报契约可以直接换成米索？！我只要5000米索！” 　　路登双眼直勾勾盯着对方，就像盯着腐尸的秃鹫，眼神中的贪婪浓郁到近乎溢出。 　　路登开口拒绝道， 　　“不可以。” 　　什么？ 　　那名秃头商人，和艾尔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路登拒绝了？！ 　　2200袋粮食，换5000米索，对路登来讲，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称之为福报也不为过。 　　路登先生，为什么要拒绝送上门的福报？ 　　换做以前的艾尔，肯定会小声询问路登先生，争取劝一劝对方，做出正确的选择。 　　今非昔比。 　　艾尔已经成熟了，是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偶尔还能跟上路登先生的节奏。 　　如今的她，第一反应则是：路登先生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拒绝能让路登先生利益最大化吗？ 　　沿着这条思路，艾尔开始思考。 　　拒绝对方的提议，坚持用粮食交割，而不是米索。 　　那么，秃顶商人就会面临两个选择： 　　1.要么将粮食拖到市集上，以市场价，甚至低于市场价出手，筹钱偿还债务。 　　2.要么债务违约，粮食会被债主收走。未能偿清的债务，由其他资产偿还。 　　看上去，似乎两个选择都和路登先生无关。 　　如果多加一个前提条件，事情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秃顶商人的债主……如果就是路登先生呢？！ 　　他欠着路登先生的钱，必须今天偿还！ 　　本来，高额粮价可以让秃顶商人轻易偿还债务，甚至小赚一笔，相当于空手套白狼。 　　秃顶商人万万没想到，粮价竟然崩了！ 　　本来，粮价崩了，秃顶商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债务危机，毫无办法，只能坐吃等死。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福报交易所成立了！ 　　他用2000袋粮食换来的福报契约，竟然价格节节攀升，很快涨到了1万米索！ 　　本来，福报契约涨到7000米索的时候，秃顶商人就把手中的福报契约卖掉了。 　　但是， 　　他看福报契约的涨势很好…… 　　7000米索卖掉的东西，价格直线上涨。 　　7200……7500……7800…… 　　整个福报交易所，所有人都在讨论，福报契约一定会涨到1万米索！ 　　在周围人的鼓动下，红眼的秃顶商人丧失了理智，在8000米索的时候，又买了一张福报契约！ 　　最后，收盘的时候，福报契约果真涨到了1万米索！ 　　赞美神圣法典！ 　　事情如果到此为止，秃顶商人的结局是美好的。 　　他能带着1万米索回家，能够从容应对上门收账的债主，也许会小亏一点，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倾家荡产。 　　但是， 　　世事无常，最无常在于——事与愿违。 　　秃顶商人没有卖福报契约。 　　他想着，既然能涨到1万米索，1万1呢？ 　　只要涨到1万1千米索，他就卖掉手中这张福报契约，一定会卖掉！ 　　抱着这样的妄想，秃顶商人迎来了现实的一记重拳！ 　　一个内幕消息，毁掉了一切。 　　他持有的福报契约，从1万米索狂跌到6000米索！ 　　这可是他拿8000米索买来的东西，怎么能只卖6000米索？！ 　　秃顶商人没有及时止损，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离开福报交易所的。 　　失魂落魄的他，游荡在神邦街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今早，秃顶商人又去了一趟福报交易所，他手上这张福报契约，已经从6000米索跌到5000米索了…… 　　而且，根本没有成交！ 　　秃顶商人近乎被逼到了绝境！ 　　他还有最后一点希望！ 　　如果，如果路登先生没有足够多的粮食，就要赔付他2万米索！ 　　带着着近乎偏执的幻想，秃顶商人走进了帐篷，希望看到2万米索摆在桌上…… 　　可惜，并没有。 　　路登不仅不愿意给他米索，甚至坚持要给他2200袋粮食！ 　　“我要粮食有什么用啊！” 　　秃顶商人哀嚎一声，扑了上来，死死抓着路登双手，哀求道， 　　“求求您，发发慈悲吧，2.3米索，不，2.2米索一袋！您2.2米索一袋，把这些粮食都收了吧！” 　　他真的很需要米索！ 　　2200袋粮食扔给他，秃顶商人连找人搬运的米索都出不起，更别提拉到市集上去卖。 　　想要一天把这些粮食卖光，又不知道要费多大功夫，亏多少米索！ 　　路登的态度，却依旧是冷冰冰，如同铁石心肠一般，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对方。 　　“不，请您跟着这位管事，去领取您的2200袋粮食，那才是你的福报。” 　　福报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借粮还粮，天经地义！ 　　最后，秃顶商人是被两名卫士架出帐篷的，双腿瘫软，连路都走不成。 　　他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我会变成奴隶的……” 　　被秃顶商人这么一闹，门口的长龙也略有骚动。 　　他的遭遇，很快传遍了长龙和福报交易所，人群陷入茫然、同情、怜悯……最终沉默。 　　他们也不知道，一个好端端的人，勤劳能干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辛苦积攒二三十年的家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就连艾尔，都眉头微颦，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艾尔很快想起来路登曾经说过的那件事。 　　当割韭菜开始时，所有人都是韭菜，圣裔，富豪，老农…… 　　哪怕路登只收割圣裔家族，被收割的圣裔家族也会去收割富豪，富豪会去收割老农…… 　　路登的所作所为，只是把这个过程，稍微加速一些罢了。 　　同样是吃人，吃相好看还是不好看，讲究还是不讲究，有时候，没那么重要。 　　不会改变吃人的本质。 　　艾尔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忍不住开口问道， 　　“路登先生，如果以市场价交易，我们赚的更多？” 　　刚刚秃头商人的表现，艾尔毫不怀疑，只要能把粮食变现，路登可以狮子大开口，很宰一刀。 　　对于那些不缺钱的人，来自雅格家族的人，路登愿意用米索换粮，甚至是溢价购买！ 　　怎么到了秃顶商人这里，路登先生却咬死了，只愿意给粮，不肯给米索？ 　　对于艾尔这个疑惑， 　　路登当即想到《新约》上著名的两句话，情不自禁念了出来， 　　“凡是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第096章 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路登的话，如同平地惊雷，震地艾尔眼冒金星，甚至不顾礼节，小嘴微张，久久无法闭合。 　　这两句话初闻不觉有异，架不住一琢磨，就听出其中的恐怖之处。 　　概括起来就是八个字： 　　富人越富，穷人越穷。 　　人们总会漠视眼前发生的残酷真相，哪怕时时刻刻都在发生这类的事，也能保持麻木。 　　若是有人一针见血道破，那便捅破天了，他们突然无法接受了，就像木偶泥塑点睛了一般，眨眼便活了过来，拥有了常人的情感，并毫无障碍地共情了起来。 　　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说。 　　过去八百年，神邦里，本就是富人越富，穷人越穷，圣裔越圣裔的局面。 　　可当路登向艾尔揭开创伤下血淋淋的现实时，一种无力的绝望，笼罩了艾尔全身。 　　她仿佛看见一只巨大贪婪，胃口永远得不到满足的巨兽正在大快朵颐，将面前所有的美食都塞入嘴里，囫囵咀嚼几下，甚至看不见喉咙有任何吞咽的动作，就开始继续塞食物…… 　　而巨兽身旁，围绕着各类体型远小于它的怪物，巨兽指缝掉落的食物残渣会被这些怪物疯抢，挣得头破血流，只为了多吃上一口。 　　在更远的地方，无数勤勤恳恳的蚁兽正在忙碌，不断将食物送上餐桌，送到巨兽面前，生生世世，皆是如此。 　　有些蚁兽，一不小心被巨兽连带食物一起吞入腹中，只能怪自己倒霉。 　　有些怪物饿极了，也会不顾秩序，扑杀上来，直接杀死蚁兽，抢走食物。 　　有些蚁兽，在搬运食物的过程中，自己一点点偷吃着，当它们偷吃够了，变回化成新的怪物。 　　老的巨兽总会死去，在分食巨兽尸体的饕餮盛宴中，会诞生新的巨兽…… 　　当尘埃落定时，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丑陋，贪婪，真实……骇人。 　　换做以前的她，甚至无法接受这样的真实。 　　艾尔尝试着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路登略微有些惊讶，打量着艾尔，好奇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艾尔强撑出一个笑容，甚至主动解释道， 　　“相传爱圣晚年也常看到幻觉，也许这就是达圣所说的遗传吧。” 　　对于这个说法，路登没有评价，只是笑了笑，没有评价。 　　第一，艾尔不是圣裔的后代，更不是爱圣后裔。 　　路登在神邦呆了小半年，至今为止，他只找到了一位圣人后代——阿乌。 　　【慧眼识珠】在这方面的可靠性，非常可靠。 　　十三圣裔家族的人，路登差不多都见过，至今一个真正的圣裔都没见过！ 　　这件事，有些奇怪。 　　这场十三家族的狼人杀，不仅没有狼人，还没有神职，全特么是平民卡…… 　　第二，路登可以肯定，爱圣绝对没有幻觉这个毛病。 　　不过……路登好像记得，启云王国有一条律法：【继承精神病人的遗产，不需要缴纳高额的遗产税】。 　　如果是为了避免遗产税，给自己弄一个医生认证的精神病证明…… 　　听上去，像是爱圣能做出来的事。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两人抛之脑后。 　　午餐时，看着盘子里的牛排，路登微微皱眉，“怎么全是肉？” 　　艾尔很认真地解释道， 　　“为了兑现福报契约，粮食吃紧，伊莎家族的人勒紧裤腰带，最近能吃肉就吃肉，不浪费粮食。” 　　似乎是为了证明艾尔的话，连给阿乌准备的午餐都是牛肉，虽然是边角料，依旧是货真价实的牛肉。 　　路登：…… 　　勒紧裤腰带，只能吃肉？ 　　这个说法，让路登满脸黑线吃完了午饭。 　　伊莎家族和他捆绑在同一条战船上，路登帮对方解决了异端审判所这个麻烦，相当于救了伊莎家族一命！ 　　同时，路登所发行的福报契约，绝大多数都用伊莎家族的资产做抵押。 　　如果福报契约违约，第一个被送上绞架的，当然是罪魁祸首——路登。 　　紧随其后的，就是伊莎家族！ 　　当然，伊莎家族的帮助，并非无偿的。 　　如果路登真有办法把所有福报契约兑现，伊莎家族也能从中分一杯羹，获利不少。 　　在强大的利益捆绑下，双方自然共进攻退。 　　吃完午饭后，艾尔很快敲响桌上的小钟，让下一位人进来。 　　如今，路登甚至不需要说话，阿乌会帮他举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成交价格。 　　如果对方同意，可以将福报契约放下，带着5000米索离开。 　　如果不同意，则会和之前的流程一样，有人负责带着他去领粮。 　　一个又一个人进入帐篷，接着离开。 　　绝大多数人，都带走了粮食，只有很小一部分人，选择拿着米索走人。 　　下午的时间，艾尔见到了更多像秃顶商人那样的存在，他们痛哭流涕，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说服路登，求着路登把粮食换成米索，好让他们去偿还即将到期的债务。 　　这些投机分子，在路登发放福报的时，看准了其中的商机，不仅把自己全部的家产砸入了福报契约，甚至主动借钱，去购买粮食，换取福报契约，以获得更大的收益。 　　俗称：杠杆。 　　如今，粮价暴跌，预期收益灰飞烟灭，甚至连本金都亏损不少，这些聪明人的处境立刻微妙了起来。 　　如果给他们一点时间，让他们想办法周转一下，说不定还能把局面盘活，至少损失会少一些。 　　巧了，他们的债主，最喜欢干的就是——晴天送伞，雨天收伞。 　　当初借钱时，约定的就是七天还款！ 　　那时候，人们还沉浸在高粮价的幸福之中，等福报兑现，粮食一转手，轻松就能换成米索。还掉债务，剩下都是自己赚的！ 　　高粮价的泡沫，破碎了。 　　福报契约的泡沫，破碎了。 　　现实连续给了他们两记重拳，路登还不忘踩上两脚。 　　左手，路登把应给的粮食，硬塞到对方怀里，坚决用粮食兑现福报契约。 　　右手，原本低息放贷那些人，已经堵在家门，索要米索。 　　一开始，看到这些人的悲惨遭遇，艾尔还会有些许怜悯。 　　可每当她动了恻隐之心，艾尔眼前似乎都能浮现那幅巨大的幻觉，栩栩如生。 　　这些聪明人，投机取巧的人，痛哭流涕的人，只是争夺食物失败的怪物罢了。 　　他们兴高采烈地踏入捕食者的陷阱，准备开启一场新的饕餮盛宴，却不知道，自己才是猎物。 　　艾尔相信，如果今天违约的事伊莎家族，对方的嘴脸立刻会飞速转变，原本的可怜立刻就变成可恨…… 　　她内心最后一点怜悯也荡然无存，无法与眼前的人们共情，甚至无法装出一副同情的模样。 　　路登显然注意到了艾尔的变化，微微点头，随口感慨道， 　　“控制自己的共情能力，艾尔小姐，您身上总算有点和智慧沾边的东西了。” 　　艾尔默默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路登的嘲讽。 　　她注意到，这些投机分子大多排在队伍的末尾，基本上是当天最后兑现的。 　　艾尔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前面的人用福报契约将路登手中的粮食换走。 　　也就是说，越靠后，路登违约的可能性越大！ 　　这些投机分子心底还有些许侥幸，万一自己是幸运儿呢？ 　　可惜，他们的愿望都落空了。 　　直到深夜，所有福报契约才兑换完毕。 　　艾尔盘算道，“账册上应兑付268份福报契约，实际兑付257份……有11份的主人没来兑现？” 　　这个小细节，艾尔没有太在意。 　　对他们来讲，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对方没有及时兑换福报契约，按照约定，视为违约，路登只需要偿还对方一定的粮食，或者当时粮价的米索。 　　借2000袋粮食，就还2000袋粮食，路登也可以选择还4400米索。 　　对方没有选择的余地。 　　谁让你违约了呢？ 　　在设立福报契约的条框时，路登和所有起草人一样，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保障自己的利益。 　　和之前一样，每一份福报契约兑现后，路登都会立刻制造一份新的福报契约，放到福报交易所寄售。 　　收盘时，艾尔注意到，福报契约的价格已经涨到了12400米索！ 　　人们相信，伊莎家族的粮仓，已经见底了。 　　人们更加愿意相信，路登先生无法兑现福报契约，即将违约！ 　　人们尤其愿意相信，真正的福报，马上就要来了！ 　　就是在这样的共识中，福报契约从1万点的高价，冲击到了12400米索！ 　　如果不是路登一直向市场投放福报契约，这个价格，还能更高！ 　　他卖了足足两百多份福报契约！ 　　每一份，刚出现在交易所，就被哄抢！ 　　艾尔从来不知道，原来神邦的有钱人这么多。 　　靠着福报交易所，路登今天一天，净收入数百万米索！ 　　如果不是有贪婪宫殿的钳制，路登还能挣更多！ 　　“差不多够了。” 　　路登盘算着手里的米索，去掉和各家分利的情况，基本的资产积累已经够了。 　　倒不是路登的胃口变小了，他的胃口依旧能把自己撑死。 　　而是，伊莎家族没粮了！ 　　如果路登再不出招反杀，被反杀的就是他！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当晚，神邦无云，一夜无事。 　　福报契约兑现的第三天。 　　只要闲着的人，都聚拢在福报交易所门口，静静等待着。 　　近乎所有人都知道，路登先生没有粮食了！ 　　而每份福报契约，2200袋的那种，一旦违约，需要赔付2万米索！ 　　受这个消息影响，开盘后，福报契约的价格直线飙升，一口气涨到了1万5千米索！ 　　也是这个时候，路登把手里仅剩的福报契约都卖了出去！ 　　这是最后的疯狂了。 　　所有人都在等。 　　等福报契约违约！ 　　等真正的福报降临！ 　　后知后觉的人，此刻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特么是福报啊！ 　　帐篷里， 　　送走一人后，艾尔开口了。 　　“路登先生。” 　　艾尔听着身后的福报交易所热闹无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账册。 　　这一摞厚重的账册，如今翻到了尽头，只剩下最后浅薄的一页。 　　伊莎家族的粮，见底了。 　　艾尔伸了个懒腰，嘴角带笑，甚至带着几分惬意说道， 　　“再兑现10份福报契约，我们就没粮了，一粒也没有了！” 　　哪怕没有出去看，艾尔也知道，帐篷外排队的，绝对不止十人！ 　　伊莎家族的粮，用完了。 　　然后呢？ 　　艾尔知道，路登先生肯定有办法翻盘，解决掉看似不可能解决的问题。 　　她打趣道，“路登先生，您不会准备用一张纸条解决粮食的亏空吧？” 　　听到这话，帮忙打下手的阿乌会心一笑。 　　谁曾想，路登真的掏出来一张纸条。 　　艾尔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路登将纸条递给艾尔，告诉对方，“念出上面的内容。” 　　艾尔接纸条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真的，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路登强调道， 　　“生活要多一点仪式感。” 　　最终，艾尔只能屈服于路登之下，将纸条打开，富有感情地念出上面的内容， 　　“路登先生，请开始你的表演。” 　　路登微微欠身，非常绅士，且非常谦虚地说道， 　　“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第097章 谁赢，他们帮谁 　　见证奇迹的时刻？ 　　艾尔和阿乌面面相觑，奇迹？ 　　众所周知，神邦共和国只有一个奇迹，那便是神邦本身！ 　　他们也确实很好奇，路登先生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翻盘，解决掉如此庞大的粮食缺口。 　　如果路登能将一袋粮食，变成一百袋，一千袋，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奇迹。 　　显然，路登做不到。 　　正如路登所言，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守法公民罢了。 　　路登的操作，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效仿。 　　不仅是他们好奇，连带着福报交易所里的人，福报契约的持有者，看热闹的乐子人…… 　　整个神邦的人，都很好奇！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路登先生时，很少有人注意到一件事： 　　雅格家族，早就开始在福报交易所寄售福报契约了。 　　听说，雅格家族的莱恩少爷突然失心疯了，被送往圣彼得庄园疗养。 　　那可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仅次于异端审判所。 　　进入异端审判所的人，有时还能走出来，哪怕不是完整地走出来。 　　可圣彼得庄园？ 　　那里全都是疯子！ 　　从圣彼得庄园开出来的马车，大部分直奔墓园而去，马车上的乘客获得了最终的宁静。 　　一条龙服务了属于是。 　　雅格家族如今换了一个管事在台前操作，负责所有与福报契约有关的买卖。 　　如此庞大的生意，如此恐怖的金额，竟然交给一个管事？！ 　　这不是儿戏吗？ 　　今早，在杰夫管事的指挥下，雅格家族将手中的福报契约，一点点抛售，尽可能高价变现。 　　在莱恩少爷‘疯’之前的那一晚，他曾从无数草稿纸中，推演出了路登会如何翻盘，抓到了稍纵即逝的灵感。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连夜要求召开族老会议，希望族老们批准，雅格家族像路登一样发行福报契约。 　　用莱恩少爷的话来讲，这是雅格家族唯一翻盘的机会了。 　　作为仆人，杰夫管事旁听了这场最高级别的家族会议。 　　对于莱恩的提议，大部分族老是意动的，他们觉得，既然路登能挣这个米索，雅格家族为什么不能挣？ 　　又有谁能拒绝米索的诱惑呢？ 　　元老能。 　　雅格家族的元老，在会议上力排众议，毙掉了莱恩的提案。 　　有族老站出来，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也许以您的智慧很难理解，如果不按照莱恩说的做，我们最后会亏损多少米索！” 　　元老的回应则理直气壮， 　　“怎么，我雅格家族亏不起这个钱吗？！” 　　绝杀，无解！ 　　虽然元老只是吉祥物，但在家族内部的会议上，元老象征性地拥有一票否决权。 　　毕竟，也是个顶级吉祥物。 　　之所以说是‘象征性的一票否决权’，是因为元老一般根本不会动用。 　　大部分议案，元老根本听不懂。 　　能被元老听懂的议案，基本不可能通过。 　　谁能想到，在做空大战如此关键的时刻，莱恩为雅格家族找到了唯一的破局之法，竟然折在元老手里！ 　　议案的否决，元老的背刺，庞格的一巴掌…… 　　莱恩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一栋高楼缓缓崩塌，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于是，莱恩真的‘疯’了。 　　在送去圣彼得庄园的路上，莱恩一直躺在马车角落，一言不发。 　　杰夫管事用冰块帮莱恩敷脸，试图减缓他的疼痛，甚至主动要求留在圣彼得庄园，伺候莱恩少爷。 　　马车在圣彼得庄园门口停下，训练有素的医生已经等候多时。 　　莱恩含糊不清地说道， 　　“卖，卖，卖……” 　　杰夫一愣，没明白莱恩少爷的意思。 　　莱恩死死抓着杰夫的手臂，五指甚至勾出一道道血痕， 　　“都卖掉……都卖掉……” 　　那些福报契约，如果不及时卖掉，会变成绞绳，勒死每一个人！ 　　这些话，莱恩没有说。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么说，肯定会被认为真的疯了。 　　莱恩只能用最简单有效的语言，向杰夫传达信息。 　　接着，他就被训练有素的医生带走了。 　　杰夫这才恍然大悟，莱恩少爷是让他把福报契约都卖掉！ 　　杰夫忍不住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笑容里满是苦涩。 　　这么大的事，他一个管事，怎么可能做主呢？ 　　杰夫万万没想到，当晚，他还没睡醒，就被两名壮汉从床上架起来，扔到了庞格面前。 　　雅格家族的族老已经决定，让庞格来收拾这一次的烂摊子。 　　庞格懒得管，便指派杰夫管事来处理。 　　于是，这才有了第二天，雅格家族偷偷卖福报契约的一幕。 　　杰夫不知道，路登如何才能翻盘。 　　杰夫也不知道，莱恩少爷为什么要让自己卖福报契约。 　　杰夫只知道一件事：他既然是雅格家族的仆人，那便忠于雅格家族。 　　少爷让他做什么，他做就是了。 　　但是，雅格家族拥有的福报契约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一口气砸向福报交易所，福报契约的价格会立刻崩盘，雅格家族无法回本，反倒白白便宜了路登。 　　杰夫只能一点点寄售，控制着出货节奏。 　　直到……路登走出那顶帐篷。 　　看到路登的瞬间，杰夫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带着浅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在杰夫看来，比恶魔还要恶魔！ 　　简直就是恶魔！ 　　看着路登一步步向福报交易所走来，杰夫很快从慌乱之中挣扎出来，强行恢复镇定，咬着牙说道， 　　“不管手里有多少福报契约，以市场指导价寄售！” 　　他知道，再不卖……就来不及了！ 　　杰夫的瞳孔微微颤抖，被恐惧笼罩，被恐惧支配。 　　这是对未知的恐惧。 　　哪怕只是窥探到路登计划的一角，莱恩少爷就陷入彻底的疯狂。 　　杰夫不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他能否承受住。 　　路登很自然地走进福报交易所，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到了交易柜台，认真说道， 　　“你好，我想寄售福报契约的债务。” 　　他说什么？ 　　人群陷入死一样的沉寂，很多人没有听懂路登这句话的意思，而听懂的人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整个福报交易所，只有路登的声音在回荡。 　　“这份2200袋粮食的债务，我想以5600米索的价格寄售。” 　　说着，路登拿出福报契约另一半的信物，放在柜台上。 　　人群开始出现躁动，有人不满的呵斥道，“这怎么能卖呢！这是不合法的！” 　　“对！不能卖！不能卖！” 　　这些足够聪明的人，已经反应过来，如果允许路登这么做，到底会发生什么样恐怖的事情！ 　　面对人群的呵斥，路登反问道， 　　“如果福报契约的债权可以交易，为什么债务不能交易呢？” 　　一个能同时交易债权、债务的福报交易所，才是完整的福报交易所。 　　也是路登要创办福报交易所的初衷。 　　图穷匕见。 　　众人又一次陷入沉寂。 　　福报契约，分为两头，债权人和债务人。 　　事实上，市面上如今流通的福报契约，最初的债务人是路登，债权人某种意义上也是路登…… 　　他先把债权卖了，如今，又要把债务卖了。 　　来自贪婪宫殿的法官，面无表情，似乎早就收到了某种提示，此刻声音毫无波动，冷冰冰说道， 　　“可以交易。” 　　手脚勤快的小伙，立刻在黑色石板上用粉笔写下一行字： 　　“寄售，福报契约（2200袋），今日，5600米索。” 　　此时，已经有一半的人，脸色苍白，手脚发冷。 　　人群里最后方，传来一个大嗓门，询问道， 　　“请问，是不是我有2200袋粮食，就能来这里换5600米索？” 　　这笔买卖，利润可不小哦！ 　　根本不用路登回答，艾尔用尽全身力气，不顾淑女形象地回答道， 　　“是！”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市集： 　　拿2200袋粮食，可以在福报交易所换5600米索！ 　　这个价格，是高于市场价的！ 　　福报交易所里的人们，又是一阵躁动。 　　“凭什么只卖5600米索！我可是花1万3米索买来的福报契约，你凭什么只卖5600米索！” 　　“就是！你应该卖1万5600米索才行！” 　　“大家不要慌！不会有人买债务的！” 　　“福报契约的下跌是阶段性调整！他没有这么多粮！” 　　“……” 　　这些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声音，被陷入狂喜的艾尔自动忽略。 　　哪怕是她，也已经猜到了即将会发生什么。 　　福报契约的债务，可以在福报交易所交易，路登只需要支付足够的米索，就能在神邦换来足够的粮食，来兑现所有福报契约！ 　　原因很简单：谁能拒绝赚更多的米索呢？ 　　当初发福报契约的时候，艾尔曾见过，人们用5袋10袋拼凑出2000袋，来和自己交易。 　　如今，以高于市场价去出售福报契约的债务，自然会有人以同样的方式去筹粮，赚取其中的利润！ 　　在发行福报契约的时候，路登算准了其中的时间节点。 　　兑现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这几天的福报契约，其实是最少的！ 　　想要靠着市场来满足这些需求，并不难，看市集的反应，今天肯定能度过！ 　　市场上大量的福报契约，都是期限更长的。 　　他们以为，时间会变成勒死路登的绞绳，却未曾想过，路登一直是时间的朋友。 　　退一步讲，就算5600米索，路登收不来足够多的粮食，他完全可以提高价格！ 　　5700？5800？6000？ 　　总有人会心动，总有人会卖粮！ 　　当然，这还是远远不够的。 　　出售债务这件事，杀人诛心之处，在于打破了所有人的共识！ 　　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让他们清晰认识到，自己高价收来的福报契约，可能真的只值2200袋粮食！ 　　拿1万5千米索，去买2200袋粮食？ 　　疯了吧！ 　　尤其是黑板上5600米索寄售的价格，一遍又一遍打着众人的脸，告诉他们，福报契约的真实价值到底是多少。 　　路登甚至不可能多出1米索！ 　　岌岌可危的共识，被打破了！ 　　无数人涌向柜台，开始疯狂抛售自己手中的福报契约…… 　　一双无形的手，会将路登亲手送上这场做空大战的胜利！ 　　看着局势一片大好，艾尔感慨道， 　　“这家伙，喊话真及时啊！” 　　一旁的阿乌小声嘀咕着， 　　“这是路登先生花1米索请的托，让我专门挑了一个嗓门最大的。” 　　艾尔：…… 　　听上去，像是路登先生能做出来的事。 　　路登将自己今天需要兑现的所有福报契约，都放在交易所寄售。 　　只要任何人带着2200袋粮食来，都可以领走5600米索！ 　　还没等艾尔向路登先生献上赞美，一名管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路登先生！” 　　他还没来得及把气捋顺，就急声说道， 　　“市集上……市集上有一伙人，要卖我们15万袋粮食！” 　　说话时，管事眼神里有些担忧，在大庭广众下又无法开口。 　　那批卖粮食的人，个个凶神恶煞，浑身杀气，手臂上多是伤疤，十指也罕有耕种的迹象，反倒是像职业战士。 　　这样一伙人，突然拉着15万袋粮食出现在市集上，直奔伊莎家族来，要求以市场价卖掉所有粮食。 　　这帮胆大包天的家伙，卖的该不会是…… 　　再往下的事管事就不敢想了。 　　对方穿着平民的衣服，用着平民的车，装着平民的粮。 　　那他们就是平民！ 　　今天就算是大法官来了，他们也是货真价实的平民！ 　　神圣法典在上，管事这辈子都没如此紧张过。 　　艾尔则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戏剧性，峰回路转。 　　路登先生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引发了雪崩似的连锁反应！ 　　福报契约债务在福报交易所的热卖，福报契约价格的崩盘，从天而降的海量粮食…… 　　一切都好起来了！ 　　路登先生就像一个魔术师一样，不，应该说是魔法师！ 　　只是眨眼的功夫，局势就被彻底逆转了！ 　　兴奋之余，艾尔也忍不住有些遗憾。 　　如果这十五万袋粮食能早一些来，完全可以帮路登度过之前最难熬的时间，将福报契约崩盘的时间往后拖延一二。 　　路登能卖更多的福报，赚取更多的米索！ 　　可惜，来不得。 　　庞格这批粮食，只可能在路登翻盘之后出现。 　　不早不晚，不急不缓，恰到好处。 　　路登点头，认真说道， 　　“把粮都收了，市场价，有多少，买多少。” 　　有了这15万袋粮食，不管福报契约的债务能否卖掉，路登这几天都能安然度过！ 　　不过，眼下瞧市集的反应，这批粮食有没有，已经不会影响做空大战的胜负了。 　　路登做空粮食，赢了一次。 　　做空福报契约，又赢了一次。 　　简称：双赢。 　　一份2200袋粮食的福报契约，路登在福报交易所以1万多米索的高价出售，如果真能用粮食兑现福报契约，路登的利润率在100％以上！ 　　就拿最后一份福报契约来谈， 　　路登以15600的价格卖掉，再将福报契约的债务以5600米索卖掉。 　　这一进一出，就是1万米索的利润！ 　　整个过程中，最美妙的地方在于，路登是没有任何成本的！ 　　他只是制造了一个福报契约，先以高价卖掉，将米索拿到手，再从中拿出一部分米索，将自己的债务转移。 　　当债权、债务都被路登转移给别人，这个福报契约和路登再无半点瓜葛。 　　而他手中的1万米索，却是实打实的盈利！ 　　如果不是贪婪宫殿临时出台规定，限制了路登的操作空间，这个雪球他还能滚的更大！ 　　当然，如果雪球滚得太大，最后的收场……也会很难看。 　　现在只是福报契约崩盘，如果放任路登无止境地滚雪球，这个无底的黑洞会吞噬神邦的每一枚金币，每一枚米索！ 　　总之，眼下的局面已经十分清晰： 　　福报契约，被路登成功做空了。 　　原本看多的那批人，随着福报契约价格的暴跌，浮盈立刻烟消云散，很快就开始亏损！ 　　人们争先恐后地割肉，很快形成了踩踏，每一个人都想踩着别人逃离这个绞肉场，最终的结果就是所有人一起在无尽的深渊里沦陷。 　　再加上，最大的庄家，福报契约的主要持有者——雅格家族，嗅觉灵敏，早就预感到了共识即将破碎，已经开始偷跑， 　　新的共识诞生后，福报契约的价格一路狂泻，根本刹不住车！ 　　14000米索……12000米索……9800米索……8500米索…… 　　当福报契约价格跌到一定程度后，路登甚至不需要出售福报契约的债务，可以直接回购福报契约。 　　事情走到这一步，哪怕换艾尔来操盘，也是稳赚不赔的局面，无非就是赚多赚少的区别。 　　福报，如约而至。 　　每卖掉一份福报契约的债务，路登的浮盈就转变为实际盈利，米索实打实地落入他的口袋之中。 　　路登看着福报交易所里涌动的人头，又看了看远方更加热闹的市集。 　　人与人的情感有时还是会联通的，路登不觉得他们吵闹，甚至很享受这种喧杂的氛围。 　　眼前的神邦，总算有些当年启云王国的影子了。 　　果然无论多少年过去，无论发生什么事，人们还是最初的模样，没有一丝丝改变。 　　艾尔小姐觉得，这种历史的关键时刻，大获全胜的路登先生应该说点什么才对。 　　气氛既然烘托到这里了，路登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长出一口气，路登感慨道， 　　“看，谁赢他们帮谁。” 第098章 吊死那个路登！ 　　路登返回帐篷时，艾尔甚至准备好了庆祝胜利的美酒。 　　迎着艾尔的目光，路登叹了口气， 　　“最忌讳半场开香槟这种事了。” 　　半场开香槟？ 　　艾尔听不太懂路登先生的话，不过她并不在意。 　　反正，路登先生的嘴里，总是能冒出各种稀奇古怪、令人难懂的话。 　　不过，从路登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上，艾尔还是能判断出一些东西。 　　艾尔有些疑惑问道， 　　“路登先生，我们不是已经赢了吗？” 　　路登将福报契约的债务寄售在福报交易所，每份5600米索。 　　只要拿2200袋粮食，在福报交易所就能换5600米索！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神邦，甚至连带周围的乡村，传到每一个老农耳中。 　　加上庞格卖的15万袋粮食，最近几天的福报契约，路登没有任何兑现压力！ 　　最重要的一件事：福报契约的价格，已经崩盘了！ 　　早上最高时1万5米索的福报契约，此时已经跌破了7000米索！ 　　就算路登现在出手，用米索把所有福报契约买回来，他依旧能有盈利。 　　被狂热情绪吹捧上天的福报契约，此刻被另一种狂热情绪疯狂踩踏着，价格狂跌不止。 　　在艾尔看来，已经大获全胜的路登，接下来只需要注意吃相优雅一点。 　　应该没有其他麻烦……了吧？ 　　“赢了？” 　　路登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真正的利益划分，才刚开始了。” 　　路登已经向神邦证明了，挣米索的能力，他有。 　　能否保下这些米索？ 　　那就要看路登自己的本事了。 　　在整个福报契约的过程中，路登一直是进攻方，圣裔家族却没有组织过像样的反攻。 　　原因很简单： 　　路登挣的米索，不是他自己要的。 　　路登从一开始就上了大学者这条船，之后更是和贪婪宫殿达成了某种契约之外的合作。 　　圣裔家族这边，也有伊莎家族和路登站在同一阵线上。 　　更别提，整件事处处都有异端审判所的影子。 　　在尘埃落定之前，圣裔家族都会保持克制，足够的克制。 　　这不是对路登的尊重。 　　而是对大学者、大法官、异端审判所，对神邦运行了八百年游戏规则的尊重。 　　庞格进城第一天，就告诉了莱恩。 　　如此重要的事，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被扔在最前面，本身就足以说明圣裔家族的真实态度。 　　他们不是要米索吗？ 　　那就给他们米索！ 　　在名和利之间，圣裔家族永远会选择名。 　　因为对他们来讲，拥有好的名声，保全圣裔之名，米索早晚会走进他们的口袋。 　　没了米索，无非就是一顿饭吃上好牛排，还是次一等牛排的区别。 　　如果丢了名，就算异端审判所放过他们，没了圣裔之名庇护，上哪去挣米索？ 　　靠自己的双手劳作？ 　　别开玩笑了。 　　圣裔老爷们都很清楚，自己生来就是享福的命。 　　最苦命的圣裔，下场也是去元老院，当一个吉祥物。 　　劳作这种事，还是让更适合的人去做吧。 　　艾尔始终无法看透一点，这场做空战争，根本不是路登与圣裔家族的战争。 　　而是大学者、大法官们，在向圣裔家族要钱！ 　　路登只不过是割韭菜的那把镰刀罢了。 　　路登存在的意义，是让所有人体面。 　　圣裔家族体面地亏钱，大学者们、大法官们体面地收钱。 　　在整个过程里，路登做的越多，最终利益划分时的话语权就会稍重一些。 　　也仅此而已。 　　美酒，路登一滴也没喝。 　　此时，又有管事赶了过来，得到许可后走进帐篷，小声汇报道， 　　“路登先生，市面上多出来了不少粮，都是陈粮，品质一般，而且现在，我们这……” 　　福报契约的崩盘，已经近在眼前。 　　如今粮价虚高，对方粮的品质又一般。 　　伊莎家族完全没有大量收粮的动机，留些自己足够吃的就行。 　　管事面色为难，如果不经请示，花大价钱买了这批粮，最后挨骂的还是自己。 　　“不管多少粮，全收了。” 　　路登十分认真叮嘱道， 　　“以市场价收购，不能有任何压价！” 　　管事连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样， 　　“明白！明白！” 　　他只是负责办事的，不需要为这些大人物做决定。 　　打发走了管事，路登看向艾尔，叹了口气， 　　“看，蛋糕刚到手，分蛋糕的人就来了。” 　　陈粮，大量出手…… 　　据艾尔所知，整个神邦，除了十三圣裔家族，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有这种积粮： 　　刀耕殿，格罗特尼大法官，主管暴食之罪。 　　以虚高的粮食价格，处理掉仓库里的积粮…… 　　只能说路登小亏，格罗特尼大法官小赚。 　　如果路登先生口中的分蛋糕，都是这种小打小闹的话，艾尔觉得，事情可能还没有这么糟糕？ 　　这世上总有很多事会超出艾尔的想象。 　　前面一名管事还没走多久，又有人匆匆赶来。 　　古雷甚至没来得及询问，就不顾礼节，直接闯入了帐篷内。 　　“路登，你有麻烦了！” 　　古雷没有往日的从容，急声说道， 　　“大学者七想要召开会议，讨论福报契约是否符合神圣法典！” 　　路登似乎早有预料，没有任何慌张，反问道， 　　“是你自己来的，还是你老师让你来的？” 　　古雷一愣，脱口而出，“我自己来的。” 　　“好，那我清楚了。” 　　路登眼皮微微下压，明白事情还没有走到最糟糕的地步。 　　大学者三，还没有向自己发出预警的信号。 　　双方暂时还会维持默契。 　　路登很清楚，对于大学者来讲，自己还有价值。 　　区区几百万米索，还干不成大学者们想做的事。 　　路登沉吟片刻，又提出一个问题， 　　“如果大学者一致认定福报契约违法，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下场？” 　　古雷回答道， 　　“很大概率你会被剥夺财产，以及神邦公民身份，放逐到荒原之上。小概率会让你破产之后成为奴隶。” 　　路登翻了个白眼，不满说道，“还不如把我吊死好了。” 　　众人：…… 　　显然，这两种下场，路登都不是很满意。 　　“大学者这边有了动作，大法官这里恐怕也快了。” 　　路登看向阿乌，吩咐道， 　　“备辆马车，我要去贪婪宫殿。” 　　备车的同时，路登扭头看向艾尔，认真说道， 　　“你很久没回家了。” 　　艾尔表情一僵，显然跟不上路登先生的节奏。 　　回家？ 　　回家干嘛？ 　　路登继续说道， 　　“代我向你奶奶问好，并且转告她，我已履行我的诺言，也许是她该展现自己诚意的时候了。” 　　艾尔眼前一亮，立刻明白过来，路登这是让她回伊莎家族搬救兵！ 　　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把话带到，同时为路登争取最大力度的支持！ 　　“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 　　路登坐上马车前，和艾尔叮嘱道， 　　“如果大学者们最后真的决定放逐我，或者将我贬为奴隶……” 　　艾尔连忙说道， 　　“我一定竭尽全力说服奶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艾尔相信，就算没有伊莎家族的帮助，路登先生也能度过这次难关。 　　“不，你误会了。” 　　路登认真说道， 　　“我是说，你之前那个联盟提议，现在还有效吗？” 　　什么联盟提议？ 　　艾尔一愣，想起来自己曾向路登提议，对方和自己奶奶结婚达成同盟。 　　艾尔万万没想到，路登还惦记着这一茬！ 　　按照神圣法典，如果与圣裔结婚，享有一定程度的豁免权。 　　至少，路登不用成为奴隶，也不用去荒原上喝西北风。 　　只是…… 　　这件事有够让人无语的。 　　艾尔万万没想到，路登先生留的后路，竟然是娶自己奶奶？！ 　　我拿你当偶像，你竟然想当我爷爷？！ 　　“如果事情真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路登沉痛说道， 　　“请转告你奶奶……我不想努力了。” 　　说完，路登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马车带着路登的笑声，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而艾尔也登上另一辆马车，踏上返回伊莎家族的路。 　　在回去的路上，马车从街道上疾行而过，艾尔透过车窗，瞥到了骇人的一幕。 　　一棵大树上，悬挂着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的分量不轻，很多体态肥胖，穿着也都很讲究。 　　看得出来，这些人生前，无论是财富，还是地位，在神邦都属于生活很滋润的那一批。 　　此刻却如同死猪一样，被人挂在树上，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艾尔掩口惊呼，她认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那是凯伦兄妹手下的一位管事，上一次，艾尔去拜访凯伦兄妹，就是对方负责接待。 　　死了？！ 　　死的全是圣裔家族的仆人！ 　　树下围满了人，有看热闹的，也有人忙碌着，继续往树上挂人。 　　“把他们都吊高一点！” 　　负责将尸体挂上树的人，不停擦拭自己额头的汗水，同时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向周围大声喊道， 　　“为什么要吊死他们？！” 　　“是因为他们给圣裔家族带来了亏损吗？” 　　“不！他们被恶魔蛊惑了！沦陷在恶魔的阴谋之中！未能识破恶魔的伪装！玷污了圣裔家族的尊严……” 　　坐在马车里的艾尔，听着这些话，遍体生寒。 　　她的身体不停颤抖，某种熟悉的恐惧又一次将她支配，让她回忆起最糟糕的记忆。 　　在这场盛宴中，亏损巨大的圣裔家族，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对路登先生展开报复。 　　虽然，艾尔对这件事，心里早有预期。 　　可当事实真的发生时，她没想到，对方的手段竟然如此卑鄙，如此……致命！ 　　这帮输红了眼的圣裔……准备向异端审判所诬告路登先生就是恶魔！ 　　他们准备吊死路登·Y·微古德！ 第099章 送福报，一直在路上 　　来自伊莎家族的马车，停在贪婪宫殿门口。 　　路登带着阿乌下车，沿着之前来过的路前行。 　　很快，一名法官拦下了他。 　　“路登先生，按照规矩，您需要缴纳2万米索。” 　　贪婪宫殿的规矩，是写在神圣法典之中。 　　2万米索，现在的路登，当然能够轻松拿出这笔钱。 　　但是，并不妨碍他心疼！ 　　路登试探性问道， 　　“我能用福报契约抵这2万米索么？” 　　法官：…… 　　求求您当个人吧！ 　　和人沾边的事，路登先生真的是一点都不做。 　　在肉疼的表情下，路登忍痛支付了这2万米索。 　　他继续向前走，阿乌却被一名法官带走。 　　对方保证，阿乌会得到如同神邦公民一样的对待，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哪怕阿乌只是一个奴隶，毕竟还是个孩子，不会受到太多虐待。 　　更何况，路登如今是贪婪宫殿炙手可热的人物，和他打过交道的法官都对他评价甚高，就连古瑞德大法官都亲自外出过一趟。 　　有了对方的保证，路登继续前行，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贪婪宫殿的正殿。 　　满身肥肉的古瑞德大法官依旧坐在长桌前，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在吃饭，面前堆满了账册，手边还放着一个小巧的茶壶。 　　路登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自己家的茶壶，被对方顺走了。 　　正在查账的古瑞德大法官，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看向路登， 　　“坐，路登先生。” 　　仆人为路登搬来一把椅子，默默退出，只留两人在空荡的大殿内，以及沉默的账册。 　　古瑞德大法官一边翻动账册，一边和路登交谈， 　　“路登先生，你似乎赢的很轻松？” 　　路登含蓄且谦虚地回答道，“侥幸而已。” 　　他赢了，侥幸而已。 　　他没赢，绞刑而已。 　　每一种结局，路登都能坦然接受。 　　“不是侥幸。” 　　古瑞德大法官摇了摇头，直白说道， 　　“如果你没有粮食兑现了，格罗特尼那个家伙，会卖给你足够的粮食。” 　　格罗特尼大法官，管理着刀耕殿，他手里掌握的粮食，超过任何一家圣裔家族的控制。 　　只要他愿意开仓放粮，路登能够很平稳地度过这次危机。 　　至于代价是什么…… 　　那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哦，真的吗？！” 　　路登故作惊讶说道， 　　“真是慷慨了！能获得这种荣幸，是我的福报。请向格罗特尼转达我的谢意。” 　　听到这话，古瑞德大法官停了下来，无奈地看向路登，一双小眼睛微翻， 　　“未免有点太浮夸了。” 　　演技太差。 　　对此，古瑞德大法官的评价是：一眼浮夸。 　　路登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对他来讲，福报契约的做空战争已经结束了，没必要继续端着架子。 　　更何况，古瑞德大法官在某种程度上，和路登是一路人。 　　双方聊起天来，更加坦诚，效率更高，也更……直白？ 　　之前，关于福报契约的限制，古瑞德大法官亲自上门通知路登，已经释放出了不少善意。 　　他完全可以托人带话，甚至让路登自己跑一趟贪婪宫殿。 　　来这里，要交钱的。 　　古瑞德大法官出去一趟，替路登省了两万米索。 　　这笔账，路登自然记在心里。 　　更别提对方临走时，专门向路登强调，所有对话都在神圣法典的注视下，是合法的。 　　古瑞德大法官很隐晦地提醒路登，两人的对话，还有第三者旁观。 　　路登回头就诈出了庞格，在谈判中先下一城，占据了些许上风。 　　关于自己的演技，路登不打算做更多的讨论，很快说回正题， 　　“还是聊福报契约的事。” 　　“对，福报契约。” 　　古瑞德大法官嘴角勾起，脸上的笑意更浓，两根稀疏的眉毛撞到一起，好奇问道， 　　“路登先生，你能获胜我并不意外，问题是……你赢的会不会过于轻松了？” 　　在这场福报契约的做空战争之前，莱恩曾经拜访过古瑞德大法官，恩薇大法官。 　　执掌贪婪、嫉妒的两位大法官，从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看好莱恩。 　　他们知道圣裔家族会输，只是没想到，输的这么彻底。 　　路登将福报契约的债务寄售，自己从债务人一下子变成了中间商，赚200％差价的那种中间商。 　　从商业模拟的角度来讲，确实是一记妙手。 　　但绝对不是神之一手，更不可能够瞬间逆转局势。 　　古瑞德大法官有些好奇，路登到底做了什么事，才将福报契约瞬间做空。 　　就算是一座沙子堆砌成的城堡，想要坍塌，也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路登的态度依旧恭敬，谦虚，“也许是幸运吧。” 　　直到此刻，他不愿意透露自己获胜的真正原因。 　　“狡猾的家伙。” 　　古瑞德大法官没有继续纠缠，而是又换了一个话题， 　　“假设，路登先生，我是说假设，你不在福报交易所寄售债务。 　　格罗特尼那家伙，也不卖粮给你，也没有庞格的小动作……你还能赢吗？” 　　话说到最后，古瑞德大法官身子前倾，眼神里有些光芒在闪烁，很是期待路登的回答。 　　作为事后的推演，他在假设中，给路登上了不少难度，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路登是否还能翻盘。 　　这点言论自由，神邦还是有的。 　　“办法还是有不少的。” 　　路登随口说出其中一种， 　　“我可以向福报契约的持有者提议，他们可以拿走粮食，或者将手里的福报契约换成更长期的福报契约，我甚至可以给每笔转换补充一部分米索作为利息……” 　　显然，这个方案，曾经真实地出现在路登的脑海中。 　　他如今和古瑞德大法官谈笑风生，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似乎随时可以把这些操作变为实际行动。 　　古瑞德大法官相信，路登有这个执行力。 　　把期货交易转变为债券，再许以高额的利息…… 　　路登这一手，是跟一位庞先生学的，很不讲武德。 　　这种操作固然可以解燃眉之急，将福报契约暴雷的时间尽量向后拖延。 　　但是，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不崩盘，后劲也比较大。 　　等崩盘之后，路登就可以拥抱死亡了。 　　古瑞德大法官一针见血指出路登这个玩法的核心， 　　“所以，你永远走在借本还息的路上？” 　　路登的笑容很含蓄，委婉说道， 　　“我更愿意称之为，一直在送福报的路上。” 　　当这种一直在路上的送福报行为结束后，路登就可以上路了。 　　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古瑞德大法官，向后倒去，将后背贴在椅背上，整个人瘫软陷入巨大的座椅中。 　　精彩。 　　确实精彩。 　　路登准备了至少三种方法，可以在这场福报契约的做空中获胜。 　　十二圣裔家族，输的不冤。 　　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是路登。 　　而是七位大法官，九位大学者，以及一个路登…… 　　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点，圣裔家族的族老们，才会放任莱恩这种青年在前台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 　　他们给莱恩批的预算，不是为莱恩补充弹药，而是清晰地告诉大法官、大学者们，圣裔家族只愿意出这么多米索。 　　这是圣裔家族的底线。 　　能从其他大户、富商、中产手里拿走多少米索，就看路登自己的本事了。 　　圣裔家族没指望。事情过后能三七分成，大法官、大学者们需要米索做什么，圣裔家族也能猜到。 　　类似的事，在神邦已经发生了八百年。 　　只不过，这一次大法官、大学者挑中的代言人是路登，上来就给大家整了大活。 　　差点把整个神邦当烟花给炸了。 　　还好，贪婪宫殿在关键时刻，限制了路登的操作空间，才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圣裔家族一直在忍耐， 　　他们在等待，等大学者和大法官的目的达成，等路登被抛弃…… 　　到那时，失去了最大护身符的路登，直面圣裔家族的怒火。 　　对圣裔家族尊严的挑衅，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他只有一个下场： 　　做一个随风摇摆、无忧无虑的挂件。 　　“路登先生，我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 　　古瑞德大法官话锋一转，指着面前账册的一页，询问道， 　　“什么样的绞绳店，值得您花30万米索购买？” 　　神邦店铺的所属权交易，都要在贪婪宫殿登记在册，缴纳一定的税费。 　　记录上写的很清楚，路登在前两天，用30万米索购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绞绳店。 　　这家店铺的位置也很一般，只出售绞绳，神邦内，独此一家。 　　平日里不能说生意惨淡，只能说毫无买卖。 　　正常人，谁会买绞绳啊？！ 　　这么一间绞绳店，别说30万米索，就是3万，3千米索都不值！ 　　遇到路登这个用温水泡茶的吝啬财奴，竟然舍得一掷千金？ 　　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关路登必反常。 　　古瑞德大法官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打趣的意味。 　　这家绞绳店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不言而喻。 　　路登嘴硬道， 　　“众所周知，我很喜欢绞绳，所以买下绞绳店，这很合理吧？”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路登甚至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绞绳，展示给对方。 　　他用过的绞绳，比古瑞德大法官见过的还多！ 　　古瑞德大法官用拳头砸了砸桌面，强调道， 　　“值得你花30万米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路登继续嘴硬的话，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路登还在嘴硬， 　　“说明那真的是一家很好的绞绳店。” 　　想了想，路登补充道， 　　“他们的售后服务，我很满意。” 第100章 我真的不想挂 　　售后服务？ 　　异端审判所的那帮疯子，能有什么售后服务？ 　　古瑞德大法官看向路登，有些无奈，随手拿起茶壶灌了一口，漫不经心说道， 　　“和那帮疯子打交道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 　　就连大法官，提起异端审判所时，都觉得对方是疯子。 　　过去八百年里，异端审判所一直对着圣裔家族发疯，从不波及无辜，属于可控制的范围。 　　喝完茶，古瑞德大法官继续说道， 　　“对了，有件小事忘记和你讲了。” 　　路登的神色立刻严肃了些许，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他知道，这种被刻意忽视的小事，一般都是大事。 　　翻译翻译，什么叫小事？ 　　“大学者那边，似乎对福报契约有异议，还没吵出个所以然来，你知道的，一群研究石头研究傻了的家伙。” 　　古瑞德大法官漫不经心说道， 　　“在大学者有明确的结论前，你的保证金要暂时放在贪婪宫殿，放心，不是没收，只是暂时放在这里。 　　一旦有定论，贪婪宫殿会第一时间按照大学者的结论，做正确的事。” 　　神邦里最常见的三件事之一：大学者吵架。 　　对于九位大学者来讲，一件小事，吵上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一辈子，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值得大学者争论的事，都与神圣法典有关。 　　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原来是这件小事啊！” 　　路登听明白了，他的保证金被无限期冻结了。 　　按照贪婪宫殿的要求，每笔福报契约的交易，路登要缴纳20％的保证金，送到贪婪宫殿。 　　古瑞德大法官这个要求看似苛刻，实际上，确实在神圣法典范围内，对路登的一种隐蔽保护。 　　只要路登按照规定缴纳保证金，哪怕事后，大学者认定福报契约交易违背神圣法典，禁止之后进行福报契约交易。 　　按照神圣法典里的观点【法不溯过往】，路登也只会损失保证金，能保住自己的利润，以及一条小命。 　　正是因为对这一点的清晰认知，路登十分配合，一个米索也没。 　　在正常的程序下，等福报交易达成后，贪婪宫殿会把这笔钱退还给路登。 　　显然，眼前这个程序，已经不太正常了。 　　一听古瑞德大法官和自己谈米索，路登可就不困了，当即笑道， 　　“咱还是聊聊翻盘的事吧，您之前不是很感兴趣吗？” 　　说了这么多话，路登觉得自己有些渴了。 　　古瑞德大法官笑了起来，他一笑，身上的肥肉就像波浪一样抖动，将长桌微微摇晃，连带着路登感觉地面都有轻微的震动。 　　“没想到，路登先生还挺懂幽默。” 　　他摇晃了桌上的铜铃，立刻有仆人走进来，在古瑞德大法官的要求下，为路登先生端来一杯清水。 　　路登抗议道，“我至少请你喝了茶。” 　　古瑞德大法官冷笑一声， 　　“用温水泡的最次茶叶？路边的茶摊都知道把水烧开！” 　　被训斥之后的路登，便开始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爱护环境，路登有责’，什么‘人人少烧一壶茶，水平面下降1厘米’，什么‘神邦吃的每一口肉都是雨林’…… 　　急了。 　　古瑞德大法官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在快活的空气里哈哈大笑。 　　路登喝下一口清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早晚会知道，我只是托人帮忙送了三句话。” 　　古瑞德大法官眯着的小眼睛里，闪过一道精芒。 　　这三句话，不用说，肯定是异端审判所帮路登送的。 　　异端审判所能送出去的话，那对象只能是圣裔了。 　　路登不可能去威胁圣裔家族，哪怕路登想这么做，异端审判所也不会帮路登。 　　30万米索，值得异端审判所玩命？ 　　他们真的只是带话而已，甚至带话时，对方都不一定知道，带话的人来自异端审判所。 　　“等等！” 　　古瑞德大法官眼前一亮，猜到了什么，挑眉问道， 　　“莱恩那小子突然疯了，是你搞的鬼？” 　　“别诽谤我啊！” 　　路登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又不是恶魔！” 　　古瑞德大法官发出重重的鼻音，冷笑了两声， 　　“呵呵。” 　　路登让异端审判所帮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告诉莱恩。 　　路登把自己的计划：准备如何翻盘，如何做空福报契约，如何套现获利…… 　　这些东西打乱之后，藏在零碎的线索之中，摆在了莱恩面前。 　　如果莱恩像元老一样愚蠢，他肯定看不懂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如果莱恩像大法官、大学者一样聪明，他肯定能看穿路登的阳谋，进而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问题是，莱恩确实有点智慧，但不多，真的只有一点点。 　　莱恩‘靠着自己看穿’了路登的计划，他越发坚信，一旦路登操作成功，雅格家族手里大量的福报契约就会疯狂贬值！ 　　而莱恩越琢磨，越觉得路登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时候，他的心态已经小崩了。 　　雅格家族已经因为福报契约，亏了不少米索。 　　如果继续亏下去，莱恩自己都有些吃不消。 　　摆在莱恩面前，一共有两条路： 　　1.向路登投降，双方合作，收割其他圣裔家族和富商，再不济，雅格家族也能体面退场，及时止损。 　　2.向路登学习，疯狂发行福报契约，继续炒作福报契约，路登赚多少，他就赚多少，路登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在这两个选项中，莱恩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向贪婪妥协。 　　然后……他迎来了元老的正义背刺，庞格的贴脸暴击。 　　在进入圣彼得疗养院之前，莱恩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杰夫管事，把手里的福报契约都卖了。 　　今天，福报交易所出现的大崩盘，大踩踏，身为庄家的雅格家族至少要负50％的责任。 　　庄家都再跑，散户留着给庄家接盘？ 　　本来还处于迟疑、观望的人们，看到大量福报契约寄售，心底看多的信心荡然无存。 　　旧的共识已经打破，新的共识已经出现。 　　才有了这场大溃败。 　　即使路登只说了三言两语，古瑞德大法官面前，似乎已经浮现了腥风血雨，一只巨大的白鲨在海底横行，肆意吞噬着一切。 　　谈笑间，百万米索被轻松收割…… 　　古瑞德大法官兴致越发浓厚，追问道， 　　“第二句话？” 　　路登既然已经开了头，便会把这件事讲完。 　　他既不是谜语人，也不是职业作者，没有说话说一半这种职业病。 　　“我托他们，给剩下的十一圣裔家族带话。” 　　带话的内容很简单： 　　“明天，其他圣裔家族会抛售福报契约，不相信的话，可以看雅格家族。” 　　而且，在带话的过程中，路登还顺便在这个本就脆弱的同盟上，轻轻踹了一脚。 　　十二圣裔家族同盟，可以分为三类： 　　1.为首的雅格家族。 　　2.艾尔借过钱的家族。 　　3.艾尔没借到钱的其他家族。 　　抛开雅格家族不谈，路登只需要派人去找第二类【艾尔借过钱的家族】，告诉他们，其实艾尔并没有找每一个圣裔家族借到钱，有圣裔家族骗了你们。 　　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 　　路登说实话而已，根本不违法！ 　　路登甚至捍卫了神邦的道德底线，开始讲真话了！ 　　他真的，我哭死。 　　圣裔家族之间，一点小小的欺骗，自然无伤大雅。 　　他们又不是蠢货，相信着人们真像神圣法典写的那样真诚。 　　但是，在这个关键且敏感的时刻，家族与家族之间本就敏感。 　　信心比黄金还重要。 　　一旦起了疑心，很多事就会连带着脑补： 　　“他连借钱这件事都骗我，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大学者、大法官们要这笔钱去救人，要的是总额。至于谁家多一点，谁家少一点……他们可没说！” 　　“今晚吃什么好？” 　　“……” 　　信任的裂缝缓缓扩大，同时，路登将所有圣裔家族带入了一个囚徒困境之中。 　　在这困境里，每一家圣裔家族，都有两个选择： 　　1.不卖粮，不卖福报契约，甚至高价收购福报契约，把债务的价格也哄抬上去！ 　　2.卖掉手里的福报契约，少亏，甚至是小赚离场，站在岸上看其他圣裔家族溺死。 　　在理想模型下，选1无疑是所有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可惜，冰冷的事实很不理想。 　　如果只有两个囚徒，他们还有可能齐心协力，一起对抗路登，争取利益最大化。 　　可路登面前……有十二个囚徒。 　　每一个囚徒，都没有能力完全垄断粮食或者是福报契约。 　　哪怕两家，三家联合起来，也很难做到。 　　只要任何一个囚徒，为了自保，开始抛售福报契约，那么福报契约崩盘，就是早晚的事！ 　　越早抛售，亏损越小。 　　越晚抛售，亏损越大。 　　等到最后，福报契约真变成2200袋粮食，就欲哭无泪了。 　　再加上雅格家族的神助攻，十二圣裔家族联盟不攻自破。 　　福报交易所一天技术性调整到位，路登做空成功。 　　说到底，这种十几家族的同盟，很少有能成事的案例。 　　这种事，坏就坏在，聪明人太多，能看清局面的人太多，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人太多。 　　30万米索，买了三句话，异端审判所办了三件小事，换来这场福报契约做空最后的胜利。 　　这笔钱，花的很值。 　　路登从不做亏本买卖。 　　“这才两件事。” 　　古瑞德大法官扭动着身子，贪婪地催促道， 　　“还有最后一句话呢？” 　　“最后一句话？” 　　路登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 　　“我不能告诉你，这句话带给了谁，但我能告诉你这句话的内容。” 　　古瑞德大法官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把内容告诉我，不就等于告诉我对方的身份了么？” 　　路登这个人，一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对方是人是鬼。 　　路登将这句话重复说了一遍。 　　古瑞德大法官神色微凝，摇头轻叹道， 　　“你不该带话给她的。” 　　她？ 　　在神邦语里，男性他和女性她，有明显的区别。 　　路登有些诧异。 　　他倒是没想过，异端审判所的所长，竟然是一位女性？ 　　路登不动声色记在心里，同时，路登真心希望她不是爱圣的信徒。 　　…… 　　神邦外， 　　伊莎家族一处偏僻的庄园。 　　艾尔·伊莎已经赶回庄园许久，却无法见到自己的奶奶，一直被拦在房间外。 　　心急如焚的她，甚至打算徒手爬上二楼，去找自己的奶奶。 　　好在，地心引力及时阻止了她。 　　二楼向阳的房间里， 　　轮椅上的老妇人坐在窗前，眼睛微合，说不出的慵懒，午后的阳光撒在她身上，为她腐朽的灵魂带来些许生机。 　　独处的老妇人，看着窗外，忽然开口问道， 　　“路登去贪婪宫殿了？” 　　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对。” 　　老妇人没有看向对方，而是静静看着窗外，看着空气在阳光下漂浮，仿佛千百年来都是这样。 　　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 　　许久，老妇人才收回目光， 　　“和我们比，路登才是个真正的疯子。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甚至没人能搞懂福报到底是什么……我听说，他给我带了句话？” 　　带着怪鸟面具的人再次点头， 　　“对，他说有话转告审判长。” 　　老妇人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说吧。” 　　谁又能想到，伊莎家族的掌舵人，大学者的老师，普若德大法官的举荐人，被订上恶魔后裔标签、险些送上绞架的老妇人……竟然是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 　　反正，路登想不到。 　　而且，身为审判长的她，在这场十三圣裔家族的狼人杀里，先自刀伊莎家族。 　　玩的多少有点脏了。 　　带着怪鸟面具那人，将面具微微抬起，露出半张嘴，嗓音也不再沙哑，反倒有几分儒雅。 　　“路登先生说……” 　　他学着路登那种漫不经心，游戏人生的轻浮，又带有几分严肃，分不清是真是假的诚恳，永远不变的浅笑…… 　　他将路登的话，一字一句重复出来： 　　“我真的不想挂。” 第101章 我有很多事放不下 　　我真的不想挂？ 　　听着路登这句话，古瑞德大法官总感觉后面少了点什么。 　　挂在什么上面？ 　　不过，这句话的潜在含义，他还是听懂了。 　　古瑞德大法官接着生出一个疑惑，看向路登问道， 　　“路登先生，恕我直言，你不像一个看重自己生命的人……真正惜命的人，送不出这些福报。” 　　路登做的事，让圣裔家族损失惨重。 　　圣裔家族，杀他一千次也不够！ 　　面对古瑞德大法官的疑惑，路登又灌下一口清水，叹了口气， 　　“聊这些事，喝水总感觉差点感觉。” 　　古瑞德大法官无奈翻了个白眼，再一次摇晃桌上的铜铃，让仆人送来一杯美酒。 　　他不忘叮嘱路登， 　　“现在可还没到庆祝的时刻。” 　　眼下，才是路登最危险的局面！ 　　大学者、大法官们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圣裔家族的报复就像积蓄力量的风暴，随时可能降临！ 　　“放心，我没有中场开香槟的坏习惯。” 　　路登抿了一口酒，任由酒水的味道在口腔扩散，等享受到极致，才让美酒由喉咙滚落，化作一把把刀子，冲入胃里。 　　他才缓缓开口， 　　“我有很多事放不下。” 　　这句话就更新奇了。 　　古瑞德大法官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路登先生还有放不下的事？ 　　路登继续品着美酒，反倒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确实不想挂，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上那该死的绞架呢？ 　　以路登的经验来讲，被绞死的感觉很糟糕。 　　这种死法，仅次于被绑在十字架上用火烧。 　　同时，路登留在神邦里，还有其他事要做。 　　神邦本身，对路登的意义并不大，不过是一个钢铁产能过剩、险些破产的发家地罢了。 　　路登真正在意的，是启云王国。 　　他死之后，启云发生了什么？ 　　启云为什么灭亡？ 　　兽人哪里来的？ 　　…… 　　太多疑问悬在路登心头，让他像十六世国王一样，摸不着头脑。 　　路登很清楚，随着时间流逝，追寻历史的真相会越发困难。 　　想要寻找启云王国的历史，神邦是他唯一的机会！ 　　否则，下一次模拟，谁知道是猴年马月？ 　　路登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未来，他更喜欢把握现在。 　　因此，他做出一个违反祖宗的决定——路登会在神邦多待一段时间。 　　等路登建起自己的势力，有能力击退兽人，有能力兴师北上，探索启云遗址，挖掘历史…… 　　到那时，路登才能把这些事放下，去接受体面的结局。 　　如果不是为了探寻启云王国消亡的秘密，路登完全可以在这次送福报的过程中，给神邦的圣裔家族玩个大的。 　　大家最后一起看烟花。 　　路登做事留了一线，就是给自己留的一线生机。 　　时至今日，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大学者们要的东西很简单。 　　兽人来袭，神邦即将关闭，神邦内的人，多半是能活下来的。神邦外的，自求多福。 　　在这个大背景下，大学者们要救更多的人，更多的神邦平民。 　　想要救人，需要米索，需要粮食。 　　如果抛开所有规矩和框架，无止境地放人进神邦，最后会酝酿成另一种惨剧。 　　这是神邦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场景之惨烈，只在历史上留下了寥寥几笔： 　　饥荒，瘟疫，吃人…… 　　也是从那之后，神邦要求必须缴纳一笔费用，才能进入神邦避难。 　　这笔钱，是用来收购粮食，让更多人活下去的。 　　可临时居住权定价太高，又会将绝大多数人拦在神邦的门外。 　　这些年下来，临时居住权的定价水涨船高，圣裔家族的口袋却越来越饱。 　　每一次兽人来袭，圣裔家族的人们都会回到神邦避难。 　　而兽人走后，无数平民损失惨重，甚至有不少人破产，沦为奴隶。 　　实力雄厚的圣裔家族，又在这时候大发其财，买地买人，势力就像滚雪球一样。 　　如果不是有异端审判所压着，圣裔家族早就闹翻天了。 　　在这种背景下，神邦逐渐衍生出一个保留节目——【兽人来袭前，想办法找圣裔家族要钱、要粮】 　　这个办法，一定是符合神圣法典的。 　　在神邦，从高贵的圣裔，到卑微的奴隶，都必须遵守神圣法典。 　　这也是神邦建国八百年，维系至今的原因。 　　同时，大学者、大法官，一般不会亲自下场。 　　就像圣裔家族的族老、掌舵人，也会站在岸上冷眼旁观。 　　大家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都保持着默契和克制。 　　办成这件事的人，会有两种下场。 　　要么，死于圣裔家族的报复。 　　要么，一步登天，今后成为大法官、大学者其中的一员。 　　能办成这种事的人，自然有能力、有资格在神邦更进一步。 　　换而言之，今天的每一位大学者、大法官，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曾做过和路登一样的事！ 　　如果路登能逃过这劫，侥幸活下来，神邦未来的大法官、大学者之中，必有他的一席之位。 　　前提是，路登先生愿意的话。 　　按常理来说，对于神邦公民来讲，能成为大法官、大学者，是何等的荣耀。 　　但是……路登先生，从来不能用常理来评价。 　　路登喝着酒，古瑞德大法官饮着茶，整个大殿陷入了沉默。 　　古瑞德将茶壶里最后一滴茶水倒出，打了个哈欠，打破了沉默。 　　“你该去见一下恩薇大法官了。” 　　从路登的角度看，差点以为他要连茶壶一起吃掉。 　　古瑞德大法官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多说几句， 　　“如果有更多大法官支持你，你最终付出的代价……会小一些。” 　　他知道，路登先生是一个聪明人，非常聪明。 　　很多东西哪怕古瑞德大法官自己不说，路登也能想明白，甚至比自己看的更透彻。 　　即便如此，古瑞德大法官依旧选择提醒对方。 　　“谢谢。” 　　走到门口的路登停下脚步，回身行礼。 　　他没有戴帽子，右手举起，大拇指和食指虚握，在额头上轻点了一下，张开五指贴在自己心脏上，微微躬身。 　　这是启云王国的古礼仪，在当年，代表对他们最诚挚的谢意。 　　路登行完礼，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他自然看不见，长桌尽头的古瑞德大法官做做些什么。 　　路登行礼的瞬间，古瑞德大法官如遭雷劈，僵在当场，仿佛雕塑一般。 　　等路登走后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双手撑着长桌台面，努力站了起来。 　　光是这个动作，就耗尽了古瑞德大法官全身的力气。 　　他吃力地抬起右手，如同路登先前做的那般，将手掌先放在额头上，又贴向胸口，神情严肃无比。 　　古瑞德大法官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了【贪婪】之书上的一段文字。 　　“……凡人的双眼，分辨不清到底谁才是恶魔，谁才是圣人。我唯一能留下有价值的东西，便是将启云王国发生的事尽可能记录下来，留给后世之人来评判……” 　　带着些许颤抖，古瑞德大法官轻声念出来最后一句话， 　　“绞死恶魔后，所有圣人都化身恶魔……启云王国的人们，怀念那个被绞死的恶魔。” 　　他睁开双眼，再次看向走廊，眼神逐渐坚定。 　　路登先生，欢迎来到神邦。 　　神邦，会重塑启云的辉煌……还是重蹈覆辙？ 　　拭目以待。 　　…… 　　没过多久，路登出现在嫉妒花园，站在恩薇大法官身前。 　　这位少妇背对着他，如同带刺的玫瑰，散发无穷魅力的同时，格外危险。 　　路登很含蓄问道， 　　“您好，第一次来，纯路人，请问嫉妒的代价是什么？” 　　说话间，路登的目光飘过对方手里握着的银剪子，总感觉有点渗人。 　　拿着这么个东西，吓唬谁呢！ 　　“嫉妒的代价？” 　　恩薇大法官转身看向路登，先把银剪子放在一旁，然后缓缓将面纱揭下。 　　她有一双碧蓝的眼，如同湖泊一般清澈，五官自然精致，看不出一点科技的痕迹。 　　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也许是贪婪宫殿的酒劲太大，路登竟然有些醉了。 　　在过去几个月，领略尽了神邦风采的路登，敢拿爱圣的名誉发誓，对方绝对是他在神邦见过最美的女人，不，最美的人。 　　事实上，在成为恩薇大法官之前，她本就是神邦第一美人，甚至有些雕塑家称恩薇大法官为传说中执掌爱情之神转世。 　　一尊雕像，哪怕只是有恩薇大法官眼睛的三分神韵，也能在神邦被无限追捧，身价暴涨百倍。 　　可惜，神邦最手巧的匠人，也无法将她这种美留下。 　　“路登先生。” 　　恩薇大法官嘴角微微勾起，双眼被笑意压成月牙，语气里带有几分揶揄， 　　“我是爱圣的信徒，真正的那种。” 　　她是神邦最美的人，却是爱圣的信徒。 　　对路登来讲，她注定是可望不可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 　　这就是路登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会让路登嫉妒？！ 　　未免也太小看路贼了！ 　　“赞美爱圣。” 　　路登没有丝毫羞耻心，更没有任何嫉妒的样子，反倒有些跃跃欲试，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自认心理性别是女，又有异装癖，所以平时都穿男装。 　　我跟随爱圣的指引，自然地爱上了女性。 　　这种情况下，我是否可以合法追求您？” 　　恩薇大法官一愣，她从未想过有人能这么无耻。 　　你搁这儿叠BUFF，卡BUG是吧？！ 第102章 阳光沙滩之子 　　“这个……” 　　哪怕美丽与智慧并存的恩薇大法官，面对这种问题，也一时间有些呆滞。 　　“需要大学者们讨论一下。” 　　别说她了，恐怕所有大学者面对路登这番话，都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当然，更直接的反应是：你TM糊弄鬼呢！ 　　路登刚才那番鬼话，哪怕是元老，都不会相信。 　　恩薇大法官的言外之意，婉拒了路登。 　　路登像是听不懂的木头，坚持道， 　　“没关系，我可以等！” 　　恩薇大法官：…… 　　“对了，路登先生。” 　　恩薇大法官已经重新挂上了面纱，换了一个话题，看向路登问道， 　　“今天的元老院很忙。” 　　此时，有位女侍走上前，为路登端来一杯花茶。 　　这里的待遇，要比贪婪宫殿强多了。 　　路登微微低头，吹散了花茶上的热气，漫不经心说道， 　　“哦。” 　　恩薇大法官挑眉，不解问道， 　　“你就不好奇，他们在做什么吗？” 　　“您误会我了，元老院对我来说，太高、太远。” 　　路登义正辞严、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只关心我自己！” 　　遇上这样的对手，恩薇大法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登先生，该钢铁直男的时候，从不会让人失望。 　　情商很灵活，智商很灵活，底线……也很灵活。 　　确切地说，目前为止，没有看到任何路登先生有底线的迹象。 　　恩薇大法官索性把自己想说的一口气说完， 　　“庞格去元老院了，他向元老院提议，将之前应发的奖赏，转变一下，赋予一部分军团战士神邦公民的身份。” 　　说完，恩薇大法官看向路登，好奇问道， 　　“虽然不知道谁给庞格出的主意，但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在现有框架下，这算是一记妙手。 　　“我不这么看。” 　　路登喝了一口花茶，感受着清香在口齿间回荡，随口说道， 　　“出这个主意的人，挑拨元老院和庞格的关系，居心叵测，包藏祸心！” 　　恩薇大法官静静看着路登，哪怕容貌掩藏面纱之下，也能从眼神中，读懂她的无奈。 　　路登发动了先攻， 　　“你别想诽谤我啊，最近诽谤我的人很多，我很困扰的。” 　　恩薇大法官叹了口气，反问道， 　　“路登先生，你觉得庞格的提案会失败？” 　　“不，失败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路登眼神沉了下来，似乎随着茶水中的花朵一起，起起伏伏，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庞格成功了，但没有完全成功，还被羞辱了一番……” 　　恩薇大法官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幽怨， 　　“就像爱圣说的那样，【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无论这个可能有多小，总会发生】” 　　路登看向恩薇大法官，眼神里也很无奈。 　　你是认真的吗？ 　　这句话也是爱圣说的？ 　　墨老师恐怕不会太同意哦！ 　　借用墨老师原话的启云王国之父，哪怕被挂在绞架上，也会替墨老师争取一下版权的！ 　　不用说，路登也能猜到。 　　肯定是自己被吊死后，爱圣又花钱买下了这句话，这是爱圣最喜欢干的事之一：把别人的功劳变成自己的。 　　虽然这句话，路登也是从墨菲那里剽窃来的。 　　但是……穿越者的事，能叫剽窃吗！ 　　路登一直很理直气壮。 　　我，穿越者也！ 　　他坐在花园之中，陪着美人，喝着花茶，静静等待。 　　等待元老院那边的事，有一个了结。 　　等待，庞格找上门来。 　　…… 　　元老院外的石阶上，庞格陪着一位长辈缓缓上行。 　　思瑞元老脸上带笑，脸上的皱纹里都填满了笑意， 　　“庞格，你这次做的很好，非常好！莱恩那个孩子小，不懂事，竟然能说出发福报契约这种荒唐话，他也不听听，外面的人们把路登骂成什么样了！ 　　还好有你照应着，才撑起这个家……” 　　说着，思瑞元老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他强撑着精神，继续说道， 　　“家族里亏点钱怎么了？我打进元老院就明白一个道理，圣裔家族的米索，就是用来亏的！ 　　只要有圣裔的招牌在，米索，早晚还是我们的，神邦……也是我们的。” 　　庞格敷衍地点着头，没有太在意对方说什么。 　　他手下的军团，是神邦的军团，不能由雅格家族之前出钱犒赏，必须由神邦元老院来。 　　雅格家族甚至被禁止，和这些军团有直接上的经济往来。 　　元老院这边，又一直按着庞格，在神圣法典允许的范围内，发放最低一档的奖赏。 　　甚至逼着庞格，要造一个假的土匪出来，抢走十五万袋粮食，卖给路登。 　　卖粮的钱，在军团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再说了，米索到手总会花掉，再多的米索，也无法填满战士们日益增长的胃口。 　　庞格手下的将士们，最想要的还是：土地，土地和土地！ 　　这是元老院绝对无法满足的条件。 　　日积月累，双方的矛盾逐渐激化，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炸药桶。 　　引线在燃烧！引线在燃烧！ 　　前不久，庞格还准备用自己剑和盾，去为自己的利益战斗。 　　就算失败了，成为神邦历史上最大的罪人，成为家族的耻辱，庞格也不在乎。 　　至于成功之后，是否登上权力的巅峰，将神邦共和国变为神邦帝国…… 　　庞格确实幻想过，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成功的概率并不大。 　　就连雅格家族，都不可能完全支持自己，还会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庞格谋划多时，准备在兽人来袭的关键时刻孤注一掷…… 　　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庞格听说，神邦来了一个有趣的家伙，在晚宴间穿梭，声名鹊起，很快成为神邦的当红人物。 　　更有趣的是，这位家伙，被大学者、大法官们选为向圣裔家族收钱收粮的角色——倒吊人。 　　在圣裔家族，他们都是这么称呼干这件事的人。 　　倒吊人，在启云王国的塔罗牌中，是执行正义之人，却被倒吊着。 　　如果倒吊人能熬过这一劫，便会真正成为正义的化身。 　　如果熬不过去……就成物理意义上的倒吊人了。 　　毕竟，没人在意，死人是怎么吊的。 　　在回到神邦之前，庞格记下了这位【倒吊人】的名字——路登·Y·微古德。 　　将思瑞元老送进元老院，庞格站在元老院外，看着天上的云朵飘荡，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老院里，不断传来木槌声，吵闹声，咒骂声…… 　　所有声音出现又消失，最终一切回归沉寂。 　　显然，他们讨论出结果了。 　　庞格没有在意。 　　这次提议，哪怕失败了，庞格也不在乎。 　　事情还能更糟糕吗？ 　　元老院：能。 　　神邦有一个笑话，如果想把一件事办砸，把它送到元老院去吧。 　　在那群蠢货手里，任何事都会搞砸！ 　　他们就是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钟声响起，会议结束。 　　走出元老院时，思瑞元老的表情，已经没有之前的从容和乐观，甚至隐约带着怒容。 　　他压低声音说道， 　　“庞格，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庞格直勾勾看向对方，没有任何犹豫， 　　“先说坏消息。” 　　思瑞元老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他慌乱说道， 　　“元老院同意，给你200名额。200人，可以永远拥有神邦公民身份！” 　　200人？ 　　庞格微微皱眉，这个数字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如果元老院真的肯这么慷慨的话，庞格完全能压住军团战士们躁动的心。 　　这个消息太好了，对于坏消息，庞格的预感越来越糟糕。 　　不然的话，思瑞元老也不会吓成这样。 　　思瑞元老声音微微颤抖，咽了口吐沫，强撑起勇气，说道， 　　“为了公平起见，这200名额从你手下的992名职业战士里随机抽取……” 　　庞格微微点头，这很公平。 　　如果元老院将名额发给庞格，让他自由分配，那才是反常。 　　看来，这个随机抽取，不是很随机的样子。 　　元老院最终会给自己多少名额？ 　　庞格开始猜，150？100？ 　　他的底线是100，低于这个限度，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越往后讲，思瑞元老的声音越小，已经像是蚊子一般，嗡嗡说道， 　　“……最后，抽取的结果200人里，有156人原本就是神邦公民，作为补偿，会发给他们荣誉神邦勋章，其余44人会获得神邦公民身份……” 　　什么？ 　　庞格的脸色还没变化，他身旁的副官已经变成了一副棺材脸。 　　200人的奖赏，其中四分之三化为灰飞，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勋章？！ 　　庞格怒极反笑，看向身旁的副官，随口问道， 　　“我手下的军团里，有多少人是神邦公民？” 　　副官冰冷答道， 　　“156人。” 　　元老院上空，回荡着庞格肆无忌惮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156人？ 　　156人！ 　　在992人里，元老院‘公平’的随机抽取里，200人就把这156人全部抽到了？ 　　还真是随机呢！ 　　哪怕以元老的脑子，都能看出这件事不正常吧！ 　　庞格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有够好笑的。 　　剩下的44人名额，与其说是赏赐，不如说是羞辱！ 　　这样的元老院，这样的神邦……有什么效忠的必要？ 　　“备车。” 　　庞格喉咙里传出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回头看了一眼元老院， 　　“阳光沙滩之子。” 　　这句话，是古启云语里的一句脏话，意思简单粗暴： 　　狗娘养的。 　　思瑞元老想要伸手去抓庞格却抓了空，对方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没有给思瑞元老任何面子。 　　“庞格！” 　　思瑞元老跑了两步，没能追上庞格。 　　气急败坏的思瑞元老，回头看向元老院的诸多同僚，众元老站在台阶上，各个脸色阴沉，刚刚的一幕，被他们看在眼底。 　　这件事上，元老院确实处理的不算妥当。 　　谁能想到抽奖的结果会是这样？ 　　在大法官和神圣法典的见证下，木已成舟，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庞格如果大气一点，更识大局一些，懂得隐忍，更加体谅元老院的难处，再苦一苦…… 　　事情也不会闹到眼下这个地步！ 　　公然挑衅元老院的尊严？ 　　这是神邦八百年未有之事！ 　　“闹啊！继续闹啊！” 　　思瑞元老不顾礼节，指着十几位元老，破口大骂道， 　　“是不是把庞格逼走了，把神邦的剑折断，把神邦的盾烧毁，你们才睡的踏实？！” 　　“……” 　　听着思瑞元老的咒骂，众多元老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其中一名元老，阴沉着脸说道， 　　“要不要调一支军团过河……” 　　他们怕庞格狗急跳墙，做出一些过激之举，比如：兵变。 　　没等思瑞元老开口，大元老站了出来。 　　“调你妈！” 　　大元老一把扯着对方的领子，吐沫星子像雨点一样砸了下来，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蠢货，下次再让我听见这种蠢话，我发誓会亲手吊死你！你这种家伙，活着就是元老院的耻辱！给老子滚一边去！” 　　庞格哪怕再生气，依旧在规则框架下玩。换而言之：他是守规矩的。 　　现在调军团进神邦，想干什么？ 　　别人还没坏规矩，自己先做掀桌的准备，尤其是在这种敏感时期调军团进入神邦…… 　　脑袋就算长在屁股上，也说不出这么愚蠢的话！ 　　松开那人的领子，大元老将他推到一旁，转而看向思瑞元老， 　　“思瑞，你如果要继续骂下去，老夫可以在这里陪你骂一天！ 　　反正大家都是元老，除了浪费时间，也没别的事可以做！” 　　大元老来势汹汹，思瑞元老的气焰瞬间降了不少。 　　可眼下的局面，依旧是僵局。 　　大元老问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庞格准备去哪？” 　　思瑞元老心底浮现出一个名字，一个荒诞的选项。 　　庞格……该不会去找路登了吧？ 　　他怎么和倒吊人搅和到一块了！ 　　就算搅合到一块，又能做什么？ 　　思瑞元老脸色一沉，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把话题转移一下。 　　他冲着大元老骂道， 　　“你这个阳光沙滩之子！” 　　大元老也不甘示弱，对骂了回去， 　　“你才阳光沙滩之子！” 　　“……” 　　两人随即展开友好的交流，争论着，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阳光沙滩之子。 　　众元老对骂之时，庞格的马车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 　　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人，静静站在阴暗的角落，注视着马车离去。 　　他用笔在卷宗上写下一行行字： 　　“……被元老院激怒后，庞格·雅格放弃了此生唯一成为帝王的机会。 　　他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坏的选择……” 　　这人的笔触停顿了片刻，缓缓写道： 　　“与路登合作。” 第103章 赞美爱圣 　　嫉妒花园迎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访客。 　　庞格将披风解下，递给一旁的副官，同时告诉侍女， 　　“我知道路登在等我，告诉他，我来了。” 　　庞格的声音很大，嫉妒花园又很小，自然能轻松传遍每一个角落。 　　花园深处，传来路登的笑声。 　　他向一旁的恩薇大法官说， 　　“看看，我说吧，最近神邦有很多人在诽谤我。” 　　恩薇大法官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寻着声音，庞格大步流星向花园深处走去。 　　和其他圣裔不同，庞格在大法官这边，不仅不拘束，甚至很随意，就像回自己家一样。 　　大法官们说话都超好听的，超喜欢来这里。 　　庞格还没坐下，路登已经开始和恩薇大法官讨论， 　　“他应该为嫉妒付出什么代价？” 　　在添堵这方面，路登向来不遗余力。 　　恩薇大法官笑而不语。 　　“什么代价也不用付出，因为他不是来找我的。” 　　恩薇大法官的意思很简单。 　　庞格是来找路登的。 　　他出现在嫉妒花园的唯一原因，就是路登在嫉妒花园。 　　仅此而已。 　　坐下的庞格神色轻松，完全没有之前的愤怒，心情甚至很不错。 　　当众骂元老院那群蠢货是阳光沙滩之子，今天的事传出去，庞格在军团中的声望只会更高！ 　　对于元老院的羞辱，庞格其实并不愤怒，但他必须表现出愤怒。 　　不然的话，今天过后，庞格会成为军团最大的笑柄，元老院的傀儡，路过的战士都敢唾弃他的影子。 　　这件事有古怪。 　　就连元老院那群蠢货，都能看出来有古怪的事，庞格能看不出来？ 　　200人的抽签，156人全部抽中。 　　哪怕元老院要使绊子，恶心庞格，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恶心。 　　元老院都知道，这种事要关着灯。 　　把庞格逼得太紧，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了，元老院已经同意了200神邦公民的名额，完全没必要出尔反尔。 　　就算是把200名额都发出去，他们也不会心疼，这是元老院可以接受的赏赐。 　　庞格想要的土地，一旦分封出去，就彻底归战士所有。 　　随着战功越来越多，分出的土地也会越来越多，他们彼此还会相互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为新的豪门，…… 　　这是元老院无法接受的局面。 　　至于给神邦公民身份？ 　　人，都是会死的。 　　神邦公民享受诸多福利的同时，也有对应的义务。 　　而且，正如路登说的那样，神邦居，大不易。 　　每一次兽人来袭，倒吊人都要从圣裔家族口袋里掏粮掏钱。 　　圣裔家族的粮和钱，都是从哪来的？ 　　还不是神邦公民，神邦外的平民，从他们身上挣来的？ 　　这些职业战士，把他们扔到神邦这个大染缸里，几年的时间，酒色就会掏空他们的身子，钝化他们的利剑，消磨他们的斗志，顺带清空他们那点微薄的家业。 　　分土地，等于给圣裔家族制造竞争对手。 　　分神邦公民身份，等于给圣裔家族制造韭菜。 　　这是一道元老都会做的选择题。 　　所以，这件事背后有人捣鬼。 　　神邦的牛鬼蛇神就那么多，有能力在这种事做手脚的存在，更是少之又少。 　　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侍女为庞格端来一杯花茶，路登微微侧身，瞥了一眼。 　　嗯，没他这杯好。 　　路登感觉，嘴边的茶更加美味了。 　　庞格没在意这些细节，看向路登，开门见山说道， 　　“你的下场无非就几种，大学者保下你，大法官保下你，或者悄无声息地死掉。” 　　庞格此行的目的很简单：救下路登。 　　救路登，就是救庞格！ 　　庞格需要一个盟友，更需要路登的智慧。 　　死人，是没办法结盟的。 　　所以，他要先保下路登。 　　准确的说，庞格需要路登活下来。 　　庞格相信，只要路登想活的话，有的是办法活下来。 　　但是，庞格不确定，路登到底想不想活。 　　从路登之前的操作来判断，很难看出他有任何求活的欲望。 　　如果说路登是一把割韭菜的镰刀， 　　这一次割的未免有点太狠了，韭菜祖坟都快被他刨了！ 　　不仅圣裔家族损失惨重，就连神邦内的富商、家有余财的小商小贩，都被路登无差别收割了。 　　割韭菜一时爽，一直割一直爽。 　　问题是，韭菜的愤怒，如何平息？ 　　庞格爽快开出自己的条件， 　　“我可以说服我的老师，普若德大法官，出面替你担保。 　　愿意保护你的大法官越多，你需要出的米索越少。” 　　虽然和路登打交道的次数不多， 　　但是，庞格依旧敏锐的捕捉到了路登唯一的弱点——米索。 　　没办法，他太爱钱了。 　　能省钱的事，路登从来不会拒绝。 　　路登没有立刻拒绝对方，而是反问道， 　　“我需要做什么？” 　　正如启云王国之父说的那样，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庞格不会无缘无故帮路登，普若德大法官的人情，更是无法用米索衡量。 　　一场明智的谈判，必须弄清楚，自己能获得什么，又需要付出什么。 　　庞格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的诉求总是在元老院被否决，我需要在元老院获得支持的声音。” 　　路登露出为难之色，这件事，他恐怕很难帮上忙。 　　元老院需要圣裔家族的身份，才能入选。 　　像路登之前认识的执法官伯克利，是元老院的热门候补，就因为他娶了伊莎家族的艾尔。 　　婚姻关系结束后，他自然也失去了圣裔的光环，无缘元老院。 　　路登如今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神邦公民，和圣裔八竿子打不着，更没有门路。 　　“不用你成为元老。” 　　庞格看向路登，认真解释道， 　　“元老院除了十三位元老以外，还设有保民官一职，由神邦公民大会选举而成，任期一年。在非战时，保民官拥有一票否决权……” 　　听到这里，路登的脸色微微凝重。 　　保民官，他自然是知道的。 　　神邦的保民官一职，已经空悬多年，名存实亡。 　　公民大会上，根本无法推选出服众的人选。 　　就算推选出来，人们也会发现，他们寄予厚望的保民官，很快和元老们打成一片，成为新的利益共同体，而无视了公民和平民。 　　保民官什么都能保，就是没保过民。 　　在这种情况下，保民官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已经被人们忽视了。 　　不过，路登不一样。 　　1米索的议案，是路登弄出来的。 　　涌入神邦的平民，是靠路登挣来的米索和粮食养活的。 　　有这些事迹，路登先生的名声，越来越好。 　　有口皆碑了属于是。 　　加上庞格的举荐，路登会获得绝大多数军团的支持，胜算又大了几分。 　　赢下神邦公民大会的选举……指日可待！ 　　路登知道，自己拒绝的余地并不大。 　　成为保民官，是对路登的最优解。 　　不仅可以在神邦站稳脚步，真正在神邦舞台上有一席之位，还可以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最终完成路登放不下的事。 　　但是，他总有一种被推着走的感觉，让他很讨厌的感觉。 　　面对庞格的提议，路登微微点头，沉声道， 　　“如果这是对神邦最有利的选择，哪怕无视我个人的利益得失，抛开个人的幸福，我也愿意扛起这个重任，责无旁贷……” 　　恩薇大法官：…… 　　路登先生，总能一次又一次刷新，恩薇大法官对无耻这两个字的认知。 　　事情谈妥，庞格忽然提起另外一件事， 　　“你知道恩薇大法官，当倒吊人时，是怎么完成任务的吗？” 　　倒吊人？ 　　路登曾经从伊莎家族口中听过这个名字，自然也能猜到这个名字的含义。 　　一个脸上没有麻子的张麻子。 　　路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异端审判所给他的卷宗里，没有任何与倒吊人有关的记录。 　　也许异端审判所手里有这些内容，显然，对方没打算给路登。 　　听庞格谈起往事，面纱下，恩薇大法官的嘴角微微勾起，笑意愈浓。 　　庞格将手中的花茶一饮而尽，连带着花朵咀嚼了几下，也跟着咽了下去， 　　“恩薇大法官，公开拍卖了自己的初夜，第二夜，第三夜……” 　　听着庞格的话，路登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呆滞，很快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已经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恩薇大法官将十三个夜晚用天价卖给了十三圣裔家族的十三个男人。” 　　这样一来，收钱收粮的任务，肯定是完成了。 　　这恐怕是十三圣裔家族最配合的一次！ 　　恩薇大法官的容貌，是得到路登认可的，真正的神邦第一美人。 　　反正这笔钱都要出，为什么不能用在刀刃上？ 　　庞格看向恩薇大法官，无奈说道， 　　“然后，恩薇大法官在神圣法典石碑下，公开宣布自己在梦中感受到爱圣的指引，正式成为爱圣的信徒。” 　　绝杀，无解！ 　　十三个夜晚已经卖掉，可没有人敢亵渎圣人。 　　在神邦，圣人是张无懈可击的牌。 　　辩经这方面，一旦掌握了话语权，便是不破金身，无敌的存在。 　　要警惕恩薇大法官打爱圣牌！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这可能是爱圣为这个世界做的唯一一点贡献。” 　　这句话，路登当然不可能说出口，只能在心底默念。 　　在神邦，诋毁圣人，可是要上绞架的。 　　路登有很多事放不下，还不想挂。 　　于是，话走到路登嘴边，很自然地翻译了一下。 　　路登面带浅笑，举起花茶，感慨道， 　　“赞美爱圣！” 第104章 小拇指 　　如果爱圣突然多了束鲜花，那一定是路登在想他。 　　庞格没有停留太久，和路登又简单聊了几句，告诉他公民大会举办的日期后，便匆匆离去。 　　“按照惯例，在神邦关闭城门之后第三天，就会举办神邦公民大会。” 　　在神邦，不是所有人都有投票权的。 　　奴隶、异邦人，这些存在肯定没有投票权，他们甚至连在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每一次兽人来袭，这片大地陷入灾难和末日，神邦是唯一的乐土。 　　在这种情况下，不少奴隶都会被抛弃在神邦外，只为了节约一点粮食，连带着异邦人也会被赶出去。 　　只有神邦平民才有资格缴纳费用，在神邦内获得临时居住权。 　　异邦人如果想要留在神邦，必须支付极其高昂的代价。 　　抛开这些没有公民权的不谈，神邦内部的公民权，也各有不同。 　　圣裔家族，在公民大会上没有投票权，他们只能选元老，活着担任元老。 　　神邦公民，身高高于车轮的人，便在公民大会上投票，无论男女。 　　神邦建立最初，只有男性公民拥有投票权。 　　很快，女性高举爱圣的大旗，成功扳回一城，赢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路登算是看明白了。 　　爱圣是块砖，神邦哪里需要，就往哪搬。 　　再苦一苦爱圣吧。 　　而神邦平民，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他们可以旁听，可以建议，唯独不能投票。 　　只有住在神邦里的神邦公民，才能在公民大会上投票。 　　只有一种情况下，神邦平民可以投票：由保民官发起的神邦平民大会。 　　平民大会上达成的议案，可以转由七位大法官来裁决，超过半数大法官同意的情况下，便可生效。 　　保民官必须由公民大会选举，选出来的保民官又会很快堕落，被公民抛弃。 　　保民官便名存实亡了。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公民大会上吵成一团，选不出保民官。 　　没有保民官，就没有平民大会。 　　没有平民大会，平民的权益就会被一点点吞噬，对公民的影响更小，更不会有保民官。 　　有时候，研究神邦的历史和现状，路登也感觉很奇怪。 　　这神邦，怎么看着要完啊？！ 　　当神邦在走下坡路的时候，就需要路登这种人勇敢地站出来，狠狠地踩上一脚油门。 　　庞格想要路登当选保民官，是为了在元老院里，有自己的声音。 　　之前和古瑞德大法官的交易中，路登曾向对方承诺，若有朝一日，自己身居高位，可以影响到神邦，会帮对方一个忙。 　　现在回过头来看，古瑞德大法官多半是猜到路登会有今天。 　　神邦里，到处都是老千层饼，老硬币。 　　好在，路登也是。 　　庞格走后，路登又喝了两杯花茶，直到晚饭时分，才被礼貌请出嫉妒花园。 　　路登信誓旦旦说道， 　　“如果这就是嫉妒的代价，我愿在嫉妒中沉沦！” 　　无论如何，至少今晚，他没有沉沦的机会。 　　路登坐上马车，车轮碾压着黄昏，向他的小楼驶去。 　　回去的路上，路登吩咐车夫， 　　“把马车上的族徽遮掩一下，从福报交易所那边停一下。” 　　路登不是去耀武扬威、炫耀自己的胜利。 　　这种低级趣味，路登早就脱离了。 　　他和赌毒不共戴天！ 　　路登知道，历史总会重演。 　　他需要亲眼看一下，福报契约的崩盘，会给神邦的人们带来什么样的福报。 　　这可以帮助路登来评估，接下来该如何改进福报。 　　根据以往的经验，同样的福报，最好不要使用第二次。 　　在福报交易所附近，路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披了件不显眼的衣服，用高领将脸遮住，在最不容易引起关注的角落缓缓前进，默默观察周围的一切。 　　福报交易所已经关门很久了。 　　巴特·拉克利的运气也到头了。 　　完了。 　　全完了！ 　　他赌输了一切，甚至背负了令人绝望的债务，就算沦为奴隶，也无法偿清这笔巨款。 　　整个拉克利家族，都被他拖入了无底的深渊。 　　巴特根本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输掉一切的他，失魂落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路过肉摊时，巴特像疯了一样，抢过一把刀。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他将左手放在案板上，刀刃压着小拇指的指节。 　　“他要干什么？！” 　　巴特闭着眼，咬着牙，右手狠狠用力向下一压，恨不得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刀上！ 　　砰—— 　　刀砍下去了。 　　砍了，只砍了一点点。 　　他没能切断自己的指头，刀卡在骨头里，露出白色的骨茬，鲜血染红了案板…… 　　剧痛让巴特忍不住嘶吼起来，心中所有绝望在这一刻释放。 　　巴特的左手钉在案板上，整个人像发疯的猴子，丧失理智，彻底疯狂。 　　一旁的肉贩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但看懂他想做什么了。 　　肉贩决定帮他一把。 　　肉贩走上前，右手握在刀柄上稳稳一按，将巴特的小拇指切了下来，结束了他的痛苦。 　　这方面，还是专业的人更专业。 　　正好旁观这一幕的路登微微摇头， 　　“应该先用绳子绑着手指，放在冰水里，先失去知觉……再不济，也要挑一把快刀。” 　　这些事，他总是莫名有经验。 　　在启云王国时，路登经常和人打赌，除了家产，偶尔还会用上自己身体的零部件。 　　这方面，路登真的是行家。 　　毕竟，很少有人能切了小拇指之后，依旧拥有小拇指。 　　巴特甚至没有包扎伤口，跌跌撞撞向前方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身后的肉贩拿着手指，大声嚷嚷道， 　　“喂，疯子，这东西你还要不要？” 　　看巴特不搭理，肉贩把小指随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等到奴隶贩子今天来收。 　　肉摊上的各种废料，简单处理一下，有不少油水，是奴隶最好的食物。 　　一般的奴隶主，根本舍不得给奴隶吃这么好的东西。 　　只有心善的奴隶主，才会这么做。 　　旁观完一切的路登，随手拦下一名贪婪宫殿的学者，叮嘱道， 　　“保证巴特能获得足够的医治，让他活着。至于开销……去这个地址，找路登·Y·微古德。” 　　对方刚想反驳路登，你谁呀，让我管我就管？ 　　巴特是个疯子，大家都看出来了，难不成你也是个疯子？ 　　大家都知道福报交易所发生的一切，甚至有传言，恶魔开始重新污染神邦。 　　疯子多一些，倒也正常。 　　路登从怀里拿出一个酒杯，在对方面前晃了一下。 　　酒杯上，有贪婪宫殿的印记。 　　这是来自贪婪宫殿的酒杯！ 　　临走的时候，古瑞德大法官光注意路登行礼，没注意到路登把酒杯顺走了。 　　这是魔术师惯用的伎俩，转移注意力，达成自己真正的目的。 　　古瑞德大法官拿路登一个茶壶，路登拿对方一个酒杯。 　　这很公平吧？ 　　看到酒杯后，学者的态度立刻转变，向路登保证，就是自己死了，巴特·拉克利也不会有事！ 　　路登不是鳄鱼，自然不会有鳄鱼的眼泪。 　　他这么做，更不是怜悯之心间接性抽搐。 　　如果路登真有这种东西的话，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只是单纯因为巴特是个人才。 　　而这个人才，路登用的上。 　　未来神邦什么最值钱？人才最值钱！ 　　神邦即将迎来人才的时代！ 　　按理来说，断指这种伤，只要得到及时的医治，不会有生命危险。 　　路登没有多想，继续向前走去。 　　在福报交易所外，他看见的东西，和在启云看见没什么区别。 　　路登叹了口气，将脖子缩在衣领下，默默离开，消失在人海之中。 　　…… 　　夜深。 　　小楼里，路登和艾尔正在盘账。 　　“今天绞绳的销量暴涨了一百倍，我们的库存都卖了一半……” 　　艾尔看眼前的账本，有些无奈。 　　路登先生花30万米索买了一家绞绳店。 　　这意味着，无论他们卖出去多少根绞绳，都注定无法回本。 　　不过，艾尔也不是蠢货，她很清楚，路登先生不会浪费钱。 　　这30万的绞绳店，一定值30万。 　　“嘘——” 　　路登忽然竖起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你听。” 　　阿乌和艾尔都是一愣，左顾右盼，竖起耳朵，没能听到任何异样。 　　路登肯定说道，“有鸟叫声。” 　　他敢打包票，异端审判所的人，今晚一定会来找他。 　　至于什么时候来…… 　　路登确实不知道， 　　但不妨碍他诈一下。 　　两人面面相觑，听了足足五分钟，什么也没听到。 　　路登一点也不感觉尴尬，轻声咳嗽了两声， 　　“兴许是我听错了，继续查账吧。” 　　小楼里，只剩下账册翻动的声音。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在路登的示意下，阿乌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名怪鸟面具的人，很懂礼貌。 　　他走进入，缓缓说道， 　　“路登先生，明晚……” 　　带着怪鸟面具的人，话音戛然而止。 　　他还没掏出自己兜里的绞绳，路登就像变戏法一样，手里出现了一段绞绳。 　　准备多时的路登，甚至兴致勃勃对他说道， 　　“这是我为自己挑选的绞绳，绞绳不能太粗，不然不是勒死，而是把脖子折断了，也不能太细，至少我这根不能太细。 　　看，这里做过专门处理，防滑的同时，还能让我下巴更舒服一些，符合人体工程力学……” 　　介绍完自己的绞绳，路登的目光里带着期待看向对方。 　　路登很诚恳地说道， 　　“看看你的？” 　　怪鸟面具下的表情，数秒间，连环变换了好几次，感觉又荒诞滑稽，又真实恐怖…… 　　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契合绞架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异端审判所的人才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 　　“路登先生，请你自重！” 第105章 一大于无穷 　　以艾尔的了解，路登先生很难理解自重的意思。 　　好在，破防只是刹那间的事。 　　异端审判所的人很快控制好情绪，恢复了之前的从容。 　　“路登先生，明晚你需要参加一场审判。圣裔家族的人们，向异端审判所控诉你是恶魔……” 　　听完对方的话，路登咬牙切齿说道， 　　“我就知道有人在背后诽谤我！” 　　听着他的话，众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以路登的所作所为，很难讲这是诽谤。 　　路登转而问道，气愤问道， 　　“诬告没有代价的吗？我可记得神圣法典上写着，不可让清白之躯，蒙受不白之冤！举报我是恶魔的人，是不是也该查一下，万一他才是恶魔呢？！” 　　倒打一耙这方面，算是让路登玩明白了。 　　异端审判所的人早有预料，微微躬身，礼貌说道， 　　“我们有自己的工作流程，如果您是清白的，圣裔家族会付出对应的代价。” 　　这么说的话，路登心里就舒服点了。 　　如果对方愿意把这种代价转化为米索，直接赔偿给路登，他就更舒服了。 　　“好，我知道了。” 　　路登点头，做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我会如约而至。” 　　这场审判，在他的意料之内，熬过审判的方法也很简单： 　　在整个敛财过程中，不要做任何违法的事。 　　这一点，古瑞德大法官已经给过路登隐晦的暗示。 　　神圣法典一直在注视着他。 　　只要保证过程完全合法，路登就立于不败之地，不会被送上绞架。 　　至于他能留下多少米索……那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异端审判所的人站在门口，却没有挪动脚步。 　　路登眉头微微拱起，你们这么不懂读空气的吗，再不走，就有点不礼貌了啊。 　　“还有一件事。” 　　对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却不是绞绳，而是一张怪鸟面具。 　　这人向前走了两步，把怪鸟面具放在桌上，又退了回去， 　　“路登先生，审判长很喜欢你，愿意给你一个加入异端审判所的机会……如果你选择加入，没人能审判你。” 　　神邦内，只有一些特殊的存在，拥有神圣法典的法外豁免权。 　　圣裔家族，在不被判定为恶魔的情况下，不会被流放、不会被剥夺公民身份。 　　大法官、大学者们，未经公民大会，不可被判为有罪。 　　最后，就是异端审判所了。 　　向来只有异端审判所审判别人，没有别人审判异端审判所。 　　如今，这条路就摆在路登面前。 　　“如果选择这条路……” 　　路登陷入沉思，半晌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便无法将福报送给世人。” 　　异端审判所，只能把福报送给圣裔家族。 　　如果路登加入其中，哪怕身居高位，送福报的范围依旧如此。 　　他不能为了几棵大树，就轻易放弃掉整片森林！ 　　路登一直坚信，福报面前，人人平等。 　　他真的喜欢送福报，我哭死。 　　对方的提议确实足够诱人。 　　但是， 　　路登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像大岸老师一样，对自以为比自己强的人说NO。 　　“我拒绝。” 　　门外站着的那人并不意外，而是又一次开口， 　　“审判长猜到了您会拒绝，这张面具暂时放在您这里……就当是异端审判所的善意吧。 　　任何时候，您都可以选择戴上面具，成为我们的一员。” 　　说完，他再次行礼，消失在夜色之中。 　　“异端审判所，永远为您敞开大门。” 　　最后这段话，他讲了一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 　　【异端审判所的善意】 　　神邦有四样不存在的东西： 　　元老院的智慧，贪婪宫殿的慷慨，圣裔家族的恶魔，异端审判所的善意。 　　人已经走了。 　　屋内的三人，却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阿乌很难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方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他本能地有些畏惧。 　　艾尔的情绪更复杂一些。 　　她是圣裔，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异端审判所的阴影之下，甚至被对方送上过绞架。 　　艾尔永远无法忘记，在绞架上发生的一切。 　　如果不是路登先生，她已经被吊死了。 　　任何一个圣裔，对异端审判所这个存在，都有骨子里的畏惧。 　　唯一能保持轻松、从容的人，也只有路登了。 　　他盯着面具看了许久，才开口打破沉默， 　　“这个面具比他戴的那个要高级？” 　　艾尔：…… 　　这特么是高级不高级的事吗？！ 　　艾尔万万没想到，都特么这个时候了，路登先生竟然还有心情去攀比。 　　一生要强了属于是。 　　“行了，该休息了。” 　　路登站起身，将桌上的面具收入怀中，小楼里压抑的情绪才被冲淡不少，其余两人下意识想要忘记刚才发生的事。 　　“阿乌，非必要的情况下，晚上点一根蜡烛就行了。” 　　路登先生叮嘱着，阿乌把每一个字牢记在心。 　　他绝对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预防火灾，有良好的忧患意识。 　　一定是这样的！ 　　举着烛台登楼的艾尔，在昏暗中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就是纯粹的抠门啊…… 　　昨夜，神邦无事。 　　第二天，路登难得睡了一个懒觉，接近晌午时分都没有起床。 　　阿乌和艾尔，则像往常一样，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去打扰路登先生。 　　他需要休息。 　　这段时间，有太多事需要路登思考，他不仅要研究神邦的现有势力，还要预判每方势力的每一步，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尽可能地多发福报。 　　当前半场战役告一段落，路登自然要抓住来之不易的时间，好好修整一下。 　　半场开香槟，不行。 　　半场开小差，行。 　　直到小楼的宁静，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 　　“路登先生呢？” 　　古雷学者再次来访，这一次，却不是以私人的身份，而是带着任务来的。 　　睡眼朦胧的路登，用清水洗脸，古雷的话钻入耳朵之中， 　　“由于某些原因，大学者们决定召开集体会议，讨论是否在这场审判中支持你，需要你本人出席。” 　　清醒过来的路登，表现的十分淡定， 　　“好。” 　　他简单洗漱了一番，让阿乌打包一份食物，坐上了来接他的马车。 　　在马车上，路登解决了自己的早午饭，甚至有闲心让古雷放轻松一点。 　　“不会有事的。” 　　古雷脸上的忧虑之色，没有丝毫减轻，反倒更加浓郁。 　　这种事从未发生过！ 　　倒吊人替大学者、大法官们弄来钱和粮，救济灾民。 　　事后，哪怕一部分倒吊人会被当做弃子，由异端审判所吊死。 　　可从未有过，大学者们召开集体会议讨论！ 　　冷眼旁观已经是大学者们所做最冷漠的一件事。 　　而今天的集体会议，最坏的结果，甚至会支持圣裔家族对路登的声讨！ 　　这已经不是抛弃，而是背叛了！ 　　古雷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路登反倒不意外。 　　他相信，过去八百年里，从未有倒吊人像他这般行事。 　　路登祸害的，可不止是圣裔家族，还顺手收割了城内的富商、中产……但凡有点钱的，都掉入了福报契约的陷阱。 　　菲特·拉克利，就是最好的例子。 　　换而言之，圣裔家族对路登的声讨，某种意义上，甚至代表了民心！ 　　圣裔家族为民请命？ 　　八百年未见之事！ 　　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神邦里荒诞的事是越来越多！ 　　马车停下，路登下了马车，在学者的接引下，从侧门走进了一间审判厅。 　　路登面前是一张圆桌，圆桌上摆放着一个天平。 　　天平秤的左边，已经压上了十二块砝码，而右边空无一物，天平自然向左倾斜。 　　圆桌上，除了天平以外，只剩下一个砝码， 　　路登微微抬头，将目光向顶部挪动。 　　圆顶天花板上雕刻着神圣法典的条文，整个房间，都在神圣法典的注视之下。 　　路登再往下看， 　　这个圆形房间分为上下两层，就像圆形剧院一样。 　　而路登所在的是剧院舞台，他是被审判者，也是自己的辩护人。 　　而他头顶的第二层，九张座椅环绕成一个圆，均匀落在各个方位，环视着路登。 　　这九张座椅上，坐着八个人，每人脸上带着一张漆黑面具，用白色涂料标注了名次： 　　二、三、四、五…… 　　没有一。 　　根据体型，路登不难认出大学者三，大学者六。 　　大学者六甚至向他伸手，打了个招呼，毫不避讳。 　　这场集体会议，只有八位大学者出席，他们最终的投票将决定路登的命运。 　　如果出现4：4的投票，则会将结果送到大学者一手中，由对方投下关键性一票。 　　路登身后的门缓缓关闭。 　　集体会议，正式开始。 　　没有任何废话，没有任何仪式，大学者三开口了， 　　“十二圣裔家族向大学者提议，他们每家可以多收留5000名平民，支付对方在神邦内所有的临时居住权，并提供足够的粮食，不索要任何回报，圣裔家族只有一个条件……路登·Y·微古德，圣裔家族要你死。” 　　说完，大学者三停顿了一下， 　　“可以开始你的辩护了，路登·Y·微古德。” 　　向对方点头示意，路登向前踏出一步，环顾一圈，缓缓开口说道， 　　“我并非为自己辩解，或者争取什么，我只是来陈述一个事实。” 　　在八位大学者面前，路登表现的十分坦然，好似君子一样的坦然。 　　他并没有伪装，也没有戏精上身，而是发自肺腑，真心这么认为。 　　他的理直气壮，源自内心坚定的信念，比黄金还要坚定的信念。 　　目光扫过八位大学者，路登沉声道， 　　“无论为了多少人的性命，都不能害死一个无辜之人” 　　不管圣裔家族许诺，可以收留多少平民，愿意拿多少钱，出多少粮…… 　　这都不能成为杀死路登的理由。 　　路登是无辜的。 　　神圣法典，不允许一个无辜的人因此而死。 　　正如路登所说，他不是为自己辩护，他不屑于辩经。 　　他直接挑明，如果今天答应圣裔家族的要求，那么今后，每一位倒吊人都会遇到和路登一样的情况！ 　　每一位倒吊人，都会被圣裔家族杀死。 　　杀死所有的倒吊人，圣裔家族的胃口会进一步膨胀，他们会杀死更多无辜之人，直到走向最后的灭亡，最后的疯狂。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神圣法典的基石一旦被侵蚀，神邦的覆灭就不远了。 　　说完，路登拿起自己手边仅有的一枚砝码，轻轻放在了天平之上。 　　在众多大学者的目光下，堆满了砝码的左边缓缓抬起，而只有一枚砝码的右边却沉了下去！ 　　在神圣法典这个天平上，一大于无穷。 第106章 但是，我拒绝 　　审判厅内，一片寂静。 　　有面具的遮挡，看不清八位大学者的表情。 　　路登相信，自己的话已经触碰到了他们的灵魂。 　　“咳咳。” 　　大学者六轻咳了几声，有些尴尬地说道， 　　“路登先生，你的立场我们已经清楚了，能否先把手从天平上挪开？对对，那个是古董，小心点，把砝码也拿下来，放回原位……算了，你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处理吗？别动了，不要动圆桌上的任何东西，请你离桌子远一点，谢谢，谢天谢地……” 　　在天平上，一枚砝码想要压过十二枚砝码，就算路登答应，牛顿老师答应，地心引力也不答应呀！ 　　所以，天平上的变化，是路登自己用手压下去的…… 　　视觉效果上看，确实很不错，搭配路登那番话，逼格直接拉满。 　　如果忽略路登那只手的话……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帅就完事了！ 　　但是……有一点比较尴尬，这个天平和今天召开的会议，没有任何关系。 　　天平是一个古董，来自启云王国的古董。 　　神邦的建造者将天平放在这座大厅，是为了警醒世人，十三圣裔家族之中，还有一个恶魔的后裔。 　　未放上天平的那枚砝码，象征着【恶魔】。 　　而剩下的十二圣裔家族联手，一定能够战胜恶魔！ 　　路登将象征【恶魔】的砝码放在天平上，又亲手压着天平，让【恶魔】胜过【圣裔】…… 　　嘶——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嗷。 　　弄明白事情原委后，路登毫不尴尬，笑着耸了耸肩， 　　“一个有趣的误会。” 　　大学者们只是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许久后，带着【二】面具的大学者，打破了沉默。 　　“我们检查了过去一个半月，你在神邦的所有言行，从中找出了一些似乎不太符合神圣法典的事。” 　　大学者中分为两派，单数派和双数派。 　　以序号位列，大学者二算是双数派的领袖，在双数派中的地位和单数派的大学者三相同。 　　单数派推崇法无禁止即自由。 　　在这个观点的指引下，他们对路登的所作所为，容忍度自然会更高一些。 　　更别提，路登是大学者三指定的倒吊人。 　　路登和大学者们达成交易的那一晚，大学者三身旁陪着的是大学者六，既不是【二】，也不是【四】。 　　从这个细节，就能看出双数派对路登的态度算不上多亲近。 　　面对大学者二的诽谤，路登依旧理直气壮， 　　“我不会为未曾犯下的罪行负责。” 　　“真的吗？” 　　大学者二声音里带着些许嘲讽，翻开卷宗，一条条数了下来， 　　“你曾指示对伊莎家族的粮仓纵火？” 　　路登摇头，“我不承认。” 　　坦白能不能从宽，路登不清楚。 　　但是， 　　他知道，在眼下这个场合，自己绝不可能承认这件事。 　　大学者们虽然死板，但他们是一群讲规矩的人。 　　没有直接的物证，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指证，路登又否认。 　　疑罪从无，那路登就是清白的。 　　大学者二继续说道， 　　“你曾经向大学者六许诺，会让拜德万学者通过学者考核？” 　　路登严谨地纠正道， 　　“第一，我未向大学者六承诺任何事。 　　第二，我确实曾向拜德万学者许诺，可以在神圣法典许可的前提下，给他一点启发，让他通过学者考核。” 　　这种事，路登一直拎得清，要先把大学者六摘出去，整件事只与两个人有关：拜德万，路登。 　　不然的话，整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大学者二的质问中，处处都是陷阱。 　　来者不善啊。 　　路登总是容易忘了，自己才是来者。 　　大学者二的声音没有波动，再次和路登确定， 　　“不管向谁许诺，如果拜德万没有通过学者考验，你便犯下了失信之罪。” 　　大学者们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带有些许玩味。 　　拜德万的事，所有学者都知道。 　　他想要通过学者考核，难如登天。 　　在座的大学者们，自问无法做到，就连拜德万的老师大学者六都感觉棘手。 　　路登能做到？ 　　除非奇迹降临。 　　路登点头，“我明白。” 　　不过，这个小插曲，与路登倒吊人的行为没有任何关联。 　　既然对方是来找茬的，这种程度的挑衅，路登还能接受。 　　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公正，大学者二专门补充了一句， 　　“失信之罪，只需要得到对方的宽恕即可，你并不会有额外的惩罚。 　　我们需要审视你在担任倒吊人期间的所有言行，确保绝对的公正，以及……犯有失信之罪的人，没有资格担任保民官。” 　　显然，庞格已经开始对外放风。 　　他将在下一次神邦公民大会，举荐路登为保民官。 　　路登微微欠身行礼， 　　“感谢您的解惑，赞美您的慷慨。” 　　审判继续。 　　“你曾向伊莎许诺，愿意娶她？” 　　讲到这里时，所有大学者都有点绷不住了，圆台上甚至出现窃窃私语。 　　伊莎，是十三圣裔家族之一。 　　当这两个字用来代指人时，专指某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奶奶。 　　整场会议，大学者三第二次开口，他看向路登，确定道， 　　“路登·Y·微古德，你是否曾向伊莎表达过，愿意与她结为合法夫妻？” 　　面对质询的目光，路登坦然说道， 　　“是。”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他比别人还要清楚。 　　路登确实让艾尔转达过类似的意思，哪怕带着玩笑性质。 　　审判厅里，没有玩笑。 　　他单身，伊莎未嫁，路登看不出任何违法的地方。 　　而且，看大学者们的反应路登也能猜出，事情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伊莎这两个字，在大学者这里有特殊的含义。 　　一旦事情和伊莎有关，事情的性质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哪怕是一直支持路登的大学者三，都不得不站出来，向路登确认情况。 　　很快，大学者们达成了一致： 　　“在伊莎拒绝你之前，按照神圣法典，你不可娶妻。 　　在伊莎答应你之后，按照神圣法典，你不可逃避。” 　　路登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这两条，路登都可以接受。 　　他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说道， 　　“按照神圣法典以及神邦过往的判例，求婚的有效期是半年，即六个月。” 　　半年的话，路登完全能够接受。 　　大学者六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 　　“圣裔家族在这方面，有一点点特权，时间恐怕要久一点。” 　　路登：警惕.jpg。 　　当这个老家伙开始说【一点】的时候，事情绝不简单！ 　　路登小心翼翼问道，“久一点，就多久？” 　　“十年。” 　　路登：…… 　　好在，他本来就没有结婚的计划。 　　而神邦的风气……比较自由。 　　哪怕有了合法伴侣，在外厮混，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甚至有人以此为荣。 　　大学者二又挑了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路登轻松应付过去。 　　正如他和庞格说的那样，自己是守法公民。 　　哪怕是大学者拿着放大镜，也无法挑出路登违法的事实。 　　某种程度上来讲，路登要感谢，神圣法典里没有口袋罪。 　　不然的话，他就算再守法，今天也会被判定为有罪。 　　每天一遍，赞美神圣法典！ 　　审判花费的时间，比路登想想的要短不少。 　　在大学者二与路登的答辩结束后，没有任何大学者站出来，也没有任何讨论的环节。 　　每一位大学者，将自己的结论写在纸上，塞进一个信封，盖上火漆封存。 　　有专门的学者上前，将所有信封收集起来，送了出去。 　　路登没猜错的话，这些信封应该会送到大学者一手中，由对方做出最终的结论。 　　很快，一个信封被送到了路登面前。 　　古雷学者认真说道， 　　“这里封存了大学者们的审判意见，在今晚的审判结束前不可拆开，必须由普若德大法官当众拆开，公布结果。” 　　路登收下信封，礼貌回礼。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面临的麻烦，不是大学者一场集体会议能够解决的。 　　大学者、大法官、异端审判所……轮番上阵。 　　路登这待遇，堪比古代的三司会审了。 　　每一个倒吊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只是很少有人像路登这样，玩的这么极限。 　　哪怕这么极限的局面，依旧是路登收手后的结果…… 　　正是因为路登玩的太极限，圣裔家族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才有了这场集体会议。 　　收好信封，路登环顾一圈行礼，准备离开这个房间，却被大学者二、大学者三同时喊住， 　　“路登先生，还有最后一件事。” 　　两位大学者对视一眼，大学者三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大学者二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仿佛例行公事一般， 　　“我代表双数派大学者，邀请你进入神邦大学进修，当然，这需要你先获得学者的身份。” 　　随后，大学者三也说了类似的话。 　　神邦大学，是学者们梦寐以求的天堂，拥有最多的藏书，最顶尖的学者…… 　　最关键的一点，从神邦大学毕业的学者，可以视为未来的大学者！ 　　也正是因此，受谁邀请进入神邦大学，显得格外关键，也代表未来的观点。 　　单数派？ 　　双数派？ 　　两面派？ 　　路登只吃红豆派，双倍甜的那种。 　　一向稳健的古雷，此时呼吸也难免有些重了。 　　神邦大学，多少学者梦寐以求的机会，如今就摆在路登面前！ 　　如果换成古雷，恐怕第一时间就点头答应了！ 　　还在等什么呢？！ 　　双方发出邀请之后，场面陷入沉寂，甚至有一点点尴尬。 　　大学者六恰到好处地开口， 　　“路登，不需要你现在给出回答，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你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思考。” 　　整个审判厅里，最支撑路登的大学者恐怕就是他了。 　　大学者八甚至在面具下暗骂，感觉双数派中出了一个叛徒。 　　“我现在就可以给出答案。” 　　路登婉拒了大学者六的善意，他足够灵活，但不代表在所有事上都灵活。 　　路登也有自己的坚持，旁人难以理解的坚持。 　　他看向圆桌上的天平，看向代表恶魔的那枚砝码，嘴角微微勾起，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拒绝。” 第107章 最后的审判 　　返回小楼的马车里，传出艾尔的惊呼。 　　“你拒绝了？！” 　　艾尔满脸难以置信，看了看古雷，又死死盯着路登，重复问道， 　　“路登先生，您拒绝了大学者的邀请？” 　　路登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 　　“小声点，吵死了。” 　　不就是拒绝了神邦大学吗？ 　　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神邦大学里，有艺术，有科学，有新潮思想…… 　　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一样东西——关于启云王国的历史。 　　巧了，路登只需要这样东西。 　　艺术？科学？思想？ 　　无论是启云王国，还是星云帝国，路登都品鉴的够多了。 　　如果他愿意的话，在启云王国的事，路登完全可以在神邦重复一遍。 　　给他三年又三年，还神邦一个工业化的社会。 　　但是， 　　路登很清楚，上一次模拟的过程中，自己犯下了一些错误，最终导致了启云王国的灭亡。 　　生产力发展过快，只能带来短暂的福报，以及更大的灾难和末日。 　　这一次，他必须慢下来。 　　神邦大学没办法让路登受益，大学者候选人的身份，还会让他受限颇多。 　　因此，路登拒绝对方的邀请，是水到渠成的事，根本不用犹豫。 　　艾尔很无奈。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一旦打定主意，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想法。 　　即便如此，艾尔依旧为路登感到惋惜。 　　她知道，一旦路登接受大学者任何一派的邀请，都能获得大学者的关照。 　　这样一来，路登就有了大学者的庇护，完全不用担心这次审判。 　　拒绝大学者，等于拒绝靠山。 　　把几人送回小楼后，古雷离开时，不忘提醒路登，今晚还有一场审判，由异端审判所牵头，七位大法官会出场。 　　路登一定要带好那封信，里面写着大学者的最终意见。 　　可能是路登的免死金牌，也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答案，只能在今晚揭晓。 　　古雷走后，艾尔总算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让我猜猜，路登先生，您是不是还要拒绝大法官的善意？” 　　至今为止，和各方势力打交道下来，大法官算是对路登最友好的一批人了。 　　古瑞德大法官甚至亲自出手，帮路登摆平了所有神圣法典上的问题，没有留下任何漏洞。 　　福报契约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最后路登能全身而退，古瑞德大法官功不可没。 　　当然，贪婪宫殿在其中也获利不少。 　　卖掉福报交易所牌照，是一笔收入。 　　福报契约的交易，每笔抽取千分之三，累计起来也是不小的数字。 　　大法官们向路登抛来橄榄枝，是连艾尔都能猜到的事。 　　路登沉吟片刻，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对当大法官真没什么兴趣。” 　　七宗罪里，路登最契合的，当然是贪婪。 　　可是看看古瑞德大法官……路登立刻没有兴致了。 　　艾尔感觉自己快疯了。 　　路登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靠山，却亲手拒绝了每一次活命的机会。 　　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圣人重生，恶魔降临，都没有办法救活路登先生！ 　　“异端审判所你不想进，大学者你也不想当，大法官也不要。” 　　艾尔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您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次，路登很干脆回答， 　　“帮庞老爷接上那条腿。” 　　艾尔：？？？ 　　皮这一下，路登很开心。 　　“或者……和你奶奶伊莎结婚。” 　　说到这里，路登自己都笑了， 　　“我要等她十年，十年里，我不能和任何人结婚，说真的，这个单身的理由太棒了。” 　　听到这里，艾尔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艾尔回头看着阿乌，认真问道， 　　“路登先生自己也喝这茶吗？” 　　艾尔能理解，路登对其他人的吝啬，可路登从不会亏待自己。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艾尔觉得，自己在小楼里，勉强能算上自己人。 　　阿乌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用开水泡茶，而是用温水了。 　　“不。” 　　阿乌摇头，认真说道， 　　“路登先生独处时，只喝清水，他说喝别的嗓子疼。” 　　艾尔：…… 　　“以后也给我换成清水吧。” 　　路登上楼换衣服去了，今晚的审判很重要，他需要穿的体面一点。 　　一楼的会客厅，只剩下阿乌和艾尔。 　　“艾尔小姐，有没有……一种可能？” 　　阿乌怯生生问道， 　　“路登先生拒绝所有人，是因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不需要靠山……” 　　阿乌的话，让艾尔脸色一变。 　　这种程度的言外之意，艾尔还是能听懂的。 　　路登不需要靠山。 　　因为，路登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他的自信，源自自身，而非外界任何势力，任何人。 　　以及……随身携带绞绳的路登，可能真不怕死。 　　他只害怕自己死之前，没有把自己的剩余价值压榨干净。 　　路登真的很严格。 　　又抿了一口茶，艾尔眉头皱起来。 　　她真不知道这东西该如何下咽，如果倒掉的话，以路登的性格，饶不了她。 　　阿乌看出她的为难，又一次建议道， 　　“可以往茶里放一点盐，会好喝一些。” 　　生活方面的小技巧，阿乌比艾尔懂的多。 　　毕竟，阿乌是奴隶，而艾尔是圣裔。 　　艾尔则好奇问道，“为什么是加盐，而不是加糖？” 　　阿乌摇了摇头， 　　“不知道，生意好的茶摊都这么做的，茶也确实会好喝一些。” 　　在圣裔家族的下午茶里，他们总是会往茶里加糖。 　　不过，圣裔们喝的茶，和艾尔眼前这杯品质云泥之别。 　　加盐，还是头一回听说。 　　按照阿乌的建议，艾尔加了一小搓盐在茶里，苦涩的味道似乎淡了些，总算能够下咽。 　　正在下楼的路登，显然注意到了这动静，随口说道， 　　“今天给她晚饭里少放点盐。” 　　艾尔：…… 　　当晚，艾尔请路登在外面吃饭，一家只对圣裔家族开放的餐厅，真正的上流社会。 　　阿乌当然没有办法在餐厅用餐。 　　他的身份是奴隶。 　　一个允许奴隶用餐的餐厅，很快就会在神邦传开，失去所有客户，最终倒闭。 　　艾尔让人打包了一份，送到小楼，让阿乌也上流了一回。 　　吃完晚饭，艾尔提议带着阿乌一起参加今晚的审判。 　　路登本意是，把阿乌留在家里。 　　夜晚的神邦，对奴隶绝对算不上友好。 　　艾尔再三保证，自己会保证阿乌的安全，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如果阿乌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 　　考虑到潜在的风险和收益，以及对仪式感的追求，路登最后同意了艾尔的要求，专门回小楼接上了阿乌。 　　蹲在马车角落，阿乌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写满了对艾尔的感激。 　　很快，他们来到今晚的审判之地，一个小型斗兽场。 　　站在斗兽场门口，路登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两人， 　　“去观众席上吧，今晚的主角是我。” 　　让我独享聚光灯！ 　　一名法官上前，带着艾尔、阿乌走向另一个通道。 　　今晚，负责裁决的有：大法官七位，异端审判所成员若干。 　　而路登则在另一位法官的带领下，向前继续走去，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两边的石壁通道严重风化，岁月沧桑，在无言的石头上写下了时间的秘密。 　　路登知道，这只是石头。 　　他所在的神邦，与2000年前的钢铁之都，是同一个地方。 　　这座小型斗兽场，主体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后代经过了一些加固和修缮。 　　穿过通道后，路登走进了斗兽场。 　　观众席上，零零散散坐着圣裔家族的人们，分散在不同的地方，等待着即将降临的审判。 　　年轻一代居多，中年人基本上没有，十三位元老倒是到齐了。 　　路登心里大概有了结论。 　　这段时间和圣裔家族打交道，路登已经弄清楚，圣裔家族的中坚力量，是散落在各地的执法官、执政官、军团长之类的实权骨干。 　　年轻人，算是储备力量，等时机成熟后，会送到对应的岗位磨练，然后爬到足够的高度，成为新的骨干。 　　元老院……更像是垃圾场。 　　每个圣裔家族把最精华、最无害的存在，送进元老院，占一个萝卜坑就行了。 　　他们只需要开会，吵架，投票…… 　　在优胜劣汰的大环境下，过去八百年，元老院发挥一直很稳定。 　　路登将目光挪动，看向前方，那里临时搭建了一个简陋的木台，有审判席，有裁决席，有原告席，有被告席…… 　　木台后面，还搭建了一个绞架。 　　看得出来，异端审判所的手艺活不错，这一次的绞架牢固多了。 　　上一次是准备吊死艾尔，一名弱女子。 　　这次是路登，重量上差距不少。 　　路登向前走去，自然站在一个木台后，等待审判开始。 　　“咳咳。” 　　他身后的法官轻咳了两声，提醒道， 　　“路登先生，这里是原告。” 　　路登恍然大悟，连连摆手， 　　“抱歉抱歉。” 　　差点被告变原告了。 　　你看这事整的。 　　路登走到对面的席位站立。 　　很快，六位大法官先后入场，古瑞德大法官是被人抬进来的，他一个人占据的空间比四个人还要多久。 　　大法官身披黑色长袍，用兜帽将头遮住，阴影笼罩了面庞，让人看不清模样。 　　古瑞德大法官除外。 　　神邦里没有能将他罩住的兜帽。 　　他用一块黑布直接盖住了整张脸，伴随着胸膛的起伏，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六位大法官就位后，原告也现身了。 　　他是一名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脸上写满了稚嫩与傲慢，路登只是扫了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几斤几两。 　　跟艾尔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给莱恩提鞋都不够。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又一个元老院的好苗子！ 　　圣裔家族特产元老，也算是另一种用进废退吧。 　　“我叫维德，维德·马里亚！” 　　金丝眼镜的男子隔空向路登喊话， 　　“请记住这个名字，因为这是送你上绞架的名字。” 　　路登想了想，礼貌回了一句， 　　“你开心就好。” 　　他都是元老预备役了，和他计较什么呢？ 　　顺着他说啊对对对就行了。 　　所有人就位后，主持人却姗姗来迟。 　　普若德大法官。 　　路登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当时，普若德大法官在明，路登在暗。 　　恰似此时此刻。 　　普若德大法官走上审判席席，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询问， 　　“原告人，维德·马里亚。” 　　“被告人，路登·Y·微古德。” 　　立刻有法官上前，查验两人的身份木牌并公示，确保原告被告都是本人。 　　在古代走流程，这个属于验明正身。 　　“审判人，神邦九位大学者。 　　在神圣法典的指引下，大学者们会告诉我们，最终的结论，即是否有罪。审判在今天下午结束，大学者的最终意见，会在大法官得出结论后由我公布。” 　　说着，普若德大法官举起手中的信封，这是路登转交给他的。 　　上面的火漆完整无损，还有几处特殊标记，以确保信封没有被破坏或者调包。 　　在程序正义这方面，神邦做的一直没话说。 　　“裁决人，神邦七位大法官，如果有罪，他们将根据一切言行，讨论出罪行应得的惩罚……” 　　普若德大法官举起木槌，轻轻砸下， 　　“最后的审判，开始。” 第108章 审判结果：有罪！ 　　斗兽场内， 　　一场审判正在进行。 　　审判的流程其实很简单，不需要什么证人，也不需要太多证物。 　　在开始审判之前，这些东西大家都见过了，大法官们心中已经有了结论，只是来走个过场。 　　艾尔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她本打算让阿乌也坐着，却觉得有些不妥。 　　带一个奴隶进来，已经是极限了。 　　阿乌也很懂事，默默站在一旁。 　　艾尔小声说着，即是安慰阿乌，也是安慰自己， 　　“我听贪婪宫殿的人说，古瑞德大法官很喜欢路登先生，他会做出公正的判决。” 　　艾尔话音未落，半躺着的古瑞德大法官，甚至没有揭开自己脸上的黑布，直接开口说道， 　　“有罪。” 　　艾尔：…… 　　阿乌的脸色古怪了起来。 　　艾尔深呼吸两口气，强撑着道， 　　“不要慌，我事先问过了，一位大法官裁决有罪，只会剥夺所有财产……” 　　阿乌嘴角抽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剥夺路登的所有财产？ 　　那还不如杀了路登！ 　　艾尔继续说道， 　　“恩薇大法官招待了路登先生，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她……” 　　艾尔话还没说完，带着面纱的恩薇大法官向前走出一步，缓缓说道， 　　“有罪。” 　　艾尔、阿乌：…… 　　两位大法官判定有罪！ 　　“这种情况，会剥夺神邦公民身份，贬为奴隶，不行……路登先生要和我奶奶结婚才行……” 　　艾尔已经有些慌了，开始替路登寻找一线生机。 　　“没关系，只要没有第三位大法官判定有罪……” 　　这一次，艾尔被阿乌打断了。 　　阿乌认真说道， 　　“艾尔小姐，我们还是安静看着吧。” 　　他有点怕了艾尔小姐这张嘴。 　　艾尔只好把走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异端审判所和路登合作过好几次，普若德大法官甚至借了一屋的书给路登。 　　按常理来说，普若德大法官肯定是支持路登的！ 　　站在中心的普若德大法官，微微点头，吐出两个字， 　　“有罪。” 　　观众席上，圣裔家族的成员们一阵躁动。 　　三位大法官判定有罪。 　　这场审判，到此为止了。 　　不需要更多的大法官来宣判有罪。 　　这三项罪名，已经可以给出最严重的结果了。 　　这般正式的审判，这般重要的一场盛会，为何结束的如此仓促？ 　　三位大法官依次重复了自己的裁决。 　　“贪婪，有罪。” 　　“嫉妒，有罪。” 　　“傲慢……有罪。” 　　普若德大法官拿起木槌，砸了三下。 　　艾尔双拳攥紧，指节发白，咬紧了牙关。 　　路登先生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只要大学者认为路登无罪，那么之前大法官宣布的一切都会作废！ 　　路登和大学者的关系真的不错。 　　路登算是八百年里最出色的倒吊人了！ 　　大学者……会救下他的吧！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普若德大法官拆开那个信封，念出了上面的两个字， 　　“有罪！”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艾尔脸色苍白无比，有些恍惚，感觉天旋地转，世界都快被颠覆了。 　　那个男人……他怎么可能会输？！ 　　大学者审判有罪，大法官裁决有罪。 　　大局已定！ 　　胜负已分！ 　　维德脸上的笑意更盛，就像一个凯旋的将军，高举双臂，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他当然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一定会赢，只是没想过，自己会赢的这么轻松！ 　　就像做梦一样。 　　事实上，如果不是莱恩疯了，今天站在这里的应该是莱恩才对。 　　维德要感谢路登，他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战胜倒吊人这件事，维德能吹一辈子！ 　　靠着这份荣耀，维德可以轻松身居高位。 　　日后元老院，定有他一席之地。 　　仔细想想，也挺可怜的。 　　莱恩的起点，是维德的终点。 　　只能说，圣裔之间，亦有不同。 　　而维德对面，路登则挂着浅笑，往日代表从容、自信的浅笑，此刻像是小丑的面具，最后一点尊严的遮羞布。 　　路登越是装作从容，在维德眼里，越加可怜。 　　输了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像气急败坏。 　　看台上，深呼吸几次后，艾尔脸上也挂起了浅笑，有几分神似。 　　阿乌则有些急了，小声问道，“艾尔小姐……不会出事吧？” 　　已经被大法官宣判有罪，很难想象，路登先生还有什么翻盘的空间。 　　艾尔轻声说道， 　　“这是他的舞台，相信他就好了。” 　　实际上，艾尔心里也慌得一批。 　　她只能选择相信！ 　　奇迹总是眷顾着这个男人。 　　砰—— 　　伴随着普若德大法官的木槌砸下，两名异端审判所的成员上前，架起维德。 　　维德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表情慌乱了起来，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路登在对面，我是原告啊！我是原告！” 　　从容的伪装被一点点识破，异端审判所的恐惧笼罩心头，维德大喊大叫，疯狂挣扎，想要摆脱束缚。 　　这两双手却好似铁钳一样，将他死死钳住。 　　普若德大法官将信封里的内容张开，贴在维德鼻梁前，让他看清上面的内容。 　　维德慌乱之下，看了好几次才看清，这张纸上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 　　“圣裔有罪。” 　　从头到尾，被审判的都不是路登，而是犯下贪婪、嫉妒、傲慢之罪的圣裔家族！ 　　裁决席上，古瑞德大法官坐起身来，目光深邃，幽幽说道， 　　“与民争利，肥己腹而瘦天下，是贪婪之罪。” 　　恩薇大法官，哪怕美貌藏于面纱之下，依旧惊艳，冷冷开口， 　　“诬告路登，挟平民以令大学者，是嫉妒之罪。” 　　手持木槌的普若德大法官厉声道， 　　“吊死管事，妄言恶魔之名祸乱神邦，是傲慢之罪！” 　　木槌再次落下，仿佛敲击在维德的灵魂之上，让他昏头转向，眼冒金星。 　　普若德大法官宣布了最后的惩罚， 　　“剥夺维德·马里亚的圣裔身份，名下所有财产收归神邦，鞭刑三下，放逐荒原，此生不得返回神邦，即刻生效！” 　　看客席上，一片惊呼声，来自圣裔家族的年轻人，似乎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而元老们，则被惊呼声吵醒，还没弄清楚情况。 　　普若德话音刚落，异端审判所的人就有了动作。 　　他们等这一天很久了！ 　　维德身子一软，仿佛抽空了所有勇气和力气，现实给了他重重一拳。 　　他感觉这个世道太荒诞了！ 　　就算圣裔家族真的有罪，这些罪也是莱恩犯下的，你们打莱恩去呀！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维德既然敢跳出来抢莱恩的功，那这份罪，也理应由维德来承担。 　　这很公平。 　　维德双脚瘫软，根本无法行走。 　　两人便把他架起来，拖着在地上前行。 　　回过神来的维德，连忙开始呼救， 　　“我是圣裔！我是圣裔！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父亲！丹尼斯·马里亚！救我！救我啊！” 　　“艾特元老！救救我！我是你亲儿子呀！你说好让我当元……” 　　“……” 　　他如同溺水的人，疯狂抓住手边的一切，想要活命。 　　可一切都如同泡沫，梦幻般破碎。 　　三下鞭刑之后，娇生惯养的他，能否活着还是两回事！ 　　更别提，剥夺圣裔身份，对维德来说简直就是末日。 　　放逐荒原……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最后，维德被警告闭嘴，不然鞭刑翻倍。 　　他的父亲和亲爹已经在看台上打起来了。 　　还嫌神邦不够乱是吧！ 　　天知道维德有几个爹！ 　　维德这副模样，被艾尔收在眼底， 　　圣裔与圣裔的情绪并不相通，艾尔不觉得他可怜，甚至有些吵闹。 　　路登脸上带着浅笑，没有任何成就感，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意味。 　　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没有任何惊喜。 　　穿着法官长袍的庞格，站在路登身后，压低声音问道。 　　“你早知道这个结果了？” 　　“别诽谤我啊。” 　　路登面不改色，谦虚说道， 　　“以我浅薄的智慧，很难猜测大学者、大法官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对于这个幸运的结果，我只能说，赞美圣人，神圣法典在上，我爱神邦。” 　　庞格冷哼道， 　　“不，不对，你绝对隐瞒了什么。” 　　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庞格否认了路登的说法，低声说道， 　　“路登，听着，如果你想要一个真正的盟友，一个不会在你背后捅刀子的家伙，你必须像古启云谚语说的那样，弄脏自己的手！” 　　神邦城内，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路登和庞格的联盟必定会达成。 　　问题是，庞格如何相信路登？ 　　他撤掉了潜入神邦内的战士，他卖了15万袋粮食给路登，他如同路登建议的那样去元老院提案接着被羞辱一顿，当众辱骂元老院，与元老院公开决裂。 　　甚至连雅格家族都开始怀疑，庞格是否忠诚。 　　大学者们只关心神圣法典，大法官们各个都是见风使舵的滑头，元老院是一群人类智商精华集合体，圣裔家族更不可能接纳庞格。 　　除了与路登合作，庞格在神邦内找不到第二个盟友。 　　这条船，谁都可以跳船，唯独庞格不行。 　　因为他身后的军团战士，就是船。 　　庞格跳船的结局，与自杀无异。 　　庞格已经弄脏了自己的手。 　　现在，该轮到路登了。 　　路登必须弄脏自己的手。 　　光是担任倒吊人，得罪十二圣裔家族，这件事，还不够。 　　在众多圣裔的目光下，路登面带浅笑，挥手致意，而他喉咙里却挤出一行文字，钻入庞格耳中。 　　“我向大学者三保证，会救下六万平民，开销……自理！” 　　说到这里，路登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一般。 　　他不能呼吸了！ 　　六万人，六万人……六万人！ 　　不是六百，不是六千，而是六万！ 　　想要养活这么多人，需要多少米索，多少粮食…… 　　十二圣裔家族每家愿意多养活5000人，十二家就是6万人。 　　无辜不无辜，这件事，先抛开不谈。 　　在真正的智者眼里，路登这种人谈自己无辜，就算他们答应，路登兜里的绞绳也不答应呀！ 　　看看福报交易所外的一片狼藉，看看圣裔家族老脖子树上吊着的成片管事，看看被扔进泔水桶的小拇指…… 　　路登带来的灾祸与混乱，杀他一千次也不够。 　　在纯辩经的角度，一个无辜之人，大于无数生命。 　　无论为了什么，都不能判无辜之人死刑。 　　可现实中，真空里的球形鸡是不存在的。 　　路登很清楚，为了六万人，大学者们愿意杀死路登，哪怕是脏了大学者们自己的手。 　　当然，为了避免神圣法典的神圣性受到玷污。他们用的方法会绝对合法，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比如……抛出一个大学者？ 　　这位大学者会指认，路登在担任倒吊人时，曾经在操纵福报契约这件事上，贿赂大学者。 　　这可是严重的违法行为，不能容忍，必须上绞架！ 　　这样一来，路登便是有罪的。 　　当然，这位倒霉的大学者也是有罪的。 　　不用怕，他会陪着路登一起上绞架。 　　两条命换六万条人命，路登出一条，大学者出一条，很公平。 　　唯一的区别在于，路登只有一条命，大学者有九条…… 　　有人的地方，就没有绝对正义。 　　不变的只有利益。 　　整场审判，主要矛盾很简单，大学者们要更多的平民活下来！ 　　谁能做到这件事，谁就能赢！ 　　路登面对大学者们审判时，大学者三开场说的那段话，已经把所有必要信息都传递给了路登。 　　圣裔家族为你的命开了价，该你开价了。 　　圣裔家族开出自己的价码：6万平民。 　　路登也开出自己的价码：6万平民，加一个无辜之人（路登），加一个倒霉的大学者。 　　两方的价码摆在天平上，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路登这边多两人！ 　　哪怕大学者们不在乎路登的命，也会在乎那位倒霉的大学者！ 　　这也是为何，大学者六在整场审判中，话虽然不多，但处处向着路登。 　　废话，他的命也悬在绞架上！ 　　如果可以选的话，谁又愿意当一个挂件呢？ 　　他又不是路登！ 　　同样是吃饭，吃相好看，吃相难看，这两个选择，以大学者的智慧不难做出正确的选择。 　　所以，路登赢了。 　　维德被剥夺圣裔家族身份，放逐荒原…… 　　听完路登的话，庞格陷入沉默， 　　哪怕他再相信路登的能力，可……6万条命？ 　　兽人来袭期间，让6万人在神邦内活下去？ 　　太夸张了！ 　　作为统领两个军团的军团长，庞格很清楚，这是多么恐怖的开销。 　　哪怕把路登的全部身家砸进去，都不够！ 　　半晌后，庞格说道， 　　“也许我该换一个盟友……” 　　路登冷笑道， 　　“哼！想跑？” 　　两人言语间，维德已经被捆绑好手脚，撕开后背的衣服，准备行刑。 　　鞭刑，三下。 　　啪—— 　　空气中，回荡着鞭子的响亮声。 　　特制的牛皮鞭子抽在维德后背上，瞬间打的他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维德哀嚎声，十云里外都能听清。 　　这哪是打维德的后背，这简直是抽圣裔家族的脸！ 　　看得出来，异端审判所真的很兴奋。 　　甚至每一鞭都要换一个人来抽！ 　　这种机会，可不多！ 　　啪—— 　　第二鞭抽下去，观众席上，绝大多数女士已经开始捂着眼睛，不敢看。 　　维德如同被扔上岸的鱼，抽搐着，抖动着。 　　由于剧烈挣扎，束缚他手脚的绳索有些松动，手腕处勒出血痕来，异端审判所的人只能再次上前，将维德重新固定。 　　第一鞭就将他抽的快昏死过去，第二鞭直接把他抽清醒了！ 　　啪—— 　　第三鞭，维德没有继续发出惨叫，他很难再发出任何声音，整个人昏死过去，哪怕最顶尖的医师也很难判断，他能否活下来。 　　和维德一起被羞辱的，还有圣裔家族。 　　十三元老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似乎能将七位大法官融化！ 　　就在昨天，他们还羞辱了庞格，想让庞格识大局，再苦一苦。 　　今天，圣裔家族被当众羞辱，他们便不谈大局了，不谈苦一苦了。 　　人啊，永远只有刀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感同身受。 　　如果说路登之前是把镰刀，担任倒吊人，负责割韭菜。 　　现在，路登化身利剑与长矛，刺向圣裔家族的心脏！ 　　旧战争的硝烟还没消散，新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 　　圣裔家族和路登……不死不休！ 　　只有不断滴落的鲜血，诉说着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血腥味开始在斗兽场弥漫，如同两千年前一样。 　　这里是斗兽场，鲜血是最好的气氛组。 　　两千年前的灵魂，仿佛被唤醒。 　　路登似乎听见无数人的欢呼声，启云王国的辉煌在眼前重现。 　　从这三鞭开始…… 　　路登和圣裔家族之间，再无任何回旋的余地！ 　　哪怕是庞格，看到这一幕，也陷入了沉默和震惊，久久不能自拔。 　　“我的手弄脏了！” 　　他嘴角勾起，冷笑道， 　　“如您所愿。” 第109章 闹剧的尾声 　　审判结束，尘埃落定。 　　三鞭过后，立刻有医师上前，替维德治疗。 　　他躺在担架上，被抬出了斗兽场，沿途还不停有鲜血滴落。 　　看着失败者退场，路登并没有多少获胜的喜悦。 　　正如大法官所说，诬告路登，圣裔家族付出了血的代价。 　　只是，局势没有任何缓和，矛盾反而更加尖锐。 　　路登和十二圣裔家族不死不休，伊莎家族的立场却暧昧不清。 　　他们可以选择隔岸观火，也可以选择落井下石。 　　嘶—— 　　好像不管哪一种，路登的下场都不会很好。 　　披着法官长袍，庞格悄然退场。 　　看台上的闹剧也渐渐平息下来，圣裔家族的人们在惶恐和不安中缓缓退场。 　　今天发生的一切，注定会给他们留下极其深刻的阴影。 　　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由响鞭在他们耳边回荡，提醒着他们，圣裔的尊严有多么不值一提。 　　被羞辱之后，除了恐惧以外，还会产生一种情绪——愤怒。 　　年轻人们毫不遮掩，将恼羞成怒写在脸上，用挥舞的拳头表达自己的不满，嚷嚷着要让路登付出代价。 　　元老们则要体面一些，面沉似水，看不出他们心中所想。 　　除了艾特长老，他的眼睛被人打肿了，这是风流的代价。 　　涂元老低声说道，“这次……过线了。” 　　八百年里，圣裔家族，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大学者、大法官、异端审判所…… 　　真的一点情面也不给圣裔家族留，他们想干嘛？ 　　狗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真当元老院都是一群浪费粮食的蠢货么？！ 　　十三圣裔家族，我们联合！ 　　大元老双目微合，一言不发。 　　思瑞元老则面带讥笑，冷眼旁观。 　　其余元老也各有心事。 　　每一家圣裔家族都很强大，都有力量，却没有办法联合。 　　在之前的福报契约做空中，路登已经论证过了，圣裔家族越多，成事的概率越低！ 　　对方确实过线了，却守住了神圣法典的底线，所有行为都按照规矩来。 　　这个时候，谁破坏规矩，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最关键的是……就算元老院想掀桌，他们有这个能力吗？ 　　神邦最锋利的剑，最坚强的盾，已经公开和元老院决裂！ 　　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推选路登当倒吊人，收割圣裔家族的韭菜。 　　让路登吸引绝大多数仇恨的同时，暗中挑拨元老院和庞格的关系。 　　元老院想要反击，在现有框架下，路登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轻松全身而退！ 　　元老院想要掀桌，没有庞格，他们就像没有爪牙的狮子，用石块都能轻松将他们砸死！ 　　圣裔家族如今的处境很难受，就像脖子上套了根绞绳。 　　绞绳一点点变紧，让他们逐渐无法呼吸，圣裔家族却什么也做不了。 　　反抗异端审判所？ 　　那你就是恶魔后裔不打自招，在神邦内失去了最大的护身符，瞬间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反抗大学者？ 　　大学者有做任何过分的事吗？ 　　他们甚至和圣裔家族有良好的合作关系！ 　　反抗大法官？ 　　有什么用呢？ 　　大法官那个位子仿佛有特殊的魔力，无论多么清廉的人，担任古瑞德大法官都会变得贪婪无比…… 　　任谁坐上去大法官这个职位，都会变成七宗罪的模样。 　　和庞格和解？ 　　事实上，这看似是最容易做的一件事，恰恰是元老院最不可能做的。 　　异端审判所虽然让圣裔家族难受，但也正是异端审判所的存在，圣裔家族才能拥有特权。 　　大学者和大法官，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害的，甚至乐于维护圣裔家族。 　　只有兽人来袭时，为了庇护神邦平民，双方才会有些许冲突和摩擦。 　　等兽人走后， 　　大学者们庇护的神邦平民，很快就会变成圣裔家族的牛马。 　　圣裔家族还要谢谢他们呢！ 　　以上这些东西，会让圣裔家族难受，却是真正支撑圣裔家族的存在。 　　俗称——利益共同体。 　　庞格不一样。 　　庞格的利益，与元老院的利益背道而驰！ 　　庞格要的东西——给每一个军团战士分发土地，真正能毁掉圣裔家族的根基…… 　　元老院里，能想明白这些关节的人不少。 　　大元老缓缓开口， 　　“我们……输的不冤。” 　　更重要的是：输的不惨。 　　米索没了可以再挣。 　　尊严碎成一地，捡起来拼一拼还能凑合着用。 　　失去了庞格，还能培养下一位庞格。 　　圣裔这个金字招牌在，希望就在！ 　　说着，大元老举起面前的酒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敬奈特元老。” 　　其余元老都很默契的举起酒杯，异口同声道， 　　“敬奈特元老。” 　　只有奈特元老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这种茫然变成了恐慌，他目光扫过所有元老。 　　每一个人都露出那副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嘴里说着无害的话，目光看他，却像是看一个死人。 　　他打翻了酒杯，声音带着哭腔，哽咽道，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你们不能抛弃我，我可是元老，我可是……” 　　奈特元老表现的很元老，就连垂死挣扎，都像刚出生的小猫小狗嘤嘤狂吠。 　　他，被元老院抛弃了。 　　…… 　　斗兽场内， 　　带着怪鸟面具的人走上前，恭敬说道， 　　“路登先生，又浪费了一个绞架。” 　　路登一时语塞。 　　这话他没法接！ 　　为了不让绞架浪费，把路登挂上去？ 　　路登只能委婉说道， 　　“坚守，只因相信会有更好的未来。” 　　怪鸟面具下的声音显然带着欣喜，赞同路登的说法， 　　“没错，我们早晚会找到恶魔后裔，然后将他挂上去！” 　　这是异端审判所存在的全部意义。 　　他找路登，当然不是为了说绞架的事，至少暂时不是， 　　异端审判所的人再次行礼，恭敬说道， 　　“路登先生，格罗特尼大法官夜观星象，最近神邦会有雷暴雨，不是明晚，就是后晚。 　　麻烦您转告艾尔小姐，请做好圣裔试炼的准备。” 　　路登点头，示意自己听清楚了对方的话。 　　法拉第笼早就做好了。 　　圣裔家族拥有的财力和人力，做这点小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路登做了两个法拉第笼，一大一小。 　　大的，是给艾尔用的，帮她通过圣裔试炼。 　　小的，则用来装老鼠，提前实验一下。 　　事关重大，容不得路登马虎。 　　当然，他们实验的方法也很简单。 　　伊莎家族的人会带着小法拉第笼和老鼠，赶往神邦百云里外的一处小镇。 　　那边的雷雨天比神邦多。 　　运气好的话，能赶在艾尔之前，用老鼠做一次实验。 　　谈话眼看就要结束，怪鸟面具的人似乎想起什么，再次喊住路登， 　　“对了，路登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锁门，副审判长可能会在最近拜访您。 　　有异端审判所在，神邦内您很安全。” 　　路登：…… 　　给路登制造最多危险因素的，就是异端审判所好吗？！ 　　如果路登有一天挂了，凶手99.99％是异端审判所的人。 　　副审判长要拜访自己？ 　　路登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是正的？ 　　以及……对方找自己做什么？ 　　路登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做人，根本不用害怕异端审判所！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管怎么说，这场闹剧到此已经告一段落。 　　至于闹剧的余波，对神邦会有什么深刻悠远的影响，皆是后话。 　　答应大学者的六万平民，留到明天再操心吧。 　　忙完一切的路登，只想回到小楼，洗个奢侈的热水澡，然后美美睡上一觉。 　　在法官的陪同下，路登走出斗兽场，遇见了等待许久的艾尔和阿乌。 　　艾尔矜持赞叹道， 　　“盛大的演出。” 　　路登点头，接受对方赞美的同时，指出不足， 　　“你该去丰富一下词汇量，这样夸人的时候会更好听一些。” 　　路登先生总是这样，艾尔已经见怪不怪了。 　　简单且克制的寒暄后，艾尔正色道， 　　“我奶奶要见你。” 　　路登呼吸一紧，少见地有些紧张，小心翼翼问道，“她不会准备结婚吧？” 　　艾尔：…… 　　“路登先生，请你自重。” 　　艾尔没好气说道， 　　“我奶奶还没有接受您的追求，哪怕接受，也不会是今晚。” 　　说着，她将两人带到一辆马车前，马车上有伊莎家族的徽章。 　　“恭喜您，路登先生。” 　　伊莎老奶奶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苍老。 　　她坐在轮椅上，上下马车都极其不方便，索性不下车。 　　“你兑现了你的诺言。” 　　路登恭敬说道，“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信守承诺，是任何神邦公民应尽的义务。” 　　“呵呵……说话还是这么好听……” 　　马车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等咳嗽声平息后，伊莎老奶奶再次开口， 　　“能否请你留步片刻，有些事，需要给你一个交代。” 　　路登没有拒绝，“这是我的荣幸。” 　　路登和阿乌站在马车前，静静看着。 　　显然，今晚会比想象中的，要更漫长一些。 　　片刻后，奈特元老如同一条丧家犬，被两名异端审判所的人扔到马车前， 　　马车里，又一次传出伊莎苍老的声音， 　　“现在，该打扫屋子，清理垃圾了。” 第110章 糟了，我成元老了！ 　　当一名元老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事情的性质已经很明显了。 　　在这场神邦风波里，一共发生了两件大事： 　　伊莎家族被贴上恶魔后裔标签，即将全员领取免费绞绳一份。 　　大学者指定倒吊人，解决兽人来袭期间可能发生的人道主义危机。 　　这两件事，促使伊莎家族和路登走在了一起。 　　倒吊人和圣裔家族合作，在神邦历史上，这是极其少见的事。 　　更何况，这位倒吊人还是路登先生，比恶魔还恶魔的存在。 　　如果没有伊莎家族，路登哪怕想走到今天这一步，也需要额外付出不少代价。 　　双方的合作，至今为止，还算得上是三赢： 　　伊莎家族赢一次，路登赢两次。 　　只不过，在合作过程中，当然也会有小摩擦。 　　比如艾尔一开始不太理解路登的一些行为。 　　再比如……奈特元老。 　　眼看着伊莎家族这艘巨轮大势已去，奈特元老做出了一个符合资深元老身份的决定：跳船！ 　　当事情还没结束，他自然还是奈特元老，高贵的元老院一员。 　　如今，大局已定，该秋后算账了。 　　伊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奈特元老瘫坐在地上，挣扎着起身，想要向马车内的老妇人求饶。 　　伊莎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冷冷说道， 　　“高台上缺一个敲钟人，送他上去吧。” 　　敲钟人？ 　　路登还没露出疑惑的神色，艾尔立刻小声解释道， 　　“为神邦预警的大钟，在高台之上，有敲钟人负责看守和维护……” 　　在艾尔的解释下，路登恍然大悟。 　　所谓【敲钟人】，是流放、驱逐的体面说法。 　　对于元老这种高贵的身份，如果将他们流放、斩首、车裂……不太合适。 　　有些东西，可以在口头开玩笑，却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打破。 　　让元老们体面，圣裔家族才有体面。 　　奈特元老能担任元老，是因为背后的伊莎家族，却在关键时刻吃里扒外，想要背叛。 　　伊莎的怒火，连元老都无法承担。 　　敲钟人被送到高台之上后，除非死亡，否则不允许离开高台。 　　他们每日的食物和饮水，都由人放在篮子里，送上高台。 　　至于其他需求，基本上得不到满足。 　　换而言之，在高台上的生活，比元老院还要枯燥。 　　他们虽然在神邦之内，甚至在神邦的最高处之一，却与神邦绝缘，与人间的一切乐趣绝缘。 　　余生只剩下眼泪和忏悔，手里的窝窝头，没有一滴油。 　　彻底被抛弃的老者，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破口大骂，无数污言秽语从嘴里喷出，哪怕被人拖拽着离开，也无法阻止他当喷子的决心。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你给家族带来了恶魔的诅咒……” 　　“就连路登都是你带回神邦的……” 　　“……” 　　艾尔第一次知道，元老竟然还有这么丰富的词汇量！ 　　败犬的哀嚎，一时听一时爽。 　　一直听，一直爽。 　　奈特元老已经成为历史。 　　伊莎家族不变的，只有马车里的那位老妇人。 　　她活着一天，伊莎家族的天就不会变。 　　“咳咳……” 　　老妇人再次开口， 　　“见笑了，路登先生。” 　　路登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他知道，对方当着自己面将奈特元老从云端打落，绝不是让自己看热闹这么简单。 　　这是一种无声的敲打。 　　为这件事，伊莎家族甚至付出了一名元老。 　　老妇人继续说道， 　　“奈特元老之位空缺，我年龄大了，干不来这苦差事……咳咳……” 　　见路登没有任何反应和表示，老妇人继续说道， 　　“路登先生，他们都说你是一位真正有智慧的人，是未来的大学者、大法官……” 　　路登谦虚说道， 　　“您谬赞，都是一些虚名。” 　　我路登对名利没有兴趣！ 　　我来神邦，只做三件事：福报！福报！福报！ 　　老妇人继续说道， 　　“不知道你是否可以为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太，在伊莎家族内，推荐一位年轻、拥有智慧和足够的精力，可以胜任元老之职的女士？” 　　路登：…… 　　萝卜坑都没你这么挖的！ 　　在对方提示的如此明显之下，路登退无可退，只能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您觉得……艾尔·伊莎小姐如何？” 　　“哦，我的小艾尔，我怎么把她给忘了！路登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老妇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欣喜，隔着马车，淡淡说道， 　　“艾尔·伊莎，不错，既然有路登先生的举荐，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元老，为神邦造福……” 　　一直在旁听的艾尔，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她有一种吃瓜吃着吃着，突然吃到自己身上的感觉！ 　　他们在说什么？ 　　看奶奶和路登先生谈笑风声，艾尔怀疑自己的耳朵，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们在说什么？！ 　　疯了吧？让艾尔当元老？ 　　伊莎和路登刚谈妥，甚至没有人来询问艾尔的意见。 　　这种事，本来就是钦定的，没人在乎她怎么想。 　　几位熟练的女裁缝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卷尺和木尺，帮艾尔定制专属于她的元老袍。 　　有法官出现在她面前，要求艾尔在某份委任状上签字。 　　还有异端审判所上前，采取了艾尔的掌纹……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元老，是神邦最尊贵的存在。 　　神邦会给元老院除了尊重以外的所有支持。 　　光是元老袍，就分四季八套，专用的帽子有十二顶，出入各种场所的手杖六只…… 　　元老名下的田地，减免赋税，同时元老卸任后，所有的土地必须捐给神邦。 　　由于大部分元老都是死在任上，对于这一条，他们从来没反对过。 　　至于更多的福利和优待，还需要艾尔自己去了解。 　　艾尔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元老，她甚至不觉得自己曾展现过任何契合元老的资质！ 　　世事总是这么荒诞。 　　不想进元老院的莱恩，被送去了圣彼得庄园疗养。 　　想要进元老院的维德，被送去了荒原当孤魂野鬼。 　　没想过元老院的艾尔，被送进了元老院当吉祥物……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花费了一点时间，艾尔最终还是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糟了！我成元老了！ 　　…… 　　昏暗的马车内，看不清艾尔的表情，但能轻松猜到她此刻并不开心。 　　任何有才能、有抱负的圣裔，在如此年轻的年龄，被送进元老院，心情都不会太好。 　　艾尔再也没办法拿元老院开玩笑。 　　而且，当元老院笑话出现在艾尔面前时，她也会跟着被嘲笑一番。 　　这还是其次， 　　艾尔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眼到头。 　　进入元老院后，艾尔就和真正的权力绝缘了！ 　　她拥有的只是十三张票之一，无论她有多少智慧，被十二个蠢货拉低水平后，毫无意义。 　　众所周知，在令人失望这件事上元老院从未让人失望过。 　　一日为元老，终身为元老。 　　除非被剥夺元老身份，送到高台之上，去当那可怜的敲钟人，就像前任奈特元老。 　　不过，真正冷静下来，艾尔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跟在路登身边这段时间，还是学会了一些东西的。 　　艾尔如今的处境很微妙。 　　不久前，伊莎家族还背负恶魔的恶名。 　　之后，她踏上了圣裔试炼之路，补全圣人之言，挑战圣裔试炼…… 　　艾尔必须考虑一个问题： 　　如果圣裔挑战成功了呢？ 　　失败的话，她会被异端审判所吊死，或者干脆被雷劈死。 　　一旦挑战成功，艾尔会成为神邦内，第一个证明了圣人血统的存在！ 　　在神圣法典的基础上，她会成为最特殊的一个！ 　　然后呢？ 　　艾尔怎么办？ 　　神邦不想要一个皇帝、国王、独裁者……任何类似的东西，神邦共和国都不想要。 　　神邦是圣裔家族的神邦，是大法官、大学者的神邦，绝对不能成为艾尔·伊莎的神邦。 　　在现有框架下，一旦艾尔拥有挑战最高权力的资本，哪怕她自己没有这个意愿，也会有无数的野心家、阴谋家推着她前进！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哪怕以艾尔的智慧水平，来思考这个问题，她很快会得出一个让人手脚冰凉的答案： 　　自己一旦证明自己是爱圣后裔，等待她的，只有两个结局： 　　死亡，或者摘取神邦最高桂冠。 　　后者……艾尔就算再傲慢，也不认为自己有实力这么做，哪怕伊莎家族全力支持她。 　　当然，路登先生愿意出手帮忙的话，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不过，在之前的对话里，路登已经给出了自己的选择：送艾尔进元老院。 　　神邦如此大，却只有元老院是艾尔的容身之所，是她的避风港。 　　如果不进入元老院，艾尔会被一个路人杀死，而这个路人也会很快自杀，成为一桩无头案。 　　显然，这不是艾尔想要的结果。 　　艾尔叹了口气，后知后觉的她，此刻才明白过来，这是最好的安排。 　　路登先生又救了她一次。 　　艾尔开口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些许幽怨， 　　“路登先生，您在想什么？” 　　面对艾尔的质问，路登很坦诚，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你觉得，他们今晚能把做好的元老袍送上门吗？” 　　艾尔：…… 　　她万万没想到，路贼还是制服控。 　　一旁的阿乌，突然感觉自己听不太懂。 　　他不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 　　不过，路登先生语气中的那种轻佻，他敏锐的辨认了出来，路登先生从晚宴带回来女伴时经常是这样。 　　随即阿乌有些庆幸，他明早只需要收拾一个房间，而非两个。 　　半晌后，艾尔咬牙切齿说道， 　　“一件上好的元老袍，恐怕要花一宿的时间才能制好！” 　　路登稳稳点头，沉声道， 　　“我可以等。” 第111章 元老院 　　昨夜，神邦无事。 　　小楼有事。 　　二更，多云转雨， 　　三更，小雨转晴。 　　五更，晴转小雨转晴。 　　天刚亮没多久，接元老的马车就停在小楼外了。 　　今天，是新任奈特元老上任的重要日子，怠慢不得。 　　上午，元老院要召开欢迎仪式，欢迎新的成员。 　　下午，元老院有议案需要投票，走几个过场。 　　“哈欠——” 　　艾尔打着哈欠走下楼，显然昨晚休息的不是很好。 　　虽然刚起床，但元老长袍已经穿戴完毕，得体、优雅。 　　照镜子时，路登感慨道，她就像一个天生的元老。 　　艾尔总觉得，这不是一句什么好话。 　　阿乌早就将洗漱相关的用具摆放整齐，艾尔洗脸的同时吩咐道， 　　“不用给我做午饭了，元老院要开一天的会，还管饭。” 　　说到这里，艾尔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当元老的唯一好处，就是像猪猡一样，衣食无忧。 　　元老们从来不用担心自己会犯错。 　　因为他们基本上没做过什么对的事，每天都在犯错。 　　元老只需要做对一件事：和自己背后的圣裔家族坚定站在一起。 　　前一任奈特元老，为什么被元老院抛弃，发配去高台上当敲钟人？ 　　就是因为他背叛了伊莎家族。 　　元老的一切，来自圣裔家族，自然也应为圣裔家族付出一切。 　　听着艾尔小姐的话，阿乌点头， 　　“路登先生昨天交代过了。 　　他还说，如果元老院能打包食物回来，家里缺什么，就和艾尔小姐讲……” 　　说着，阿乌还拿出一张清单，上面写着：糖、盐、胡椒粉、香料、茶叶（好的）、茶叶（一般）…… 　　艾尔：…… 　　看见清单的瞬间，她满脸黑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听上去，确实像是路登能做出来的事。 　　可以，这很路登。 　　洗漱之后，艾尔简单吃了早餐，就坐上了马车。 　　临走时她不忘吩咐， 　　“阿乌，你先吃饭吧，路登先生……需要多睡一会，还有，今天的门不要锁。” 　　说完，艾尔坐上了去元老院的马车，开始担任元老的一天。 　　…… 　　当艾尔站在元老院的门口时，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真成元老了？ 　　这么儿戏？ 　　她年纪轻轻，就走到了圣裔的终点，成为一名元老。 　　低头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艾尔随即昂着头，跨上台阶，如同女王一般，走进了元老院。 　　当艾尔赶到元老院时，元老们还没来齐。 　　92.3％的元老，年龄都超过了40岁，是名副其实的老年人。 　　让他们一大早离开柔软的天鹅绒床，坐在豪华马车里，赶到冬暖夏凉的元老院来开会，着实有些为难他们了。 　　不过，艾尔也不在意这些细节。 　　她对元老院没有任何好感，即使自己已经成为其中一员。 　　艾尔很清楚，她进入元老院，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包括自己。 　　带头迎接她的，是大元老等人。 　　大元老两鬓斑白，端着酒杯，站起身看向艾尔， 　　“在进入元老院之前，我代表所有元老欢迎艾尔·伊莎，也就是即将上任的奈特元老。” 　　大元老缓缓说道， 　　“在进入元老院之前，你也许已经停了足够多关于元老院的笑话，在这件事的创作上，任何人的灵感都是无穷的。 　　但是，我必须慎重告诉你，艾尔·伊莎小姐，那些关于元老院的笑话……绝大多数都是真的。” 　　这个转折有点骚，差点闪了艾尔的腰。 　　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说。 　　不按套路出牌呀！ 　　大元老继续说道， 　　“没错，关于元老院的笑话都是真的，我们是一群昏聩、无用、短视的老家伙，我们是尸位素餐之辈，我们唯一的用处就是没用……这样的元老院，就是神邦的笑话。” 　　艾尔的脸色微微凝重，收拢了之前的震惊和诧异。 　　她意识到，元老院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批判别人，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谁又能拒绝，站在高地上对别人指指点点呢？ 　　而自我批判？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绝不会是蠢货！ 　　大元老将酒杯微微抬高，换了口气，继续说道， 　　“元老院不可能更糟了。拥有如此糟糕的元老院，在过去八百年里，神邦依旧强大、兴盛，说明神邦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说明我们没有做错！ 　　一个愚蠢的元老院才是最好的元老院！” 　　神邦不需要一个英明的元老院，不需要一个拥有智慧的元老院。 　　一个野心勃勃、充满智慧的元老院，只会给神邦带来灾难与毁灭。 　　虽然愚蠢，但是元老。 　　这就够了。 　　大元老的话，触动了艾尔的灵魂，她甚至想给对方一根吸管。 　　眼前这位老者，绝对是大智若愚的智者！ 　　正当艾尔这么想时，思瑞元老毫不客气地拆台道， 　　“这是大学者三对元老院的评语，大学者三在担任倒吊人期间，用这番话从元老院拿走了两百万米索。” 　　显然，除了艾尔以外，所有元老都知道这件事。 　　立刻有元老附和道， 　　“没错！当初欢迎我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把我诈唬的一愣一愣的，后来发现，这就是个鹦鹉，和老子一样的蠢，老子信了你的邪！” 　　“就是！大家什么文化水平，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 　　面对其他元老的指责，大元老丝毫不觉得尴尬。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大元老举起手中的酒杯，环顾一圈， 　　“敬奈特元老！” 　　“敬奈特元老！” 　　一个元老，此生最多接受两次元老院的敬意。 　　第一次，是他／她加入元老院时。 　　第二次，是他／她离开元老院时。 　　在场的所有元老，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脸上挂着同样的笑容，嘴里说着一样的话，喝着一样的酒。 　　有那么一瞬间，艾尔觉得，自己已经成为元老的一员了。 　　这个地方，用拥有一种神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魔力——将所有人都变成蠢货的魔力。 　　放下酒杯，大元老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拿出一份议案，分给所有人。 　　“好了，等人到齐之后，我们需要讨论第一项议案，庞格·雅格提交了关于《推选路登·Y·微古德为保民官》的预案，需要元老院投票决定，路登是否有资格参加公民大会……” 　　艾尔神情一紧，没想到刚来元老院，就能帮上路登先生。 　　一旁的誊元老看出她那点小心思，轻笑道， 　　“放轻松点丫头，很快你就会明白元老院的真实含义了，你可以做任何事，唯独不需要思考。” 　　艾尔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很快，她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庞格的预案，以13：0的压倒性优势通过了。 　　艾尔这一票，无论怎么投，都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用思瑞元老的话来说， 　　“保民官？我们喜欢保民官，元老院爱死保民官了！” 　　哪怕这个保民官是路登！ 　　任何一个保民官，最后都会堕落，选择和元老院同流合污。 　　誊元老指着墙上的一句古启云语，漫不经心说道， 　　“元老院拥有一切，元老一无所有。”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元老，他们是人人嘲笑的元老。 　　他们是神邦权力的顶峰，他们是神邦智力的深坑。 　　八百年里，只有一个道理不变： 　　元老院还在一天，神邦就还在一天。 　　在会议的空隙，有些疲惫的艾尔看向窗外，一朵闲云悠悠飘过，元老院里今天发生的事，和过去八百年没有任何区别。 　　不断的重复，不断的轮回…… 　　似乎没有什么能将这种轮回打破。 　　艾尔忽然庆幸。 　　还好，神邦有路登先生。 　　…… 　　艾尔在元老院消磨时间的同时，小楼迎来了一位新的访客。 　　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一名平平无奇的男子推开了小楼的门，自然地将风衣挂在墙上，端起一杯茶走向会客厅，同时和阿乌说道， 　　“劳烦和路登先生说一声，异端审判所的神父普吉前来赴约。” 　　阿乌记住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对方很奇怪，可路登先生身边，总是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存在。 　　阿乌已经习惯了。 　　小跑上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阿乌敲响了路登先生的房门，原句复述，甚至连那种冷漠中的热情，都模仿的有模有样。 　　普吉神父？！ 　　听着这个熟悉的名字，路登垂死病中惊坐起，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吃惊的情绪。 　　当年在启云王国，吊死路登前，负责路登临终忏悔的神父，就叫普吉。 　　是巧合吗？ 　　还是……故人？ 　　动了！ 　　不是他的DNA动了！ 　　而是路登随身携带的那根绞绳动了！ 　　路登让阿乌在屋外等着，他很快传好了衣服，体面地下楼，在会客厅见到了这位普吉神父。 　　路登有些失望。 　　不是一个人。 　　两千年前的人们，大抵都死了吧。 　　他是启云王国唯一的孤魂，游荡在这片被恶魔诅咒的大地上。 　　至于重名，只是一个巧合，或者……是启云王国留下的一些历史影响了神邦。 　　这些都不重要。 　　路登坐在桌前，看着普吉神父，诚恳说道， 　　“神父，曾经有一次忏悔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如果上天肯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普吉神父：？？？ 　　对方说的每一个字，普吉神父都能听懂。 　　可组合在一起，却完全无法理解。 　　路登用最真诚的态度，坦露心声， 　　“我会对那个神父说三个字……” 　　“开香槟！” 第112章 恶魔不死，审判不止！ 　　开香槟？ 　　普吉神父并不知道路登先生在说什么，出于礼貌，他只能露出略显尴尬的微笑。 　　路登伸了个懒腰，将身体塞进椅子里，浑身上下好似没有一点力气，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对方。 　　对方是异端审判所的人，多半还是副审判长。 　　位高权重，仅在普若德大法官、审判长之下。 　　光凭他敢摘掉面具，自然行走于神邦，就能说明很多事。 　　异端审判所的恐怖之处，路登已经领会过了。 　　十三圣裔家族，是喂不饱的豺狼，他们贪婪的欲望绝对无法得到满足。 　　大法官和大学者们，在面对圣裔家族时，确实有不小的优势。 　　这是精神上的，法理上的，道义上的优势。 　　物理上，他们只是十几个凡人罢了，跟随他们的学者、法官，也大多是脑力劳动者，手无缚鸡之力。 　　唯一能压制圣裔家族的，就是异端审判所。 　　只有持剑者才能说服持剑者，让圣裔家族老老实实遵守游戏规则。 　　几方在博弈中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互相制衡，延续至今。 　　每一次兽人来袭，就是一次大考。 　　神邦的格局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也正是因此，在倒吊人执行职务期间，各大圣裔家族的实权派很少会返回神邦。 　　这里的水太深，他们把握不住。 　　他们很清楚，和倒吊人交手，哪怕成功了，也没有好果子吃。 　　因此，莱恩疯了，维德废了。 　　等尘埃落定，大势明朗，这些人才会分批次申请进城，优雅地返回这个赌桌。 　　到那时，神邦才是真正的热闹。 　　路登懒洋洋问道， 　　“普吉神父，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普吉神父笑着点头，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是普奇二十一世，在异端审判所担任副审判长，神父。 　　路登先生如果想要忏悔，可以约个时间。” 　　神父？ 　　又一个稀奇的词。 　　启云王国是有神父的，他们跟随一位圣人。 　　和圣人有关的记录都很模糊，哪怕路登搜集了启云王国所有的资料，也只能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背景： 　　据说，那位圣人死在异教徒手中，身为上帝之子，圣人会在特定的时间复活，并为世人带来救赎。 　　只不过，启云王国一直没有等来圣人复活。 　　对宗教一直不感兴趣，在启云王国时，路登一直没参合这些事，只有闲时解闷会了解一下。 　　在神邦共和国，路登还是头一回见到神父！ 　　在宗教方面，神邦理论上是信仰十三圣人。 　　可历史的断层，给辩经带来两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1.圣人到底做过什么？ 　　2.这个圣人有没有可能是恶魔伪装的？ 　　因此，路登在神邦见到了很多圣人的信徒，神父反倒是第一次见。 　　看出路登的疑惑，普吉神父解释道， 　　“我不跟随任何一位圣人的步伐，我唯一的职责就是吊死恶魔前主持忏悔仪式。 　　如果恶魔一直不现世，普吉神父之名将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路登：…… 　　异端审判所为了吊死恶魔，甚至专门设置了一个叫普吉神父的职位，还代代相传！ 　　他真的温柔，我哭死。 　　路登轻咳了两声，决定跳过这个晦气的话题，话锋一转， 　　“您登门拜访，想必有更重要的事吧？” 　　“没错，有一件很为难的事，无法与其他智者探讨，只能来请教路登先生。” 　　普吉神父毫不避讳地说道， 　　“拥有您这样智慧的智者，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自然也能用明亮的双眼轻松观察到，就在不久前，与伊莎家族有关的事情中，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异端审判所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 　　路登头顶已经开始冒问号了。 　　他发现，眼前这个普吉神父，很喜欢说长难句，深得某位汉爵士的真传。 　　普吉神父说的内容，路登当然懂。 　　异端审判所存在的意义，就是识破恶魔的伪装，将恶魔后裔找出，送上绞架。 　　在伊莎家族身上，他们险些成功了！ 　　而异端审判所成功的那一天，也会是他们自我毁灭的那一天。 　　异端审判所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如此庞大的势力，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任何组织，一旦扩展到某种规模，就会立刻拥有生命，如同活过来了一样。 　　自我毁灭这种事，想都别想。 　　求生，是无法阻挡的本能。 　　就算普若德大法官答应，审判长也不答应。 　　审判长、副审判长答应，戴着怪鸟面具的人们也不答应。 　　这就是普吉神父口中的‘尴尬处境’。 　　而他来找路登，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听完对方的话，路登陷入沉思之中，许久没有出声。 　　他受了异端审判所不少恩惠和善意，对方甚至想要拉他入伙。 　　但是，路登什么成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路登不打算当神邦审判人，也没有兴趣去和圣裔勾心斗角。 　　他忙着发福报呢！ 　　这件事，路登确实可以解决。 　　问题是……解决掉这个问题，会不会给路登带来新的麻烦？ 　　他需要思考。 　　以及，异端审判所可以给出什么样的酬劳？ 　　白嫖这种事，路登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看路登思考的差不多了，普吉神父却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站起身来，走到书架旁，随手拿起一本古籍， 　　“路登先生，普若德大法官借的这些书，保存的不错。” 　　路登脸色微微一变，想到了某种最坏的可能。 　　他被坑了！ 　　按常理来说，任何书只要翻看，都可能会产生损耗。 　　因此，路登在借书时，和对方反复确认过，如果古籍发生损坏的情况，该如何赔偿。 　　对方当时说，这些都是副本，从古籍上抄写下来的，赔偿不算贵。 　　当时路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把所有书收下了。 　　收下了普若德大法官这份沉重的善意！ 　　“咦？” 　　普吉神父翻动书的手忽然停下，眉头皱成一团，疑惑说道， 　　“这不想是副本，我看着……怎么像是古籍原本？” 　　早就猜到的路登，此时没好气问道， 　　“如果是真正的古籍，有损坏要如何赔偿？” 　　普吉身份假装思考了一下，才给出答案， 　　“一本有三页损坏，则视为报废。报废一本，赔偿30万米索。” 　　罚款，能让路登倾家荡产。 　　路登感觉自己心肝在颤抖，咬着牙问道， 　　“您觉得，我这里大概要报废几本？” 　　普吉神父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认真说道， 　　“路登先生，您只能报废15到20本。” 　　这是异端审判所，对路登手中米索的预估。 　　路登还在做无用的挣扎，为自己辩护道， 　　“原本借我的是副本，结果弄错了，这是你们的责任吧？” 　　普吉神父早有准备， 　　“嗯，是一位临时帮忙的学者，现在已经将他从异端审判所除名了。” 　　路登：……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打临时工牌。 　　不过，路登并不介意。 　　异端审判所帮了他很多，在可预见的未来，双方还会有更多的合作。 　　像异端审判所这样的存在，当朋友总比当敌人要好。 　　“我确实有办法解决你们的问题，虽然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最好的办法。” 　　路登沉声道， 　　“但是，在这之前，普吉神父，麻烦你仔细看看，这些书到底是古籍还是副本？” 　　普吉神父连装都懒得装，肯定说道， 　　“是副本，我刚才看错了。” 　　拥有定义的权力，谈判中永远能占据上风。 　　古籍还是副本，全看异端审判所的心情。 　　在路登的要求下，普吉神父以异端审判所的名义，向神圣法典起誓，这一屋子的书都是副本，没有古籍。 　　“请您千万不要误会，路登先生。” 　　普吉神父将手中的书放下，坐回路登对面，诚恳说道， 　　“异端审判所里的人，就像我这样，都是极其虔诚的存在，我们愿意找到恶魔的后裔并将他送上绞架，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只是……在这项伟大艰巨的史诗任务中，当我们达成一个小目标后，总会怀疑自己是否做的足够好，我们也会考虑如果异端审判所就这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漏网之鱼出现时，又有谁来庇护世人不受恶魔的蛊惑？” 　　普吉神父说了这么一大堆，浓缩起来就两句话： 　　1.异端审判所要审判恶魔后裔 　　2.审判完恶魔后裔，异端审判所还要存活下去 　　理论上来讲，这是完全矛盾的两件事。 　　想要解决这个矛盾，就要去改变理论。 　　普吉神父身体微微前倾，耳朵竖立，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路登身上，很期待对方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解决异端审判所的顽疾。 　　“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路登嘴角挂上那种熟悉的浅笑，眼睛微微眯起。 　　一旁的阿乌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路登的嘴唇蠕动，如同恶魔在低语， 　　“十三圣裔家族之中，恶魔的后裔，不止一家？” 　　普吉神父瞳孔微缩，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路登的话好似雷霆在他耳边炸响！ 　　这样也行？ 　　这样也行！ 　　恶魔的后裔不止一家。 　　那么，吊死一家圣裔后，异端审判所依旧可以存在，可以继续追寻恶魔后裔的踪迹，抽取下一个幸运圣裔家族。 　　恶魔不死，审判不止。 　　直到……无人生还。 第113章 你可听说过……福报彩票？ 　　小楼陷入沉寂，许久没有人说话。 　　桌上的热茶渐渐凉了，阿乌觉得有些浪费。 　　“不如换一个话题。” 　　普吉神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像是老友之间的下午茶，随意聊着一些事情， 　　“神邦地下，有一处荒废多年的铁矿，归马里亚家族所有。” 　　异端审判所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至少路登提供的思路没有问题，剩下的，交给异端审判所就行了。 　　铁矿？ 　　你要聊这个，路登可就不困了啊！ 　　神邦的前身是启云王国的钢铁之都，整座城市都是建立在钢铁上，靠着钢铁生产兴盛起来的城市。 　　这里的铁矿品质非常高，含磷量低，埋藏浅，甚至可以露天开采！ 　　不过，路登那些年疯狂扩张铁矿产能，加上矮人们确实是采矿的好手，最容易采集的铁矿已经被挖完了，再往下开采，成本和难度都略有提升。 　　这大概就是前路登挖坑，后路登遭殃…… 　　铁矿的开采，按理来说，应该掌握在圣裔家族手中，还会受大法官、异端审判所的监管，和路登这个神邦公民八竿子打不着。 　　普吉神父突然聊这个作什么？ 　　而且，以神邦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科技水平来看，铁矿是重要的战略资源。 　　为什么上好的铁矿会荒废？ 　　路登心中升起一个又一个疑惑，很快又猜到了某种可能。 　　普吉神父点头，印证了路登的猜想， 　　“没错，被尊贵的圣裔家族所掌握的铁矿，出于某些原因，和传说中的恶魔牵扯到了一起，甚至有古籍记载，这座铁矿曾属于恶魔。整件事由于年代的缺失依旧处于团团浓雾的包围之下，在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出现之前，我们不难得出结论，将这座被恶魔诅咒的铁矿荒废是对马里亚家族最有利的选择。” 　　又来了…… 　　普吉神父说了一堆，就一个意思： 　　铁矿被诅咒辣！ 　　还是恶魔的诅咒！ 　　对于马里亚家族来说，在保全圣裔之名这件头等大事面前，什么都要往后靠。 　　马里亚家族自然也想摆脱这个铁矿，甚至愿意白送给其他圣裔家族。 　　没人要呀！ 　　这东西，在圣裔家族手里，就是催命符。 　　卖给富商？ 　　姑且不论，谁能有这个财力来购买铁矿并开采。 　　铁矿开采权，圣裔家族绝不会让他外流。 　　更别提，神邦内绝大多数的富商，都和圣裔家族有关，不敢碰这个霉头。 　　看遍整个神邦，有钱，而且不怕恶魔之名的，人选并不多。 　　路登露出会心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普吉神父这一次没有使用长句，而是直白说道， 　　“马里亚家族快破产了。” 　　在前后两次做空战争中，路登做空了一次粮食，做空了一次福报契约，让圣裔家族损失掺重。 　　正常来讲，这种层次的损失，只会伤到皮毛，而无法让圣裔家族伤筋动骨。 　　只不过，在福报契约踩踏似的暴跌中，马里亚家族跑的最慢。 　　相当于他们吃下了绝大多数的亏空！ 　　和马里亚有关的富商，也在之前也上了不少杠杆，买入福报契约，损失惨重。 　　维德·马里亚的失败，让本就岌岌可危的家族雪上加霜。 　　十二圣裔家族里，马里亚家族已经快走到穷途末路，开始变卖祖产了。 　　路登没有继续绕圈子，单刀直入， 　　“多少钱？” 　　开采铁矿的胆子，路登有。 　　他清清白白做人，从来不怕背负恶魔之名。 　　路登答应了大法官要救济6万人。 　　以神邦的科技水平，铁矿是绝对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产生的利润可以让路登进一步扩大规模生产。 　　只有一个问题，铁矿卖多贵？ 　　亏本的买卖，他不干。 　　普吉神父报上早就准备好的数字，“100万米索。” 　　100万米索，4167枚小金币，能让濒临破产的马里亚家族获得喘息的机会。 　　同时，也能让他们摆脱恶魔铁矿这个苦恼。 　　双赢！ 　　马里亚家族赢两次。 　　在确定了铁矿的规模之后，路登没有犹豫，干脆答应了下来， 　　“今天下午会有人将钱送到贪婪宫殿，我想，一个正直的神邦公民开采铁矿，不会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诬告为恶魔吧？” 　　起身后披上风衣的普吉神父，点头回道， 　　“是，路登先生。”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路登在小楼内思考。 　　一百万米索……一百万米索…… 　　通过两次做空，路登确实赚了一点米索。 　　但路登从来没有忘记，这是要和人分的！ 　　一口吃下所有的利润，路登只会把自己撑死。 　　他既然不想挂，就必须平衡好各方势力。 　　格罗特尼大法官，用劣质粮食从路登这里分走了一部分米索。 　　古瑞德大法官，冻结了路登福报契约的保证金。 　　这些都还只是小打小闹。 　　真正的麻烦，是伊莎家族！ 　　伊莎老妇人至今为止，都没有和路登算账。 　　糊涂账，才是最麻烦的账。 　　艾尔·伊莎一旦通过圣裔试炼，路登和伊莎家族的合作，也就告一段落了。 　　对此，双方心知肚明。 　　最麻烦的，还是救活6万人的事…… 　　揉着太阳穴，路登叹了口气，吩咐道， 　　“备车，去贪婪宫殿。” 　　…… 　　贪婪宫殿，路登最喜欢又最厌恶的地方。 　　每一次见古瑞德大法官，都需要支付2万米索。 　　交钱时，路登的内心在滴血！ 　　他刚好赶上了古瑞德大法官的午餐，一整个长桌，摆放满了丰盛的食物，格外诱人。 　　在路登的再三暗示下，古瑞德大法官不耐烦地摇晃铜铃，让仆人多送来一份餐具。 　　路登感觉自己在吃一份价值2万米索的自助餐，一顿饭价值416克黄金。 　　太奢侈了！ 　　“古瑞德大法官，我对古启云语也略有研究。” 　　路登灌下一口清酒，认真说道， 　　“容我冒犯，古瑞德这个词，代表着着贪婪，而非暴食。” 　　古瑞德大法官将一根鸡翅塞进嘴里，嗦了一下，又将鸡骨头扔在一旁。 　　“对食物的贪婪，是人类无法抗拒的本能。” 　　事实上，上一次审判，路登见过格罗特尼大法官，虽然对方的容貌隐藏在阴影下，可单凭体型来看，是一个很瘦的人…… 　　古瑞德大法官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说道， 　　“大法官的职责之一，就是克服对应的欲望。在这方面，格罗特尼那家伙比所有人都强。” 　　关于大法官的事，古瑞德大法官只是提了一句，没有深谈。 　　他很快换了一个话题， 　　“贪婪宫殿新出了一版福报契约交易的管理条例，在一定时间内，福报契约的涨幅和跌幅，只能在固定比例，我们在讨论当天买入的福报契约，是否可以当天卖出……” 　　对于神邦来讲，福报交易所的出现，有点太早了。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为了避免某些幕后黑手恶意操盘，贪婪宫殿只能出重拳。 　　“雅格家族不准备放弃福报交易所的牌照，他们准备把福报交易所继续经营下去，虽然这东西已经没什么人买了。” 　　将一块牛排塞进嘴里，古瑞德大法官继续说道， 　　“对了，鉴于粮价的波动已经在神邦内引起混乱，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再次发生，格罗特尼大法官提议： 　　在粮价虚高时，可以适当开仓卖粮，换成米索，稳定粮价市场，在粮价偏低时，可以主动收购粮食。 　　目前，大学者们正在讨论这个议案的合法性，一旦认定法律上没有问题，就会提交到元老院，投票表决……” 　　粮食安全，粮食市场的稳定，在任何文明，都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没钱，可以穷着，没衣服，可以光着。 　　没粮……会死人的。 　　路登对粮食的做空，确实让神邦内的人们大开眼界。 　　同时，大法官们也决定堵上这个漏洞，以免有人效仿。 　　路登这次捅的篓子已经够大了。 　　他们可不希望，神邦再诞生一个路登二世。 　　古瑞德大法官说的这些消息，一定程度上来讲，都算是神邦最顶层的秘闻。 　　路登为这顿饭支付2万米索，确实不亏。 　　闲谈告一段落， 　　古瑞德大法官结束了上半场的战斗，吃了个五分饱。 　　他看向路登，想看看对方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说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古瑞德大法官很清楚。 　　对于路登来讲，福报契约已经是过去式了。 　　这波韭菜割的太狠。 　　想要从福报交易所弄钱，需要等大家忘记这次伤痛，再次凝聚成新的共识。 　　路登等不了这么久。 　　就算路登能等，6万饿肚子的平民，也不能等。 　　而眼前这个家伙，一肚子的坏水，总有办法能搞来米索。 　　古瑞德大法官认真提醒他， 　　“你可千万别玩庞老师那一套，你敢这么干，贪婪宫殿也保不住你。” 　　这是古瑞德大法官对路登最严重的警告。 　　只要路登不违法，贪婪宫殿都可以站在路登这一边。 　　维护守法公民的利益，古瑞德大法官义不容辞！ 　　路登翻了个白眼，你把我路某当什么人了？！ 　　我是那么无耻的人吗！ 　　古瑞德大法官用实际行动回答：是。 　　没有贪婪宫殿的约束，路登一定会不讲武德！ 　　路登缓缓开口， 　　“为了解决我的财务问题，为了救济更多的平民，也为了送出更多的福报，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路登放下酒杯，用清水洗手，在用丝巾擦拭干净，身子微微前倾，认真提议道， 　　“你可听说过……福报彩票？” 第114章 你还真打算送福报啊！ 　　彩票？ 　　古瑞德大法官稀疏的眉毛又聚拢在一起，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当然，路登口中的【福报彩票】，被古瑞德大法官直接忽略了福报两个字。 　　他虽然没有说话，表情的意思却很明显：展开讲讲。 　　路登介绍道， 　　“我们出售福报彩票，用收来的钱当奖金，还给人们，中头奖的幸运儿会一夜暴富。 　　而暴富的人会带动彩票的销售，除了运营成本和税款以外，我们不收取任何额外费用，不产生盈利，只为了送福报！” 　　听到这里，古瑞德大法官都没发现什么问题，点头示意路登继续说下去。 　　路登随口拿出一个很粗糙的方案， 　　“每份福报彩票，售价1米索。 　　福报彩票由4个数字按顺序组成，每一位数字从0到9之间随机抽取一位，也就是总共1万种可能。 　　每期福报彩票发售3到7天，发售停止后开奖。 　　如果有1个数字中奖，即为四等奖，获奖5米索。 　　2个数字，三等奖，奖励20米索。 　　3个数字，二等奖，奖励1000米索。 　　4个数字全中，头等奖，当所有奖兑现后，扣除运营成本，奖池里剩多少米索，奖金就是多少米索！” 　　路登既然说不会搞内幕，不会做手脚，古瑞德大法官暂且相信他。 　　违法的事，路登确实很少做。 　　古瑞德大法官开始心算。 　　4个数字，一万种可能。 　　中头等奖，也就是万里挑一，万分之一的概率。 　　二等奖需要中3个数字，因为数字有固定顺序，所以有36种二等奖，万分之三十六。 　　三等奖概率，万分之四百八十六。 　　四等奖概率，万分之两千九百一十六。 　　不中奖概率，万分之六千五百六十一。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古瑞德大法官在心中默算出了购买福报彩票的期望收益。 　　在不考虑头等奖的情况下，期望收益是：6.03米索。 　　如果算上头等奖的收益，期望收益只会更高！ 　　成本1米索，期望收益6.03米索…… 　　这谁会发行啊！ 　　他希望自己没算错。 　　古瑞德大法官问出心中的疑惑， 　　“按照你这么发奖，亏本了怎么办？” 　　这个方案很糙，从概率学上来讲，属于送钱给别人。 　　卖彩票卖亏本？ 　　那需要有多蠢？ 　　按路登这么玩，肯定会亏本！ 　　面对古瑞德大法官的质疑，路登无奈说道， 　　“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模型，模型懂吗？所有参数都可以调整。” 　　对于几等奖具体该获得多少奖励，福报彩票该如何发行，这些细节都是可以讨论、修正、改善的。 　　贪婪宫殿养了一群学者和法官，只要计算一下午，就能轻松设计出来一套稳赚不赔，绝对公正的福报彩票发行方案。 　　路登当然知道，自己拿出来的方案有问题。 　　他需要古瑞德大法官自己去发现这一点。 　　只有这样，古瑞德大法官才能看清，彩票只是数字的游戏。 　　路登强调道， 　　“福报彩票本身就不是以盈利为主！ 　　它的发行公开透明，开奖结果由贪婪宫殿公证，奖池里也不用留一米索，只要头等奖诞生，就可以清空奖池！ 　　每一期请大学者或者大法官来监督，我不会在整个过程中做任何手脚，甚至可以把这件事完全交给贪婪宫殿来做！” 　　路登想要做的，是说服贪婪宫殿和自己合作，一起去送福报！ 　　听到这番话，古瑞德大法官更吃惊了， 　　“你还真打算送福报啊？！” 　　此福报，非彼福报。 　　若真是按路登说的这么操作……确实可行！ 　　退一万步讲，就算失败了，也不会亏本啊！ 　　福报彩票在开奖时，会从奖池里优先扣除运营成本。 　　虽然不以盈利为目的，但会维持整个体系运转下去。 　　其次，福报彩票的头等奖获得者，需要缴纳一大笔税款！ 　　在绝对公平的算法下，哪怕每一期都有人获得头等奖，负责抽成的贪婪宫殿，都是稳赚不赔！ 　　把大家的钱聚在一块，挑一个幸运儿，所有钱都给这个幸运儿…… 　　这种诱惑下，愿意买彩票的人，真不会少！ 　　而所有钱都在贪婪宫殿的监管下，没有违反神圣法典的地方，也不会出现内幕，更不会监守自盗…… 　　只是，路登少见的慷慨，让整件事瞬间变了味道。 　　其中必有蹊跷！ 　　古瑞德大法官仔细一琢磨，立刻明白过来，路登这么做的深意。 　　路登需要救济平民，福报彩票可以提供不少工作岗位。 　　尤其是，福报彩票的发行规模越大，需要雇佣的售票员也就越多。 　　这部分新增的工作岗位，都会算在路登名下，毕竟，这是他的主意。 　　更重要的是，福报彩票的发行需要一样东西，一样路登没有的东西——信任。 　　人们很难相信路登先生还能送出什么福报。 　　靠着福报契约，路登·Y·微古德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 　　当然，不同阶层的人们，对路登的评价不同。 　　神邦内的富商、中产们、破产的商人，已经不知道咒骂了路登多少次！ 　　这是被路登直接收割的目标人群。 　　可若是出了神邦，就能听到截然相反的评价，城外都是快活的空气，人们不停赞美着路登先生。 　　1米索的临时居住权，路登先生争取的。 　　这就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 　　路登先生在福报交易所，高价收粮的事也传开了。 　　不少人在福报交易所，把粮食换成了米索，收益不少。 　　他成为一部分人的敌人，自然也成为了一部分人的朋友。 　　总而言之，路登必须依托一个有口碑的势力。 　　放眼整个神邦，没有比贪婪宫殿更公正的地方了。 　　哪怕是被贪婪宫殿罚款的商人，也不得不承认，贪婪宫殿的天平，永远是最准的。 　　贪婪宫殿的法官、学者们是贪婪，绝不愚蠢。 　　整个神邦，只有贪婪宫殿来发福报彩票，才有可能做成。 　　也是，以路登的性格，但凡可以自己吃干抹净，就没必要和别人合作。 　　当路登做出极具诚意的让步时，只能说明，让步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想通一切后，古瑞德大法官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路登， 　　“有时候我真想乞求圣人，让他们给您一些指引，能否把您身上些许的智慧用在造福世人上？” 　　路登很认真地回答他， 　　“我就是在送福报啊！” 　　生平第一次，古瑞德大法官和路登对话时，感受到了畏惧。 　　眼前这个男人，并非嘴上说说。 　　他是真的相信福报，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辞。 　　随手拿起毛巾，将额头的汗水擦拭一遍，古瑞德大法官用另一只手抓了一把冰块，扔进酒杯中，大口灌入嘴里。 　　看到这一幕，路登叹了口气。 　　犹豫了片刻，路登依旧决定开口，缓缓说道， 　　“过度肥胖对人身体的伤害很大，请相信我的诚意，我并非出于看笑话的心态劝您更健康的活着，而是作为一个朋友的劝说。” 　　劝人减肥这种事，多少带点攻击性。 　　“我明白，我相信您的诚恳。” 　　古瑞德大法官点头， 　　“毕竟，如果我死了，您想必也会很困扰。 　　下一位古瑞德大法官很难和您配合的如此默契，年轻人总要多一点时间来学习，这句话应该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会影响您送福报的效率！” 　　路登：…… 　　被拆穿心思的路登，丝毫不觉得尴尬，甚至继续说道，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定制一份食谱，大体重的减肥需要循循渐进，贸然节食，反倒会加速您的死亡。” 　　古瑞德大法官有些犹豫。 　　路登看出对方意动，他决定加上最后一块筹码， 　　“免费的食谱！” 　　“成交！” 　　古瑞德大法官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了路登。 　　能从路登手里拿到免费的东西，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至于福报彩票的事，两人都很默契，没有再提。 　　古瑞德大法官已经同意了。 　　他会让手下的学者和法官们，计算出一套合理的彩票发行方案。 　　同时，他会尝试说服大学者，让对方认定福报彩票合乎神圣法典。 　　头等奖的税率也需要得到大学者的支持…… 　　路登让出了福报彩票的所有盈利，换而言之，绝大多数的事都需要古瑞德大法官来推动！ 　　能者未必多劳。 　　多得者多劳。 　　这很公平。 　　等所有程序推动完毕后，福报彩票的发行和运营，可能还需要路登的帮助。 　　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从贪婪宫殿走出时，路登已经获得了自己所有需要的东西。 　　至于其他的福报，等以后再来传播吧。 　　而贪婪宫殿外，一位身姿挺拔的老者，此时正站在马车旁，和车夫相谈甚欢。 　　看见对方的瞬间，路登的脸阴沉了下来。 　　大学者六。 　　之前暮气沉沉，佝偻苍老的小老头，如今焕发了第二春一般，面色红润，格外有精神。 　　大学者六也恰好看见路登，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路登先生，恭喜你活了下来。” 　　路登握着对方的手，脸上洋溢着笑容，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老家伙，你欠我六万条命！” 　　大学者六面不改色，同样压低声音说道， 　　“最多三万条。” 　　这六万条命，是救路登和大学者六的。 　　公平一点，平分。 　　路登依旧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行字， 　　“那三万条命你打算怎么还我？” 　　大学者六从袖里摸出来一段麻绳，坦然说道， 　　“那你吊死我好了。” 第115章 神邦彩票的试点运营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看着对方手里的麻绳，路登语气稍微加重了一些， 　　“你甚至不肯给自己买根绞绳？！” 　　用麻绳，当然也能把人吊死。 　　可堂堂大学者，怎么能被麻绳吊死呢？ 　　来人啊啊！换绞绳！金制的！ 　　大学者六也很无奈，叹了口气， 　　“最近绞绳太贵了，你也知道，我们大学者都很清贫。” 　　对于眼前这个老无赖，路登冷笑道， 　　“每年领13枚大金币的清贫，我也想体会一下。” 　　大学者每年可以从贪婪宫殿免费领取13枚大金币，一年什么都不做，白领104克金子。 　　还真是苦了他们。 　　更别提，大学者在学术研究上的开销，是可以报销的。 　　只不过绝大多数大学者，都在研究神圣法典，不太需要报销。 　　抛开绞绳不谈，路登换了一个话题， 　　“说吧，你又准备怎么坑我？” 　　“路登先生，我们大学者都很正直的！” 　　大学者六嘿嘿笑道，摆了摆手，神色稍微严肃了一些， 　　“在神圣法典的指引下，我必须知恩图报……年龄大了，这身体就是不行，年轻的路登先生，我们不如上车聊？” 　　路登看着身板格外硬朗的、满嘴跑火车大学者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特么的，大学者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路登只好请对方上车。 　　上车后，大学者六直接吩咐车夫， 　　“去刀耕殿。” 　　马车缓缓前进，向刀耕殿的方向。 　　大学者六看向路登，毫不避讳， 　　“六万平民，没有一家圣裔家族能够接济这么多平民，路登先生，恕我直言，你需要一点帮助才行。” 　　路登靠在车厢，打了个哈欠。 　　如果不是为了六万平民这个事，他也不会找古瑞德大法官谈福报彩票的事。 　　大学者六没有任何尴尬，也没有架子，平淡开口， 　　“你答应接济6万平民的事，大学者们不会忘记。 　　我们愿意在神圣法典许可的范围内，尽可能帮助你。” 　　说到这里，路登第一次有了反应， 　　“那快点把我的保证金退回来！” 　　他有一笔米索卡在贪婪宫殿，就是因为大学者们还没讨论出结果，古瑞德大法官没办法批条子。 　　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不顺杆往上爬，那还是路登吗？ 　　“咳咳……” 　　大学者六轻咳嗽了两声，认真说道， 　　“大学者们相信，将保证金暂时放在贪婪宫殿，是对路登先生更有利的选择。” 　　听到这话，路登没有继续纠缠，示意对方往下说。 　　大学者六话锋一转， 　　“路登先生，你并不需要从头到尾接济六万人。 　　事实上，等兽人来了之后，神邦内会有大量的平民。 　　很多购买了临时居住权的平民，没有足够的米索和粮食，熬过这个艰难时刻。 　　当有人撑不下去的时候，大学者希望您能伸出援手。” 　　听到这话，路登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他需要提供六万个工作岗位，不，不需要六万，只需要三万。 　　因为路登给一个人开的薪水，挤一挤，足够让两个人不饿死。 　　如果平民肯少吃一点，路登需要提供的工作岗位甚至更少！ 　　这种艰难时刻，真的需要苦一苦。 　　只有活下去，才有明天。 　　有了大学者的关照，路登想做成这件事，难度会小很多。 　　如果没有路登，这些平民，一旦无法支付临时居住权的后续费用，就会被驱逐出神邦。 　　那时，神邦所有的门都关着，所谓驱逐，只有两种方法。 　　配合的平民，会将他们吊在木篮里，从城墙上一点点放下去。 　　不配合的平民，直接从城墙上扔下去。 　　事实上，两种做法的结局都是死亡，无非是体面还是不体面的区别。 　　路登的出现，可以解决这种惨剧的发生。 　　至于路登会给神邦带来什么惨剧？ 　　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大学者六继续说道， 　　“除了大学者的善意以外，大法官们也同意在职责范围内配合你。” 　　说着，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刀耕殿到了。 　　大学者六没有下车，而是让路登一个人去见格罗特尼大法官。 　　大学者和大法官之间，除了公事，最好不要见面。 　　大法官觉得大学者们只是一群研究石板研究傻的呆子。 　　大学者觉得大法官们连自身的欲望都无法克服，白白浪费自己的智慧。 　　两看相厌了属于是。 　　出乎路登意料，格罗特尼大法官站在刀耕殿的门口等他。 　　对方是一个干瘦的老头，皮包骨，胳膊还没有阿乌粗，整个人如同行走的骷髅架。 　　格罗特尼大法官披着一件宽松的白袍，任何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会显得宽松。 　　看见路登后，他简单行礼，没有任何寒暄，直入主题， 　　“在兽人来袭之后，神邦进入特殊时刻，刀耕殿会维持粮食价格的平稳，也就是2米索一袋。 　　在此期间，路登先生，您可以用市场价，在刀耕殿买到足够多的粮食。 　　当然，在享受便利的同时，您也不能将这些粮食重新投放到市场上，更不能拿去做福报契约。” 　　格罗特尼大法官的语速不快，对路登也用的是敬称。 　　客气的同时，保留着一种疏远。 　　公事公办，代表他不打算和路登有任何私人的交情。 　　路登也很清楚，自己不是米索，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 　　路登要救济平民，光有米索是不够的，米索又不能吃。 　　他必须由买粮的渠道，才能保证走投无路的平民能活下去。 　　某种程度上来讲，大学者们让路登做的事，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以工代赈。 　　能做这件事的人很多。 　　有路登这样能力的人……不多。 　　安静听完格罗特尼大法官的话，路登直白问道， 　　“神邦有多少粮？” 　　格罗特尼答，“足够所有人吃上半年。” 　　神邦有足够多的粮食。 　　但是，他们不能直接拿粮食出来分给所有穷人。 　　历史上，他们曾这样做过，最后的结果不是很好。 　　路登再问，“我能买多少？” 　　格罗特尼早有准备，认真答道， 　　“最多买走六万人吃完半年的份额，而且不能一次性买完。 　　如果超过这个数额，需要大学者提出议案，大法官们投票表决，最后通过元老院……” 　　路登又提出了几个问题，对方一一回答。 　　公事公办最大的优点，就是效率奇高无比，一切按照程序办，没有任何人情，也不会为难路登。 　　路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能否组织平民在城内耕种？” 　　谁也不知道兽人会来多久，这么做，有备无患。 　　“不能。” 　　格罗特尼大法官摇头，解释道， 　　“在特殊时期，浇灌用的水也是战略资源，必须严格把控。 　　神邦内大规模的种植，由刀耕殿组织，以确保不会浪费，以及有足够的收成。” 　　他顿了顿，死板的脸上第一次有些柔化，补充道， 　　“如果您在自己庄园种些瓜果蔬菜，倒是没影响。” 　　路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谈完后，格罗特尼大法官返回刀耕殿，路登则重回马车。 　　两人谈话的空隙，大学者六已经悄然离开了。 　　他作为路登的介绍人，只是帮路登支付暴食的代价，算还路登人情的利息。 　　虽然大学者六能笑着让路登把自己吊死。 　　但是，能活着，为什么要去死呢？ 　　离开了刀耕殿，路登结束自己的行程，返回了小楼。 　　今晚，神邦无事。 　　路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参加晚宴了。 　　这段时间，福报契约的事，几乎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 　　如今，尘埃落定，回归晚宴小王子的他，再一次展现自己的人格魅力。 　　哪怕是圣裔家族的年轻成员，在面对路登个人时，也表现不出太多的敌意。 　　和路登先生相处，时间总是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悄悄溜走。 　　晚宴进行到一半，从阁楼返回的路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确定一切正常。 　　他走后没多久，一名淑女从阁楼小心翼翼走出，若无其事返回晚宴。 　　神邦的晚宴不能没有路登，就像绞架上不能没有恶魔。 　　在人群中漫步，路登此刻心静如水，已经没有世俗的欲望了。 　　“……” 　　“听说了吗，今天晚宴，贪婪宫殿那帮家伙，整出来了一个新东西，叫什么……神邦彩票？” 　　“嗯，我买了两张，我的生日和哥哥的生日……咦，好巧啊，我和哥哥是同一天生的！” 　　“……” 　　你们是双胞胎，当然是同一天出生的…… 　　凯伦兄妹对话的内容，吸引了路登。 　　古瑞德大法官抛弃了路登【福报彩票】的叫法，改名为神邦彩票。 　　没办法，福报的名声太臭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1米索的神邦彩票，依旧是4个数字，按照路登提议的玩法。 　　只不过，奖金略有变化。 　　四等奖只有1米索。 　　三等奖5米索，二等奖100米索，头等奖清空奖池。 　　听着对方的方案，路登在心里，默算了一下。 　　抛去中头等奖的概率，1米索的期望收益大概是0.895米索。 　　贪婪宫殿稳赚不赔，因为头等奖需要缴纳25％的重税。 　　对于圣裔家族的成员来讲，花1米索图一乐，也没什么损失。 　　贪婪宫殿在晚宴上卖神邦彩票，当晚开奖，作为小范围试点。 　　如果成功的话，可以推广开。 　　在一旁听的差不多了，路登挑一个合适的时机，插入了话题， 　　“美丽的凯伦小姐，恕我冒犯，我刚才听你们在谈福……我是说神邦彩票？” 　　“路登先生？我在你的福报契约上赚了2000米索呢！” 　　对于路登，凯伦兄妹十分欢迎。 　　他们是极其少数，在福报契约交易上，真正赚到钱的人。 　　几人聊到尽兴时，路登忽然提出， 　　“我准备用神邦彩票的头等奖，送给艾尔小姐，做为她圣裔挑战的幸运祝福。” 　　听到这话，凯伦妹妹只觉得好浪漫。 　　她也希望有人能送她一张头等奖。 　　钱倒是其次，她不缺这点米索，关键是这份心意和幸运！ 　　凯伦哥哥则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路登先生，那你恐怕要失望了，神邦彩票想要中头等奖，需要万分之一的运气！” 　　他虽然有点笨，但别人算完之后的结论，凯伦哥哥还是能记住的。 　　中头等奖，万里挑一！ 　　很难的啦！ 　　听到对方的嘲讽，路登泰然处之，淡然一笑， 　　“我很相信自己的运气。” 　　凯伦哥哥嗤笑一声，装神弄鬼的家伙。 　　路登甚至有些挑衅地向凯伦哥哥发起赌约， 　　“不如来小赌怡情一把，就赌我今晚能否送头等奖彩票给艾尔小姐！” 　　“赌注……一枚大金币如何？” 第116章 彩票头等奖的诞生！ 　　“我赌了！” 　　“我也是！” 　　凯伦兄妹爽快地拿出两枚大金币，想要看看，路登怎么样才能中头等奖。 　　至于其他人……没人和路登打赌。 　　神邦彩票一共就四位数，一万种可能，全奖也就一万米索。 　　在路登买下一万张彩票的情况下，从二等奖，三等奖，四等奖，他就能获得8946米的收益！ 　　换而言之，路登只需要1054米索，就能买下一张头等奖彩票。 　　至于头等奖的奖金不管到手多少，对路登来说，都算是回血一部分。 　　再加上赢取凯伦兄妹这2枚大金币，账面上，路登不会亏的太多。 　　一身礼服的艾尔，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 　　艾尔端着酒杯，和路登错肩而过，压低声音说道， 　　“欺负他们有意思吗？” 　　路登抿了一口酒，随口说道， 　　“理论上来讲，强者与弱者之间的博弈，和逗凯伦兄妹没什么区别。” 　　在神邦这个尊重神圣法典的地方，只要掌握了信息差，剩下只是收割姿势的不同罢了。 　　对于凯伦兄妹，路登不仅没有恶意，甚至愿意和对方深交。 　　在神邦的大环境下，和凯伦兄妹相处更舒服一些。 　　起码他们真没什么坏心眼。 　　毕竟，他们压根就没有心眼。 　　而且，凯伦妹妹在收获无脑debuff的同时，自然收获了另一个buff，十分傲人。 　　赌约既然达成，路登走到神邦彩票的发售处，礼貌说道， 　　“来一份彩票。” 　　负责售卖彩票的，是一名很严格的法官。 　　他看着路登，认真问道，“请选择你想要的号码。” 　　路登重复自己之前的话， 　　“来一份。” 　　所有号码都来一份。 　　一万米索，他出得起。 　　法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不过，古瑞德大法官当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早就为路登准备好了。 　　既然是小规模试点，在古瑞德大法官看来，最好把每种情况都模拟一下，情况越极端，效果越好！ 　　万一发生小概率事件，他也能将损失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路登提出彩票这个想法，很不错。 　　如果运营的好，真能给神邦带来福报。 　　作为兽人来袭期间的特殊产物，彩票可以收拢民间散财，雇佣一部分闲散劳动力。 　　同时，中奖后，人们会更倾向于消费、享受或者继续购买彩票！ 　　头等奖的获得者，不管拿到多少钱，很快都会挥霍一空。 　　只要米索不出神邦，贪婪宫殿永远不会亏！ 　　古瑞德大法官越研究彩票，越是喜欢这个小东西，像是有无穷的魔力一般。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彩票算是税收的一部分，对社会闲散资源更高效的利用。 　　当然，他也弄清楚了，彩票的死穴在哪里——信任。 　　整个过程中，不能有任何弄虚作假，不能有任何内幕。 　　信任就像沙子堆砌成的堡垒，轻轻踹一脚，就能把一切摧毁。 　　路登没办法在这么大的一件事上取信于人，因此，必须借助贪婪宫殿来做。 　　因此，贪婪宫殿将开奖方式设计的极其繁琐，确保在整个过程中，尽可能保持公平。 　　路登花费1万米索，买下1万张彩票。 　　晚宴来到了一个小高潮。 　　他的举动，自然落在众多有心人眼里。 　　如今的路登，可不是半个月前的无名小卒了。 　　担任倒吊人期间，收割十二圣裔家族，甚至将马里亚家族逼迫到破产的边缘。 　　此子，恐怖如斯！ 　　圣裔家族的实权派、掌舵人，将路登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圣裔家族的年轻人，态度就要缓和不少，凯伦兄妹甚至能和路登有说有笑。 　　原因也很简单。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朋友。 　　哪怕是圣裔之间的博弈，也带着启云王国贵族一般的优雅，不会轻易把人逼上绝路。 　　维德·马里亚挨鞭刑的时候，大家可能会为圣裔的遭遇感到愤怒。 　　可过上半天，同样的事在不少圣裔口中，就成了笑料。 　　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是他们的本能。 　　路登买下一万张彩票后，立刻有人跟进！ 　　庞格来到法官身旁，瞥了一眼路登，随口说道， 　　“来两份。” 　　眨眼功夫，2万米索就花出去了！ 　　路登诧异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庞格先生，不需要的米索可以给别人，比如我。” 　　庞格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路登的嘲讽。 　　他有他的苦。 　　庞格的财产来自雅格家族，身为圣裔，他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米索。 　　可庞格却不能用这笔米索，去奖励自己麾下的军团，这是非常严重的违法行为！ 　　军团的战士们，是神邦所属，哪怕奖励，也只能由元老院批准。 　　庞格随口抱怨了两句，自己唯一允许为战士们做的，就是每人送一些并不贵重的礼物。 　　“等一等！” 　　路登发现了一个BUG，反问道， 　　“你刚才说，你可以给每个战士赠送礼物？” 　　庞格点头，“对呀。” 　　赠送礼物有非常严格的规定。 　　价值不能超过2米索，连一袋粮食都买不到，又有什么意义呢？ 　　路登眼中闪烁着光芒，压低声音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送他们一张彩票呢？” 　　庞格：？？？ 　　还可以这样玩？！ 　　给每人赠予价值1米索的东西，当然不会违反神圣法典，就连元老院那帮冥顽不灵的家伙，也不会对这件事指手画脚。 　　但是……人人都分一张彩票，等开奖后，持有彩票去兑换成米索。 　　获得头等奖的那个人，可以当做军团的幸运儿，也可以‘主动’将头等奖拿出来分享给大家！ 　　当然，这样看下来，似乎也没办法获利太多。 　　每个人分到手，可能还是一两米索，塞牙缝都不够。 　　如果再进一步，更大胆一点呢？ 　　庞格提前购买大量彩票，等到开奖时，将中奖的彩票赠送给自己心腹战士。 　　他可以宣称，赠予行为发生在开奖前。 　　而赠予的彩票价值1米索，又不违背神圣法典。 　　而战士们拿着彩票去兑奖，获得巨量米索，接受来自庞格的赏赐！ 　　嘶—— 　　庞格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吃惊地看向路登，难道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 　　路登则抿了一口酒，不说话，装高手。 　　他有一件事没告诉古瑞德大法官。 　　不过，对方估计很快也会发现。 　　彩票还有一个隐藏功能——清洗米索。 　　把米索，合法地，从一个人手中转移到另一个人手中。 　　细节，不谈也罢。 　　关于彩票的话题，路登和庞格没有深入交谈，具体该怎么操作，庞格心里已经有数。 　　事实上，有庞格这样需求的军团长，不在少数。 　　这件事如果真能办成，神邦彩票的销量肯定不会低！ 　　军团长们，都不介意拿出几万米索，给手下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花花，只是苦于一直没有门路。 　　至于神邦的未来……那就不是路登需要操心的事了。 　　庞格买下2万米索的彩票后，又有几人效仿，也各自来了一份。 　　等到晚宴尾声的时候，竟然卖出了接近8万份彩票！ 　　这个数字，大大超出了法官们的预期。 　　要知道，整个晚宴也不超过二百人。 　　不愧是圣裔家族，购买力这方面，一直没话说。 　　彩票销售的大头，都是路登、庞格他们这种，直接一万一万的买。 　　当法官宣布彩票销售终止后，众人期待已久的开奖仪式，正式开始。 　　在一系列繁琐且公平的流程过后，开出了四个数字： 　　4396！ 　　这是神邦第一组彩票的头等奖数字！ 　　路登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看着开奖结果，凯伦妹妹叹了口气， 　　“我们输了！” 　　路登手里，有一张4396的彩票。 　　凯伦哥哥安慰道， 　　“没事，我们在福报契约上赚了2000米索！” 　　众人：…… 　　这一对兄妹，是唯一在福报契约上获利的存在，至少是唯一敢公开的存在。 　　他们当初赚了2000米索就卖掉福报契约，被其他人笑话了很长一段时间。 　　尤其是，福报契约涨到一万多米索的时候，凯伦兄妹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他们6000买的福报契约，竟然6200米索就卖掉了！ 　　不过，兄妹两人心态很好，赚了2000米索，连连举办酒会庆祝，压根没有兴趣再次入场，一门心思庆祝自己赚的2000米索。 　　他们开晚会的开销，就超过了2000米索。 　　至于被笑话……他们已经习惯了。 　　凯伦兄妹在圣裔家族年青一代的地位，就像元老院在神邦的地位。 　　竟能如此相像！ 　　谁曾想到，泡沫被戳破后，只有凯伦兄妹穿着泳衣，其他人都抓瞎了。 　　偏偏这兄妹俩还没有眼力劲，逢人就炫耀，开口闭口就是两千米索。 　　这段时间，凯伦兄妹都快成两千米索兄妹了！ 　　收下两兄妹的大金币后，作为回礼，路登送了两人几张二等奖的彩票。 　　凯伦兄妹又是一喜，开始逢人吹嘘，自己买彩票赚了多少米索…… 　　这对兄妹，算利润时，从来不考虑成本的。 　　至于中头奖的那张彩票，路登按照约定，赠予了艾尔小姐。 　　“请编号10564彩票的得主上台领奖！” 　　这是第一张售出的头等奖，第一个领奖。 　　全场目光聚焦在艾尔身上，她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彩票头等奖！ 　　按理来说，这是一个应该被历史铭记的时刻。 　　路登也是这么想的。 　　当艾尔登上领奖台时，黑暗的窗台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眨眼便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白光被困在艾尔的瞳孔中，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拿着彩票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一只更有力的手握住了她，温暖从掌心开始传递，让艾尔冷静下来。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传来，似乎蕴藏着黑暗的愤怒。 　　晚宴上的人们，差异的看着彼此。 　　“打雷了？” 　　凯伦妹妹更是高兴地说道， 　　“总算是要下雨，这段时间，快热死我了！” 　　她却惊讶的发现，没有任何人附和她的话。 　　整个晚宴的氛围，似乎古怪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在沉默中等待着什么。 　　哒哒哒—— 　　皮靴踩在大理石上，声音在空荡的走廊上回响，在又一道白色闪电瞬间，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人，出现在晚宴的另一端。 　　对方看向艾尔，目光仿佛化身索命的绞绳。 　　他微微躬身，恭敬说道， 　　“艾尔小姐，或者说……奈特元老，打雷了。” 　　圣裔的试炼，要开始了。 　　感受着路登手掌传来的安全感，心中的慌乱一扫而空，站在领奖台上，感受着所有人的目光，有好奇，有戏弄，有嘲笑，有冷漠…… 　　迎着这些目光，艾尔挺起胸膛，高傲且坚定地说道， 　　“今晚，我将为神邦解开雷电的秘密！” 第117章 雨夜之危！ 　　踏着雷电的轰鸣，艾尔跟随异端审判所的人，离开了晚宴。 　　途中，她收到了一封伊莎家族的信。 　　艾尔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原本苍白的脸色如今更加苍白。 　　她将信胡乱塞进兜里，咬着牙，继续向前走去。 　　她相信，路登先生会解决这个麻烦。 　　近乎同一时间，路登也收到了一封内容一模一样的信件。 　　他拆开信封，上面写着一段简短的话， 　　“很遗憾地通知您，实验未能取得预期的效果。按照您的吩咐，在雷雨夜，我们将小鼠关进铁笼，把铁笼放在山顶，并竖起了一根铁棍以引来雷电。第二天，我们赶到时，小鼠死了……” 　　小鼠死了？！ 　　实验失败了？！ 　　之前，路登曾安排人去神邦附近做实验。 　　这只是有备无患，以防万一。 　　法拉第笼的原理很简单。 　　在物理学上，简单往往意味着强大，难以改变。 　　可用来做实验的小鼠，又离奇暴毙…… 　　路登立刻得出结论： 　　问题不是出在法拉第笼上，而是出在小鼠身上！ 　　小鼠也许是被吓死的，也许是冻死的，也许是被人刻意杀了…… 　　无论属于哪一种情况，这都提醒了路登一件事： 　　法拉第笼是安全的，可艾尔·伊莎不安全！ 　　如果将她一个人放在山顶，任由雷击一夜…… 　　说不定，她也会如同做实验的小鼠一般，离奇死亡。 　　不管她的死因是什么，都不会死于雷击。 　　这是路登绝对无法接受的结果！ 　　想到这里，路登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这种事，不能寄希望于别人的善良。 　　神邦里，想要艾尔死亡的人，可不在少数！ 　　艾尔正处于很危险的处境……路登要做点什么才行！ 　　没有犹豫，路登直接找上庞格，开门见山说道， 　　“我要人，能够战胜恐惧和未知的斗士，可以精准执行命令的勇者，绝对忠诚于你的战士。” 　　他需要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 　　伊莎家族的军团，被拦在神圣之河对面，没有元老院的命令，不能越过神圣之河。 　　至于伊莎家族的那些家仆、打手，这些人做做生意还行，让他们在雷雨夜跟自己上山，恐怕一个闷雷，队伍就能溃散大半。 　　路登很清楚，想要在如此恶劣环境下，执行保卫任务，需要真正的精锐，百战之师。 　　而符合条件的，只有两方——异端审判所，庞格。 　　这种私事，异端审判所是指望不上的。 　　路登只能找自己的盟友庞格。 　　盟友就是这么用的！ 　　庞格看着路登，自信说道， 　　“我麾下任何一名战士，都能符合你的要求。” 　　路登微微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 　　“你有多少人？” 　　庞格眼前一亮，反问道， 　　“你要多少人？” 　　对于艾尔要去的地方，路登做过调研，甚至抽空去过一趟。 　　想要在黑暗中保护艾尔的安全，需要布防的地方可不少，防线如果有任何纰漏，就会功亏一篑！ 　　路登在心底盘算了一番，报出一个数字，“五百。” 　　“我给你一千。” 　　庞格有些兴奋，眼中闪烁着火花，压低声音说道， 　　“等兽人走之后，我要能满足一千人的水和土。” 　　天平的两端，都需要放上砝码。 　　路登可以临时借走一千人，在今晚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去保护艾尔不受伤害。 　　那么，路登必须拿出点什么来交换。 　　水和土。 　　代表着土地。 　　这是庞格麾下战士们，最渴望的东西。 　　路登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下来，“成交！” 　　庞格拿出一个造型古怪的口哨，扔给路登，低声说道， 　　“带上我的车夫，出神邦，向南走5云里，吹响口哨，三长两短，听到同样的哨音回复后停下。” 　　说完，庞格继续吩咐道， 　　“你可以带他们离开神邦，切记，天亮前，他们必须返回神圣之河的另一端。” 　　收下口哨，路登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如果庞格的军团，在没有元老院命令下，成建制地越过神圣之河，出现在神邦外。 　　与谋逆无异！ 　　今晚，路登可以在夜色笼罩下，带着他们去保护艾尔。 　　可路登必须明白，这些战士们见光则死！ 　　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否则，元老院、大学者、大法官，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庇护路登！ 　　一旦局势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就连庞格都要和路登划清界限，果断弃卒保帅。 　　路登必须在救下艾尔的同时，尽可能保护住这批战士。 　　愿意私渡神圣之河，跟随庞格来到神邦附近潜伏，全副武装，只待庞格一声令下揭竿而起…… 　　这些战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庞格愿意借兵给路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把战士们带到了神邦附近，随时准备举大事，起大义。 　　如今，庞格有了更好的选择。 　　他可以和路登合作，换一种胜算更大、流血更少的方式解决。 　　能不掀桌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掀桌。 　　庞格的选择，也许是明智的。 　　可一个新的问题，被摆在庞格面前：如何安抚这批战士？ 　　大家把脑袋系在腰带上，陪你玩命，你突然不玩了？ 　　这黄袍，你还穿不穿？！ 　　把这些家伙逼急了，就算庞格不想穿，也必须穿！ 　　庞格最近还在苦恼，要怎么样才能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成功把这批人送回去？ 　　路登要借兵，对庞格来说，就像瞌睡时有人送枕头。 　　双方一拍即合。 　　路登借兵保护艾尔。 　　同时，路登替庞格办两件事。 　　把这些战士安全送回神圣之河，兽人走后，路登要提供能够安置一千人的土地。 　　这个条件，路登可以接受。 　　庞格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 　　一直在角落里候命的马夫，快步走上前，听从庞格的命令。 　　“带路登先生出城。” 　　庞格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路登如同我弟，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路登：…… 　　这家伙，是不是在占自己的便宜？ 　　这种时候，就不计较辈分大小的问题了。 　　马夫看向路登，目光如同宝剑一般锐利。 　　路登只需要扫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一把好手，绝非普通的车夫。 　　“走！” 　　路登没有犹豫，带着对方匆匆离开了晚宴。 　　坐上马车，车夫本打算直接离开神邦，却被路登阻止。 　　“先回我的小楼。” 　　路登耐心多解释了一句， 　　“我需要带一些东西……接个人。” 　　哪怕事态紧急，路登依旧没有乱了分寸。 　　马车在暴雨中撞碎了小楼的宁静。 　　“把所有毛巾、毛毯都带上，上车！” 　　浅睡的阿乌，被路登喊醒，立刻按照路登的指示，一一照做。 　　等马车再一次启动，阿乌还没回过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路登则坐在马车里，双眼微闭，盘算着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阿乌必须带在身边。 　　如果路登离开神邦，阿乌可能就有危险。 　　他终究只是一个奴隶，在神邦，他享受的是物权，而非人权。 　　如果有暴徒在雨夜闯入小楼，将阿乌掠走或者残忍杀害。 　　即使抓住对方，在神圣法典的框架下，也只需要赔偿少量米索，仅此而已。 　　自己老家不能让人偷了！ 　　路登很清楚，无论什么情况下，换家都不是好选择。 　　阿乌带在身边，有庞格麾下的战士，再赶去山上，保卫艾尔一夜…… 　　这场危机就算度过了。 　　马夫的架势技术很好，哪怕是在暴雨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他也能让马车平稳前行，速度还不慢。 　　很快，马车就停在庞格交代的地方。 　　路登掏出口哨扔给车夫，没等他吩咐，车夫吹响了口哨。 　　很快，口哨声得到了回应。 　　黑暗中，不断有披甲持盾的战士现身，在马车前集合。 　　他们甚至点燃了火把，火把由特制的材料制成，在暴雨中也不会熄灭。 　　显然，庞格的准备很充分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战士，路登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战士的数量越来越多，早就超过了一千！ 　　庞格这家伙，比路登预想的还要疯狂！ 　　这个疯子，带到神邦的，既不是300人，也不是1000人。 　　庞格带了半支军团返回神邦！ 　　在元老院那帮废物的眼皮下，庞格没有惊动任何人，带着整整两千多战士，兵临神邦城下！ 　　拱卫神邦的军团，根本不是庞格的对手！ 　　仓促征召的战士，更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在战斗打响的那一刻就会溃败。 　　以庞格的威望，只要属于他的旗帜出现在神邦城头，整个神邦都会匍匐在他脚下。 　　前几天，只要庞格愿意，一声令下，就能血洗神邦！ 　　可惜，他遇见了路登。 　　庞格收获了路登这位盟友，作为代价，放弃了成为帝王的机会。 　　造反这种事，一旦错过窗口期，就彻底错过了。 　　这几天，神邦的防卫明显严了许多，查身份木牌的卫兵也多了一倍，元老院更是让数支军团在神圣之河外时刻待命。 　　当然，对于庞格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他哪怕真的起兵成功了，血洗元老院，清理十三圣裔家族，只留下听话的声音。 　　等待庞格的结局，恐怕也不会太好。 　　神邦不需要国王。 　　路登冷着脸，任由雨水从脸庞滑落，看着眼前集合完毕的战士阵列，冷声说道， 　　“庞格管这叫一千人？” 　　自己这位盟友的算数，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路登可以理解多一点点。 　　翻倍？ 　　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了！ 　　天空中，电闪雷鸣。 　　两千多人的目光，落在马夫身上。 　　马夫那张冷峻的脸，巍然不动，沉声道， 　　“没错，就是一千人！” 　　今天就算是异端审判所来了，他们也只有一千人！ 　　路登无奈看了车夫一眼，一千就一千吧。 　　他指向山巅的方向，也是艾尔开启圣裔试炼的方向，于黑暗中低吼道， 　　“出发！” 第118章 死人比活人有用 　　神邦附近的山不多。 　　艾尔所爬的这座山，被称为科陆山，不算太高，有两名熟练的轿夫抬着她，一个云时不到就爬到了山顶。 　　按理来说，这样的山巅，不该被雷击才对。 　　科陆山的山顶，不知道被哪个杀千刀的家伙，埋下了一根巨大的铁柱。 　　正是因为这根铁柱，每逢雷电之夜，科陆山都会成为神邦附近的焦点，雷击不断，自然被定为圣裔试炼的地点。 　　坐在竹轿上，艾尔显得有些慵懒，打着哈欠。 　　上山的时候，暴雨已经小了很多。 　　这种雷暴天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兴许艾尔到山顶的时候，暴雨已经结束了！ 　　她只需要在笼子里待上一夜，就能轻松完成第一重试炼。 　　当然，艾尔也只是想想，心里很清楚，这并不现实。 　　她虽然长的美，但还不至于想的这么美。 　　来到山顶后，竹轿被稳稳放在地面，怪鸟面具的人举着火把，示意艾尔上前。 　　这里早就摆放了一个铁笼，是路登提前安放的，还派了专门的人负责看守，确保万无一失。 　　事关圣裔试炼，很少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脚。 　　破坏圣裔试炼的名声，谁也担不起！ 　　不过……天黑了，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铁笼紧贴着巨大铁柱。 　　艾尔走进铁笼，有人按照路登先生的吩咐，将铁笼关闭。 　　同时，有人上前，做下异端审判所的印记，确保艾尔·伊莎不会离开铁笼。 　　站在铁笼外，带着怪鸟面具的人撑着雨伞，认真说道， 　　“请您活过今晚，艾尔小姐，这对异端审判所真的很重要。” 　　如果艾尔能证明，世上真的有圣裔存在…… 　　对异端审判所意义重大！ 　　这群疯子，真的有殉教徒一般的决心和疯狂。 　　正如普吉神父和路登说的那样，他们愿意为自己的理想而死。 　　前提是，必须吊死最后一个恶魔后裔，他们才肯罢休！ 　　在路登看来，这群疯子更像是要吊死所有人…… 　　“我们要走了，艾尔小姐。” 　　异端审判所的人，开始组织下山，他们不能留在山顶。 　　圣人的光辉，不会眷顾这群藏身污垢之中的世俗疯子。 　　异端审判所从未如此温柔， 　　他诚心说道， 　　“祝您好运！” 　　下山时，带着怪鸟面具的十几人，遇见了浩浩荡荡上山的军团。 　　一两千人上山的动静如此之大，哪怕有夜色遮掩，也不能完全掩盖。 　　双方很默契，都把对方当做空气一般无视。 　　异端审判所不会追究庞格军团越过神圣之河的罪责。 　　他们多半知道这件事，甚至默许了。 　　而这支军团，今晚会负责守卫艾尔·伊莎。 　　路登等人上山时，不停留下战士，在山道各处布防。 　　有人负责警戒，有人负责阻敌，一切井然有序。 　　看的出来，庞格手下这支军团，确实有不凡之处。 　　哪怕在没有庞格指挥的情况下，他们依旧能保持如此高的执行力和士气，非常难得。 　　在这种时代，主将对军团的影响，是极其关键的。 　　有庞格后，整支军团的战斗力还能上一个台阶！ 　　毫不客气的讲，眼前这群战士，放在启云王国，也能成为王国最强大的力量。 　　好在，庞格是路登的盟友，路登暂时不需要担心太多。 　　布防的同时，一行人上山的速度不算慢。 　　阿乌毕竟年龄小，走到半山腰就支撑不住，马夫干脆将他抱起，用单臂夹着。 　　就这样，马夫前进的速度也比路登更快。 　　路登抹去额头的雨水，看着前方的山顶，气喘吁吁。 　　而他同行的战士们，各个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都怪酒色误事，掏空了身子。” 　　路登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从今日起，戒酒！ 　　到了山顶之后，还剩五百人。 　　按照马夫的指挥，他们组成一个圆形方阵，手持盾牌，将铁笼围了起来。 　　“这……” 　　艾尔迟疑了一下，没有去问路登，这些战士是从哪里来的。 　　她确实有些稚嫩，但绝不是愚蠢。 　　但是，艾尔依旧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这个必要吧？” 　　就算有敌人，也要从山脚杀上来。 　　刷—— 　　艾尔正说话呢，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竟然避开了所有护盾，精准刺入艾尔面前的土地！ 　　艾尔：？？？ 　　阿乌忍不住喊道， 　　“艾尔小姐！安静！” 　　上一次在斗兽场，他算是见识过了。 　　艾尔小姐说到哪个大法官，对方就宣判有罪，差点把阿乌吓得半死。 　　这一次也是，艾尔刚说话就被打脸。 　　艾尔安静了下来。 　　暴雨、黑暗，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 　　路登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个方向，从哪里射出的这一箭。 　　不过，这一箭失败后，潜伏在黑暗中的敌人，没有选择继续出手，而是沉寂了下去。 　　马夫将一千多人安排在科陆山上，一边搜寻山上是否有埋伏，一边组织防线。 　　看他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事先应该做过不少功课。 　　路登看在眼底，没有多说什么。 　　庞格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幕了。 　　和路登相比，庞格更懂圣裔。 　　这帮酒囊饭桶的脑子，差不多都是元老院级别的。 　　圣裔家族唯一的特产，就是元老。 　　所以，想要预判他们的行为也特别轻松。 　　此时，山脚传来喊杀声。 　　一群黑衣人想要冲上山，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击，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当场死伤掺杂，留下十多具尸体，仓皇退去。 　　很快，又有新的进攻被组织起来，他们用木盾挡住身体的重要部位，借着夜色和大雨想要冲上山去。 　　而庞格手下的战士，迎头痛击，将对方的攻势再次击溃！ 　　站在山顶上，俯瞰整个战局。 　　路登甚至注意到，前来偷袭的几波人里，好像来自不同的圣裔家族。 　　双方撞到一起时，险些火拼了起来。 　　原来你也这么卑鄙？ 　　整场战斗，显得格外荒诞。 　　在山脚发生战斗的同时，曾经有一道雷电劈在铁柱上，巨大的声响吓了艾尔一跳！ 　　结果……她竟然真的没事？！ 　　爱圣显灵了！ 　　艾尔刚刚收获的喜悦，很快消散。 　　她清楚的认识到，今晚自己不会死在雷电下。 　　可人间，比雷电更险恶的杀人手法，太多了。 　　先前那一箭，如果再准一点，艾尔就死了！ 　　好在，胜利的天平逐渐向他们倾斜。 　　拥有两千多人，在科陆山提前布防，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就算让元老来指挥，这一仗都没法输！ 　　敌人的进攻甚至没能突破第一重防线！ 　　天已经快亮了，夜色逐渐褪去，山下的敌人也悄然撤走。 　　双方都是见光死，谁也不敢在太阳下行动。 　　听着战斗的声音逐渐平息，艾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阿乌此时也进入浅睡。 　　只有路登依旧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昨晚发生的事，已经触碰了路登的底线。 　　他从来不怕死，也不认为谁的生命会比谁高贵。 　　路登更清楚，单凭自己做的那些事，吊死自己合情合理。 　　有充分的自我认知了属于是。 　　但是，路登不能接受，有人掀桌子！ 　　在游戏规则下玩耍，路登可以愿赌服输，怎么死他都无所谓。 　　如果谁敢破坏游戏规则，那就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今晚过后，幕后之人必须面对路登的怒火！ 　　不，是整个神邦的怒火。 　　在这一刻，所有的利益既得者都会联合起来。 　　维护游戏规则，就是维护所有人的利益！ 　　眼看战斗进入尾声，时间也不多了，马夫开始指挥众人下山，准备撤回神圣之河对面。 　　只有这样，今晚才算平安度过。 　　哪怕经过了一夜的战斗，战士们的状态依旧不错，有信心及时跑回去。 　　“路登先生，这里距离神圣之河不远。” 　　将小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马夫迎面向路登走来，认真说道， 　　“有些人受伤了，可能赶不回，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只能按照我们的办法来解决。” 　　神邦军团的战士，在没有元老院命令的情况下，出现在神圣之河另一端……后果不堪设想！ 　　死亡也许是最仁慈的结局…… 　　马夫的解决办法很简单。 　　他解决不掉这个问题，他只能把人解决掉。 　　然后，这些人会被列为逃兵、失踪之类的…… 　　哪怕庞格想要补偿对方，也只能通过极其隐蔽的方法。 　　马夫找路登，也是将这件事挑明。 　　他可以去干脏活，但路登必须清楚，这些人都付出了什么。 　　血只有血可以偿还，路登必须替他们报仇。 　　如果路登有办法把人救下来，最好不过。 　　这些战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只要能得到及时的医治，很快就可以恢复战斗力。 　　路登没有任何犹豫，干脆说道， 　　“把伤员留下，我会保证他们活下来。” 　　说着，路登看向马夫，将右手举起，四指握拳，用大拇指按在嘴边， 　　“你有我的承诺。” 　　在神邦，这个动作代表一个很简单的誓言： 　　我会做到我承诺的事，如果没能做到，你可以用刀撕开我的嘴。 　　马夫微微躬身，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而是立刻下令，让人将伤员聚拢，听从路登先生的命令。 　　昨晚受伤的人不少，有人是在战斗中负伤，也有人被流矢飞石所伤，有人是被队友误伤，甚至有人失足坠落摔断了腿…… 　　在战斗中，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不一会儿的功夫，近六十多名伤员聚拢在山顶，还有几名伤员在半山腰，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上来。 　　而其他人轻装简行，准备在日光出现前，渡过神圣之河，装作无事发生。 　　马夫再次找到路登，向他告别， 　　“山下的尸体我会带走处理掉……” 　　那些来偷袭的人，大多是家仆、卫士之类的身份，和圣裔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的尸体出现在这里，会让所有人都很难办。顺着追查下去，也会给庞格带来风险。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消失，反正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不，把死人也留下。” 　　路登眼色微寒，冷声说道， 　　“死人比活人有用。” 第119章 今夜，神邦有事 　　晨曦，随意洒在林间，落下一道又一道光束，迅速唤醒这片大地。 　　一群身披黑袍，戴着怪鸟面具的人，匀速行走在林间，沉默且压抑。 　　在这种近乎让人窒息的压抑中，哪怕有面具的遮挡，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狂热和躁动。 　　世上是否真的有圣人？ 　　这个问题，大学者们吵了八百年，也没有吵出结果。 　　异端审判所也等了八百年！ 　　这八百年里，有不少人动摇过，堕落过。 　　异端审判所内部，也保持着高强度的清洗和自我净化。 　　为什么圣裔总说异端审判所是疯子？ 　　因为，在圣人不出的世界里，坚持自己的信念长达八百年……待在这样的组织里，很难不疯。 　　这些年里，确实有欺世盗名之辈，想要开启圣裔试炼挑战，证明自己的圣裔血统。 　　毫无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异端审判所在一次次失望中坚持，等待曙光的到来。 　　今天，是异端审判所距离胜利最近的一天！ 　　如果艾尔通过爱圣试炼的第一重…… 　　神邦的历史，将被改写！ 　　每一个人都是历史的参与者，亦是历史的塑造者！ 　　当队伍来到科陆山脚下时候，山道上除了残留的雨水，还有刺眼的红。 　　科陆山附近，零零散散落着一些尸体。 　　山道上，更多。 　　异端审判所的人视若无睹，他们的眼里，只有那条山道。 　　这是通往天堂之路，是见证奇迹之路。 　　他们开始爬山。 　　沿途明显有战斗的痕迹，除了尸体以外，还有残肢断臂，异常血腥。 　　空气中的血腥味，如同异端审判所地牢一般浓郁。 　　闻着这味道，队伍中不少人反倒放松了下来，就像回家一样轻松。 　　这是他们熟悉的环境。 　　地牢里的人，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送人进地牢的。 　　原本一个云时的山路，他们花费了仅仅半个云时，就成功登顶。 　　可山顶的景象，却和所有人想象的不太一样。 　　接近七十名神邦战士，全副武装，双腿盘膝，静坐在山顶，缓缓恢复着体力。 　　而铁柱下，铁笼里……艾尔还活着！ 　　异端审判所的人一涌而上，将铁笼围了起来。 　　有专职人员上前，负责检查昨晚留下的印记是否完整，确保艾尔没有离开铁笼。 　　“完整！” 　　“完整！” 　　“……” 　　这群疯子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牙关不停哆嗦，连带着手脚都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虽然他们有心里准备，可当奇迹真的发生之后，心中的狂野依旧比预想的要强烈一万倍！ 　　看着群魔乱舞的异端审判所，一旁的军团战士们，眼神中带着新奇，就像小孩子进动物园看到大猩猩。 　　他们不明白，只是一个活人而已。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异端审判所是专业的。 　　他们很快冷静了下来，克制自己的情绪，同时将艾尔从铁笼中放出。 　　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普吉神父从队伍中走出，来到路登面前，躬身行礼， 　　“路登先生，能否解释一下，这些战士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元老院的命令，擅渡神圣之河，光明正大出现在异端审判所面前…… 　　就算把这些人都杀了，也不足以洗清他们犯下的罪。 　　如果异端审判所白天没有看见，完全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眼下，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路登必须给普吉神父一个说法，否则，普吉神父就要给这些战士们一个说法了。 　　面对普吉神父的质问，路登从容说道， 　　“我一直仰慕爱圣，因此昨晚特意来到科陆山，想要一睹圣迹降临。谁曾想，你们的人刚走没多久，黑暗中就有暗箭袭来，险些夺了艾尔小姐的性命。” 　　说着，路登指向地上的利箭，那是最危险的一箭。 　　普吉神父微微点头，有人想要袭击艾尔，确实很合理。 　　山道上的尸体，多半就是这么来的。 　　这些人，一定是受到了恶魔的诱惑，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路登继续说道，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圣裔艾尔的生命岌岌可危，一道雷电从天而降，全副武装的神邦战士，忽然出现在艾尔身前，替她挡下了黑暗中的攻击……” 　　普吉神父的脸色古怪了起来，画风似乎变得不太正常。 　　路登口若悬河，讲的绘声绘色，有模有样。 　　他不该送福报，他应该去天桥下说书。 　　最后，路登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普吉神父点了点头，麻木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 　　神邦的军团战士，是雷电送来的。 　　他们在这，是为了保护艾尔。 　　黑暗中发生了战斗，有人受伤，有人死去。 　　活着的人，遵循爱圣的指引，继续守卫着艾尔，寸步不离。 　　听完路登的话，普吉神父沉默了。 　　任凭谁听到这么荒诞的故事，都会陷入沉默。 　　但是……普吉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地方。 　　艾尔已经通过爱圣试炼的第一重，也是最难的一重。 　　她这个圣裔，含金量99.99％，超过任何圣裔。 　　换而言之，艾尔既然能倾听圣人的教诲，解开雷电的秘密，那么，她就能和圣人进行更多的互动。 　　试想一下，爱圣好不容易在自己的后裔中，挑中一个代言人，准备让神邦再次伟大。 　　恶魔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祂会派出自己的爪牙，蛊惑恶魔的后裔，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爱圣的计划！ 　　那爱圣也要反击呀！ 　　所以……雷电带来了忠诚的战士，为守护圣裔而战！ 　　这番说辞，换做任何一个无神论者，都不会相信。 　　可问题在于，神邦，本身就是一个建立在信仰上的庞然大物。 　　十三圣人，是支撑神圣法典的支柱，亦是支撑十三圣裔家族 　　他们相信十三圣人，愿意相信启云的恶魔存在，尤其愿意相信恶魔真的会带来毁灭和灾难！ 　　路登的说法虽然拙劣可笑，但正是这份拙劣，让他无法被驳倒。 　　路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复述’自己看见的事。 　　艾尔则一口咬死，自己在与爱圣的沟通中，爱圣明确传回信息： 　　“恶魔已经苏醒，黑暗再次侵蚀大地，神邦的荣光即将黯淡，为了击碎黑暗中的不可名状之物，我用雷电赐下剑与盾，守护你，亦是守护我的子民！” 　　爱圣他真的，我哭死。 　　听到这番话，异端审判所的众人又是一阵躁动。 　　这是圣言！ 　　八百年来，唯一通过圣裔试炼的人——艾尔·伊莎！ 　　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没有任何人敢质疑！ 　　质疑艾尔，就是质疑圣人，就是质疑异端审判所，就是质疑整个神邦！ 　　在神邦，元老院虽然愚蠢，但不可忤逆。 　　可在圣人面前……元老院，也必须靠边站。 　　“如果这些战士，真是爱圣送来守护艾尔小姐的……” 　　普吉神父沉吟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想，元老院会宽恕他们的罪。” 　　不，这些人不止无罪，甚至应该得到嘉奖！ 　　普吉神父转而说道， 　　“路登先生，请你不要介意，我的手下需要向这些战士们询问有关圣迹的事……” 　　这件事太过荒诞，面子上的工作，必须做一下。 　　路登点头，示意普吉神父自便。 　　一般来讲，异端审判所在询问时，都不会太客气。 　　但是，眼前这些战士，既然与爱圣有关，一些常用的手段就作废了。 　　事情的进展比普吉神父想象的要顺利，询问很快就结束了。 　　不管异端审判所问什么问题，这些战士的回答只有一个： 　　不知道！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本来在神圣之河的另一边，等待元老院的命令，准备渡河返回神邦。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出现在科陆山山顶。 　　怎么来的？不知道！ 　　来了干啥？不知道！ 　　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要守护艾尔小姐！ 　　异端审判所的人麻了。 　　如果允许他们用刑，哪怕拥有磐石意志的战士，也会将所有实话吐出。 　　可惜，用不得。 　　而不用刑的情况下，所有神邦战士的口风出奇一致！ 　　就像对过口供一样！ 　　普吉神父看向路登，眼神里颇为无奈。 　　对于路登来讲，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些战士，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性格迥异。 　　让他们作战，是一把好手。 　　让他们串供？ 　　但凡复杂一点，就会露出马脚，被人逐个击破。 　　因此，路登使用了最简单的方法：失忆大法！ 　　所有人都没有记忆，所有人都无法作证，那么……所有人的证言都无懈可击。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失忆？ 　　可以找出千百个理由，比如爱圣的影响，比如圣人的指引凡人无法理解…… 　　路登从未发现，爱圣像今天这么好用！ 　　在军团战士身上，普吉神父一无所获。 　　而且，站在异端审判所的角度，路登讲述的故事虽然离谱，但完全可以接受！ 　　艾尔是圣裔。 　　爱圣传下圣言。 　　神邦战士如同神兵天降，更是爱圣的圣迹！ 　　爱圣丰收了属于是。 　　解决掉了活人的问题，普吉神父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路登先生，山道上的那些尸体……” 　　路登神色冷了下来， 　　“哦，有些人是为了守护艾尔而死，有些人则是被恶魔蛊惑而来。” 　　尸体的成分很复杂。 　　需要好好鉴定一番。 　　至于……到底谁是为圣人而战，谁是为恶魔而战？ 　　艾尔·伊莎，拥有最终解释权。 　　站在科陆山上，普吉神父看向不远处的神邦，感觉晨风有些冷冽。 　　今夜，神邦有事。 第120章 末日审判时刻！ 　　艾尔下山时，一辆马车停在大道上。 　　哪怕如今有圣裔的光环加身，在伊莎面前，艾尔依旧保持着谦卑。 　　整个神邦，艾尔只敬畏两人。 　　自己的奶奶，路登先生。 　　在艾尔还没有通过圣裔试炼前，伊莎就帮她安排好了去处，送她进元老院，替艾尔保住了唯一的生机。 　　某种程度上来讲，伊莎比路登更了解神邦。 　　艾尔走到马车前，行了个礼，得到许可后，才踏上马车。 　　两人在马车里谈了什么，其他人无法知晓。 　　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当艾尔从马车走出来的时候，带着一长串的家族名单， 　　这些家族，都是爱神邦的。 　　他们是清白的，是圣人的后裔，不会被恶魔诱惑。 　　哪怕他们的家仆出现在科陆山，那也是受到爱圣感召，来保护艾尔小姐。 　　他们是神邦的功臣，理应厚葬！ 　　艾尔看向远处的路登先生，神色也有些无奈，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歉意。 　　路登则向她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神邦的大局，要稳定。 　　十三圣裔家族，不能全是反贼。 　　大家都是忠臣，一心为神邦的忠臣。 　　至于这次闹这么大动静，要哪个倒霉鬼来顶……那就看各自的实力了。 　　艾尔离开马车后，有名聋哑仆人找上路登，用手势比划着， 　　“伊莎要见我？” 　　路登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戏份。 　　和之前路登的极限操作不同，这一次的风暴，波及到神邦的统治根基。 　　路登担任倒吊人，帮大学者、大法官们收割圣裔家族的韭菜。 　　哪怕路登搅的神邦不得安宁，他所涉及到的，也只是米索。 　　仅此而已。 　　圣裔家族的报复，也只是针对路登个人。 　　大法官、大学者们对圣裔家族的反击，同样也只由维德·马里亚一人承担。 　　眼下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堕落的圣裔家族，必须得到清洗。 　　异端审判所这把刀，磨了八百年。 　　路登只是扇动了一下翅膀，而神邦却卷起了一场风暴！ 　　会死人。 　　死很多人。 　　这是最残酷的斗争，参与其中的人们，命运都在风暴中摇摆，等待最终的审判。 　　以路登现在的身份，继续参与下去，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他来到马车前，却没有上车。 　　车内，传出一如既往的咳嗽声。 　　老妇人缓缓开口， 　　“路登先生，感谢您为小艾尔做的一切。” 　　路登躬身，谦虚说道， 　　“都是我应该做的。” 　　老妇人干巴巴笑了两声，换了一个话题， 　　“庞格今早出城了，他带着自己的军团，已经接管了一些神圣之河的防务。” 　　听到这里，路登眼神愈发深沉，没有答话。 　　接管防务，是一个很委婉的说法。 　　这一次的风暴，肯定会摧毁至少一家圣裔家族。 　　圣裔家族除了法理上的地位外，在神邦境内，还有实控的军团。 　　想要审判圣裔家族，要先折断对方的剑，摧毁对方的盾，才能将一个个位高权重的人送上绞架。 　　圣裔家族的军团，庞格来处理。 　　圣裔家族在法理上的地位……路登已经送上了绞绳。 　　他提供的证据，足够审判任何一家圣裔家族！ 　　路登现在不需要任何操作，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待博弈的最终结果。 　　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代表的只是自己，甚至连支持他的利益阶层都没有。 　　庞格背后，除了雅格家族，还有数以千计支持他的战士。 　　这种层次的斗法，路登还是不参合的好。 　　他就像一个看客，台上的喧嚣，只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爆米花，还是无糖的那种。 　　吃在嘴里，都没有太多滋味。 　　伊莎今天的状态显然不错，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路登先生，像您这样的人，该去追求小艾尔才对，怎么会看上我这个糟老婆子？” 　　面对伊莎的调侃，路登脸上带着浅笑，认真答道， 　　“没人能抵抗岁月沉淀的魅力。” 　　“还是这么油嘴滑舌。” 　　伊莎又干笑了两声，沉寂了片刻。 　　她再次开口，和路登聊起一个新听说的趣闻， 　　“路登先生，听说了吗，马里亚家族以100万米索的价格，将被诅咒的铁矿，卖给了异端审判所。” 　　路登：…… 　　好你个异端审判所！ 　　吃完甲方吃乙方是吧？！ 　　这个结果，路登倒也还能接受。 　　异端审判所拿走了他100万米索。 　　他从异端审判所手里拿走的，更多。 　　不过，从伊莎的话里，路登听懂了另一重意思。 　　圣人保佑马里亚。 　　路登没有等待太久，一个云时后，结果出来了。 　　“查清了。” 　　衣角带有血迹的普吉神父，站在马车前，恭敬说道， 　　“被恶魔诱惑，犯下亵渎之罪的……是马里亚家族。” 　　所有家族里，只有马里亚家族掏不出钱了。 　　没钱，伊莎很难办。 　　那就只能请他们上绞架了。 　　站在马车旁，路登漫不经心问道， 　　“那么……接下来做什么？” 　　接下来？ 　　普吉神父脸上写满了兴奋，甚至有些扭曲，和路登比起来，神父更像是恶魔。 　　“我们准备启动末日审判。” 　　末日审判？ 　　又一个新的知识点。 　　普吉神父简单解释了一下，路登这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末日审判，是路登曾经走过流程的PLUS版。 　　需要大学者，大法官，元老院三方同时参与到审判之中！ 　　任何一方想要判定【有罪】，都需要70％以上的票！ 　　7名大法官，要5名裁决有罪！ 　　9位大学者，要7名审判有罪！ 　　13位元老，要10名同意有罪！ 　　只有三方同时得出【有罪】的结论，末日审判才会生效。 　　想要达到这个比例，十分困难！ 　　站在马车旁，路登相信，这场风暴最猛烈的部分即将到来。 　　大的，要来了。 　　神邦内， 　　针对马里亚家族的末日审判，和路登不同，神邦的高层们甚至没有追求仪式感。 　　这种事，已经不需要仪式感了。 　　整件事只要完成，就是最大的仪式感！ 　　神邦建国八百年，第一次启动末日审判！ 　　大学者、大法官、元老院，在同一时间，召开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 　　在神圣法典上，只有恶魔重现之日，才能召开末日审判！ 　　在科陆山发生的一切，与恶魔重现又有什么区别？ 　　圣裔家族的成员，主导了一场针对圣裔的偷袭？！ 　　这不是恶魔，那什么又是恶魔？ 　　铁证如山，任何辩驳都显得苍白！ 　　九位大学者甚至没有讨论，直接投出了手中的票，得到一致结论： 　　“有罪！” 　　七位大法官的聚集，稍微慢了一些。 　　哪怕将集会地点设置在贪婪宫殿外，古瑞德大法官也是最晚到场的。 　　主持审判的普若德大法官，将异端审判所提供的证物、证人、证词一一摆出，七名大法官先后得出结论。 　　“有罪！” 　　末日审判的三个紧要环节，只有元老院出现了些许波折。 　　来自马里亚家族的元老，梗着脖子，觉得马里亚家族无罪。 　　他的言语比脸色还要苍白，他的反驳比棉花还要轻柔。 　　不过，问题不大。 　　最终，元老院以12：1的压倒性优势，宣判马里亚家族有罪。 　　为了从这场风暴中脱身，其余十一家圣裔家族，都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他们幕后的掌舵人，和伊莎达成交易的同时，以圣裔之名向神圣法典起誓，对堕落的圣裔家族绝不手软！ 　　死道友不死贫道！ 　　会议结束后，大元老又组织众人，进行了简短的送别仪式。 　　他举起酒杯，邀请众人一起， 　　“敬费务元老！” 　　“敬费务元老！” 　　费务，古启云语中，五的意思。 　　送别前任奈特元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前几天。 　　嘶—— 　　真的就在前几天？ 　　那没事了…… 　　将杯中酒喝完，大元老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走到费务元老身旁，带着微醉，开口说道， 　　“作为元老，你无须与马里亚家族一起沉沦，我们不会允许异端审判所那群疯子，践踏元老院的尊严。” 　　费务元老是一个头发雪白的小老头，佝偻着身子，如同惊弓之鸟。 　　他咽下苦涩的酒，脸皱成一团，像是用完晒干的卫生纸。 　　费务元老颤抖地问道， 　　“我……” 　　大元老柔声宽慰道， 　　“你不会被送上绞架，也不会有接受任何审判，去高台上向圣人忏悔吧。” 　　流放到高台之上…… 　　对费务元老来讲，这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落到异端审判所那群疯子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确定了自己没有性命之忧后，连酒水都变得香甜，费务元老又灌下一口，眼泪也涌了出来。 　　多好的酒啊！ 　　等去了高台，就再也喝不到了。 　　费务元老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有些懦弱的他怯生生问道， 　　“那马里亚……” 　　他想问，自己的家族会迎来什么结局？ 　　谁回来接替自己的元老之位？ 　　在确保自己安全之后，他的家族荣誉感，又神奇地回来了！ 　　大元老目光深邃，看着费务元老。 　　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元老院，此刻渐渐沉寂了下来。 　　大元老缓缓开口，如同噬人的巨鲨一般，空气中都带着血腥。 　　只听他淡淡说道， 　　“神邦，没有马里亚家族了。” 第121章 疯人院 　　从科陆山返回神邦的路不远，队伍却走的格外慢。 　　路登很清楚，艾尔·伊莎返回神邦前，异端审判所会把一切清理干净。 　　他们不允许，圣人的后裔踏上被污染的土地。 　　哦，现在应该叫圣·艾尔·伊莎了。 　　坐在马车上，阿乌蜷缩在角落，路登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只有艾尔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润，说不出的兴奋与激动。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路登先生，您在想什么？” 　　路登直言道， 　　“我在想，为什么是马里亚家族。” 　　他是一个喜欢复盘的人。 　　倒吊人的事件，整体复盘下来，路登没有发现太多端倪。 　　可结合这一次的风暴，两次都是马里亚家族倒霉，会不会有点太巧合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路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幕后操纵着什么，引导一切的走向。 　　正常情况下，路登会担任这只大手的角色，他是幕后黑手。 　　如今，却变了。 　　神邦的水，比路登想象的要深。 　　大学者、大法官、圣裔家族、未谋面的异端审判所审判长…… 　　庙小妖风大了属于是。 　　路登想不明白的问题，艾尔自然也没有答案。 　　她只好换一个话题， 　　“路登先生，您下一步准备怎么做？我是说……怎么继续送福报？” 　　你要聊这个，路登可就不困了啊！ 　　路登很认真地说道， 　　“我对米索特别感兴趣，所以，我打算多赚一点米索。” 　　艾尔：…… 　　还真是直白呢，路登先生。 　　马车缓缓前进，不知道碾碎了多少人的命运。 　　…… 　　圣彼得疗养院。 　　这家疗养院，除了名字里带个圣，其他地方和圣没有任何关系。 　　莱恩·雅格，如今是疗养院的模范病人。 　　他才被送来的时候，需要被束缚带捆着手脚，以免他伤害别人或者自己。 　　好在，莱恩很快正常了一些，迅速融入圣彼得疗养院的氛围，成为一名真正的精神病人。 　　而负责照顾他起居生活的，是一位名叫杰夫的管事。 　　据说，在福报契约的交易上，这位管事让雅格家族损失惨重，亏损以百万米索计。 　　换做其他圣裔家族，杰夫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好在，雅格家族财大气粗，负责善后的庞格也懒得冲杰夫发火，干脆将他送到圣彼得疗养院，专职照顾莱恩。 　　杰夫管事来了之后，莱恩的病情好转不少，已经恢复了自由行动。 　　他不再提什么恶魔，也不再咒骂路登，或者为神邦的未来哭泣。 　　莱恩找到了更有意义的事去做！ 　　莱恩自封为院长，杰夫被他封为首席治疗师。 　　他每天早上起来后，如同狮子巡视领地，在所有病床前巡视一番，还会吩咐杰夫调整一些病人的治疗方案。 　　今天，莱恩巡视到一个单独的房间，这里住着一位新送来的病人。 　　和其他病人不同，这位病人没有圣裔的身份，甚至不属于神邦。 　　在门牌上，写着病人的名字： 　　维德·马里亚。 　　莱恩推门而入，维德趴在床上，如同濒死的豺狼，一动不动。 　　听见动静，维德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前方，发现了莱恩。 　　维德空洞的双眼里，出现一种名为怨恨的情绪。 　　“莱恩！莱恩！” 　　维德低吼着，带着几分哽咽， 　　“我是替你死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如果莱恩没有被送到圣彼得疗养院，那么指控路登的人选，自然是莱恩！ 　　被鞭刑、剥夺圣裔身份的人，也会是莱恩！ 　　躺在病床上如行尸走肉的，还是莱恩！ 　　维德替莱恩受了所有地罪，他怎能不恨？ 　　“杰夫医师，记录。” 　　莱恩推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镜，煞有其事地说道， 　　“病人有认知上的错误，他明明活着，却认为自己死了。” 　　跟在莱恩身后的杰夫，按照莱恩的要求，在白纸上写下一行行文字。 　　这些东西，基本上没人会看。 　　但莱恩少爷既然要，杰夫就照做好了。 　　杰夫能活下来，靠的就是莱恩出面传信，将他保了下来。 　　不然的话，对于庞格来讲，一个家仆杀了就杀了，没有太多情分可讲。 　　维德开始咒骂莱恩，这些污言秽语，哪怕是杰夫听了都会皱眉，莱恩却不以为意，充耳不闻。 　　莱恩替维德看了一会病，忽然停下，看向杰夫说道， 　　“我该吃苹果了。” 　　古启云谚语：每天一个苹果，医生远离我。 　　苹果，是莱恩给自己开的药方。 　　他讨厌医师，那些家伙竟然想拔光自己的牙齿！ 　　他们疯了吧！ 　　杰夫连忙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苹果，想要递给莱恩。 　　“和你说了多少次，这是梨子，不是苹果！” 　　莱恩推开杰夫的手，自己扒开背包，从中拿出一个梨子，认真告诉杰夫， 　　“这才是苹果！” 　　指苹为梨了属于是。 　　一旁的维德：…… 　　这家伙，大抵是真的疯了。 　　维德只是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而莱恩这家伙，却在多重打击下，直接疯掉了。 　　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谁更惨。 　　维德骂累了，渐渐平静下来，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莱恩却没有走，而是贴在墙边，把‘苹果’放在鼻前，深呼吸，嗅着苹果独有的气味。 　　哒哒哒——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披着斗篷，将脸遮挡严实，行色匆匆。 　　他很紧张，似乎有恶魔追赶着他，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发现来折后，哪怕隔着面罩，莱恩也能认出对方。 　　他哈哈哈大笑起来，胡言乱语道， 　　“哈哈哈，这么蠢的人，你不是元老，谁又是？” 　　来者没有在乎莱恩，一个疯子，和他计较什么？ 　　他径直走进病房，蹲在病床前，贴在维德耳边，轻声说道， 　　“听我说，不要说话，更不要问。末日审判结束了，马里亚家族完了，最后的反抗也失败了，已经没有马里亚家族了。 　　你是我的儿子，我是马里亚族长的私生子，所以你依旧是马里亚家族的血脉，记着属于马里亚的荣光，这是你血脉之中的荣光！ 　　家族只要你做最后一件事，活下去，在荒原上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如果世上真有恶魔，找到那个恶魔，马里亚已经背负了恶魔的污名，为何不做实呢……” 　　对方走了许久，这些话依旧回荡在维德耳边，让他陷入无比震惊之中。 　　很快，有人走进病房，开始将维德搬上担架，准备送出城去。 　　末日审判，没有圣裔成员能够逃过。 　　可问题是……维德不是圣裔了！ 　　他被剥夺了圣裔身份，自然不会受到牵连。 　　哪怕是异端审判所的疯子们，也认可这个逻辑。 　　“看看，我说吧。” 　　莱恩有了新的动作，他不顾及任何形象，仿佛屠夫杀猪一般粗暴，拿着梨子大口啃着，吐沫飞溅。 　　“他分明是活着的，却要说自己死了，这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而趴在担架上的维德·马里亚，迷茫且无力地看向前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维德虚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里噙着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 　　很难讲，这泪水到底是为马里亚家族的覆灭而流，还是在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或者，两者兼有。 　　几天前，维德还是高高在上的圣裔，哪怕是神邦公民，在维德看来也只不过是贱民，卑微到尘土里的东西。 　　他信心十足地去挑战路登，带着十二圣裔家族的荣耀，眼看就要触及那最终的胜利，结果倒在了距离胜利最近的地方。 　　从云端坠落的维德，被残忍地剥夺了圣裔家族身份！ 　　这比鞭刑、死刑，要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他们怎么敢？！ 　　就在维德以为，自己这一生已经不可能更糟糕了。 　　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 　　马里亚家族受恶魔的蛊惑，企图伤害圣·艾尔·伊莎，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末日审判开启，宣判马里亚家族有罪！ 　　庞格带兵接管马里亚家族的军团，反抗者格杀勿论。 　　马里亚家族的直系成员，会落在异端审判所手里，等待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至于马里亚家族庞大的势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他们的家产，附着着恶魔的罪孽，由贪婪宫殿收缴。 　　他们的仆人，若是神邦公民，则剥夺公民身份，贬为平民，若是平民则贬为奴隶，若本就是奴隶，则会被卖到奴隶市场， 　　与马里亚家族有关的一切，都会被严格审查、净化、无公害处理。 　　神邦这只庞然巨兽，在恶魔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八百年来，圣人的光辉庇佑着每一位神邦子民。 　　唯有跟随圣人的指引，才能铸就神邦今日的辉煌。 　　也正是因此，当恶魔重现于世时，神邦的反击如期而至！ 　　而维德，只不过是这场风暴之中，最弱小的一叶孤舟。 　　很难讲，他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命运，在捉弄这个年轻人，他却无力抵抗，也无法享受。 　　人生的大起大落，未免有点太刺激了。 　　今夜过后，整个马里亚家族，只有两人能活下来。 　　今夜过后，他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费务元老，流放高台之上。 　　青年维德，流浪荒原之郊。 第122章 大学者之死 　　原本一个云时的路，硬生生走了八个云时。 　　路登返回神邦时，庞格久候多时 　　末日审判后，庞格手持元老院命令，带领两支不属于自己的军团，进入神邦。 　　和庞格一起进入神邦的，还有数支军团。 　　伊莎家族掌控下的紫荆棘之花军团，接管了一面城墙的防务。 　　受元老院直接管辖的古启云军团，神邦护卫军团，进城后直奔万圣殿而去。 　　大学者，大法官，元老院的一半成员，都会在万圣殿内，主持这一次末日审判。 　　至于其他成员，则会分散在各地，隐匿自己的行踪。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万圣殿一旦出事，会有新的三人委员会出面。 　　三人委员会，由1名大法官，1名大学者，1名元老组成，共同主持大局。 　　虽然末日审判没有真正发生过， 　　但是，这一天真正到来前，他们已经彩排过不知道多少次。 　　加上异端审判所的全力协助，事情进展要顺利的多。 　　这是一次针对圣裔家族的审判，要将整个马里亚家族连根拔起，彻底消灭。 　　作为最残酷的斗争，无论之前有多么优雅、从容，等到落幕时，一定会充满血腥和暴力。 　　马里亚家族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毁灭的结局，哪怕知道无力回天，他们真的愿意坐以待毙？ 　　没有人能在死亡面前从容。 　　除了传说中的恶魔。 　　显然，马里亚家族并没有真正的恶魔，他们只是一群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自然会挣扎一下。 　　这也是为何，末日审判还未开启，庞格就已经开始行动。 　　而元老院的命令一到，庞格更是抛弃一切轴重，带着军团轻装简行，来了一次八十里拉练。 　　神邦军团，以轻重装步兵为主，骑兵并不多，战车配备也很一般。 　　庞格集合了周围的所有马匹和战车，尽可能地带人，自己则带领精锐先行一步。 　　正常的军团，在急行军八十云里后，根本不可能拥有战斗力。 　　好在，他们需要面对的敌人，只是一些家仆、奴隶组成的乌合之众。 　　在庞格到来之前，局面还在僵持拉锯，倚靠着墙高院深，马里亚家族能够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等庞格的旗帜出现在神邦内，所有战斗都开始一面倒。 　　无数人在火烟中高举双手走出，举手投降，哭泣着述说自己的悲惨遭遇，哀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庞格冷冷看着前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手中的刀向下按了些许。 　　被恶魔玷污的神邦，必须用罪人的鲜血洗清罪孽。 　　…… 　　路登返回神邦后，艾尔很快被人接走。 　　作为圣人的后裔，元老中的一员，艾尔必须前往万圣殿。 　　那里也是神邦最安全的地方。 　　之前，末日审判的元老会议，伊莎安排了人代替艾尔投票。 　　路登和阿乌则坐着马车，返回自己的小楼。 　　浅睡的阿乌，被外面的喊杀声惊醒，在得到路登许可之后，他小心翼翼揭开窗帘的一角，向窗外看去。 　　阿乌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神邦。 　　往日的美好、宁静、优雅，都像冰镜被重重摔在地面一样，完全打碎。 　　人们就像野兽一样，在街上奔跑，哭喊…… 　　不少地方冒着浓烟，救火的人却不多，秩序不复存在，混乱才是常态。 　　放下窗帘后，阿乌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他见过最糟糕的神邦了。 　　就连他们的马车，都因为混乱，被迫停下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回到小楼，阿乌心底的慌乱，才稍微平复一些。 　　好像只要把门关上，外面的一切就与他们无关了。 　　“去把点心都拿出来吃了，嗯，先吃快过期的。” 　　路登打发阿乌去吃一些高糖的食物，这样能让他镇定一些。 　　小孩子，没见过大世面，有些慌乱很正常。 　　多经历几次就好了。 　　至于路登？ 　　他不仅不慌，甚至有些想笑。 　　以往，外面乱成这样，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路登在带人抓人。 　　要么，其他人在抓路登。 　　身为看客，旁观这一出闹剧，路登还是头一次。 　　别有一番滋味。 　　当然，他也没有静静看着。 　　路登很清楚，像圣裔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倒下，就像鲸鱼的死亡一样。 　　一鲸落，万物生。 　　路登想要从中获利，并不难。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确保自己活下去，不会被马里亚家族的灭亡牵连。 　　之前在马车上，路登就请人给庞格带话。 　　同时，路登也尝试联系古雷，想要知道大学者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给庞格的传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反倒是古雷，竟然很快赶到了路登的小楼，让他很是意外！ 　　古雷这个朋友能处，有事他真上啊！ 　　和一般的学者不同，古雷定期接受格斗训练，拿起剑和盾，不输给任何战士。 　　“帮我个忙。” 　　路登指着角落的阿乌说道， 　　“今天，神邦会比较乱，我这栋小楼也不安全。 　　帮我把这个孩子带去贪婪宫殿，找古瑞德大法官。” 　　古雷皱着眉头，不解问道， 　　“有一半的大法官在万圣殿，万一贪婪宫殿没人怎么办？” 　　路登怎么确定，古瑞德大法官一定在贪婪宫殿？ 　　“不可能，古瑞德大法官太胖了，他不可能去万圣殿。” 　　路登给出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同时，贪婪宫殿的财富太过惊人。 　　神邦如今处于半失控的状态，肯定会有暴徒打贪婪宫殿的主意。 　　古瑞德那个贪婪的家伙，会像恶龙一样守护着每一枚米索！ 　　整个神邦，路登唯一能信任、能托付的对象，确实不多。 　　古瑞德大法官，算是其中一个。 　　古雷没有坚持，走的时候却将一把手弩偷偷塞给了路登，压低声音说道， 　　“守好小楼。” 　　路登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稳稳地点了点头。 　　他猜到了什么，但他不能说。 　　古雷走后，路登一个人坐在一楼大厅，安静读书。 　　既没有离开自己的小楼，也没有关注外面的局势发展。 　　他仿佛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乐此不疲。 　　暮色渐渐降临。 　　听着外面的吵闹渐渐平息下来，正在吃完饭的路登注意到异常，眉头反倒紧紧锁在一起，神色越发凝重。 　　以路登的经验，按理来说，不该平息的这么快才对。 　　如果平乱太快，那就一定付出了更多的代价。 　　有更大的事发生了。 　　他不知道的事。 　　这场风暴，从一开始就不在路登的掌控之中，如今越发失控起来了。 　　感受着空气中的紧张，路登越发确信，等这件事过后，自己需要组建自己的势力。 　　他之前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自身根基太弱。 　　路登必须和伊莎家族联盟，和大学者联盟，和庞格联盟…… 　　好端端一个福报传播者，活成了纵横家的模样。 　　这上哪说理去？ 　　自己的强大才是真实的强大，自己的力量才是真实的力量。 　　光靠盟友，是不够的。 　　说盟友，盟友到。 　　带着一身血腥味，庞格来到了小楼外，神色晦暗不定。 　　迈着沉重的步伐，庞格踏进了小楼。 　　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路登，大学者七死了。” 　　说完，庞格看向路登，眼神之中的怀疑毫不遮掩。 　　大学者七，早年曾受过马里亚家族的恩惠，担任倒吊人期间干的不错，事后，马里亚家族也出面，说服其他圣裔家族，不要为难对方。 　　如今，死了。 　　神邦智慧金字塔最顶端的存在，就这么死了。 　　人被杀，就会死。 　　在这场风暴中，走向毁灭的，不仅有马里亚家族，还带走了一名大学者。 　　天晓得，还会死多少人。 　　他们的临死反扑，不仅给神邦军团造成了杀伤，竟然连带着大学者也没能幸免！ 　　身为神邦内最有权势的存在之一，大学者被杀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十分恶劣！ 　　大学者七的命，必须要有一个说法。 　　以血还血！ 　　哪怕对方是圣裔家族！ 　　趁乱谋杀一名大学者？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幕后黑手了，必须出重拳！ 　　所以，震怒的元老院，同时下令给庞格和异端审判所，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幕后黑手，将对方绳之以法！ 　　为此，元老院甚至允许庞格将自己手下军团调入神邦！ 　　就连清剿恶魔余孽马里亚家族时，元老院都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他们很清楚，庞格手下的军团战斗力之彪悍，贸然进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可他们更清楚，如果大学者的死无法在此时查清，一旦变成一笔糊涂账，再想查就晚了！ 　　而异端审判所在神邦内的情报网有多恐怖，庞格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军团，加上异端审判所的情报网，神邦里一只苍蝇是公是母，都能被查清楚！ 　　但是…… 　　庞格出现在小楼前，出现在路登面前，还主动提起大学者之死。 　　那只有一种可能：异端审判所掌握的线索，将幕后黑手指向一个人。 　　路登·Y·微古德。 　　更何况，因为福报契约的事，大学者七还和路登有过一点恩怨。 　　面对庞格的质问，路登淡定抿了一口茶。 　　饮茶先。 　　路登轻叹了一声，淡淡说道， 　　“这次，我真被诽谤了。” 第123章 若弗大法官 　　路登说自己是清白的，庞格愿意相信。 　　怎么证明呢？ 　　庞格静静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路登如今唯一活命的方法，就是和伊莎结婚。 　　可主动权并不掌握在路登手中。 　　路登决定做点什么。 　　他把一张手弩放在桌上。 　　庞格眼神凝重了起来，静静看着路登。 　　手弩，在神邦内，禁止私人持有。 　　神邦军团内的手弩，每一张都有固定编号，对应的箭矢也有特殊编号，训练或作战时有任何消耗，都要及时登记在册。 　　私藏手弩或弩箭，都是神邦重罪！ 　　这个规定很好理解。 　　不需要任何训练，一个成年人手持手弩，可以暗杀任何目标！ 　　对于重要人物来讲，手弩实在是太危险了。 　　庞格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后还有异端审判所的人，元老院的使者，法官和学者…… 　　在大庭广众之下，路登拿出一张手弩？！ 　　这是要做什么？ 　　庞格轻咳了一声，让开身位，让自己身后的人们也能看到这张手弩。 　　他开口问道， 　　“路登先生，这是我之前遗漏在你家的手弩吗？” 　　庞格的话，看上去像是在替路登开脱，帮路登找一个借口。 　　路登无奈看了庞格一眼，传递的意思很明确：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庞格肯定知道，路登不会自寻死路，拿出手弩来自然有路登的用意。 　　即使在明知道没有风险的情况下，庞格依旧要为路登开脱，无非是向所有看客表明庞格的态度。 　　双方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又被庞格镀了层金。 　　路登摇了摇头，“不是。” 　　给出的台阶被拒绝后，庞格彻底退到一旁，冷眼旁观。 　　一名法官走上前，将桌上的手弩收走，开始确定了手弩的编号。 　　这张手弩来自执法卫队，平日负责神邦内的稳定，维持秩序，同时看管城内的军械库。 　　经过多方确认之后，一名学者上前，沉声道， 　　“路登先生，我们可能需要一个解释，这张手弩为什么会在你手中！” 　　偷窃军械，涉嫌谋杀大学者，这两条罪名只要坐实，路登就算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杀！ 　　路登无奈地站起身，缓缓说道， 　　“这件事恐怕我很难和大家解释清楚……” 　　带着怪鸟面具的人，向前踏出一步。 　　他已经准备带路登回异端审判所了。 　　“我可以向神圣法典起誓，我和大学者七的死亡没有任何关系，今晚神邦内有任何大学者、大法官的死亡，都与我无关。” 　　路登没有提元老。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不在乎元老。 　　谁会去暗杀元老呢？ 　　杀死一个蠢货，很快就会换上一个新的蠢货，不会有任何区别。 　　元老的死亡，可能是他们对神邦最大的贡献。 　　路登将手放下，继续说道， 　　“至于其他部分，还是由大学者来亲自向你们解释吧。” 　　说着，路登侧身看向楼梯。 　　所有人的目光，也聚焦在楼梯上，屏气凝神，等待答案的揭晓。 　　庞格的手搭在剑柄上，身后的战士们也握紧武器，好似小楼里住着什么洪水猛兽。 　　咚咚咚—— 　　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大学者三走了下来。 　　和他一起下楼的，还有恩薇大法官，思瑞元老。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路登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 　　庞格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诧异，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路登。 　　路登也很无奈。 　　这件事太好猜了。 　　今天神邦乱成了一锅粥，路登的小楼却没有受到太多波及，连窗户都没有破。 　　除此之外，路登和庞格之间的联系，都因为种种原因，被暂时切断。 　　反倒是古雷学者，路登刚派人去找，他很快就寻上门来！ 　　说明什么？ 　　古雷就在路登家附近。 　　更离谱的事，古雷上门时全副武装，甚至带了一张手弩。 　　古雷离开后，还不顾规定，将手弩留给路登防身。 　　这些信息集合在一起，足够路登拼凑出一个简单的真相： 　　大学者在他家！ 　　三人委员会，在混乱时，会藏身神邦各处。 　　大学者三选择的藏身之地，就是路登家中！ 　　在大学者三现身之前，路登只知道楼上有人，却不确定到底是哪一位。 　　虽然古雷跟随大学者三，但这种关键的时刻，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如果大学者三和其他大学者交换，路登丝毫不会感觉意外。 　　直到大学者三现身，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有些许缓和。 　　大学者三先是看向那张手弩，开口说道， 　　“这张手弩，是用来守护三人委员会的，调用的流程，使用方法，都符合神圣法典。” 　　众人的脸色柔和了些许。 　　如果是为了保护大学者，路登持有手弩，便是合法的。 　　更何况，这是大学者亲口认证的。 　　手弩的问题解决了。 　　路登的嫌疑呢？ 　　大学者三继续说道， 　　“在路登返回小楼之后，他未曾做过任何违反神圣法典的事。” 　　有了这句话，路登就像有了免死金牌。 　　他之前在城外，和异端审判所的人在一起，上百双眼睛盯着。 　　进城之后，他们的车夫都是异端审判所的人。 　　换而言之，路登就算有犯案动机，也没有犯案能力！ 　　至于异端审判所的那些线索…… 　　可能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路登看向庞格。 　　庞格开口说道， 　　“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不仅是他，就连周围的法官、学者都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他们相信路登与这件事无关。 　　“哦？” 　　路登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庞格坑了。 　　或者说……庞格用他的方式，替路登洗清了嫌疑。 　　“抱歉，我只能这么做。” 　　庞格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 　　“大学者七没有死，死的是大学者八。 　　和大学者八一起死亡的，还有大法官若弗。” 　　大法官若弗，执掌暴怒之罪，管辖范围是剑与盾。 　　神邦的所有军团，需要元老院的调令。 　　军团的编制、武器装备、后勤补给，全部由战争殿掌管，主管者正是若弗大法官。 　　换而言之，在这场针对马里亚家族的末日审判中，神邦理论上的最高级别军事指挥官……死了！ 　　不要小看任何圣裔家族的底蕴。 　　一个在神邦发展了八百年的庞然大物，哪怕有同类在竞争，哪怕有倒吊人定期割韭菜，哪怕有大学者、大法官钳制。 　　圣裔家族，依旧是圣裔家族。 　　他们的临死反扑，让神邦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混乱，对大部分人来讲都是灾难，却是某些人的机会。 　　听到大学者和大法官的死讯，路登并不感觉悲伤。 　　双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更谈不上感情。 　　踏上这张赌桌，最先摆上的筹码，就是自己的性命。 　　开启末日审判，就要有末日审判的觉悟。 　　持刀者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谁都可以死。 　　路登还活着，不代表他比其他人强，只是他更幸运罢了。 　　不过，路登确实看到了机会…… 　　大学者八的位子，空了出来！ 　　大法官若弗的位子，也空了出来！ 　　悲观主义者在哭泣，乐观主义者在开席。 　　路登呢？ 　　路登在想，如何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大法官的事，路登牵扯不多。 　　而且若弗执掌的战争殿，权势太大，不是现在路登能够染指的。 　　当然，他和庞格结盟，庞格又是战争殿的中坚力量，本质上就是和战争殿结盟。 　　不管谁担任新的若弗大法官，都不会为难路登。 　　路登真正有机会插手的，是大学者八这个位子。 　　可惜，路登认识的学者虽然多，可深交的却很少。 　　古雷又是单数派的学者，不可能加入双数派的阵营。 　　老顽固拜德万怎么样？ 　　他是大学者六的学生，名义上是双数派的人，又受过路登恩惠…… 　　路登已经开始钦定了。 　　伴随着大学者的作证，路登洗清嫌疑，误会烟消云散。 　　先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有专门的学者和法官，将大学者三的话记录在案，并让大学者三按下手印，确保无误。 　　在程序正义这方面，神邦一直是没话说的。 　　外面的卫兵已经散开，拱卫着小楼。 　　庞格必须保护好眼前的三人委员会。 　　死掉一个大学者，一个大法官，已经够乱的了。 　　如果大学者三这里再出事，等末日审判结束，庞格就可以进元老院了。 　　小楼里，只剩路登、庞格、大学者等人。 　　路登再一次开口，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大学者。” 　　得到大学者三的同意后，路登好奇问道， 　　“为什么是我家？” 　　大学者八已经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大家，今天的神邦，确实有点不安全。 　　大学者三是一名智者。 　　他在神邦多年，更是单数派的领袖，比路登更清楚今天神邦会发生什么。 　　在这种时候，他理应出现在更安全的地方才对。 　　而不是躲在路登的小楼里，只靠着路登和一把手弩来保护自己。 　　面对路登这个问题，大学者三爽快地给出了答案。 　　“这里有一屋的估计。” 　　大学者三轻笑道， 　　“就算我死了，异端审判所也舍不得这些书出事。” 　　这些古籍，十分的珍贵。 　　异端审判所会竭尽全力，保证这场风波不会波及到路登的小楼。 　　这里是神邦最安全的地方，甚至不用加之一。 　　听着大学者三的话，路登脸色微微变化。 　　这些古籍……竟然真的是原本？！ 第124章 启云王国的孤魂野鬼 　　这个信息，超出了路登的预期。 　　古籍原本有多珍贵，路登很清楚。 　　尤其是在神邦这种生产力下，每一本都是异端审判所的无价之宝。 　　普若德大法官，竟然将原本送给路登？ 　　看出路登的疑惑，大学者三无奈开口， 　　“当我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时，我也和你一样不解。 　　要知道，这里的古籍，很多连普若德大法官都没有权限调用，却被赠送给了你。 　　路登先生，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你可能比我更清楚。” 　　大学这三话中的信息量，再一次让路登惊讶。 　　赠送？ 　　一屋子的古籍，赠送给了路登？ 　　连普若德大法官都没有权限调用的珍贵古籍，就这么轻松赠送给了路登？ 　　如同大学者三说的那样，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有路登知道的问题！ 　　能够调用古籍的，除了普若德大法官以外，只有另外一个人——异端审判所审判长！ 　　审判长为什么要对路登释放善意？ 　　路登不知道答案。 　　对方知道了自己恶魔的身份？ 　　那应该将自己绞死才对，怎么可能如此慷慨？ 　　接二连三的古怪事，让路登陷入沉思。 　　不仅如此，他很早就意识到，所有事的背后，有一只幕后黑手。 　　不光是路登眼前这些书。 　　还有，大学者、大法官的死亡，马里亚家族的覆灭。 　　甚至是这次兽人来袭…… 　　能有这样能量的存在，真的不多。 　　可以是圣裔家族的族长，可以是大学者一，也可以是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 　　这三者，都是神邦权势的最巅峰的人物。 　　又以最后一人的身份最为珍贵。 　　如果这只幕后黑手，就是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 　　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完全找不到动机！ 　　看到路登这幅模样，大学者三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需要提供更多的信息，因为大学者三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这世上有很多难题，但不是每一个都有答案。 　　得到路登许可后，大学者坐在客厅的角落，拿起最近的一本古籍翻阅。 　　正如他先前说的那样，这些古籍十分珍贵，哪怕身为大学者，他也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书。 　　这是异端审判所的无价之宝，却被赠送给了路登。 　　大学者三翻看的这本书，与马里亚家族有关。 　　从神邦建立的第一年，马里亚家族就开始作恶了。 　　一名圣裔在闹市纵马行凶，残忍杀害了两名儿童…… 　　神邦第二年，马里亚族长与某学者的妻子幽会…… 　　神邦第五年，马里亚族长与某法官的妻子幽会，被撞破后收买失败，恼羞成怒的马里亚族长指使仆人溺死对方…… 　　神邦第八年，马里亚族长与大学者三幽会…… 　　大学者三：？？？ 　　他不曾知道，自己的前辈，还曾做过这么荒诞的事。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神邦创建最初，担任大学者三的……貌似是一位男性？ 　　跳过这一部分。 　　大学者三继续往下看去，他甚至专门跳过一些年代，以免【幽会】这两个词出现的太多。 　　哪怕只看了十页，大学者三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 　　马里亚家族，该死。 　　他们做的恶，更多被掩盖在阳光之下了。 　　八百年前是这样，八百年后，更是如此。 　　这哪里是圣裔家族？ 　　这简直比恶魔还要恶魔！ 　　更可怕的一件事：马里亚家族的道德水平，在十三圣裔家族还能排到中上！ 　　比他们品性还要差的圣裔家族，一只手数不过来！ 　　离谱。 　　大学者三在看古籍，路登则在思考。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路登开始整理思绪。 　　这些古籍，路登都看过一遍了。 　　难道启云王国有更多的历史资料传下来了？ 　　难道有人知道路登的真实身份，知道他是来自两千年前的恶魔？ 　　这种情况，路登在脑海中假设过，对他的影响并不会太大。 　　因为，神邦是讲神圣法典的。 　　想要审判一个神邦公民，将对方订上恶魔之名，需要走的流程，比末日审判还要麻烦！ 　　在那之前，路登都是安全的。 　　这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古籍上的信息可以传递千年，画卷上的肖像能流传至今，石头上刻的字甚至可以保留更久。 　　什么情况，会比这些还要糟糕？ 　　一个神邦人，就算知道了路登的真实身份，路登也有恃无恐。 　　大不了就是挂起来嘛！ 　　又不是没挂过。 　　路登虽然不想挂，但他不怕挂。 　　在模拟的过程中，路登厌恶死亡，但从不畏惧。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路登不得不思考。 　　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 　　路登复盘了自己来神邦后的所有细节。 　　他忽然想起，模拟器曾经提示自己，如果这一次达成完美结局，可以将【永生】赠予一个人。 　　这个细节，路登之前没有思考太多。 　　只当是模拟过程进展中解锁的新福利。 　　如今在神邦，路登算是培养了一个半接班人。 　　阿乌算一个，艾尔·伊莎算半个。 　　阿乌毕竟是小孩子，可塑性更强一些，今后的成长空间也会更大。 　　而且，作为爱圣的后裔，Y染色体传承者，路登很确定一件事，阿乌从祖辈那里继承了一些什么。 　　比如：身为资本家的肮脏血液。 　　永生这份礼物，或者说这份诅咒，到底要给谁？ 　　路登暂时没有想法。 　　但是，【永生】这件提醒了路登。 　　永生……永生…… 　　路登的大脑突然停止思考。 　　他愣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路登站起身来，越过客厅，走到厨房，用温水给自己泡了杯茶。 　　端着茶，路登回到客厅，坐在靠背椅上，将茶水机械灌入口中，感受着干涩的茶叶涌入喉咙，咀嚼着茶叶。 　　路登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仿佛能嗅到两千年前的空气，麻木感被一点点抽离。 　　路登能面临的最糟糕情况是什么？ 　　排除掉其他可能，路登得到一个答案： 　　“两千年前的启云王国，在路登死亡的那一刻，某人由于某种原因……获得了永生！”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路登这一次模拟，模拟器提示，他可以赠与他人一次永生。 　　那么，上一次的永生呢？ 　　他／她，活了两千多年，是真正的历史见证者，不，是历史的缔造者！ 　　他／他见证了启云王国的覆灭，参与了神邦的建造，甚至主导了这一过程！ 　　甚至连这场风暴的幕后黑手，可能都是他／她！ 　　当拿到这一个拼图时，路登仿佛瞬间点亮了事情的真相！ 　　想到这里，路登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重逢的喜悦忽然占据他的身体。 　　这一刻，什么烦恼，什么阴谋诡计，什么勾心斗角，通通与路登无关了！ 　　路登想开一瓶最好的酒，敬这跨越时间的重逢！ 　　他也是这么做的。 　　跳到厨房，路登拔开瓶塞，没有去拿酒杯。 　　他举起酒瓶，看着窗外的明月，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敬您为漫长岁月所承受的一切！” 　　路登仰头，将酒瓶灌入口中，更多的酒水从他嘴边漫出，好好的一瓶酒就这么浪费了大半。 　　将空酒瓶放下，路登有些醉了。 　　“您现在应该已经准备离开神邦了。” 　　他能猜到对方的存在，对方就能猜到路登的行为。 　　如果想要重逢，对方肯定会现身，与路登相认。 　　既然对方知道现在不是重逢的时候，那就说明一件事： 　　她要离开神邦了。 　　她还没有做好重逢相认的准备。 　　因此，这瓶酒，敬故人。 　　路登遥望明月，真心说道， 　　“祝您一路顺风。” 　　祝我们早日重逢。 　　…… 　　神邦外，一辆马车安静停靠在路边。 　　迎着月光，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似乎心事重重。 　　她脸上的褶皱无声诉说着历史的秘密。 　　这是被伪装的秘密。 　　她将这张面皮揭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美貌用来形容她也会感到惭愧，哪怕恩薇大法官在她面前，也逊色三分。 　　她曾经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伊丽莎白。 　　她有很多身份。 　　启云王国的女皇，不死的怪物，世界的毁灭者，神邦的缔造人，异端审判所的初任审判长，伊莎家族的创始人…… 　　都不重要了。 　　此刻，她只是一个孤独了两千年的灵魂，为这场重逢欢呼的灵魂。 　　路登先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他回来了。 　　两千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她很清楚，经过今晚的事，路登先生肯定会想明白一切，进而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男人，尤其是在他愿意思考的时候。 　　一旦得知【永生者】的存在，路登就会去寻找这个永生者。 　　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所以，伊莎必须离开神邦。 　　现在还不是可以重逢的时候。 　　伊莎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她是能站起来的。 　　她的眼眶被泪水打湿，颤抖地举起手中的酒杯。 　　颤抖，不是因为年迈，而是因为激动。 　　她声音里没有往日的沙哑，反倒充满了活力，甚至带着几分年轻的灵动。 　　永生是一份礼物，她的年龄永远停留在了路登被吊死的那一天，青春从未抛弃她。 　　迎着月光，伊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由衷感慨道， 　　“欢迎回家，路登先生。” 第125章 信和礼物 　　前半夜，神邦城内依旧不时有躁动，零星的骚乱和喊杀声此起彼伏，就像麦田里潜伏的聒噪青蛙。 　　等入了后半夜，局势就平稳下来。 　　装备精良的战士们在街道上巡逻，任何异样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控制。 　　抓入异端审判所的罪人们，很快在刑具前忏悔，从他们口中说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名单落到庞格手中，他麾下的军团又挨家挨户抓人，投入异端审判所去。 　　大局已定。 　　路登之前在科陆山一夜未睡，白天也在思考着各种可能，只能抽空打盹，之后更是闷了小半瓶的酒。 　　眼看事态平稳，困意也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而来，路登的眼皮子架不住往下撞。 　　他打了个哈欠，和大学者三交代一声，便上楼睡觉去了。 　　到了二楼，路登才发现，还有两名元老躲在自己家呢。 　　大法官有七位，大学者有九名，元老反倒有十三人。 　　也就是说，除了三人委员会以外，还有一些元老要零散流落在外。 　　大学者三是单数派的领袖，和各方的关系也很融洽，自身也是一个有魄力有手腕的智者。 　　跟着他，存活的概率自然会大很多。 　　路登看着两名元老，无奈叹了口气。 　　这些家伙，是真的怕死呀…… 　　事实上，哪怕有机会，大家也不会选择杀死元老。 　　一来，他们没什么用。 　　神邦里的元老院笑话这么多，是有原因的。 　　元老的废物，超出你的想象。 　　杀死一个废物，有什么意义呢？ 　　二来，元老院归根到底是神邦金字塔顶端的机构。 　　杀死元老，等于挑衅神邦的尊严，神邦必定会做出对应的反击。 　　杀死元老没有任何好处，还会惹上一身麻烦。 　　百害而无一利，正常人谁会干这种事？ 　　若弗大法官，大学者八都死了，结果跟他们在一起的元老，毫发无损。 　　这就是实证。 　　路登回到自己屋内，倒头就睡。 　　等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阿乌端来洗漱用具和清水。 　　他从贪婪宫殿回来了。 　　昨晚的骚乱，没有影响到阿乌。 　　对于现在的神邦来说，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罢了。 　　顶层权力斗争的漩涡，可能会撕碎捕食者，但很难影响到一粒沙子。 　　更何况，路登做了十全的准备，让自己最值得信赖、也最后权势的朋友——古瑞德大法官负责照看阿乌。 　　至于代价是什么，路登暂时不用操心。 　　古瑞德大法官有一点好：他很贪婪。 　　在他那里，任何事都可以用米索解决。 　　巧的是，路登格外擅长挣米索。 　　凡是能用米索解决的问题，对路登来讲，都不算问题。 　　洗漱完毕后，路登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 　　“艾尔小姐在楼下？” 　　阿乌点头，小声说出自己的经历。 　　昨晚，他在贪婪宫殿过了一夜，古瑞德大法官为他提供了足够的食物，上好的床被，最好的待遇。 　　直到今早，艾尔小姐去贪婪宫殿，点名带走了阿乌。 　　一开始，古瑞德大法官还有些不太情愿放人。 　　人是路登送来的，被艾尔接走，如果路登找古瑞德要人，他怎么办？ 　　艾尔出示了某样信物之后，古瑞德大法官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艾尔也不明白，为什么奶奶留下的信物，能有这种效果。 　　也许……大法官只是尊重奶奶吧。 　　艾尔不敢多想。 　　她将阿乌带回了小楼，静静等待路登醒来。 　　听完阿乌的话，路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昨晚，他就猜到了。 　　只不过，路登很清楚，就算自己立刻出门去追，也追不上对方。 　　双方相当于明牌斗地主，对方手里有什么牌，看的一清二楚。 　　路登走出房门，昨晚拥挤的小楼总算空旷了起来。 　　大学者、大法官、元老等人，早就离开了小楼。 　　末日审判最惨烈的部分结束了，可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做。 　　如果处理不当，遗祸无穷。 　　路登下楼时，艾尔小姐正坐在长桌旁，翻看着一本古籍，她身旁放着一份礼物，一封信。 　　听见楼上的动静，艾尔小姐站起身来，将手边信封，递到路登先生面前。 　　“路登先生，我奶奶留了一封信给您。” 　　路登收下信，没有多说什么。 　　他猜到了是她。 　　当零星的线索在路登脑海里碰撞出火花时，他靠着强大的记忆力，回忆起某些细节。 　　那双眼睛虽然浑浊，却有几分熟悉。 　　如果更清澈一些，更灵动一些，恢复青春和活力，那就是路登熟悉的眼睛。 　　艾尔交完信，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说出一个秘密。 　　“路登先生……我……”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看着路登，强迫自己不要恐惧，轻声说道， 　　“那晚……您没提过……自己的名字。” 　　她和路登相遇的初晚，路登根本没提过他的名字。 　　可艾尔的奶奶伊莎，却在第二次见面时，喊出了路登的名字。 　　艾尔本以为，是从酒馆回来的时候，路登告诉了奶奶。 　　直到后来，对路登先生越来越熟悉，艾尔才确定一件事。 　　无论喝多少酒，眼前这个男人都能做到守口如瓶。 　　他只会说自己想说的话。 　　换而言之……奶奶，认识路登先生！ 　　这个秘密，不，或者说这个恐惧，一直埋藏在艾尔内心最深处，没敢说出口。 　　她几次想找路登先生坦白，却在临门一脚退缩了。 　　艾尔害怕。 　　她不是害怕这个秘密本身。 　　而是害怕……路登先生知道之后，会遭遇不测。 　　那个名叫奶奶的‘伊莎’老妇人究竟有多恐怖，旁人很难想象。 　　艾尔作为伊莎家族年轻一代的翘楚，在伊莎身边长大，了解的更多一些。 　　伊莎家族为什么连续五次被异端审判所审判为恶魔？ 　　这么苛刻的条件，为什么他们能达成？ 　　原因只有一个：伊莎还活着。 　　从很久以前，伊莎奶奶就是伊莎奶奶了。 　　她是艾尔亲生奶奶的伊莎奶奶。 　　后来，又是艾尔的伊莎奶奶。 　　按照神邦人十几岁婚嫁，不到二十就结婚生子的习惯，已知伊莎奶奶的寿命便超过了一百…… 　　这不是恶魔，又是什么？ 　　听着艾尔的坦白，路登淡然一笑， 　　“没事，我知道了。” 　　如果艾尔早一些告诉路登，只会让伊莎更早采取行动，确实对路登不利。 　　而且，这种事，让路登自己来想明白，显然更有仪式感一些。 　　不管艾尔怎么做，眼下的局面，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路登拆开了信封，带着期待，抽出这封信。 　　熟悉的娟秀字迹出现在纸上，路登哑然失笑。 　　自己曾劝过对方，身为女皇，写字要大气一些，尤其是签名，最好要签的别人看不懂。 　　结果，两千多年过去了，出现在路登面前的这封信，依旧是中规中矩，小家碧玉的笔迹，带着几分灵动。 　　这丫头。 　　路登收敛起笑容，开始读信， 　　“路登先生， 　　我时常会想，若此生还有机会重逢，我应当对您说些什么。 　　我曾花费一年的时间来书写这封信，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向您倾述。 　　我也曾绝望过，认为此生再无重逢之日，在麻木和苦涩中承受着这份诅咒。 　　真正见到您的那一刻，我甚至怀疑自己疯了。 　　很幸运，我没有疯。 　　赞美您。 　　很抱歉，启云王国最后还是亡了，随着它一起灭亡的还有这个世界，我们将自己推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万劫不复。 　　写历史的那些家伙说，启云亡于妖皇。 　　我不认为自己犯下这样的过错，更不认为自己需要为启云的灭亡承担任何责任。 　　我唯一做错的事，可能就是签署吊死您的法令，哪怕是您要求我这么做的，我也应该像女皇一样拒绝。 　　没有女皇了。 　　关于启云灭亡的秘密，请允许我装作您口中的‘谜语人’。 　　我相信，我认识的那位路登先生，更愿意自己寻找答案。 　　这些年的见闻我无法一一诉诸于笔端。 　　我从未见过希望与曙光，我只看见一个又一个肮脏丑陋的悲剧重复，启云也好，神邦也好，历史的车轮来来回回，将凡人碾为尘埃，却不肯前进分毫。 　　恕我冒犯，我很难像您那样对人类充满信心，也许我该当面问您，这份信心究竟从何而来，无论经历了什么，您似乎永远不会失望。 　　也许我只是迷途的羔羊，也许您才是真正的牧羊人。 　　无论如何，您可以在神邦给出新的答案，和启云不一样的答案。 　　我很期待您的答案。 　　路登先生，欢迎回家。” 　　这封信并不长，在信的末尾，用斜体加上了一行字，显然是临时起意。 　　“对了，路登先生，我给您留了一份礼物，您一定会喜欢。” 　　在信的末尾，对方并没有署名。 　　但是她相信，路登知道自己是谁。 　　把信又重头到尾看了一遍，路登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这封信的材质很一般，也没有用特殊墨水，更没有这个必要。 　　路登将信小心翼翼折好，慎重地收起。 　　然后，他才看向对方给自己送来的礼物。 　　礼物的包装并不精致，拿在手里也很轻，只是掂量一下，路登就猜到了里面装着什么。 　　这份礼物，他很满意。 　　体面。 　　路登嘴角带着浅笑，灵活的十指就像褪去衣服一样熟练，将包装轻松拆开，露出这份礼物的原貌： 　　一顶礼帽。 第126章 三权分立的玩具 　　这顶礼帽，当然不可能是路登当年的那一顶。 　　甚至不是同一个款式。 　　但是，路登很喜欢。 　　路登没有戴上礼帽，而是重新包装了起来。 　　这么好的帽子，要留在重要场合戴。 　　路登先生一直是个讲究的体面人。 　　不能浪费这么好一顶帽子。 　　将帽子和信都收好，路登坐在长桌前，开始复盘。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在心底复盘，而是直接说了出来。 　　小楼里的另外两人，艾尔·伊莎，阿乌，都可能是路登的继承者，会继续做一些事。 　　路登必须教会他们一些东西。 　　“刚到神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神邦的体制很巧妙。” 　　路登咽下一口温茶，示意阿乌和艾尔坐下，继续说道， 　　“神邦的权力分配，是三权分立的一种形式……” 　　三权分立？ 　　阿乌和艾尔的眼中同时出现了迷茫之色，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路登解释道，“所谓三权，就是立法权，司法权，行政权。” 　　这三个词，阿乌记在脑海里。 　　路登用茶水在桌上画出一个三角形。 　　“司法权，掌握在学者、法官们手中，他们负责裁决各种案件，做出符合神圣法典的判决。 　　司法权的顶端，是九位大学者，他们掌握着对神圣法典的解读。 　　这也是最有趣的地方，司法权并非掌握在大法官手中，而是大学者！” 　　这里，神邦的体制极具迷惑性。 　　神邦设有七位大法官，九位大学者。 　　路登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渐入佳境， 　　“不要被名字迷惑了！一个职位的职责，远比他的名称要重要！ 　　不要看一个人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服，要他看屁股坐在哪里，做什么事！” 　　大学者负责解读神圣法典。 　　神圣法典，对神邦来讲，是纲领性的文书，称之为神圣宪法也不为过。 　　而大学者是从学者中选拔的，选拔过程，需要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辩论。 　　大学者辩论的最后一关，还需要召开神邦公民大会，通过投票从两名候选人中，选出新任终身大学者。 　　换而言之，在司法权这方面，神邦竟然是民主的！ 　　终身大学者的特殊性，一旦获得这个职位，就获得法理上的优势。 　　因此，哪怕大学者自身和圣裔家族有关，依旧在某些事的立场上，可以和圣裔家族抗衡，不会向圣裔家族无止境妥协。 　　甚至，遇上了强硬派的大学者，两者的地位还会发生两极反转！ 　　路登担任倒吊人期间，在神邦兴风作浪，都没有圣裔家族敢下黑手。 　　就是因为路登背后的大学者三，堪称近百年内最强硬的大学者。 　　单数派在他的带领下，隐约有压制双数派的迹象。 　　一个奴隶制的封建共和国，司法权竟然能保证民主独立…… 　　想到这里，路登都忍不住笑了。 　　停顿了片刻，路登的手指挪动，指向三角形的一角， 　　“行政权，掌握在大法官手中。” 　　这个，最容易理解。 　　就拿古瑞德大法官来举例，他负责的工作是，维持神邦财政收支平衡。 　　他们会给出各殿各部每年的预算，核实对方开销，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计划，收集税款…… 　　这家伙，活脱脱一个财政部的部长，上市公司的首席财务官！ 　　莱恩曾经找古瑞德大法官，讨论神圣法典相关的事，就被古瑞德大法官训斥过。 　　神圣法典的事，你找大法官干嘛？ 　　找大学者去呀！ 　　神邦的权力架构，在聪明人眼中，一目了然。 　　大学者以及诸多学者、法官，代表独立的司法权。 　　大法官以及各殿的学者、法官，代表独立的行政权。 　　双方互不干涉。 　　当然，在外派的诸多执法官中，圣裔家族的中坚力量，撑起了神邦的骨架。 　　行政权不完全掌握在大法官手中，算是和圣裔家族共分天下。 　　因此，大法官和圣裔家族的冲突会少很多。 　　双方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 　　贪婪宫殿一半以上的在职人员，都和圣裔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正是靠着把持行政权，圣裔家族才有今天的规模。 　　神邦里，最特殊的，就是立法权了。 　　首先，神圣法典神圣不可侵犯。 　　它作为纲领性的法律文书，和宪法地位等同。 　　神圣法典在维持神邦稳定上，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是一切的基石。 　　但是，这也带来一个最大的问题： 　　神邦永远没办法修宪，甚至连宪法修正案都没有机会…… 　　当然，这只是问题之一。 　　立法权，按理来说，应该掌握在公民大会手中。 　　但是，公民大会行使立法权的方法，是选举保民官。 　　而保民官制度名存实亡，长期空置的保民官，让立法权没有生存的土壤。 　　因此，神邦可以稳定，可以繁荣，却很难发展！ 　　这是神邦的顽疾之一。 　　当然，神邦没办法进一步发展，也有兽人周期来袭的原因。 　　每过一段时间，兽人都会来割一茬韭菜，打断神邦上升的势头。 　　众所周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神邦还能维持今日的繁荣和活力，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 　　“所以，神邦在权力分配制度上，是用心了的。” 　　路登解释完三权分立，艾尔和阿乌的脑袋昏昏沉沉。 　　他们像是听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路登先生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懂。 　　想要理解它们组合起来的意思，需要花费一点功夫。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路登眼下说的这些内容，一旦完全消化，他们眼中的神邦，就会换一种模样。 　　之后，才有资格在神邦这张赌桌上纵横捭阖。 　　连这种局势都看不清，连谁是敌人，谁是朋友都弄不明白，那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讲完三权分立，路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在神邦，有两个组织很特殊。” 　　这一次，哪怕不用路登来说，艾尔和阿乌也知道答案。 　　“元老院！” 　　“异端审判所！” 　　“没错。” 　　路登点头，先讲元老院这个笑话， 　　“元老院，本该是行政权、立法权的顶层设计之一。 　　但七位大法官，将元老院直接架空，立法权本就处于半废，导致元老院彻底成了摆设。”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元老院的笑话？ 　　因为元老院真的是一个笑话。 　　他们除了投票，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 　　一个议案送到元老院的时候，能否通过已经有了结局。 　　就按路登的【1米索居住权议案】来说，就算前任奈特元老不同意。 　　也会有其他元老站出来，同意议案，让议案通过。 　　大学者、大法官们不会允许元老院这里出问题。 　　而没有实权的元老院，很好收买的同时，由于家族之间的利益分歧，很难拧成一股绳。 　　十三个元老吵成一团，能成事就怪了。 　　这个人数，不上不下。 　　如果人数少一点，矛盾可能会更加尖锐，但也更容易达成共识。 　　如果人数再多一点，上百人，想要收买分化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十三人，不多不少，刚刚好，能让元老院成为空架子。 　　一座空中楼阁的元老院，是最好的元老院。 　　“除了元老院以外，异端审判所的督察权……” 　　路登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个话题能不能谈。 　　如今看来，异端审判所多半也是她创建的。 　　也只有她一直把持着异端审判所，才能让这个组织发展到如此庞大的地步，同时不会失控。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路登继续说道， 　　“异端审判所，看似在监督圣裔家族，实际上，是变相地监督行政权。” 　　这个很好理解。 　　圣裔家族的骨干成员，都会外派到各地担任军团长、执法官之类的要职。 　　圣裔家族的外围人员，也填充了各大殿的框架。 　　监督圣裔家族，就是监督整个神邦的行政权。 　　大学者、大法官，自身也和圣裔家族有关联。 　　那么司法权、行政权，都在异端审判所的监督下了。 　　监督的标准也很简单——神圣法典！ 　　不到半个云时，神邦的权力架构，被路登梳理清楚，摆在三人面前。 　　立法权半废，司法权独立，行政权和贵族打成一片…… 　　真·古典共和。 　　异端审判所填充了督察权的空缺，限制了行政权的膨胀。 　　同时，司法权内部的分歧，也限制了大学者们扩大自己影响力的能力。 　　在神圣法典这个框架下，各方势力相互掣肘，相互合作，才有了神邦八百年的兴旺。 　　才有了八百年后的神邦……这个药丸的神邦。 　　直到今天，路登可以清晰地认识到，这套制度是神邦的根基，更是阻拦神邦进步的毒瘤。 　　特么的，神邦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跟这帮虫豸在一起，怎么可能治理好神邦？ 　　“一般，对于这种设计精巧，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们称之为……” 　　路登停顿了一下，说出答案， 　　“玩具。” 　　这是伊莎一手创造出来的玩具。 　　这是女皇在末世废墟上，为了迎接路登归来，精心设计出的……玩具。 　　路登微微点头，给出了五星好评， 　　“我喜欢这个玩具。” 第127章 人活一口气！ 　　关于三权分立的话题，告一段落。 　　路登聊完没多久，小楼的宁静再一次被打破。 　　元老院派来马车，要接艾尔去元老院开会。 　　同时，庞格也派人上门请路登，有事相谈。 　　末日审判最惨烈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该瓜分马里亚家族那点米索了。 　　路登考虑了一下，回头看向阿乌说道， 　　“你就不要出去了。” 　　阿乌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 　　这种事，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肯定愿意参与到其中。 　　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光是看看，都能够学到很多。 　　更何况，有庞格的保护，路登先生会很安全，反倒是将阿乌自己留在屋内，会更危险一些。 　　显然，这和路登先生以前的做事风格不太一样。 　　路登耐着性子解释道， 　　“很多大人在受气之后，会把下意识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尤其是一个奴隶孩子。” 　　强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弱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无能狂怒，暴打阿乌。 　　从这个角度来讲，家暴这种事，本身就是无能的表现。 　　艾尔在一旁，担忧说道， 　　“阿乌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有危险？” 　　路登摇头，吩咐道， 　　“你拿几本古籍到二楼去读，如果看见有人闯进来，就把手里的古籍举起来，做出要撕掉的样子。” 　　阿乌和艾尔很不解，这是做什么？ 　　举一本书，吓唬谁呢？ 　　就算是威胁对方，也应该拿点武器吧？ 　　难道纸上的文字能够飞出来帮阿乌把敌人吓跑？ 　　路登耐着性子解释道， 　　“异端审判所那群家伙很看重这些书，磕着碰着了，他们都舍不得，肯定会保护你的。” 　　这些书，是异端审判所的精神财富。 　　伊莎在离开之前，把所有古籍赠送给了路登。 　　事实上，她送给路登的，是一块免死金牌。 　　只要路登不作死，神邦里不可能有人以武力对他做什么。 　　众所周知，路登不可能不作死。 　　所以，这些古籍保护不了路登，反倒可以保护一下阿乌，让别人投鼠忌器。 　　安排好阿乌，路登才离开小楼，踏上敞篷马车。 　　不过，这辆马车和神邦内的款式不太一样，属于战车。 　　确定路登站稳之后，手持缰绳的车夫手腕轻抖，轻声喝道， 　　“驾！” 　　战车在神邦内飞驰，没人敢阻拦。 　　不到十分钟，路登就出现在战争殿外。 　　这里距离万圣殿、元老院都不远，有任何命令传来，都可以得到最快的执行。 　　若弗大法官被人谋杀，战争殿殿主之职空缺。 　　权力的真空，永远会在第一时间被填充。 　　眼下暂时管理战争殿的不是别人，正是庞格。 　　经过昨天一夜，庞格的权势飞速膨胀，到达从未触及的高度。 　　神邦城内，光是接受庞格指挥的军团就有三支！ 　　理论上，他还是如今神邦的最高级别军事长官。 　　当路登见到庞格时，对方却没有任何意气风发，反倒是愁眉苦脸，不停唉声叹气。 　　“路登，你总算来了！” 　　见到路登，庞格如同看见救星一样，双眼冒出绿光，连忙上前， 　　“给路登先生煮一壶好茶，弄份吃的来！” 　　庞格相信，以他对路登的了解，路登这会多半没吃饭。 　　很快，丰盛的食物端上桌，两人边吃边谈。 　　路登将一块鲜美的鱼肉放入口中，感受舌尖传回的细节，高端食材果然只需要简单的料理。 　　抿了口酒，路登开口问道， 　　“说吧，当务之急是什么？” 　　做事，一定要分轻重缓急。 　　庞格眼下有麻烦，需要路登帮忙解决，什么事优先级最高，他自己掂量。 　　路登只负责解决矛盾，不负责抓矛盾的主次要关系。 　　他们的盟友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庞格也不矫情，直言不讳， 　　“这群小兔崽子要反了天！” 　　虽然庞格的言语之中有些夸张，表情略显浮夸。 　　但是， 　　路登很清楚，庞格的言外之意。 　　昨天，神邦是见了血的。 　　见血的刀，一般都会很亢奋，躁动。 　　如果不能满足这种亢奋、躁动，必须付出足够多的代价。 　　当然，刀如果没见血，就没有这个需求。 　　比如看守城墙的军团，看了一天的热闹，也眼红过，也急过，最后还是乖乖站在城墙上，如同磐石一样守卫着神邦。 　　军团见了血，其中又有庞格的嫡系。 　　他们自然想要更进一步，让庞格黄袍加身。 　　从龙之功，这种事，一般人很难拒绝。 　　更何况，庞格确实有成功的机会！ 　　他可以借口为若弗大法官报仇，也可以追查大学者八的谋杀案，调动兵力控制万圣殿，元老院等重要机构。 　　师出有名！ 　　天时地利人和，竟然又一次回到了庞格手中！ 　　只是，这里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庞格不愿意做。 　　不管历史上黄袍加身那位，到底是不是被迫的。 　　庞格是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问鼎神邦。 　　他骄傲，要强，视荣誉在自己生命之上。 　　就算要成为神邦之主，庞格也要正大光明地获取彻底胜利，而不是靠着这种肮脏、龌龊的政变。 　　他之前准备起兵造反，那是被元老院逼到退无可退，只能兵行险着，和眼下的情况完全不同。 　　换而言之，庞格喜欢给自己加难度。 　　“我明白你的立场了。” 　　路登缓缓点头，帮庞格分析道， 　　“这些人的躁动，无非几方面的原因。 　　首先，他们自身的利益诉求要满足，我们需要拿出一部分利益，来填充他们的胃口。” 　　庞格爽快说道， 　　“这个好办，马里亚家族有的是米索！” 　　这件事就很怪异。 　　就在昨天上午，伊莎、异端审判所找十二圣裔家族要买命钱的时候，每一家都出了自己的价格。 　　马里亚家族出的价格最低。 　　所以，他们没了。 　　可当庞格真抄家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光是一个马里亚家族的支系子弟，家中就清点出三百万米索的财物！ 　　地契、房契、奴隶契、米索、黄金、古董…… 　　这些名贵的东西堆满了仓库，甚至放在角落里吃灰！ 　　怎么到了买命的时候，一家族的人还抠抠搜搜？！ 　　庞格想不明白。 　　只能说，马里亚家族亡的不冤。 　　有了这些物资，庞格有信心，暂时让手下人吃饱。 　　有了庞格的保证，路登继续分析道， 　　“好，除了利以外，人还要一个字：名。”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 　　面子不是别人给你的，而是自己挣的。 　　当然，有些人的面子是自己丢的。 　　比如：庞格。 　　庞格之前在元老院，被公开羞辱，才有了他与元老院的决裂。 　　主帅受辱，三军狂怒。 　　他们的狂怒可不是无能狂怒。 　　这些手持刀剑的家伙，把脑袋系在腰带上，是真的赶杀到元老院，和圣裔老爷们玩命的！ 　　利，已经有了。 　　名呢？ 　　路登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为你举办一次凯旋仪式。” 　　听到这几个字，庞格眼前又是一亮，有些激动地重复道， 　　“凯旋仪式？！” 　　这是神邦军团长能享受的最高荣誉！ 　　凯旋的军团，返回神邦。 　　用上好的绸缎铺满地面，用芬香的花瓣点缀天空，为凯旋的战士们献上美酒，为神勇的军团长送上一头由元老院亲手制作的烤全羊。 　　他将亲手割下羊耳，给将士分发羊肉。 　　当着全神邦人的面，在神圣法典下接受大学者的祝福，由大法官为他戴上橄榄枝编织的花圈…… 　　哦，这至高无上的荣耀！ 　　光是想一想，庞格都快无法呼吸了。 　　他强迫自己淡定下来，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稳重说道， 　　“如果这是对神邦最好的选择，哪怕与我个人意愿相左，我依旧愿意抛弃个人得失，承担起应尽的责任。” 　　路登：…… 　　这么无耻的话，自己之前是不是在哪听过？ 　　庞格想要举办凯旋仪式都快想疯了。 　　他是神邦十多年来战绩最辉煌的军团长，为神邦打下了最多的疆土，论战功，完全有资格进行凯旋仪式。 　　阻拦他进行凯旋仪式的，就是元老院那帮饭桶。 　　路登用手向下按了两下，强调道， 　　“别太激动，先把凯旋仪式的口风放出去。” 　　“放口风出去？” 　　庞格有些不解， 　　“难道这种事，不该先准备一番，等尘埃落定了，再对外放风吗？” 　　想要举办凯旋仪式，其中的困难，他最清楚不过。 　　不然的话，庞格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能成功。 　　在他看来，这件事能否成功，犹未可知。 　　如果真按路登说的那样，先放口风，结果失败，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听着庞格的担忧，路登沉吟道， 　　“如果放了口风，又失败了怎么办？” 　　路登当然考虑过这种可能。 　　情绪都到这了，不做点什么，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反噬，都可以反噬！ 　　神邦的军团战士大字不识一箩筐，更不懂什么大局，对神圣法典的尊重还不如手中的剑与盾。 　　到那个时候，愤怒的军团战士们，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路登给出的答案也很简单。 　　他拍着庞格的肩膀，无奈说道， 　　“那就只能委屈庞格将军黄袍加身了。” 第128章 小赢，大赢，步步为赢 　　庞格万万没想到，路登竟然会给自己出这样的主意？ 　　就在前不久，庞格准备起兵的时候，曾经和路登在小楼见过一面。 　　那时候，两人虽然并未结盟，但路登明确反对庞格的计划。 　　为何……路登转变的如此灵活？ 　　庞格很快反应过来，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的路登，身份还是倒吊人，替大学者他们做事，和庞格算是潜在的敌对关系。 　　路登当时的主要矛盾，是完成大学者们的任务，尽可能多地从圣裔家族手里捞钱。 　　赚钱，就要稳定。 　　毕竟，路登一直是按规矩办事的人。 　　能赚钱的买卖，很少有人会选择掀桌。 　　舍不得嘛。 　　如今的路登摇身一变，站在圣裔家族的对立面，反倒成了庞格的盟友。 　　这个时候，路登就无所谓了。 　　万一庞格真的造反，就算把神邦打下来，也要有人来治理吧？ 　　有谁比路登更适合这么职位呢？ 　　从龙之功，别人能有的，路登也能有！ 　　更何况，这种事从来不是看跟随时间的早晚，而是看在整个过程中的作用！ 　　站在庞格的角度来看，他是末日审判的刽子手，帮神邦避免了伤亡进一步扩大，功劳盖世，封无可封！ 　　如果这样的话，庞格依旧无法举办凯旋仪式……那就反了吧！ 　　想通前因后果之后，庞格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了路登这个计划。 　　等两人谈话过后，庞格就会让手下心腹去放风凯旋仪式的事。 　　至于元老院那边……交给路登去斗好了。 　　这方面，毕竟是路登更有手腕一些。 　　加上凯旋仪式的举办，本来就需要保民官的支持。 　　路登要先当上保民官，然后提出议案并支持，庞格才有机会举办凯旋仪式。 　　这件事谈妥之后，便放在一旁。 　　这一次，还没等庞格开口，路登抢先一步说道， 　　“你更应该关注一下自己的处境，庞格将军。” 　　庞格皱起眉头，他如今重兵在手，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不过，庞格虽然高傲，但不愚蠢。 　　他很清楚，面对智者时，应该保持怎样的谦逊。 　　再高傲的人，也要俯下身来，才能亲吻神圣之河。 　　“末日审判的性质，超出你的想象。” 　　路登想了想，向庞格举了一个恰当的例子， 　　“这就像当众将国王斩首一样，王权被践踏在地，圣裔家族最值钱的外表被撕破，这场地震带来的影响，会深刻改变神邦的格局。” 　　有些东西，高高在上时，神圣不可侵犯。 　　一旦打破那层光环，被踩入卑贱的泥土之中，那就再也别想挣扎出来了。 　　今天过后，圣裔家族这几个字，没有以前好使了。 　　而马里亚家族的覆灭，带来的真空地带，很快会被野心家抢占。 　　比如：路登。 　　如果说，马里亚家族覆灭对圣裔家族的声望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会让圣裔不在神圣，会让圣裔家族头疼不止。 　　那么，庞格惹上的麻烦才是最棘手的。 　　他是元老院手里的刀，亲手杀死马里亚家族的刀！ 　　庞格虽然也是圣裔，但是他显然没有太多的圣裔荣誉感，更没有家族归属感。 　　雅格家族以庞格为荣，庞格对雅格家族爱答不理。 　　亲手主导了圣裔家族的毁灭，庞格会被视为不祥之人。 　　这个道理很简单，不难想明白。 　　亲手斩杀皇帝的刽子手，很显然命不会太长，死因还会千奇百怪，反正不能寿终就寝。 　　监斩的主官，官宦生涯恐怕也就到此告一段落了。 　　前面的官爵，下辈子再来探索吧。 　　皇权、王权、圣裔之名……这些东西的权威，都需要用鲜血来浇灌，才能让人们敬畏。 　　庞格亲手打破了圣裔的不坏金身，也相当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昨天过后，恐怕就连雅格家族，都很难找到庞格的容身之处。 　　元老院早就和庞格公开决裂了。 　　在末日审判中，却主动让庞格来主持末日审判。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跳火坑嘛！ 　　听到路登的话，庞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很快又恍然大悟。 　　显然，他想通了某些关节。 　　路登翻了个白眼，无情拆穿对方， 　　“别装了，你自己很清楚这件事，你只是不在乎而已。” 　　庞格丝毫不觉得尴尬，坦言道， 　　“我确实在整件事中感觉到不妥，但一来，我没有拒绝的权力。二来，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作为杀死圣裔家族的刀，庞格注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神邦能有史书流传下去的话。 　　这是庞格无法抗拒的诱惑。 　　也正是这份不安，让庞格在整件事中，下手格外狠辣。 　　他没有给敌人留下任何活路，自然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好在，他和路登是盟友。 　　路登捡起之前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除了这点以外，你还有一个让元老院很难接受的地方，我看过你的战报，称之为百战百胜也不为过……” 　　庞格严谨纠正道， 　　“是七十二胜一平。” 　　战绩这方面，庞格一直很严格。 　　他此生唯一战平的一场战斗，是敌人在冲锋的过程中，主帅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雷电劈死。 　　庞格认为，自己没有杀死对方主帅，不能算自己赢了。 　　不公平！ 　　庞格想申请重赛，但老天爷显然不太同意。 　　“好，七十二胜一平。” 　　路登耐着性子继续说， 　　“你每一次战胜，都是大胜为主，动不动俘虏过千，自身伤亡不超过五百……” 　　路登说出自己的结论， 　　“你太能赢了，这样打下去，元老院对你的限制早晚会失效。” 　　庞格面露疑惑之色，嗓门也大了一些， 　　“身为一名将军，能打胜仗也是错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 　　“能打胜仗肯定不是错，但同样的仗，派你打收益最低，最不经济，有时候还是亏损的。” 　　路登随手举了一个例子： 　　假设夺下某地的收益是100万米索。 　　正常派一支军团（5000人）去打，分为三种情况：大赢，中赢，小赢。 　　大赢：军团兵不血刃取胜，不战而屈之人兵。 　　中赢：军团伤亡500人。 　　小赢：军团伤亡2000人。 　　“你看，在同样的成果下，大赢需要给5000人发放奖励。 　　中赢需要给4500人发放，伤亡那500人的伤亡抚恤金可以走贪婪宫殿的其他预算。 　　小赢只有3000人活着，甚至可以用‘死伤过大’，来取消主将和军官的一部分奖励！” 　　路登强调道， 　　“在无法扩大战果的情况下，派你出战是最亏的！” 　　庞格陷入呆滞，表情僵硬，一动不动。 　　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战争。 　　在庞格看来，自己身为军团长，身为将军，就应该去赢，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怎么到了路登口中，自己好像赢错了？ 　　局部战斗的大赢，怎么就变成整体战略上的小赢了？ 　　事实上，也确实有惨胜如败的说法。 　　至于这个说法是否准确，见仁见智。 　　看出庞格的疑惑，路登一针见血地指出原因， 　　“你的胜利没办法扩大战果，每一次兽人来袭，神邦都要封锁，等兽人走后，神邦要重新扩展疆土。 　　派谁去打，结果都是一样的，收益也是一样的。 　　派你去，等于花最多的钱做了同样的事，当然算亏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路登没说。 　　这些将士们跟着庞格，一场场胜利走下来，自身拿到的封赏其实不少。 　　这让他们形成了新的阶层，发出自己的声音。 　　元老院正是因为看到这个危险的苗头，才一直拒绝给庞格手下的战士们分土地。 　　一旦分了，很容易动摇神邦根基。 　　而其他军团，由于自身战绩不佳，以及伤亡率的问题，战士们的更换周期很短。 　　高频率地更换战士，军团战斗力不上不下，更无法形成新的利益阶层。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出现庞格这种窘境。 　　庞格和他的军团，一方面封无可封，另一方面，又背负了【亵渎圣裔】的罪名。 　　怎么看都是死局。 　　路登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以科陆山的七十名战士为骨架，搭建新的圣裔专属军团，填补马里亚家族军团的番号。 　　圣裔专属军团，只听元老院的调令，同时，调令中必须由奈特元老的同意。 　　圣裔专属军团的各级军官，必须由圣裔担任……” 　　圣裔家族被亵渎？ 　　那就让伊莎家族成为圣裔中的圣裔！ 　　刚好，艾尔·伊莎通过了爱圣的试炼，在法理上占据主动权。 　　只有这样，才能重铸圣裔家族的荣光！ 　　庞格麾下军团封无可封？ 　　将他们中的一部分抽出，打散并入圣裔专属军团，再让圣裔家族的成员担任各级别军官。 　　一箭双雕！ 　　看似进一步的奖励，反倒削弱了庞格的势力。 　　看似被削弱的庞格，反倒从危险之中脱离出来。 　　加上这支圣裔军团效忠于艾尔·伊莎。 　　路登赢三次！ 　　把所有利弊陈述清晰，同时提出解决方案，路登完成了一个谋士该做的一切。 　　他看着陷入沉默的庞格，好奇问道， 　　“庞格将军，您在想什么？” 　　庞格沉吟片刻。 　　“太麻烦了……” 　　庞格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要不咱还是黄袍加身吧？” 第129章 我拿你当盟友，你却想当我爸爸？ 　　路登给出了一个详细、可行的解决方案。 　　庞格听懂了，也认为这样做的成功率不低。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墨迹了！ 　　又要提前放风，又要争取保民官的位子，又要打通元老院的关节…… 　　还不如直接黄袍加身。 　　“独裁确实省事省心，可凡事都有利有弊。” 　　路登很爽快地问道， 　　“从共和国转向帝国很简单，之后呢？” 　　神邦共和国存在了八百年。 　　哪怕这是伊莎设计出来的玩具，哪怕只有一个三权分立的雏形，甚至立法权还是个跛子。 　　即使内部矛盾丛立，有些问题积重难返，可神邦依旧拥有强大、旺盛的生命力。 　　还没有到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地步。 　　可一旦从共和国转为帝国？ 　　遇明君则盛，遇昏君则衰。 　　天下苍生系于一人，这不是胡闹吗？ 　　哪怕在启云王国，女皇也是要尊重法律的。 　　“你说的有道理。” 　　庞格附和着点头，开始思考接班人的问题。 　　思来想去，庞格脑海里出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他甚至带着几分兴奋，开口问道， 　　“路登，我若为帝王，立你为储君如何？” 　　路登：？？？ 　　我拿你当盟友，你却想当我爸爸？ 　　震惊！两人的友谊，不知不觉中，竟然开始变质了！ 　　路登翻了个白眼， 　　“我见过人许诺加官进爵，见过承诺免死金牌、丹书铁券。许诺加封储君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庞格也默默翻了个白眼。 　　听路登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造反专业户呢！ 　　这种事，寻常人一辈子能遇上一次都不错了。 　　玩笑归玩笑，路登收拢神色，沉吟道， 　　“倒也不是不行……唯一的问题是，我大概率会挂在你前面……” 　　“你还真打算给我当储君呀！” 　　这次轮到庞格无语了。 　　这个危险话题，双方很有默契，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神邦这个玩具，是伊莎留给路登的。 　　他还没打算一上来就掀桌子。 　　跟庞格几次接触下来，路登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庞格和自己是一路人，都很纯粹。 　　只不过，双方要的东西不一样。 　　庞格要的是名，路登要的是福报，是利。 　　庞格非常在意，他自己的一举一动，在史书上会留下什么样的评价，会对神邦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这份在意，也是庞格的软肋。 　　否则，换做其他人在庞格这个位子，拥有他这样的能力，被元老院这样对待，早就起兵血洗元老院了。 　　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元老院才能拿捏住庞格，在他的底线上肆无忌惮。 　　同样，明白庞格的痛点和需求之后，路登和庞格的联盟反倒更加牢不可破。 　　一个有需求的盟友，才是好盟友。 　　如果庞格无欲无求，路登反倒会更加忌惮。 　　大事已经谈妥，细节上的问题，自然会有人去办。如果哪里出了问题，庞格会通过其他渠道联系路登。 　　路登一点点将盘子里的食物消灭，喝干了最后一滴酒，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不错。” 　　“好。” 　　庞格回头，向一名亲信吩咐道， 　　“把同样的食物，再备一份，送到路登先生的小楼去。” 　　庞格知道阿乌被留在小楼里，更清楚阿乌不是普通的奴隶。 　　他进一步提议道， 　　“路登先生，不如将阿乌送到我麾下来训练。 　　等兽人走了之后，他可以跟随军团一起出征，立下足够的军功，便能脱离奴籍。” 　　在神邦，奴隶是可以脱离奴籍的。 　　不过，要求十分苛刻，一般奴隶根本不可能达成。 　　以军功脱离奴籍，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庞格估计，阿乌从现在加入军团，作为仆从军，大概十五年之内，有机会脱离奴籍，获得平民身份。 　　成为神邦公民……那就别想了。 　　路登拒绝了庞格的好意， 　　“不了，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关于怎么培养阿乌，路登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给孩子找一个体育老师，倒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路登反问道， 　　“您觉得，您来接手阿乌的日常训练，怎么样？” 　　当【您】这个字从路登口里说出时，庞格就知道，对方有求于己。 　　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不会平白无故地说好话。 　　“我明白你想培养阿乌，但恕我冒犯，以我在军团中的威望，去专门训练一个奴隶……” 　　庞格眼神微微下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奴隶，在神邦是最卑贱的存在，没有人权，只是物品。 　　让一个将军去培养一个奴隶，滑天下之大稽！ 　　庞格却没有因为路登的提议而生气，反倒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沉吟片刻后，庞格反问了路登一个问题， 　　“您想让阿乌走到哪一步？” 　　路登笃定说道， 　　“他会带着我的信念前进，直到身心疲倦，才会停下脚步。” 　　想了想，路登补充道， 　　“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带上您那一份。” 　　这下，真有钦定的感觉了。 　　“我明白了。” 　　庞格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 　　“我的副官，其中有一人也是奴隶出身，让他来训练阿乌最合适不过。 　　每早，破晓的时刻，他会在神圣法典的石碑下等待阿乌。 　　我提前声明，训练是一件极其枯燥的事。 　　如果阿乌自己坚持不下来……我建议您换一个人培养。” 　　路登爽快同意了这个方案。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没什么要紧的事，路登便告辞。 　　来的时候，路登是一个人空手来的。 　　回去的马车上，却装满了各种生活物资： 　　盐、茶、少量香料、不算精致却耐用的厨具茶具…… 　　这些物资品质只能算中上，圣裔是绝对瞧不上的。 　　以路登的资产，想要买这些东西自然是小菜一碟。 　　可他家里没有…… 　　负责抄家的庞格，不知道怎么回事，手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些东西。 　　合法地赠送给朋友路登，这很合理吧？ 　　当马车在小楼门口停下时，路登招呼着阿乌出来，帮忙搬东西进屋。 　　阿乌小跑来到门前，小声说道， 　　“路登先生，有客人……” 　　说着，阿乌比了一个六的手势。 　　大学者六来了。 　　早该来了！ 　　这老家伙，坑路登不是一次两次了。 　　站在门口，路登理直气壮地朝屋内喊道， 　　“出来帮忙搬东西！” 　　…… 　　一马车的货物，很快被搬进路登的小楼。 　　大学者六揉着自己的肩膀，长出了一口气，为自己的苍老感慨。 　　“岁月不饶人啊。” 　　阿乌此时正在厨房忙着煮茶。 　　路登特意吩咐了，用第二好的茶叶，水可以煮开，但糖只能放半块。 　　将煮好的茶放在大学者面前，路登没好气说道， 　　“您就帮忙搬了一套茶具！” 　　这套茶具此时还被大学者六抱在怀里！ 　　“什么？” 　　大学者六耳朵有点背，反问道， 　　“你要把这套茶具送给我？” 　　路登翻了个白眼，无奈说道， 　　“您要喜欢就拿去吧。” 　　反正是庞格送的，借花献佛这种事，路登从来舍得。 　　大学者六喜笑颜开，满意的点头， 　　“谢谢啊！” 　　路登：…… 　　战术性耳背是吧！ 　　和大学者六同行的，还有他的学生——拜德万学者。 　　此时坐在角落，面前放着一杯茶，安静听着老师和路登先生的对话。 　　“我来找你，有两件事，先说重要的一件。” 　　大学者六总算正经起来，严肃问道， 　　“拜德万是否能够通过学者考核？” 　　放在以前，大学者六不会这么操心这件事。 　　如今，末日审判下，马里亚家族覆灭，深刻改变了神邦的格局。 　　拜德万的处境，微妙了起来。 　　他能否继续保留自己学者身份，是大学者六如今最关心的事。 　　对此，路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以！” 　　“好。” 　　大学者六没有深究细节，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说另外一件不重要的事。 　　“大学者八死了。” 　　几人为大学者八的死亡默哀了几秒，小楼里很快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大学者六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的死亡，让大学者之位出现了空缺。 　　我们决定提前召开学者考核，学者考核结束之后，正式开启大学者八的补缺流程。” 　　很多学者的资质即将过去。 　　想要参加大学者八之位的竞选，必须更新自己的学者资质。 　　因此，学者考核被提前，是题中应有之义。 　　听到这个消息，路登忍不住感慨道， 　　“可惜了，拜德万学者没有担任过倒吊人，不然空出来的大学者……” 　　他正说着，大学者六脸上浮现出老狐狸一样的笑容。 　　路登立刻意识到，事情可能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路登的表情，也微妙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 　　一直在角落旁听的拜德万学者，双手捏着那顶脏兮兮帽子的边角，眼神无处安放，整个人局促至极，坐立不安。 　　在老师面前，他永远是这样的，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小楼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这份安静，最终还是被拜德万打破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那个……路登先生……” 　　拜德万眉眼耷拉下来，缩着脖子，整个人就像受惊乐的刺猬，小心翼翼说道， 　　“数年前，我当过一次倒吊人。” 第130章 我不认可你的说法 　　路登看向大学者六的眼神，古怪了起来。 　　这家伙，还真准备把拜德万扶上大学者之位？ 　　和自己想一块了属于是。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 　　路登只答应了帮拜德万通过学者考核，可没有许诺过更多的东西。 　　想要扶持一位大学者，那是另外的价格！ 　　而且，和拜德万打交道数次后，路登很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 　　拜德万是一个很顽固的人。 　　顽固到什么程度？ 　　哪怕是他的老师大学者六，也没有信心能在某些事上说服拜德万。 　　拜德万对老师的敬畏，毋庸置疑。 　　能保持这份坚持，难得可贵。 　　可这几样宝贵的品质组合在一起，出现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哪怕拜德万真能走到最后一步，成为大学者。 　　在核心利益上，他也不会向路登妥协。 　　而非核心利益，路登又用不上对方…… 　　路登看向大学者六，眼神很直白，意思非常清晰： 　　【这件事我确定能做到，可我的好处是什么？】 　　无利不起早。 　　没有福报的地方，就没有路登。 　　大学者六既然出现在小楼，那就是有备而来。 　　他没有提好处，而是换了一个话题继续聊， 　　“其实，大学者三很喜欢拜德万这孩子，甚至想把他从我这里要过去，你也知道，学者的师承很重要。” 　　一名学者的老师是谁，决定了到底是单数派还是双数派，也就是理念之分。 　　拜德万是特例。 　　他怪就怪在……名义上是双数派，坚持的观点却大逆不道，不属于任何一派。 　　如果把【神圣法典】视为【神圣宪法】， 　　那么，单数派和双数派所争论的，是对宪法的解读权。 　　而拜德万想做却是……修宪。 　　大学者六继续说道， 　　“路登先生，想必你也知道，双数派对你的印象不算太好。” 　　“不，我不知道。” 　　路登恬不知耻地摇了摇头， 　　“我一直以为，我很受智者的欣赏。” 　　大学者六：…… 　　双数派大学者坚持：法无授权不可为。 　　路登在神邦城内搅起的风波，等于在双数派的雷区蹦迪。 　　能对他有好印象就怪了。 　　路登接受审判时，大学者二就表现的咄咄逼人，对路登的一言一行吹毛求疵。 　　大学者六的话，是实话。 　　如果不能消除这个坏印象，路登今后在神邦内的行动，都会受到限制。 　　大学者六漫不经心说道， 　　“大学者三之前还来找我，说如果拜德万能够通过这次学者考核，可以去试一试竞选大学者八……” 　　路登听明白了。 　　拜德万背后的支持者，不仅是大学者六，还有单数派大学者！ 　　只要拜德万当上大学者八，就相当于在双数派里埋了一颗地雷！ 　　原本4：4的投票局面，立刻转变为4：3：1。 　　拜德万自成一派，单数派大学者不动如山。 　　而双数派大学者原地瘫痪，在投票中无法取得任何优势。 　　那么，双数派大学者对路登的影响，就会降到最低！ 　　帮拜德万成为大学者，对路登来讲，既能解决掉双数派大学者的麻烦，也能进一步收割单数派大学者的好感度。 　　路登赢两次，双赢！ 　　“好，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做点什么。但是，请您记住，我从未承诺过任何事。” 　　路登不忘强调道， 　　“以及，大学者的竞选一定是公平、公正，不受任何人操纵的！” 　　大学者六狠狠点头，附和道， 　　“大学者的竞选怎么可能受人操纵！” 　　双方达成私下交易后，这次谈话告一段落。 　　路登确定之前的锦囊还在，拜德万连连点头。 　　办完事，大学者六带着拜德万准备离开。 　　“等一下！” 　　路登喊住了即将离开的师徒。 　　抱着一整套茶具的大学者六，眨着眼睛，不解问道，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路登先生？” 　　“有。” 　　路登端起桌上的一杯茶，递到大学者六面前， 　　“这杯是加了糖的。” 　　大学者六眼中的迷茫之色越发浓郁，加糖的茶，然后呢？ 　　路登看出他的不解，解释道， 　　“加了糖，你就必须把它喝完。” 　　不然的话，这糖不是浪费了吗！ 　　这茶大学者六喝过，已经脏了，没办法回收。 　　路登虽然节俭，但还没节俭到这份上。 　　所以，为了避免浪费……这杯茶，大学者六必须给喝干净了！ 　　路登说的！圣人来了也拦不住！ 　　大学者六长出一口气，他还以为路登要抢他的茶具呢！ 　　把茶接过来，大学者六一饮而尽，果然带着些许甜味。 　　路登还真放糖了！ 　　大学者六意犹未尽，干脆从自己的茶具里拿出一个杯具，将茶杯里剩下的些许茶叶也带走。 　　路登没好气说道， 　　“要不要给你续点茶？” 　　大学者六眼前一亮，“真的续吗？” 　　路登：…… 　　看着路登和老师的荒唐举动，拜德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阿乌则情绪稳定。 　　路登先生的基本操作罢了。 　　送走了大学者师徒后，小楼回归了平静。 　　阿乌的训练计划已经谈妥，路登也提前和他说了一声，阿乌自然没什么意见。 　　当然，这段时间末日审判还在持续，神邦内乱糟糟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等到神邦恢复往日的平静和优雅，阿乌的训练才会正式开始。 　　一夜过去。 　　昨晚，神邦小打小闹。 　　小楼无事。 　　由于大学者八的意外身死，学者考核提前开始，就连流程都简化了。 　　笔试的部分，现场出成绩，通过没通过，一目了然。 　　来考学者的人们，都会按照规矩参加笔试，毕竟他们大多是神邦做题家，成为学者，是他们少有的上升渠道。 　　笔试这么简单的事，谁会跳过呢？ 　　除非你不会。 　　拜德万在神圣法典上的钻研极深，笔试自然难不倒他，轻松取得满分5A。 　　就连阅卷的单数派学者，都被他的见解折服。 　　不拿出那套歪门邪说的前提下，拜德万在‘辩经’这件事上不输给任何学者。 　　偏偏……他是学者中异端的异端。 　　疯了吧，他竟然想修改神圣法典？！ 　　上午的笔试，路登也参加了。 　　他没有像拜德万那样满分通过。 　　五位阅卷的学者，给了他三个A，两个C。 　　给A的，都是单数派学者。 　　给C的，都是双数派学者。 　　可见，学者之间，单双数派的分歧越发严重，水火不容，而这种分歧会深刻影响神邦的稳定。 　　路登也不在意这些细节，能够通过考核，拿到学者身份就行。 　　至于下午的辩论环节，路登更是轻松获胜。 　　取胜同时，路登也没有让对手太过难堪。 　　对方虽然输了，可表现并不差，依旧通过了学者考核，保留了学者身份。 　　这次真是双赢了！ 　　辩论取胜之后，路登带着阿乌在考场溜了一圈，轻松找到了拜德万所在的考场。 　　很好找，人最多的那片地就是。 　　围观的吃瓜群众里，不仅有大学者的身影，还有一群杀气腾腾、凶神恶煞的战士。 　　他们往那一站，周围的人就忍不住避开，腾出空间来。 　　庞格没有现身，他的手下却在密切关注着拜德万的学者考核。 　　这场辩论，涉及很广，不仅关系到拜德万个人能否继续担任学者，还和路登、庞格等人的利益有关。 　　如果拜德万失败了，被剥夺学者身份。 　　那么，犯下失信之罪的路登，就无法参加保民官的竞选。 　　路登当不上保民官，庞格在元老院就没有支点，他的凯旋仪式更无从谈起…… 　　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然，下大棋的终究是少数人。 　　吃瓜才是主流。 　　大家就是想看看，拜德万到底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学者身份！ 　　神邦里，甚至有专门的盘口下注。 　　如果压拜德万能保住，1赔20！ 　　大家如此看衰拜德万，原因也很简单。 　　这家伙的名字，在神邦都快家喻户晓了！ 　　他上一次通过学者考核，是担任倒吊人后对神邦有功。 　　大学者特批，学者徽章续费成功。 　　这一次，他可不是倒吊人了。 　　叮咚—— 　　清脆的铃声响起，辩论开始。 　　拜德万的对手抢先开口， 　　“拜德万学者，关于神圣法典的解读分为两种，也就是常说的单数派和双数派……” 　　介绍完两种理念的不同后，对手自信问道， 　　“请问，拜德万学者您支持哪一派的观点，或者说，您自己有什么样的观点？” 　　听到如此尖锐的问题，围观的学者中一阵躁动。 　　绝杀！无解！ 　　反驳两派的观点，就是直接输！ 　　这种大逆不道的人，不配继续当学者。 　　支持任何一派观点，那绝对不可能！ 　　拜德万绝不会背叛自己的观点，那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不能支持，不能反驳，更不能阐明自己的理念…… 　　拜德万的所有退路都被封死，只剩下死路一条！ 　　他能怎么办？ 　　拜德万也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主持人忍不住提醒道， 　　“拜德万学者，辩论环节已经开始了，请回答对方的问题，或者阐述自己的观点。” 　　“哦哦！” 　　在主持人的提醒下，拜德万连忙从兜里翻出一个锦囊，手忙脚乱地拆开。 　　当他看清木牌上的内容时，眼中闪过诧异、惊讶、恍然大悟……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还可以这样？ 　　真可以这样！ 　　拜德万相信，这场辩论，自己不会输了！ 　　他将抛出一个对方无法反驳的观点，帮自己度过这次辩论。 　　心态上的巨大转变，让他如获新生。 　　原本佝偻的身子，竟然变得有几分挺拔。 　　围观的学者们看到他这幅胜券在握的模样，开始窃窃私语。 　　木牌上到底写了什么，能让拜德万绝境翻盘，反败为胜？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最终的结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拜德万念出那个木牌上的字，那句伏老师的经典名言： 　　“我不认可你的说法，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第131章 神邦，八百载 　　整个考场，鸦雀无声。 　　拜德万的辩论对手，之前如大公鸡一般得意洋洋，耀武扬威。 　　此刻，却如丧考妣，脸色如同白纸一般，额头上不停冒出细汗，嘴唇微微颤抖…… 　　所有人在沉浸在之前那句话的震撼之中。 　　当头棒喝，振聋发聩。 　　主持人死死盯着拜德万，他不明白，这句会流传百世的话，为何出自拜德万之口！ 　　“我请求您重复一遍。” 　　他的语气没有之前的强硬，甚至带着几分乞求。 　　对于学者们来讲，知识永远是最迷人、最有魅力的存在。 　　拜德万那句话所蕴含的哲理，让他们此刻放下成见。 　　“我不认可你的说法，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拜德万重复了一遍，他刚看见木牌上的内容时，和在场学者的状态是一样的。 　　他赶忙强调道， 　　“这句话并非出自我之口，而是路登先生……” 　　拜德万的话，被冲天的欢呼声埋没，兴奋的学者们一涌而上，将他高高举起，抛向天空，以表达内心的激动之情。 　　至于这场考试？ 　　不重要了。 　　这句话对神邦的意义，比一万个学者还要重要！ 　　主考官仓促宣布拜德万获胜，加入了狂欢的队列之中。 　　狂欢这种情绪，富有极强的感染力，迅速蔓延开。 　　当拜德万那句话传开时，主持学者考核的大学者当场宣布，暂停后续的学者考核。 　　这句话，迅速传遍了全城，成为最时髦的话题，每个人都在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阿乌和路登站在街角，默默看着狂欢的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路登先生。” 　　阿乌小声问道， 　　“我能理解拜德万学者赢下辩论……” 　　拜德万那句话，在辩论中是降维打击。 　　他不认可对方的观点，却捍卫对方说话的权利。 　　那么反过来呢？ 　　如果对方不认可拜德万的观点，同时剥夺了拜德万说话的权利。 　　那么，就违反了神圣法典中关于自由的论述。 　　神邦是有言论自由的，哪怕当面辱骂大法官、大学者，都不会获罪。 　　当然，辱骂圣裔不行，这个算重罪。 　　阿乌说出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人们这么兴奋？” 　　他不理解，一句话而已，至于这么兴奋吗？ 　　“不是兴奋，是后怕。” 　　路登一针见血地指出， 　　“文明和野蛮是无法分割的两面，神邦的文明，建立在对外征服、奴隶制的野蛮上。 　　你所看到的平静岁月，只是将背后的血腥遮掩了起来。” 　　神邦的发家史，是一部血腥史。 　　依附神邦的这些小镇、土地，可不会平白无故接受神邦的管辖，不会轻易献上水和土。 　　剑与盾，血和火，才有了今日的神邦。 　　神邦强大太久了，久到学者们已经忘了血腥味。 　　所以， 　　这场末日审判中残忍血腥的一面展现出来时，躲在家中的学者们，灵魂在颤抖，在哀嚎。 　　有人倒在血泊之中，有人幸免于难。 　　来不及悼念死者，他们就已经开始庆祝劫后余生。 　　只有狂欢才能驱散内心的恐惧。 　　只有尖叫才能抚平灵魂的伤痕。 　　“一群懦夫。” 　　庞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 　　显然，他听见了路登刚刚的评价，并且很认可。 　　庞格尊重真正的智者，但不代表他尊重所有学者。 　　庞格给路登带来了一个并不惊讶的消息， 　　“审判长失踪了。” 　　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在这次末日审判中失踪了。 　　这个消息，至今为止，知道的人极少。 　　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大学者一，伊莎家族的伊莎。 　　神邦失踪人口＋3。 　　路登：…… 　　他能理解，一个人分饰多角的快乐，也能理解对方躲在幕后操纵、运筹帷幄。 　　可伊莎这……也太无聊了吧！ 　　漫长的岁月，长生不老只给她带来了短暂的欢愉，留下无尽的绝望。 　　直到路登重返这片土地，绝望中的伊莎，才重新看到些许曙光。 　　创建神邦之后，伊莎一直没有干涉什么，任由所有人在框架下胡闹，演奏这场闹剧。 　　她是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八百年里，却没有审判任何圣裔家族。 　　她是大学者一，却平衡着两派大学者的关系，没有任何倾向。 　　她掌舵伊莎家族，这个家族不过街头几个流浪儿，被伊莎收养，延续至今。 　　她已经对人类失望了。 　　她做了自己应做的，在末世废墟上努力搭建起了一个庇护所。 　　剩下的，交给人类自己了。 　　伊莎还记得，启云王国之父、女皇的恩师、她的爱人——路登先生，曾教过她一句话： 　　放下救世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伊莎尊重人类的命运。 　　当她再次见到路登先生以后，伊莎心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她想看看，路登先生这一次，又能做点什么？ 　　所以她走了，离开了神邦，从这个世界‘消失’。 　　庞格带来审判长失踪消息的同时，还带来有另一件事， 　　“普吉神父要见你。” 　　老大失踪了，身为异端审判所的二把手，普吉神父想要见路登，并不奇怪。 　　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 　　神邦这段时间的异动，和路登有关。 　　这个男人进城后，虽然消停了两个月。 　　当他熟悉了环境之后，一旦开始搞事，整个神邦就像油门踩死的过山车，不到自我毁灭的那一刻，不会停下。 　　路登爽快答应了下来， 　　“好。” 　　他和异端审判所的关系一直很好，双方屡次合作也很融洽。 　　路登甚至帮对方弄来了一个圣女！ 　　庞格带着路登，穿过小巷，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偏僻的商铺前。 　　路登脸色微变，没想到见面地点竟然在这里。 　　这是路登花了30万米索买下的绞绳店。 　　店铺里，普吉神父正坐在板凳上……编绞绳。 　　庞格站在门外守着，阿乌也没有跟进去。 　　路登搬来一个板凳，坐在普吉神父身旁，随手拿起一根绳子，也开始编绞绳。 　　他比普吉神父熟练多了。 　　普吉神父忽然开口说道， 　　“神邦，不能再死人了。” 　　从路登担任倒吊人开始， 　　粮价暴涨暴跌，整个神邦都被福报契约收割了一遍。 　　之后的福报交易所，更是让无数人的财富，一夜灰飞烟灭，从家缠万贯变成负债累累。 　　如果仅仅是这样，尚还可以接受。 　　路登又推出来一个圣女，进而开启了末日审判。 　　马里亚家族覆灭，无数人被牵连入狱，等待最终的结局。 　　大学者、大法官身死、审判长失踪。 　　加上兽人来袭，封锁在即。 　　外忧内患，莫过如此。 　　八百年来，神邦从未如此混乱。 　　路登稳稳点头，认可对方的说法， 　　“确实，不能再死人了。” 　　路登已经靠着之前的斗争，杀出重围，成功跻身棋手之位，和庞格达成联盟。 　　他需要的，已经拿到手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路登要把主要精力放在经济上，而非军事上。 　　继续扳倒圣裔家族，对路登来讲，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是来割韭菜的，不是来刨韭菜祖坟的。 　　这样会打破神邦脆弱的平衡，把所有人拖向毁灭的深渊，永远沉沦。 　　有了路登的保证，普吉神父编绞绳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大法官、大学者、圣裔家族，对这件事有高度共识，如今加上庞格和路登。 　　所有不稳定因素，都稳定了下来。 　　普吉神父再一次开口，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路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异端审判所的成员，是否有名册？” 　　普吉神父摇头，“没有。” 　　“那身份标识、特有编号？” 　　“也没有。” 　　“能否要求他们摘下面具？” 　　“不能。” 　　路登微微点头，没有继续发问。 　　异端审判所，属于不记名的运转形式，很可能还是单线联系，由各种暗号、暗语来确认彼此身份。 　　也就是说……失踪的伊莎，多半藏身异端审判所之中！ 　　仔细想想，也能猜到。 　　她好不容易给路登搭建了神邦这个玩具，自己也玩厌了，总算等到了路登。 　　就算不想和路登重逢，也会想办法留在神邦，继续看这出好戏。 　　她舍不得走。 　　异端审判所，是她留下最好的掩饰身份。 　　伊莎在神邦经营了八百年，掌控的势力超出路登想象。 　　她却放弃了所有，隐姓埋名起来。 　　其他人可能很难理解，但路登明白她的意思。 　　启云王国，最后还是亡了。 　　如果伊莎愿意，她完全可以把神邦建造成第二个启云。 　　她却没有这么做。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伊莎觉得，神邦的人民生活幸福指数比启云还要高。 　　启云王国刚建立那会，人们脸上总是脏兮兮的，眼睛浑浊不堪，十指全是污垢，人均寿命不超过三十三…… 　　神邦的公民，体面且优雅，博学且开放，眼神清澈，在不计算奴隶、异邦人、神邦平民的情况下，他们的人均寿命超过五十！ 　　堪称奇迹！ 　　路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关于审判长，你们都知道一些什么？” 　　普吉神父将一根绞绳调整好，随手塞到路登怀里。 　　“我们唯一知道的是……” 　　普吉神父停顿了一下，深邃的眼神好似幽潭，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平静说道， 　　“审判长已经活了八百年，甚至更久。” 第132章 初代审判长 　　这件事，路登并不意外。 　　他已经可以确定伊莎的身份。 　　反倒是普吉神父知道这件事，让路登有些诧异。 　　“异端审判所是不招纳圣裔家族成员的。” 　　普吉神父有些无奈地说道， 　　“除非，她是异端审判所的创办者。” 　　路登：…… 　　这下没办法了。 　　人家却没有被异端审判所招纳。 　　总不能把创始人踢出去吧？ 　　而且……路登想起来一件事。 　　普吉神父曾经和路登提过，异端审判所的信念是很坚定的。 　　当时，路登只是半信半疑，没放在心上。 　　现在回过头来看，普吉神父可能没有说谎！ 　　他们的信念来源不是别人，正是审判长！ 　　一个活了八百年的审判长，这是什么？ 　　这是奇迹中的奇迹！ 　　这简直就是活圣人！ 　　而审判长一直告诉他们，这世上有恶魔的存在。 　　他们怎能不相信？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异端审判所的信念比金子还要坚定！ 　　路登现在越发理解，这群人被称为疯子，是有原因的。 　　在旁人看来，执意追查恶魔，油盐不进、自说自话的异端审判所，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路登问完之后，安静地编着自己的绞绳。 　　普吉神父则站起身，开口说道， 　　“这次末日审判中，有不少成员暴露了身份，他们需要一个安置的去处。” 　　路登立刻反问道， 　　“一个人给我多少钱？” 　　他可以帮忙安置人员，保障对方的安全。 　　但是…… 　　要加钱！ 　　普吉神父：？？？ 　　他的人给路登干活，不收钱也就罢了，路登还找他要钱？ 　　哪有这样的道理？ 　　普吉神父只好退后一步， 　　“他们会有贪婪宫殿的津贴，所以不需要你支付报酬。” 　　路登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直接往自己的队伍里掺沙子么？ 　　只不过，路登回头一看，自己压根没有队伍…… 　　也就是说，路登的班底，全是异端审判所的成员，职业卧底…… 　　开酒厂算了。 　　这样一想，路登好像也不亏。 　　反正是伊莎的手下，白嫖过来，等于白嫖伊莎。 　　这事，路登熟！ 　　事情既然谈妥，普吉神父还没有打算离去的意思。 　　“能把这个绞绳送给我吗？” 　　普吉神父看着路登手中的绞绳，眼神第一次出现波动，甚至带有几分贪婪地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用它来吊死恶魔。” 　　路登：…… 　　路登将自己亲手编的绞绳递给对方，无奈说道， 　　“乐意至极。” 　　普吉神父很快离开，庞格依旧守在门外。 　　庞格直接朝屋内喊道， 　　“这小子明天就可以开始训练了。” 　　狮子捕猎，从来不会畏惧危险。 　　更何况，如今的神邦，只有庞格杀别人全家的份，没有谁敢威胁庞格。 　　他敢让阿乌一大早上街，就是对自身能力的自信。 　　路登对此当然没有意见。 　　他坐在绞绳店里，没有离开。 　　很快，有人匆匆走进绞绳店，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马夫，在马里亚家族给族长夫人……” 　　路登点头，“那就继续开马车吧。” 　　对方向路登行礼，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再匆匆离去。 　　不停有人进入绞绳店，走着同样的流程。 　　他们很少会提自己的名字，而是专注于之前的职务和经历，以及自己掌握的技能。 　　大部分人，都潜伏在圣裔家族之中。 　　他们身份暴露之后，甚至会得到暗示，允许他们继续留在圣裔家族内。 　　对圣裔家族来讲，这件事也很头疼。 　　家里进贼了，这贼也没什么恶意。 　　异端审判所只负责一件事，用神圣法典监督圣裔的一言一行。 　　如果把这个卧底请出去，换个新卧底进来，双方万一磨合不好怎么办？ 　　反正都要有卧底，为什么不选一个自己用顺手的？ 　　卧底出感情了属于是。 　　对于这部分人，路登也都大方表示，让他们继续执行之前的任务，不用来自己这里报道。 　　整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路登都在绞绳店里，接待一批又一批的卧底。 　　一直守在门口的庞格认出不少人的身份，大开眼界。 　　甚至有一个圣裔家族负责经商的二把手，都来到了绞绳店！ 　　原来圣裔家族里这么多卧底呀！ 　　庞格可能是唯一不担心异端审判所卧底的圣裔。 　　他甚至很喜欢这些家伙。 　　因为他们会把自己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写成史书，留给后人评价。 　　到那时，后人就会明白，庞格·雅格这个名字，究竟承载了多少荣耀和辉煌！ 　　…… 　　与此同时， 　　圣彼得疗养院，也就是圣裔疯人院。 　　不得不说，圣裔发疯的概率还挺高的。 　　总有各种原因，让这些可怜人发疯。 　　莱恩·雅格，是这间疗养院最尊贵的疯子。 　　并非莱恩的血统有多尊贵，而是因为，雅格家族还在乎莱恩。 　　这里的圣裔，基本上都是圣裔家族的弃子，没人在乎。 　　只有莱恩不一样。 　　他的叔叔庞格，在街上砍人的时候，还提着带血的长剑，进来探望过莱恩。 　　这次探望，让院长印象深刻。 　　庞格走后，院长立刻宣布，将莱恩的主治医生，升为主治主任！ 　　莱恩精神不错，今天把所有病人聚在大堂。 　　他既然成了主治主任，那就需要新的疗法了。 　　莱恩让杰夫管事，给每个疯子发了一个水果，并且教他们， 　　“每天一个苹果，医生远离我。” 　　一个前排的疯子举起手中的葡萄，不满地说道， 　　“这根本不是苹果，这是香蕉！” 　　“你根本没有疯！” 　　莱恩指着对方鼻子咒骂道， 　　“你应该出院！浪费床铺的家伙，你知道多少人想进这家疗养院接受我的治疗吗？！” 　　场面乱糟糟的，却没有失控。 　　因为大部分疯子，都被束缚在自己的座椅上。 　　只有莱恩有行动能力。 　　一旁的杰夫管事，露出无奈的苦笑。 　　他陪着莱恩少爷好几天了。 　　说莱恩少爷疯了吧，他似乎比以前还要聪明。 　　说他没疯吧，莱恩少爷总能干出荒唐事来。 　　比如上次庞格来看莱恩，莱恩嗷嗷大哭，疯狂喊叫， 　　“我不要去元老院，我不要去当木偶，小丑，木偶，哈哈哈哈……” 　　他又哭又笑，像极了疯子，让人不寒而栗。 　　对于莱恩的反应，庞格反倒很满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让他继续努力。 　　杰夫没有管太多。 　　他是雅格家族的仆人，只管忠诚就好了。 　　忽然，杰夫耳朵动了几下，听到极其细微的鸟叫声。 　　这是异端审判所的传讯。 　　杰夫走上前，和少爷请示，自己能否出去方便一下。 　　“去！去！去！” 　　莱恩不耐烦说道， 　　“我就没带过你这么笨的实习医师，到现在都还没学会看病！” 　　杰夫赔笑，向外走去。 　　“等等！” 　　莱恩又突然喊住杰夫，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是说……虽然你挺笨的，连苹果都分不清，但是……我是说……我们相处的还不错……” 　　杰夫一时间有些迷茫，不明便莱恩少爷说这些做什么。 　　莱恩咽了口吐沫，认真问道， 　　“所以，你会回来的对吧？我是说，上完厕所之后。” 　　杰夫越发莫名其妙， 　　“少爷，我只是出去一下，肯定会回来的。” 　　他看着莱恩病情有些反复，干脆说道， 　　“少爷要是不放心，我再忍一忍好了。” 　　“不用，不用！” 　　莱恩抓着杰夫的袖子，附耳小声说道， 　　“我偷偷告诉你，我们以后会有一栋金子搭建的房子！” 　　杰夫哭笑不得，只好点头，苦笑着离开了大厅。 　　在走廊的角落里，杰夫见到了一个带着怪鸟面具的人。 　　对方开口，声音清脆，是一名女性，开门见山说道， 　　“杰夫，你身份有暴露的风险。” 　　杰夫眉头一皱，低声说道， 　　“庞格应该对我有所怀疑，但没有表态。” 　　庞格不在乎他是圣裔家族的人，还是异端审判所的人。 　　无论杰夫占哪一方，都要听庞格的。 　　对方没理会杰夫的话，反问道， 　　“现在有一个机会，你可以去绞绳店找路登，在他手下工作。” 　　路登么…… 　　杰夫听和路登接触过的人提过，这家伙比恶魔还要恶魔。 　　如果世上有恶魔，那路登先生肯定在名单上的第一位。 　　杰夫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试探性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继续留在这里，莱恩少爷的情况，换其他人来可能不太方便。” 　　主仆相处久了，还是有感情的。 　　更何况，杰夫对雅格家族，还是有一点点忠诚的。 　　对于杰夫的拒绝，那人表达了遗憾。 　　“你的能力不错，他应该会很喜欢你，可惜了……” 　　她想了想，爽快同意道， 　　“那就留在这里吧，莱恩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那人没有久留，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了走廊。 　　杰夫低着头，向大厅走回去。 　　他突然停下脚步，一件事从杰夫脑海里闪过。 　　异端审判所，什么时候开始用本音了？ 　　以及……对方面具的款式，为什么自己从未见过？！ 　　杰夫在脑海里回忆了所有面具的款式，都没有找到对应的一款。 　　他想起来了！ 　　那个图案，他曾经见过。 　　在加入异端审判所的那一天，杰夫曾对着一个怪鸟图案宣誓。 　　据说，那是初代审判长绘制的图案。 　　杰夫愣在原地，呆若木鸡，不明白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以及拒绝了什么…… 　　刚刚那位……是审判长？！ 第133章 这个神邦，需要英雄！ 　　昨夜，神邦无事。 　　路登醒来时，阿乌已经结束早上的训练，返回小楼了。 　　看着阿乌走路都有些不稳，路登随口说道， 　　“把盆放下吧，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下。” 　　阿乌就真的老实坐在角落，安静地休息。 　　路登没办法，只好自己接了杯水，递到阿乌面前。 　　路登自己洗漱完，弄了份简单早饭，坐在桌前，听阿乌讲着今早的训练。 　　“我到了神圣法典石碑下，有一个带着铁面具的长官在等着我……” 　　听到这里，路登眉毛微微挑起。 　　庞格这家伙，是典型的口嫌体直。 　　自己邀请他锻炼阿乌，庞格嘴上说着，他这种身份，怎么可能去锻炼一个奴隶。 　　实际上呢？ 　　如果阿乌日后真继承了路登的事业，未来不可估量。 　　这种天使投资的机会，庞格很难错过。 　　所以，铁面具下到底是谁，并不重要。 　　如果阿乌日后沉寂下去，没有任何成就可言。 　　那训练阿乌的，也只是一个无名的军官，不值一提。 　　如果阿乌真做出点什么，史官们会‘惊讶’的发现，阿乌当年的教官，竟然是庞格将军！ 　　太神奇了！ 　　吃完早饭，路登准备出门，却没有让阿乌跟着自己。 　　他这样的年龄，应该好好学习，好好锻炼，刷各种能力，卷同龄人。 　　而不是跟在路登身旁，像个仆人一样端茶递水。 　　“你留在家里。” 　　路登吩咐道， 　　“上午，拜德万学者会来给你讲课，专门讲解神圣法典，以及学者需要掌握的知识。” 　　想要请一名学者，给奴隶上课。 　　哪怕路登和古雷的交情，也不可能说动对方。 　　放眼整个神邦，基本上不会有学者愿意做这件事。 　　除非他叫拜德万。 　　路登帮拜德万完成了学者考核，甚至还要帮对方成为大学者。 　　拜德万也要为路登做点什么。 　　更何况，拜德万自己出身就不高，连神邦公民都不算。 　　对于奴隶，他的态度更加宽容一些，更何况阿乌还只是个孩子。 　　早起锻炼，上午上课，下午还会有人负责传授一些技巧，或者讲述各地趣闻、历史故事等。 　　阿乌的一天，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素质教育，应试教育一把抓。 　　争取早日卷死同龄人。 　　就算是圣裔家族对成员的培养，也很难做到这种程度。 　　路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接班人的教育资源拉满了。 　　不过，这种东西，终究只是外物。 　　对阿乌影响最大的，还是路登的言传身教。 　　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路登坐上马车，去了一趟城内的矿场。 　　一座矿场在城内，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 　　只不过，神邦的前身，就是建立在钢铁上的城市。 　　路登只是有些好奇，这座矿过去了两千年，竟然没有采完？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死后不久，女皇就用自己的小金库，买下了这座铁矿，封存了起来。 　　反正那个时候，启云王国钢铁产能严重过剩，加上环境保护问题越发尖锐，这件事在当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马车摇摇晃晃，来到神邦边角的一处矿场，这里早就有人等候。 　　“路登先生，上午好。” 　　负责和路登交接的人名叫杰瑞，是马里亚家族的一名管事，也是异端审判所的人。 　　简单寒暄后，杰瑞管事介绍道， 　　“我们的运气很不错，在马里亚家族的藏书馆中，发现了完整的矿井地图，各种勘察图纸，不过上面很多都是古启云语，翻译过来需要一点时间……” 　　听到这话，路登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个，不叫运气不错。 　　这是伊莎留给他的。 　　古启云语对路登来讲，没有任何难度可言。 　　看着眼前封存多年的铁矿，完好的地图，成套的采矿设备…… 　　路登感觉，自己不是在创业，而是在吃软饭。 　　对方和自己心有灵犀，知道什么时候该什么姿势，甚至不用路登有任何暗示。 　　没有伊莎的帮助，路登想要重启铁矿开采，并不难。 　　因为两千多年前，路登就做成过这件事。 　　不过，有了这些布置，路登的事业可以按下加速键。 　　听完对方的汇报，路登吩咐道， 　　“地图的翻译，直接找大学者三要人，允许他们抄写副本并带走。 　　矿具的数量清点一下，这点不够，继续下订单……算了，别麻烦了，直接去买下几家铁匠铺，我们做行业一条龙……” 　　今天开矿，肯定是不现实的。 　　封存多年的矿穴，光是野生动物都不知道有多少。 　　路登让人们先把矿洞外的障碍物都清理一下，通通风，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只是一夜的功夫，路登就搭建起了一个草台班子，可以运转起来。 　　路登如今，要人有人，要米索有米索，大学者、大法官都站在路登这一边…… 　　一夜之间，吃软饭吃成人生赢家了！ 　　路登感觉自己拿的剧本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分明是个实力派，怎么变成了【不想努力】？ 　　把矿上的事梳理完毕，路登又抽空去了一趟元老院，在元老院外，见到了艾尔小姐。 　　“情况很不好。” 　　艾尔满脸的愁容，忧心忡忡说道， 　　“边境已经有兽人的踪影，元老院决定，3天之内结束末日审判，3天后，神邦的门就会关上，彻底封死。” 　　三天？ 　　这个消息，路登并不意外。 　　距离钟声响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身为倒吊人，把钱粮也都收割完毕，甚至扳倒了马里亚家族。 　　神邦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做完。 　　兽人这个时候如果不来，反倒有些不礼貌。 　　听完艾尔的话，路登微微点头，沉吟道， 　　“三天之后关门，也就是说，所有军团都已经度过神圣之河，神邦的临时居住权即将生效？” 　　“没错。” 　　等神邦关门之后，就会召开公民大会，路登要竞选保民官。 　　这最后的一点时间，路登要抓紧时间利用起来，查漏补缺，确保自己在封锁期间，矿上能够正常运行。 　　恰好，路登有一批关键的货物在城外，这种要紧的事，他还是要亲自盯一下。 　　因此，和艾尔见面后，路登便坐上马车，匆匆向城外赶去。 　　由于马车上有圣裔家族的徽章，一路畅通无阻，根本没有卫兵会阻拦。 　　在出城时，路登听着马车外有些吵闹，甚至有哭喊声， 　　“等一下，外面怎么回事？” 　　在路登先生的询问下，马车停了下来。 　　马夫面带怜悯，叹了口气， 　　“路登先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 　　路登执意要看看，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他看见，一行人被卫兵拦下，无法进入神邦。 　　这行人的衣着还算不错，女性居多，甚至有些富态。 　　此时却被卫兵拦下，不允许她们进入神邦。 　　路登走上前，礼貌询问道， 　　“有什么是一位绅士可以效劳的？” 　　卫兵不认识路登，却认识这辆马车，知道这是来自伊莎家族的大人物。 　　“先生，没什么，我们在例行公事。” 　　卫兵解释道， 　　“神邦的临时居住权已经生效，我们可以放人进入神邦，但是……孕妇可不行，这些大着肚子的女人，在前面的关卡，不知道怎么蒙混过去的……” 　　没听完卫兵的话，路登粗暴地打断了对方， 　　“为什么不允许孕妇进入神邦？” 　　卫兵耐着性子解释道， 　　“如果她们进入神邦，在此期间生下孩子，就算神邦公民了……先生，这是元老院的命令！” 　　卫兵很奇怪。 　　难道这不是常识吗？ 　　眼前这位大人物，为什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听完卫兵的话，路登跳上马车，面红耳赤，似乎极度愤怒，用手拍打着马车，发出巨大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的目光聚向路登，不明便他要做什么。 　　“我，路登·Y·微古德，在神圣法典的指引下，在圣人的启发下，要救下这些可怜的人儿！” 　　路登指着墙边瑟瑟发抖的孕妇们，对方的惨状能激起任何人的同情。 　　其中一名孕妇，受不了这种压力，嗷嗷大哭起来。 　　“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孩子可以没有母亲，但我不能剥夺一个孩子的生命！” 　　她凄惨的呐喊让不少人红了眼眶，一些妇女甚至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任何一个神邦公民都不能这样做！哪怕是元老院的命令！” 　　路登慷慨激昂地说道， 　　“哪怕是夺走我所有的财产，哪怕是流干我的血，刮光我的肉，我也不允许你们这么做！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救下这些伟大的母亲和无辜的孩子！ 　　该死的，圣人在上，我以微古德家族之名起誓！我以路登之名起誓！” 　　站在马车上的路登，声音在城内处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短暂的寂静后，距离他最近的一批人，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这欢呼声就像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路登先生的善举，被人们口口相传，每一个人都忍不住为他喝彩。 　　这种慷慨、这种仁爱……仿佛无数美德的化身，简直就是圣人对神邦的恩赐！ 　　人们冲开卫兵，一涌而上，将路登先生高高举起！ 　　这一刻，他是路见不平的英雄，是平民眼中最伟大的人！ 　　这个神邦，需要英雄！ 　　路登先生这样的英雄！ 　　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人站在角落，冷冷看着城门口发生的一切，笔触不停在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记录， 　　“路登先生又玩起了他最擅长的把戏，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让无数人为他折服，只需要施舍蝇头小利，就能获得无数鲜花和簇拥。 　　他那该死的魅力，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时隔两千多年，人们口中再次念起那句熟悉的话，不，是那句要命的咒语……” 　　笔尖停顿了一下，换了一行，用古启云语写道， 　　“路登先生，真是个好人！” 第134章 您简直是圣人！ 　　在卫兵的主持下，现场很快恢复了秩序。 　　路登自然还是场内的焦点，一伙人挤在最前面，手里拿着纸和笔，嗓门奇大无比，声音能让每一个人听清。 　　“路登先生！” 　　一名壮汉扯着嗓子问道， 　　“请问你公开违反元老院的命令，是否意味着你要与元老院对抗？！” 　　虽然没有麦克风，但路登依旧很绅士地回道， 　　“我身为神邦公民，一言一行都遵守神圣法典，我是一个友善的人，不与任何人为敌，我所作所为，皆是受神圣法典指引。” 　　路登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壮汉记在纸上。 　　壮汉写的甚至比路登说的还快，路登还没说出口的话，他就提前写在纸上了。 　　“路登先生，我是幸运报社的雇佣学者路易斯。” 　　一名淑女提出第二个问题， 　　“请问您准备如何救这些可怜的孕妇？” 　　“竭尽所能，不惜任何代价。” 　　路登十分严肃答道， 　　“如果元老院要罚款，那就罚款好了。元老院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路易斯追问道， 　　“如果元老院拒绝您的要求呢？据我说知，神邦公民并没有直接与元老院对话的权利。” 　　路登毫不客气地答道， 　　“我发誓，会在神圣法典许可范围内，做一切我能做的事！” 　　第三人提问了，他的问题有些尖锐， 　　“路登先生，我听说庞格将军准备提名您为新任的保民官，请问您对此怎么看？” 　　路登含蓄且谦虚地回答道， 　　“我更希望把自己的精力放在生意上，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圣人自有安排。” 　　几个问题问完之后，这群来自幸运报社的雇佣学者，带着答案满意地离开了。 　　而他们的一问一答，也通过人群口口相传，散播开了。 　　甚至有人主动喊道， 　　“路登先生！您可以竞选保民官啊！” 　　“对呀！竞选保民官，就有能力和元老院对抗了！” 　　“保民官！路登！保民官！路登！” 　　“……” 　　眼看着事态又要失控，识大体的路登先生，只好请卫兵们将人群疏散。 　　至于那几个孕妇，则坐上了路登的马车，先返回城外休息。 　　路登则步行出城。 　　一路上，不管他走到哪里，周围人都会向他投来目光， 　　“看，那就是路登先生！” 　　“救下几十名孕妇的路登先生？” 　　“没错，就是他！听说他要竞选保民官了！那可太好了！” 　　“……” 　　走出城门，路登依旧步行。 　　直到周围没有人了，一辆马车停在路登面前。 　　他登上马车，对面坐着不是别人，正是普吉神父。 　　“路登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普吉神父很不解。 　　门口的孕妇，是在异端审判所安排下，才走到城门口最后一步。 　　周围的热心群众，有一半以上是群演。 　　不然的话，寻常群众，哪来的胆子冲击卫兵。 　　就连卫兵都提前被打招呼，不要阻拦。 　　负责提问的学者，来自幸运报社。 　　这家报社的老板名叫巴特·拉克利，是路登在福报交易所捡来的一个破产商人，如今为路登办事。 　　整场闹剧，都是某人提前写好的剧本。 　　路登当然知道，元老院不允许孕妇进城。 　　原因很简单，孕妇进城后，如果在城内生产，孩子出生就拥有了神邦公民的身份。 　　神邦公民身份，是很值钱的。 　　养一个公民，需要花费大量米索。 　　任何时期，孕妇进入神邦都受严格管控，哪怕兽人来袭也不例外！ 　　神邦需要维持自己的财政平衡。 　　拥有神邦公民身份的人，都很喜欢生孩子。 　　照这样下去，神邦要么无法维持公民的高福利，要么就会财政崩溃。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是很美好。 　　因此，才会有倒吊人和圣裔家族的存在。 　　圣裔家族，平日里笼络神邦公民，将家族势力发展壮大，生意兴隆。 　　兽人来袭时，倒吊人对圣裔家族的收割，本质上是割在神邦公民身上的。 　　按照神圣法典，破产的神邦公民，会被剥夺公民身份。 　　如果不是周期性的噶韭菜，神邦早就破产了！ 　　在这件事上，元老院、贪婪宫殿，不可能让步。 　　路登自有办法解决。 　　至于普吉神父的疑惑，路登无奈说道， 　　“我答应过庞格，我要出任保民官，你也知道，元老院那群人，不是很喜欢我。” 　　不喜欢？ 　　普吉神父乐了。 　　元老院快恨死路登了！ 　　根据普吉神父所指，最近神邦内，光是诅咒路登的仪式，就不下十场！ 　　“但是……路登先生，这些人是没有选票的。” 　　普吉神父强调道， 　　“保民官的选举，是靠公民大会，而非平民大会。 　　公民大会上，只有公民有投票权，平民没有。” 　　他不明白，路登为什么要在平民中树立威望，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英雄。 　　关于这一点，路登没有解释太多。 　　所谓选举这种事，他实在太熟了。 　　大部分的选举，尤其是一人一票的那种，屁股是大于脑袋的。 　　神邦公民是否支持路登，并不重要。 　　先笼络平民，把自己打造成平民的英雄，这一点很重要。 　　一个英雄，在任何时候，都是受欢迎的。 　　普吉神父收拢起笑容，正色道， 　　“路登先生，你必须为这场演出支付费用。” 　　路登想了想，给出一个合理的数字， 　　“2000米索？” 　　普吉神父：…… 　　他下定决心，今后绝不和路登先生提钱的事。 　　“那家绞绳店，你要还给我们。” 　　普吉神父没有和路登商量。 　　哪怕这家绞绳店，是路登花30万米索买下来的。 　　但是，异端审判所提供的服务，绝对超过30万米索！ 　　更何况，异端审判所作为神邦内督察权的化身，天天被路登这样使唤来使唤去，算什么事？ 　　如今，审判长失踪，普吉神父作为异端审判所的话事人，这种分割必须要做。 　　不然的话，异端审判所自身的正当性，也会被质疑。 　　之前的合作，还可以理解为配合倒吊人工作，对圣裔家族展开调查。 　　毕竟，马里亚家族真的覆灭了。 　　异端审判所800年的KPI，一夜完成！ 　　趁着明年的KPI还没下来，他们也可以休息一下。 　　把圣裔家族逼太紧了，对大家都不好。 　　马里亚家族，就是最好的证明。 　　异端审判所现在和路登做分割，不是过河拆桥，而是给双方留下今后继续合作的空间。 　　不然的话，就算圣裔家族能容忍，大学者、大法官，也不能容忍神邦路登这样的存在， 　　异端审判所，真正的国之重器。 　　路登答应的也很爽快， 　　“好。” 　　他还省下了2000米索呢！ 　　早知道价格就喊高一点了，这样省的钱更多。 　　和普吉神父谈妥之后，路登下了马车，回到自己之前那辆马车。 　　五名孕妇先后从马车走下来，肚子最大的那个，看样子马上就要生了。 　　“路登先生……” 　　一名孕妇走上前，小心翼翼问道， 　　“您之前说的，是真的吗？” 　　她们至今都很难相信，真有这样的奇迹发生在自己面前。 　　“我会履行自己所有的誓言。” 　　路登十分诚恳，他从不食言。 　　“但是，你们必须答应一些条件。”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神圣法典第 二 章，第一节。 　　孕妇们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恢复了之前的愁云密布。 　　她们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 　　也不知道路登先生的条件，会有多苛刻…… 　　是要她们，还是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如果孩子生下来就要当奴隶，也许死亡会是更好的结局？ 　　所有孕妇这一刻心情无比负责，本来看到些许曙光的未来，忽然又变得扑朔迷离。 　　路登举起双手，微笑示意，让众人先听完自己的条件， 　　“你们的孩子出生以后，到适龄年龄，必须进入我办的学堂学习，识字，学习各项技能。 　　等他们到了可以工作的时间，必须在我手下工作五年，他们会获得和市场匹配酬劳，到期后可以选择留任，也可以离开……” 　　随着路登的言语，众孕妇纷纷张开了嘴，难以置信。 　　直到路登说完，她们都没能从震惊中走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衣着朴素的孕妇，怯生生说道， 　　“路登先生……我们没钱支付学费。” 　　孩子想要上学，对她们这种家庭来讲，是一种奢望。 　　路登坦然说道，“学校会是免费的。” 　　“嘶——” 　　所有孕妇再一次集体倒吸凉气，给胎儿降温。 　　震惊再一次占据了她们表情的全部，很难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这是真的吗？ 　　她们不是在做梦吧？ 　　最先恢复清醒的那名孕妇，可怜兮兮地发问，向路登确认道， 　　“您会救我们进入神邦，躲避这一次兽人来袭带来的生命危险？” 　　路登点头，“对！” 　　得到肯定的她，心脏如同小鹿一般怦怦乱跳，追问道， 　　“您还要让我们的孩子读书，不收一米索？” 　　“对！” 　　孕妇脸上依旧写满了喜悦，眉飞色舞问道， 　　“您还提供工作给我们的孩子，我是说一个神邦平民的工作，而非奴隶那种工作，他能领到糊口的薪水……” 　　路登纠正道，“我提供的工作薪水会更高一些，我相信多劳多得。” 　　甜美的现实，又给了所有孕妇一次无比幸运的眩晕。 　　“路登先生，他们错了，他们都错了……您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一名孕妇突然嚎嚎大哭起来，发自肺腑地呐喊道， 　　“您简直是圣人！” 第135章 异邦的杂种 　　圣人？ 　　亦或是恶魔？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路登不在乎人们到底怎么看自己。 　　两千多年前，他走在启云的街道上，有人为他献上鲜花和美酒，有人则砸来臭鸡蛋和砖头。 　　路登不在乎。 　　他只在乎福报。 　　“在城外把她们安顿好。” 　　路登吩咐完车夫，扭头看向孕妇们，认真说道， 　　“你们可以告诉认识的人们，所有孕妇，只要是神邦平民，得到医师认可的孕妇，我都愿意接济进入神邦内，在兽人来袭期间为你们伸出援手。 　　但是，有三件事要提前说清楚。” 　　路登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他擅长钻神圣法典的漏洞，自然也知道如何防范别人来卡BUG。 　　孕妇们竖起耳朵，认真听着路登先生得每一个字。 　　“第一，所有孕妇都必须答应我之前的条件。” 　　路登会让这些孩子免费上学，到了能工作的年龄，也要为路登先生工作五年。 　　带薪！ 　　孕妇们齐刷刷点头，这种好事，没有人会拒绝。 　　路登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孕妇的临时居住权费用、在神邦城内的一切开销，需要自理。” 　　路登只答应了救她们进神邦，可没有答应包吃包住。 　　路登帮孕妇，说白了是为自己打造人设，积攒声望。 　　孕妇们救回一条命，双方各取所需，公平且合理。 　　路登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永远维系着天平两端的平衡。 　　他不会少付出一米索，也不愿多出一米索。 　　这很公平。 　　孕妇们继续点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第三，本次契约的最终解释权在我手中，我在履行完自己的义务后，随时可以选择接触契约……” 　　靠着第三点，路登规避了所有的法律风险。 　　这三点，孕妇们没有任何意见，连忙答应了下来，生怕路登反悔。 　　安置好孕妇后，路登乘着另一辆马车，低调返回了神邦城内。 　　他没有回小楼，而是直接去了幸运报社。 　　脸色苍白的巴特，手上还缠着绷带，出门迎接路登。 　　他的状态比之前好一些了。 　　路登替他偿还了所有的债务，避免了巴特一家老小破产的悲惨命运。 　　当然，这笔钱要从巴特未来的薪水里抵扣。 　　巴特汇报道， 　　“路登先生，按照您的吩咐，第一版报纸已经印刷出来了，正在晒干定型，今晚就会分发到各大晚宴……” 　　报纸这个东西，路登不是第一次用了。 　　之前，在福报交易所，他就卖过内幕消息的小纸条，算是报纸的雏形。 　　不过，福报交易所如今门可罗雀，幸存的富豪们闻之色变，内幕消息自然也没有什么销路。 　　加上如今纸张、墨水的费用高昂，哪怕有活字印刷，每份报纸的成本也不低！ 　　办报社，是一项纯亏本的买卖。 　　即便如此，路登依旧去贪婪宫殿注册，让巴特挂名，从大学者六那里弄来了几名学者，把幸运报社搭建了起来。 　　笔杆子杀人，有时候是不见血的。 　　路登看了一眼报纸，按照他的要求，三分之一的版面用来介绍路登拯救孕妇的故事。 　　三分之一的版面，在讲元老院笑话。 　　剩下版面，则是写一些桃边新闻，神邦趣事，风流韵事…… 　　第一批报纸，路登没打算卖，送到圣裔家族的各大晚宴，任由人们免费领取。 　　等圣裔家族的成员们习惯了看报纸，其他中产、富商，自然会趋之若鹜。 　　“不错。” 　　路登将报纸放在一旁，这只是舆论攻势的一部分，算是锦上添花。 　　“您吩咐的画像，也做好了。” 　　巴特将路登引到一面油画前，向他展示： 　　油画上，路登骑在马背上，如同救世主一般，从几名卫兵手中救下了孕妇，周围的群众的崇拜之情跃然于纸上。 　　这幅油画，花费了画师三天的功夫，仓促中赶工出来的。 　　确实有点东西。 　　但只有一点。 　　路登作为甲方，开始提供修改意见， 　　“首先，不要骑在马背上，要站在地上，衣服不能这么华丽，换朴素一点，和周围平民一样，搭一件白色宽袍就行了……” 　　路登要塑造的形象，是平民中的英雄。 　　一个骑着骏马的骑士？ 　　那是圣裔的英雄，老爷们的英雄。 　　而不是平民的。 　　“头发凌乱点，眼神深邃一些，对了，把马车上的圣裔家族徽章去了。” 　　路登提完关于自己的修改意见，又指着油画上的卫兵说道， 　　“让卫兵把长矛竖起来，做攻击形态，我张开双臂，护在孕妇身前，周围人不要崇拜，要惊恐，要畏惧，逃跑……对，再画一个小偷在趁乱偷东西……” 　　听着路登的修改意见，巴特面露难色，直白说道， 　　“路登先生，照您这样改，等于重新画一副油画，不仅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还有再支付一次报酬……” 　　路登点头，爽快说道， 　　“米索不是问题。” 　　他虽然平日素来节俭，但该花钱的时候，从来不吝啬。 　　更何况，这件事关系到路登竞选保民官！ 　　这等重要的大事，加钱怎么了？！ 　　路登回头找庞格报销去！ 　　路登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弄一个竞选基金，找一批人募捐…… 　　“还有一件事，路登先生。” 　　巴特为难说道， 　　“当时现场的情况可不是这样的，我是说，那些卫兵，没有竖起长矛，甚至没有任何敌意，这样画……会不会不太好？” 　　路登随口打发了巴特的疑虑， 　　“这叫艺术加工！艺术加工懂吗！ 　　再说了，我们从未说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呀！ 　　对了，给孕妇里加一个婴儿，让母亲流泪哺育孩子……” 　　这样一来，画面的震撼性就更高了。 　　巴特皱着眉头，不解问道， 　　“路登先生，如果到时候有人追究下来，我们可能会有麻烦。” 　　对于这一点，路登早有对策。 　　“没关系。” 　　路登胸有成竹说道， 　　“我们可以在报纸上刊登一则道歉，就在最角落的地方，说由于工作的疏忽导致这种局面，我们表示遗憾和歉意，并进行了整改，记住，不要保证绝不再犯。” 　　巴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路登先生的意思，很直白。 　　不要保证绝不再犯。 　　因为，他们真的会再犯。 　　让一家报社放弃说谎、欺骗、隐瞒、误导…… 　　那它还能剩下什么？ 　　一张白纸么？ 　　幸运报社的事很快处理完毕，路登的工作效率一直很高。 　　他会下达清晰的指令，指派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岗位。 　　他能允许手下犯错，并明确划分权责，既不会让手下背黑锅，也不会让手下逃避应负担的责任。 　　在路登手下工作，幸福和痛苦并存。 　　幸福的地方在于，路登很擅长挖掘人的潜力，同时愿意给人施展的空间，并且给予极其丰厚的酬劳。 　　痛苦的地方只有一点：太卷了！ 　　路登先生就像不知疲倦一样，要求所有人在工作时全身心地投入。 　　要对得起路登付出的每一米索！ 　　离开幸运报社后，路登又返回矿场，查看了几处关键事务的准备。 　　如今，他只需要等待神邦封锁，大量平民涌入神邦，矿场就可以开工了！ 　　到那时，会有海量的无职平民，为了在神邦内熬过最艰难的时间，任何工作他们都愿意做！ 　　只需要简单的培训，他们就可以上岗，开始挖矿了。 　　从矿场返回，路登的车夫换了第三人，马匹都无法承受这高强度的工作。 　　卷的畜生都累了。 　　路登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一边吃着晚餐，一边吩咐车夫去城内最大的奴隶市场。 　　他赶到时，一队又一队奴隶向城外走去，奴隶主的脸色铁青，心情很是糟糕。 　　神邦即将封锁，他没有足够多的粮食，必须将这些奴隶放出城去。 　　按照奴隶主的想法，这些家伙都是自己的财产。 　　就算没办法养活，也可以杀了他们，喂其他的奴隶。 　　但是，神邦是奴隶制，不是食人制。 　　或者说，虽然神邦也吃人，但不会用这么赤裸的方式吃人。 　　贪婪宫殿要求奴隶主们，将无法养活的奴隶送出神邦，还他们自由。 　　如果这些奴隶可以熬过兽人来袭这段时间，他们就不再是奴隶，之后缴纳一笔费用，可以成为神邦平民。 　　当然，如果他们运气不好，被军团俘虏，或者被什么人抓去了，他们依旧还是奴隶。 　　奴隶主见到路登后，双眼放光，热情迎了上来， 　　“路登先生，我的老朋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这里还有几个上好的小男孩，您要不要瞧一瞧？” 　　路登：…… 　　无论他怎么解释，奴隶主都相信，路登对小男孩有特殊的爱好。 　　他真不是那种人！ 　　奴隶主看着路登的表情，立刻心领神会，露出‘我懂得’笑容，拍着胸脯说道， 　　“不管您今天来买什么，只要花掉1枚大金币，我都愿意送您几个小男孩！” 　　反正这些小家伙，留在自己这里，除了浪费粮食，也没有别的用处。 　　真正有姿色的小男孩，早就被爱圣的信徒们买走了。 　　爱圣，你坏事做绝！ 　　路登懒得和对方废话，开门见山说道， 　　“我要买奴隶，精灵、矮人，任何非人类的奴隶，你这里有吗？” 　　这是神邦最大的奴隶市场之一，如果他这里都没有，其他人那里，更难有。 　　“我这里没有，但我知道哪里有。” 　　奴隶主没有立刻说出答案，反倒有些迟疑。 　　他和路登的相识并不愉快，双方甚至起过争执。 　　但是，路登先生在福报契约交易期间，曾经派人联系过奴隶主，告诉对方，可以用多余的粮食去福报交易所换米索。 　　靠着这件事，奴隶主大赚了一笔！ 　　和路登那点小恩怨，自然烟消云散，甚至把路登视为真正的朋友，不打不相识。 　　“路登先生，听我一句劝，放弃这个念头吧。” 　　奴隶主眼神深沉，幽幽说道， 　　“这些异邦的杂种，只会给您带来不幸和祸乱。” 第136章 地精的文明之火 　　在路登的坚持下，奴隶主为路登写下了一个地址，以及将一枚信物交给路登。 　　奴隶主拍着胸脯保证， 　　“那家伙欠我一个人情，您拿着这东西去，保准您满意！” 　　临走的时候，奴隶主还要硬塞几个小男孩给路登，被路登严厉拒绝了。 　　奴隶主连忙点头，赔笑道， 　　“我知道您住在哪，这事帮您绝对保密！” 　　路登：…… 　　来神邦这么久，能让路登吃瘪的，奴隶主绝对算头一个。 　　拿着信物，按照纸条上的地址，路登寻到一处偏僻、萧条的奴隶市场。 　　正如奴隶主告诉路登的那样，矮人、精灵都是异邦的杂种，在神邦人看来，他们是不详的象征。 　　很少有人愿意和这些家伙沾惹上关系。 　　在马夫的陪同下，路登走进奴隶市场，摇晃悬空的铜铃，等待主人现身。 　　没过多久，一个睡眼朦胧的家伙穿着睡袍走了出来， 　　“谁呀！还没到晚上呢！” 　　他这里的奴隶市场，和其他地方不同。 　　交易这种奴隶，最好的时间是晚上。 　　买主只要带够米索，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地来，偷偷地走，就当无事发生。 　　像路登这样，大白天登门拜访的，反倒是个例。 　　当对方看清马车上的圣裔家族徽章后，一扫之前的敷衍和不耐烦，态度变得恭敬了起来，甚至带有几分谄媚。 　　“路登先生是吧？我知道您！发明了福报契约的路登先生，您要竞选保民官是吧？我会在公民大会上投您一票，如果您能让我每周洗一次澡的话。” 　　说话间，对方从头发里抓住一只虱子，轻轻一掐，弹到旁边。 　　“我叫迪克，他们都叫我大迪克，您这边请。” 　　至于那份信物，迪克看了之后向路登表示，可以抵100米索的货款。 　　奴隶主的人情就值这么点钱。 　　大迪克走在前面，向路登介绍着， 　　“我这里有地精、矮人。 　　至于精灵，那可是热销商品！ 　　我这里只有精灵的尸体，您知道吗，那些大人物，抱歉，我不能提任何和他们有关的信息，您懂的……”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迪克不常和人说话，别人都视他为不详者，走路都避开他。 　　就算是来往的客户，也都非富即贵，让迪克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聊天对象，迪克上下嘴唇不停翻滚，就像烧开的水壶，一刻也不停歇。 　　走了一段距离，路登才看向面前的矮木笼。 　　木笼里一共有54只脚，43只手，求问有多少个矮人？ 　　答案：30。 　　路登皱起眉头，看着缺胳膊少腿的矮人，不满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路登怎么也想不到，矮人的残疾率这么高。 　　迪克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些矮人脾气暴躁，力气又大，不满被关在笼子里，总是想逃出来，他们应该庆幸，自己还留着这条命！” 　　极少数能听懂神邦语的矮人，脸上露出愤怒之色，破口大骂了起来。 　　迪克也不甘示弱，拿起一旁的铁棍，将铁笼砸的哐哐响。 　　“闭嘴，你们这些杂碎，早晚把你们都剁了，扔下城墙喂兽人！” 　　对于迪克所做的一切，马夫看在眼里，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首先，这些家伙是奴隶。 　　奴隶想要逃跑，按照神圣法典，迪克有权做出任何处置。 　　杀一儆百，是最常见的手段。 　　砍掉手脚？ 　　很仁慈了。 　　其次，这些矮人，在神邦公民看来都是不祥之物。 　　对他们态度好，那才是奇怪。 　　当迪克拿起铁棍时，再暴躁的矮人，眼神里也出现惊恐之色，恐惧让他们瑟瑟发抖。 　　骨头格外硬的矮人，早就死了。 　　能在铁笼里苟延残喘的，骨头没有那么硬。 　　路登抬起手，示意迪克向后靠些，他要观察一下矮人。 　　这些矮人，和两千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路登不明白，历史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矮人的地位如此卑贱。 　　路登用神邦语问道， 　　“能听懂我的话吗？” 　　只有极少数的矮人，眼神中透露着思考。 　　路登改用古启云语，又问了一遍。 　　这次，绝大多数的矮人开始点头。 　　他们竟然懂古启云语？！ 　　路登没想到，当年自己强迫矮人们学习启云语，竟然能流传至今。 　　犹豫了一下，路登最后用两千年前的矮人语问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所有矮人都面露迷茫之色，听不懂路登在说什么。 　　他们忘了自己的语言。 　　路登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接着，路登让迪克挑出一名五肢健全的矮人，检查一下各项能力。 　　与此同时，路登用古启云语尝试问了一些问题。 　　对于路登的提问，绝大多数矮人都极其警惕，哪怕能听懂路登在问什么，他们也把嘴巴牢牢封起，一言不发。 　　路登很有耐心，加上他本就擅长说服别人，哪怕是矮人。 　　终于，一名声望颇高，双臂缺失，只有一只脚的矮人，挤到了铁笼最前面。 　　看得出来，他在这群矮人里的地位不低。 　　首先，哪怕没有双手，胡子也打理的一丝不苟。 　　其次，在铁笼里，失去越多，代表反抗越强烈。 　　他用行动，赢得了所有矮人的尊重。 　　这名矮人开口，用古启云语问道， 　　“您到底想要什么，您是专门来嘲弄我们这些小人儿的吗？” 　　他们虽然被关在铁笼里，可对神邦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能够熟练掌握古启云语的存在，在神邦，要么是圣裔家族的嫡系子弟，要么是大学者一脉的传人。 　　这种大人物，就算来这里，也是找精灵的。 　　什么时候，瞧得上矮人了？ 　　路登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我有一处铁矿需要开采，我知道矮人很擅长干这个，至少曾经很擅长。” 　　神邦能有今天的辉煌，离不开矮人。 　　哪有什么神邦公民的岁月静好，无非是两千年前的矮人负重前行。 　　铁矿？ 　　矮人皱起眉头，不满说道， 　　“你们人类自己的奴隶不够用吗，还要来折磨我们这些可怜的家伙？” 　　单论生产力来讲，剥削一个矮人，和剥削两个人族奴隶，似乎没太大区别。 　　一个矮人的饭量，可能比两个成年壮汉还要大。 　　但是， 　　路登很清楚。 　　在挖矿这方面，矮人和人族的区别可能不大。 　　可到了下一个生产环节，矮人简直是天生的冶炼、铸造好手！ 　　这些家伙，就算是缺胳膊少腿，价值也远超常人的想象！ 　　路登坚持自己的观点，向对方释放善意， 　　“我带着金子一样真诚的心前来，愿意帮你和自己的族民脱离苦难，即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一想孩子们。” 　　铁笼里，关着的可不仅仅是成年矮人。 　　极少数四肢健全的矮人，都是未成年，连胡子都没长齐。 　　和路登谈判的矮人，很清楚一件事：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只要路登肯出钱，这些矮人只能跟着路登走，去矿里干活。 　　不配合？ 　　等待他们的，唯有铁鞭。 　　路登愿意谈，已经是极大的善意。 　　矮人似乎有些意动，嘴硬说道，“我需要和我的族人们讨论一下。” 　　“请便。” 　　看过矮人之后，路登又去看了一下地精。 　　他很失望。 　　和矮人不同，现在的地精就像一群野生动物，没有文字，没有语言。 　　文化断层了，亡国亡种了。 　　眼下的地精，活的……一言难尽。 　　唯一需要他们的地方就是马戏团和剧院。 　　地精擅长的东西，路登其实都很擅长。 　　这些绿皮小家伙，很能卷，繁殖能力也强，繁殖意愿更强。 　　最后，没办法的路登，只能预定了几只地精婴儿。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两千多年前的事，对路登来讲并不遥远，他可以帮地精文明续命一次。 　　不过，也只是续一时。 　　能否重新点燃文明之火，就要看地精自己的造化了。 　　看完地精，路登又去看了一下冰窟中精灵的尸体。 　　这些尸体大多残破不堪，显然死前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对于神邦上层人们的品味，路登不敢恭维。 　　抱着对生命的尊重，路登很快离开了冰窟。 　　这一趟出行的收获，比路登预期的要小很多。 　　精灵太昂贵了，和他们的作用相比，即使有新到货的精灵，路登也不会选择入手。 　　地精……就别提了。 　　已经退化到野蛮生物，看不出任何智慧的迹象。 　　显然，这不是偶然事件。 　　路登太熟悉那位女皇了。 　　她虽然胸怀天下，可报复起来，手段也格外狠辣干脆。 　　“在启云王国的灭亡过程中，地精犯下了大错……” 　　路登忽然想起来，爱圣最喜欢的一名发明家，好像就是地精。 　　这些绿皮小家伙，要么在生产线上内卷，要么在实验室里内卷。 　　路登忽然一愣，一个荒诞的想法浮上心头。 　　这些家伙，不会点出核弹科技了吧？ 　　路登发现自己一个思考误区。 　　神邦是一个落后的国家。 　　两千多年前的启云，科技也算不上发达。 　　但是……路登离开时，给科学技术的发展留下了足够的土壤和空间！ 　　他种下的因，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孕育出了一个怎样的怪物，最终吞噬了启云，将世界拖向末日？ 　　路登再次看向地精时，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点错科技点了属于是。 　　不管是核弹也好，生物科技也好，还是其他什么技术。 　　启云可能将科技水平提升到一个高度，结果无法适应，最终走向毁灭…… 　　这个过程中，地精背大锅。 　　女皇才会这么惩罚他们，熄灭了地精的文明之火。 　　这些秘密，对于困在神邦城内的路登来讲，还太远了。 　　扫清杂绪，路登回到最初的铁笼前，再次看见那名矮人。 　　矮人恭敬问道， 　　“尊贵的大人，能否告知我们，您想开采的铁矿之名？” 　　和之前的态度相比，已经柔和了很多。 　　路登爽快告诉了对方，就是马里亚家族手中，被恶魔诅咒的铁矿。 　　“您，您说什么？” 　　刷—— 　　逼仄的铁笼里，矮人们拥挤地单膝跪下，神色激动，胡子抖动。 　　领头的那名矮人，难以置信问道， 　　“您要带我们重新回归圣矿？！这是我等矮人此生唯一的愿望！” 　　圣矿？ 　　路登怎么也想不到，那里竟然是矮人的圣矿！ 　　“若您真能兑现此诺，吾等愿为您献上一切！” 　　矮人尖叫着，战栗着，颤抖着，泪水打湿了胡子，用头颅撞在铁笼上，发出闷响， 　　“圣父在上，若违此誓，您可以割掉我的舌头，让我余生无法品尝任何美酒！” 第137章 震惊神邦的新闻！ 　　圣矿？ 　　圣父？ 　　路登头顶冒出几个问号，回味过来，又有些无奈。 　　显然，这两千多年里，女皇在矮人的历史中加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所谓圣父，多半就是启云王国之父，说的就是路某人。 　　圣矿，不必多说，是圣父发家的地方，自然成了矮人的圣地。 　　他们做梦都想回到圣矿，重铸矮人的辉煌。 　　可惜，圣矿被神邦视为恶魔诅咒的矿场，根本没有人敢开发。 　　直到……路登回来了。 　　知道能去圣矿工作之后，所有矮人的抵触情绪瞬间烟消云散，恨不得当晚就扛着锄头、铁锹，冲到圣矿去开始领取007的福报。 　　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路登再不表示点什么，就太不礼貌了。 　　他当即表示，买下迪克这里所有的矮人。 　　“一共95个矮人，名单和单价都在这里，总价2156米索，去掉100米索，再抹个零头，您支付2050米索好了！” 　　迪克眼中泛着贪婪的光，他所谓的抹零，真的就是把6米索给抹了。 　　矮人作为不详的象征，加上长相难看，脾气暴躁，难以管理。 　　平日里很少有人愿意购买矮人，像路登这样一口气清仓的，更是闻所未闻。 　　路登没急着谈价格，而是好心地指出迪克的奴隶交易市场有多处涉嫌违规的地方。 　　如果贪婪宫殿来检查，光是罚款，就足以让迪克倾家荡产。 　　其次，冰窟里精灵尸体的保存，严重违反了神圣法典。 　　神邦大人物的爱好，路登确实不敢恭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迪克只是一个手套罢了，帮大人物们保管一些秘密。 　　如果迪克这里惹上麻烦，那些大人物们，根本不会考虑帮迪克解决麻烦。 　　更方便的一种方法，是解决迪克，让他永远闭嘴。 　　迪克脸色变幻了几下，额头上一滴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嘴唇无力蠕动了几下。 　　最终，经过双方友好的谈价，这95名矮人以240米索的价格，卖给了路登。 　　这才是矮人真实的市场价。 　　马上就要关门了，迪克根本没有这么多粮食去养活这些矮人。 　　他本来的打算，是把矮人们都杀了。 　　至于肉如何处理，那就是另一个血腥、残忍、令人作呕的故事了。 　　地精们如同野兽一般，是有原因的。 　　过去这些年，迪克都是这么做的。 　　看似热情的迪克，有着一颗狡猾且大胆的心。 　　他看出来路登很在意这些矮人，而这些矮人本来一文不值。 　　于是，迪克心中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敲诈路登一笔！ 　　全城只有他这里能买到矮人，迪克狮子大张嘴，直接开出了十倍高价！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找错人了。 　　路登在来之前，已经问过了矮人的市场价，人均1－5米索，甚至是负资产。 　　如果不是捕奴队在卖货的时候，要求每1个精灵要搭配10个矮人或者地精，迪克根本不会进货矮人奴隶！ 　　捆绑销售了属于是。 　　双方达成交易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知道目的地是圣矿后，所有矮人都无比配合。 　　矮人们用铁链锁着，依次走上拉货的马车。 　　这些铁链，花了路登足足300米索，比矮人还要贵！ 　　路登最后看了一眼迪克，那个眼神冷漠且无情，如同看一具死尸， 　　“祝您好运，迪克先生。” 　　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路登头也不回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迪克则站在原地，嘀咕着， 　　“路登先生……一个奇怪的家伙，难怪这么多人骂他，我绝对不会选这样的保民官。” 　　夜色，缓缓侵蚀这座偏僻的奴隶市场。 　　第二天的晨曦唤醒神邦时，人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也是从这一天起，再也没有人见过大迪克。 　　直到之后的某一天，尸体的腐臭味冲天，附近的居民实在无法忍受，冲进了奴隶市场，想要让迪克管一管这该死的奴隶市场。 　　他们找遍整个奴隶市场，都没有找到迪克的身影。 　　矮铁笼是空的，迪克自己的住处也是空的，地下冰窟也是空的。 　　那些精灵的尸体不翼而飞，带着所有秘密消失。 　　唯独关着地精的笼子里，有几具腐烂、残缺的尸体。 　　看样子，这些地精应该是饿死的。 　　人们强忍着恶心和臭气，在笼子角落里，找到了碎步片以及……一个人头骨。 　　人们无法靠着这些线索拼凑出真相，只能猜测，迪克也许是在喂食地精时，不小心把自己反锁在了笼子里，才导致这场悲剧。 　　真是一场悲剧啊。 　　事实上，当路登踏进奴隶市场的那一刻，迪克死亡的结局已经无法避免。 　　那些大人物们，绝不允许他们的秘密，有任何被发现的可能。 　　他们没办法灭口路登，却能轻易将一个奴隶主扔进囚笼。 　　阳光之下，神圣法典依旧守护着神邦。 　　迪克的故事，就像一颗沙砾在荒漠中翻滚，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路登将矮人安置好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小楼。 　　一根草绳将几名孩子拴在小楼门口，衣衫褴褛的他们，在晚风中瑟瑟发抖。 　　路登直接让车夫把这些孩子送到庞格那里，当做仆从军来培养。 　　对路登来讲，他如今的名声已经够差了！ 　　上一次，路登和一位贵妇友好交流时，对方竟然询问路登，是否介意邀请自己的丈夫，共襄盛举。 　　路登严厉拒绝了这个荒唐的提议，并好好惩戒了一番，以示决心。 　　他更喜欢独享经验。 　　把孩子们都送走后，路登抽空检查了阿乌的学业。 　　如今，兽人来袭在即，很多事都是催着人跑。 　　路登自己都忙的团团转，分身乏术，阿乌这边只能靠他自觉。 　　不过，阿乌也确实不凡。 　　他的韧性和学习能力，远超同龄人，根本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无论是庞格，还是拜德万学者，对阿乌的评价都出奇一致： 　　多好一个孩子，可惜是个奴隶。 　　如果阿乌生在圣裔家族，庞格甚至愿意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 　　可惜，生不得。 　　检查完课业后，路登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决定今天给兄弟放个假。 　　第二日，小楼的宁静被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打破。 　　打开门，一名学者出现小楼外，神色严肃，语气不善说道， 　　“我代表元老院和贪婪宫殿，要求路登先生在今天下午2点，准时到元老院参加听证会……” 　　“知道了，知道了。” 　　路登打了个哈欠，满脸的不在乎。 　　就为了这点事，把我大清早吵醒？ 　　他很清楚，元老院找他是什么事。 　　不让孕妇进城，是元老院的命令，更是贪婪宫殿的要求，代表神邦高层的共识。 　　如果路登真的要违抗命令，那他就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本来，城门口那出闹剧，背后有异端审判所的影子。 　　元老院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贪婪宫殿那边也好商量。 　　偏偏这件事登报了！ 　　还成为了报纸的头条！ 　　这让元老院那群老家伙，不能继续装聋作哑，必须做点什么，维护元老院的尊严！ 　　当天下午，路登赶到元老院时，迎接他的，是十一个无能狂怒的老头，以及坐在大号担架上昏昏欲睡的古瑞德大法官。 　　“这种天气让我出来，简直是折磨！” 　　古瑞德大法官掏出一张手帕，将额头的汗清理了一遍。 　　不过，这只是徒劳。 　　他刚擦完，汗水又涌了出来。 　　古瑞德大法官只能催促道， 　　“快些开始吧！” 　　在普若德大法官的主持下，听证会正式开始了，路登需要为自己的言行辩护。 　　“路登先生，事情很简单。” 　　负责指控路登的，是一名贪婪宫殿的三等法官，他语速飞快， 　　“您在当众许下诺言，要让孕妇们进城，这违背了元老院的命令。 　　所以，您现在一共有两个选择： 　　1.私下将孕妇带入神邦内，这是严重违法神圣法典的行为，我相信您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2.公开向元老院道歉，请求元老院的宽恕，缴纳一笔20万米索的罚款，同时，您也会因为犯下【失信之罪】，被剥夺竞选保民官的资格。” 　　这两个选择，一个是坏选择，一个是更坏的选择。 　　“或者，还有选择三。” 　　路登自信、从容地开口，环顾全场，他目光所到之处，对方的气势就会矮一截。 　　“我们让孕妇进城，做出正确的决定，让神邦再次伟大！” 　　元老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觉得，路登应该是疯了。 　　“好了，路登先生，废话少说。” 　　古瑞德大法官不客气地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单刀直入， 　　“直接说，你准备如何说服贪婪宫殿，准许孕妇进城？” 　　如果可以多拯救几条生命，没有人会拒绝。 　　他虽然是贪婪的化身，但依旧有着柔软的心。 　　就连元老院这帮冥顽不灵的家伙，也不会和这些柔弱的孕妇过意不去。 　　路登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我会放一笔米索在贪婪宫殿作为保证金，如果孕妇在封锁期间产子，孩子自动获得神邦公民身份，在这个孩子的一生中，贪婪宫殿因此产生的一切开销，由我个人承担！” 　　嘶—— 　　所有元老在这一刻都震惊了！ 　　哪怕是艾尔，也没有想到，路登先生竟然敢做出这样的承诺！ 　　“路登先生，我需要提醒你。” 　　古瑞德大法官严肃说道， 　　“平均下来，一个神邦公民的终身开销，是19万2546米索。” 　　迎着古瑞德大法官的目光，路登稳稳点头。 　　这个钱，他出得起！ 　　短暂的沉寂过后，一只肥硕的手举起。 　　“贪婪宫殿，同意路登先生为自己的辩护。” 　　贪婪宫殿同意了，就会自动进入元老院投票环节。 　　艾尔第一个举起手，“同意！” 　　“同意！” 　　“同意！” 　　十三只手举在空中，元老院全票通过。 　　很快，一则让神邦震惊的爆炸新闻，很快轰动全城，并且插上翅膀，向更远方飞去： 　　“元老院最新命令，孕妇与路登先生达成公证契约后，可进入神邦避难！” 第138章 一念圣人，一念恶魔 　　路登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元老院。 　　古瑞德大法官却没有立刻离开。 　　大元老站起身，盯着那张比盘子还要大的脸，冷冷问道， 　　“古瑞德大法官，元老院需要知道，您为什么会同意。” 　　元老院是个摆设，这是神邦内人尽皆知的事情。 　　七位大法官通过的事，元老院一般都会通过。 　　更何况，路登这一次打的孕妇牌，属于在道德的高地上花钱指指点点。 　　路登愿意承担期间出生公民的全部开销，为此甚至要将一笔天价米索存在贪婪宫殿。 　　人家都花钱了，还能说什么？！ 　　只不过……在元老院看来，这样岂不是在公开买卖神邦公民的身份？ 　　等等……神邦公民本身就可以用钱买？ 　　神邦大舞台，有钱你就来。 　　咳咳。 　　总之，他们看不起路登这个暴发户，加上路登担任倒吊人时的恩怨，元老院不会放过报复路登的机会。 　　如果他们有能力的话。 　　古瑞德大法官早就想到了这点，双指捻起一张纸，念出上面的内容， 　　“经异端审判所调查，神邦附近8周到40周的孕妇，共有453人。” 　　8周以下的孕妇，看肚子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可以大摇大摆从卫兵面前走过去。 　　按照神邦医师的研究，从怀孕到生产，大概花费四十周的时间。 　　神邦这些年的规矩，都是孕妇禁止进城。 　　因此，钟声敲响之后，绝大多数孕妇在绝望中，踏上返回故乡的路途。 　　按照她们的生存智慧，留在神邦外，和等死没有区别。 　　躲在老家的地洞里，备好足够多的粮食和清水，反倒有活命的可能。 　　真正留在神邦附近的孕妇，反倒是少数！ 　　如今距离关闭城门只剩2天时间了！ 　　该走的，早走了，又不是第一天通知。 　　就算其他孕妇收到消息，想要返回神邦，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兽人来袭的时间，平均值是49天。哪怕按照2个月来算，8周。” 　　古瑞德大法官竖起八根手指，不屑说道， 　　“这453名孕妇里，只有112人会在此期间生产，听懂了吗？” 　　兽人会来，也会走。 　　孕妇的肚子有多大，是客观规律。 　　怀孕三个月，就算肚子里怀的是圣人，也不可能分娩！ 　　路登是什么人？ 　　古瑞德大法官可太懂了！ 　　和古瑞德大法官一样贪婪到骨子里的家伙，恨不得赚干净任何一个米索。 　　他会做亏本买卖？ 　　路登救孕妇，无非是为了造势、拉票，竞选保民官。 　　112个神邦公民，接近2000万米索的支出，换一个保民官是赚是赔？ 　　这笔账，路登自己算。 　　问题在于，这2000万米索又不需要路登一天缴纳！ 　　而路登几天后就能当上保民官了！ 　　等他当上了保民官……这2000万米索，不就是九牛一毛的事？ 　　而且，如果思想再阴暗一些，算数时再冷血一点。 　　这100多个待产儿里，能顺利分娩的有多少，能活过头三年的有多少，能长到车轮这么高的又有多少？ 　　在这个时代，婴儿的夭折率，是很高的。 　　路登用一张2000万米索的空头支票，换取了民心，换取了保民官。 　　路登的真实开销，大概率比2000万还要低。 　　而且，古瑞德大法官很怀疑，路登有没有打算活那么久。 　　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想挂的男人，总是在作死的边缘徘徊。 　　这笔买卖，没有人吃亏。 　　孕妇们活了下来。 　　元老院收获些许掌声，人们可以今日不辱元老院。 　　贪婪宫殿拿到足够的米索，填补财政亏空。 　　路登付出米索的同时，拿下保民官毫无悬念。 　　古瑞德大法官眯起眼睛，稀疏的眉毛抖动着，看向路登消失的方向。 　　真的是这样么，路登先生？ 　　愿圣人保佑您。 　　…… 　　返回小楼后，路登感觉有些烦闷。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不安笼罩着他。 　　这种不安很少见。 　　他遗漏了什么？ 　　路登重新复盘了一下，并不觉得自己遗漏了任何事。 　　他真的在送福报，用白花花的米索送福报，真心实意地做好事。 　　也许这件好事的噱头大于实际，也许路登拿这件事做了很多宣传，也许路登最初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 　　但是，这真的是件好事。 　　路登紧闭着双眼，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又复盘了一次。 　　他知道，所谓【福利】，在某些时候，会事与愿违。 　　假如给残疾人高额的福利待遇，那么就会有大量健康的人，想方设法将自己变成残疾。 　　如果给失业者太高的失业金，那么人们就会待在家里，坐吃山空。 　　可路登这一次救济的是孕妇，他还仅仅只承担了贪婪宫殿的开销，没有任何其他福利。 　　能出什么差错呢？ 　　“咚——” 　　“咚——” 　　敲门声有些柔弱，显得有气无力，落在路登耳边，却格外沉闷，如同平地起惊雷。 　　打开门，夜色下，门口站着一名马夫，以及……一名双眼通红的孕妇。 　　看见路登先生后，泪水夺眶而哭，孕妇哽咽道， 　　“路登先生……莉娜她……莉娜她……” 　　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孕妇，路登心底一沉，那股不安落到了实处。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莉娜，这个简单的名字，路登当然记得。 　　昨天带头和路登交谈的孕妇，也是最临近产期的孕妇。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路登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似乎听到耳边想起一声叹息。 　　将孕妇请进屋，端来一杯温水，路登陪在身旁，听对方断断续续说着，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悲剧。 　　“昨晚，莉娜肚子就开始疼，她一直没有说，直到忍不住哼哼起来，我们才发现的。” 　　“到了今天上午，那时还不能进城，她应该是要生了，我们手忙脚乱，准备着东西……” 　　“可莉娜不让我们靠近她，谁也不准靠近她。她脸色煞白煞白的，汗不停流下来，我们不知道怎么是好，真不知道她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们托人进城寻您，他们说您去元老院了。” 　　“进城的人没能寻到您，带回了元老院的消息，大家都高兴坏了，莉娜也很高兴，她让我们把她放在平板上，她要快些进城，她连自己站立都做不到，天呐，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我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她弄上马车。” 　　“马车太颠簸了，不该坐马车的，驴车也许会好一点……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太乱了，当我们到神邦门口时，莉娜她，她已经，她已经……” 　　女人说着说着，又嚎嚎大哭了起来。 　　路登微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莉娜没能活下来，孩子也没有。 　　这个时代，分娩本就是一件高危的事。 　　无论是对大人还是小孩，都一样。 　　加上莉娜撑了太长时间，一路的颠簸，没有足够科学的照料…… 　　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声叹息。 　　这名孕妇抹掉眼角的眼泪，哭泣道， 　　“呜，我们这些苦命的人儿，好运从未眷顾过莉娜……” 　　她想进入神邦后再分娩，她想让自己未来的孩子拥有神邦公民的身份，她吃过的苦，不想让孩子再吃一次。 　　最终，酿成了这出悲剧。 　　莉娜的行为，无法用对错去衡量，更无须他人批判或是议论。 　　成年人，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就够了。 　　孕妇情绪平息下来，抬着红肿的眼，沙哑说道， 　　“我们觉得，这件事需要通知您一声，您无需为此感到不安，您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命苦，都怪我们自己……” 　　哪怕在生命最后一段时光，莉娜依旧发自肺腑地赞美路登先生。 　　在她心中，路登先生比圣人还要圣人。 　　圣人未曾对她施以援手，路登却给了她触手可及的希望。 　　只是这希望，眨眼间，又如同泡沫一般破碎在空中，不复存在。 　　路登宽慰了对方几句，表达了自己的哀伤与痛心，让对方保重身体。 　　最终，马夫将这名孕妇送了回去。 　　小楼，又一次陷入沉寂。 　　路登坐在椅子上，让椅背支撑着身体，用热毛巾敷脸，热气向上涌出，缓缓消散在空中。 　　“阿乌，坐。” 　　按照路登先生的指示，阿乌坐在了路登先生对面。 　　桌上摆放着一个天平，天平的两端空空如也。 　　将脸上的毛巾取下，路登坐直身子，力量重新回到了他体内。 　　黑暗在小楼外肆虐，不断侵蚀着光明。 　　昏暗的烛火下，路登看着阿乌，眼神中的情绪复杂到无法用文字形容。 　　有失望，有痛苦，有麻木，有不甘，有愤怒…… 　　所有情绪熔炼在一起，变成一缕火苗，能灼伤灵魂的火苗。 　　这火苗吸引了阿乌全部的注意，他亲眼看着火苗在路登先生眼中燃起，有亲眼见证这火苗一点点隐去。 　　阿乌知道，这火苗未曾熄灭，只是被路登先生用伪装藏了起来。 　　他是一个擅长伪装的人。 　　只有靠近些，再靠近些，才有可能在某些瞬间，窥探路登先生的内心世界些许真相。 　　火苗消失后，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了，阿乌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就像险些溺死的人那样。 　　一种淡淡的忧伤似乎笼罩着路登先生。 　　阿乌从未见过这样的路登先生。 　　如此陌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登打破了沉默。 　　“天平上有两条人命。” 　　路登指着空荡荡的天平，拷问着阿乌的灵魂， 　　“哪一条人命是我救的，哪一条人命是我害的？” 第139章 神邦会记住您所做的一切 　　阿乌不知道答案。 　　路登显然也没打算让他回答这个问题。 　　声音一点点被吞噬，路登只是沉重闭上眼，如同石雕一样，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也停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烛台已经燃到底，昏暗的光明也在小楼消失。 　　阿乌准备去换半根蜡烛时，路登先生动了。 　　他找来纸和笔，让阿乌多点了一根蜡烛，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不仅是文字，还有各种配图、标注。 　　阿乌虽然认识字，但想要弄明白纸上的内容，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讲，还是有些吃力。 　　路登先生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整夜，阿乌将一根根蜡烛点燃，一壶又一壶的茶水烧开，同时将路登先生写好的文稿，按照顺序整理成册。 　　直到第二天破晓，路登才写完最后一个字。 　　他揉着发酸的手腕，长出了一口气。 　　“去和庞格说，就是那个带着铁面具的教官，和他请假一天。” 　　熬了一夜，阿乌昏昏欲睡，两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路登是准备培养接班人，不是要卷死接班人。 　　劳逸结合，张弛有度，方为正解。 　　安排完阿乌，路登坐上了一辆马车，直奔贪婪宫殿而去。 　　“告诉古瑞德大法官，我不为贪婪而来，我为神邦的未来而来。” 　　路登拒绝支付贪婪的代价。 　　2万米索！ 　　古瑞德大法官怎么不去抢？！ 　　换做其他人，敢在贪婪宫殿这里大放厥词，哪怕是圣裔家族的成员，也会被轰出去。 　　贪婪宫殿的地位，是建立在神圣法典上的，是神邦不可动摇的顶层建筑。 　　不过，贪婪宫殿上下都知道，路登先生是特殊的那一个。 　　只要神圣法典允许，古瑞德大法官永远站在支持路登的这一边。 　　为了贪婪。 　　话被送到了贪婪宫殿深处，很快有了反应。 　　坐在敞篷露天轿子上的古瑞德大法官，被抬到了围栏边。 　　两人这样的见面方式，让路登有一种探监的错觉。 　　“路登先生，您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古瑞德大法官摆弄着自己手上的金戒指，双眼眯起，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个可怜孕妇的事，他听说了。 　　任何人都无法借此指责路登先生什么。 　　哪怕是元老院的人，也不会用这出悲剧来攻击路登先生。 　　古瑞德大法官猜不到，路登会做出点什么。 　　当路登说出自己不为贪婪而来时，古瑞德大法官明白，事情有些失控了。 　　一个贪婪的灵魂不为贪婪，那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东西。 　　路登直白问道， 　　“神邦管理人口、户籍、培养医师的大法官，是哪一位？” 　　“拉斯特大法官，色欲宫殿。” 　　古瑞德大法官眉毛抖动了一下，补充道， 　　“允许进入那座宫殿的只有公公、终身佩戴贞操带的处女。” 　　后面这个知识，路登知道。 　　大法官们代表着七宗罪，要么堕落沉沦，要么自我救赎。 　　拉斯特大法官，显然是后者。 　　也正是因此，路登才没有直奔色欲宫殿，而是找上古瑞德大法官。 　　路登拿出昨晚写成的书册，递了出去， 　　“我从异端审判所的古籍中，翻译出了一些圣人的知识，简单整理了一下，能帮我送去色欲宫殿吗？” 　　古瑞德大法官接过这薄薄的书册，只是扫了两眼，脸色陡然巨变，小眼睛瞪圆了，就像荔枝一样。 　　这上面，写着一些女人分娩的知识，教导医师该如何诊断，如何处理紧急情况…… 　　古瑞德大法官大略翻了一遍，如果这书册上写的都是真的，那么生产过程中，女性的存活率会大大提升！ 　　他坐起身子，大声嚷嚷着， 　　“路登先生！您再翻翻古籍，看看里面是否有炼金术的秘密！” 　　路登：…… 　　“没有！” 　　古瑞德大法官脸色通红，紧紧攥着书册，不甘心说道， 　　“这个可以有！” 　　路登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干脆拒绝道， 　　“这个真没有！” 　　古瑞德大法官仍不死心，甚至带着几分哀求道，“这个应该有！” 　　胖成一个球的古瑞德大法官，此刻格外像一只可怜的橘猫，不，橘猪。 　　路登没办法，重重叹了口气，后退了一步， 　　“以后也许会有。” 　　“赞美圣人！” 　　古瑞德大法官立刻召来一名法官，要求将书册先抄录一份，然后转送到色欲宫殿。 　　他办事，路登放心。 　　把书册给了贪婪宫殿之后，路登坐上马车，在摇摇晃晃中昏然入睡。 　　当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躺在小楼的床上，鼻尖甚至有一种芬香。 　　“你该换个牌子的香水。” 　　路登坐起身，对现任奈特元老的香水指指点点。 　　他很快就闭嘴了。 　　因为艾尔给了他一个不得不闭嘴的理由。 　　“这是元老院免费发的。” 　　“挺好。” 　　路登点头， 　　“给我也整一份。” 　　艾尔：…… 　　忙到快中午才下楼，饥肠辘辘的两人，琢磨着午饭该去吃点什么。 　　“今天是神邦的避难日，您不出去看看么？” 　　艾尔知道，这种事对神邦公民来讲，没什么稀奇的。 　　可对于路登先生来讲，大概率是第一次见。 　　“不了。” 　　路登拒绝了艾尔的提议， 　　“我准备去矿上看看，我不在矿上，矮人没有那么安分。对了，等开矿的时候你过来一下，有个剪彩仪式……” 　　这座铁矿，在神邦人看来，依旧是被恶魔诅咒的铁矿，一般人不愿和他牵扯上关系。 　　路登需要圣艾尔来开给铁矿开个光，才能方便自己下一步的展开。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不错的饭馆，点了一些特色菜，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度过了午餐美好时光。 　　临近分别时，艾尔小心翼翼开口， 　　“路登先生，这不是您的错。” 　　“我知道。” 　　披上风衣，带着浅笑的路登，看不出任何异样。 　　道理他都懂。 　　艾尔将路登送上马车，认真说道， 　　“神邦会记住您所做的一切。” 　　显然，她也知道那本书册的事。 　　从贪婪宫殿送出的书册，得到色欲宫殿的认可后，很快被推广开，要求全神邦的医师学习。 　　真正的智者，可以轻松判断出这书册有多少价值！ 　　哪怕是一座金山，也无法与这书册衡量！ 　　正如圣人所言：知识就是力量！ 　　对于艾尔的话，路登一笑了之。 　　他不在乎。 　　事实上，当年在启云王国，女皇也曾对路登说过同样的话。 　　启云王国的子民，也曾为路登献上美酒、鲜花、橄榄枝、这世上一切的赞美之词…… 　　然后， 　　他们选择了吊死路登。 　　路登不在乎。 　　马车在风尘中赶赴矿场，那是两千多年前恶魔的发家之地，见证了启云王国从卑微走向伟大。 　　物是人非。 　　不说愁。 　　…… 　　圣彼得疗养院。 　　副院长莱恩·雅格，对病人们今天的表现很满意，要求杰夫给每人多发一个苹果。 　　没错，他又升官了。 　　由于贡献突出，莱恩被院长破格提拔，成为整个疗养院的二把手。 　　有医师向莱恩副院长建议，把这些人的牙和指甲都拔了。 　　医师认为，这些东西是不洁的象征，也是众人疯了的病因。 　　副院长莱恩听了他的建议之后，很是赞同。 　　于是，莱恩让杰夫派人把医师的牙和指甲都拔掉。 　　医师疯了。 　　莱恩得出一个严谨的结论， 　　“牙和指甲，不会让人疯掉！ 　　失去牙和指甲，才会让人发疯！” 　　严谨！太严谨了！ 　　于是，在莱恩的要求下，每一名疯子都必须早晚刷牙两次，定期修理指甲。 　　神奇的事发生了，这些疯子的病情，竟然真的好转了！ 　　自从莱恩住进圣彼得疗养院后，有些东西悄然发生变化。 　　莱恩早晚巡查病房三次，会认真倾听这些疯子的疯言疯语。 　　有一个被捆在病床上的疯子告诉莱恩，总是有人拿木棍打他。 　　于是，所有医师和仆人被召集。 　　当着众人的面，莱恩用一把扫把，抽打了空气足足半个云时。 　　打完之后，莱恩向所有人宣布：“打病人的恶犯已经得到了惩罚，如果谁敢犯下同样的罪，就要接受同样的惩罚。” 　　只不过，这一次是用扫把。 　　下一次，他准备用砍刀。 　　莱恩，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他从未忘记，自己是个疯子。 　　在神邦的法律里，哪怕杀人，莱恩也不需要为此付出额外的代价。 　　那天以后，再也没有疯子出现被打的幻觉。 　　随着莱恩的官职越来越高，疯子们的病情也越来越稳定，医师和仆人们走路时的步伐也越来越沉重。 　　如今，莱恩面前，一共八人坐在椅子上。 　　他们已经不需要束缚带了，可以自由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攻击性。 　　“好好吃你们的苹果！” 　　每个人面前摆放着不同的水果，这些水果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苹果。 　　众人苦着脸，吃完了苹果。 　　莱恩小心翼翼关上了房间门，神秘兮兮拿出了一个小册子。 　　“我亲爱的病人们、朋友们，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莱恩举起手中的小册，认真说道， 　　“我手里的，是生命的奇迹，是神邦兴盛的关键，不，是一个帝国崛起的基石！任何人参透这小册的秘密，都将成为圣裔家族的族长！” 　　听着莱恩的话，疯子们不为所动。 　　莱恩只好加大力度， 　　“愿意和我一起学习这个小册子的人，明天可以多吃一份苹果！” 　　疯子们依旧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莱恩只好使出杀手锏， 　　“学习最快的人，明天不用吃苹果！” 　　疯子们沸腾了，争先恐后说道， 　　“我！”“我！”“我来！” 　　最后，八个疯子，加上莱恩副院长，挤在一起，阅读这本小册。 　　在所有人的一致要求下，他们决定以不一样的视角审视这本书： 　　从最后一页开始看。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莱恩陷入了沉思， 　　“剖腹产是什么意思？” 第140章 兽人的起源 　　当天，伴随着震天的欢呼声，巨大的城门缓缓关闭。 　　人们在滚木上拉动着巨石，堵在城门后面，以防万一。 　　兽人一般不会轻易靠近神邦，它们畏惧这座奇迹之城，圣人庇佑着神邦。 　　做完这一切后，人们开始狂欢，这些天的压抑和烦闷一扫而空，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刀耕殿送来粮食，贪婪宫殿送来美酒，为狂欢的人群助兴，甚至有乐队演奏歌曲，人们伴着节拍肆意舞动身体，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与此同时，城墙上，出现一队又一队精锐战士巡逻，他们手持长矛，身背长弓，触手可及的地方就有石块。 　　以神邦城墙的高度，一颗鹅卵石扔下去都能轻松砸死人。 　　当然，这些防备也只是例行公事。 　　神邦只可能从内部攻破。 　　暮色降临，一行人行走在城墙上，俯瞰着神邦内外。 　　领头的将军，身披皮甲，不怒自威，气势惊人，正是统领城防的军团长——庞格·雅格。 　　跟在庞格身后的，有现任奈特元老、也是唯一通过圣裔试炼第一重的存在。 　　还有一位奉公守法，良好公民路登先生，以及他的奴隶阿乌。 　　庞格停下脚步，看向下方正在狂欢的人群。 　　他身旁，只有路登跟着。 　　身后的人群很识趣，和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城墙上的风不小，让众人很难听清两人的对话。 　　“看看，他们需要发泄。” 　　庞格漫不经心说道， 　　“兽人来袭，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害怕、恐惧、胆怯、庆幸、悲伤……这些东西糅杂在一起，吼出来，喊出来，心里会好受的多。” 　　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都要在神邦城内居住。 　　这么多人，挤在神邦里，如果心理状态出点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也正是因此，大法官们才会体恤民情，主动配合，让人们开启狂欢。 　　狂欢过后，遍地狼藉。 　　总归要好受一些。 　　这种精神上的安慰剂，只能管一时。 　　好在，神邦只需要管一时。 　　“等你当上保民官之后，可有你忙的。” 　　庞格扶着城墙，嘴角勾起笑意，随口说道， 　　“神邦公民，远比你想的难缠，没保民官的时候，大家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怎么都是过。 　　等有了保民官，就连自己洗澡这件事，都能赖到你头上来。” 　　路登无奈笑了笑。 　　如果可以选的话，路登也不想做这个保民官。 　　他在神邦根基太浅，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参与到神邦高层中，掌握属于自己的话语权。 　　两人联盟中，最重要的一块基石：路登必须出任保民官，为庞格争取利益。 　　说白了，保民官这个职位，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做蛋糕，而是分蛋糕。 　　贪婪宫殿的钱就那么多，刀耕殿的粮就那么多。 　　每一张口都想要吃更多的米索，都聒噪的发出自己的声音。 　　保民官必须平衡各方利益，小心翼翼维持着局面。 　　这就是个糊裱匠！ 　　哪怕明知道是个苦差事，路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为了两人牢不可破的联盟，也为了让神邦再次伟大！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为了将福报送给更多的人！ 　　神邦城门关闭的那一刻开始，路登眼前统计的福报数字开始暴涨！ 　　2万……3万……8万……16万…… 　　他将临时居住权压到了1米索，又靠着两次做空赚取了足够多的米索，顺手还打压了粮价，把粮价压回了2米索。 　　整件事下来，路登不仅肥了自己的腰包，还送出了不知道多少福报！ 　　这是货真价实的福报！ 　　如果没有这么低的居住权，很多神邦平民，都会被神邦拒之门外，根本无法进城避难。 　　最终，数字停在了19.6万份福报！ 　　路登向下看去，按理来说，进城的平民应该不止这个数。 　　显然，很多人没有够买足够的天数，可能会在中间被扔出神邦。 　　在这些人获得真正的安全之前，不会被统计进福报数字中。 　　想要达到完美结局，需要100万份福报，路登已经完成了20％。 　　福报的事，放在一边不谈。 　　庞格带着路登去另一面城墙巡视，那面墙下聚满了人。 　　人们哭泣着，向神邦挥手告别，用手掌和脸庞摩挲着墙壁，似乎想把灵魂寄托在这座伟大的城市。 　　“这面墙，也叫离别之墙。” 　　庞格声音冷了一些，介绍道， 　　“无法进入神邦的人们，会在这里向亲友告别，他们会在日落后启程，向荒原赶去，那里能躲避兽人的侵袭。” 　　去荒原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回来的。 　　荒原的环境之恶劣，就连兽人都懒得去祸害。 　　暮色下，一条条长龙向远方，一声声道别消散在空中。 　　一名游吟诗人，沙哑着嗓子，高声唱到， 　　“别了！神邦！奇迹之城！” 　　“别了！神邦！不坠之城！” 　　“我会回来的！我会写更多的诗来赞美你！神邦！” 　　“……” 　　他的文采，一如既往的稳定。 　　夜色彻底笼罩这片大地后，离别之墙下的人们也渐渐散去。 　　他们必须尽快赶路，否则随时可能会被追来的兽人袭击。 　　这些人之所以停留到最后一刻才动身，是因为神邦城内有他们放心不下的人。 　　等亲眼见到对方进入神邦，能够安然度过这次浩劫，他们才能安心上路。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次分别会不会是永别。 　　城墙实在是太宽太长，庞格干脆喊来一辆马车，带着路登游览。 　　马当然不是走上来的，也不是抬上来的。 　　而是把小马、小牛这类的牲口，带到城墙上，精心养大。 　　等它们长大之后，就派上用场了。 　　坐在敞篷马车上，感受着晚风迎面吹来，有几分惬意。 　　路登一直喜欢这种敞篷车。 　　只可惜，这辆马车减震做的很一般，城墙的地面也不平整，乘坐体验对男性很不友好。 　　长期乘坐，可能会导致不孕不育。 　　模拟期间本来就不孕不育了？ 　　那没事了。 　　在一段鸡飞蛋打的旅途后，庞格总算停下了马车，结束了对路登的折磨。 　　他指着前方说道， 　　“兽人一般会从这方向来！” 　　这面城墙，也是戒备最森严的城墙，由庞格的嫡系接管。 　　路登摸出一个伸缩望远镜，准备观察前方。 　　“这是什么？” 　　庞格有些好奇，接过望远镜，向远处看去， 　　“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望远镜，白天你可以试试，别对着太阳看。” 　　说着，路登用望远镜看向远方。 　　庞格看不见，可路登能看见。 　　他的视觉强化过，夜间可以视物。 　　望远镜里，出现了零零散散的非人生物！ 　　这是……兽人？！ 　　看着望远镜里出现的‘兽人’，路登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缓缓收起望远镜，长出了一口气，心思沉重。 　　路登发誓，出现在地平线的生物，不属于这世上任何已知的物种。 　　这绝不是大自然的造物。 　　这些兽人身上，糅杂了太多种族的痕迹，有哥布林的，有人族的，有精灵族的…… 　　唯一的共同点：它们都是绿皮的。 　　众所周知，这片土地上只有一种智慧生物是绿皮的：地精。 　　历史的真相，在路登面前揭露了一角： 　　启云王国在科技达到一定程度后，点出了【基因编程】的科技点。 　　路登没猜错，启云王国曾经的辉煌，神邦人难以想象。 　　他们甚至可以改变一个种族的基因，基因工程的产物还能拥有繁衍能力！ 　　这种技术，也许在启云王国内部会受到诸多限制，科学家们会为此吵上一辈子。 　　而没有道德和法律束缚的地精们，则在这条路上蒙眼狂奔。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中的魔盒有多恐怖，通向什么样的结局。 　　不受控制的技术，只会带来灾难。 　　于是，就有了路登眼前的兽人，在这片土地上肆虐了八百年的兽人。 　　砸了。 　　全砸了。 　　启云王国并非亡于兽人之手，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不会被碳基生物毁灭。 　　就像丧尸在155毫米榴弹炮面前，只是一个会移动的玩具，丧尸片中的末日根本不可能出现。 　　那只是文艺作品。 　　但凡挨过一发155榴弹炮，这些编剧、作者们，就写不出这么离谱的剧情。 　　碳基生物，是有极限的！ 　　按照路登的了解，三五个神邦战士合力，就能轻松杀死一名兽人。 　　那么启云王国的灭亡，应该另有原因。 　　但是，眼前这些兽人的存在，等于赤裸裸地告诉路登，启云王国当年坐在一颗不定时炸弹上，随时可能陷入沉沦的深渊！ 　　女皇当时也许没想明白。 　　可启云王国灭亡后，漫长的时光让她在回味往事时，总结了必然的规律： 　　启云王国早晚是要亡的，无非是死亡的方式不同。 　　即便如此，女皇依旧迁怒于地精，甚至亲手掐灭了地精的文明之火，让他们如同牲口一样活着。 　　路登看着远方的夜色，陷入沉思。 　　也许，这些兽人是生化战后变异的幸存者。 　　也许，这些兽人只是实验室逃逸出来的失败品。 　　也许…… 　　历史有太多种可能。 　　但是，路登可以确定的一件事： 　　地精在技术上的不负责任，为后世带来近乎毁灭性的灾难。 　　直到今天，兽人都还在祸害着这片大地。 　　想到这里，路登用地精语骂了一句， 　　“这群不配享受福报的混球！” 第141章 让神邦再次伟大！ 　　神邦。 　　三天后。 　　公民大会。 　　今天只有一项议题：选举保民官。 　　“不必紧张。” 　　在路登上台前，艾尔为他整理着衣服，确保每一个细节不会出错， 　　“神邦很多年没有选保民官了，你是第一顺序提名者，在往届公民大会上，第一顺序提名者获胜的概率最大。” 　　路登点头，他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 　　更大的场面路登都见过。 　　更何况，为了这一天，他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路登的身后，可不是他一个人。 　　单数派大学者全力支持，大学者六私交甚好，超过半数大法官明确表态看好路登，神邦战争殿主心骨庞格的态度不必多说…… 　　站在路登身后的，是神邦的半壁江山。 　　怎么输？ 　　反倒是艾尔，不断提醒着路登不要紧张，自己则紧张的不行。 　　在艾尔第三次为路登翻领子的时候，路登握住了她的手，示意这样就可以了。 　　公民大会的举办地点，是神邦规模最大的斗兽场。 　　这座斗兽场，在七百年前修建，占地数万平方米，观众席一共分为六层，每层有八十个入口，可容纳接近十万人。 　　神邦公民的数量，自然是远超十万人。 　　可问题在于：并非所有神邦公民，都有兴趣和资格参加公民大会。 　　公民大会虽然不收门票费，但是参加一整天的公民大会，坐在石头上，被风吹日晒，是一种煎熬。 　　还要自备食物。 　　而且，根据往年的经验，如果全家人去参加公民大会，住所被盗窃的可能性会大大提升！ 　　现在可不是太平时候。 　　每到避难日期间，神邦的法律和秩序，都会出现阶段性、不同程度的崩坏。 　　这是没办法的事。 　　数十万人涌入神邦避难，其中大部分人家产微薄，随时有可能被扔出神邦。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会选择铤而走险。 　　哪怕街上的卫兵多了两倍，依旧无法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为了防止这些小偷小摸，必须留人在家中看守。 　　因此，真正有能力、有意愿参加公民大会的公民，连十万都凑不到。 　　那些无所事事的平民，倒是想参加公民大会，投出神圣的一票。 　　想得美！ 　　平民就要有平民的样子！ 　　他们可以在斗兽场外旁听，还不够仁慈吗，还奢求什么？ 　　光是公民入场，就花费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 　　庞格调动了一整支军团负责这次公民大会的安保。 　　他们不仅要检查每一个公民的木牌，还要维持现场秩序。 　　最重要的任务：保护元老院的安全。 　　神邦的公民大会，大法官、大学者都派代表出席。 　　可元老院是全员出动，作为公民大会的见证人。 　　如果有人想对元老院图谋不轨，能借着这个机会把元老院一锅端了…… 　　神邦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庞格甚至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安排几个义士，吓唬一下这些糟老头子。 　　最终，在路登的劝说下，庞格打消了这个恶作剧的念头。 　　抛开元老院不谈，六个区，路登需要赢下至少三个区，才能当选保民官。 　　不过，在庞格看来，路登已经赢定了。 　　首先，路登只有两个竞争对手，都是赶鸭子上架的。 　　一个是大学者推出来的老学者，一辈子都在研究神圣法典，对担任保民官没有任何兴趣。 　　另一个则是来自某宫殿的四等女法官，业务能力出众，包养也不错，路登曾经和对方在晚宴上碰过几次。 　　很润。 　　女法官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没人认识她。 　　没错，参加保民官竞选的候选人，是一个常年在幕后工作的技术官僚，从未与公民有过任何直接接触。 　　路登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为了平衡性别比例，这种事根本轮不到她。 　　神邦自有国情在此。 　　三名候选人里，路登知名度最高，受欢迎程度最高，背后支持的力量也最强。 　　大学者、大法官推出这两个人和路登打擂台，自身的态度已经很明确。 　　这么做，只是让面子上好看一些罢了。 　　不然的话，路登一人参选，一人当选，岂不是显得公民大会有内幕的样子？ 　　这怎么能行呢！ 　　这场公民大会，如同以往的公民大会一样，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果。 　　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至于元老院的态度…… 　　其实，元老院不在乎。 　　谁当保民官，元老院真的不在乎，他们甚至在之前的投票中全票通过，认可路登的参选资格。 　　原因很简单。 　　谁来当保民官，都不会保民。 　　多一个同流合污的家伙，有何不可？ 　　更何况，历代保民官的下场，都不是很体面。 　　元老们甚至愿意推路登一把，好看路登的笑话。 　　禁止恶意捧杀！ 　　当然，路登很清楚，意外有时也会发生。 　　因此，他提前做了不少准备。 　　有一批中产、富豪，在福报契约的交易中债务破产。 　　按照规定，他们会被剥夺神邦公民的身份，驱逐出神邦。 　　作为他们的债主，路登大方暂缓了债务期限，愿意延期几天。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些濒临破产的人，保留下神邦公民的身份，则必须在公民大会上，做出正确的选择。 　　等公民大会结束了，他们会自愿和路登签署一份劳动契约，为自己的天价债务买单，为路登效劳。 　　对路登来讲，这年头，要找几个认识字的人来剥削……啊不，他是说送福报，还真有点难！ 　　神邦里，识字好的人，都去考学者了。 　　这些破产后的人们，本质上依旧是非常肥美的韭菜，还有剩余价值。 　　路登当然不会放弃。 　　而对于这些可怜人来讲，路登提供的出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们可以体面地保留神邦公民身份，可以为路登先生工作，在赚够饭钱的同时，每天偿还一点债务的利息……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些人，是路登的铁票仓。 　　还有神邦军团的职业战士们，从前线退下来的老兵…… 　　这一部分人，是绝对跟随庞格的。 　　他们也许懂的道理不多，识字也不多，只是一群知道砍砍杀杀的莽夫。 　　但是，这群人很清楚，元老院不会和他们站在一起。 　　军团只是元老院的一把刀，一个尿壶。 　　需要他们的时候，军团荣誉高于一切。 　　不需要他们的时候，滚到一边自己毁灭。 　　元老院唯一做的人事：从不欠饷。 　　可元老院也不多发米索呀！ 　　跟着庞格将军，才会有光明的未来。 　　这些人，在庞格的要求下，紧紧跟随路登的步伐。 　　有了两个铁票仓，路登能撬动更多的人。 　　加上幸运报社的大力宣传，那副油画在神邦城内的循环展出，孕妇们出面对路登感激涕零…… 　　在这个时代，参加竞选能用上的手段，路登都用了！ 　　如果这样都没法赢…… 　　那路登只能不讲武德，拿出珍藏多年的黄袍，套在庞格身上，高呼万岁。 　　神邦，你也不想多一个皇帝吧？ 　　公民大会进展很顺利。 　　恩薇大法官简单介绍了三位候选人，甚至没有辩论环节，就进入了全民投票环节。 　　每个公民的座位旁，都事先放好了牌子，用指甲在牌子上一划就能留下黑色痕迹。 　　如果选第一位候选人，就划一道，第二就两道。 　　因为划的过程有点疼，很多人只会划一道。 　　半道，也算一道！ 　　等公民确定自己的选择后，会有军团战士在学者的监督下回收牌子。 　　然后，现场会有学者和法官们开始唱票，统计投票结果。 　　当天选，当天出结果。 　　这就是神邦效率！ 　　斗兽场开始忙碌，学者和法官们不断穿梭，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很多年没选保民官了，哪怕知道流程，真正到了这一步，也会有些生疏。 　　好在，问题不大。 　　夜幕降临前，结果出来了。 　　这场公民大会，本来就没什么悬念。 　　由大法官监督、异端审判所确认的选举结果，送到了大元老手中。 　　他走到斗兽场中心，神色肃穆。 　　“我宣布！” 　　身批白巾的大元老，环顾四周，沉声道， 　　“本届公民大会公投结果，获选的是……第一位候选人，路登·Y·微古德！” 　　“神邦公民路登·Y·微古德担任神邦保民官一职，任期一年，即刻生效！” 　　斗兽场的设计，能让回声不断加强。 　　大元老的声音，可以传遍斗兽场的每一个角落。 　　太神奇了！ 　　很快，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淹没了大元老的声音。 　　人们不知道为何欢呼。 　　一半的人不认识路登，另一半的人哪怕认识，对这个男人也知之甚少。 　　可他们依旧在欢呼。 　　这一刻，欢呼就对了。 　　公民大会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神邦依旧行走在伟大的道路上！ 　　如果这个选择不正确，那一定是别人犯了错！ 　　全民负责，本质上是另一种全民不负责。 　　奈特元老上前，将橄榄枝编成的圆环献上。 　　路登微微低头，戴上了至高的冠冕。 　　恩薇大法官走近，为他披上白巾，祝贺他成为元老院的一员。 　　身披白巾，头戴冠冕的路登，环顾四周，举起双臂。 　　躁动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唯一的主角身上。 　　在这注视下，路登昂着头，张开双臂，仿佛有无限激情迸射，整个人的生命在熊熊燃烧。 　　他向神邦全体公民许诺， 　　“让神邦再次伟大！” 第142章 保民官路登 　　路登成功当选保民官，两个云时后。 　　公民大会的众人已经散去，星光随意在神邦城内洒落，带来宁静和安详。 　　避难日才过去三日，神邦都还走在正轨上，城内一切尽然有序。 　　人们还有充足的食物和清水，也有足够的米索去够买临时居住权。 　　文明和优雅，依旧是神邦人的标签。 　　只要兽人尽快离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元老院里，召开了一场临时会议。 　　表面上来看，这场会议是为了欢迎元老院的新成员——保民官路登。 　　实际上，这是神邦董事会对新任CEO的KPI会议。 　　“保民官路登，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 　　大元老似笑非笑，坐在松软的皮椅上，十分惬意，慢悠悠和路登说道， 　　“在一年的任期里，您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挑要紧的说吧。 　　在紧急状态下，您需要保证神邦内的安定，犯罪率不能高于往年。 　　尤其是不能出现恶性事件！ 　　您知道的，谁也不想这样的人祸发生。” 　　大元老口中的恶性事件，当然不是指当众杀人什么的。 　　这些事，在神邦都不叫事。 　　避难期间的恶性事件，只有两种： 　　一种，是底层平民走投无路，没有任何粮食，开始把目标锁定在同类身上。 　　食人这种事，决不能发生在神邦内！ 　　往年，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卫兵们会把饿极的平民扔下城墙。 　　这样他们就不会食人了！ 　　太体面了！ 　　第二种恶性事件，则是针对圣裔家族的攻击。 　　圣裔家族拥有不少特权，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神圣法典，在走投无路时，自然有人会站出来，亵渎圣裔家族的荣耀。 　　前者，大法官们比较在意，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后者，则是元老们的底线。 　　这两件事，路登都必须做好。 　　保民官，圣裔成员，也是被保护的对象！ 　　还是重点对象！ 　　“我明白。” 　　路登点头，并不觉得对方是在为难自己。 　　虽然大元老确实是在为难路登。 　　这是保民官的职责，要为神邦公民和平民负责。 　　这些事，路登提前做过功课的。 　　面对大元老的挑衅，路登从容说道， 　　“作为保民官，我应该有权从贪婪宫殿获得预算，用于开展自己的工作。” 　　办事可以，要花米索的！ 　　既然有KPI这种东西，对应的也会有预算拨下来。 　　一直旁听的恩薇大法官开口说道， 　　“三百万米索。” 　　最多三百万米索。 　　还要视情况而定，如果方案过于荒诞，贪婪宫殿有权驳回方案。 　　听到这个数字，元老们纷纷交头接耳，一阵骚动。 　　贪婪宫殿从未如此大方过！ 　　在历任保民官历史上，从未有过三百万米索的预算！ 　　不过，没有元老站出来对这件事提出异议。 　　原因很简单。 　　首先，这一次神邦的临时居住权定价只有1米索。 　　大量的平民涌入神邦，比以往多得多。 　　这种情况下，想要降低犯罪率，难度成倍增长。 　　那么预算自然也水涨船高。 　　既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没这样的道理。 　　其次，这几天在神邦医师中流传的书册，元老院们自然也注意到了。 　　出自谁的手笔，不必多说。 　　手册上的东西，不仅对平民孕妇有用，对圣裔家族更是至宝！ 　　圣裔家族为什么无法发展壮大？ 　　就是因为每一代都人口稀少，支棱不起来！ 　　就算是蠢货们，多生几个孩子，成材的概率也会更大一些。 　　这个道理，连元老院都懂。 　　路登声称，这些知识是从古籍中总结出来的，是圣人的指引。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 　　路登对神邦有大功。 　　贪婪宫殿借花献佛，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不管贪婪宫殿给出的预算是多少，最后大多数都会落入圣裔家族的口袋。 　　七成，是元老的。 　　路登拿三成，还要看人家脸色。 　　古瑞德大法官向路登示好，元老们乐见其成。 　　说完预算总额后，恩薇大法官再次陷入沉默，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元老院的事，交给元老院去解决就好了。 　　大元老呵呵一笑，随手拿出一个书册，递给路登， 　　“保民官路登，你可以参考前任的做法。” 　　路登接过书册，翻了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猫腻。 　　保民官将预算拨给圣裔家族，圣裔家族雇佣平民做事，开仓卖粮。 　　有活干，有饭吃，未来有盼头，人们就会平稳的多。 　　事实上，这是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因为历史上真的成功过，不止一次。 　　唯一的问题，就是平民感受不会太好。 　　钱都让圣裔家族赚去了，感受能好吗？ 　　另外一名元老插话， 　　“路登先生，您也可以选择全民发钱，300万米索，我相信，一人发5米索，还是够的。” 　　听到这话，路登忍不住笑了。 　　5米索？ 　　够干什么？ 　　让一个平民在神邦多待5天？ 　　把钱交给圣裔家族，好处就是圣裔家族在收钱的同时，真的会办事。 　　他们能让平民们老实下来，哪怕手段残暴了一些。 　　把钱分给所有人？ 　　也是一种办法，至少能表明路登是清廉的，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至于圣裔家族……只要钱还在神邦内，早晚会回到圣裔家族手里。 　　他们吃的、穿的、用的，主要产业，都在圣裔家族手中。 　　拿什么和圣裔家族斗？ 　　在圣裔家族看来，这300万米索，简直是古瑞德大法官送给他们的最佳礼物！ 　　两种方案，不管路登怎么选，圣裔家族都会赢！ 　　路登将手册放在一旁，微笑点头， 　　“我会考虑一下。” 　　超过一半的元老笑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两种方案，路登都不准备考虑。 　　他有自己的想法。 　　“真是稀奇！” 　　大元老嗤笑道， 　　“元老院里竟然会有新想法了。” 　　显然，随着路登的加入，原本腐朽、暮气沉沉的元老院，以另一种形式焕发生机。 　　双方道不同不相为谋，两看相厌。 　　交代完KPI，大元老举起酒杯，按照惯例举行了欢迎仪式。 　　“敬保民官路登！” 　　“敬保民官路登！” 　　路登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咦？ 　　味道不错？ 　　大元老看出他的心思，无奈说道， 　　“我已经派人送了一桶去您的小楼。” 　　大元老向路登示好，意思很简单：我们不是敌人。 　　路登和圣裔家族的恩怨，随着马里亚家族的覆灭，一笔勾销。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至于未来…… 　　大元老环顾一圈，看着一个又一个头发雪白的同僚。 　　神邦的未来在哪里，他不知道。 　　但他很清楚一件事。 　　元老院，是没有未来的。 　　…… 　　离开元老院后，路登身上酒意还没散去，就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对面，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举着两杯美酒。 　　“祝贺你成为保民官。” 　　路登接过酒杯，微抬示意，一饮而尽。 　　庆祝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只是双方结盟后的第一小步，还有更多征途。 　　庞格先说到， 　　“凯旋仪式可以放一放。” 　　路登点头，同意对方的说法。 　　如果路登刚当上保民官，就提议为庞格斥巨资举办凯旋仪式，那未免太刻意了一些。 　　就算过了元老院这一关，也很难说服公民大会。 　　这点耐心，庞格还是有的。 　　“不过有一件事，你也许能帮上忙。” 　　庞格直言道， 　　“我手下的军团，职业战士依旧在编，这部分不用操心。 　　可那些征用战士们，依旧被解散了，如今分散在神邦内。 　　他们必须有足够的训练，才能保持战斗力！” 　　庞格带兵百战百胜，靠的当然不是玄学，而是真的有点东西。 　　避难期间，无法练兵，对庞格来讲是一种折磨，也会让军团的战斗力严重下滑。 　　庞格不能直接召集老部下，在神邦内操练…… 　　这样做，与起兵造反无异。 　　就算元老院不追究他的责任，大法官们也绝不允许他这么做。 　　以往，庞格只能加倍训练手下的职业战士，确保核心战力。 　　如今有了路登这个军师，加上保民官的加持，庞格觉得，路登能够帮自己解决这个麻烦。 　　所以，他主动提了出来。 　　庞格很清楚，只有提出更多的需求，两人的同盟才会真正的坚不可破。 　　庞格需要路登帮自己处理很多自己不擅长的事，或者自己不方便做的事。 　　路登同样需要庞格的武力保障。 　　路登是一个很喜欢极限操作的人。 　　他经常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从神圣法典的角度来讲，路登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问题。 　　可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如果路登把对方逼到绝路，对方掀桌子怎么办？ 　　因此，路登需要一个能帮自己维持神圣法典的存在。 　　庞格就是最大的压舱石。 　　有庞格在，谁也不敢掀桌子。 　　因为庞格才是最有能力掀桌的那个存在…… 　　要降低神邦的犯罪率，在有限的预算内把事办成，还要解决庞格的需求…… 　　这个保民官，还真不好当。 　　路登沉吟片刻，缓缓说出自己的方案， 　　“是时候举办第一届神邦全民运动会了！” 　　全民运动会？ 　　庞格头顶开始冒出问号，很是不解。 　　那是什么东西？ 第143章 枯燥且乏味，保民官的一天 　　神邦全民运动会？ 　　神运会？ 　　什么东西？ 　　路登耐着性子，给庞格解释道， 　　“运动会，最早是起源于启云王国的一种全民运动，宗旨是：更高、更快、更强……” 　　两千多年前，在启云王国，路登举办启运会，是为了促进民族和种族的团结、融合。 　　当然，也是为了走私一批贵重货物进入启云，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不提也罢。 　　重点是，时隔两千多年，在封锁的神邦内，路登再提举办运动会的建议，目的已经完全不同。 　　运动会的好处很多，坏处只有一个：烧钱。 　　办运动会，花钱的地方很多。 　　要修整路面，要主持秩序，要设置奖金…… 　　可惜神邦的房地产市场不够发达，不然的话，路登还能打造一个运动村项目，房价肯定嗖嗖往上涨。 　　可问题是……烧的不是路登的钱！ 　　贪婪宫殿出钱！ 　　那么唯一的坏处也没了。 　　路登如今是保民官，手里有足够的预算去举办一场全民运动会。 　　那就办！ 　　在此期间，贫民们有活可以干，而游手好闲的人可以看比赛，打发时间。 　　听路登解释完，庞格半懂不懂，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件事确实有点搞头。 　　“就像斗兽、角斗士一样的比赛？” 　　庞格有了新的疑问， 　　“那为什么不直接办角斗士大赛好了？” 　　这样岂不是更方便，也更合神邦公民的胃口。 　　运动会能做的，角斗士大赛都能做。 　　事实上，历代保民官里，也举办过几次角斗士大赛，效果还不错！ 　　“不不不。” 　　路登摇了摇头， 　　“只有最伟大的角斗士，才会被人记住。 　　但是，第一届神邦全民运动会的冠军，尤其是多项冠军，名字会永远留在历史中！” 　　庞格眼前一亮。 　　你要聊历史地位，那我可就不困了啊！ 　　展开讲讲！ 　　庞格从不掩盖自己想要什么。 　　他正大光明地赢下属于自己的荣耀，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几十笔。 　　有何不可？ 　　路登又解释了一些细节，以及为什么运动会这种看似无趣的东西，却能在历史留名。 　　“因为‘最强’这个两个字，永远能抓住人的眼球。 　　而且，时代越早，越是无法考究，纪录自身就会带有一种玄幻色彩。” 　　有些人，专门崇古薄今，便是如此。 　　古今中外，都一样。 　　路登相信，以庞格的身体素质，在几个项目里夺冠是很轻松的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庞格已经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庞格看着路登，有些疑惑问道， 　　“这些东西……都是你从古籍里找到的？” 　　他有时候真想把路登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 　　路登稳稳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古籍，我加了古籍！ 　　反正，这些事路登在启云王国都做过，历史上真实发生过，如果真有关于当年的记载，很容易应证路登说的一切。 　　在两人分别时候，路登向庞格强调道， 　　“记住，专攻跑步！” 　　在所有运动中，跑步是最特殊的。 　　人们很难记住，谁投掷2米标枪最远，谁能做到空中旋转七百二十度，谁能把铁饼扔上天…… 　　但是， 　　跑步，跳远，跳高，举重…… 　　这些项目的冠军，会被人们口口相传！ 　　原因很简单：谁都能跑步。 　　谁快谁慢，一目了然。 　　跑步最快的存在，一定会获得最多的赞美和光环，名垂青史！ 　　庞格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关节，但既然路登再三叮嘱，他照办就是了。 　　两人合作至今，路登还没出过岔子。 　　两人又聊了几句，路登便被送回了自己的小楼，好好休息。 　　昨夜，神邦无事。 　　一大早，路登开始了崭新的忙碌生活。 　　保民官要有保民官的样子。 　　上午，各大宫殿都派来了学者和法官，向路登汇报对应的情况。 　　“神邦的粮食，足够支撑180天，米索可以维持稳定的物价，封锁期间减免税收，异端审判所也会监督圣裔家族维稳物价……” 　　“神圣之河附近已经出现兽人……” 　　“根据高台的反馈，这次兽人来袭至少还有50天才能结束……” 　　“您最快可以在30天内召开平民大会，根据色欲宫殿的调查，您在平民中的支持率为78.5％，和昨天相比下降了6个百分点……” 　　“……” 　　路登：…… 　　一上任就掉支持率，太真实了！ 　　神邦公民和平民的诉求，也会通过这些人，传递给路登。 　　他们的要求五花八门。 　　有人想要神邦出兵清剿兽人，有人想要每周都能洗一次澡，有人则想要一份米索更多的工作以养活家人…… 　　这些要求，路登吩咐人记录在案。 　　至于解决…… 　　他目前只是一个客服罢了。 　　客服的首要，从来不是帮客户解决问题，而是帮公司解决客户。 　　路登这个保民官，必须先完成第一项KPI，才能获得更多法官的支持，以及民众的爱戴。 　　有了民意基础，路登才有更多资本，和元老院、圣裔家族去抗衡，博弈。 　　先做好眼前的事。 　　在午饭前，路登把所有事务处理完毕，将所有法官、学者都礼貌送走。 　　这样，他就不用管饭了。 　　吃完午饭，小休片刻，路登坐上马车，赶赴自己的矿场。 　　按照他的安排，今天一上午的时间，艾尔都在矿上做【驱魔仪式】。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神邦平民对这个矿场的恐惧，来源于恶魔。 　　而艾尔又是钦点的圣人后裔，专业完全对口。 　　路登买下一大批矮人，也引起人们的恐慌。 　　很快，矿上的工人被告知，这些矮人是专门用来吸收恶魔诅咒的。 　　恶魔会先把不详降临到矮人身上，而被圣人后裔庇护的工人们，则不会成为恶魔的目标。 　　以毒攻毒了属于是。 　　矮人们则不在乎这些说法。 　　他们是奴隶，被关在笼子里的奴隶。 　　他们逃跑就会被砍掉手脚，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看不到一点来自未来的光。 　　可如今呢？ 　　路登先生竟然带着他们返回了圣矿！ 　　圣父在上！一切都是值得的！ 　　经过简单两天的修养，一半的矮人都恢复了行动能力，可以参加轻度强度的工作。 　　他们会被派到矿上最危险的地方，探索洞穴，挖掘矿石，检查设施…… 　　对此，矮人们没有任何怨言。 　　他们唯一要求的，就是早晚给他们十五分钟，允许他们静坐祷告，亲吻脚下的圣矿。 　　这种不要钱的要求，路登爽快答应了下来。 　　驱魔仪式完毕后，矿上终于开工了！ 　　完成了资本初始积累的路登，已经迫不及待要加速了！ 　　然后……路登发现一件更让人无语的事。 　　“这帮家伙，没一个靠谱的！” 　　路登举着矿灯，行走在矿洞中，骂骂咧咧。 　　他面前根本不是一个废弃的矿场！ 　　在过去八百年里，马里亚家族一直在偷偷开采！ 　　哪怕是背负恶魔之名的矿场，也无法阻止他们获得利润的心！ 　　这件事，马里亚家族上下保持了默契，装作无事发生。 　　而矿场的产出，被他们以各种形式运出神邦，再几经周折，变成合法的资产！ 　　关于恶魔诅咒矿场的传说，背后也有马里亚家族煽风点火的影子！ 　　不少平民，曾亲眼在矿场周围见过鬼火、恶魔什么的…… 　　现在看来，多半是马里亚家族为了掩盖偷挖矿场，而放出来的烟雾弹！ 　　果然，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大家什么都愿意做！ 　　一时间，路登竟然为马里亚家族感到可惜。 　　如果马里亚家族还活着的话，双方的合作，应该很愉快吧！ 　　一场乌龙。 　　本该是废弃的矿场，反倒一直被开采。 　　对于路登来讲，其实是一个好消息。 　　他不需要去花费太多米索，直接接手马里亚家族的工作就行了。 　　事情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这100万米索，花的太值了！ 　　矮人们，扛着锄头的工人，有些怯懦的新人…… 　　人们涌入这座矿场，空寂的矿洞里开始出现声音，仿佛活过来一样。 　　矿车在轨道上滑行的声音，铁镐砸在矿石上的声音，汗流浃背的喘息声…… 　　“听，这美妙的声音。” 　　在这交响乐中，路登有些陶醉，闭上双眼，张开双臂。 　　仿佛还在当年那座矿场里，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他似乎看见，无数米索飞进自己的口袋，无数剩余价值向自己涌来。 　　利润越来越多，生产规模越来越大，压榨效率越来越高…… 　　他在庆祝。 　　故地重游，总能给人带来无尽的感慨。 　　昏暗中，一名矿工躲在角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一幕。 　　她摸出一个手册，用精美的羽笔记录下一行行文字。 　　“……矿场重见天日，路登先生似乎忘了曾经发生过什么。 　　或者说，他未曾忘记，只是从不在意。” 　　路登不在乎。 　　纸上的文字渐渐模糊，她眼前似乎浮现出当年的画面： 　　两千多年前，启云王国进行了一场全民公投。 　　议案只有一个——【是否应该绞死路登】。 　　当投票箱被送到矿上时，很快就被塞满了，投票效率惊人，人们投票热情高涨。 　　矿上的人们，被路登先生养活的人们，每天都充实且绝望的人们，用实际行动响应了对路登先生的支持。 　　全票。 　　绞死。 第144章 路登的好日子 　　在矿上巡视了一圈，确定一切无误后，路登回到地面。 　　杰瑞管事迎了上来，向路登汇报矿上的各项工作。 　　这些来自异端审判所的人才，自身基本素质够硬。 　　不然的话，也不会被打包送到路登手下来。 　　有这个班子打底，路登想要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 　　路登随口吩咐道， 　　“今天矿上的工钱，老手一人2米索，新手一人1米索。” 　　杰瑞愣了一下，小心翼翼提醒道， 　　“路登先生，留在神邦里，一天需要花1米索。” 　　这点工钱……未免有点太少了。 　　不过，杰瑞也不担心招不到人。 　　如今神邦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干。 　　只给新手发1米索的工钱，只能够买居住权，连一口吃的都买不起！ 　　“我知道。” 　　路登很严谨地说道， 　　“可他们只上了半天班，我不能给一天的工钱。” 　　那就坏规矩了！ 　　路登不是抠门，他只是守规矩。 　　“还有，从明天开始，下矿的工人需要打卡，早晚各一次，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不打卡。” 　　路登一边说，杰瑞一边在纸上记录，每一个字都不敢落下。 　　“打卡1周，获得2米索的全勤奖金。连续打卡2周，获得5米索的全勤奖金，4周获得10米索的全勤奖金。每月一循环。” 　　4周的全勤，加起来一共是17米索。 　　按照路登开出来的日薪，老手4米索一天，新手2米索一天。 　　老手月就能赚137米索！ 　　这笔钱，在神邦内，养活一家三口绰绰有余！ 　　新手的话……自己也能一人吃饱，不用担心饿死，也不会被赶出神邦。 　　“哦，对了。” 　　路登叮嘱道， 　　“新手的全勤奖金减半。” 　　如今的矿上，绝大多数都是新手，只能给老手打下手，工作效率也远远不如老手。 　　按照路登的规定，一个矿工，需要花费1个月才有机会评定为老手。 　　如果评选失败，那么需要等半个月，才能参加下一次的评选。 　　实际上，单讲挖矿这个工作，新手学习几天，熟练度就上来了。 　　这样一来，新入职的员工‘实习’了一段时间，干着一样多的活，反倒拿的工资不如老手高。 　　新手、老手的区分，就让他们内部有了矛盾、对立。 　　而且，所有新手看着老手的待遇，都会告诉自己， 　　“一个月后，我也会这么滋润！” 　　这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光明未来，激励着所有人更卖力的工作。 　　嗯，这就是路登要的效果。 　　路登继续说道， 　　“组建矿工技能标准委员会，委员会主席安排我们的人，主要是为了保持公正。 　　委员会成员由资深矿工担任，用于评定矿工技能是否达标，也就是新手能否晋升为老手。 　　评级每两天一次，每天最多安排十人参加评级，通过率控制在70％上下，所有有资格参加矿工技能等级评定的人按照报名先后顺序排队……” 　　杰瑞已经有点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老板，竟然变着法给手下人发福利！ 　　全勤奖金，公平公开的晋升通道，甚至让矿工参加到委员会中…… 　　这就是福报吗？ 　　路登先生，不愧是被誉为第十四圣人的男人！ 　　他真的，我哭死！ 　　路登说完委员会的事，转而说道， 　　“薪水的发放，请一名异端审判所的人来，在职的那种，让他当众监督每一个人能领到足额的薪水。” 　　为了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路登补充道， 　　“这是曾被恶魔诅咒的矿场，进入其中的矿工虽然有圣人的庇佑，但必须拿到足额的米索，嗯，这些米索也被圣人后裔开了光，如果谁拿了不该拿的米索，相信我，恶魔会找上他。” 　　这件事只要和圣裔、恶魔扯上关系，路登就能正大光明地挥舞异端审判所这个尚方宝剑。 　　异端审判所也乐见其成。 　　让他们来监督薪水的发放，在合适不过了。 　　路登相信人性。 　　他相信，每一个人在骨子里。灵魂深处，都像自己一样贪婪。 　　有些人聪明一些，会学着路登的做法，永远遵守法律。 　　有些人则要短视一些，什么事都敢干，连矿工的钱都敢贪。 　　对于后者，路登必须出重拳！ 　　“现在是特殊时期，等神邦解禁后，所有人日薪减1米索。” 　　路登想了想，随口说道， 　　“考虑开启学徒制，新入职的人需要选一人拜师，学徒上班缴费，毕竟他学到了技能不是吗？ 　　学徒缴纳的费用，一部分给到他的师父，学徒的产出也给师父一部分，三分之一什么的……” 　　不过，这些事距离现在的路登，还太远了。 　　先把封锁这段最难熬的时间熬过去再说吧。 　　矿场上的事，告一段落。 　　具体的生产效率和结果，需要等晚上盘点之后，才能有一个大概的结论。 　　至于详细报告，那就是第二天的事。 　　路登也不心急。 　　一切才刚刚运转起来，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路登只花费100万米索，就买下了这座矿，是真正的捡漏。 　　还在异端审判所的准许下，获得了合法的采矿权。 　　在这个年代，当矿老板，绝对没有亏本的可能！ 　　就算让元老来当矿老板，都能轻易赚的盆满钵满。 　　矿工的工钱，那都是小钱！ 　　路登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这座矿，会源源不断为路登提供财富，支撑他的野心。 　　料理完矿上的事，一名管事匆匆找上路登。 　　“路登先生，有一批粮食快坏了。” 　　管事有些无奈，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些粮食，是之前在福报契约的做空期，刀耕殿强行卖给路登的。 　　路登以偏高的价格买下这些粮食，自己肯定是吃亏的。 　　他就当交税了。 　　问题是，这些粮食的品质，实在不敢恭维。 　　才放仓库这么点时间，就要变质了。 　　如果想要延长保质期，就要额外花钱在仓储上…… 　　已经是亏本的生意，没必要亏上加亏。 　　管事这一次来，就是询问路登先生，这些粮食该怎么处理。 　　按常理来说，三五百袋，就算是三五千袋粮食，坏了就坏了。 　　这点小钱，对圣裔家族来说，真的是九牛一毛。 　　可艾尔太懂路登了。 　　在路登眼里，浪费就是极大的犯罪！ 　　果然，听到粮食即将变质的消息，路登先生的眉头很快锁起，开始思考对策。 　　酿酒？ 　　并非所有粮食都适合酿酒，要考虑收益比。 　　以及，封锁期间，神邦内严禁私人酿酒。 　　在粮食紧缺的时期，禁酒是很寻常的事。 　　酿酒这条路走不通，路登很快有了新的想法。 　　“有了！” 　　路登让对方将粮食尽快运到矿上，同时去市集上请几个做大锅饭的厨子来。 　　管事虽然不清楚这么做的意义。 　　可既然是路登先生的吩咐，那照办就行了。 　　很快，粮食、厨子都赶到矿上，露天的简易灶台搭建起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鲁佩茨是一名老农。 　　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在矿上干过两天，很快就离开了。 　　倒不是鲁佩茨吃不了苦，他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能吃苦，也确实吃了很多苦。 　　他的苦难没人围观，也治不好别人的精神内耗，更不会引起狂欢。 　　鲁佩茨离开矿场的原因很简单，他亲眼看见一名工友，如果允许这样称呼对方的话，被醉酒的监工一鞭子抽翻在地。 　　那名工友的头撞在铁镐上，流出暗红色的液体，隐入土中。 　　监工以为这个家伙在偷懒，于是一鞭子又一鞭子抽了下去。 　　倒在碎石和尘埃中的人，一开始还抽搐着，这是他能做到最大程度的反抗。 　　很快，他就一动不动了。 　　鲁佩茨相信，监工的酒，当场醒了一半。 　　意识到闹出人命的监工，先换了条裤子，然后直奔某个在圣裔家族做事的亲戚家中求救。 　　鲁佩茨连工钱都没要，当晚就提桶跑路了。 　　之后再听人提起这件事，鲁佩茨听到了完全不一样的说法： 　　某个懒惰粗心的家伙，竟然在矿上摔死了自己！ 　　嗯，身上带着十几道鞭痕的他，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这些家伙，真会给人添麻烦。 　　再后来，听说那家矿场又出了事故。 　　和鲁佩茨同小组的人，都被塌方事故害死了，只有监工活了下来。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鲁佩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从那以后，他一直远离矿场，发誓绝不到这种地方来工作。 　　可鲁佩茨终究还是年龄大了。 　　以前，他躲进神邦避难，能轻松找到一家餐厅当上服务员，他绝对是手脚最麻利的那一个。 　　如今的鲁佩茨，只会被人当做乞丐轰出去。 　　饥饿，在鲁佩茨的人生中，绝不算什么苦难。 　　这个老农已经习惯了。 　　如果只是一个人，鲁佩茨哪怕饿死街头，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可他有孙女要养活。 　　鲁佩茨手里的米索，不够两个人支撑到兽人离开的那一天。 　　没有地方愿意要这个老农，走投无路的他，最终被一处矿场的招聘吸引。 　　鲁佩茨曾发誓，这辈子不会回到矿洞之中。 　　可当他得知，矿场的主人是路登先生时，鲁佩茨动摇了。 　　路登先生可是个好人！ 　　鲁佩茨常和人们这么讲，这个老农发自肺腑感激对方。 　　如果是路登先生的话……鲁佩茨可以破例一次。 　　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靠着早年的矿场经验，鲁佩茨竟然被评定为【老手】！ 　　这意味着，他干满一天，可以赚来足足4个米索！ 　　今天，鲁佩茨忙碌了一下午。 　　出矿时，他们排队领着工钱。 　　发放工资的是一名胖子管事，旁边站了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人，如同雕塑一般。 　　鲁佩茨拿到了属于自己的2米索，攥在掌心，滚烫无比。 　　那是他对路登先生的感激之情！ 　　无法用言语形容！ 　　灰头土脸的鲁佩茨，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地面。 　　他鼻子抽动了两下，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鲁佩茨抬起头，看见一群人围在棚子外，似乎在嚷嚷什么，一块木板树立在棚子外，用粉笔写着大字。 　　鲁佩茨靠近了些，看清木板上的字。 　　他认识的字不多，都是当服务员的时候学习的。 　　木板上写着： 　　1米索1人，1云时畅吃！ 第145章 他是越来越富了 　　封锁后，神邦过了一小段平静的日子，很快又忙碌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的忙碌，和之前不同。 　　没有阴诡的密云笼罩天空，没有风暴即将到来的压抑，只有蓬勃向上的生机。 　　最底层的贫民每天都挣扎在生存线上。 　　托路登先生的福，他们能找到工作，忙碌一天，赚到2米索。 　　刚好够他们支付神邦临时居住权，然后再买些清水和食物。 　　等手里有些余钱了，他们可以饿上一两天，去矿场的自助餐厅，花费1米索，敞开肚子吃上1个小时。 　　如此的幸福日子，简直就像神仙一样，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人们都在向更好的生活奔跑，竭尽全力地奔跑。 　　口袋稍鼓的人们，当然不用这样疲于奔命。 　　他们可以囤积一定量的食物和清水，确保衣食无忧。 　　刀耕殿以市场价格供应粮食，确保基本的生活物资。 　　有技能的人，闲不下来的人，也许会去某个差事。 　　更多的人选择好好放松一下，每天听听歌剧，看看角斗士表演，买一张神邦彩票，听人念出报纸上的中奖号码。 　　彩票，报纸。 　　这两样东西，成了神邦内最新潮的生活方式。 　　彩票被贪婪宫殿又改进了一下，如今有5位数，也就是10万种可能，奖金也有了对应调整。 　　报纸上，会用长篇报道去向人们介绍头等奖的幸运儿。 　　在改版后的神邦彩票，第一个中奖的幸运儿，是一名路边乞讨的乞丐。 　　没错，虽然那期奖金只有3万米索，并不算多。 　　但是，这笔奖金彻底改变了乞丐的命运！ 　　他洗了一个奢侈的澡，穿上了精美的绸缎，喝上美酒，甚至有一辆花车带他在整个神邦巡回。 　　乞丐的遭遇，是神邦彩票最好的广告。 　　第二天，彩票销量翻了百倍！ 　　和彩票销量一起暴涨的，是报纸！ 　　在幸运报社创办之后，几大圣裔家族也向贪婪宫殿购买了报社资格证。 　　如今，神邦内有大大小小十家报社，其中销量最好的就是幸运报社。 　　他们的老板巴特·拉克利，花费10万米索，购买了神邦彩票3年的开奖权。 　　其他报社不能以任何形式报道神邦彩票的中奖号码，也不能去采访中奖者。 　　靠着先一步布局，幸运报社走在所有人前面，也成为了唯一一家盈利的报社。 　　在矿场上、市集里、任何人流汇聚的地方，都有专门的学者，拿着当日的幸运日报，大声朗读，为人们带来最新的新闻。 　　这年头，神邦公民家里没有两份幸运报纸，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聊天！ 　　幸运报社顺势推出会员制，可以包月、包年，会有专门的报童在早晨送报上门，报童还兼职送牛奶什么的。 　　路登选择小孩来做这项工作，原因很简单： 　　小孩子吃的比较少。 　　他每天只需要支付1米索，顺带管饭，就能让这些孩子为他工作。 　　而且，这些孩子在工作中，无论犯下什么错误，都能被原谅。 　　牛奶泼了？ 　　他只是个孩子！ 　　报纸破了？ 　　他只是个孩子！ 　　…… 　　当然，路登会为自己的客户提供足够优质的售后服务，在这些孩子们犯错之后。 　　在神邦公民看来，这是天大的善举！ 　　一个孩子能干什么活呢？ 　　路登先生完全是为了送福报才这么做的。 　　没有他的话，这些孩子该怎么熬过这艰难的时期？ 　　当然，这样做有一个副作用： 　　路登的神邦上流社会某方面的风评……越来越差。 　　每当路登出现时，人们总会看好自己的孩子，生怕他对孩子做些什么。 　　路登：…… 　　对此，路登只能说，这是一个糟糕的误会。 　　彩票、报社、矿场、铁匠铺、自助餐…… 　　路登商业帝国的雏形已经建立，只需要些许时间的滋养，这些东西就能发展壮大。 　　一切都走在正轨上。 　　同时，路登作为保民官，也有一堆事务要处理。 　　举办运动会的提议已经送到贪婪宫殿，获得批准。 　　但古瑞德大法官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是运动会？ 　　在他看来，角斗士大会、战车比赛、歌剧…… 　　这些东西和运动会相比，没有明显的劣势，甚至受欢迎程度更高一些。 　　他不确定，人们是否喜欢看‘运动会’这种东西。 　　路登的回应很简单：古籍上看到的，值得一试。 　　古瑞德大法官：…… 　　如今，古籍成了万能借口。 　　先进的医学知识？古籍！ 　　奇怪的生产工具？古籍！ 　　创新的经营模式？古籍！ 　　古籍，让神邦再次伟大！ 　　关键是，古瑞德大法官没办法反驳路登。 　　众所周知，启云王国是一个辉煌、伟大的时代。 　　传闻中，那时的人们能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可以一天穿越几百甚至上千公里的距离，能将大山掏空，能将海水填平…… 　　关于启云的传说太过离奇，简直就是神话！ 　　而路登那一屋子的古籍…… 　　由于是审判长留给他的，没有人知道，古籍里到底有什么。 　　路登说啥就是啥。 　　生意进入正轨后，需要路登操心的事反倒更少了。 　　他更多的精力，放在赚贪婪宫殿那点米索上。 　　“通知执法队，严查非法角斗士表演！” 　　路登向一名法官强调道， 　　“这些非法角斗士表演，看台不合标准，很容易造成事故，我身为保民官，必须维持正义！” 　　法官：…… 　　有没有一种可能，您只是觉得，非法角斗士表演会抢占运动会的门票预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保民官路登一心为民，天地可昭！ 　　不管怎么说，路登都是站在神圣法典这边的。 　　而且，路登所说的情况，也确实存在。 　　昨天幸运日报头条报道，一名成年男子在观看非法角斗士表演时，由于太过激动，从看台上摔落，折断了三根肋骨。 　　保民官路登第一时间慰问了该男子，并向随行的法官做出重要指示： 　　要严查、彻查非法角斗士表演！ 　　不能再有人因此受伤了！ 　　将非法角斗士演出的土壤清理干净之后，人们就可以去看更贵的正规角斗士表演了！ 　　或者……运动会了解一下？ 　　非法角斗士的事放在一旁，路登又收到了新的投诉。 　　一名元老坐在路登对面，吹胡子瞪眼睛，气愤说道， 　　“保民官路登，庞格每天带着数千人在神邦来回奔跑，他想做什么，这是神邦严重的安全隐患！” 　　“慎言！污蔑清白之人，这可不是元老应该做的事。” 　　路登理直气壮说道， 　　“庞格的情况我略有了解，他只是带着一群热心平民进行锻炼，备战运动会而已！” 　　备战运动会？！ 　　这算哪门子事。 　　路登反问道，“请问，您在他们手中见到武器和铁锹？” 　　元老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他们可曾相互搏斗，进行战斗训练？” 　　“也没有。” 　　“一群人，只是排列成队，来回跑步，整理队列，这有什么问题呢？” 　　路登嗤笑道， 　　“他们所到之处，犯罪率直线下降，我甚至准备给这些热心平民发‘好平民奖’！” 　　元老：…… 　　他们潜意识里，觉得庞格这么做不太好。 　　但是， 　　路登给出的理由，又让人无法反驳。 　　排个队、跑个步，这也违法了？ 　　任何大学者都不会支持他们。 　　元老只好灰溜溜离开小楼，一无所获。 　　而小楼里，保民官路登依旧在为自己的保民事业忙碌。 　　他是越来越富了。 　　…… 　　矿场。 　　除了【新手】、【老手】矿工以外，矿场上多了第三种存在：犯人。 　　这些本该被囚禁的犯人，被保民官路登发配到了矿上。 　　按照他们每人的工作成果，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刑期减免。 　　不过，绝大多数人注定会死在矿场里。 　　今天，矿场迎来了一批奇怪的‘访客’。 　　来自圣彼得疗养院的疯子访问团。 　　莱恩副院长组织了这次出行。 　　用他的话来说： 　　“疯子也是囚犯的一种，犯人该有的，我们都应该有！” 　　但是，对于圣彼得疗养院的来访要求，路登一开始是拒绝的。 　　直到莱恩拿出10万米索，事情才发生转机。 　　他开出了一个路登无法拒绝的价格。 　　10万米索，每个月来矿场参观半天时间，为期三年。 　　没人能拒绝这个提议。 　　在访问期间，如果疯子们做出任何出格举动，造成的损失，会有圣裔家族原价赔偿。 　　疯子们来到矿场里，在昏暗的环境中瑟瑟发抖，挤成一团，就像受惊的小鸡崽。 　　他们被关进圣彼得疗养院后，就不曾离开那里。 　　这次出行，对他们来讲，是一次无比大胆的冒险。 　　和这些病人相比，副院长莱恩的表现则要好很多。 　　他先是站在一片空地上，向空气训话了十几分钟，然后趾高气昂地离开，像是获胜的将军。 　　杰夫管事寸步不离，生怕莱恩少爷遇到意外。 　　由于庞格对莱恩的态度有些模糊，甚至有传言，庞格想培养莱恩做自己的接班人。 　　哪怕莱恩地位一落千丈，被送进圣彼得疗养院，看似再也无法威胁到任何人。 　　依旧有人把他视为眼中钉，想要除之而后快。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传来，杰夫拦在莱恩身前，却没有发现任何攻击。 　　黑暗中，一具尸体软软倒下，被人拖入角落，像未曾出现过。 　　只有矿石上的血迹，留下微不足道的证据。 　　杰夫耳朵微动，听见熟悉的怪鸟叫声。 　　想要暗杀莱恩的杀手已经被解决。 　　异端审判所，不仅监视着莱恩，也保护着莱恩。 　　只有一种情况下，莱恩会被暗杀成功。 　　那就是异端审判所想让他死的时候。 　　“嘘！” 　　若无其事的莱恩蹲下，捡了一小块铁矿石，藏在掌心，像宝贝一样展示给杰夫， 　　“杰夫，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杰夫本想说，这不是铁矿吗？ 　　鉴于莱恩少爷的‘苹果论’，杰夫只要硬着头皮说道， 　　“不知道。” 　　这不是铁矿石，又能是什么？ 　　“这是黄金！” 　　莱恩握紧手中的石头，尖锐的表面甚至划破了掌心，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莱恩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难以压抑的情绪，低吼道， 　　“这里，遍地都是黄金！” 第146章 他活一日，你疯一日 　　铁矿？黄金？ 　　杰夫傻傻分不清楚。 　　一辆矿车从面前划过，吸引了莱恩的注意力。 　　他目光死死盯着矿车，甚至撵着矿车跑了起来。 　　“少爷，危险！” 　　在矿洞里奔跑，真是命都不要了！ 　　提着矿灯，杰夫跌跌撞撞追了上来，紧紧跟在莱恩身后。 　　矿车在终点停下，被倒入熔炉之中。 　　莱恩也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杰夫体能比他稍微好一些。 　　追上莱恩后，他提着矿灯，环顾四周。 　　莱恩突然犯病，也不知道异端审判所的人能不能跟上来。 　　确定周围没有威胁后，几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杰夫视野里。 　　矮人？ 　　看着眼前操作的矿工，杰夫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和莱恩少爷说道， 　　“少爷，这些东西……不太吉利。” 　　圣裔家族，要避免和矮人、地精、精灵这些家伙有牵扯。 　　传说，这些种族是启云王国灭亡的原因，被视为不祥之物，不洁之物。 　　和他们联系在一起，很容易被异端审判所盯上。 　　一个洁身自好的圣裔成员，是不应该做这些的。 　　对于杰夫的警告，莱恩置若罔闻，轻笑道， 　　“我的罪孽不缺这一条。” 　　他大步走上前，举着双手，用磕磕绊绊的古启云语和对方沟通。 　　莱恩没记错的话，矮人们都是说古启云语的。 　　而他身为圣裔家族的嫡系成员，所接受的教育里，古启云语是必须的。 　　矮人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除了路登先生以外，竟然有人愿意主动和自己沟通。 　　双方简单聊了两句，矮人做出欢迎的动作，请莱恩进入。 　　“少爷！” 　　杰夫想劝点什么，莱恩眼里却只有矮人、熔炉什么的，根本听不进去。 　　杰夫没有迟疑太久，咬着牙跟了上去。 　　无论哪一个身份，都要求杰夫保护好莱恩少爷的安全。 　　提着矿灯，跟在莱恩身旁，感受着热浪迎面而来，杰夫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条线上，矮人们忙碌着。 　　红色的铁水流淌入模具之中…… 　　烧红的铁块被钳子夹起，铁锤狠狠砸下。 　　乒乒乓乓…… 　　井然有序的生产场面，蕴含着一种蓬勃生机与力量，震撼了杰夫。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们管这个叫生产线。” 　　满头大汗的莱恩，在与矮人交谈的同时，抽空解释道， 　　“这里每天能生产长剑、圆盾、铠甲……” 　　具体的数量，矮人没有透露。 　　他们虽然热情，但不代表愚蠢。 　　不过，看着‘生产线’上忙碌的矮人们，杰夫很确定一件事。 　　产量非常恐怖！ 　　足够武装一个、不，再给一些时间，足够他们武装所有的军团！ 　　一箩筐没有开锋的长剑，被矮人抬上小车，运往不知何处。 　　杰夫下意识咽了口吐沫。 　　他有些怀疑，两人能否走出这个叫‘流水线’的地方了。 　　这也许是路登先生的秘密。 　　杰夫提醒道， 　　“少爷，我们没有被邀请，不该乱跑的。” 　　“别怕，告诉你一个秘密！” 　　莱恩让杰夫附耳过来，小声说道， 　　“我们付钱了的！” 　　为了这次参观，莱恩副院长支付了一大笔米索。 　　路登既然收了钱，又没有告诉他们哪里不能去，那自然是哪里都能去。 　　路登都不在乎，莱恩怕什么？ 　　杰夫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轻叹一声。 　　遇到路登先生，也许是莱恩少爷最大的不幸了。 　　本来，莱恩少爷应该是圣裔新一代的领军人，该去担任实权职位，继承庞格的荣耀，最后进入元老院…… 　　而不是像眼前这样，在圣彼得疗养院里，成天与疯子为伍。 　　就连莱恩少爷到底有没有疯，杰夫都说不清。 　　无论如何，他身为仆人，哪怕莱恩少爷发疯，杰夫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陪着他一起疯好了。 　　“杰夫，快看！” 　　莱恩指着一箩筐又一箩筐的武器、防具，兴奋说道， 　　“这些都是庞格的战功，你知道吗，这些都是庞格的战功！ 　　他斩获的头颅，会堆成一座高高的山，每个脑袋插在木桩上，能从荒原蔓延到神邦……” 　　杰夫：…… 　　莱恩又和矮人说了几句。 　　他想看看，这些武器和防具，会被送到哪里。 　　矮人一开始还有些迟疑，觉得这种事不太方便讲。 　　莱恩许诺，他会送对方一桶好酒。 　　矮人爽快答应了下来。 　　没办法，莱恩给的太多了。 　　矮人找来两个箩筐，放在推车上，让莱恩和杰夫坐进去。 　　然后矮人推动推车，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推车缓缓滑行，向黑暗的前方滚去。 　　大概心跳了六百下，杰夫感觉迎面而来的空气有些变化，前方开始出现光明。 　　他抓紧箩筐边缘，提醒道， 　　“少爷，快到了！” 　　砰—— 　　到终点了。 　　两个箩筐掀翻在地，杰夫和莱恩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灰头土面的两人还没站起身，就被数把长剑指着，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我是雅格家族管事杰夫！” 　　杰夫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的同时向对方展现一块木牌。 　　“巧了。” 　　众战士退让开，一名好似雄狮的壮汉冷笑道， 　　“我是雅格家族的庞格。” 　　杰夫：…… 　　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剑和护具，另一边竟然是庞格将军！ 　　这下祸闯大了。 　　杰夫正在想，如何才能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尽量别让莱恩受罚。 　　莱恩却抢先开口， 　　“你和人吵架呢？” 　　庞格一愣，不怒反笑，“是，我和人吵架呢。” 　　既然是自己人，战士们自然收起长剑，回归自己的岗位。 　　两人站起来，莱恩没去管自己的狼狈，而是兴致勃勃问道， 　　“吵什么呢？” 　　少爷，少说两句吧！ 　　杰夫已经快在内心哀嚎了。 　　如今，莱恩唯一的靠山，就是这位庞格将军。 　　莱恩今天病得不轻，万一说错话，得罪了庞格…… 　　照这么发展下去，少爷怕是连圣彼得疗养院都没得住！ 　　明天，主仆二人就要卷铺盖，在大街上要饭。 　　杰夫倒不是怕自己要饭，主要是少爷吃不了这个苦。 　　而且，以前的莱恩，对庞格的敬畏近乎刻在骨子里，甚至不敢在庞格面前大声说话。 　　庞格指着一旁的军械设计师，不满说道， 　　“这家伙，只肯生产固定款式和形状的防具、武器，不愿意为我的战士量身定做。” 　　显然，从【流水线】上产出的装备，量大质优。 　　只有一个问题：一部分战士不合身！ 　　带铁片的皮甲，对他们来讲，不是太大就是太小。 　　盾牌也是，只有三个款式，很多战士都用不习惯。 　　他们更喜欢自己用了多年顺手的装备，而不是这些玩意。 　　“量身定做？” 　　莱恩好奇问道， 　　“庞格，你有自己的剑和盾吗？” 　　一旁的杰夫都快哭出来了。 　　少爷！爷！祖宗！ 　　这是你叔，你唯一的大腿！ 　　你就算发疯，也挑一下对象吧，直呼其名……真当狮子不吃人啊！ 　　奇怪的是，庞格却不在意莱恩的冒犯，反倒认真回答道， 　　“当然，我有最好的剑，盾？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莱恩继续问道， 　　“那么神邦有几个庞格？” 　　这个问题，庞格回答的更干脆了， 　　“一个！” 　　“对呀！庞格只有一个，他的剑可以是特制的。” 　　莱恩有些奇怪，反问道， 　　“可军团的战士又不是庞格，给他们一把特制的剑，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庞格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着莱恩。 　　“那家伙也说过类似的话。” 　　庞格沉吟道， 　　“那家伙说，应该是人来适应装备，而不是装备适应人……” 　　路登很明确告诉庞格，只有三个款式的装备，是生产效率最大化的方案。 　　这些款式，在生产前，也进行过调研，能概括军团战士的80％以上。 　　庞格应该去找一些更适应装备的战士，而不是调整装备。 　　修改一件皮甲，一把长剑，一个盾牌…… 　　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时间、人力、物力。 　　而花费这么大代价，投放到战场上，依旧只是一个战士的战力，仅此而已。 　　由于装备不顺手带来的战力损失，完全可以靠数量来弥补！ 　　同样全副武装，三千对五千，也许胜负还有悬念。 　　三千对三万呢？ 　　对三十万呢？ 　　路登给出的解决方案，庞格能够理智，只是情感上无法完全接受。 　　他来这边吵架，不曾想，却遇到莱恩。 　　听完莱恩的话，庞格扫了他一眼， 　　“我现在有些怀疑，把你留在圣彼得疗养院，是不是有些浪费。” 　　而莱恩已经忘了先前的对话，蹲在箩筐旁，开始数蚂蚁。 　　很快，庞格摇了摇头。 　　他蹲下身，在莱恩耳边说道， 　　“路登活着一天，你就住在圣彼得疗养院一天。” 　　泪水忽然涌出，莱恩哽咽问道， 　　“如果他永远活着呢？” 　　庞格冷冷说道， 　　“那你就永远疯着。” 　　更何况，庞格很清楚，路登不会一直活着。 　　这家伙，从不会停止作死。 　　很快，莱恩破涕为笑，两手张开，比划了一个大房子，兴奋说道， 　　“等我出院的时候，我要一座大大的房子，用黄金搭成的房子……” 　　庞格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 　　在可选择的情况下，路登在任何方面都完胜莱恩。 　　最重要的事，路登想要的只是福报，给他福报就行了。 　　庞格已经认定，两人的联盟神圣且牢不可破。 　　为了自己在历史上的地位和评价，庞格绝不会背刺路登。 　　莱恩想要什么？ 　　不需要庞格去头疼。 　　交给莱恩的盟友去头疼吧。 　　“记着。” 　　庞格重复了一遍， 　　“路登活一天，你便疯一天。” 第147章 最强角斗士 　　欢乐时光总是短暂的。 　　眨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路登筹备许久的神邦全民运动会，也如期召开。 　　在幸运报社连续的头条轰炸下，整个神邦都在讨论这件事。 　　大街小巷，街头巷尾，只要有人的地方，运动会这个‘新鲜’玩意儿，都是最热门的话题。 　　似乎不聊这个话题，就跟不上时代，不够时髦。 　　针对不同的目标群体，路登展开了不同的宣传攻势。 　　对于底层贫民，路登宣传，这是一个翻身的好机会！ 　　单个项目的冠军，能获得1万米索的奖励！ 　　亚军2000米索，季军500米索！ 　　同时，路登和贪婪宫殿，联手开发了神邦体育彩票。 　　可以向热门候选人投注，对方如果夺冠，可以赢取一大笔奖金！ 　　彩票的玩法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1米索，就有机会赢下几千上万的奖金！ 　　光是这两项，就足够绝大多数贫民疯狂。 　　对于平民和神邦公民，路登则宣传，运动会期间，会穿插角斗士表演和歌剧演出。 　　免费！ 　　买运动会的门票，相当于【观看运动会】＋【角斗士演出】＋【歌剧演出】＋【战车演出】！ 　　路登甚至开发了一种套票，单价88米索，限量1万份。 　　这些套票销售火热。刚上市就被一抢而空。 　　神邦里，隐形富豪还是真不少！ 　　对圣裔家族，路登许诺，圣裔家族可以竞拍奖牌的冠名权。 　　几场拍卖会过后，尤金家族以18万米索的价格，买下了【最强角斗士】的奖牌冠名权，也是冠名权里最贵的一个，有效期四届。 　　对于神邦来说，角斗士，是最受关注、最受追捧的存在。 　　雅格家族以15万米索的价格，打包了100米、200米短跑，400米、800米、1500米长跑的奖牌冠名权。 　　伊莎家族则拿下了标枪、铁饼、铅球三项的冠名权，花费5万米索。 　　其他圣裔家族，也多多少少买了一些冠名权。 　　最便宜的冠名权，卖了5000米索，最贵的18万。 　　整场运动会还没开始，路登就从圣裔家族、神邦公民手中赚到了上百万米索。 　　当然，这些钱是记在贪婪宫殿账上的。 　　古瑞德大法官也很豪气，直接把这笔钱追加到运动会的预算中，并承诺，在全民运动会期间赚的收益，都可以追加进预算。 　　如果预算没用完，保民官可以提交新的预算处理方案，只要能通过大法官和元老院的审批，即可使用预算。 　　至于运动会的独家报道权（四届），被幸运报社以15万米索的价格买断。 　　其他报社，都觉得幸运报社疯了！ 　　那可是15万米索！ 　　哪怕神邦所有公民家庭，人手一份报纸，幸运报社也不可能回本！ 　　对于路登来讲，短期来看，这笔买卖肯定是亏的。 　　这是价值投资！ 　　随着神邦的发展，神邦全民运动会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大，独家报道权也会越来越值钱！ 　　路登计划四年办一次运动会，十二年后的独家报道权，价值绝对远超15万米索。 　　这个道理，其他报社也懂，大家都是聪明人，当然能看出未来的价值。 　　只是……他们没钱了。 　　对于圣裔家族来讲，报社只是一个新鲜事物，尝试一下。 　　如果亏损太多，还不如撤资，及时止损。 　　如今的报社很难盈利，大部分圣裔家族都在打退堂鼓，哪怕坚持的圣裔家族，也无法一掷千金，来搏一个未来。 　　没有这种魄力。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十六年后，还会不会有全民运动会，自己的报社还是否存在。 　　资金到位之后，运动会的规模远超预期。 　　光是开幕式，路登就请了44名角斗士厮杀！ 　　对于这种残忍的事，路登谈不上喜欢，也没有明确的厌恶。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们爱看，举办角斗士厮杀又合法，路登便顺应民意这么做了。 　　开幕这一天，斗兽场坐满了观众，比全民大会还要热闹！ 　　人们不一定爱投票，但人们一定爱看热闹。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四十四名角斗士先后入场，他们高矮胖瘦，体态不一。 　　有人手持长矛，有人圆盾短剑，有人背着一柄巨斧。 　　他们没有立刻开始厮杀，而是分散开，向整个斗兽场展示自己的肌肉。 　　古铜色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荷尔蒙开始躁动，角斗还没开始，观众的情绪就被点燃，如同野兽一般咆哮着，挥舞着拳头。 　　当角斗士们踏上细沙竞技场后，所有人俯身轻吻竞技场，乞求圣人的庇护。 　　这场战斗，只能有一人生还。 　　坐在看台上的路登，打了个哈欠。 　　他左手旁坐着奈特元老艾尔，右手则是军团长庞格。 　　三人坐在看台的第一排，周围却很空荡，只有阿乌蹲在角落，用眼珠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没有人靠近三人，再远一些就有精锐卫兵看守，杀气腾腾。 　　元老、保民官、将军。 　　这三位，是神邦地位最高，实权最重的三人。 　　他们出任何闪失，都是神邦无法承受的损失。 　　在神邦的上流社会，不敢直呼这三人的名字，生怕有任何冒犯。 　　众所周知，庞格无比骄傲，路登心眼很小，眦睚必报，艾尔又是唯一以‘圣’为名的圣裔。 　　对着三人任何的冒犯，都会引来恐怖的灾难。 　　因此，这三人也被人们称为——三巨头。 　　三巨头显然对角斗士的表演，没有太大兴趣。 　　路登无奈说道， 　　“我觉得，阿乌这个年龄，不太适合看这些。” 　　艾尔没有发表意见，反倒是庞格对此不屑一顾， 　　“狮子捕猎时，会叫上自己的孩子。” 　　路登很严谨，“狮群都是母狮子捕猎。” 　　庞格：…… 　　不管怎么说，庞格坚持要带上阿乌。 　　虽然他给出的理由很扯淡： 　　‘我们需要一个奴隶服侍，但成年的奴隶对路登来讲太危险了。’ 　　事实上，经过这一个月的训练，带着铁面的教官很欣赏阿乌。 　　除了日常体能训练外，甚至开始给阿乌布置其他任务。 　　要求他学习兵法，了解军团的运转，熟悉兵种搭配…… 　　对此，路登则是默许的态度。 　　在这个时代，不会打仗，根本无法手握实权。 　　哪怕是路登也要选择庞格为自己的盟友，因为拳头大才是最硬的道理。 　　也正是因此，在神邦上流社会看来，三巨头是以庞格为首的利益集团。 　　就连三巨头的出现，本意都是为了帮庞格抗衡元老院，争取更多的利益。 　　对于这些传闻，路登等人也毫不在意。 　　他们只需要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时间会给一切答案。 　　对阿乌来讲，角斗士的演出确实有些血腥。 　　四十四位角斗士，最后只有一人活了下来。 　　参加这场战斗的人，一多半是奴隶，剩下一小半，则是以此谋生的人。 　　获胜者，会获得本届全民运动会【最强角斗士】的称号。 　　四十四人的角斗，在神邦历史上，规模也能排进前三。 　　出场的每人，能获得2000米索的酬劳。 　　最终获胜者，如果是奴隶，可以直接脱离奴籍，获得神邦平民身份，以及1万米索的奖金。 　　如果神邦平民，则可以获得公民身份！ 　　神邦公民……别开玩笑了，不会有神邦公民去当角斗士的。 　　获胜者能获得最强之名，当之无愧。 　　本来，庞格是打算参加这场角斗的。 　　路登再三劝阻，才让庞格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方面，是因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真刀实枪地参加角斗比赛，万一真把庞格给干死了，对路登来讲，得不偿失。 　　另一方面，路登反复叮嘱庞格。 　　【跑得最快】这个称号，比【最强角斗士】更重要一些！ 　　庞格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赛跑上。 　　路登的理由也很简单： 　　一千年、两千年以后，人们一定会摒弃角斗这项血腥残酷的竞技项目。 　　跑步，才是真正的运动之王。 　　庞格最终没有参加这场角斗。 　　角斗的血腥程度超出想象，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家伙，甚至当场呕吐了起来。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在欢呼、咆哮、尽情嘶吼。 　　他们觉得光是这场角斗，就值回票价了！ 　　每有一名角斗士被杀死，欢呼声就冲天而起！ 　　死亡成为了一场盛宴，每个观众都背负着罪孽。 　　这就是神邦。 　　野蛮、繁荣、伟大的神邦。 　　一名手持短矛的奴隶角斗士，活到了最后。 　　他杀红了眼，企图攻击靠近他的一切生物。 　　为他颁奖的，是来自雅格家族的庞格·雅格。 　　庞格捡起一面方盾，大步上前，随手格挡了对方的攻击，轻易将这名冠军按倒在地。 　　嗯，别开生面的颁奖仪式。 　　这很庞格。 　　显然，对于不能参加角斗士比赛，庞格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 　　他强按着【最强角斗士】，随手将奖牌挂在对方脖子上，宣布首位冠军的诞生。 　　恢复清醒的冠军，放弃了挣扎，泪水砸落在泥土中，和鲜血混为一团。 　　不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哭，还是为死去的同伴哭泣。 　　庞格和他简单说了几句话，没有给这人回答的机会，便转身离去。 　　回到看台上，庞格冲角落的阿乌喊道， 　　“我给你找了一个新的角斗老师。” 　　阿乌一愣，他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你的角斗老师叫什么来着……” 　　庞格努力回想先前那个名字， 　　“哦，对了，斯巴达克。” 第148章 伟大，属于神邦 　　从那天起，阿乌多了一个教官。 　　斯巴达克虽然脱离了奴籍，但他显然不这么认为。 　　与阿乌不同，斯巴达克生来就是奴隶，没有感受过任何神邦的温暖。 　　他曾享受过短暂的自由。 　　在兽人来袭期间，斯巴达克逃到了荒原之上，和无数可怜的人儿一样，祈祷着自己能活到钟声响起。 　　这可能是他此生仅有的幸运，他活了下来。 　　只不过，斯巴达克很难说清楚，这件事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从荒原上返回时，斯巴达克已经摆脱奴籍，拥有平民身份。 　　可他无意间冲撞了圣裔家族的车队，双方起了一点小冲突，过程算不上友好。 　　结果，斯巴达克捡回来一条命，又变成了奴隶。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触犯了神圣法典的哪一条。 　　但是，一个奴隶，谁在乎呢？ 　　再次重返奴籍的斯巴达克，选择成为一名角斗士。 　　他赢下了所有战斗，这些奖金足够他恢复平民身份，甚至是成为神邦公民。 　　可斯巴达克一次又一次放弃机会，他将奖金分给其他角斗士，让一个又一个奴隶回归自由。 　　那些奴隶跪伏在斯巴达克脚边，亲吻着他踏过的土地，想要追随他。 　　斯巴达克却说，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送走了所有人，在黑暗中摸索荆棘之路，想要寻找光明的踪迹。 　　在二十七岁这年，斯巴达克获得了人生最重要的机会：全民运动会！ 　　他毫不犹豫报名参加。 　　在角斗场里，斯巴达克杀死了所有对手，其中三分之一还是他的好友。 　　对手的临死前，没有咒骂，反倒是送上祝福。 　　“愿你做成你想做的事……” 　　斯巴达克赢了，他是神邦最强角斗士，由战功彪悍的庞格将军为他颁奖。 　　斯巴达克向庞格哀求，他想加入军团，成为百夫长，不用给他战士，给他一些奴隶就好了。 　　面对斯巴达克的哀求，庞格微微点头，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拒绝。 　　庞格确实给了斯巴达克一个奴隶：一个叫阿乌的奴隶。 　　斯巴达克从未在奴隶中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神。 　　等更加了解阿乌之后，斯巴达克有些失望。 　　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奴隶。 　　阿乌更像是圣裔家族的私生子。 　　不，他的待遇比真正的圣裔家族成员还要好！ 　　负责体能、战术训练的是庞格、斯巴达克，神邦最顶尖的一批人。 　　负责教他识字明理的，是一个叫拜德万的古怪学者，据说还要参加大学者的竞选。 　　阿乌用的教材，一半是神邦最新、最有用的书籍，另一半则是异端审判所的古籍。 　　更别提，奈特元老偶尔会教他一些礼仪，路登先生会抽空将阿乌带在身旁…… 　　斯巴达克很失望。 　　他确定，阿乌不是自己的同路人。 　　身为阿乌的角斗教官，兼路登先生的贴身保镖，斯巴达克走上了未曾设想的道路。 　　他没有成为百夫长，反倒成为了车夫长。 　　每天驾驶着马车，在元老院、小楼、矿场、竞技场等地奔波。 　　可惜，斯巴达克的政治觉悟并不高。 　　他不明白，给三巨头开车意味着什么。 　　眨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马车停在矿场外，路登被人迎了进去，查看最新的生产状况。 　　斯巴达克则坐在阴凉避暑。 　　阿乌翻出报纸，开始教斯巴达克识字。 　　虽然斯巴达克觉得阿乌不是自己的同路人， 　　但是，阿乌奴隶的身份是真的，比黄金还真。 　　因此，在离开路登先生庇护范围后，奴隶享受的待遇，阿乌一样不少。 　　有人朝他扔石头为乐，有人咒骂着他，甚至有几次惊险的暗杀。 　　好在，斯巴达克在身旁，没有人能伤到阿乌。 　　阿乌念出报纸上的头条， 　　“庞格·雅格夺下800米长跑冠军，在此之前，他已经夺得100米、200米、400米冠军……” 　　听到这里，斯巴达克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奖牌。 　　这枚奖牌，是全金的，价值不菲，由庞格亲手为斯巴达克戴上。 　　但是，在斯巴达克眼里，这更像是一个锁链，拴狗或者奴隶的链条。 　　只不过，斯巴达克真正面对庞格时，会不由自主地害怕。 　　就像豺狼遇见了狮子一样的害怕。 　　杀红眼的斯巴达克，在庞格手中，轻易就被制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如果庞格愿意的话，最强角斗士的称号，还轮不到斯巴达克。 　　庞格仿佛一座大山拦在斯巴达克面前，只要庞格还活着，斯巴达克就看不见光。 　　他无法完成自己心底想做的那件事。 　　不过，斯巴达克没有心急。 　　他已经等待了足够久的时间，还可以继续等下去。 　　神邦的运动会开了足足半个月，人们的热情却没有丝毫削减。 　　彩票、冠军、美酒、游行…… 　　似乎每个人都能在运动会期间找到乐趣。 　　加上运动会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岗位，贫民们口袋里渐渐有了些米索。 　　他们可以选择去自助餐那里饱食一顿，也可以攒钱买下新款农具，好让自己明年的收成更好一些…… 　　所有人都能看见希望的光，生活自然不会太过苦涩。 　　这半个月，是美妙的半个月，是充实的半个月。 　　犯罪率从未如此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眼神中充满了希翼的光。 　　当然，被提及最多的一句话，还是赞美路登先生！ 　　甚至有人喊出：“保民官路登是史上最伟大的保民官！” 　　声望水涨船高的同时，路登的生意也一路高歌猛进。 　　他和圣裔家族放下了之前的不愉快，双方开始强强联合。 　　在艾尔的主导下，伊莎家族入股了幸运报社，并承诺只入股，不参与具体经营，永久生效，路登还拥有股份的优先回购权。 　　雅格家族向矿场下了一大笔订单，为军团更换武器装备，以及各类农具。 　　路登从古籍里找到一种马车的设计图纸，可以靠着下方的减震装置，大大提升马车的舒适度。 　　于是，路登和雅格家族共同出资，成立了一家马车公司，生产古籍里的新款式马车。 　　只不过，这种马车比寻常马车更宽，更重，也需要更大的马来拉动。 　　神邦内没有足够的大马来拉大车，所以销量一直不佳。 　　但是，即便亏钱，路登也坚持这么做。 　　庞格询问原因时，路登给出的理由很奇怪， 　　“这是为了后代航天事业的发展，我们必须加宽马车的宽度！” 　　好在，路登经常说这些奇怪的话，庞格也就没有在意，只当他是在古籍里又发现了什么。 　　新马车的销量受挫，这个问题让路登苦恼了几天。 　　很快，这个问题解决了。 　　路登和某位淑女，在新马车内度过了难忘的半夜。 　　没过几天，订单如同雪花一样飞来，生产排期甚至排到了两年后。 　　神邦的圣裔老爷们，听说有一种舒适、宽敞的新车，还很有弹性！ 　　老爷们心神向往，仿佛一辆马车能替他们找回年轻的感觉。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带着情人出去兜风了。 　　马车的销量困局被破解后，路登想要进一步扩大生产，却遇到了新的问题。 　　原材料不够了…… 　　除了铁以外，各类原材料消耗殆尽，如果去官方渠道买，需要花费高昂的价格。 　　走私的话…… 　　没错，哪怕是封锁期间，神邦里依旧有走私的现象。 　　外面的幸存者，冒着生命危险，收集物资，放在城墙下的吊篮里，被拉上城墙。 　　而做为交易，城墙上的卫兵，则会放下食物和清水。 　　这些物资在神邦内，可以轻松卖上高价。 　　可违法的事，保民官不能做。 　　有人能做。 　　于是，神邦内出现一个神奇的现象： 　　每天清晨，巡逻的卫兵们都会惊讶的发现一堆物资在墙头。 　　按照神邦法典，这些无主之物，会被就地征用。 　　征用之后，军团又以平价卖给一些商人，几经转手，这些东西落入了路登手中。 　　太神奇了！ 　　为了赞美这种圣迹，热心的路登又主动派人给卫兵们送来美酒和美食，每人十张神邦彩票…… 　　违法的事，保民官是不能做的！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路登的商业帝国，已经没有敌人了。 　　所有圣裔家族都是他的合作伙伴，都能在和路登的交易中获利，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最关键的是，马里亚家族给众人留下了足够多的蛋糕，足够喂饱每一个人。 　　历经一个月的漫长时间，神邦运动会获得圆满结束。 　　闭幕式上，元老院很激动，在看台上相拥而泣。 　　大元老激动地老泪纵横，向幸运报社的记者袒露心声， 　　“运动会，是元老院做成的第一件事！” 　　“元老院，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显然，他下意识把保民官路登也算为元老院的一部分了。 　　总之，元老院享受了片刻的荣誉和称赞！ 　　这是他们此生没有感受过的。 　　此时，路登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可以提议为庞格举办凯旋仪式了！ 　　这一届运动会的成本不高，收益不菲！ 　　原本三百万的预算动都没动！ 　　这笔钱，刚好可以作为凯旋仪式的启动资金。 　　路登为庞格的凯旋仪式扫清了一切障碍，所有元老都私下保证，一定会投票同意。 　　没有人会拒绝，没有人能拒绝，没有人敢拒绝！ 　　就在此时，就在运动会的闭幕式上，天空中传来熟悉的闷响。 　　咚—— 　　咚—— 　　听到钟声的瞬间，人们有些迷茫。 　　很快，人群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欢，尽情欢呼、咆哮，将心底最压抑的情绪释放了出来。 　　这是高台的钟声！ 　　这是自由的钟声！ 　　这是胜利的钟声！ 　　兽人……终于走了！ 　　伟大八百年的神邦，又一次战胜了兽人，他们在这场灾难中活了下来！ 　　伟大，属于神邦！ 第149章 庞格托我给您带句话 　　钟声，改变了一切。 　　全民运动会的闭幕式，草草结束。 　　平民们涌上街头，公民们回到家中，元老院里脚步匆匆。 　　今日的元老院，格外拥挤。 　　除了十三位元老、保民官路登以外，还有来自战争殿的代理大法官，大学者二、大学者三、庞格等几位军团长。 　　他们正在开会讨论，如何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代理若弗大法官早有准备，开口说道， 　　“按照惯例，先开北门，轻骑兵小队侦察散开，查探周围环境，确保没有流匪。 　　侦察完毕后，再开西门，步兵军团出动，将神圣之河以内清理……” 　　兽人虽然走了，可人类最大的敌人却没有离开。 　　人类最大的敌人，永远是人类自己。 　　他们要做的，将神邦的土地重新夺回。 　　代理大法官的方案中规中矩，以往都是这么做的。 　　众人围在一处沙盘前，听着对方指指点点。 　　元老们其实不懂兵法，也不需要他们懂，只不时点头，附和几句啊对对对就行了。 　　元老院贵在有自知之明。 　　不懂的事，元老院从来不胡乱插手。 　　代理大法官说完，则直接把目光投向了庞格等人。 　　这些军团长，才是真正上战场打仗的人。 　　他们提出任何想法和建议，代理大法官都要斟酌一二。 　　如今的战争殿，出现一个很诡异的情况。 　　由于大法官之位空悬，此消彼长，战争殿在和军团长之间的博弈中落入下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更何况，庞格是执行了末日审判的军团长，神邦最神圣的剑。 　　有他撑腰，代理大法官的话语权被进一步削弱。 　　果然，大法官话音刚落，庞格就提出异议， 　　“如今多了一种叫望远镜的东西，侦察效率会高很多，以前那一套过时了。” 　　庞格毫不客气，指着神邦附近几处高地， 　　“抢占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高地，利用望远镜，就能查探周围动向，看的一清二楚。 　　轻骑兵侦察兵先出发，步兵军团同时出动，轻骑兵赶到目标后确定安全，释放信号，接引军团到指定位置。 　　当晚就能修建防御工事，为第二天展开进攻做准备。” 　　在开门这件事上，庞格认为需要更激进一些，直接把两扇门都打开。 　　确定安全后，把门全部打开，让平民出去耕作，恢复神邦的日常秩序。 　　兽人是一场天灾，如果处理不及时，很容易衍生出人祸。 　　至今为止，他们处理的还不错，不能在最后关头掉链子。 　　大学者三皱着眉头，不解问道， 　　“望远镜？” 　　庞格从腰间解下一个棍形东西，递给对方。 　　大学者三试了一下，有些惊奇。 　　这个望远镜，竟然真的能将远处的物体变到眼前？ 　　这么神奇吗？ 　　对于新物体的接受能力，大学者显然是胜过元老院的。 　　验证过望远镜的功能后，大学者三立刻同意庞格的方案。 　　同时，大学者三看向路登，严肃说道， 　　“这种能改变战局的东西，应该严格把控它的生产和流通。” 　　望远镜是从哪来的？ 　　不用说，懂的都懂！ 　　古籍！ 　　路登点头，解释道， 　　“一共生产了九套，每一套刻有编号，训练的使用者都是庞格手下的百夫长……” 　　对望远镜的限制，比弩机还要严格！ 　　大学者点头后，代理大法官也没有继续提出异议，元老们更是全票通过。 　　同时，开启征召新兵加入军团。 　　像庞格手下的军团，基本上当天就会满编，他会带这手下奔赴战场，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其他军团的征召，则要慢一些。 　　一方面，参军需要自备装备，耗费巨大。 　　另一方面，打仗真的会死人！ 　　神邦这些年，并不是一直赢赢赢，有时候也会输。 　　军功固然丰厚，可性命，显然更加重要。 　　确定了最初的作战方案后，庞格暂时离开元老院，派自己的百夫长去召集人手，同时清理大门的封堵巨石，准备全军出击…… 　　庞格离开后，元老院陷入沉寂。 　　大元老昏昏欲睡，打着哈欠。 　　元老院其实没有外界说的那么废物，他们懂很多道理。 　　但是，懂道理，不代表能治理好神邦。 　　元老院有过很多尝试，最终的结论是： 　　什么都不做的元老院，是对神邦最好的元老院。 　　因此，他们拒绝一切新鲜事物，一切新鲜想法，竭尽全力维持现状。 　　哪怕有庞格这样的天降猛人诞生，遇上元老院这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上级，也会被逼到退无可退。 　　好在，庞格最后遇到了路登，走上了另一条路。 　　打破封锁的冲劲，鼓舞着每一个人。 　　人们把巨石推走，露出足够人行走的缝隙。 　　庞格手下的人马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对他们来讲，眼下不是庆祝的时刻，而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当第一支军团出现在神邦城外时，庞格派出五支轻骑兵小队，对他们下达了不同的命令。 　　神邦境内，燃起硝烟。 　　当晚，元老院的众人在城头共度晚宴。 　　直到远方的火光亮起，众人心中才安定了下来。 　　先锋军团安然无恙，其他军团也忙碌了起来。 　　当晚，他们组成队列，整理好装备，将粮食搬上推车…… 　　整装待发。 　　天还没亮，他们就起身，面前摆放好准备好的美食，每人只允许吃半饱，不能饮酒。 　　等到破晓时分，军团会按照元老院的手令，前往指定地点，完成对应任务。 　　一切都重回正轨。 　　接下来的日子，元老院收到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 　　“庞格的两支军团，已经控制神圣之河以内的范围，所到之处，没人反抗。” 　　“派两个军团向西，问问半岛上的家伙们，臣服还是灭亡！” 　　“东边的国王杀了我们的使者，这次兽人没有攻击他们，好运的家伙……庞格呢，把庞格派过去！” 　　“……” 　　在元老院，路登每天都能听到无数次‘庞格’、‘庞格’、‘庞格’…… 　　这个家伙本来就是百胜将军，带兵打仗未尝败绩。 　　如今，庞格和路登勾搭在一起。 　　路登手里有工业流水线成产出来的制式武器装备，把庞格手下的军团，每一个人武装到牙齿。 　　这些装备的品质，并不能算极品。 　　单独拿出来，可能还没有之前的军团武器优秀。 　　但是，工业制品从来追求的不是优秀、也不是卓越，而是追求质和量的平衡，成本的可控，大规模生产的可行性。 　　在保证质量中上的情况下，路登直接把生产线拉满！ 　　一名顶尖的锻剑师，一年可能只锻造一把宝剑。 　　可路登的生产线，一天就能生产数十把剑！ 　　这是工业生产对工匠精神的无情碾压，降维打击。 　　路登只需要控制良品率，确保自己生产的装备品质在及格线上，同时尽可能压缩成本！ 　　更多的剑，更多的盾，更多的战士！ 　　当庞格带着军团出征的时候，他手下一万人，带了足足两万套防具，三万柄武器，五万箭簇…… 　　由于木材等材料短缺的缘故，箭矢的生产滞后了一些。 　　不过，很快就会供应上。 　　别说庞格了，哪怕换一个人来指挥，打这么富裕的仗，都没有输的可能！ 　　前提，这个人不能来自元老院。 　　如果让元老院的人来微操，结果还真说不准。 　　庞格的军团虽然出征了，但路登的生产线没有停止运转，甚至还扩大了产能！ 　　对路登来讲，生产规模越大，生产成本越低，同等售价下，利润越高。 　　武器、装备、箭矢…… 　　这些军需，通过运输队，源源不断送往前线，帮庞格赢下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同时，路登也从战争殿和贪婪宫殿那里，赚来了大把米索！ 　　拿到米索后，路登继续扩大生产…… 　　整个神邦，都快变成一座战争机器。 　　在这个特殊时期，一切都为战争服务。 　　就这样，又过了一月。 　　路登刚从元老院返回，却在小楼前见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斯巴达克、阿乌。 　　在战争开始后，庞格向路登索要二人，把他们带了出去。 　　用庞格的话来讲，带出去长长见识。 　　这种儿童夏令营活动，路登没有理由拒绝。 　　战争虽然会有危险。 　　但是， 　　如果阿乌想成为一名领袖，必须学会这样技能。 　　路登很清楚，这是这个时代的必经之路。 　　别看启云王国的女皇文质彬彬，真动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血腥。 　　她曾经指挥长枪队，从启云王国的第一大道杀入皇宫，带领着人们亲手推翻了国王。 　　人畜无害的存在，是不可能把持神邦八百年的。 　　路登打量着阿乌，整个人变黑了，也瘦了，双眼更加有神。 　　阿乌有些兴奋，似乎想和路登说些什么，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月的所有见闻告诉路登先生。 　　反倒是斯巴达克，身上带着血腥气，神色有些尴尬。 　　路登开口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路登先生，庞格将军托我给您带句话。” 　　斯巴达克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路登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庞格将军要求，必须原封不动地转述给您，连语气都不能有任何修改，如果有冒犯之处……请您见谅。” 　　斯巴达克强调完，才一字一句重复道， 　　“别特么打铁了，我的军团只有一万人！” 第150章 铅，糖 　　“该死的元老院，为什么不允许军团扩编！” 　　听到庞格的话，路登气的咬牙切齿。 　　元老院既不允许军团扩编，也不允许庞格掌控更多的军团。 　　路登的生产线，还在源源不断生产着武器和装备。 　　如果停工的话……对路登来讲，损失不算大。 　　他完全可以把熔炼的铁矿放在仓库里吃灰，这些东西身为战略资源，自身的价值不会贬值。 　　至于人工……拜托，这个年代的人工和免费有什么区别？ 　　矮人们都是奴隶，加上圣矿的信仰加成，只要提供足够的酒水和粮食，就能让他们没日没夜地工作。 　　如果矮人们兜里有钱，他们在圣矿上工作，甚至要给路登钱才对！ 　　可恶，这些家伙为什么会是奴隶？ 　　如果这些矮人是平民，路登不仅不用管矮人的食宿开销，甚至还可以收取一部分的福报费用，让对方来圣矿上班！ 　　在圣矿付费上班，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至于矿工……路登很少用奴隶，雇佣的都是平民。 　　他瞧不起奴隶主，更瞧不起奴隶制。 　　奴隶们总是笨手笨脚的，经常会摸鱼，工作起来一点积极性都没有。 　　哪像矿工。 　　路登宣布在保底工资的情况下，提供产能阶梯式奖励。 　　在理论情况下，一名矿工，一天最多可以赚20米索！ 　　一天，赚别人十天，甚至半个月的工钱！ 　　奖励方案宣布的当天，矿场的产出就翻了一倍！ 　　人们跟不要命一样疯狂挖矿，手上磨出了水泡，破开后流出血水，然后结成痂，都没人理会。 　　上哪找路登先生这么好的雇主去？ 　　而路登则只是赚取少量、微薄、合理的利润。 　　路登确实可以放慢脚步。 　　但是，少赚米索，那不就是亏钱吗？！ 　　路登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绝不！ 　　在屋内来回踱步的路登，开始思考，那些地方还能用上铁。 　　农具？ 　　他早就倾销过了，神邦内的农具买卖已经被路登实质性垄断。 　　为此，刀耕殿还曾去贪婪宫殿诉苦，这让刀耕殿怎么组织生产？ 　　该管一管了！ 　　贪婪宫殿的做法也很简单。 　　强迫路登拆分了名下的农具销售店铺，同时，要求路登不能以低于成本价销售。 　　怒气冲冲的路登，当天带着账册去找了古瑞德大法官，提出严肃抗议。 　　那天，贪婪宫殿深处传来骂声， 　　“你的售价比别人的成本还低！” 　　“什么？你还有利润？我不信，你把账册拿过来！” 　　“路登，一把5米索的锄头你赚3.5米索，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 　　“……” 　　古瑞德大法官万万没想到，路登竟然能把成本压缩到这种程度！ 　　太离谱了！ 　　古瑞德大法官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眉头一挑， 　　“等等！你给战争殿卖的装备……” 　　农具的成本这么低，在低于市场价销售的情况下，路登依旧拥有如此高的利润。 　　那武器呢？ 　　要知道，战争殿的采购，一直是按照市场价来的！ 　　而且，路登提供的商品，也确实是一分钱一分货，所以贪婪宫殿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交易正常进行。 　　路登立刻夺回账册，换了一副嘴脸， 　　“我们生产武器时，用了更严格、更先进的制作工艺，成本不可控地上升了很多！” 　　路登叫嚣着， 　　“我甚至准备申请津贴！” 　　古瑞德大法官：…… 　　老子信了你的邪！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农具这方面，是没指望了。 　　其他需要用铁的市场，路登都已经抢占了。 　　还有什么呢…… 　　路登在小楼里踱步，思考着这个问题。 　　小楼外，一双眼睛从窗户缝隙盯着他。 　　女人露出了笑容。 　　两千年前，路登先生也为同样的事发愁过。 　　钢铁滞销了！ 　　救救我们！ 　　那一次，路登在一切可以用上铁的地方，都用上了铁。 　　这一次，他准备怎么做？ 　　路登在思考问题时，阿乌和斯巴达克则坐在门外，吹着惬意的秋风。 　　斯巴达克解开水囊，先递给阿乌。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对于这个学生，他挺满意的。 　　阿乌的学习能力很强，也很懂事。 　　唯一的缺点，就是阿乌从未像奴隶一样被对待。 　　这让阿乌的处境很尴尬。 　　斯巴达克很难把他视为自己人。 　　阿乌闻了闻水囊，摇头拒绝道， 　　“不了，斯巴达克老师，路登先生不让我喝酒。” 　　斯巴达克收回水囊，灌了一口，发出惬意的长叹。 　　阿乌犹豫了一下，劝说道， 　　“斯巴达克老师，您最好也少喝点。” 　　斯巴达克点头， 　　“我知道，美酒总是消磨人的斗志，但适当的享受，是为了更好的战斗。” 　　“不，不是这个原因，我是说糖。” 　　阿乌比划着，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件事。 　　“你是说铅糖？” 　　斯巴达克皱起眉头。 　　糖，可是一种奢侈品。 　　一般贫民根本消费不起。 　　哪怕是神邦公民，也只能买的起白色的铅糖，是由葡萄等果品在铅锅中熬制出来的，价格比较亲民，和蜂蜜比起来是这样的。 　　在葡萄酒中加入铅糖，既能防止葡萄酒变质，也能增加甜度，让酒水更加美味。 　　对斯巴达克来讲，这是极其奢侈的享受。 　　“是的，铅糖。” 　　阿乌重复道， 　　“路登先生曾说过，这东西不好，有毒。” 　　接着，阿乌向斯巴达克介绍。 　　小楼里，一切用具都与铅绝缘。 　　铅糖倒是有几块，但那是招待客人用的。 　　用路登先生的话来说，当他吩咐加糖的时候，就加正常的糖。 　　只有特别强调的情况下，才会给客人加铅糖。 　　当然，路登先生的那一杯是不加的。 　　除了小楼，艾尔也被路登同样告诫，远离与铅有关的一切。 　　当路登和庞格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庞格的态度很明确： 　　“我喝蜂蜜的。” 　　路登：…… 　　庞格不喜欢吃甜食，就算吃，也是吃特供的。 　　铅糖？ 　　那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路登先生的健康生活理念，还是影响了一些人。 　　古瑞德大法官也开始拒绝铅糖了。 　　至于大学者……他们生活很朴素，喝茶都是最劣质的，根本不加糖。 　　“铅有毒？” 　　听完阿乌的话，斯巴达克看着手中的水囊，如同看着蛇蝎一般。 　　他没有怀疑路登先生的话。 　　路登先生，是他见过最博学的人之一，在斯巴达克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越了大学者。 　　在古籍中，路登先生总能找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然后化腐朽为神奇。 　　对于路登先生，斯巴达克只有一个评价： 　　“可惜了，他不是一个奴隶。” 　　如果路登先生是奴隶的话，那该多好！ 　　斯巴达克倒是想过，把路登先生强行掠走，带到别处去，让路登先生沦落为奴。 　　咳咳，和一般小电影的剧情不一样。 　　斯巴达克只是想让路登先生帮奴隶们做点事。 　　以路登先生的才能，应该能够轻松做到。 　　可惜，斯巴达克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方面，是路登先生身边总有异端审判所的人。 　　只要斯巴达克有任何异动，他都无法成功。 　　另一方面……路登先生的身体，太差了。 　　他总是咳嗽，爬上城头就累得不行，坐马车都能要他半条命。 　　斯巴达克怕折腾下来，大业未成，路登先死了…… 　　斯巴达克皱着眉头问道， 　　“如果铅有毒的话，为什么我们要修建用铅做的水管？” 　　“什么？” 　　斯巴达克和阿乌的对话，被路登打断了。 　　显然，路登听到了关键词，打断了他的思考。 　　路登追问道， 　　“你说神邦的水管，都是用铅制作的？” 　　斯巴达克点头，反问道，“路登先生不知道吗？” 　　路登还真不知道！ 　　他进入神邦后，观察了很多东西，学习了很多，也做了很多。 　　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路登还真不知道，神邦的水管都是用铅做的！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抓起风衣，冲出小楼。 　　“备车！” 　　“去元老院！” 　　路登好似斗志昂扬的角斗士，走上至高无上的角斗场。 　　他坚定地说道， 　　“我会为神邦送来福报！” 　　…… 　　元老院内， 　　匆忙被召集的元老们，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主持会议的普若德大法官向路登强调， 　　“保民官路登，神邦如今处于战争期间，你的权限大部分都被收回，我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路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他今天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各位，从古籍中，我发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路登一开口，元老们就开始集体翻白眼。 　　古籍，古籍，又特么是古籍！ 　　你到底是保民官，还是考古专家呀！ 　　古籍里到底有多少东西，你一次性说完行不行？ 　　“铅，有毒！” 　　路登说出这个结论时，元老们并不震惊。 　　毕竟，路登和庞格、艾尔的一些交谈，也会外流。 　　路登认为铅有毒这件事，众人也略有耳闻。 　　更何况，铅糖这种廉价货色，入不了元老们的法眼。 　　突然提这件事干嘛？ 　　路登话锋一转， 　　“神邦的水管，是铅管。” 　　嘶—— 　　众元老们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路登提议， 　　“我建议……用铁管代替铅管！” 　　路登向元老们保证，铁管的产量绝对够！ 　　而且，为了神邦公民和平民的生命安全着想，路登愿意忍痛廉价出售铁管！ 　　他真的，我哭死。 　　“路登先生，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 　　大元老没好气说道， 　　“就算铅管有毒，铁管的成本也能降低到可以忍受的范围……可铁管是会腐蚀的，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耐用！” 　　他虽然是元老，但生活的常识还是有的。 　　“会坏？” 　　面对大元老的质疑，路登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米索的模样，看见了更大的市场， 　　“太好了！可以再换呀！” 第151章 民动如烟 　　会坏？ 　　还有这种好事？ 　　坏了换呀！ 　　路登眼睛里都快冒出绿光了。 　　普若德大法官忍不住轻咳两声，提示保民官路登，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虽然路登的表现很离谱， 　　但是，大法官需要站在公正的立场，对整件事做出评价。 　　“关于铅的毒性，这一点，大学者可以作证。”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普若德大法官派人请来大学者六，大学者七。 　　在不涉及神圣法典的情况下，大学者们在知识上的追求是一致的，这些智者并不会否认客观规律。 　　大学者六点头， 　　“确实如此。” 　　大学者七甚至拿出了一些药方，介绍如何治疗铅中毒。 　　元老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卧槽，真有毒啊！ 　　保民官路登，这次竟然真的打算给平民们送福报？ 　　唯一的问题是……路登的吃相也太难看了！ 　　他甚至不愿意在元老院面前演一下！ 　　哪怕是骗一下呢？！ 　　路登的吃相难看归难看，拿出手的货物却是实打实的。 　　他能低于市场价来供应铁管，除了路登，没人能做到这件事。 　　光是这一点，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大元老没有立刻代表元老院表态，而是缓缓说道， 　　“更换整个神邦的水管，这是一项大工程，保民官路登，我们需要多一些时间来讨论。” 　　不仅是他，刀耕殿、贪婪宫殿、大学者们，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研究这件事。 　　即使路登能提供廉价的铁管，在成本上可以接受，可架不住神邦规模够大！ 　　神邦更换水管之后，下属小镇要不要换？ 　　想要把所有铅管更换成水管，花费可不是一点半点。 　　哪怕元老院同意，贪婪宫殿也不一定愿意。 　　这种大规模的投资工程，需要考虑收益比。 　　铅管有毒……确实。 　　可没把神邦人直接毒死呀！ 　　只要不是强致死性的剂量，贪婪宫殿都要算一下，换铁管到底划算不划算。 　　而且铁管还有很多弊端，就算换掉铅管，铁管是否是最好的选择？ 　　这都需要严谨的论证，不能仅凭路登三言两语，就火急火燎地下判断。 　　大元老怀疑，以贪婪宫殿的行事风格，只要铅管里的水杀不死人，古瑞德大法官可能不支持把铅管换掉！ 　　在古瑞德大法官眼里，铅管会慢慢杀死神邦公民和平民，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世上，钝刀子杀人的东西多了。 　　饮酒纵欲杀人，暴饮暴食杀人，囊中羞涩杀人、断子绝孙杀人…… 　　多一个铅管又怎么了？ 　　在贪婪宫殿眼里，人命，是有价格的。 　　如果更换水管的成本太高，还不如不更换。 　　再说了，神邦公民的数量太多，很难维持神邦的高福利政策。 　　早该杀一杀了！ 　　大元老甚至怀疑，古瑞德大法官得知真相后，会大力推广铅管…… 　　抛开古瑞德大法官不谈，大元老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我们可以批准你，先把圣裔家族、大学者住所、大学、万圣殿等地的铅管，更换为铁管！” 　　路登：…… 　　这些家伙，在涉及自己性命的事上，都很明智。 　　神邦公民的安全？ 　　往后稍稍。 　　先保障圣裔家族的安全！ 　　路登无奈点了点头， 　　“如果这是元老院的决定，我想我只能接受了。” 　　没能拿到整个神邦的工程订单，路登固然有些失望。 　　当然，他也没指望一蹴而就。 　　先搞定元老院、圣裔家族，回头让幸运报社吹一下风，暗示公民们，有一些阴谋正在酝酿，某些人正在享受不该属于他们的特权之类的。 　　很快，汹涌的民情就会绑架大法官，让他们做出正确的决定。 　　嗯，报社就是这么用的。 　　至于贪婪宫殿本该考虑的问题，神邦财政状况的平衡，可持续发展…… 　　这些事，用不着公民们操心。 　　自然有贪婪宫殿供养的海量法官、学者去计算、研究。 　　公民们只在乎，为什么圣裔用上了铁管，自己还在用铅管。 　　这不公平！ 　　离开元老院后，路登先后去了矿场和报社。 　　他要求矮人们开始研究铁管的生产，并精简工艺，压缩成本，组织流水线生产。 　　要在七天内，将第一批样品生产出来。 　　如今，神邦解除危机，伴随着前线战事的捷报，大量战利品被运回神邦。 　　与此同时，路登的生产成本也逐渐降低。 　　他有更廉价的人力，更廉价的材料，自然能获得更高额的利润！ 　　米索就像暴雨一样，灌入他的口袋。 　　而这些米索，都被路登砸向自己的商业帝国，开启新一轮的膨胀和扩张。 　　产能过剩？ 　　不存在的！ 　　路登总能找到销售的地方。 　　庞格的军团被武装完毕后，路登立刻开始给其他军团供货。 　　当然，价格要更贵一些，品质也要更差一些。 　　其他军团的军团长，对此当然有怨言。 　　路登的回应也很简单：爱买买，不买拉倒！ 　　因为路登提供的武器装备，本就低于市场价，品质还在及格线之上。 　　他卖给庞格的武器装备，是看在两人的联盟上，给出的友情价。 　　帮庞格，就是帮路登自己！ 　　至于其他军团？ 　　米索，拿来吧你！ 　　大部分军团长的战功和预算，不足以支撑他们武装整个军团，只能武装三分之一到一半。 　　即便如此，他们的战力也大幅提升，在一场又一场战争中，用实打实的战果，证明了路登口中的福报。 　　这些军械，真如路登说的那样，是军团的福报！ 　　可惜，这福报只有一个问题：太贵了，无福消受。 　　对于，战争殿、贪婪宫殿和元老院默契的保持了沉默，没有站在军团长这边，默许了路登的行为。 　　军团势力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路登敞开供应武器装备，让军团长们的实力急速膨胀，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事实上，每个军团供应多少军械，花掉多少预算，路登和几大宫殿私下达成交易，也得到元老院的授权，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神邦，有一个庞格就够了。 　　也正是因此，路登的军械生意碰到天花板，让他不得不打起水管的主意。 　　有了新的突破口，路登的行动效率再次拉满。 　　这一次，事情进展的没有预期那么顺利。 　　当路登第二天出现在幸运报社时，听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路登先生，人们不关心铅管这件事。” 　　巴特无奈的摊开双手，解释道， 　　“人们更关心昨天彩票的开奖号码，前线的捷报，风流韵事，桃边新闻什么的……” 　　铅管，铁管？ 　　有什么区别？ 　　至于铅有毒这件事？ 　　大部分公民、平民家中，都有铅锅、铅制品，他们也习惯食用铅糖。 　　铅怎么可能有毒呢！ 　　再说了，就算有毒，又能怎么办？ 　　真正在乎这件事的公民，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要求换掉铅管，而是把家里的铅锅换成昂贵的铁锅什么的…… 　　至于铅糖？ 　　有毒就有毒吧，他们离不开这个。 　　“嗯，没关系，再写一篇报道。” 　　路登现在给出命题作文的范围， 　　“就写……圣裔家族等地的铅管正在准备更换为铁管，言辞不用太严厉，不需要有煽动性，就当一篇普通的报道来写就行了。” 　　巴特有些为难，提醒道， 　　“路登先生，如果这样做的话，恐怕没有多少人会在乎这篇报道。” 　　这样岂不是和路登先生的初衷违背了？ 　　“这个简单。” 　　路登胸有成竹地说道， 　　“放心吧，明早之前，这篇报道会成为全城最热门的话题！” 　　巴特不知道路登先生准备如何做。 　　但是，他相信，路登先生总有办法。 　　当晚，报社将印刷好的报纸整理成册，准备第二天送往各家各户。 　　一名法官，却登门拜访。 　　对方拿出保民官的手令，要求禁止一篇文章的刊登，认为其可能会影响圣裔家族和元老院的声誉。 　　对方手续齐全，幸运报社只好将这篇报道裁剪下来，取消刊登。 　　而当晚，这篇被禁止登报的报道，瞬间传遍了全城…… 　　如何让所有人都看见一篇报道？ 　　路登的方法很简单： 　　把它列为禁文就好了。 　　可想而知，这篇报道点燃了人们愤怒的情绪。 　　太无耻了！ 　　很快，各大报社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热点，纷纷开辟专栏跟进。 　　有的报社采访大学者，向公民科普铅管的毒性。 　　有的报社追踪铁管的去向，查看是否真的在更换。 　　还有的报社，直接在元老院外，堵着元老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喝铅管运来的水……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这段时间，报纸的销量很好！ 　　半个月后，在公民们的不满中，元老院不得不召开一次会议，来讨论更换铁管的事。 　　民意如此。 　　元老院再不做出一点表示，就不礼貌了。 　　“保民官路登！” 　　大元老忍无可忍，拿着手中最新的议案，不满问道， 　　“更换全城的水管，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能理解。可是，可是……” 　　他连续说了好几个‘可是’，气的胡子发抖，深呼吸数次后，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更换下水道，这又是为什么？！” 　　下水道里，只有雨水、排泄物什么的，跟吃的一点也不沾边！ 　　这东西，有必要换成铁管？！ 　　别惦记你那比铁矿了！ 　　大元老脸色铁青，冷哼道， 　　“我看你是想赚米索想疯了吧！” 　　对于大元老的指责，路登不慌不忙，很严谨地回复道， 　　“下水道里的液体，是耕田的重要肥料和水源。 　　如果水中重金属超标，则会残余在粮食之中，进而毒害食用者，日积月累，也会造成铅中毒！” 　　大元老：…… 　　路登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可组合在一起，大元老却听不太懂。 　　旁听的大学者三，无奈的追问了一句， 　　“这些……也是你从古籍里看到的？” 　　“没错！” 　　路登肯定地点头， 　　“我发誓，历史会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第152章 你在教我做事？ 　　在汹涌的民意下，大法官们又一次发挥了墙头草的特质。 　　元老院也别无他法，只能倾听人们的声音。 　　神邦一期水管改善工程开启了。 　　路登的公司，毫无疑问地赢下了竞标，成为工程的承包商。 　　只有他有能力大规模供应钢铁水管，同时，也只有路登的价格在贪婪宫殿的接受范围内。 　　在竞标结束的当天，路登受邀来自贪婪宫殿共进晚餐。 　　古瑞德大法官和几个月前相比，瘦了许多，皮肤有些松垮，眼袋也深了。 　　他按照路登的食谱开始减肥，搭配一定量的运动。 　　确实有效果。 　　但是，只有一点点。 　　古瑞德大法官从之前那种暴食中脱离，因为他把自身的贪婪放到了更重要的地方。 　　这一次，两人的晚宴，没有之前那么融洽。 　　古瑞德大法官一边啃着窝窝头，一边不满嚷嚷着， 　　“路登先生，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路登的贪婪，超出了古瑞德大法官的想象。 　　路登赚的钱，能满足任何一个圣裔家族的胃口！ 　　他却从不知足，除了必要的分红外，将所有利润都投入了生产经营中，为了更多的利润。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路登还是做了一些好事的。 　　比如：他手下的员工，人均日薪是远超神邦平均值的。 　　在路登手下工作，是实打实的福报！ 　　矿场上，路登已经有一批铁杆簇拥，唯他马首是瞻。 　　不少神邦公民，也在路登先生的生意中收益。 　　路登是一个慷慨的人，经常拿出合理的利润分给他人。 　　前提是，这么做，能让路登获取更多的利润。 　　古瑞德大法官很不理解， 　　“慢一点，脚步再慢一点，你所做的事没有问题，操之过急，反倒可能坏事。” 　　从个人情感和职务两个角度，于公于私，古瑞德大法官都愿意支持路登。 　　但是， 　　在古瑞德大法官看来，路登的步伐太快了，很容易形成反噬。 　　就说水管这件事。 　　路登最好的处理方法，是适当削减钢铁产能，让矿场停一停。 　　产能减少的同时，路登还可以提高价格，获取更多的利润！ 　　何乐而不为？ 　　路登反倒选择在绝路上踩死油门，继续疯狂加产能。 　　这种搏命赌徒的打法，让古瑞德大法官很不理解。 　　明明可以赢下更多，为何偏要急于一时？ 　　路登咳嗽了两声，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自己的身体情况，路登很清楚。 　　在模拟世界外，星云帝国里，路登的预期寿命是45.8岁。 　　但是，千万不要忘了，星云帝国能给路登提供世上最顶尖的医疗体系，这极大延长了路登的预期寿命。 　　至少，在星云帝国，路登不会喝铅管里的水。 　　神邦的医疗水平，和星云帝国相比，基本上等于没有。 　　路登曾经询问过医生，在不接受治疗的情况下，自己能活多久。 　　医生给出一个乐观的估计：23岁的路登，大概率能活过28岁生日。 　　29岁的生日蛋糕就别买了，浪费星云币。 　　路登追问道，如果戒掉瑟瑟，可以活多久。 　　医生给出新的预估：27岁。 　　路登：…… 　　他万万没想到，适当的瑟瑟反倒可以延长自己的寿命。 　　医生给出的理由也很合理：只有身心愉悦了，才有活更久的动力。 　　以路登的性格，让他禁欲，他当然可以做到。 　　但总体来讲，弊大于利。 　　面对医生专业的诊断，路登只好忍痛开启瑟瑟模式。 　　开启模拟后，路登来到神邦，也有大半年的时间。 　　换而言之……路登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路登活不过五年时间。 　　他虽然在模拟时获得了【小有力气】的词条强化，但这种强化只是力气上的强化，不会给路登一个强大的心肺功能，更不会延长他的寿命。 　　留给路登的时间不多了。 　　“我说过的。” 　　路登很绅士，也很无奈， 　　“我真的不想挂。” 　　可这世上，最多的就是身不由己。 　　丧钟在脑中回荡，他怎么能不着急？ 　　古瑞德大法官陷入沉默。 　　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有那么一瞬间，古瑞德大法官很想问一句，你们恶魔都这么短寿的吗？ 　　好在，他忍住了。 　　这样问的话，未免太不礼貌了。 　　事实上，当年在启云王国，路登最终选择走上绞架，也有同样的原因： 　　他已经快死了。 　　病死、绞死、脑洞大开、摸不着头脑……有什么区别呢？ 　　路登选择最体面的那一种。 　　这个话题未免有些太过沉重。 　　生死，是凡人永恒的话题，现在看来，恶魔也不例外。 　　唯一能超脱生死的，只有那位存在。 　　古瑞德大法官很快换了一个话题，抱怨道， 　　“减肥开始后，虽然效果不错，但我感觉精力反倒大不如从前……” 　　路登又询问了一些情况，无奈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你大概率是糖尿病了，有点棘手。” 　　这种体重，有糖尿病，很合理。 　　可糖尿病加减肥、饮食控制…… 　　很多并发症，如果集中爆发，能一波带走古瑞德大法官。 　　听路登说着，古瑞德大法官突然觉得手中的窝窝头不香了。 　　刚刚还在为路登的短寿默哀，转眼间，局势逆转了！ 　　开席的人竟是我自己？！ 　　古瑞德大法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可能挂在路登前面！ 　　这可如何是好？ 　　他也不想挂呀！ 　　路登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求救吧，也许她会有办法。” 　　至于她是谁，如何联系她，求救什么…… 　　路登都没有说。 　　但是，古瑞德大法官听懂了。 　　对方有办法救自己？ 　　古瑞德大法官眼前一亮，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对方能救自己……那路登先生呢？ 　　想到这里，古瑞德大法官摇晃桌上的铜铃，毫不客气说道， 　　“送客！” 　　路登：？？？ 　　他抗议道，“我还没吃完呢！” 　　“感谢您光临贪婪宫殿。” 　　古瑞德大法官敷衍说道， 　　“我会派人送一份宵夜到你的小楼。” 　　宵夜，就算是对路登的补偿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匆匆送走路登后，古瑞德大法官没有起身，而是坐在原处，恭敬说道， 　　“您都听见了吗？” 　　窗外，很安静。 　　走廊里传来声响，古瑞德大法官看了过去，却没有人出现。 　　等他再回头看向窗外时，注意到，窗台上多了一个小盒。 　　地上的月光，也多了一道倩影。 　　一个冷漠的女声，从窗外传来， 　　“胰岛素什么的就别指望了，这药可以救你一时，无法根治，哦对了，药过期了，具体有多少功能，我不保证。” 　　启云王国已经亡了很久。 　　但启云王国曾经高度发达的文明，有些许保留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小盒，古瑞德大法官仿佛石化。 　　他没有立刻去动这个盒子，去拿自己的救命药，而是静静看着前方，目光如同潭水一般深沉。 　　古瑞德大法官的态度很谦卑，恭敬说道， 　　“您应该都听见了。” 　　窗外的人影嗤笑道，“我没有偷听人说话的习惯。” 　　您有…… 　　古瑞德大法官没有拆穿对方，而是继续说道， 　　“我早晚会死，神邦永远有古瑞德大法官，只要明白贪婪真谛的人，都会同路登先生合作……无论是我，还是谁……” 　　他絮絮叨叨说着，像是一个上了年龄的老太婆。 　　直到窗外的人影有些不耐烦了，古瑞德大法官才说道重点， 　　“我的性命对神邦没有更特殊的意义，您能否发发慈悲……救救路登先生。” 　　如果她能让自己活的更久，连治疗糖尿病的药物都能留下。 　　那路登先生呢？ 　　如果古瑞德大法官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认识路登先生的！ 　　两千多年前，双方可能是故交！ 　　关系很不一般的那种！ 　　听见古瑞德大法官的请求，窗外的人影沉默了。 　　屋外出现一阵狂风。 　　那道倩影开始扭曲，就像在狂风中挣扎的大树，挥舞着每一道树杈，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救他？！ 　　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罕见地回到了女皇体内，点燃了她沉寂两千多年的怒火。 　　你又知道什么？ 　　你对他了解多少？ 　　又对我了解多少？ 　　当年我没想救他吗？ 　　你知道我给了他多少机会，许下了多少承诺，愿意为他放弃什么？ 　　然后呢？ 　　我做的一切，都被他无视，被他拒绝，被他否定…… 　　你让我救他？！ 　　就在路登被行刑的前一夜，女皇亲自到了牢房之中，哀求着对方离开。 　　整个启云王国最高贵的女皇，整个世界最有权势的存在，在那一刻卑微如同尘埃。 　　她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路登活下来！ 　　可路登又做了什么？ 　　他亲手绞死了自己！ 　　那个混账，那个白痴，那个杀千刀的，那个不得好死的家伙！ 　　亲手！ 　　在牢房中！ 　　编织自己的绞绳！ 　　他甚至打算把那根绞绳卖给了女皇！ 　　更可恨的是，他成功了！ 　　窗外的人，表情扭曲，咬牙切齿，就连手中的羽毛笔折断了，都未曾注意到。 　　很快，她平静下来，心中的怒火缓缓熄灭。 　　这两千多年来，能够燃烧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余烬。 　　留下的，只是一片荒芜。 　　风，停了下来。 　　影子恢复如常。 　　“他是我的男人。” 　　窗外的女皇微微仰头，如同皇帝一般高傲，冷冷说道， 　　“你在教我做事？” 第153章 我们将在地狱重逢 　　窗外的人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古瑞德大法官沉默了片刻，吃力地站起身，向窗台走去。 　　这个盒子的包装很精美，所用材料的触感很奇怪。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绝非这个时代的产物。 　　古瑞德大法官将盒子靠近烛火，眼睛咪成一条线，吃力地辨认上面的文字。 　　盒子上，用黑色印刷着古启云语。 　　好在古瑞德大法官精通古启云语，读懂上面的东西并不难。 　　“针对症状：糖尿病……” 　　“保质期：采用最先进的科技封存，外包装未破损的情况下，理论保质期是1000年到2000年，最佳食用时间：300年以内……” 　　“生产日期：启云新历伊丽莎白女皇1298年……” 　　这是800年前的产物，理论的保质期是1000年。 　　古瑞德大法官不知道，启云王国是怎么做到的。 　　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更不明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启云王国，为什么会灭亡。 　　按照包装上的提示，古瑞德大法官小心翼翼拆开外包装，取出一粒药丸，没有任何迟疑，扔入口中。 　　服药之后，古瑞德大法官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神邦建立了800年…… 　　按伊丽莎白女皇新历算，启云王国延续了1200多年…… 　　从启云王国的灭亡，到神邦的创建，中间的时间窗口，似乎不太对。 　　以及……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将药物的保质期延长到这种程度？ 　　假设启云王国有难以想象的科技水平，难以想象的医疗水平。 　　药物的保质期，也没有必要以千年为长度去研发。 　　有这功夫，直接当场生产药物不就行了？ 　　保质期如此长的药物，肯定是有特殊需求的。 　　轰隆隆—— 　　窗外似乎有惊雷炸响，让古瑞德大法官浑身毛发树立！ 　　她知道启云要亡了…… 　　她知道他会回来…… 　　她知道…… 　　眼皮越来越沉，头不停往下点，古瑞德大法官的思考被迫中断。 　　由于药物的作用，古瑞德大法官昏沉沉睡去。 　　窗外，又一次有闪电划过，点亮昏暗的宫殿。 　　唯有桌上来自八百多年前的药物，沉默不语。 　　…… 　　路登坐着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小楼外。 　　晚饭被打断这件事，让路登很不愉快。 　　但是，路登猜到了古瑞德大法官准备做什么。 　　再说了，古瑞德大法官既然承诺弥补路登一顿宵夜，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路登刚走下马车，车夫就驾驶着马车，离开了街道。 　　路登停下了脚步。 　　小楼很安静，周围也很安静。 　　一切都太过安静了。 　　这种安静，更像是把小楼从整个世界剥离开，自成一方天地的感觉。 　　路登停下脚步，借着月光，开始打量周围环境，寻找着蛛丝马迹。 　　很快，他在小楼的拐角处发现异常。 　　与其说是路登发现了异常，不如说对方根本没打算遮掩。 　　一道倩影，在地面拖的老长。 　　路登向前走了两步，脚步踏的很重，没有任何掩盖。 　　“就停在这里吧。” 　　再往前走，就不礼貌了。 　　巷子里传来声音，路登陷入沉默。 　　对方说话有些生疏，不是因为语言能力有问题，而是……她说的并非神邦语，也不是古启云语，更不是星云语。 　　汉语。 　　来自路登家乡的语言，也是仅有路登掌握的语言。 　　两千多年前，在启云王国，路登教过一个人。 　　自己唯一的学生。 　　路登同样用汉语回话， 　　“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 　　伊莎曾说过，还没到见面的时候。 　　路登知道，伊莎还没做好准备，心理上的准备。 　　以及，伊莎想看看，在神邦这个舞台上，路登先生又能整出什么花活。 　　她如果现身，那就太无趣了。 　　对于永生者来讲，这是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不，这是仅存的乐趣了。 　　听到路登问题，影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生气质问道， 　　“那您又为什么不回来见我？” 　　她等了路登多久？ 　　两千多年！ 　　路登两手一摊，如同小熊，无奈说道， 　　“我发誓，我只离开了一天。”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路登离开了一天，这里却过去了两千多年。 　　听到这个回答，小巷里的人沉默了。 　　她很了解路登。 　　路登是骄傲的，不屑于说谎、欺骗、隐瞒……因为路登有更巧妙的手段。 　　既然路登说自己只离开了一天，那便真的只是一天。 　　沉默片刻后，女皇忽然冷笑起来，语气中带满了讽刺， 　　“这一天的时间，您也没闲着吧，路登先生！” 　　汉语的精髓，算是让女皇学明白了。 　　路登：…… 　　看人真准！ 　　路登轻咳了两声，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给出承诺， 　　“我保证，下次一定闲着！” 　　女人又笑了两声，满不在乎地说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您干嘛向我保证？” 　　空气中，弥漫着醋味，也不知道是谁家打翻了醋坛。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路登很想学长坂坡上张老三，质问对方：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想弄啥捏？ 　　见面吧……女皇不愿意。 　　她不肯直面路登。 　　聊天吧，女皇又站在高地上对着路登疯狂指指点点。 　　关键是……把女皇一个人扔在这个世界两千多年，路登这事做的确实有点不地道。 　　可路登也不知道事情会搞成这个样子呀！ 　　沉默了片刻后，路登再次开口， 　　“我家就在附近，你要不上去坐坐？” 　　坐坐就做做。 　　从神邦法律的角度来讲，伊莎还算是路登的准未婚妻！ 　　女皇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路登的邀请， 　　“不！” 　　想得美！ 　　场面又一次陷入尴尬。 　　女皇显然还在生气，哪怕从路登口中听到了解释，理性上可以接受，情感上还需要一点时间。 　　片刻后，影子有了新的动作。 　　一个药盒被抛出，落在路登手中。 　　跟药盒一起来的，还有女皇的声音， 　　“里面有一颗药，吃了之后可以根治哮喘，当年一个没什么天赋的医学生研究的……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爱吃不吃。” 　　女皇又冷哼一声， 　　“反正药都过期了，你不是喜欢从容地迎接死亡么，吃吧吃吧！” 　　听她这语气，不像是要救路登，更像是： 　　路登，该喝药了。 　　看着眼前的药盒，路登陷入沉默。 　　好消息：路登有药续命了！ 　　坏消息：路登的哮喘有了抗药性，哮喘药没用。 　　一报还一报了属于是。 　　人算不如天算。 　　路登：…… 　　启云王国攻克了哮喘这个疑难杂症，毫无疑问，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们的科技，确实超出路登预料。 　　仔细想想，路登在时，相当于为启云王国开启了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大幅加速。 　　哪怕路登走后，他们往回倒车了一下。 　　螺旋上升的大趋势，是不变的！ 　　在路登老家，18世纪人类才开启工业革命，短短400年不到的时间，人类就进入了核能时代。 　　假设双方的科研速度一致，点科技点、攀科技树的时候不出岔子。 　　启云王国开启工业革命，满打满算，也有1200年的时间。 　　他们巅峰时期的科技水平，已经超过了路登老家。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关于启云，路登有太多问题想问女皇。 　　可女皇铁了心不说，并把这件事视作对路登的一种惩罚。 　　路登只能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药盒上，企图从中窥探，启云王国最辉煌时的模样。 　　有趣的是……启云王国彻底治愈了哮喘。 　　而比启云王国科技更加发达的星云帝国，哮喘这类基础疾病，依旧需要定期服药来治疗。 　　这事不能细想。 　　路登很快换了一个思考方向。 　　为什么启云王国会把哮喘作为主要攻克？ 　　哮喘这个病，维持现状不难。 　　治愈？ 　　在某些医药公司眼里，没有这个必要。 　　看看星云帝国怎么做的就知道了。 　　攻克哮喘？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简单多了。 　　女皇很清楚，路登有哪些疾病。 　　其中哮喘，无疑是给路登带来痛苦最多的疾病之一。 　　至于其他药盒里的药，对路登来讲，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有了这些药，他能活更久了，在神邦也能做更多的事，而不必太过匆忙。 　　收起药盒，路登诚恳说道， 　　“我欠你一条命。” 　　“两条！” 　　提起这件事，似乎就能勾起对方的怒火。 　　女皇压低声音，不满地重复道， 　　“你欠我两条命！” 　　路登也开启了敷衍模式，不停点头， 　　“啊对对对！” 　　他能怎么办呢？ 　　送药之后，影子开始后退，为这次会面画上句号。 　　“哦，还有一件事。” 　　月光下，那个灵动的影子，在路登面前跳跃，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同时，在空气中留下几句话。 　　“爱圣死前向你问好。” 　　女皇回忆着，当年的场景： 　　那名坐拥启云王国半壁财富、被无数人咒骂、唾弃的老者，躺在病床前，眼中最后一点光芒消失前，嘴唇蠕动，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路登，我们会在地狱重逢的。” 　　他睁着眼睛死了。 　　他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宽恕，自己的灵魂不会被救赎。 　　没人能得到宽恕…… 　　不过，死不瞑目的爱圣，嘴角却带着笑容。 　　因为爱圣知道。 　　如果世上真有地狱的话…… 　　他们将在地狱重逢。 第154章 种田，打仗，读书，享福 　　巷尾的影子消失后，声音回到了这个世界。 　　街道上又开始有人了。 　　路登将药盒收起，轻叹了一声。 　　真是不懂礼貌的家伙，当年教她的礼仪全忘了。 　　路登没有去小巷追影子，他知道，哪怕自己去追，也追不上。 　　路登尊重女皇的选择。 　　他回到小楼，简单洗漱了一番。 　　哪怕是贪婪宫殿送来的宵夜，路登也没什么胃口。 　　他让阿乌和斯巴达克分了宵夜，自己则早早上楼，准备休息。 　　刚进屋，关上门，路登听见身后传来动静。 　　“我想了想。” 　　路登被人从身后抱住，一阵暖风从耳垂拂过，挠人心弦。 　　她附在耳边轻声说道， 　　“还是上来坐坐。” 　　今晚是休息不成了。 　　昨夜，小楼，忙。 　　清晨，阿乌结束了早上的训练， 　　正巧一辆马车停在小楼前，艾尔从马车上下来。 　　阿乌愣了一下。 　　艾尔小姐没在楼上吗？ 　　那昨晚的是谁？ 　　阿乌没来得及多想。 　　楼上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不能让艾尔小姐上楼！ 　　如果撞见了…… 　　嘶—— 　　阿乌不敢想！ 　　他连忙迎了上来，礼貌且有分寸地问道， 　　“艾尔小姐，上次说的香料……” 　　香料？ 　　艾尔愣了一下，皱起眉头，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 　　但是，路登经常白嫖元老院的物资，香料这种东西，更是来者不拒。 　　可以，这很路登。 　　阿乌这孩子很老实，既然他说有，那多半就是自己忘了。 　　艾尔可不想因为香料的缘故，毁了自己一天的心情。 　　“算了，我回元老院拿吧。” 　　反正不费事。 　　香料这种东西，没有元老亲自出面，很难白嫖走。 　　艾尔又坐上马车，消失在街角。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阿乌慢悠悠回到小屋，把门关上。 　　他才匆忙向楼上跑去，来到房间外，轻轻敲响房门，扯着嗓子喊道， 　　“路登先生，艾尔小姐一会送香料过来。” 　　“还有这种好事？” 　　路登打开门，睡眼朦胧，打着哈欠走出房门。 　　阿乌往屋内瞥了一眼，有些诧异。 　　房间里空无一人，就是床上有些凌乱。 　　人呢？ 　　走了？ 　　昨晚自己听错了？ 　　这些问题，年幼的阿乌肯定无法得到答案。 　　不过，阿乌很快放下这件事，不在纠结。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发生了。 　　阿乌惊讶的发现，路登先生……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用过早餐后，路登带着阿乌、艾尔去了矿上。 　　路登调整了生产计划，降低了奖励，甚至严格要求工人的工作时长。 　　谁敢私自加班，重罚！ 　　同时，路登也以保障矿工的身体健康、成本上涨为由，提高了钢铁售价。 　　原本吞噬一切的贪婪黑洞，竟然突然间慢了下来！ 　　不仅如此，就连路登拿到手的水管更换工程第一期，都被他主动提出，由于产能有限，建议延长工期，削减预算。 　　贪婪宫殿欣然同意。 　　路登先生的转变，就连元老院的那群元老都能看出来！ 　　保民官路登，带着他的浅笑，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和爱戴！ 　　在矿场上班，成为神邦平民最好的去处！ 　　那里有高额基础工资，超额的奖励，严格但人道的管理制度…… 　　在矿场里干上一年，攒下来的米索，足够在城外买下一片小小的土地！ 　　不仅如此，路登先生还是最优秀的雇主： 　　做十三休一！ 　　任何人，连续工作十三天，都必须强制休息一天！ 　　当然，休息那一天是不发工资的。 　　不过全勤不会断！ 　　神邦找不到比路登先生更好的雇主了。 　　除了矿场以外，路登还新开了不少厨具店。 　　他将不同品质的铁质厨具，分为不同的价位，精准收割不同人群！ 　　一方面，报社上大肆宣传铅锅的危害，向人们科普这种金属到底有多危险。 　　另一方面，报社为某些品牌的刀具、锅具做推广，还编出各种宣传语。 　　广告，第一次向神邦展现了它的魅力。 　　有的厨具，是奢侈品，每年只生产十套，是身份、地位、财力的象征，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想购买需要预订排期，一次必须购买一整套！ 　　那家奢侈品厨具店，被路登装修的堪比元老院。 　　只是一上午的时间，十套厨具就销售空了！ 　　没能抢到厨具的几位元老气急败坏，就差指着路登鼻子骂了。 　　好在，路登很快向对方暗示，可以写一些歌颂元老院的文章和戏剧。 　　几位元老才心满意足离开。 　　事实上，读者们也很喜欢看这些东西。 　　只不过读者都是把这种东西当笑话看的，最适合上厕所的时候阅读。 　　除了奢侈厨具外，路登还开发了【轻奢款】厨具、【青春版】厨具、【性价比之王】厨具…… 　　卖铁锅这方面，算是让路登玩明白了。 　　不过，路登很快收到了战争殿、刀耕殿和贪婪宫殿的联合警告。 　　刀耕宫殿要求路登以更高的价格销售钢铁制品。 　　生产力工具，不能定价太低。 　　一旦这样做，农户们种田的利润就高了！ 　　他们手里闲钱太多，收成太好，会购买更多的土地…… 　　神邦，不需要更多的地主。 　　哪些人是种田的，那些人是打仗的，哪些人是读书的，哪些人是享福的。 　　在神邦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些家伙老老实实种田好了，在兽人来袭的时候，老爷们大发慈悲，让他们交上所有身家，躲入神邦，留下一条性命。 　　等局势稳定下来，这些一无所有的人们，再去勤勤恳恳种田，为下一次兽人来袭做准备。 　　神邦这八百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面对刀耕殿的命令，路登别无他法，只能提高售价。 　　同时，贪婪宫殿和战争殿禁止路登生产、销售菜刀。 　　没办法，路登的成本太低了，他的菜刀，卖什么价格都有的赚。 　　而菜刀在这个时代……杀伤力不小。 　　这就导致某些荒诞的事在这片大地上演出。 　　神邦军团在对外征服时，惊讶的发现： 　　他们的敌人——富饶城镇战士们手中挥舞的武器，竟然是产自神邦的菜刀！ 　　靠着这些菜刀，对方给神邦军团造成了不少伤亡！ 　　这件事传回神邦后，元老院震怒！ 　　异端审判所查了半个月，将走私菜刀的团伙们全部送上了绞架！ 　　在这个年代，走私军械，哪怕是菜刀，也是死罪！ 　　只是……这其中的利润实在是太高了。 　　一把菜刀，在神邦内，路登只卖10米索。 　　如果将菜刀运到500云里外的半岛上，能轻轻松松卖出150米索的价格！ 　　菜刀一时间成了走私商路最热门的商品。 　　好在保民官路登先生坚定了自己的立场，没有插手这种肮脏的生意。 　　至于路登没这么做的原因…… 　　很简单，利润不够。 　　没错，虽然毛利润有1400％。 　　但是，综合考虑到商队的花费、走私被发现后的代价，回报周期，投入产出比…… 　　路登觉得，这个利润不值得自己冒险。 　　异端审判所那帮家伙，恐怕做梦都想把自己吊死吧？ 　　路登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更何况，路登有更好的生意可以投资： 　　庞格。 　　庞格的军团，在接近半年的时间里，将周围不服的势力都揍了一遍。 　　每一次胜仗，庞格都会‘报废’大量武器和防具，向路登下新的订单。 　　这是很常见的事，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一场战斗下来，精锐的战士一般会砍废一到两把武器。 　　放在以前，这些武器都会被回收，运到后方，有人负责维修。 　　但是， 　　时代变了。 　　如今神邦出现一个古怪的现象： 　　修复一把断剑，不如直接重新买一把新的！ 　　后者花费更少一些！ 　　因此，大量装备报废，新的装备运往前线。 　　而报废的装备则被路登以废铁价回收，回炉重铸，进一步压缩成本。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矿场这些生意以外，路登显然没有忘记，自己保民官的责任。 　　他自掏腰包，在神邦内开设了二十个学堂！ 　　这些学堂里，有准学者、学者负责授课，教小孩识字、读书、神圣法典…… 　　而这些学堂……都是免费的！ 　　路登做这些事，不收一分钱！ 　　平民、公民、甚至是圣裔，都可以在学堂里学习！ 　　私下里，路登甚至开辟了奴隶专用的学堂。 　　他虽然看不惯奴隶制，但奴隶在某些时候，还是有点用的。 　　更何况，路登想解决掉奴隶制，不仅要从外部下手，还要让奴隶有自我意识的觉醒。 　　教他们识字，是最简单的方法！ 　　看着路登先生的举动，斯巴达克一天比一天沉默。 　　没有人知道，这位神邦最强角斗士在想什么。 　　阿乌只知道，面对路登先生时，斯巴达克老师的态度越来越恭敬，甚至是崇拜…… 　　时光飞逝，又过了数月。 　　路登再次拜访贪婪宫殿。 　　“你又准备做什么？” 　　古瑞德大法官警惕地看着路登，如同防狼一样。 　　和几个月前相比，古瑞德大法官瘦了两圈不止！ 　　他的肥胖，更多来源于自身的自暴自弃，化贪婪为食欲。 　　当那无处安放的贪婪，终于又用武之地时，古瑞德大法官自然重拾斗志。 　　他很清楚，自己和前辈们相比，是多么的幸运！ 　　路登抿了一口美酒，悠然说道， 　　“你看完议案再说。” 　　古瑞德大法官翻开议案，一行字闯入眼帘： 　　“关于创办神邦福报保险公司的申请……” 第155章 带血的原材料，纺织 　　保险？ 　　古瑞德大法官皱着眉头，一页页看过去。 　　越研究，古瑞德大法官越觉得这东西离谱。 　　他将整份议案放在旁边，不解问道， 　　“路登先生，恕我直言，这东西赚不到什么米索。” 　　就拿人寿保险来讲： 　　缴纳一定的保险费用，在保险生效期间，如果意外身亡，则会赔付一定量的米索。 　　这……真的能赚米索吗？ 　　由于对方是路登，古瑞德大法官又仔细思考了一遍。 　　只有一种情况，保险是赚钱的： 　　投保人的死亡率很低，足够覆盖保险赔付的开销。 　　可是，神邦这个年代，就算是圣裔家族，意外死亡率也不低！ 　　换而言之，如果科技更加发达，死亡率再低一点，这笔生意还有的赚。 　　现在？ 　　根本没有保险生存的土壤！ 　　“谁说要赚米索了？！” 　　路登不满地嚷嚷道， 　　“我说过多少次了，福报！是福报啊！” 　　保民官路登只做三件事： 　　送福报，送福报，还是特么的送福报！ 　　古瑞德大法官翻了个白眼，懒得听他这种胡话。 　　如果路登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古瑞德大法官不会同意这份议案。 　　“保险的作用很多。” 　　路登耐心解释道， 　　“在良心福报家手里，保险可以作为社会福利的补充部分，你们甚至可以为法官、学者集体购买保险，费用从他们的俸禄中扣除就行了。” 　　古瑞德大法官冷笑一声， 　　“那在不良心的福报家手中，保险又是什么样的？” 　　“这我怎么知道，我可是有良心的！” 　　路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怪叫道， 　　“保险还能怎么用？用理财保险非法集资？在人寿保险赔付时通知对方有未告知的疾病拒绝赔付？让别人开保险公司然后我去骗保？” 　　路登说了一大堆让古瑞德大法官满头问号的话。 　　最后，路登反问道，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这样做吧！” 　　古瑞德大法官：…… 　　说笑归说笑。 　　古瑞德大法官在认真考虑路登的提议。 　　光是彩票这个提议，就让贪婪宫殿获益不少。 　　古瑞德大法官可以将几名法官和学者，挂名在神邦彩票下。 　　这样，神邦彩票在运营期间，就要承担对方的开销，多出一些成本。 　　换而言之，彩票帮贪婪宫殿在养法官和学者！ 　　最重要的收益，还是税收！ 　　头等奖虽然缴纳了巨额的税，但依旧欢天喜地。 　　正如路登之前说的，这笔买卖，贪婪宫殿赢麻了。 　　“保险的事，再放一放。” 　　古瑞德大法官将议案放在一旁，没有立刻同意。 　　“你这次来，还有什么要紧事？” 　　自从那一晚过后，路登的变化非常明显。 　　以前的路登，虽然在不停赚米索，也让大家跟着喝汤不少。 　　但是，路登太着急了。 　　一件事，欲速则不达。 　　操之过急，不仅效果一般，还很得罪人！ 　　如今，慢下来的路登，反倒成了神邦内最受欢迎的人。 　　他和十二圣裔家族成立了‘神邦圣裔联合有限责任公司’。 　　公司愿景：让神邦再次伟大。 　　如何让神邦再次伟大？ 　　赚米索！ 　　赚更多的米索！ 　　所有人都有钱赚的时候，没人会不满意。 　　“我需要……我是说，神邦需要更多的奴隶！” 　　“哦？” 　　古瑞德大法官有些诧异，惊讶说道， 　　“我一直以为，您主张废除奴隶制。” 　　“我个人的主张，在神邦的整体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路登一本正经说道， 　　“我们要种更多的田，粮食、棉花、香料……一切地里能长出来的东西，我们都需要更多！要想做到这些，我们需要更多的奴隶！” 　　路登将这些行业，统称为劳动密集型产业。 　　这些行业的利润十分微薄，周期也长，路登没有兴趣入手。 　　事实上，这也是路登自保的方法之一。 　　他名下没有大片田地，没有太多庄园，所有产业都在神邦内…… 　　这意味着，路登是无害的。 　　圣裔家族可以放心和路登合作。 　　等路登死后，不管谁继承了他的财产，都不会诞生一个新的圣裔家族。 　　土地，是一切的根。 　　路登没有表现出对土地的兴趣，就已经释放出了足够的善意。 　　“奴隶的事，你需要和刀耕殿、战争殿协调一下。” 　　古瑞德大法官没办法决定所有事。 　　“太多奴隶进入神邦附近，会被视为不稳定的因素，你也知道，有些人不甘为奴。” 　　路登随口答道， 　　“没有人生来为奴。” 　　命运也许会奴役所有人， 　　但总有人会站起来反抗。 　　“路登先生，我知道你对奴隶制有怨言，说实话，我也会可怜那些家伙，哪怕绝大多数的奴隶都不值得可怜。 　　但是，我相信，他们的孩子如果能摆脱奴籍，一定能有更美好的人生。” 　　古瑞德大法官皱着眉头，不解问道， 　　“只是，路登先生，为什么一直反对奴隶制的你，却需要更多的奴隶？” 　　“纠正一个错误，我并不需要更多的奴隶。 　　除了矮人以外，我手下只有极少数的奴隶。” 　　路登认真解释道， 　　“我只是需要有人给我提供廉价的原材料，越便宜越好。 　　至于原材料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不在乎，至少现在不在乎。” 　　粮价越低，路登能够开的工资就越低。 　　如果1米索只能喂饱1张嘴，那么1米索最多只能雇佣1个人。 　　如果1米索可以喂饱一家人，那么路登只用给矿工开1米索。 　　你全家都能吃饱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感谢路登先生吧！ 　　降低粮价，能让社会稳定的同时，提供足够多的廉价劳动力。 　　按照路登的经营理念，在矿场上，奴隶还没有矿工好用。 　　这是真的。 　　让奴隶去挖矿，如果虐待他们，心怀不满的奴隶会懈怠，会偷懒，甚至会毁掉一些重要设备，然后跳入矿坑，一死了之。 　　为了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路登没有用奴隶。 　　如果优待奴隶……路登干嘛不直接发工资给矿工呢？ 　　说实话，矿工在矿上的生活，也没比奴隶好到哪里去。 　　路登确实给出了最高的薪水，最好的待遇。 　　但是，达不到挖矿的最低标准，就会被公司辞退。 　　路登先生发明了两个新名词，一个叫【末位淘汰】，一个叫【优化人员结构】。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矿场立足。 　　听着路登的解释，古瑞德大法官又生出了一个新的疑惑。 　　带血的廉价原材料么？ 　　路登先生要这么多原材料干嘛？ 　　根据贪婪宫殿所知，路登先生的商业版图中，矿场是当之无愧的明珠。 　　除了矿场以外，销售最好，利润最高的就是马车。 　　路登垄断了神邦的马车生意，为了他口中的航空事业。 　　除了这两项生意，路登在其他地方赚的米索并不多。 　　像幸运报社这种投资，路登不仅没有拿到回报，反倒一直在亏本经营。 　　毕竟，生意是没有门槛的。 　　大半年前，路登先生还是无名之辈，他做什么，神邦里的绝大多数人并不在意。 　　如今，路登是神邦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一举一动都会引来无数人效仿。 　　对于圣裔家族来讲，只要路登做什么，他们跟着学就好了！ 　　米索，没那么容易赚了！ 　　不过，福报契约赚的钱，加上矿场这段时间疯狂运转，路登账面上的现金流十分健康。 　　古瑞德大法官不明白，路登为什么需要这么多原材料。 　　路登也没有揭晓答案。 　　闲聊片刻后，路登离开了贪婪宫殿，并前往刀耕殿、战争殿，商量相关事项。 　　需要更多的奴隶？ 　　开辟更多的土地？ 　　这些土地还不是路登自己要的？ 　　还有这种好事！ 　　双方爽快同意了路登的要求，但同时也加了诸多限制： 　　这些奴隶不能进入神圣之河以内；需要常驻一支军团在神邦附近；奴隶的单位密度不能过高…… 　　显然，在防止奴隶搞事这件事上，神邦是认真的。 　　毕竟，很多奴隶都是其他国家、城邦的居民，战败后被俘虏成为了奴隶。 　　这些家伙，一旦给他们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造反。 　　把廉价劳动力的事搞定了，路登该去解决下一个问题： 　　廉价的原材料。 　　他找到十二圣裔家族的元老们，又邀请了一些富商，在城外一处庄园开晚宴。 　　所有人都很好奇，路登先生又准备送什么福报？ 　　在晚宴舞池的最中心，一块红布盖在一个大物件上，显然是今晚的压轴物品。 　　就是为了这个东西，路登才把所有人喊来。 　　人们交头接耳，交换着消息，也猜不出任何头绪。 　　关系熟络一些的人，尝试着向艾尔打听，结果一无所获。 　　艾尔脸色挂着含蓄的笑，拒绝了人们的试探。 　　她也不知道路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 　　艾尔很清楚一件事： 　　当路登开始折腾的时候，最后的赢家只会有一个人——路登。 　　路登的双赢，特指自己赢两次！ 　　随着时间推移，晚宴进入尾声，人们耐心等待着。 　　保民官路登登场了。 　　“各位，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一样跨时代的产品！” 　　他揭开红布，露出物件的真容，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成品。 　　一个由木头、钉子、线组成的机器，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手工纺织机！” 第156章 女皇纺织机 　　手工纺织机？ 　　这个东西，由一个大转盘、踏板、弹簧以及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组成。 　　让人弄不清它的作用。 　　几名元老上前，围绕着这个古怪的东西转了一圈，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众所周知，元老院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为0。 　　他们看完，又有几名大腹便便的人上前，端详着这台木头怪物，甚至有人坐在椅子上，踩了几下踏板。 　　众人越研究‘手工纺织机’，感受到的疑惑越多，心中的不解越发浓厚。 　　“路登先生，这东西能纺织？” 　　“能演示一下吗？” 　　“这也是古籍里的东西吗？” 　　“……” 　　众人七嘴八舌，抛来各式各样的问题。 　　路登举起双手微微下压，示意大家别急。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你们别急。 　　“各位，先看一下演示吧。” 　　路登拍了拍手，身后走出三个人。 　　最左边一人皮肤黝黑，脸上皱纹密布，佝偻着背，老农模样，满脸的麻木。 　　中间站着一位妇女，就是正常神邦平民主妇，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有些怯场。 　　最后一人，则是一个车轮高的孩子，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这两位成年人，经过30个云时的训练，请先看他们的演示。” 　　在路登的安排下，妇女先坐上了纺织机。 　　她熟练地做好准备工作，检查每一个部件都正常运转。 　　得到路登先生的示意后，妇女开始踩动踏板，同时将手中的棉纱向前递去。 　　棉纱在线的带动下拧成一股绳。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整团棉纱，当着众人的面变成了棉线！ 　　太神奇了！ 　　严格来讲，路登目前展示的机器，是手工纺机，能将一整团棉纱变成线，并没有织的功能。 　　纺了，但没有织。 　　即便如此，这台手工纺织机的效率也震惊了所有人！ 　　手中的棉纱用完后，妇女停了下来，退到一旁。 　　她享受被关注的那种感觉，但很显然，人们关心这台纺机胜于她。 　　没人在乎这个女工。 　　那团棉线，被所有人传阅，他们检查线的韧性、质感、长度…… 　　毫无疑问，这是货真价实的棉线！ 　　就像变魔术一样，眨眼间就把棉纱变成了棉线！ 　　其中节省了多少时间和人力？ 　　如果是这种效率的话，眼前这台【手工纺织机】，价值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买回去，简直就是聚宝盆！ 　　众人有些兴奋，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米索的味道。 　　路登又让老农上前做了同样的事。 　　又一团棉线，出现在众人面前，和刚才一样神奇。 　　众人传阅棉线的同时，路登请第三个小孩上前， 　　“这个孩子，事先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这台手工纺织机，他也是第一次见。” 　　在路登的要求下，小孩坐在手工纺机前，开始逆时针转动转盘，踩动踏板。 　　他有些紧张，动作也很笨拙，好在路登是一个好老师。 　　没用多久，他就学会了纺线。 　　此时，台下的众人已经陷入沉默。 　　思瑞元老端着酒杯，小声问道， 　　“我们为什么沉默？” 　　大元老同样小声回应道， 　　“为了显得我们还有脑子，闭嘴，你这个蠢货！” 　　不说话装聪明人。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这台纺机的价值，显然不一般。 　　但是，以元老的智慧，很难弄懂它到底有多少价值。 　　两名元老小心翼翼踱步，来到了奈特元老身旁。 　　如同整个神邦知道的那样，整个元老院，有十三颗心脏在跳动，但只有一个脑子在工作。 　　艾尔有些无奈，翻了个白眼，耐心解释道， 　　“纺机的使用者，无论是老人、妇女、还是小孩，工作效率是一样的……” 　　剩下的事，不需要艾尔解释，两人也懂了。 　　雇佣妇女的价钱，和雇佣老人的价格，不一样。 　　雇佣孩子……管口饭吃就行了。 　　至于奴隶，让那些卑贱的家伙来用纺机，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如果他们毁掉纺机怎么办？ 　　展示完纺机之后，路登很快就用红布将纺机盖住，阻隔了众人的目光。 　　“各位，这是古籍中的发现，我是一个乐于分享的人。” 　　路登站在纺机前，慷慨说道， 　　“我决定批量生产手工纺织机，任何有意愿购买纺机的人，都有权享受这份福报！” 　　嘶—— 　　整个晚宴，突然沸腾了！ 　　人们万万没想到，拥有手工纺织机这种神奇的物品，路登先生竟然不用来自己赚钱，反倒卖给众人？ 　　这是什么？ 　　这是福报啊！ 　　货真价实的福报！ 　　纺机的作用和利润，众人都看在眼里。 　　路登愿意向神圣法典起誓，纺机在各方面的性能，绝对符合自己的产品描述，甚至愿意提供12个月的质保！ 　　12个月内，纺机如果出现任何非人为的损坏，路登可以给对方免费换一台新的纺机！ 　　人群中再一次传来嘈杂的声音，人们没想到，路登开启了福报大放送活动。 　　在一片嘈杂中，有人问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那么路登先生，您这款手工纺织机，打算卖多少钱呢？！” 　　“不要1万米索，不要5000米索，只要688米索！” 　　路登一开口，报出一个惊人的价格。 　　688米索？！ 　　如此珍贵的纺机，竟然只卖688米索？！ 　　上一次遇见这么有诚意的福报，还是福报契约呢！ 　　人们很快冷静下来，回忆起被路登先生支配的恐惧。 　　小心，有诈！ 　　路登看出人们的疑惑，解释道， 　　“我决定批量生产纺机，因此，第一批订购，100台起订，上不封顶！” 　　688米索一台，100台起订…… 　　也就是说，想要从路登这里买来纺机，最少要花近7万米索！ 　　这样算下来，688米索的价格，其实是一个团购价。 　　路登靠着购买数量，确保了自己有足够多的利润。 　　元老院以外，还是有很多聪明人的。 　　人们立刻反应过来，纺机这个东西，好像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 　　如果买回去，把整台纺机拆开，每一个部件研究透，然后再组装起来。 　　似乎……自己也能生产纺机？ 　　想明白这一点后，人们立刻明白路登这么做的原因。 　　纺机只能赚一波钱，很快就会被仿制。 　　一旦圣裔家族能够自己生产纺机，他们完全没必要向路登购买。 　　路登以低价向圣裔家族出售大量的纺机，自己才能赚最多的钱。 　　而且……能有什么幺蛾子呢？ 　　和福报契约不同，纺机是实业。 　　这个东西，就算亏损，也是可预见的亏损。 　　688米索买来一台纺机，放那里不用，也就是浪费了688米索，仅此而已。 　　纺机只要使用，就能给圣裔家族带来利润…… 　　权衡利弊之后，当场就有三家圣裔家族向路登下了订单，他们每家够买100台纺机。 　　至于其他家族和富商们，则选择再观望观望。 　　毕竟，路登先生的福报，他们是真的怕了。 　　…… 　　当晚，小楼。 　　艾尔长出一口气，起身端起桌上的水杯。 　　她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路登先生，为什么要把手工纺织机出售呢？” 　　在她看来，路登完全可以选择霸占这个秘密。 　　利用纺机生产大量的棉线，进一步占领纺织产业…… 　　只要路登不说，没人知道路登手里有纺机这件事。 　　把纺机公开，甚至出售，这是为什么？ 　　真的是为了送福报吗？ 　　“永远不要在这种时候和男人讨论事情。” 　　路登开始穿裤子。 　　进入贤者模式后的男人，血液重回大脑，智商占领高地，是冷静、理性的冷血动物。 　　当然，这一点，艾尔很难理解。 　　她虽然有过一段婚姻，但丈夫却是爱圣最虔诚的信徒。 　　路登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路登穿好衣服后，开口问道， 　　“你能保守秘密吗，艾尔小姐？” 　　艾尔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她肯定能把保守秘密，尤其是路登先生的秘密。 　　路登点头， 　　“我也能。” 　　艾尔：…… 　　“好了，不逗你了，把衣服穿好，跟我来。” 　　对于自己人，路登还是给予更多的信任。 　　艾尔虽然被神邦传为三巨头之一，但是，在艾尔看来，她只是跟随路登先生罢了。 　　她从未与路登先生结盟。 　　两人的关系很简单： 　　她把灵魂卖给了眼前这个恶魔。 　　仅此而已。 　　艾尔很快穿好衣服，甚至比路登还快。 　　两人下楼后，摇晃门口的铜铃，唤来马车。 　　“去矿场。” 　　改进后的马车，有了下方的弹簧，坐起来确实更平稳一些，做起来也更q弹。 　　无论是静止还是前进，用户体验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两人坐着马车，很快到了矿场。 　　在管事的迎接下，路登带着艾尔走过一长串隧道，最后，来到一扇铁门前。 　　艾尔注意到，这扇门外的护卫，带着怪鸟面具。 　　异端审判所的人在看门？！ 　　仓库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值得异端审判所这样慎重对待？！ 　　路登打开了铁门，管事留在外面，艾尔提着矿灯，和路登一起走进了仓库。 　　仓库最靠外的地方，摆放着一台纺机，就是艾尔今天见过的那个。 　　“这是手工纺机。” 　　路登一台台介绍着， 　　“这是手工纺织机，没什么好说的，我造着玩的。” 　　“这个是飞梭，小心点，别让它吃了你的手指。” 　　“这是珍妮纺织机，哦，我忘了，在启云王国，这个叫女皇纺织机，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以女皇命名一台纺织机……” 　　“……” 　　看着一个比一个精巧的纺织机，艾尔陷入了呆滞。 　　她一点也不怀疑这些东西的作用。 　　路登先生从不吹牛。 　　显然，路登先生在古籍里发现了更多东西。 　　这里任何一台纺织机的效率，都能秒杀那台纺车！ 　　而路登，把所有纺织机中，最简陋的一款拿出去卖掉，还被众人高价哄抢…… 　　哪怕是艾尔，都能猜到，路登先生可以从中获利多少！ 　　“要培养市场。” 　　路登语重心长说道， 　　“我需要大量的棉纱，棉线，纺织工，消费用户……必须有足够的利润驱使他们去培养市场。” 　　如果路登直接去种棉花，效果不一定好。 　　别看他在神邦内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真离开了神邦城，去管辖大批奴隶，种植棉花……效率真不一定会比别人高。 　　可如果圣裔家族需要大量的棉花，那么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路登相信，在米索的驱使下，棉花的产量会节节攀升！ 　　等第一批纺机投放完毕后，毫无疑问，纺织品的价格会下降，参与纺织业的圣裔家族会有更大的利润，驱使他们去扩大生产…… 　　等市场培养的差不多了，路登带着生产效率十倍、百倍的纺织机入场，直接窃取胜利果实。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一批人因此破产，很大一批人。 　　被技术革新淘汰的中产，产业上下游的人们，那些将全部身家投入纺织业的人，那些尽可能扩大市场、谋求更多利润的人…… 　　路登手中的珍妮机，是对他们的降维打击。 　　纺织这个行业，没有人能超越路登，培养出来的市场，最终都是路登的市场。 　　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回到了艾尔身上，她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幕上演，人们再一次被自己的贪婪吞噬…… 　　嘶嘶嘶—— 　　仓库深处，一道铁门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 　　像一个巨大的水壶烧开的水汽声。 　　这声响吓了艾尔一跳，打断了她的思考。 　　艾尔看向路登先生，有些迷茫，却没有主动提问。 　　不该问的别问。 　　“哦，后面在做实验。” 　　路登耐心解释道， 　　“最新款的女皇蒸汽纺织机。” 第157章 改粮为棉 　　光阴似箭，这是独属有钱人和有闲人的感慨。 　　穷人是不会有这种感受的。 　　每天睁开眼，就要忙碌着讨生活，为自己和家人寻找下一顿饭的出路。 　　时间并没有公平对待每一个人。 　　鲁佩茨是穷人中的穷人。 　　他没有土地，没有房子，没有锄头…… 　　为了带着孙女进神邦避难，他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 　　每当回忆起这段经历，鲁佩茨都会敲两下烟枪，长出一口气，带着无限感慨说道， 　　“路登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靠着路登先生提议的1米索临时定价权，鲁佩茨能承担两人的避难作用。 　　同时，鲁佩茨在矿场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很体面。 　　神邦封了两个月，鲁佩茨在矿场工作了两个月。 　　因为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干活，鲁佩茨还在某次评选中，成为当月十佳员工！ 　　奖金足足有10米索！ 　　那可是鲁佩茨好几天的工钱！ 　　等到神邦解封后，鲁佩茨却没有离开矿场，依旧留在矿上工作。 　　这可比种田赚多了！ 　　不过，由于神邦解开封锁，像鲁佩茨这样的平民是不能在矿场过夜的。 　　下班后，他需要和工友们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城外，在路登先生提供的‘廉租房’里休息。 　　第二天清晨，会有专门的马车来拉人去矿场。 　　这也是免费的。 　　当然，这种马车和圣裔、贵族们的马车不太一样，没有任何装饰性的东西。 　　只是两匹马，拖着一大块平板，平板周围竖着几块木板。 　　还是敞篷版！ 　　站在马车上，必须抓紧木板，否则可能会跌倒或者摔落。 　　不管马车上发生什么，车夫都不会停车，直到目的地为止。 　　连续工作十三天，鲁佩茨能获得了一天休息的机会，他一般会躺在廉租房里，尽量不动，将工作的疲惫从身体里驱散。 　　矿上什么都好，就是工作太辛苦了。 　　这样的生活，又持续了四个月。 　　鲁佩茨在矿场的生活越来越惬意，这段时间，他一共收了三个学徒。 　　第一个学徒，只在矿上呆了两天，就受不了苦，离开了矿场。 　　按照矿场的规矩，他跑路之后，一个月内不能入职矿场，下一次入职时，学徒期翻倍。 　　那名学徒觉得很荒谬，他怎么会回这个鬼地方？ 　　可笑！ 　　两个月后，他回来了。 　　那个瘦巴巴的孩子回到矿场后，见到鲁佩茨，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脖子缩在肩膀里，又羞愧又难受。 　　年轻人的自尊心想让他再次逃离这个地方。 　　可冰冷的现实又告诉他，去哪都是死路一条。 　　鲁佩茨什么也没说，没有去嘲笑，也没有去关心，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将一把铁镐递给对方，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名学徒就留在矿上了。 　　当晚，鲁佩茨自掏腰包，请对方吃了一顿自助餐。 　　年轻人像是饿了许久的狼，扫空了餐盘里所有的食物。 　　鲁佩茨却在一旁慢悠悠地吃着，机械式地咀嚼、吞咽、咀嚼…… 　　他和往常一样沉默。 　　吃完自助，有集体马车送他们回到城外的廉租房。 　　这也是路登先生为矿工们提供的福利。 　　年轻人在马车上，说了很多话，有自己的经历，有对不公的愤懑，有一肚子的牢骚…… 　　鲁佩茨不记得年轻人说了些什么，他一只手抓着护栏，身体随着马车摇晃，在有节奏的晃动中昏昏睡去。 　　第二个学徒是个能干的机灵人，手脚勤快，干事麻利。 　　关于他，鲁佩茨没有太多记忆。 　　这机灵人在矿上第六天，失足掉入矿井，摔死了。 　　死亡没有溅起任何波澜。 　　鲁佩茨和以往一样，按照规定，上报了事故发生的时间、地点，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又继续自己的工作。 　　因为这场生产事故，鲁佩茨被取消了当月的十佳评选资格。 　　第三个学徒，是个倒霉的家伙。 　　他也许太累了，竟然用铁镐砸中自己的脚，鲜血如同泉水一样涌出。 　　鲁佩茨尝试做点什么，同时让年轻人去喊医师。 　　等医师赶到现场时，那个倒霉鬼的脸比女人的屁股还要白。 　　医师将他的脚捆了起来，同时招呼人将这个倒霉家伙抬走。 　　临走时，医师还和担架上的倒霉鬼说着，这段时间的学徒费要扣做医药费…… 　　后来，鲁佩茨再也没听说过对方的消息。 　　也许是死了吧。 　　这样的事太多了，人们已经习惯了。 　　矿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路登先生的矿场，已经是最光明的矿场了。 　　只要在矿场上活着，就会有光明的未来。 　　想到这里，鲁佩茨将烟枪的一头磕了磕，送到嘴边，又抽上一口。 　　坐在马车上的鲁佩茨，吐出一口白烟。 　　烟草，这玩意本来是与穷人无关，是贵族们的玩物。 　　庞格将军在南边打仗时，南边的敌人为了表达臣服，主动献上了大量烟草。 　　而矿场作为军团最重要的资助者，在分配战利品时，占据很大的份额。 　　于是，这些烟草被送上矿场，以较低的价格销售。 　　这是缓解疲劳的好东西，鲁佩茨便买了些，偶尔会奖励自己，抽上两口。 　　烟草，给矿场上的辛苦人们，带来了些许慰藉，也让他们的生活多了一缕灰色。 　　鲁佩茨此时坐在摇晃的厢式马车里，准备回乡下看看。 　　算起来，有大半年没回去了。 　　他兜里揣着两枚小金币，这是鲁佩茨这半年来的所有积蓄！ 　　半年的时间，攒下480米索，这个赚钱速度，鲁佩茨就算做梦都不敢想！ 　　如果可以的话，鲁佩茨想买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 　　他没打算离开矿场，鲁佩茨找不到比矿场更好的工作了。 　　他准备用这些钱买一块地，让别人的奴隶帮自己种田，收成三七分…… 　　等到孙女结婚时，鲁佩茨能送上一份体面的礼物。 　　坐在角落的一名大汉，认出鲁佩茨，好奇问道， 　　“老家伙，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鲁佩茨讪笑了两声，眯着眼，没有答话。 　　更多的人认出鲁佩茨来，这个老农是出了名的性情忠厚，做事踏实。 　　有人朝他打招呼， 　　“嗨，你孙女呢？” 　　聊到这个，鲁佩茨便打开了话匣子， 　　“她在读书，嗯，神邦里的学堂，就在矿场旁，没错，路登先生建的。” 　　学堂？ 　　这个词，对不少人来说都很稀奇。 　　马车上的人们聚拢够来，七嘴八舌问道， 　　“我听说学堂都是免费的，这是真的吗？” 　　“那些学者、法官们，真的愿意教孩子们读书？” 　　“矿上还有好的工作么，我听说矿上遍地都是金子！” 　　“……” 　　问题实在是太多，鲁佩茨只好挑几个回答。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瞪大了眼睛，不肯错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鲁佩茨耐着性子说道， 　　“学堂确实是免费的，每上一节课，都会上一节手工课……” 　　所谓手工课，就是让孩子操作纺机，制作棉线。 　　这种东西操作起来很简单，孩子们一学就会。 　　每天上两节手工课，可以换两顿饭，管饱的那种。 　　纺机走进学堂之后，学堂里的孩子瞬间多了起来！ 　　接下来的旅途，鲁佩茨一直在回答众人的问题，直到马车到站。 　　公共马车，这是路登先生对这种交通工具的称呼。 　　用路登先生的话来说： 　　‘更便捷的交通，更多的人口流动，才能产生更多的消费，开辟更多的市场，提供更廉价劳动力……’ 　　可能，最后一点，才是路登关心的。 　　事实上，有了公共马车之后，进神邦打工的人确实更多了。 　　矿场上的学徒价，又下降了一点。 　　鲁佩茨从马车上下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来到刀耕殿的办事处，找到自己熟悉的法官。 　　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总要靠一些交情，才能在这片土地上挣扎着生存下来。 　　“你要买田？” 　　寒暄过后，法官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说道， 　　“现在买田的人可多呢，你也是准备种棉花的么？” 　　“棉花？” 　　鲁佩茨感觉很奇怪，不解问道， 　　“为什么是棉花？” 　　他种了大半辈子田，什么都做过。 　　种粮食，有时候一年两收，靠南一点甚至可以一年三收。 　　棉花？ 　　那只能一年一收，风险太大了。 　　而且，棉花不能吃，棉花的产量也不稳定…… 　　和粮食相比，棉花有很多弊端，只有一个好处： 　　棉花卖的比粮食贵。 　　“对，棉花。” 　　法官看在熟人的份上，多说了几句， 　　“城里的圣裔老爷们，弄来了一种机器，叫手工纺织机，你见过那玩意吗？” 　　鲁佩茨摇头，诚实说道，“没见过。” 　　他当然见过纺机。 　　但是，法官刚打开话匣子，鲁佩茨可不想坏了对方的兴致。 　　法官用了十多分钟，来形容纺机的神奇，直到自己说累了为止。 　　法官端起水杯，清了清嗓子， 　　“你如果要买地，我倒是能推荐几个好去处，种上棉花，保证你不会吃亏！” 　　“我确实要买地。” 　　鲁佩茨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说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 　　冬日的暖阳洒落在鲁佩茨的老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如同一道丘壑，这是岁月给他留下的馈赠。 　　鲁佩茨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片土地，只能用来种粮食！” 第158章 真理只在大炮的范围内 　　神邦。 　　元老院。 　　今天的主角，却不是元老，而是两名大法官在吵架。 　　“我再说一遍，改粮为棉是趋势，贪婪宫殿改变不了什么！” 　　古瑞德大法官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不满地嚷嚷道。 　　减肥大半年，配合那位给的药，古瑞德大法官身体比以前更好了。 　　体重下降之后，他也能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处理事务上，甚至能自己走出贪婪宫殿。 　　而古瑞德大法官对面，坐着格罗特尼大法官，负责管理刀耕殿，也是暴食之罪。 　　格罗特尼大法官也有一些的变化。 　　他没有之前那么瘦了，脸色也泛着红润的光，拄着拐杖，反驳道， 　　“如果把粮田都拿去种棉花，兽人再来的话，神邦的粮食无法支撑三个月！” 　　棉花，毕竟是一年一熟，而且不能直接吃。 　　在这个时代，粮食绝对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如果大面积改种棉花，粮食供应倒不至于短缺，毕竟刀耕殿可以根据市场调节。 　　刀耕殿的粮食储备，一直很充裕。 　　但是，考虑到兽人来袭，那么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今年由于兽人来袭，收成已经减少了很多，需要花费存粮才能过冬。 　　纯粮减少，再大面积种植棉花，等兽人一来…… 　　神邦直接开启炼狱模式。 　　“麻烦你动动脑子，不要像那些蠢货一样！” 　　古瑞德大法官口中的蠢货，当然是元老们。 　　谁规定，在元老院就不能讲元老笑话了？ 　　古瑞德大法官认真说道， 　　“历史上，兽人从来没有在两年内连续南下！” 　　“你也说了那是历史！” 　　格罗特尼大法官针锋相对，分寸不让， 　　“如果你犯错了，你知道多少人会因此死亡吗？” 　　经验主义？ 　　格罗特尼大法官不接受这一套！ 　　“这是八百年的历史！” 　　古瑞德大法官气的满头冒汗，灌下一大口水。 　　无论他怎么说，都无法说服眼前这个倔强的老头。 　　而没有刀耕殿的同意，种棉花这件事，是不可能大面积推广开的。 　　元老院的看法，当然是站在古瑞德大法官这边。 　　他们从路登手中购买了大量的纺机，自然需要更多的棉花。 　　这些纺机的工作效率，真如路登说的那样，能够节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织布之后，无论是神邦本地销售，还是靠商路运出去，对外贸易，利润都非常高！ 　　纺机到手后，也确实有人尝试着仿制，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纺机使用的弹簧，如果自己生产，根本无法保证产品质量，进一步会影响纺机的效率。 　　如果直接找路登购买弹簧，上百米索一个……添一点钱，都够直接买纺机了！ 　　还废这事干嘛？ 　　人们很快意识到，仿制纺机不是一个好出路。 　　因此，他们继续从路登手里，购买大量的纺机，准备扩大生产。 　　棉花供应不上了！ 　　乡下的田，已经准备大面积改种棉花，可始终绕不过刀耕殿这个坎儿。 　　大法官之间，并无明确的管辖关系。 　　如果格罗特尼大法官真的不肯松口，古瑞德大法官也拿他没办法。 　　而且，格罗特尼大法官拿出的理由也很正当。 　　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神邦会饿死人，很多人！ 　　古瑞德大法官气不过，翻了个白眼， 　　“兽人脑子！” 　　他气呼呼地坐回了座位，没有继续浪费口舌。 　　格罗特尼则重重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保民官路登身上， 　　“路登先生，我不明白。” 　　格罗特尼直言不讳， 　　“您应该清楚，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只要一年时间，让刀耕殿的存粮恢复到兽人来之前的水平。到那个时候，你们可以随意种植棉花，我绝不会说半个不字，为什么连一年都不肯等呢？” 　　格罗特尼很清楚，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不是别人，正是路登先生。 　　“我完全同意您的说法，格罗特尼大法官。” 　　路登严谨地纠正对方， 　　“棉花还是粮食，对我来讲没有区别。 　　虽然市面上的纺机都是我卖的，但是，在销售纺机时，我也向所有人承诺，未来一年的时间，我不会涉足纺织行业！” 　　路登不急，一点也不急。 　　反倒是圣裔家族们，富商们，甚至是刀耕殿的法官们很急！ 　　他们看见了金矿就在眼前，想要伸手去触碰！ 　　格罗特尼又叹了口气， 　　“您确实没有变，变的是他们……” 　　一夜之间，纺机仿佛有魔力一样，让所有人都变的焦急无比，就像……路登先生一样！ 　　没错，每一个人贪婪的样子，都有路登先生的影子。 　　特么的，事情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格罗特尼大法官给出自己的底线， 　　“如果不解决兽人的问题，我不会同意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元老们脸上浮现出笑容，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和大法官相比，元老确实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但是， 　　元老有一项权力。 　　在大法官之间有分歧的时候，他们可以弹劾某位大法官，让其接受公民大会的审判！ 　　一旦过半的人投出不信任票，那么格罗特尼大法官就必须离开刀耕殿！ 　　他们解决不掉格罗特尼大法官提出的问题，但是能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 　　从古至今，解决人，都是更简单、更便捷的方法。 　　格罗特尼大法官也很清楚。 　　他的坚持，站在他的角度，是为神邦着想。 　　在其他人看来，则是挡了他们的财路！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此时，战争殿的若弗大法官站出来， 　　“战争殿可以保证，哪怕兽人南下，我们也有办法解决。” 　　他已经不是代理大法官了。 　　经过公民大会，在保民官路登的支持下，他成功摘掉了代理两个字。 　　但是， 　　这背后的代价是沉重的。 　　他成为了庞格的代言人，牵线木偶、完全为庞格等军头发声。 　　不过，这种事在战争殿并不少见，众人也没有太过意外。 　　上一任战争殿的若弗大法官，在庞格面前，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承诺没有用。” 　　格罗特尼摇了摇头， 　　“除非你能给我足够的粮食，或者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不过，格罗特尼也很奇怪，为什么若弗大法官这么自信？ 　　谁给他的自信？ 　　古瑞德大法官闭着眼睛，沉思片刻后，他睁开眼，无奈说道， 　　“带他去看看那样东西吧。” 　　古瑞德大法官很喜欢这个格罗特尼，对方对暴食的克制堪称完美。 　　多年的老伙伴了，如果换一个人，古瑞德会很苦恼。 　　听到古瑞德大法官的话，若弗大法官附和着点头。 　　最后，路登也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建议。 　　那样东西？ 　　格罗特尼大法官头顶浮现问号，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在路登的安排下，几名异端审判所的人，将三位大法官和保民官送上了马车。 　　每人还发了一条黑带，用来蒙上眼睛。 　　几人坐在马车上，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您接下来看到的一切，都是神邦最高的机密，一定要保密！” 　　再三告知之后，异端审判所的人，请众人下车。 　　格罗特尼是第一次来，他发现自己出现在石场外，石场的地面坑坑洼洼，像是有无数陨石坠落。 　　他疑惑问道， 　　“这里是？” 　　“别问。” 　　若弗大法官无奈说道， 　　“问就是机密！”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和对方反应完全一样。 　　“现在向您演示的东西，在启云历史上称为火炮。” 　　对于这个东西的出现，路登也很无奈。 　　哪怕路登调整了生产计划，让矿场慢了下来，钢铁的产能依旧是溢出的！ 　　路登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他甚至开始尝试复刻蒸汽机！ 　　最后，路登为这些钢铁找到了归宿——火炮！ 　　有什么比炮更好的钢铁载体吗？ 　　古瑞德大法官，你选的嘛，偶像！ 　　炮身是钢铁，炮台是钢铁，炮弹也是钢铁…… 　　至于火药的配方，这难不倒路登。 　　炮身设计？ 　　这种事路登在启云王国已经做过了一次了，轻车熟路。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甚至更加娴熟了！ 　　第一尊火炮产出后，路登秘密邀请了战争殿和贪婪宫殿一起参与实验。 　　事实证明，对于碳基生物，火炮依旧是降维打击。 　　哪怕是兽人，也无法以兽人抗下炮弹。 　　介绍完火炮，路登举起双手，用手指堵住了耳朵。 　　若弗大法官、古瑞德大法官做了同样的动作。 　　格罗特尼大法官有些奇怪，干嘛堵住…… 　　轰—— 　　一声巨响过后，无数尘土飞溅起来。 　　格罗特尼大法官感觉自己像是被重锤砸中，耳鸣声占据了他大脑的一切，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过了几分钟，格罗特尼大法官站起身，看向前方的石场，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这……” 　　如果每一尊火炮都有这样的威力…… 　　兽人，又有何惧？ 　　明白了，全明白了！ 　　格罗特尼大法官眼中，燃起了和古瑞德大法官一样的火焰。 　　名为贪婪的火焰。 　　…… 　　第二日， 　　刀耕殿发布最新法令，允许农户将耕田改种棉花，并允许以棉花直接纳税。 第159章 凯旋 　　凛冬将至。 　　今年，神邦能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战无不胜的庞格将军，带着军团，横扫了周围大大小小的势力。 　　不到一年的时间，神邦就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厉害了，我的邦！ 　　随着温度不断下降，在外征战的军团，也陆续返回自己的驻地。 　　他们需要补给、修整，熬过大雪、熬过泥泞，才能开启新一轮的扩张。 　　在兽人来临之前，神邦要将版图尽可能的扩大。 　　大一点，更大一点！ 　　只有对外扩张，才能给神邦带来繁荣和稳定，才能让神邦更加伟大。 　　一轮轮的扩张，给神邦带来了土地、奴隶、各种奇珍异宝。 　　神邦公民的税率，只有1％，还能享受诸多福利。 　　至于神邦平民，税赋也不高。 　　他们的收入，大多都是让圣裔家族赚去了，以各种各样的形式。 　　衣食住行，只要生活在神邦共和国这片土地上，都逃不出圣裔家族的掌心。 　　本来，平民们是有办法改变这一切的，他们可以攒下积蓄，买地，更努力的工作，买更多的地…… 　　可惜，天不遂人愿。 　　兽人总是隔一段时间来一次。 　　兽人没来一次，就会有大批人破产，财富清零，一切都要重头开始。 　　人们甚至已经开始习惯。 　　毕竟，他们还有神邦，还可以躲入神邦之中。 　　在其他王国和城邦里，如果兽人洗劫过来，全城老小，没有任何幸免的可能！ 　　路登曾经问过庞格一些关于兽人的信息。 　　这些家伙，不是杂食性生物，而是……肉食性生物。 　　当兽人南下洗劫的时候，对兽人来讲，最有价值的劫掠品，就是活着的动物。 　　一切活着的动物。 　　一切。 　　所以，兽人所到之处，草可能还活着，人是肯定会死的。 　　等他们走后，就连兽人的尸体都不会留下。 　　在冰原上，什么东西都可以是食物。 　　由于兽人周期性南下，平民周期性破产，公民周期性养猪，圣裔家族的地位，就越发巩固。 　　因此，对外扩张和掠夺，是神邦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为了让圣裔老爷们过上更好的生活，神邦军团责无旁贷。 　　而圣裔老爷们手指缝隙滑落的残羹冷炙，足够公民和一部分平民吃撑！ 　　这样的神邦，怎能不爱？ 　　像路登担任倒吊人这种事，都是发生在兽人来袭期间。 　　那时候，神邦不能对外扩张，又要解决内部矛盾，只能让圣裔老爷们割肉。 　　简而言之： 　　神邦是长期苦一苦平民，偶尔苦一苦圣裔。 　　大法官和大学者，就是维持两者平衡的天平。 　　如果一直苦着平民，那些泥腿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反倒是圣裔，就算苦一苦他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向来造反的只有平民，没听说过哪个圣裔家族造反。 　　显然，这一次的扩张，是极其成功的。 　　因此，庞格带着军团返回时，沿途收到了无数鲜花。 　　军团所到之处，民众夹队欢迎，篮子里放满了面包、果品和酒水，热情的就像老鸨一般。 　　军团的战士们难以置信，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平民！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真的相信，神邦会再次伟大！ 　　至于庞格，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阵仗！ 　　庞格的剑盾可以征服每一寸土地，却无法征服民心。 　　他打仗这么多年，这样享受，还是头一次。 　　很快，庞格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他收到了一份账单…… 　　来自路登先生的账单。 　　路登明确告知了庞格，请群演花了多少钱，买面包花了多少钱…… 　　每一项的开销，都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当然，这笔钱不需要庞格直接出，从年底的分红里扣。 　　三巨头共通出资，成立了一家公司，据说已经盈利超过上百万米索。 　　按照出资比例，庞格能获得三分之一的分红。 　　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了。 　　庞格将账单撕碎了喂狗，很快又转身投入了庆祝的海洋之中。 　　先别管米索的事， 　　庞格现在就想享受享受。 　　…… 　　按照时间表，军团回防的速度不快不慢。 　　距离神圣之河还有六十云里的时候，军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庞格将军，保民官路登在附近……” 　　收到消息后，庞格爽快批准放行。 　　没过多久，庞格见到了骑在马背上的路登。 　　“你比之前的气色要好，很好，很有精神！” 　　庞格打量着路登，认真说道， 　　“说真的，以前我还会担心，你到底能活多久。” 　　两人的同盟，对庞格来说至关重要。 　　有了路登之后，庞格不管做什么，都得心应手。 　　元老院那帮家伙，也没有处处阻碍庞格。 　　当然，这也和神邦的格局深刻改变有关。 　　审判长、大学者一集体失踪，马里亚家族被审判，兽人来袭…… 　　这些事，给神邦带来的创伤，需要时间去愈合。 　　出现了罕见的空窗期，给了庞格进一步膨胀的机会和空间。 　　路登默默翻了个白眼，没理会对方的打趣。 　　他没有废话，直截了当说道， 　　“元老院同意了你的凯旋仪式申请。” 　　庞格眼前一亮，尽量保持的不要太过激动。 　　要矜持！ 　　“别急。” 　　路登继续说道， 　　“有几个条件，我替你答应了下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庞格抬手，立刻有人上前替路登牵马。 　　路登从马上翻身下来，跟着庞格一起进了帐篷。 　　在帐篷里，路登说出了元老院的条件， 　　“第一，三年内不能进行第二次凯旋仪式。 　　第二，明年你需要将南边的半岛，以及更南边的平原都打下来，要赶在开春前。 　　第三，你需要自己承担一部分凯旋仪式的费用。” 　　听着条件，庞格皱起眉头。 　　倒不是这些条件苛刻，而是……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第一点不用多说。 　　庞格这么多年，才举行了第一次凯旋仪式，短期内根本没可能梅开二度。 　　第三点，也是凯旋仪式的常态。 　　凯旋仪式开销巨大，光靠元老院和贪婪宫殿拨款，是不可能完成的。 　　庞格自己出钱，理所当然。 　　要知道，当年庞格提议，自己承担全部费用举行凯旋仪式，元老院都没有同意！ 　　至于第二点…… 　　对庞格来说，想要做到，并不难。 　　奇怪的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庞格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路登，直截了当问道， 　　“你又在送什么坏福报？” 　　“瞧你这话说的！” 　　路登不满地嚷嚷着， 　　“我们还是不是盟友了，最基础的信任呢！” 　　元老院要土地，是为了更多的粮食，更多的耕地以及……更多的棉花！ 　　没错，棉花。 　　南边的土地，日照时长更长，更适合种植棉花。 　　庞格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后，便不再关注这件事。 　　他是将军，是军团的统领。 　　带兵打仗，是庞格的职责。 　　在凯旋仪式面前，这些东西都可以让步。 　　庞格拿到了他最想要的，这就够了。 　　除了凯旋仪式以外，路登还帮庞格手下的军团争取了不少福利。 　　土地、公民身份、奖赏……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路登都做到了最好。 　　元老院如此大方，原因也很简单： 　　贪婪宫殿太有钱了！ 　　今年，神邦的税收涨了一倍…… 　　路登大把大把赚米索，税是一分钱没少交。 　　加上路登丧心病狂地扩大生产，把所有钱又花出去了…… 　　他周转地越快，交的税也就越多！ 　　更何况，保民官路登生财有道，这件事在神邦，也不是什么秘密。 　　庞格之前去元老院分蛋糕，分不出来更多。 　　路登直接把蛋糕超级加倍，自然能够拿到一部分蛋糕回来。 　　道理是这么简单，可真正做起来，要难的多。 　　知易行难了属于是。 　　正事聊完，两人开始闲谈。 　　大半年没见，庞格在外征战，还是有些话题可以聊的。 　　“哦，对了，我带了一批暖石回来，这东西是圣裔家族的特供品。” 　　庞格随口说道， 　　“我讨厌这玩意，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弄一点给你。” 　　会发光，又会发热的石头？ 　　路登有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正常情况下，无缘无故地发光发热，一般都会带有辐射。 　　哪怕不用上前，路登也能感受到石块散发的温度。 　　他追问了几句，从庞格口中得知，这是在追击兽人的过程中，缴获的战利品。 　　兽人们所在的北方，常年冰天雪地，温度极低。 　　那些兽人正是靠着暖石，才能熬过最艰难的时光。 　　听到这里，路登对暖石更加好奇了。 　　庞格索性直接带他来到车队，找到其中一辆车。 　　这辆马车，看守最为严密，甚至还有异端审判所的人负责看守。 　　庞格揭开黑布的一角，露出暖石的模样。 　　路登看着眼前发光的石块，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他向后退了一步，又向后退了一步。 　　路登退到足够远的距离，默默看着圣裔家族特供的‘暖石’。 　　庞格有些诧异路登的反应， 　　“怎么，这石头有问题？” 　　他一直讨厌这些石头，本能地讨厌。 　　似乎靠近石头，就会让自己变得虚弱。 　　庞格一边说，一边来到路登身旁。 　　“嗯，确实有问题。” 　　路登点了点头，认真说道， 　　“在古籍里，我们一般称这种东西为……” 　　路登的嘴角有些苦涩，无奈说道， 　　“核废料。” 第160章 世界名画：路登先生与路灯 　　发光发热的东西，就一定是核废料吗？ 　　不一定。 　　但是， 　　如果【慧眼识珠】提醒路登这个东西是‘核废料’，那它肯定就是核废料。 　　路登已经知道，启云王国的科技水平还算不错。 　　毕竟，在路登离开后，又稳定发展了一千二百多年。 　　其中可能有一些科技点会点错，可作为能源基础的核科技，启云王国当然不可能错过。 　　有核废料，也是很合理的事。 　　而且，核废料是会衰变的，并非一直有害。 　　哪怕是科技极其落后的文明，也可以对核废料做最基础的处理，让其几百年后变得危害更低甚至无害。 　　更不会有文明把这种东西不经处置随意排放，这种作死的行为，哪怕吃了核废料后大脑变异都很难想象。 　　不会真有文明准备这么做吧？ 　　不会吧，不会吧？ 　　换而言之，对启云王国来讲，哪怕是核废料，也会经过必要的处理，使其变得无害。 　　加上八百年的衰变，这些核废料的危害已经很低、很低了！ 　　当然，对于路登来讲，这东西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路登看了片刻核废料，转身离去。 　　辐射就算再低，也是核辐射。 　　路登如果想多活两年，就要离这种东西远一点，越远越好。 　　路登一边走，一边向庞格询问， 　　“庞格，和我说说，圣裔家族都是怎么用‘暖石’的？” 　　之前的对话中，路登已经得知，兽人用这东西取暖。 　　正常来讲，用核废料取暖，哪怕是危害性很低的核废料，对身体危害也很大！ 　　可兽人……这是地精做基因编辑的产物，自身的DNA指不定被怎么折腾过。 　　配合核废料，算是以毒攻毒了。 　　兽人也不在乎人均寿命什么的，在冰天雪地里，能活着就不错了。 　　可圣裔家族呢？ 　　他们用核废料做什么？ 　　路登很好奇。 　　庞格第一句话，就让路登险些笑出声来， 　　“一般只有元老有资格享用。” 　　这个核废料很新鲜，要让元老们先用。 　　显然，庞格也意识到，这东西可能有一定的危害性。 　　他耐心说道， 　　“暖石，未成年、未生育的圣裔家族成员，是不允许接触的，这方面异端审判所的管控很严格。 　　至于成年生育以后可以接触暖石。 　　每次缴获暖石后，会根据每族的出价分配……” 　　路登倒是没想到，异端审判所竟然还管这个？ 　　他本来以为，是伊莎主动诱使圣裔家族使用暖石，没想到，伊莎不仅没有诱导，甚至在劝阻？ 　　等等……劝阻本身也是诱导的一种。 　　这笔账，是算不清的。 　　路登有些不理解，追问道， 　　“元老们为什么要用暖石？” 　　以路登和元老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些家伙虽然看上去愚蠢，实际上可能也很蠢。 　　但是， 　　人情世故这方面，元老们是拿捏死的。 　　暖石肯定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们，才让元老们无视异端审判所的警告，也要使用暖石。 　　庞格迟疑了一下，说出原因， 　　“族内传言，这个东西能治病。 　　如果哪里不舒服，寻常药物不起作用，可以将暖石贴在对应部位上，会舒服很多。 　　上了年龄的元老，也会用这东西取暖，这是过冬的好帮手，副作用是会脱发……” 　　路登：…… 　　他们竟然拿核废料治病？！ 　　超级加倍以毒攻毒吗？ 　　什么病需要核废料来治疗，用辐射来治疗？ 　　这算什么？放疗吗？ 　　路登很快意识到一种可能，一种极其离谱的可能： 　　他们在用辐射治疗癌症？！ 　　从理论的来讲，这简直就是狗屁不通，根本不可能实现！ 　　暖石只会加重他们的病情，不可能好转。 　　但是……在实际操作上，神邦的元老们摸索出了一条道路。 　　他们所接触的暖石，经过八百多年的衰变，本身拥有的辐射就很弱。 　　同时，有人用这东西治病有了效果，告诉别人，一传十，十传百…… 　　与其说暖石有实际效果，不如说有心理效果！ 　　毕竟，这东西暖暖的，贴在身上，对老年人来讲，用户体验不错。 　　艹！ 　　路登从未想过，事实会如此荒诞。 　　可能性太多了，却没有一种能够完全说服路登的可能。 　　只有冰冷的事实摆在路登面前： 　　神邦的元老们，确实很喜欢暖石。 　　这东西是有害的。 　　圣裔家族的人丁稀少，可能也有暖石一部分功劳。 　　核废料上大分了属于是。 　　路登嘲讽似地笑道，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圣裔家族，本来就是一群被女皇随机收养的人，没有一个圣人后裔。 　　在神邦，他们享了八百年的福，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更可笑的是……这根绳索，是圣裔家族亲手给自己套上的。 　　当然，其中也可能有女皇的一些引导，哪怕是不经意的引导。 　　“行了，我要回神邦一趟，这件事需要处理一下。” 　　路登觉得，核废料这件事过于荒诞，不能这么放任下去。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元老院的元老们都携带核废料，那么元老院等于一个核废料场。 　　身为保民官，路登需要进出元老院，每天受到的辐射也不小。 　　元老的死活路登不在乎。 　　救元老就等于救自己！ 　　骑上马，路登返回了元老院，召开紧急会议，试图说服元老们，远离核辐射，幸福生活每一年。 　　大元老摇了摇头， 　　“恕我直言，保民官路登，这东西我用过十几年了，没什么问题。” 　　他不还活的好好的吗？！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确实天赋异禀。 　　“是吗？” 　　路登冷笑道， 　　“我听说这东西会影响男女交流的时长、频率，哦，对了，还会让那地方变得更小。” 　　说完，路登不忘补充一句， 　　“古籍上说的，我倒是不在乎。” 　　元老们沸腾了。 　　这近乎是他们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真的假的？” 　　“难怪，难怪，是暖石的错！” 　　“艹！我说我怎么……” 　　“闭嘴，你本来就小！” 　　“……” 　　摆平元老院之后，路登的盟友有意见了。 　　“这些暖石一文不值？” 　　庞格不干了。 　　他费这么大劲，主动追击兽人，才抢来这些暖石。 　　如果一文不值，那他的军功怎么办，他死去的那些兄弟怎么办？ 　　在庞格的战利品中，暖石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庞格红着眼，嚷嚷道， 　　“路登，我相信你，你肯定能用这东西做点什么！” 　　路登陷入沉默。 　　按照慧眼识珠的提示，离核废料5米远，伤害就很低了…… 　　核辐射也要讲基础物理。 　　路登沉吟了片刻，给出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 　　“贪婪宫殿会出钱买下这批战利品，至于怎么用……你就不用管了。” 　　很快，路登说服了古瑞德大法官，买下了这批有危害的暖石。 　　然后，路登让矿场打造了一批铁杆，长7米的那种…… 　　将暖石镶嵌在铁杆顶部，再将铁杆树立起来…… 　　一盏神奇的核废料灯，就诞生了！ 　　看着自己的成果，路登满意的点了点头， 　　“把它树在路边，用来晚上照明。” 　　这玩意，比火把什么的，可方便多了！ 　　正是由于出色的照明效果，路登才说服古瑞德大法官掏钱，买下这批暖石。 　　当晚。 　　“路登先生，路登先生！” 　　阿乌跑回小楼，连头发上的积雪都来不及拍掉，兴冲冲说道， 　　“那个灯下……聚了很多人……” 　　显然，对于路登先生的任何举动，阿乌都很推崇。 　　看见人们支持路登先生，阿乌更加高兴，由衷地高兴。 　　“哦？” 　　路登走到窗前，伸出脑袋，向窗外看去。 　　那个暖石灯下方，确实聚拢了不少人。 　　众人围在这个铁杆下，仰头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光明，感慨万分。 　　一名学者兴奋说道， 　　“感谢路登先生，为我们带来了这样东西，从此，黑暗再无可惧！” 　　“赞美路登先生！” 　　有人问道， 　　“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好呢？” 　　对呀，叫什么名字呢？ 　　一般来说，发明这种东西的人，拥有命名权。 　　人群中，响起一个清脆灵动的女声，压过了其他声音。 　　“叫它路灯如何？” 　　人们重复了一遍，“路灯？” 　　这个名字，听上去和路登先生有些像。 　　竟能如此相像？ 　　“是的，路灯。” 　　女人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狭长的双眼如同月牙一般，没有一点坏心思。 　　女皇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她发自肺腑说道， 　　“我想，路登先生会喜欢路灯这个名字的。” 　　启云王国有两幅传世名画： 　　第一幅传世名画名为：《路登先生与路灯》 　　那是路登先生发明路灯的一幕，他为启云王国带来了光明。 　　这是一个伟大的发明！ 　　从那一天起，所有工厂都24小时运转，再也不用担心天黑了。 　　多么值得纪念的时刻，上百名宫廷画师为路登先生作画，女皇烧了其中一百零二幅。 　　她只留下了把路登最帅的那一幅。 　　第二幅传世名画名为：《路灯与路登先生》 　　按照路登先生的遗愿，他的尸体悬挂在路灯上。 　　女皇一直很尊重路登先生的意愿。 　　这幅画出自一位籍籍无名的街头画师，对方甚至连为什么要画这幅画都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需要一点见证。 　　那是一幅糟糕的画，画师的水平就像落榜的美术生一样，构图、线条、人物……全部一塌糊涂。 　　可女皇至今还记得，那幅画上，路登先生的表情。 　　那是画师用笔触唯一捕捉到的真实瞬间。 　　路登先生带着浅笑，一成不变的浅笑，让人毛骨悚然，让人尖叫、崩溃、绝望、无法理解的浅笑。 　　似乎无论面临什么情况，这个男人永远能这么从容，这么优雅，那么……邪恶。 　　正如此时，小楼里的路登先生一样。 　　他听着窗外传来的声音，脸上浮现出浅笑，轻声说道， 　　“路灯？” 　　“我喜欢这个名字。” 第161章 三年！整整三年！ 　　鲁佩茨至今都记得，那是他曾见过最盛大的凯旋仪式，庞格将军的凯旋仪式。 　　从新年的第一天开始，持续了整整一百二十二天，这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街道两旁的路灯，挂满了彩带，整个神邦洋溢着兴奋和喜悦。 　　每天都有食物、酒水分发，当然，那些是给公民的，与平民没什么关系。 　　庞格将军还自掏腰包，请了最高规格的剧团，在斗兽场连续演出三十三日，公民们人手一张票，斗兽场座无虚席。 　　公民们吃饱喝足的同时，也大把大把花着米索，整个神邦的消费量暴涨！ 　　由于军团对外扩张的不断胜利，连带着平民们的腰包也鼓了起来。 　　凯旋仪式，没有影响鲁佩茨在矿场上的生活。 　　他是神邦平民，不是神邦公民。 　　这个老农已经变成了老矿工。 　　他依旧要早起，赶第一趟班车来到矿上，打卡之后开始工作。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第一年，鲁佩茨拼了命地工作。 　　他在一年时间里，获得了两次十佳员工，用自己前半年的积蓄买了一小片田，租给了别人，按照约定，税后三七分。 　　七成，是鲁佩茨的。 　　那一年，由于采用了刀耕殿教导的新方法种田，粮食产量比往常多了三成不止！ 　　粮食，不是这一年的主角。 　　棉花才是。 　　改种棉花的人们都赚了大钱！ 　　人们摘下棉花，把棉花变成棉纱，送到圣裔家族的作坊里。 　　在那里，棉纱会变成棉线，进一步生产成各种物资，在神邦内外销售。 　　帮鲁佩茨买田的法官嫌弃他没有眼光，曾在一次对话中唉声叹气。 　　如果鲁佩茨肯种棉花，当年的收益起码翻倍！ 　　鲁佩茨只是赔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是个知足的人。 　　如今，自己有一份好的差事，孙女在学堂里成绩不错，据说很有潜力，是成为学者的料，乡下还有一片田…… 　　日子从未这么好过！ 　　田里产出的粮食，鲁佩茨只运走了一部分，足够爷孙俩吃就行了。 　　多出来的粮食，鲁佩茨都存放在那位相熟的法官那里。 　　鲁佩茨用矿上的工钱，又买下了两片不大不小的田，和自己原先的田连成一片。 　　在法官的劝说下，鲁佩茨让一半的田种粮食，一半的田种棉花。 　　第二年，鲁佩茨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了，精力也大不如前了。 　　矿场的工作，除了花费力气以外，还有诸多弊端。 　　这里的环境十分恶劣，让人难以忍受，鲁佩茨常年灰头土面，就连鼻涕都是黑的。 　　为了提神，也为了更好地工作，鲁佩茨开始喜欢上抽烟。 　　据说庞格将军在南边打下了一片肥沃之地，那里生产大量的烟草，商队将一捆又一捆的烟草运回神邦，很快受到男女老少的热捧。 　　人们喜欢烟草，甚至胜过美酒！ 　　这些烟草根据产地、处理方法、销售方的不同，被区分为各种牌子。 　　报纸上也都是各种牌子烟草的广告，有的烟草走高档路线，受圣裔家族喜爱。 　　有一些，物美价廉，一米索就能买上一大把抽上几天。 　　鲁佩茨已经离不开这东西了。 　　不过，鲁佩茨虽然自己抽烟，但从不让孙女碰这东西。 　　据说贪婪宫殿也有限制，车轮以下的儿童不允许购买烟草。 　　鲁佩茨依旧会第一个来到矿场，但是，他再也没办法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即便他抽再多的烟草，也回不到当年了。 　　他的背更加佝偻，有时手会无缘无故地抖动，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 　　不过，没事的，抽两口烟就好了。 　　鲁佩茨不能去看医师，哪怕矿场上有专门的医师，价格减半，他依旧承担不起医疗费用。 　　他只能主动削减自己的加班时间，这意味着他的收入也会大幅降低。 　　鲁佩茨这么做了。 　　很快，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糟糕！ 　　因为来矿场的时间最早，而且运气很好，鲁佩茨获得过两次十佳员工。 　　所以，他收了不少学徒。 　　有些学徒死了，走了，消失了，更多的学徒留了下来。 　　鲁佩茨发现，自己哪怕不加班，学徒给师父上缴的收益，也足够他过上不错的生活。 　　他可以住更好的廉租房，抽更好的烟，坐更好的车…… 　　鲁佩茨没这么做。 　　他依旧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每过一段时间，鲁佩茨会请自己所有的学徒去吃一顿自助，所有人都会提前饿上一两天，连鲁佩茨也不例外。 　　吃饭时，老矿工只是坐在一旁，一边机械式地咀嚼食物，一边看着自己的学徒们。 　　他很想问一句，我可以靠你们，可你们呢？ 　　当年你们老了，你们靠谁？ 　　鲁佩茨不知道。 　　年轻的矿工们，哪怕工作时长更长，采的矿更多，赚的钱也没有一年前多了。 　　鲁佩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年轻人们对此没有丝毫不快，能够坦然接受。 　　鲁佩茨想，也许，神邦里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吧。 　　这一年，神邦依旧是伟大的。 　　到了收获的季节，鲁佩茨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笑容。 　　地里产出的粮食，能把谷仓堆满，冒出一个喜人小尖。 　　至于棉花，也卖出了一个好价钱。 　　虽然种棉花的人很多，但是，棉花依旧是热销货。 　　加上鲁佩茨在早期以一个不高的价格将所有棉花卖掉，他手里聚拢了数百米索，每一个都像孩子的笑脸，讨人喜欢。 　　这几百米索，再算上矿场今年的收入，鲁佩茨手里的米索突破了1000大关！ 　　这个老农，忙碌了一生，从未如此富有过。 　　感谢路登先生！ 　　保民官路登，在任期到期后，毫无悬念地连任了。 　　人人都爱他，人人都喜欢他！ 　　在神邦上下，听不到半句关于路登先生的坏话！ 　　哪怕是疯人院里，也有一个疯子，每天早上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祝福路登先生长命百岁。 　　他就是这么一个好人。 　　这是圣人送给神邦的礼物！ 　　没有人怀疑这件事。 　　鲁佩茨抽了一口烟，在白雾环绕下，咳嗽了起来。 　　他的咳嗽比以往更厉害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由于两年多的矿场工作经历，鲁佩茨的关节开始抗议，哪怕没有刮风下雨，它们也会是不是哀嚎。 　　有时，鲁佩茨躺在木板上，疼痛让他脸色苍白，浑身冒汗。 　　哪怕是烟草，也无法减缓这疼痛。 　　但是，鲁佩茨不能停下来。 　　他有孙女要养，这些田、钱，如果在太平光景，可以支撑孙女长大成人。 　　兽人会来的……兽人会来的…… 　　所以，他不能停，要更努力地工作，再过两年就会轻松一些了…… 　　鲁佩茨是这么想的。 　　如果没有路登先生，上一次兽人来袭时，这个老农已经死了。 　　在疼痛袭来时，烟草也失效的时候，鲁佩茨会去寻找心灵上的慰藉，他会开始祷告。 　　一开始，鲁佩茨向圣人们祷告。 　　他无奈地发现，自己不是一个好的圣人信徒。 　　于是，鲁佩茨换了一个祷告对象，一个真实帮助过他的人。 　　他开始向路登先生祷告，在心底。 　　神奇的事发生了，疼痛消失了，就像漂泊的船只遇见了港湾，流浪的游子找到了故乡。 　　鲁佩茨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祷告对象。 　　那年棉花卖的很好。 　　于是，在法官的建议下，鲁佩茨将田地的四分之一用来种粮，其他全部种上棉花。 　　第三年。 　　事情有些不太对了。 　　鲁佩茨不常和人交谈，也不爱看报纸，但他习惯倾听。 　　他每半个月都会去吃一次自助餐，在那里，能听到最新的小心。 　　从人们口中，鲁佩茨听到了一些新鲜的词汇。 　　那一段时间，街上的神邦公民脸色都不太好看。 　　鲁佩茨总能听到人们讨论一些相同的话题： 　　“最新款纺织机，一台机器比八个人纺织效率还高……” 　　“产出的布太便宜了……” 　　“纺机没用了。” 　　“棉纱价格暴跌……” 　　“……” 　　鲁佩茨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发生。 　　这些事与他无关。 　　他依旧在矿上工作，身体一天也比一天差。 　　我早晚是要死在矿上的。 　　鲁佩茨这么想着。 　　他没有抱怨什么，也没有控诉什么，他只是平静地陈诉事实。 　　鲁佩茨想错了。 　　这一日，他刚到矿上，打卡完毕，准备开始工作，却被自己的上司喊了过去。 　　“鲁佩茨，过来，这是纺织分公司的负责人保罗，保罗，这是鲁佩茨。” 　　上司飞速说道， 　　“纺织部门扩张，缺人缺的厉害。我们需要抽调一批骨干过去负责管理工作，让女人和小孩别偷懒什么的，鲁佩茨，你觉得你能做好这件事吗？” 　　他的语气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命令。 　　鲁佩茨也习惯了这样的语气。 　　即便如此，听到之后的鲁佩茨也有些诧异， 　　“啊？” 　　矿上的人，耳背是常态。 　　上司重复了一边自己的话，催促着鲁佩茨做出决定。 　　这名老矿工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请问……纺织公司，也是路登先生的吗？” 　　“是的。” 　　保罗自信答道， 　　“我们让市面上所有竞争对手破产了，如今神邦只有我们的纺织品在售卖，这简直是新的金矿，有兴趣加入吗，老伙计。” 　　得到肯定答复后，鲁佩茨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想，是时候离开矿场了。” 　　他揉着肩膀，叹气说道。 　　就在鲁佩茨答应后不久， 　　云层上方，传来了一声闷响。 　　咚—— 　　咚—— 　　所有人同时放下自己手中的工作，仰头看向天空。 　　以同样麻木的表情看向天空。 　　那是高台传来的钟声，代表着一件简单的事，一件重复了八百年的事： 　　兽人，又要来了。 第162章 我们选择战斗！ 　　神邦。 　　元老院。 　　紧急会议。 　　十二元老、保民官路登、若弗大法官，普若德大法官，古瑞德大法官，格罗特尼大法官。大学者三，大学者二。 　　元老院竟然显得有些拥挤。 　　经过三年的减肥，古瑞德大法官彻底瘦了下来。 　　常年在各地奔波的他，皮肤黝黑，看上去甚至比大学者三还要结实。 　　大元老率先开口， 　　“老规矩，关城门，一切照旧，等兽人走了，神邦依旧是神邦。” 　　他和三年前相比，更老了一些，有一只眼睛已经看不清了，走路不仅需要拐杖，还需要有人搀扶。 　　即便如此，大元老依旧是元老们的压舱石。 　　虽然元老们似乎不太需要这种东西…… 　　在元老院看来，一成不变的世界，才是最好的世界。 　　兽人来了有什么关系？ 　　一切照旧，歌照唱，舞照跳，太阳照常升起，圣裔还是圣裔，神邦依旧伟大。 　　事实上，这种紧急会议，一般不会有这么多大法官、大学者的出席。 　　嗅到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大元老咬了咬牙，补充道， 　　“这一次，可以不需要倒吊人，贪婪宫殿给个数，按照临时居住权2米索每天算，需要给多少钱，圣裔家族直接出！” 　　大元老话音刚落，后排座位就传来惊呼声。 　　那是元老们在惊呼！ 　　大元老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不过，众多元老也只是惊呼，仅此而已。 　　原因很简单，如今的圣裔家族，是历史上最有钱的阶段。 　　靠着和路登合伙做生意，他们赚了大把的米索。 　　哪怕在纺织上溃不成军，吃了个闷亏，圣裔家族依旧很有钱！ 　　因为，路登先生太大方了。 　　无论是对员工，还是对生产，路登先生都太大方了！ 　　他把所有赚来的米索都花了出去，用来赚更多的米索。 　　而路登养活的这些员工，赚到钱之后，总要消费吧，总要生活吧？ 　　这些米索又回到了圣裔家族手中，然后再被路登先生赚走…… 　　就是这么神奇！ 　　也正是这份富有，让元老们有这么做的底气！ 　　不就是米索嘛！ 　　能靠米索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所有元老中，只有一名元老保持安静——坐在路登身旁的奈特元老，也就是艾尔。 　　她嘴角勾起笑意，默默看着，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和三年前相比，她美丽不减分毫，时间为她增添了更多魅力，也增添了黑丝、白丝、高跟鞋…… 　　路登的小楼里，有两衣柜的衣服。 　　抛开这些细节不谈，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大元老回头扫了一眼，压住了所有异议。 　　哪怕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古瑞德大法官依旧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不为所动。 　　大元老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事情不妙。 　　但是，以他的智慧，很难去理解，事情到底不妙到什么程度。 　　不管路登他们准备做什么，对元老院来讲，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大元老咬着牙，加重了自己的筹码， 　　“每家圣裔家族，多出20万米索！” 　　这一次，元老们已经不是抗议，而是直接不干了！ 　　以前有倒吊人，大家亏钱了，好歹面子上过得去。 　　事后，还能报复一下倒吊人，或者让倒吊人欠下自己人情。 　　等倒吊人成为大法官、大学者之后，和圣裔家族的合作也会更愉快一些。 　　这种牢固的关系，是他们在时间中学会的。 　　现在，平白无故，为什么要放弃以往的成功做法？ 　　还白送20万米索？ 　　大元老追加了一句， 　　“我们一家出多少，路登先生也要出同样多！” 　　有了这句话，元老们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下来。 　　路登是最富有的那一个。 　　如果路登同样出钱，整件事就变得可以接受了。 　　可这样做，会带来一个新的隐患……路登开始与圣裔家族齐名。 　　虽然这样的事，在过去三年里并不少见，但真正摆上明面的时候，还是有些犯忌讳。 　　神邦的圣裔家族够多了。 　　好在，路登一直没有子嗣，无论是官方的还是私生的，都没有。 　　他身边唯一的小孩，是一个八九岁名为阿乌的奴隶。 　　一个没有后代的人，不会威胁到任何人。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圣裔家族和路登先生的合作一直很愉快。 　　大元老说完，用浑浊的眼向大法官扫去。 　　没有任何反应。 　　大学者。 　　依旧没有反应。 　　大学者二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 　　在大学者一失踪后，双数派就彻底失势了。 　　一方面，单数派的领袖大学者三，是一个极其强势的存在。 　　在大学者三的带领下，单数派高歌猛进，在学者中取得广泛的群众基础。 　　另一方面，新任的大学者八，是一个奇葩。 　　没错，拜德万当上了大学者八，在路登的帮助下，这件事没有太大难度。 　　在最终辩论中，拜德万说出了一句载入神邦史册的名言，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单凭这一句话，他就被送上了大学者八的位子。 　　哦，以及路登为了帮他竞选花费的60万米索。 　　当然，这种无足轻要的事，不值一提。 　　双数派大学者，如今面临内忧外患的局面，还有大学者六这个内鬼，根本无法与单数派大学者抗衡。 　　她出现在这里，却没有太多话语权。 　　因为大学者二很清楚，如果这一次拒绝合作，一旦路登他们成功，等待双数派的结果，是毁灭性的。 　　哪怕一万个不情愿， 　　这一次，大学者二也只能站在路登这一边。 　　带着不甘，大元老走下了台阶。 　　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迎面走来的路登眼疾手快，将他扶起。 　　大元老狠狠握住路登的双臂，就像一把铁钳一样，他压低声音说道， 　　“圣人在上，路登，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要这样做！” 　　路登只是浅笑，没有答话。 　　“就算你不为我们着想，为你自己想想！” 　　大元老已经是在哀求了， 　　“让一切保持原样，神邦还是神邦，你可以成为新的圣裔家族……” 　　路登打断了他的话， 　　“我只是个普通人，并非恶魔，也绝非圣人。” 　　说完，路登示意一旁的学者上前，将大元老搀扶回座位上。 　　带着浅笑，他站在石台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本来，我打算用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说服在场的诸位和我一起去战斗。” 　　路登扬了扬手中的演讲稿，上面写着什么‘我们在荒野战斗，我们在街道战斗，我们在万圣殿战斗……’之类的鬼话。 　　路登将演讲稿向天空中抛去，任凭纸张在空中自由飞舞。 　　不需要演讲了。 　　我们需要行动。 　　逃避？ 　　封锁？ 　　苟且偷生？ 　　神邦八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是时候让事情更有趣一些了！ 　　三年的时间，路登一直在等这一天！ 　　为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带着整个神邦一切发疯的准备！ 　　在登台之前，路登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和所有利益方达成一致。 　　为了大家的利益，他们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哦，路登没有和元老院说。 　　因为元老们从来都不重要。 　　路登左手提起权杖，在石台上磕了一下，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我们选择战斗！” 　　元老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古瑞德大法官站了起来，奈特元老也站了起来。 　　路登重复道，“我们选择战斗！” 　　这一次，他的声音更加低沉了，更加具有诱惑力，就像一个恶魔附在耳边低语一般。 　　艾尔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沸腾，那个熟悉的路登先生回来了，那个优雅、贪婪、疯狂的路登先生，又一次将餐巾带起，举起刀叉，准备开启一场饕餮盛宴。 　　若弗大法官站了起来，眼神坚毅看向前方。 　　这是对保民官最有利的支持。 　　战争殿，渴望着战争！ 　　所有大法官都站了起来。 　　大学者三也起身了，大学者二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选择了起身。 　　元老院里，又一次响起声音。 　　这一次，不是保民官一个人的声音。 　　从大学者到大法官，从奈特元老到保民官，所有人在一种名为狂热的情绪中，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们选择战斗！” 　　这嘶吼的声音，似乎要将元老院掀飞！ 　　最终，连元老们都被裹挟着加入了这场疯狂的盛宴。 　　他们不是自愿的。 　　元老院外，出现了一批中年人。 　　不是年轻人，也不是老年人，而是中年人。 　　这些人，都是圣裔家族的中坚力量，实权在握，是元老们最大的依仗。 　　没有他们，元老连花瓶都算不上！ 　　这些人出现在元老院外，旗帜鲜明地支持路登的选择，代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元老们没有选择。 　　路登早就用利益说服了所有人。 　　元老们被拉上一列没有刹车的火车，驾驶员是个疯子，乘客们也都是疯子。 　　所有人都是疯子！ 　　在崭新的历史，无限的可能，以及……触手可及的利益面前，陷入疯狂！ 　　元老院中，第一次传出如此有力量的声音，代表所有人的声音。 　　片刻后，神邦高处的喇叭里，传来声音。 　　这个东西，叫广播。 　　每一个喇叭后面都有一个人在播音，他们在同时念出同样的稿子，确保声音传遍神邦每一个角落，确保声音传递给每一个神邦公民。 　　“这里是元老院，我代表保民官路登，七名大法官，九位大学者，十二位元老，向神邦讲话。” 　　停顿了一下，所有人同时念出稿子上简短的一句话： 　　“我们，选择战斗！” 第163章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我们选择战斗。 　　这句话传遍了神邦的大街小巷，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在圣人不出的时代里，元老院是神邦最高的权力机构。 　　元老院的宣言，在法理上的效用，仅次于神圣法典。 　　更别提，路登早早叠满了BUFF。 　　宣言不仅有元老院的背书，还有大法官、大学者的加持，就连异端审判所都罕见的表态支持。 　　有几家本来犹豫的圣裔家族，在普吉神父拜访之后，立场瞬间坚定了起来。 　　普吉神父的态度很简单： 　　如果前方大胜，那皆大欢喜，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如果前方大败……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在顶层结构统一声音后，整个神邦，经历了短暂的呆滞，立刻活了过来。 　　这台运转了三年的战争机器，第一次进入超频运转的状态。 　　对于兽人南下，神邦有无数的避难预案，却没有一份成熟的作战方案！ 　　神邦没有，路登有。 　　事实上，他正是靠着一份详细、可靠、可行的方案，才说服了大法官和大学者。 　　与圣裔家族不同，大法官、大学者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太多势力牵挂，思考问题也更加理性。 　　想要说服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一版方案，毫无疑问被否决了。 　　被逼无奈之下，路登只好拿出雪藏三年的杀器：蒸汽机。 　　蒸汽机的出现，改变了大学者的立场。 　　他们开始相信，这场战争真的有机会获胜！ 　　这才有了后续发生的一起。 　　此刻，站在神邦墙头，路登与庞格并肩而立。 　　庞格作为这次作战的统领，很快就要奔赴前线。 　　看着一条条长龙向远方奔赴，哪怕沉稳如庞格，此刻也有些按捺不住。 　　他从未想过，自己此生有机会打这样一场仗！ 　　两人眺望片刻，收回了目光，庞格轻声说道， 　　“谢谢。” 　　如果没有路登，庞格绝对没有机会，去做这样一件事。 　　这件事，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无论结果如何，光是作为最高战争统帅参与，对庞格来讲，也是莫大的荣耀！ 　　这也是他此生追求的最高荣耀。 　　“啥？” 　　路登一脸茫然， 　　“风声太大，没听清。” 　　庞格翻了个白眼，没理会这个家伙。 　　几年的相处、合作下来，路登那点人性，庞格太了解。 　　庞格换了一个话题，开口问道， 　　“他们依旧不允许将大口径火炮送往前线？” 　　“没错。” 　　路登现在能听清了， 　　“你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火炮的威力确实大，可以扭转战局。 　　但是，有两个弊端。 　　一、移动起来十分麻烦。 　　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携带几吨重的火炮长途跋涉，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 　　二、炮弹运输也是问题。 　　当然，如果提前做好准备，这些都不是问题。 　　大口径火炮最大的问题在于，它的威力太大。 　　大到……足以攻破神邦！ 　　这是元老院绝不能允许发生的事。 　　哪怕有这样的大杀器，也只能存放在神邦内。 　　庞格带走的火炮，用来作战还行，想要攻城，那就是痴心妄想。 　　路登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两百门火炮，这是我们的全部家底了。” 　　在过去三年，路登一直在秘密生产方便移动的火炮，异端审判所知道他想做什么，但默许了他的行为。 　　除了这些火炮外，还有大量的马车、板车用于交通运输、马匹、驴、骡子…… 　　为了这场战争，路登赌上了所有的一切。 　　战争还没开始，路登已经花光了自己手中最后一粒米索。 　　连带着伊莎家族、雅格家族的米索，都花光了。 　　他甚至以【正在研究的炼金术】为名，去贪婪宫殿贷款了50万米索！ 　　大学者甚至因为这场贷款交易，差点发起对古瑞德大法官的弹劾！ 　　这是滥用职权！ 　　直到路登承诺，如果无法实现炼金术，50万米索原数奉还，外带赔偿50万米索！ 　　大学者二这才肯罢休。 　　已经一无所有的路登，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如果赢下这场战争，路登会收获天量战利品、土地、称赞…… 　　如果输掉…… 　　路登可以开始为自己挑选一款好看的路灯。 　　显然，庞格也清楚他们的处境。 　　“放心，会赢的。” 　　看着夕阳，金发在风中飞舞，庞格如同缓缓苏醒的狮王， 　　“我们一定会赢。” 　　“你最好赢下来。” 　　路登幽幽说道， 　　“我把你侄子抵押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变态。 　　如果你输了，你会死在战场上，我会挂在路灯上，至于你侄子……现在改信爱圣应该还来得及。” 　　庞格：…… 　　…… 　　就在大人物们忙碌的同时，神邦内的人们，也有不同的反应。 　　在木板上躺了一夜后，鲁佩茨报名参加了军团。 　　按照公司规定，他属于停薪留职，如果能够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公司还会奖励他一笔忠诚奖金。 　　当然，鲁佩茨不是为了这笔钱参加军团，他是为了自己。 　　此时，他正忙着和自己的朋友告别。 　　那位刀耕殿的法官，帮过他不少忙，鲁佩茨对他极其信任，城外的田，粮，都寄存在对方那里。 　　如今他要上战场了，本该将孙女托付给对方，帮忙照看一二。 　　但是，路登先生开设的学堂，在战争期间，可以帮员工们免费照顾孩子。 　　这些孩子会住在神邦内，学堂负责三餐和教学，还配有专门的医师，全部都是免费的。 　　没有比神邦更安全的地方了。 　　按照他上司保罗的说法，这个叫员工福报。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这个福报，必须在路登先生名下的公司有两年以上工作经验。 　　鲁佩茨刚好符合条件，便立刻把孙女送了过去。 　　于是，他孤身一人找到了自己的老友。 　　见面时，鲁佩茨手里还拿着那根长矛。 　　长矛顶端锈迹斑斑，在矿场工作了两年多的鲁佩茨，买不起一根最先进的铁矛，这是他最能拿出手的武器了。 　　法官是神邦公民，可以进入神邦避难，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最近也忙的热火朝天，嘴角都起了火泡，还要不停说话。 　　刀耕殿比战争殿还要忙，每天要清点各类后勤物资，向前方输送，如果延误了军机，惩处会非常恐怖。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想要组织一场和兽人的战争，粮食是必不可少的，总不能让前线的战士生吃兽人肉吧？ 　　当法官见到鲁佩茨这副模样时，吓了一跳， 　　“老家伙，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发什么疯？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想想露易丝！” 　　露易丝，是鲁佩茨孙女的名字。 　　鲁佩茨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重复道， 　　“我们选择战斗。” 　　这是元老院的话。 　　幸运报社当天的头条。 　　那天的幸运报纸上什么也没写，之用黑色加粗的字体写了这些字： 　　我们选择战斗！ 　　从不购买报纸的鲁佩茨，破例买了一份报纸。 　　闲时，他会把报纸翻出来，看着这一行字，似乎能给他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不是你们，不是你们！老家伙，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法官举起右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不满地嚷嚷道， 　　“是元老们、大法官们、大学者们选择战斗，不是你们，更不是你！” 　　显然，对于这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把所有做这个决定的人痛骂一遍后，法官语气柔和了些，甚至带着些许恳求， 　　“听我一句劝，回家吧，这不是你的战争，老友，为了来年我们还能在一起喝酒，回家吧。” 　　在法官看来，神邦与兽人的战争是没必要的。 　　神邦全员动员的战争？ 　　过去八百年，未曾有过这样的战争！ 　　发动这场战争的大人物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那帮米虫，那帮蠢猪，那帮鼠目寸光的家伙，只在乎他们自己！ 　　为了青史留名也好，为了米索也罢，不管他们为了什么原因。 　　这些大人物，丝毫不在乎这样做会杀死多少人！杀死多少像鲁佩茨这样的人！ 　　这些大人物可不会拿着长矛在前冲锋，更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和兽人搏杀！ 　　无论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注定是一场杀戮的盛宴。 　　战争中，最先迎接死亡的，从来不会是战争的发起者。 　　而这些人，本来是没必要死的。 　　至少，在法官看来，是这样的。 　　面对法官的劝说，鲁佩茨只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我们选择战斗。” 　　法官正想训斥对方几句，好吓唬这个老家伙一通，让他滚回去陪着自己的孙女。 　　可他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法官看见鲁佩茨眼圈有些发红，那张老脸上的皱纹，在这一刻都活了过来。 　　这些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一个神邦平民的故事。 　　鲁佩茨的父母，是死在兽人手上的。 　　他的爷爷，也是死在兽人手上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奶奶是谁，未曾见过对方的模样，连一座像样的坟都没有。 　　像鲁佩茨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这八百年来，人们都是这样活下来的。 　　他们爱神邦也好，恨神邦也罢，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神邦选择战斗，他们选择战斗。 　　这场战争中，他们和神邦站在一起。 　　这场战争，也许会死很多人，很多本可以活下来的人。 　　可在另一场战争中，已经死了太多人。 　　八百年的血恨，唯有沉默与黑暗中的眼泪。 　　在这近乎让人疯狂的窒息中，所有人都压抑着内心最疯狂的想法和念头。 　　为了生存，他们苟且八百年…… 　　活着……只为了活着…… 　　可活着，不能仅仅是活着。 　　在这八百年里，有人真的疯了。 　　他们捡起石头，拿起木棒，挥舞着剑盾，高举着长矛，冲向兽潮！ 　　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就像一粒石子扔进了大海，没能溅起任何波澜。 　　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脑海里有两个思想钢印： 　　1.兽潮是无法抵挡的 　　2.神邦是永不坠落的 　　兽潮是最锐利的矛，神邦是最坚固的盾。 　　当兽潮来袭时，只有躲入神邦，才是绝对安全的。 　　否则，任何地方的人，都必须向虚无缥缈的存在祈祷，祈祷兽人不会洗劫自己的城邦。 　　在历史上，零星的反抗从未停止，可这些反抗都是无效功。 　　大规模、成建制、有记录的反抗，八百年里一共有十三次。 　　规模最大一次的反兽潮战争，在大学者的努力下，整片土地上的人们联合起来。 　　光是仆从军，就多达四十万人！ 　　受过严格训练的战士过十万，骑兵近两万！ 　　那场大战的结果，在史书上只有四个字： 　　一触即溃。 　　临时拼凑出来的大军团，由于没有最高统领的指挥，一团散沙。 　　大学者们也许能让所有人赶赴战场，但他们自身并不具备指挥作战的能力。 　　各自为战的军团，在漫山遍野的兽人面前，很快便溃败，从而引发连锁反应，演变成一面倒地屠杀。 　　一场战争变成笑话。 　　一个笑话变成噩梦。 　　从那一次惨败后，神邦的大学者再也无法说服任何势力同盟，也组织不起任何规模的反抗。 　　都是徒劳。 　　而那两个思想钢印，也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变的坚不可摧。 　　兽人，无法战胜。 　　哪怕此刻，鲁佩茨依旧相信这件事。 　　哪怕统领军团的，是战无不胜的庞格将军。 　　哪怕开启战争的，是无所不能的路登先生。 　　鲁佩茨依旧相信，这场战争是通往死亡的归途。 　　可是……只需要一句话，这位已经衣食无忧，可以安享晚年的老农，毅然地拿起手中的长矛。 　　在安置好孙女后，他义无反顾地投身于这场战争，这场必败的战争。 　　我们选择战斗！ 　　神邦八百年的血债，离别之墙上无数的泪水，城墙下森森白骨…… 　　鲁佩茨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这个人畜无害、沉默寡言的老农，第一次让法官感觉到陌生，感觉到害怕。 　　那笑容，仿佛无数张脸叠加在一起，无数白骨从牙里冒出，无数鲜血从眼眶涌出…… 　　神邦八百年的冤魂，同时露出了笑容。 　　鲁佩茨只是在笑。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和感受，他不是一个擅长文学的人。 　　他只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一个刻在神圣法典上的道理： 　　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 　　那些绿皮的畜生……该还债了。 第164章 时不我待 　　神邦。 　　贪婪宫殿。 　　古瑞德大法官面前堆着如山的账册，他的目光穿过文山文海的缝隙，看向正前方。 　　那里，坐着路登先生。 　　这是一场例行会议。 　　参加会议的，除了两人以外，还有若弗大法官、格罗特尼大法官、大学者三、思瑞元老。 　　宫殿正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地图，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必要的模拟。 　　若弗大法官向众人介绍道， 　　“第一道防线，是尼斯城堡，也就是前哨站。” 　　城堡依附尼斯山脉建造，大小城堡连成一片，相互呼应，易守难攻。 　　这里是兽人南下的必经之路，兽人却不会再次过多停留。 　　因为尼斯山脉物资匮乏，活物根本没有多少，仅存的人类都躲在城堡中。 　　花费时间去攻破这些城堡，还不如铆足劲往南方跑，那里有更多的人，更肥美的食物…… 　　只有饿疯的兽人才会和石头较劲。 　　这座山堡属于一位名为尼斯的伯爵，当然这个伯爵是自封的。 　　尼斯家族世代掌控者尼斯城堡，多年流传下来，周围的臣民不过数千，城堡内的可用兵力不超过五百。 　　八百年历史里，尼斯城堡只被攻陷过四次。 　　每一次，尼斯伯爵都幸运地活了下来。 　　因此，尼斯城堡，也被称小神邦。 　　像这样的城堡，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落入神邦手中，神邦的元老院对这片贫瘠之地也没有任何想法。 　　一年前，庞格抽空去了一趟。 　　当庞格的使者出现在尼斯伯爵面前时，识大体的伯爵，立刻归降了神邦。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尼斯城堡并入神邦版图。 　　准确的说，是落入保民官路登手中。 　　“这里配备了8门火炮，足够3000人食用3个月的粮食，400套弩机，2万只箭矢……” 　　看着手中的资料，若弗大法官越念，越觉得心惊胆战！ 　　这些火炮、粮食、弩机、箭矢，可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尼斯城堡内！ 　　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然，路登和庞格蓄谋已久！ 　　若弗大法官相信，如果关于这场战争，神邦内有不和谐的声音，一定会被扼杀。 　　准备多年的路登和庞格，根本没有耐心等到下一次兽人来袭！ 　　他们早就磨好了刀！ 　　“由于背靠山脉，水源不是问题，山脉的一些产出也可以补充粮食，庞格的半支军团驻扎在此地，由……” 　　若弗大法官皱了皱眉头，念了下去， 　　“由奴隶斯巴达克率领。” 　　一个奴隶，统领半个军团。 　　如果不是庞格将军的命令，战士们早就闹翻天了！ 　　大学者三举起手，打断了若弗大法官的发言， 　　“为什么是尼斯城堡？” 　　他走到沙盘前，看着地形图，指向山脉， 　　“在这里驻扎半支军团，到底有什么用？ 　　他们无法阻击兽人，想要攻入城堡很困难，可想要从山脉上向兽潮发起攻击，我想也不容易吧？ 　　而且脱离了城堡，半支军团对兽潮来讲，只是开胃菜罢了。” 　　这些问题，若弗大法官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路登。 　　如果庞格在这里，则由庞格来解答。 　　他这个若弗大法官，更像是一个空架子。 　　“这是一枚钉子，扎入敌人心脏的钉子。” 　　路登没有起身，甚至闭上眼睛，眼前似乎能浮现尼斯山脉的样貌，他亲自考察过。 　　和两千多年前相比，有一些变化，但变化不大。 　　路登继续解释道， 　　“他们能为我们提供兽潮最新的动向，通过燃烧不同颜色的烟雾、飞鸽传书等方式。 　　等到兽潮退回的时候，他们也可以作为据点，支撑我们下一步的行动，随时扩大战果。 　　而守住城堡，最少需要半支军团。” 　　如果人数低于这个数量，士气低迷，很容易出岔子。 　　大学者三没有疑问了，默默退回原位。 　　思瑞元老站了出来，恰到好处地展示他的愚蠢， 　　“等兽人走后，如何保证尼斯城堡回归神邦？” 　　他这个问题一出来，整个宫殿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路登反问道， 　　“神邦真的需要尼斯城堡吗？” 　　一个物产贫瘠，环境恶劣，人口稀少的山脉？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当军事要塞。 　　哪怕驻扎在城堡里的人们圈地为王，自立山头。 　　不需要三个月，就会因为粮食短缺、物资匮乏而溃散。 　　只有在兽人来袭时，尼斯城堡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 　　城堡原本的居民，连带着尼斯伯爵，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南下，如今就在神邦城外，随时准备进入神邦避难。 　　“第二道防线，也是主战场，雪河城，一共五个军团驻扎在这里……” 　　“雪河城的粮食运输靠水路，我们需要保证物资运转的顺畅，水路是最好的选择，兽人不会游泳，临时打造船只也来不及……” 　　“……” 　　这次战争，以防御为主。 　　在平原上作战，人类根本不是兽人的对手。 　　同样情况下，1000名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对阵1000名手持木棍的兽人，后者能轻松获胜。 　　在碳基生物的进化方面，兽人显然走的更远。 　　一方面，他们是当年基因编辑的产物，自然有过人之处。 　　另一方面，北边的雪原不知道有多少核废料，这些兽人与核废料共生，还能繁衍…… 　　自身的强悍，无须多言。 　　即使是防御，防线的部署，也很有讲究，并不是一味地堆人数。 　　如果将十万人扔到雪河城，那里的粮食支撑不了半个月。 　　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人员、武器装备、粮草补给、士气军心…… 　　单论冷兵器战争而言，路登算一个行家，但绝不是顶尖的那种。 　　以神邦一国之力，去抗衡无边无际的兽潮？ 　　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 　　很少有人能看见获胜的希望。 　　哪怕路登用三年去发展科技，已经获得了一些成果，依旧远远不够。 　　他有火药、炸药、火炮，以及一些试验品： 　　无法量产的枪、极具工匠精神的子弹…… 　　枪无法量产有很多原因。 　　一方面，是生产工艺的限制。 　　另一方面，路登很清楚，自己可以在古籍中‘找到’什么科技。 　　在和平年代，路登必须克制，他不能大批量生产步枪，哪怕是燧发枪，都会越过异端审判所的底线。 　　好在，战争来了。 　　路登的工厂开始全力攻克量产难题，很快，他就可以量产后装步枪。 　　至于子弹，路登只能先采用弹丸，这样量产起来比较容易。 　　工匠精神？ 　　在流水线生产面前，一文不值。 　　路登一直没有找到石油，他手搓坦克的愿望落空了。 　　内燃机也无法问世，路登只能转向蒸汽机。 　　矿场深处早就开始使用蒸汽机了，纺织厂也是的，这极大提高了生产效率，也让更多人失业。 　　好消息还是有的：路登攒出来了一艘蒸汽轮船！ 　　烧煤的那种。 　　这简直是个奇迹！ 　　蒸汽轮船的载重和航速，都远超帆船，能够极大提高水运的效率。 　　这也是整场战争中，科技发挥作用最大的地方。 　　火炮只能造成一时的杀伤，蒸汽轮船却能彻底改变战局！ 　　第二艘蒸汽轮船还在生产中，预计一个月后能够试航。 　　时间还是太短了。 　　路登很清楚，兽人不会等自己。 　　因此，这场战争的所有战略、战术，都出自庞格之手，路登只负责一些缝缝补补的工作，以及保障一件事：物资的供给！ 　　庞格一共布置了五道防线，神邦是最后一道。 　　当兽潮真的南下时，神邦依旧会关门。 　　只是，这一次关门，是为了防守反击。 　　神邦的二十一支军团，只有四支军团会留守。 　　其余的十七支军团，分散在各防线上，随时听从庞格的调遣。 　　所有人都很清楚，神邦想要输的不那么惨，只能听一个人的指挥： 　　庞格。 　　预警的钟声已经敲响，用不了多久，那些绿皮的家伙就会出现在神邦的边境线外。 　　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兽人，就像侦察兵一样。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兽潮。 　　等兽潮出现以后再做准备，就什么都晚了。 　　随着若弗大法官的作战汇报，会议进入了尾声。 　　路登用手指敲打着手杖，开口问道，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一旁的若弗大法官开口， 　　“最多十五天，最短七天。” 　　“时不我待。” 　　路登睁开眼，站起身来，缓缓说道， 　　“六天后，我会离开神邦，前往第三道防线雪谷镇。” 　　按照庞格的部署，有四个地方必须守下来： 　　尼斯城堡，雪河城，雪谷镇，神邦。 　　分别对应前哨站，主战场，后勤中心，老巢。 　　一个月，只要这四个地方坚守一个月，就能给兽人带来不俗的杀伤，给神邦带来胜利的曙光！ 　　路登目光扫过全场，沉声道， 　　“一半的元老，大法官，大学者要跟我走，自愿者优先。” 　　雪谷镇必须守住，那里囤积的兵力比雪河城还要多！ 　　雪河城防御工事修建的更好一些，而雪谷镇的地理优势更大。 　　通过雪河，连通了雪河城和雪谷镇。 　　只有雪谷镇保全自身，才能源源不断向前线运输粮草补给。 　　为了避免出岔子，路登必须带些足够分量的人，一起去防线。 　　如果雪谷镇破了……会死很多人。 　　说完，路登头也不回离开了贪婪宫殿。 　　走出贪婪宫殿，路登询问车夫， 　　“阿乌呢？他的早课还没结束吗？” 　　路登有些奇怪，最近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没办法把每件事都照顾到位。 　　“您不知道吗？” 　　车夫有些诧异， 　　“庞格将军今早派人，将阿乌少爷接走，应该是去雪河城了……” 　　路登：…… 　　他对着雪河城的方向竖起一根中指， 　　“阳光沙滩之子！” 第165章 别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一望无际的车队，连接着神邦和河谷镇。 　　神邦共和国的交通设施极其发达，这既保证了军团的机动性，也让商业贸易变得更加便捷。 　　正如谚语说的那样： 　　条条大路通神邦。 　　因此，两年前，当保民官路登提议修整【神邦】至【雪谷镇】的道路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常。 　　也许有，只是他们没想到，路登会如此疯狂。 　　不管怎么说，经过修正后的道路，比先前好走多了。 　　他们甚至在某些地方铺设了轨道，方便马车和板车在上前进。 　　神邦决定向兽人开战，防守反击式的开战，因此需要调用大量物资送往防线各地，提前囤积好。 　　一旦战争开始，兽潮正式南下，各大防线收缩，只能消耗之前的补给。 　　庞格选择的战略是最实用的： 　　以几座大城为据点，在兽潮中坚守阵地，伺机而动。 　　如果有机会就主动出击，没有合适的机会就龟缩不出。 　　在整个战略中，雪谷镇，是重中之重。 　　本该被运往神邦的诸多物资，此刻正在赶往雪谷镇。 　　等兽潮真正出现之后，防线收缩，只有雪谷镇可以靠着水运向沿途的城镇提供补给。 　　而且，雪谷镇一面靠山，一面靠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山谷内也有足够的空间储存物资。 　　这批车队的终点，就是雪谷镇。 　　只不过，和道路上其他车队不同，这些人有制服。 　　一种制服是白色大褂，由路登先生名下的纺织厂产出的白布，经过简单缝补，就披在身上。 　　穿着白色大褂的人，不是医师就是护工。 　　另一种，是黑白条文相间的衣服。 　　穿这种制服的，应该是病人。 　　只不过，这些病人看上去没什么大碍，甚至精神很好。 　　“少爷！少爷！” 　　杰夫追赶着一辆板车，总算找到了莱恩。 　　在这闷热的天气里，还没跑上两步，就让他汗流浃背。 　　“少爷，您干什么呢？”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青年，蹲在板车上，正在和一个小孩说着什么。 　　他一头金发参差不齐，乱糟糟的，如同狗啃的一般，难看极了。 　　和惨不忍睹的头发相比，青年的胡子刮得干净，牙齿洁白，十指也没有太多污垢。 　　和眼前的小孩又说了两句，塞给对方一个苹果，身穿白大衣的青年跳下板车，不满地说道， 　　“杰夫副院长，说过多少次了，在外请称呼我为院长！” 　　莱恩·雅格，圣疗养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院长。 　　之前那位院长死了，还没等继任者上任，莱恩就自封为院长。 　　同时，为了奖励杰夫管事多年的忠诚，莱恩将自己的老部下提拔为副院长。 　　至于本该接受院长的一位医师，在莱恩的安排下，接替了杰夫的职位，成为主治医生主任。 　　庞格只说了，不让莱恩离开圣彼得疗养院。 　　圣彼得疗养院，是莱恩的独立王国，甚至不需要遵守神圣法典。 　　毕竟，他们是一群疯子。 　　当这场战争开始后，莱恩院长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把疗养院卖了。 　　准确的说，是把疗养院的土地、房屋、物资……全部都卖了 　　身为院长，他有这个权限。 　　拿着所有的米索，莱恩院长购买了一种名为【反击兽潮正义战争债券】的东西，简称【战争券】 　　按照保民官路登的说法，购买【战争券】的人，可以在这场战争结束后，连本带息获得20％的收益！ 　　三个月的时间，20％的收益？！ 　　不少人都抱着尝试的心理，购买了些许战争债券，他们对获胜没有太多希望，只是用行动表达支持。 　　像莱恩院长这么疯狂的，绝无仅有。 　　谁让他是疯子呢？ 　　失去圣彼得疗养院的土地后，他们在城外买了一片土地，用来安置剩下的医师、护工和病人。 　　这片土地的规模甚至比之前要大，价格却只有十分之一不到。 　　因为，圣彼得疗养院在神邦内！ 　　神邦城内城外的地价差异，是一个天文数字。 　　经过这几年的治疗，病人们的病情已经极大好转。 　　莱恩院长日常的工作，就是拿最前沿的医学成果和病人们分享，一起学习。 　　用莱恩的话来说，他们要先学会治病，才能治好自己的病。 　　莱恩在教学时，会允许医师和护工旁听，一开始医师们都没把他当回事，只有护工们愿意陪着这群疯子一起发疯。 　　后来，有几名护工听了一年的课，离开了圣彼得疗养院，结果成功考上了医师！ 　　这件事还上了报纸！ 　　在幸运报纸的第二版角落里，有一个小豆腐块讲这件事。 　　标题是：《参与精神病治疗让这些护工受益匪浅，绝不是圣彼得疗养院的广告》 　　莱恩在疗养院里，骂了巴特·拉克利足足三天。 　　“三百个字，他收了我三百米索！足足三百米索！够我买多少苹果来治病了，该死的！” 　　这件事过后，圣彼得疗养院再也不缺护工了。 　　人们甚至把这里当做医师培训基地，来这里免费进修，还有一份微薄的工资可以拿。 　　杰夫本以为，购买战争债券已经是莱恩能做出最疯狂的事。 　　结果，第二天，嫉妒宫殿的法官找上门，出示了一条法令： 　　“搬迁圣彼得疗养院至雪谷镇，即日生效……” 　　在法令的作用下，整个圣彼得疗养院，都需要迁往雪谷镇。 　　没错，在这个关键时刻，神邦与兽人开战的时刻，圣彼得疗养院要和大部队一起，赶往雪谷镇。 　　莱恩爽快答应了下来，甚至有些激动。 　　他们出发了。 　　这是出发的第二天，他们的骡子病死了一只，只能扔在道路旁。 　　少了一只骡子，车队的物资需要更多的人力来分担，哪怕是病人。 　　好在，这些病人虽然来自圣裔家族，但早就没有圣裔家族的架子。 　　在莱恩来到圣彼得疗养院之前，大部分人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没有人权可言，更无半点尊严。 　　更何况，整个疗养院的人都害怕莱恩院长。 　　因为，那家伙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莱恩院长刚结束了一次会诊，此刻心情不错，开口问道， 　　“怎么了？” 　　“有人想要见您，以前的朋友……” 　　杰夫尝试组织了一下语言， 　　“他们听说您要去雪谷镇，特意从神邦赶来送您一程……您如果不想见他们，可以去继续忙您的事，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杰夫的言语中有些苦涩。 　　他是雅格家族的管事，原本位高权重的那种。 　　莱恩失势后，杰夫也跟着一起被打入尘埃，整日在圣疗养院里与疯子为伴。 　　杰夫很清楚，这些所谓的‘朋友’，这是来看莱恩笑话的。 　　以前在神邦，在圣彼得疗养院，他们还不敢太过分。 　　那里有异端审判所盯着，欺负一个疯子？ 　　这可是上绞架的好理由！ 　　如今，莱恩不知道得罪了哪位大人物，在这种关键时刻，要被发配去雪谷镇…… 　　这简直就是送死！ 　　因此，这些圣裔家族的阔少靓女们，很乐意来嘲弄他一番。 　　反正他马上要是个死人了。 　　得罪一个死人？ 　　没有任何风险。 　　“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杰夫副院长！” 　　莱恩严厉训斥道， 　　“下次再说这样的话，我会在年终评语里让你好看，没有一家疗养院会雇佣一个简历丑陋的副院长，听明白了吗！” 　　杰夫无奈露出笑容。 　　“所以……您准备见见他们？” 　　“当然要见。” 　　莱恩点头，同时吩咐道， 　　“让约瑟夫和我一起去，对了，我要在队伍中间会见我的老朋友们，这是最高的礼节，用板车把后面的路堵住……” 　　听着莱恩的吩咐，杰夫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好在，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 　　很快，所有事，都按照莱恩吩咐的那样执行了下去。 　　十几名骑着骏马赶来的青年们，在车队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就像一群皇子公主，突然闯入了贫民窟，居高临下审视着一切。 　　身披白大褂的莱恩，热情迎接了上来， 　　“嗨，我的老朋友们，你叫什么来着，露西？” 　　莱恩向一名男士真诚问道。 　　“杰西。” 　　坐在骏马上的青年不屑说道， 　　“我早说了，这家伙彻底疯了，你们还不信！” 　　众人爆发一阵笑声，男士们肆意笑着，女士则要淑女一些，用丝织成的手套捂着嘴，眼神里充满了嘲弄和不屑。 　　莱恩，曾是圣裔这一代最骄傲的雄狮。 　　如今，却落魄到与乞丐无疑。 　　一匹马甚至将屎落在他鞋子上，莱恩却不为所动。 　　这家伙真的疯了！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疯了。” 　　莱恩脸上的笑容不减分毫，伸手招了招。 　　一名壮硕的男子走到他身旁，沉声问道， 　　“莱恩院长，是到吃苹果的时间了吗？” 　　这名男子身穿黑白条纹的衣服，身高接近两米，站在场中竟然还有些唬人。 　　莱恩介绍道， 　　“各位，他叫约瑟夫，你来自哪个家族，哦，亚历山大，约瑟夫·亚历山大，我猜你也是圣裔家族的一员吧？” 　　“和这些疯子说这些干嘛，浪费时间吗？” 　　约瑟夫不满地嚷嚷道， 　　“莱恩院长，我该吃苹果了！” 　　这周的苹果是一种用蜂蜜烤制的小鸟，约瑟夫很喜欢。 　　本来就有些暴躁的他，吃不到自己想要的苹果，越发暴躁了起来。 　　“哦对，苹果。” 　　莱恩恍然大悟，继续说道， 　　“各位，我是不是忘记说了，约瑟夫发疯是因为他特别喜欢抢走别人的马匹，还有值钱的首饰，衣物……” 　　“顺便提一句，他今天还没吃药，随时可能发疯。” 　　众多青年才俊面面相觑，听不懂莱恩到底在说什么。 　　约瑟夫憋红了脸，小声为自己辩解道， 　　“不，莱恩院长，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莱恩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如果你想接下来的行程都坐在马车上，最好给我弄一匹该死的马来！” 　　约瑟夫先是有些迷茫，接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疯子！” 　　说着，他开始动手，将杰西一把从马上拉扯了下来。 　　他不仅抢来了马，还顺手抢来了对方的装饰，武器……任何值钱的东西。 　　卖掉土地之后，圣彼得疗养院缺钱，很缺钱。 　　约瑟夫喜欢这周的苹果，他也知道，有钱，才有好苹果吃。 　　不然，只能吃坏苹果。 　　那样他会疯的！ 　　面对约瑟夫的暴起发难，来自圣裔家族的年轻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还手？ 　　对方虽然疯了，但依旧是圣裔。 　　袭击一名圣裔？ 　　那可是重罪！ 　　最轻的情况，他们会被送去圣彼得疗养院。 　　最坏的情况，他们会连累整个家族！ 　　逃跑？ 　　退路已经被车队堵死，这些年轻人如同羔羊走入了虎群，还耀武扬威，丝毫意识不到危险所在！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在莱恩的指挥下，一群黑白条纹的疯子逼了上来。 　　在这群穿着黑白条纹衣服的疯子面前，瑟瑟发抖的众多圣裔青年才俊，就像一群小鸡崽子。 　　弱小，无助，可怜，瑟瑟发抖。 　　“别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莱恩脱掉外面的白大褂，他里面穿着黑白条纹的衣服。 　　他是圣彼得疗养院医术最高的人，也是圣彼得疗养院的院长，更是……病情最严重的疯子。 　　他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我们只是疯了。” 第166章 独裁官 　　一群疯子，抢劫了一群圣裔。 　　这种事不常发生，因此道路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堵塞。 　　人们停下来，看着这场罕见的热闹。 　　一般来说，圣裔被攻击，都会有人保护他们，哪怕是异端审判所的人也会伸出援手。 　　但是，这一次有点特殊…… 　　袭击圣裔的人，自身也是圣裔。 　　他们流淌着一样的血，在法理上有同等的地位。 　　哪怕，其中一方是疯的。 　　疯的圣裔，依旧是圣裔。 　　杰西等人出行，当然会携带护卫什么的，哪怕现在是战时，人手紧张。 　　准确的说，尤其是战时，圣裔周围的守备力量会更强一些。 　　按照异端审判所的记载，局势越难，针对圣裔家族的袭击就越多。 　　可跟随杰西出城的护卫，此刻却被一把刀拦住了。 　　杰夫管事，不，杰夫副院长，抬着一把刀，拦住了数十名护卫。 　　啪—— 　　侍卫长抽动手中的马鞭，指着杰夫破口骂到， 　　“蠢货，你不要命了吗？” 　　如果放任这群疯子袭击圣裔，他们这些侍卫吃不了兜着走！ 　　圣裔家族有一万种方法弄死他们！ 　　阳光之下，必有黑暗。 　　但是，杰夫依旧拦在众多侍卫面前，因为他手中的刀。 　　那把长刀没有出鞘，杰夫将刀上的徽章展示给众人。 　　雅格家族的徽章？ 　　不…… 　　比这更可怕。 　　副侍卫长压低声音说道， 　　“是庞格将军的徽章……” 　　原本焦躁无比，救人心切的侍卫长，瞬间冷静了下来。 　　庞格，这两个字，承载了太多。 　　神邦历史上最传奇的军团长，执行了末日审判的刽子手，手刃圣裔最多之人，他替神邦征服了最多的土地…… 　　侍卫队里，有三分之一的人曾在庞格手下任职。 　　他们绝不会认错。 　　得罪圣裔家族，还是得罪庞格将军？ 　　对于有军团生涯的众人来讲，这道选择题不难做。 　　侍卫长冷静下来之后，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庞格将军的刀，会在一个管事手中？” 　　他的目光越过杰夫，看向乱成一团的现场，找到了其中最显眼的一抹金色。 　　那抹金色甚至有些刺眼。 　　莱恩·雅格。 　　和庞格同样出自雅格家族，曾经无比耀眼的明日之星，疯了接近四年后，神邦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他的名字。 　　上一次见到这名字，还是在报纸上的广告栏。 　　这是庞格将军中意的后辈？ 　　侍卫长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他翻身下马，主动将武器扔在地上，走到杰夫身旁，递来一撮烟草。 　　这是神邦最礼貌的打招呼方式。 　　“不，莱恩少爷不喜欢烟草的味道。” 　　杰夫拒绝了对方的好意，甚至有些警惕。 　　对方想要什么？ 　　“我们的差事毁了，甚至可能连身家性命都不保。” 　　侍卫长无奈的苦笑着。 　　发生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他们都逃不掉失职之责。 　　等杰夫脸上流露出同情之色后，侍卫长趁热打铁， 　　“我们都是有家庭的，我们只想活下去……所以我想，也许您能够帮帮我们这些可怜人。” 　　杰夫也很无奈， 　　“我恐怕帮不到您什么。” 　　他们所受到的威胁，是来自圣裔家族的怒火。 　　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能庇护这些家伙。 　　庞格将军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圣裔家族停止后续的报复和惩罚。 　　可惜，杰夫不是庞格将军。 　　“不不不，您可以帮我们。” 　　侍卫长连忙说出刚刚想好的方法， 　　“您只需要雇佣我们，作为圣彼得疗养院的护卫就行了！” 　　只要他们加入圣彼得疗养院，就算在莱恩手下做事，也算是受到庞格的庇护。 　　这是唯一能活命的办法。 　　“这……” 　　杰夫一时间有些愣住。 　　莱恩少爷把圣裔们揍了一顿，结果圣裔的侍卫反倒要加入莱恩少爷？ 　　这世道是怎么了，疯了吗？ 　　“2米索。” 　　莱恩用搬砖解决了一名对手。 　　他抹掉嘴角的血迹，吐出一口血沫。 　　从地上捡起白大褂，披在身上，莱恩走到侍卫长身旁，重复道， 　　“2米索每个月。” 　　刚刚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莱恩觉得，这么重要的事，让副院长来谈，不太合适。 　　需要他这个正院长出面才行。 　　侍卫长有些为难， 　　“只付这点薪水的话……” 　　这个价格，太低了。 　　“4米索每个月！” 　　莱恩纠正道。 　　“是你付给疗养院，我们可不养闲人！” 　　侍卫长：…… 　　在莱恩涨价到5米索之前，侍卫长赶忙答应了下来。 　　莱恩伸出手，和侍卫长握在一起，达成了雇佣交易。 　　他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认真说道， 　　“你们可没有苹果吃！” 　　侍卫长：？？？ 　　莱恩补充道， 　　“除非你们生病了，才能有苹果吃。” 　　说完，莱恩脱下白色大褂，重新返回战场，对着圣裔们重拳出击。 　　侍卫长嘴角泛起苦笑，心底最后一丝幻想破碎了。 　　他本以为，这位莱恩少爷可能是在装疯卖傻，等待重新崛起的时机，这才受到庞格将军的另眼相看…… 　　为此，侍卫长甚至不惜赌一把，背叛自己原本的圣裔家族，加入对方，把自己和莱恩彻底绑定在一起。 　　现在看来……赌输了。 　　侍卫长无比确定一件事： 　　莱恩这家伙，是真疯了。 　　…… 　　同一条大道上，载着路登的马车也在前进，却被堵在路上。 　　“前面怎么回事？” 　　路登派出副官，去探查情况。 　　很快，副官一路小跑回来，和副官一起回来的，还有十二三个灰头土面的家伙，以及陪同来善后的杰夫管事。 　　这些圣裔家族的年轻才俊，被人洗劫一空，还被打成了猪头。 　　如果不是路登的副官赶到，他们的下场会更惨。 　　听到副官的汇报，路登有些诧异， 　　“你们和疯子打起来了？” 　　“不是打起来了！” 　　脸上有抓痕的杰西，纠正道， 　　“我们被疯子打了！” 　　这件事上，杰西理直气壮！ 　　他是圣裔，他是受害者，神圣法典站在他这边！ 　　路登微微点头，郑重其事说道， 　　“这起针对圣裔的袭击，性质非常恶劣，尤其是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你叫什么来着，杰西，嗯，放心，我一定会做出公正，符合神圣法典的裁决！” 　　有了保民官路登的保证，杰西愤怒的情绪有了些许平复。 　　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静静看着，想要看路登会如何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决。 　　路登请来了同行的大学者六，谦虚问道， 　　“恕我叨扰，智者，请您为我解惑，按照神圣法典，当圣裔被袭击时，袭击者应该受到怎样的惩罚？” 　　大学者六问道， 　　“有圣裔死亡么？” 　　“如您所见，没有。” 　　“袭击者的身份？” 　　“也是圣裔。” 　　大学者六给出了最专业的的建议， 　　“那简单，把他们关进圣彼得疗养院就好了！” 　　杰西：？？？ 　　他不满地嚷嚷道，“可他们本来就是圣彼得疗养院的人！” 　　“闭嘴！” 　　大学者六训斥道， 　　“我们正在讨论一件袭击圣裔的恶性事件，不要做任何试图干扰大学者的事，除非你想在异端审判所的地牢过夜！” 　　所有圣裔安静了下来。 　　终身大学者拥有神圣法典的解释权，在这件事上，不允许有任何程度的冒犯。 　　“很好，感谢您的建议，我想我可以做出正确的判决了。” 　　路登认真说道， 　　“所有袭击者都必须关进圣彼得疗养院，直到他们获得出院证明为止。” 　　杰西满脸的不满与愤怒，大声嚷嚷着抗议， 　　“你这是包庇！” 　　让病人住院？ 　　相当于没有任何惩罚！ 　　“哦，原告对审判结果不满。” 　　路登没有理会杰西，反而看向众人，追问道， 　　“有谁对刚才的裁决不满？” 　　杰西第一个带头举手，在他的带领下，一半的人举起了手。 　　剩下一半的人，他们长辈反复告诫过他们一件事： 　　不要惹路登！ 　　他们每天早上醒来，会听到这句话，晚上睡觉前，也会听到这句话。 　　不要惹路登！ 　　那家伙……比异端审判所还要异端审判所！ 　　对路登的敬畏，已经刻在某些圣裔的骨子里。 　　“要知道，他们的疯子，可能是传染病，不然为什么把他们关在圣彼得疗养院？” 　　听路登说到这里，杰西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路登话锋一转， 　　“所有不同意裁决的圣裔，可能疯了，我们需要最精准的诊断。 　　把他们送到圣彼得疗养院去吧，如果莱恩院长说他们疯了，就把他们留下住院。 　　告诉莱恩院长，每个人有每年3万米索的治疗费，他可千万不要看在米索的份上把病人留在医院，病人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一个合格的院长绝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 　　杰夫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路登先生不提3万米索的事，莱恩少爷可能会赶走这群讨人厌的家伙。 　　路登先生提了之后，这些家伙这辈子别想出院了。 　　听到路登的裁决，刚刚举手的所有人脸色刷白，如坠冰窟！ 　　从天堂到地狱，只有一步之遥！ 　　一个举手，毁掉了他们这一生！ 　　如果他们真的被送去圣彼得疗养院……还不如杀了他们！ 　　一旁的大学者六附和道， 　　“虽然我不是医师，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您无权这么做！路登！混蛋！你不能这么做！” 　　一名稍微读了点书的圣裔站了出来，强调着， 　　“钟声响起之后，神邦进入战争时期，而在战争期间，保民官的权限都会被收回！” 　　也就是说，路登无权这么对待他们！ 　　“没错！” 　　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杰西咬牙说道， 　　“也许那些平民、公民会吃你这一套，可我们不会，绝不！” 　　如果真按路登说的那样处理，他们可就倒大霉了！ 　　再无未来可言！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保民官的特殊性，让其在战时没有太大权力，无法管辖圣裔。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逃过一劫，继续过自己人上人的日子。 　　“说得好，下次别说了。” 　　路登笑着摇头，就连他身旁的大学者六都笑了。 　　路登这家伙对神圣法典倒背如流，更清楚自己在什么情况有什么样的权限。 　　他就是个天生的讼棍！ 　　和路登谈神圣法典？ 　　班门弄斧了属于是。 　　路登反问道， 　　“谁说我是以保民官的身份做出裁决？” 　　杰西一愣，不是保民官？ 　　那是什么？ 　　一个热心、公道的路人吗？ 　　除了保民官，又有谁有权限对圣裔做出这种裁决？ 　　大法官？大学者？异端审判所所长？ 　　路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轻蔑一笑，扔下一张带有签名的法令，回到自己的马车，带着人扬长而去。 　　“还有什么话，和异端审判所、元老院说去吧。” 　　路登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没工夫陪他们小打小闹。 　　杰西捡起这张纸，飞速阅读完上面的内容。 　　他看着法令最后一行的签名，陷入呆滞，如同雕塑一般。 　　“喂，喂，纸上写着什么？” 　　同伴看见杰西这幅模样，忍不住上前，抽走了他手中的法令。 　　法令上有一个潦草的签名： 　　路登·Y·微古德。 　　这很正常，这是路登签署的法令，除了他的名字还能是谁？ 　　但是， 　　签名前的头衔发生了一点点小变化。 　　众人反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纸上的内容。 　　上面写着： 　　独裁官－路登·Y·微古德。 第167章 兽潮将至 　　路登是如何从保民官变成独裁官的？ 　　如果让史学家来讲这个故事，他们会从一杯毒酒，一根绞绳，一枚米索开始讲起。 　　如果让路登自己来说…… 　　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他们需要一个独裁官。” 　　路登坐在马车里，和对面的人轻松说道， 　　“我当上独裁官，只是因为神邦需要一个独裁官，仅此而已。” 　　这是最新款的马车，足够大，甚至能容纳两人睡下。 　　坐在路登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嫉妒宫殿的恩薇大法官。 　　艾尔需要留在神邦，稳定人心，主持大局。 　　雪河城，雪谷镇，都只是战术重地，局势不妙的情况下，可以随时战略性撤退。 　　神邦，才是真正的老巢。 　　如果丢了神邦，就算赢了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神邦内，有艾尔、古瑞德大法官留守。 　　雪谷镇交给路登、雪河城在庞格手上。 　　三巨头坐镇不同的地方，只有每一个环节都不出差错，才有机会赢下这场战争。 　　此时，恩薇大法官眯起眼，微微侧着脑袋，开口问道， 　　“真的这么简单？” 　　“人们总是喜欢把事情想复杂了。” 　　路登两手摊开，无奈说道， 　　“有谁比我更适合当独裁官的吗，庞格？还是艾尔？” 　　面对路登的问题，恩薇大法官陷入沉默。 　　独裁官，是神邦在特殊时期的临时职位，拥有元老院授权，在保民官的权限上，进一步扩大，甚至可以直接审判圣裔的个体行为。 　　简单来讲，除了【末日审判】以外，路登可以做任何事！ 　　责任越大，能力越大。 　　这种职位，很显然不能交给碌碌无为之辈。 　　正如路登所言，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让一个无牵无挂的公民担任独裁官，总好过让权势滔天的艾尔、庞格来当。 　　在老一辈隐入幕后，渐渐放权给中生代时，神邦的三巨头是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三座大山。 　　这三年里，艾尔又陆续通过了几项圣裔试炼，是异端审判所认定的圣裔。 　　在无限推崇圣人和神圣法典的神邦，艾尔拥有超脱神圣法典的地位！ 　　路登是神邦最富有的人。 　　他用股份联合了所有圣裔家族，任何产业都有路登的影子。 　　没有人知道，路登先生到底掌控了多少行业。 　　他不断用米索生出米索，他工厂生产出来的商品，在神邦内外热销。 　　他需要什么原材料，庞格的军团就会推进到哪里，为他提供原材料、廉价劳动力以及市场！ 　　在工业流水线生产面前，手工业一败涂地。 　　庞格，无需多言。 　　他掌握的力量和权势最为直接——兵权。 　　也就是说，在三年时间里，三巨头分别掌控了神邦的政治、军事、经济命脉。 　　哪怕路登没有独裁官的头衔，他们与独裁官又有什么区别？ 　　三巨头的存在，已经形成了实质性的独裁。 　　本来，应该有很多机制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比如：战争殿应该限制庞格的权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庞格的应声虫。 　　贪婪宫殿应该调查路登的垄断经营行为，而不是在大多数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一切成定局后，再跳出来给一笔不痛不痒的罚款。 　　看，路登交罚款时，笑的多伤心啊！ 　　为上百万米索的产业交5000米索的罚款，真是心疼死路登了！ 　　亏成神邦首富了属于是。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三巨头的联盟牢不可破。 　　这几年，有人尝试过，瓦解三巨头的联盟，很快他们就放弃了。 　　首先，路登和艾尔是睡一张床的…… 　　哪怕艾尔声称自己是爱圣的信徒，这并不妨碍她出入路登的小楼。 　　其次，庞格和路登之间的联盟，路登太舍得花钱了。 　　庞格能够用三年时间，为神邦打下最大的领地，没有路登的支持，他绝做不到这种程度。 　　武器撞瘪，后勤补给，战功奖赏…… 　　打仗，就是烧钱。 　　偏偏路登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米索。 　　路登大把大把撒币，换来庞格在前线一个又一个胜利。 　　这些胜利，又为路登带来了新的市场，新的商机…… 　　至于艾尔和庞格……两人没有任何交情，见面甚至不怎么说话。 　　只要三巨头不散伙，神邦就是他们说了算。 　　在这个基础上，大学者们说服元老院，授权路登为独裁官，并让路登接受了这一职位。 　　大学者们当然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做。 　　当路登还弱小的时候，他们会站在路登这边，帮着打压圣裔家族。 　　如今路登一家独大，大学者们又会考虑如何打压路登，平衡势力之间的平衡。 　　毕竟，如今已经没有平衡可言了。 　　恩薇大法官再次开口，声音软糯糯的，如同棉花一般， 　　“路登，你应该清楚，独裁官的三个月任期结束后，你在卸任的之后，再也无法担任保民官、独裁官、大学者、大法官中任何一个职位。” 　　这意味着路登将彻底与权力绝缘，只是一个富家翁。 　　“叫我独裁官，谢谢。”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起码，听人多喊两声，也挺爽的。 　　尤其是恩薇大法官这种，公认的神邦第一美人。 　　三年过去了，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路登侧着身子躺下，将一顶帽子扣在脸上，开始思考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他和庞格谋划了三年，最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这一场战争，只能胜，不能负。 　　如果负了……路登可能真要挂路灯了。 　　他倒是不在乎这个，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战败之后，倒霉的人会很多，神邦内也会迎来新一轮的洗牌。 　　不过，那些都与路登无关了。 　　“独裁官，路登阁下。” 　　恩薇大法官凑近了些，追问道， 　　“如果输了，你会输掉一切。” 　　帽子下，传来路登慵懒的声音， 　　“管我死后洪水滔天。” 　　恩薇大法官点头， 　　“暴君十六世之言，启云帝国最后一个皇帝，被启云王国之父亲手割掉头颅……” 　　路登拿开帽子，却发现恩薇大法官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他眼前。 　　两人的距离，足够他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能清晰闻到对方身上的花香。 　　路登很认真说道， 　　“我想给兄弟放个假，至少今天放假。” 　　离开神邦前，路登已经够忙了。 　　如今的路登，属于圣贤模式，坐怀不乱的那种。 　　恩薇大法官强调道， 　　“我是爱圣的信徒。” 　　“哪怕爱圣活过来，我也不会尊重他。” 　　路登嗤笑道， 　　“你觉得我会在乎他的信徒？” 　　这一次，轮到恩薇大法官愣住了。 　　她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对圣人不敬！ 　　她更没想到，听路登这么讲，身为大法官的她，反倒有些……兴奋？ 　　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好色之徒。 　　恩薇大法官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怂恿道， 　　“要不，你再骂两句？” 　　路登：…… 　　抛开辱爱圣这件事不谈，恩薇大法官又问道，“我们会赢吗？” 　　“我不知道。” 　　“你这是玩火。”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 　　路登笑着摇了摇头， 　　“我更喜欢称之为‘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众所周知，路登玩的一直很极限。 　　如果完全按照路登的想法，他会在尼斯山脉布置几个炮兵营，不分昼夜向兽潮开炮，最大程度制造杀伤。 　　可惜，时间不允许他这么做，元老院也不允许。 　　半起身的路登再次躺下，枕在一片柔软上，闭上双眼。 　　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七天后。 　　尼斯山脉。 　　尼斯城堡里，身披皮甲的精锐战士们正在巡逻，一刻也不敢懈怠。 　　很快，山顶的哨岗传来口哨声。 　　斯巴达克听了两遍，确定哨声无误。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派身手矫健的奴隶爬上高处，用望远镜观察。 　　半刻钟后，拿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奴隶险些跌入山崖。 　　他慌乱地嚷嚷着， 　　“来了！他们来了！” 　　斯巴达克脸色阴沉，点燃了一根引线。 　　滋滋滋—— 　　引线在燃烧，引线在燃烧！ 　　嗖—— 　　BOOM—— 　　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天空中炸响一道烟花。 　　哪怕在白天，这烟花的动静，也足够显眼。 　　而且，斯巴达克不需要将这个讯号传递太远，在下一个烟花台，会有人放出同样的讯号，告诉后面的人们，依次传递下去。 　　神邦的版图上，不断有烟花炸响。 　　站在雪河城的城头，庞格正在检阅修缮城墙的工匠和民工，确保工程按进度进行。 　　接下来一段时间，这里会发生苦战，庞格要确保万无一失。 　　想要赢下这场战争，雪河城会是战事最惨烈的地方，也正是因此，庞格出现在这里。 　　除了他，没有人能指挥这场战争。 　　BOOM—— 　　远处的天空，传来一声闷响，不太像打雷。 　　庞格停了下来，看向远方，神色有些凝重。 　　跟在庞格身后的一名半大不小的青年，开口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庞格将军。” 　　三年时间，足够阿乌成长到独当一面，尤其是在师资力量拉满的情况下。 　　“说过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喊我亚父。” 　　庞格收回目光，漫不经心说道， 　　“没什么大事。” 　　庞格将右手搭在剑柄上，左手扶在城墙上，仿佛能听见厮杀声。 　　“兽潮要来了” 第168章 永无止境的兽潮 　　雪谷镇。 　　往日繁荣的城镇，街道上已经见不到什么行人，大多是装备精良的战士在结队巡逻，空气中弥漫着名为紧张的气氛。 　　小镇原本的居民，一部分去了神邦避难，拖家带口，带着金银细软。 　　更多的人留在了山谷里。 　　他们没足够的米索，无法支付高昂的临时居住权。 　　当然，也有一部分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愿意站出来与兽人作战，已经加入预备军团，每日接受操练，随时可以转为正式军团。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很穷。 　　有钱人早就去神邦避难了，根本不会在这里和兽人玩命。 　　好在，雪谷镇不缺装备。 　　神邦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武器和装备。 　　制式长矛要多少有多少。 　　就在这种紧张、压抑的氛围中，所有人按照独裁官路登的指挥，按部就班布置着防御工事。 　　路登刚结束了一个军情会议，又派出一支侦察小队，让他们联系周围的城镇，同步兽人南下的情况。 　　恩薇大法官匆忙赶来，正好遇见路登。 　　“你迟到了。” 　　路登将手边的文件签署完，交给一名副官，由对方骑着快马赶回神邦报信。 　　恩薇大法官解释道， 　　“山谷里的居民有些恐慌。” 　　路登头也没抬，开始签署另一份文件，要求最近的一支补给队必须在日落前赶到，为了加速，他们最多可以抛下补给的三分之一。 　　将新文件交给另一位副官，路登才抽出空来，看向恩薇大法官， 　　“处理好了？” 　　“嗯。” 　　恩薇大法官没有多说什么，反问道， 　　“情况怎么样？” 　　“不妙，很不妙。” 　　由于刚开过会，路登直接挑重点讲， 　　“七天前，兽人越过了尼斯山脉，按照斯巴达克传回来的消息，第一批兽潮的规模是十万级的。” 　　如同路登他们预料的那样，兽人没有管尼斯城堡，直接南下，奔往更肥沃的土地。 　　“五天前，兽人出现在巴恩纳城外，从巴恩纳城传出的最后消息……” 　　听着路登的话，恩薇大法官脑海里浮现出巴恩纳城的情况。 　　以规模来讲，这甚至不能算一座城池。 　　虽然有外城墙，内城墙，可城墙只有3米高，只能阻挡土匪和强盗，对兽人没有任何作用。 　　强壮一些的兽人，甚至可以直接跳上城墙！ 　　原本，巴恩纳城里没有安排守军，不在庞格的防守计划中。 　　但是，听说神邦选择向兽人开战，事情不一样了。 　　巴恩纳城内，自发组织起了一支六百人的队伍，收拢了一切可以收拢的物资。 　　他们将物资给逃难的平民，让他们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送到后方。 　　同时，自己则留在巴恩纳城内，要给兽人一点厉害瞧。 　　庞格本来想让这些人去最近的城池集合，却被对方拒绝。 　　他们这点人手，当然不会去看守整座巴恩纳城，他们挑选了一批最牢固的地堡，躲入其中。 　　一种用石头、砖块砌成的石堡，可以对外发射箭矢、捅出长矛，也可以躲在其中，静静等兽人过去。 　　这是人们逃过兽人追杀的办法，但是，效果很一般。 　　兽人的鼻子很灵敏，饿疯的兽人会想尽办法拆开石堡，就像开罐头一样，品尝其中的美味。 　　而人类很难对兽人造成实质性的杀伤，哪怕有，兽潮庞大的数量也不在乎这些零星的伤亡。 　　毕竟，兽人是集体南下狩猎，而人类是大批南下避难。 　　都是为了生存，一个追，一个跑，被追上的，只能怪自己跑的慢了。 　　对于这些人的英勇之举，庞格虽然并不支持，但表示理解。 　　作为尊重，他让人送去了一个木桶。 　　一桶被路登称为‘炸药’的东西。 　　点燃之后，会给兽人带来一些惊喜。 　　相信路登在木桶中装的钉子，铁锈片等物品，兽人们会喜欢， 　　路登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说道， 　　“一天前，距离巴恩纳城最近的天鹅镇传来讯息，听到巴恩纳城传来一声巨响。” 　　路登陷入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些凝重。 　　很快，路登打破沉默，继续说道， 　　“第一波兽潮是十万级的，对我们来讲算半个好消息。 　　兽潮会很分散，各大阵地的压力就会小很多，抗住第一波冲击的可能性很大。” 　　庞格挑选的防守据点，要么地势险要，要么自身城墙足够高，有险可守。 　　单兵战斗力上的巨大差异，让人类军团和兽族根本无法在野外硬碰硬，必须靠科技发展来弥补。 　　这三年来，路登紧赶慢赶，科技虽然加速了不少，真正转化为战斗力的却很有限。 　　一方面，现实中有诸多因素掣肘，路登无法放开拳脚。 　　另一方面，哪怕捣鼓出来杀伤力足够大的武器，量产也需要一个过程。 　　车床、机床、蒸汽动力…… 　　路登接手的神邦，是一个没有任何轻重工业基础的国家，人们对这些东西更没有任何概念。 　　路登总不能手搓一个核弹吧！ 　　三年内，能做的事确实有限，武器无法成为这场战斗的决定性因素。 　　大学者三作为坚定的主战派，依旧在开战前，问过路登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再等三年？” 　　路登给出的回答很简单， 　　“如果三年内我死了，神邦要等的，就不止三年了。” 　　这个理由说服了大学者三。 　　只有三巨头在，才有可能把神邦拧成一股绳，才有可能打这场战争。 　　三巨头里，权势最大的是庞格，最重要、最核心的人物，却是路登。 　　一旦路登死了，这个联盟会瞬间分崩离析，庞大的商业帝国也会土崩瓦解。 　　机会只有一次。 　　大学者三没得选，只能跟着这群疯子一起坐上赌桌。 　　路登继续说道， 　　“除了巴恩纳城，其余各大据点传来消息，已经发现零星的兽人，甚至有一支骑兵小队主动出击，将冒进的兽人围杀。” 　　说到这里，路登忍不住苦笑出来。 　　那名贪功的百夫长，带着百名骑兵出城，在侦察兵的指引下，猎杀十二名兽人。 　　最终，十一名兽人的头颅被送到了雪河城，作为这一场战斗的战利品，还有一名兽人重伤逃跑了。 　　骑兵小队付出不菲的代价，一共二十二名骑兵死亡，三十多人负伤，死了四十匹马。 　　十二名兽人！只有十二名兽人！ 　　对于士气的打击，无需多言。 　　听到战报的庞格暴怒，恨不得亲自赶到战场，亲手斩下这名百夫长的头颅。 　　已经不需要了。 　　百夫长死在战斗中，他为自己的贪功、自大、狂妄付出了足够沉重的代价。 　　也正是因此，庞格再次传信，要求所有据点，严守不出。 　　同时，庞格也要求，各路补给队尽快返回据点，无法携带的物资，凡是与肉有关的就地焚毁！ 　　哪怕是人的尸体，也要烧了！ 　　兽人是肉食性生物，他们南下就是为了抢夺食物，庞格必须尽可能减少对方能收集的补给！ 　　听完路登的介绍，恩薇大法官心思沉重，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等待。” 　　路登长出一口气， 　　“等待兽人出现在雪河城下，这场战争，才拉开帷幕……” 　　…… 　　路登不知道，就在他和恩薇大法官对话的同时，雪河城下已经出现了兽人。 　　庞格行走在城墙上，他身后跟着阿乌，更远一点的地方，才是自己的亲卫队。 　　阿乌没有披甲，只是穿了一身粗麻衣衫。 　　地平线上，已经能看到兽人的身影了。 　　看着远方的兽人，阿乌忍不住问道， 　　“亚父，不用备战吗？” 　　“暂时不用。” 　　庞格随口说道， 　　“按照各地传来的消息，雪河城方向，最多只有两万兽人。” 　　眼前这些兽人，只是开胃菜罢了。 　　这场战争会持续很久，久到最精锐的战士也会觉得疲惫。 　　晚一点备战，就少消耗一点精力。 　　零星的兽人越来越多，面对雪河城这座庞然大物，兽人们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远远观望着。 　　根据以往的经验，大城池都会有一些反抗，但力度并不会太强。 　　毕竟，兽潮面前，做什么都是徒劳。 　　这些兽人聚拢成团，规模很快过百。 　　雪河城就像一个巨大的蛋糕，摆在他们面前，这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兽人们决定冒险搏一搏。 　　他们开始冲锋，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冲向眼前的城池，想要找到城墙的缺口，闯入其中，饱食一餐。 　　还没等他们奔跑太久，脚底突然一空，地面猛地凹陷下去！ 　　十几名兽人栽入陷阱之中，迎接他们的是尖刺，轻易洞穿了他们的身体！ 　　命中要害的兽人当场毙命，死的不能再死。 　　没能立刻死去的兽人开始哀嚎，大量鲜血从体内涌出，他们活不了多久了。 　　血腥味让幸存的兽人更加兴奋，他们没有继续冲锋，而是围在深坑旁，死死盯着同伴的尸体，眼中露出绿光。 　　显然，眼前这座雪河城，是难啃的骨头，说不定还有什么陷阱等着他们，继续冲锋凶多吉少。 　　而面前的尸体，却是毫无风险的大餐…… 　　第一次冲锋，就到这里吧。 　　兽人们抿着嘴唇，透露出最原始的欲望。 　　该开餐了。 　　城墙上，用望远镜看完这一切的阿乌，收起了望远镜。 　　他有些兴奋， 　　“亚父，陷阱起作用了！” 　　“只是一时的作用。” 　　庞格冷冷说道， 　　“深坑、护城河、钉板……你能想到的一切陷阱和布置，都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它只能杀伤一定数量的敌人，而兽人，最不缺的就是数量。” 　　深坑可以被填平，护城河可以被塞满…… 　　兽人也许无脑，但数量足以抹平一切。 　　庞格话音未落，地平线上出现了更多的兽人。 　　一百……两百…… 　　一千……两千…… 　　兽人，越来越多，以后还会更多，仿佛……永无止境。 第169章 骂名路登来担 　　战争，是一个乏味的话题。 　　兽潮第一次有规模的攻击，是在破晓时分。 　　数千名兽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向雪河城发起冲锋，想要一鼓作气冲上城头。 　　在冲锋前，兽人用滚石破坏了一部分陷阱。 　　即便如此，庞格在城外的布置，依旧造成了可观的杀伤。 　　可惜，兽人没有士气这种东西，冲锋的步伐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们快饿疯了，而眼前的雪河城，就是最诱人的食物，让他们陷入疯狂。 　　冲过陷阱之后，迎接兽人的是箭雨和巨弩。 　　砰—— 　　砰—— 　　巨大的弩箭飞出，撞在兽人身上，将一排兽人撞飞，空中喷出一道道血雾。 　　带着惊人的动力势能，哪怕只是擦边，也可以轻易让兽人缺胳膊断腿。 　　兽人，即使肉体强如虎豹，可依旧是碳基生物！ 　　这种巨型弩箭的穿透性并不强，更多的是靠自身的动力势能来造成杀伤。 　　事实证明，效果很好。 　　巨弩就像死神的镰刀一样，肆意收割着兽人的生命。 　　哪怕没死的，也会变成重伤，丧失战斗能力。 　　第一批冲锋的兽人很快死光，剩下的兽人也在号角声中开始撤退。 　　撤退的兽人，没忘记尽量带走同伴的尸体。 　　他们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安葬自己的同伴，而是处于更原始的目的。 　　这是兽人的军粮。 　　他们已经很饿了。 　　兽人可不在乎‘朊病毒’、‘疯兽病’什么的。 　　他们整日与核废料为伴，常年忍受寒冷和饥饿，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趁着刚死没多久，还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兽人很快卷土重来。 　　这一次，他们越过已经被填满的陷阱，重返战场，抬起了之前的巨大弩箭。 　　数十名强壮兽人抬起一根巨大弩箭，开始向前冲锋。 　　他们用这支弩箭为自己挡住箭雨，同时想以弩箭为撞木，去撞击城门或者城墙。 　　抬起弩箭比预想中的要简单，弩箭上可能是沾了血的缘故，很黏，增加了摩擦力，刚好能让手和弩箭贴在一起。 　　还没等他们跑几步，城墙上又射下一阵箭雨。 　　躲在弩箭下的兽人成功护住了自己的要害，存活了下来。 　　只不过，这一次下的箭雨，带火。 　　弩箭接受过特殊处理，遇火既燃，眨眼间，整根弩箭燃烧了起来！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兽人，想要丢下弩箭，却发现双手被死死粘住，无法脱离弩箭。 　　而城头再次射下箭矢，精准兽人他们的心脏或者膝盖。 　　被弩箭连累，他们变成了固定靶，有专门的神射手照顾他们。 　　每一根弩箭，都点燃了数十名兽人。 　　他们的下场，从抬起弩箭的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就这样，在雪河城下，十几个火团在熊熊燃烧，数百名兽人葬身火海。 　　伴随着兽人的哀嚎和惨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肉香。 　　兽人没有继续发起冲锋了。 　　连续两次的失利，让他们折损过半。 　　余下的兽人数量，不足以支撑他们拿下这座城池。 　　他们决定等待更多的兽人，再展开新一轮的攻势。 　　与此同时，雪河城的城内也缓缓开口，一群身手矫健的战士冲出，开始打扫战场。 　　他们会对还在挣扎的兽人补刀，事实上，他们会对每一个兽人补刀，以防对方没有死透。 　　补刀的同时，这些战士开始飞快打扫战场。 　　回收箭矢、从兽人身上拔下皮革、铠甲，天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 　　这些人甚至连石头都不肯放过，什么能揣进怀里就拿什么。 　　尖锐的哨声响起，所有战士停下手中的工作，抱着怀中回收的物资，开始向城门处奔跑。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参与行动的每一个人，都竭尽所能地执行每一步命令。 　　等他们返回城内，城门缓缓关闭。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城头上，传来一阵欢呼声，连带整座雪河城都开始沸腾。 　　这一次行动毫无疑问是成功的。 　　超过一半的箭矢都被回收，只需要经过工匠简单的修整，这些箭矢就可以重复使用。 　　对于守城的一方来讲，这种远距离杀伤的消耗品，自然是越多越好。 　　不过，光顾着收集箭矢，战士们没有处理兽人的尸体。 　　这些尸体被烤焦之后，散发着诡异的香味，让不少兽人馋的直流口水。 　　下一次冲锋的兽人，肯定不会放过在这东西上啃一口的机会。 　　兽人和人类在单兵能力上的差距，以及数量上的差距，注定了人类处于劣势，需要用智谋去弥补差距。 　　这场庆祝没有持续太久，战士们就投入到新的战事中。 　　很快，兽人发动了新的攻势。 　　城头上再次射下的箭雨、投石车砸出的滚石、巨弩的弩箭，给了兽人当头一棒，一次又一次挫败兽人的攻势。 　　临近正午，还没有兽人冲上雪河城的城头！ 　　守城战士们的士气，越发高涨，仿佛胜利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呜—— 　　呜—— 　　号角声响起，正在尝试冲锋的兽人开始撤退，丢下了不少尸体在战场上。 　　在最高处俯瞰战局的庞格，收回目光，神色冷漠，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开饭。” 　　烈日当头，兽人没有继续进攻的迹象，庞格立刻下达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城头的守军需要轮换，伤员需要救助安置，消耗的各类物资需要补充，同时统计余量…… 　　没错，哪怕兽人没有冲上城头，守军依旧出现了伤亡。 　　搬运物资时，几人不小心砸伤了自己，有十几人拉弓或者操纵弩机时受伤…… 　　战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身为统帅，庞格要做的事更多。 　　他走下城墙，阿乌跟在身后，立刻有人迎上来，摆上一张小桌，送上两盘食物，一杯葡萄酒。 　　庞格坐在小桌前，开始吃饭，阿乌则站在一旁。 　　庞格开口说道， 　　“有什么，现在问。” 　　如今的战事算不上吃紧，还属于小打小闹的阶段。 　　庞格还能分心给阿乌现场教学，一对一辅导。 　　真正忙起来，根本顾不上这些。 　　这几年，阿乌陪着庞格军团出征不止一次，自然熟悉庞格的作风，知道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 　　他开口问出第一个问题， 　　“兽人……怎么这么弱？” 　　他们智商低下，空有一身蛮力，应该很好对付才对。 　　以今天上午兽人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何至于成为神邦八百年的灾祸？ 　　只要提前布置足够多的陷阱，加上一点点智谋，人们早该消灭掉所有兽人了！ 　　“呵呵……” 　　听着阿乌的问题，庞格先是笑了几声，喝了一大口葡萄酒，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阿乌，你吃过自助餐吗？” 　　“吃过。” 　　阿乌回忆道， 　　“我提前饿了两顿，去吃了一顿，离开的时候差点……” 　　阿乌说道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他明白庞格的意思了。 　　兽潮南下。 　　对兽人来讲，就是一顿丰盛的自助餐！ 　　他们也和阿乌一样，提前饿了两天，甚至更久…… 　　最早出现在雪云城外的兽人，此时正处于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根本不是他们的真实战力！ 　　等他们填饱肚子之后…… 　　“哦，对了，关于兽人还有一个知识你要了解的。” 　　庞格将一块鸡胸肉撕开，扔入口中，大口咀嚼着， 　　“兽人的智商并非一直很低。当他们饥饿时，会显得智力低下。等他们吃饱了之后，兽人的智商和人类没有明显区别。” 　　嘶—— 　　阿乌倒吸一口冷气，就差直说恐怖如斯了。 　　兽人恐怖如斯，断不可留！ 　　庞格将小桌上的食物风卷残云地解决掉，拍了拍手， 　　“用路登那家伙的说法，兽人可能是脑袋缺血缺氧了，吃饱之后，才有力气想事情。” 　　一瞬间，阿乌感觉肩上的压力更大了。 　　阿乌心底生出另一个疑问， 　　“亚父，那我们为什么不回收兽人的尸体，或者焚毁？” 　　“好问题。” 　　庞格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不回收的原因只有一个，专门留给他们的。” 　　阿乌眼前一亮，想到了某种可能。 　　箭矢上有毒？ 　　这些兽人的尸体，肯定会被兽人们废物利用。 　　这样一来，毒素就会传播开…… 　　阿乌觉得自己不应该询问是哪种毒药，这应该是军事机密。 　　庞格却主动公布了答案， 　　“这种毒素只有一个功能，能让雄性地精发情，既然对地精有用，对兽人应该也有效。” 　　阿乌：？？？ 　　发情？ 　　兽人饭都吃不上了，还有心思搞瑟瑟，开银趴？ 　　这…… 　　阿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夸这个想法。 　　好怪哦！ 　　说这个计谋有用吧……没什么大用。 　　说没用吧……好像又有点用。 　　有些不太像庞格的风格。 　　庞格谦虚说道， 　　“这是路登的计划，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路登的原话，就是削弱雌性兽人的战斗力，还可以浪费雄性兽人的蛋白质。 　　说完，庞格还向随行的一人强调道， 　　“如实记录，独裁官路登再三要求，庞格将军才被迫使用这种肮脏、龌龊的计谋！” 　　这人带着怪鸟面具，随身携带一本书册，不时记录什么。 　　异端审判所设有类似史官的职位，负责记录圣裔的一言一行。 　　庞格亲眼见到对方写下这一行字，才放下心来。 　　庞格的一世英名，不能毁在路登手里！ 　　再苦一苦兽人吧，骂名路登来担。 　　得愿以偿的庞格，带着阿乌，再次登上城头，密切关注兽人的动作。 　　他没有注意到，那名来自异端审判所的史官，又在书册上加了一行字： 　　“虽然是被迫如此，但庞格将军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甚至有些迎合……” 第170章 雪河上的尸体 　　血腥的战争，缓缓拉开了帷幕。 　　从第一天开始，攻城战就足够惨烈。 　　兽潮猛攻了三日，几次登上城墙，都被庞格带兵杀了下去。 　　最终， 　　兽人在雪河城下丢下近四千多具尸体，也没能啃下这块硬骨头。 　　这是侦察兵粗略统计的数字。 　　统计兽人的伤亡，比较困难，这些绿皮畜生会把尸体带回去，不浪费任何一块肉。 　　在攻城开始时，兽人大多数都是赤手空拳的。 　　第二天，冲锋在前的兽人有了骨盾、骨斧、骨棒。 　　他们在撤退的时候，还会带走战场上的箭矢。 　　第三天，兽人里出现了弓箭手。 　　正如庞格说的那样，填饱肚子之后，兽人的智商并不逊色人类。 　　兽人的进攻一扫之前的凌乱，开始显现出章法。 　　他们会佯攻，会重点冲击一面城墙，会全天不分时间段骚扰，会搭建简陋的投石机和箭塔…… 　　就像有一名优秀的将领指挥着兽人。 　　可惜，在庞格面前，‘优秀’是不够的。 　　残阳如血，刚刚结束冲锋的兽人，此刻正在打扫战场，将一切能拿走的东西带走。 　　站在城头的庞格，嘴角有些开裂，灌下一大口清水，眉宇间有淡淡的愁绪。 　　“阿乌，如果换你来守城，我们已经死了。” 　　庞格身后的阿乌正在包扎箭伤，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 　　这场战争持续到今天，哪怕在最危机的时刻，庞格都没有动用火炮。 　　即使换成阿乌自己来指挥守城，加上火炮的威力，以雪河城的防备力量，守下三天应该问题不大。 　　看出阿乌心中的不解，庞格又灌了一口清水，继续说道， 　　“我并非说此时的胜负，而是战争的结局。有些仗，第一天就输了，第十天才溃败。” 　　在庞格眼中，这场仗还有得打。 　　至少，在雪河城这片战场上，由庞格亲自坐镇，获胜的概率很大！ 　　尼斯城堡那里，不会关系到整场战争的胜负，兽人也不会在那里浪费兵力和时间。 　　真正让庞格感受到压力的，并非城外聚集的过万兽人，而是雪谷镇！ 　　他能守下雪河城，神邦更不需要担心什么。 　　路登呢？ 　　如果雪谷镇收不下来，即使庞格最终守下了雪河城，也没有能力在兽潮撤退时反攻，进一步扩大战果。 　　就在庞格沉思时，一名传令官匆忙赶来，急声汇报道， 　　“将军！兽人撤了！” 　　撤了？！ 　　庞格站起身，掏出望远镜，看着城外远方的兽人大营。 　　那里，密密麻麻的绿皮兽人，正在向北边奔跑，急不可耐。 　　望远镜中，庞格看的真切，不少兽人丢掉手中的食物，竭力奔跑了起来。 　　什么事能让他们这么着急？ 　　庞格想到了答案。 　　收起望远镜，庞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沉声道， 　　“兽人攻破了北边的某座城池。” 　　庞格此话一出，包括阿乌在内，所有的亲卫脸色一沉。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城池被攻破，会有大量的人落入兽人手中…… 　　对于这些兽人来讲，自助餐，放饭了。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兽人有这种反应。 　　等兽人吃饱喝足，会有更多、更强的兽人，来到雪河城下，展开新一轮的攻势。 　　没时间感慨了。 　　所有人还沉浸在震惊中，庞格已经开始发号施令， 　　“派出十支骑兵小队，百里内分散侦察，收集情报为主，遇敌不可恋战。” 　　“轻骑大队从西门出，绕至北门外，焚烧兽人营地，遇敌则退。” 　　“派出敢死队，骑兵，跟随兽人主力，查探情况……” 　　“……” 　　庞格每下达一条命令，都有对应的亲卫或者百夫长离开，负责落实。 　　能跟随庞格的战士，都是无数场厮杀中磨练出来的，素质过硬。 　　眼下，雪河城是最安全的，兽人们忙着吃自助，不会和雪河城过不去。 　　等兽人吃完了自助，再来攻城…… 　　到那时，雪河城的压力会比现在大十倍、百倍！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雪河城能在兽人的围攻下屹立不倒，成为一颗钉子，死死钉在这片土地上。 　　兽潮也没必要和一座城池较劲。 　　他们会继续南下，去更远的地方，找软柿子捏。 　　神邦倒是不用怕，无论来多少兽人，神邦都不会有危险。 　　他们有最高的城墙，最多的物资，以及最大口径的火炮！ 　　只是，这样一来，雪谷镇就危险了！ 　　“最后……” 　　庞格咬着牙说道， 　　“告诉路登，他如果死了，阿乌也别想活！” 　　阿乌：？？？ 　　阿乌立刻反应过来，庞格的言外之意。 　　路登先生……会有危险？ 　　…… 　　“我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雪谷镇，一座庄园被改成了临时指挥中心。 　　路登倚靠在竹制凉席上，有人替他按摩肩膀。 　　恩薇大法官手上微微发力，解释道， 　　“庞格的信，是三天前寄出的。”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平时的传讯就很麻烦，更被提战争时期。 　　如果不是路登训练了一批信鸽，通讯只会更麻烦。 　　“用力重点，早上没吃饭吗？” 　　路登闭着眼睛，随口说道， 　　“算算时间，庞格这几天应该面临最危险的一波攻势。 　　如果庞格顶住了，兽人就会放弃进攻雪河城，继续南下。 　　那个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危险。” 　　如果信上所说无误，庞格在前期战斗中没有动用火炮。 　　兽人是有智慧的。 　　提前动用火炮，只会让兽人警惕，进而寻找解决方法。 　　哪怕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兽人也会分散开来，让火炮的杀伤力降到最低。 　　到了兽人进攻最猛烈，阵型最密集，而且毫无防备的那一刻…… 　　火炮——英雄登场！ 　　路登相信，身为真正战场艺术家的庞格，对于局部战争的微操是顶级的。 　　他一定会把火炮发挥到最大威力。 　　也正是基于这种信任，路登调集了最多的火炮，安置在雪河城内，供庞格使用。 　　火药、炮弹……这些能在短时间筹集的，都运到雪河城了。 　　更多的，堆积在雪谷镇内，可以通过雪河向雪河城输送。 　　听着路登的话，恩薇大法官微微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三年来，她和路登的接触并不多。 　　这是一个高调的男人，同时也是一个神秘的男人。 　　两者并不矛盾。 　　哪怕再靠近路登，这个讨厌的家伙想要隐藏，依旧可以将自己伪装的很好。 　　这接近半个月的相处下来，恩薇大法官总算明白，为什么路登先生是神邦公认的妇女之友。 　　就连那位……也一直忘不掉他。 　　越是了解他，越是被他吸引，也越发……危险。 　　想到危险，恩薇大法官既然还有些兴奋，下意识露出笑容。 　　“有人和你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吗？” 　　路登的话，打断了恩薇大法官的思考。 　　她刻意板起脸，微微仰头，眼神飘忽。 　　“很多人说过类似的话，路登先生。” 　　听着对方言语中刻意的疏远，路登笑着摇头，没多说什么，而是自顾自说道， 　　“等这场仗打完……糟了，这种说法像是立FLAG，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我不能这么迷信，等仗打完了，我会请神邦最好的石匠，为你打造石雕。” 　　单纯从审美的角度来讲，恩薇大法官这样的容貌，不为后世留点什么，可惜了。 　　恩薇大法官冷冷说道， 　　“我不喜欢石头。” 　　似乎怕路登误会，她解释道， 　　“石雕会破损，会被毁掉，我不喜欢这种东西。” 　　话刚说完，恩薇大法官就后悔了。 　　她和路登解释这个干嘛！ 　　“好，依你。” 　　路登转而说道， 　　“请一个画师，画油画的那种，你坐在那里，露出淡淡的微笑，画的名字我都帮你想好了，叫【恩薇大法官的微笑】……” 　　恩薇大法官被逗乐，笑着纠正道， 　　“路登先生，神邦里好的油画师可不多。” 　　和油画相比，神邦的圣裔们，更喜欢雕像这种形式。 　　庞格曾经给路登展示过一座石雕，参照庞格本人一比一等比例制成，请的是最好的工匠，花费了足足三年时间，才雕刻完毕。 　　路登看完之后，觉得大体还行，只是在某些方面，比例可能不是1：1！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庞格不服，当场邀请路登去公共浴场，要给他开开眼。 　　路登婉拒之后，随手给庞格花了几个初稿，让他按照这个去订做。 　　什么大卫、思想者、拉弓的丘比特、拿破仑世界名画……文的武的，路登都给庞格整了一套。 　　庞格对此很满意，把所有身家都花在这上面了。 　　路登含泪收下了这批订单，开始为庞格制作极具工匠精神的手工艺术品！ 　　“油画师不多？” 　　路登笑了，随口说道， 　　“只要有足够的米索，神邦就会有足够的油画师。10万米索不够，就砸100万米索。3年不够，就等10年！” 　　这话……未免有些太土豪，太过暴发户了。 　　可当路登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时，反倒散发出一种异样的魅力。 　　可能……土到极致就是潮吧。 　　愿意为自己一掷千金的人，恩薇大法官见多了。 　　像路登这样霸气的，还是头一个。 　　而且，路登很纯粹。 　　纯粹的好色之徒。 　　恩薇大法官决定换一个话题， 　　“路登先生，我们怎么知道前线的战况？” 　　“庞格会通知我们的，他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 　　路登悠闲说道， 　　“庞格守下雪河城，兽人战略放弃，继续南下，我们在雪谷镇让兽人吃瘪……战局正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至于庞格会如何通知自己？ 　　路登大概能猜到。 　　庞格不会派信鸽、传令员什么的。 　　他会用一种更快的方法，比兽人前进更快的方法，更直接，更直观地告诉路登，自己取得了怎样的战果。 　　因此，路登提前下令，让镇民把生活用水都储备好。 　　靠着雪河，他们很少有储备水的习惯。 　　可既然独裁官发话了，镇民们只管照做。 　　“除了战局，我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我更擅长的问题。” 　　路登的话，引起了恩薇大法官的注意。 　　他不是故作高深，也没兴趣当谜语人， 　　“兽人南下的规律、高台的钟声……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是很巧。” 　　恩薇大法官无奈说道， 　　“我们曾要求高台上的元老不要敲钟，兽人依旧南下了，那一次神邦损失惨重。 　　至于南下的规律……这东西比神邦彩票还要随机，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如果兽人南下真的有规律，大学者们早就研究出来了！ 　　与气候无关，与时间无关，与粮食无关，与任何外在因素都无关…… 　　只与钟声有关。 　　就像有一面无形的墙壁拦住了兽人。 　　钟声响起时，这面墙壁消失，兽人才敢南下。 　　这些信息，路登当然也是知道的。 　　“话说回来，这几年，我一直在尝试饲养地精，教会他们说话、识字……” 　　地精和矮人、人类一样，是真正的智慧生物。 　　路登很熟悉怎么饲养这种绿皮生物。 　　“三年里，我都失败了。” 　　路登摇了摇头，无奈说道， 　　“生物进化了千年、万年才拥有的智慧，似乎在过去短短八百年里，就被造物主无情剥夺了。” 　　这很不正常。 　　如果，女皇没有对地精做什么。 　　那么，就是有一种外在因素在时刻干扰、影响着地精，让这些家伙无法学习。 　　路登已经把范围缩小到很小了。 　　钟声响起后，路登挑选了一批大脑发育相对健全的地精，重新训练他们，教他们说话。 　　想到这里，路登笑了， 　　“他们突然就能学会了，知道辨识物体，能够学会简单的词汇，变回一个真正的智慧生物……” 　　路登猜测是对的。 　　确实有东西在时刻干扰地精、兽人，这种东西却不会影响到人类。 　　超出人类感知频率的声波？ 　　地精的听力频率范围比人类更广，能听见人类无法听见的声音。 　　这是最有可能的猜想，依旧进一步的实验来验证。 　　恩薇大法官不明白，路登为什么突然聊起这个话题。 　　两人的对话，被急促的呐喊声打断。 　　“路登先生！” 　　若弗大法官满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闯入了房间。 　　当他看见恩薇大法官正在给路登按摩时…… 　　他承认，身为男人，有点嫉妒。 　　若弗大法官很快回过神来，赶忙说道， 　　“雪河！雪河！” 　　他太过激动，以至于有些结巴，花费了许久才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雪河上漂来无数兽人的尸体！” 第171章 半吨重的勋章 　　鲜血染绿了这条河。 　　兽人的血，是绿色的。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战场的硝烟，能听见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厮杀…… 　　看着河面上不断飘来的残肢断臂，路登眼神冰冷，神色冷漠，让人琢磨不出他在想什么。 　　“庞格赢了。” 　　哪怕不用路登讲，所有人都能得出同样的结论。 　　大胜！ 　　这场大胜，注定在神邦共和国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庞格就算现在突发心脏病死亡，也不会影响他在历史上的评价分毫。 　　因为，他是过去八百年里，第一个正面战胜兽人的人族统帅。 　　而且，随着战局的演变，庞格还有机会反攻兽人。 　　等到兽潮退去时，以雪河城为据点，截断兽潮，进一步扩大战果…… 　　在战前展望中，最理想的情况，一点点实现，胜利的天平倒向神邦！ 　　在雪河边站了不到十分钟，路登转身离去，同时吩咐下去， 　　“派民夫清理河面，将兽人尸体捞起，集中焚烧，注意饮用水和食物，以防瘟疫……” 　　“将警戒等级提到最高，军团全面接收雪谷镇防御……” 　　“镇内外的路灯都修好了吧，夜间照明很重要，预防兽人夜袭……” 　　“……” 　　无须庆祝这场胜利。 　　因为，更难的仗，马上就要来了。 　　随着路登一道道指令，整个雪谷镇忙碌了起来，为备战做最后的准备。 　　至于动员工作…… 　　不需要太多动员。 　　一方面，雪谷镇的主力军团，由伊莎家族的势力、圣·雷霆之怒军团组成。 　　前者是伊莎家族的老家底，在伊莎家族最落魄时，能够跟着伊莎家族揭竿而起的那种。 　　至于圣·雷霆之怒，是一支新军。 　　这支新军表面上归艾尔管辖，听命于元老院，不属于任何家族。 　　实际上，由路登和庞格把控。 　　各梯队的人选，都是庞格推荐来的，再由路登面试，最终录取。 　　训练方法，也抛弃了神邦以往的作战模式。 　　重装步兵？ 　　轻装骑兵？ 　　战车？ 　　不！ 　　炮兵！ 　　没错，圣·雷霆之怒，是一支炮兵军团！ 　　只有火炮的轰鸣，才能配上他们的名字。 　　从构建开始，这群人就被训练使用火炮，熟悉性能，研究射击角度…… 　　圣·雷霆之怒是唯一的专业炮兵军团。 　　在大战开始前，曾有元老提议，让圣·雷霆之怒跟着庞格一起北上，在雪河城发光发热，那里注定了是最激烈的战场。 　　庞格拒绝了，没有给出理由。 　　他是庞格，在战争这件事上，不需要给任何人理由。 　　也有元老提议，让这支炮兵军团留在神邦，看守神邦。 　　路登在前往雪谷镇时，执意带走这支军团，理由很简单： 　　无论有没有火炮，神邦都是神邦，不可能被兽人攻破。 　　元老们有些不理解，一支没有火炮的炮兵军团，在前线到底有什么用。 　　在独裁官路登的坚持下，他还是带走了这支炮兵军团。 　　除了嫡系军团以外，路登还有一张王牌。 　　矿场上的作坊、熟练工匠、公司里的骨干和熟练工，都被抽调过来了！ 　　当然，路登不是忽悠他们来的。 　　他一边许诺高薪、土地各种奖赏，另一边尝试唤醒人们对兽人的仇恨。 　　路登发现，根本不需要自己做什么。 　　神邦平民对兽人恨之入骨。 　　越穷的人，越是恨兽人！ 　　哪怕是奴隶，也是如此。 　　路登只能感慨，“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确实轻松的多。” 　　仇恨只会让人一时慷慨。 　　真正激发人们勇气的，是米索。 　　路登许诺，只要愿意跟随他的步伐，这一战过后，无论胜负，奴隶会恢复自由，每个平民可以分到价值2000米索的土地，当然，这些土地会靠北一些，离兽人更近一些。 　　路登等人将所有身家都砸入这场战争。 　　一旦获胜，他们的战利品也会无比丰厚，超出所有人想象！ 　　如果神邦获胜，兽人被击退，那么神邦在现有版图上，将进一步扩大！ 　　向北，元气大伤的兽人无法威胁到神邦。 　　南下，富饶的半岛会臣服在神邦脚下。 　　东征，商路将进一步扩大，无数金银财宝涌入神邦。 　　西边……西边大部分土地都已经被纳入神邦的版图。 　　再往西是一片大海，听说海的那边还有几个破岛，上面被兽人占据，没有人类生存的让土壤。 　　战胜兽人之后，神邦的好日子才真正来到！ 　　而且，看庞格这一仗的战果，科技突飞猛进的神邦想要抵抗兽潮，难度没有预想的那么大。 　　火炮对于冷兵器时代的兽人来讲，算是某种程度的降维打击。 　　只要……他的后勤能够跟上。 　　庞格需要更多的火炮，更多的炮弹，更多的火药…… 　　这些东西，雪云城里的储备，无法满足庞格的需求。 　　炮弹、火药这些补给品，路登都能解决。 　　火炮怎么办？ 　　总不能在雪谷镇手搓吧？ 　　其他人都在忙碌时，路登找上了一个人——杰夫管事。 　　圣彼得疗养院的副院长，雅格家族的管事，如今在雪谷镇帮忙。 　　路登拿出一份地图，递给对方， 　　“这是雪谷镇的水管地图，带上你的人，还有工匠的矮人和民工，去把水管挖出来。” 　　把水管挖出来？ 　　杰夫不明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好在，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他不明白的事。 　　杰夫已经习惯了。 　　按照路登的吩咐，他喊上了人手，前往地点，展开挖掘工作。 　　当然，杰夫没忘记喊上自家少爷。 　　身穿黑白条纹衣服的莱恩，蹲在土坑旁，看着人们工作。 　　不一会，就挖到了水管。 　　当人们将土层清理掉，露出水管的原貌时，众人陷入了沉默。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水管。 　　铁铸，厚实无比，一端还封口了…… 　　路登管这玩意儿叫水管？ 　　杰夫这些天在雪谷镇溜达，见过一些防御设施，打听下才得知，那东西叫火炮。 　　眼前的水管……更像是大号的火炮！ 　　比杰夫见过的任何火炮都要大。 　　“还愣着干嘛？！” 　　身穿黑白条纹服装的莱恩站起身，嚷嚷道， 　　“挖水管呀！” 　　回过神来的众人，不再管水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继续着挖掘工作。 　　挖掘工作进行没多久，思瑞元老闻讯赶来。 　　“独裁官路登，元老院需要一个解释。” 　　看着眼前被挖开的土地，思瑞元老脸色阴沉， 　　“这些‘水管’……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先，一个东西被称为管子，起码两头要是通的吧？ 　　可思瑞元老面前的铁管， 　　更像是……炮管。 　　额，炮管也是管！ 　　其次，雪谷镇临近雪河，镇子有一部分干脆就建在水上。 　　这样的地方，真的需要水管吗？ 　　思瑞元老来雪谷镇这么多天，也没用过水管！ 　　贪婪宫殿为什么会拨一大笔经费，在雪谷镇修建根本不需要的水管？ 　　地下的水管又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幅奇怪模样？ 　　把这些火炮运到雪河城的本事，路登做不到。 　　可藏在雪谷镇，等战事开启后，利用雪河，运往雪河城…… 　　这点小事，路登还是能做到的。 　　就算是元老，也能意识到，眼前的奇怪水管，有些不太对劲！ 　　而且，看这架势，这水管似乎经过简单的处理，就能变成另一种物体——火炮！ 　　甚至压根不需要处理！ 　　这特么就是火炮！ 　　炮管上甚至专门做了防锈、防潮的处理，炮管身上还有固定用的位置，挂上铁钩，可以利用吊索将其拉起！ 　　面对思瑞元老的发难，路登不慌不忙解释道， 　　“如您所见，我们正在挖壕沟，用来阻挡兽人的进攻，很不巧，我们发现水管就在壕沟下面。 　　好消息是，我们可以把水管吊起来，这样能省去我们不少挖壕沟的时间。 　　坏消息嘛……等战后，雪谷镇需要铺设新的水管，我相信以元老院和贪婪宫殿的慷慨，一定不会在意这些小钱。” 　　思瑞元老的脸色阴沉，晦暗不定。 　　他上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 　　“路登，该死的，我不管你和庞格准备做什么，我是看着庞格长大的，哪怕雅格家族毁了，只要庞格在，一切都还有意义……” 　　思瑞元老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才说道重点上。 　　他表情扭曲，低吼道， 　　“元老院明令禁止大口径火炮离开神邦，路登，你疯了吗？你想和元老院公开决裂吗！”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急。 　　听到思瑞元老这番话，路登恍然大悟，朗声道， 　　“思瑞长老提议，可以将这些水管改为火炮，今晚工坊加班，验证一下思瑞元老的想法！ 　　如果做成了，就是大功一件，所有人加班费翻倍！” 　　听到路登的话，众多矮人和人类加快了手中的工作。 　　到底是水管还是炮管？ 　　路登说是水管，那就是水管！ 　　指炮为水。 　　思瑞元老：？？？ 　　什么时候成我的提议了？ 　　他怎么也被拉下水了？ 　　“这是元老院今年第二有智慧的提议，仅次于提名我为独裁官。” 　　路登紧紧握住思瑞元老的手，发自肺腑说道， 　　“等这场战争胜利了，我会以独裁官的身份，给你发一个半吨重的勋章！” 第172章 船名‘希望’ 　　“我要半吨重的勋章有什么用！” 　　思瑞元老在屋内走来走去，嘴里骂骂咧咧。 　　他不明白，什么人会喜欢半吨重的勋章。 　　这东西能吃吗？ 　　他是元老！ 　　不需要懂任何东西，不需要学什么东西，不需要做任何事！ 　　唯一需要元老做的，就是YES或NO！ 　　他们还是代投票，根本没有自己的意志！ 　　思瑞元老强压着心底的怒火，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从路登出现在神邦以后，一切都变了。” 　　过去四年，是神邦发展最快的四年！ 　　哪怕是元老院，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同时，三巨头急速膨胀的权势，也让元老院产生了警惕之心。 　　可元老院也好，大法官、大学者也罢，这些年都没有对三巨头动手，甚至没有太多限制他们的扩张。 　　原因很简单：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庞格的崛起是必然的，没有庞格，神邦无法伟大。 　　元老院虽然笑话多，但他们没打算真的活成笑话。 　　剑与盾，是一切的基石。 　　路登的异军突起，让元老院没有阻拦的时机。 　　他先是担任倒吊人，收割圣裔家族，积累了初始资本。 　　然后迅速和各方达成交易，成为保民官，同时扶持艾尔。 　　路登的公司，圣裔家族大多占有股份。 　　这才是最狠的地方。 　　所有人都知道，公司盈利效益好，是因为有路登。 　　离开了路登，圣裔家族赚不到这么多米索。 　　等路登真正成了气候，圣裔家族看着如山一般的米索，根本没办法拒绝。 　　至于艾尔…… 　　别搞笑了。 　　艾尔，自身就是元老院的一份子。 　　三巨头无法瓦解，无法阻止，无法抗衡…… 　　但是， 　　可以削弱。 　　这场战争，既是对兽人的战略方针转变，也是对三巨头的一次削弱。 　　路登出任独裁官，战争过后，按照神邦惯例，他必须放弃一切权力，成为一个富家翁。 　　同时，和兽人的战争，会让军团元气大伤。 　　恢复军力，需要时间。 　　庞格已经年龄不小了，他虽然身体强壮，但身为主帅，打仗对心神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至于艾尔……不需要担心她。 　　她是元老。 　　天然站在元老院这边的。 　　只要元老院和三巨头没有正面冲突，艾尔就没必要选。 　　这样一来，三巨头的权势被大幅削弱，同时有大量的土地、人民、财产涌入神邦。 　　战争之后，无论胜负，神邦依旧伟大。 　　三巨头，将成为短暂的历史，就像烟花一样。 　　想明白这一层，思瑞元老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拄着拐杖，来到大学者六的住处。 　　“哟，小老弟，来了？” 　　大学者六精神不错。 　　这个口癖是从路登那里学来的，大学者六很喜欢。 　　他扬了扬手中的稿纸，赞叹道， 　　“我正在研究你写的这片文章，如何将水管改造成炮管，写的很好。” 　　思瑞元老：…… 　　看这个样子，路登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一口咬死，这些东西就是水管。 　　就算圣人活过来，都是水管！ 　　“水管就水管吧。” 　　思瑞元老摆了摆手，摸出一根烟枪，点燃了烟草，美美吸上一口，吐出一圈白雾。 　　他知道，不可能用这件事攻击路登。 　　其他事都还好说。 　　私自将大口径的火炮运出神邦…… 　　这件事，真闹到元老院去，有人要上绞架的！ 　　即便想明白其中道理，思瑞元老依旧为路登的胆大妄为感到愤怒，这家伙从未对元老院有过任何尊重。 　　思瑞元老低声骂道， 　　“他们怎么敢！” 　　正在看稿纸的大学者六，冷笑了一声， 　　“你还在担心火炮的事？没必要的，如果这一场战争真的赢下来了，有没有大口径火炮，神邦的门，都关不住了。” 　　思瑞元老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这家伙，话里有话呀！ 　　“这都想不明白？” 　　大学者六嗤笑道， 　　“神邦被誉为什么？” 　　思瑞元老下意识答道， 　　“奇迹之城，不坠之城，永不沦陷的……” 　　只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都会熟悉这些称呼。 　　“那我再问你，如果这场战争赢了，雪谷镇算什么，雪河城算什么？” 　　大学者六这个问题，让思瑞元老陷入了沉思。 　　他不太擅长思考，虽然本能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些不对劲，但依旧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大学者六放下稿纸，目光冰冷，如同没有温度的钢铁， 　　“这场战争赢了，下一场战争就会赢。赢赢赢……兽人早晚会死绝，到那个时候，神邦就算永不坠落，又有什么意义？” 　　思瑞元老的嘴微微张开，想要说什么反驳，又觉得无话可说。 　　大学者六轻蔑说道， 　　“神邦有什么？最繁荣的贸易？最先进的思想和艺术？ 　　看看地图吧小老弟，如果选择商贸，神邦绝不是中心。 　　思想和艺术可以随着人流动，神邦是一座死城，它因为兽人的存在而伟大，如果真解决掉兽人……神邦又哪来的奇迹可言？” 　　神邦的奇迹，是建立在兽潮上的。 　　如果没有兽潮，人们可以去更肥沃的土地生存，比神邦更宜居的地方，比比皆是！ 　　哪怕在两千多年前的启云王国，这里也只是矿业中心，因矿业而发达。 　　大学者六的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思瑞元老恍然大悟。 　　没有了肮脏的兽人，神邦的神圣性就没了？ 　　乍一听，很荒谬。 　　现实……确实如此！ 　　而且，现实会比大学者六说的更残酷！ 　　神圣性消失的，不仅是神邦，还有……圣裔家族。 　　为什么神圣法典规定圣裔家族，神邦内的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这个设定？ 　　一方面，按照传说，圣裔家族的先辈们，建立了神邦，在兽潮中给众生提供了一个避难所。 　　圣裔家族的神圣性，先是建立在神邦的神圣性上。 　　另一方，每次兽潮来袭，圣裔家族拿出真金实银，来救济人民。 　　被救济的人们，自然愿意跟随圣裔。 　　如今，兽潮的威胁被剔除，神邦的神圣性退潮，圣裔家族开始裸泳…… 　　这些话，大学者六当然不可能说出口。 　　轰隆隆—— 　　惊雷炸响！ 　　思瑞元老愣愣说道， 　　“听你这番话，如同有巨雷在耳边炸响……” 　　他话还没说完，那巨响再次传来。 　　轰隆隆—— 　　思瑞元老又是一愣， 　　“打雷了？” 　　大学者六神色一沉， 　　“蠢货，是火炮的声音！” 　　他寒声道， 　　“兽人来了！” 　　……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雪谷镇的所有军团战士忙碌了起来。 　　至于其他人则按照避难守则，躲入山谷之中。 　　然后，火炮开始轰鸣！ 　　雪谷镇本来就有不少火炮，都是小口径的，安置在各处要地。 　　发现兽潮的迹象后，路登毫不犹豫下令开炮。 　　一处高台，被改成了临时指挥所。 　　若弗大法官站在路登身旁，俯瞰着战局。 　　兽人们还没发起成型的攻击，就被火炮击溃，仓皇逃窜。 　　即便如此，火炮的攻势也没有停止，一轮接一轮地发射，仿佛炮弹不要钱一般。 　　若弗大法官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路登先生，是否可以停止炮击了？” 　　这样打下去，只是浪费炮弹！ 　　“不能。” 　　路登拒绝了若弗大法官的提议。 　　身为独裁官，他拥有最高指挥权， 　　即便如此，路登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 　　“我们是守方，如果兽潮真正进攻，这里的防御设施，我们占不了太多便宜。” 　　若弗大法官眉头皱起。 　　那胡乱开炮，就能占到便宜吗？ 　　不正是因为优势小，所以才要节省炮弹吗？ 　　“这些兽人是从雪河城那边败过来的，他们已经吃过一次火炮的亏了，兽人也不是傻子。” 　　路登看着疯狂逃跑的兽人，冷冷说道， 　　“吃自助餐，如果一种食物又烫又扎手又难吃，自然会吃更好吃的食物。” 　　自助餐？ 　　听到这词汇后，若弗大法官先是一愣，神色很快冷漠下来。 　　路登说的确实有道理。 　　虚张声势，用火炮吓跑兽人，让兽人避开雪谷镇，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那些炮弹就在战场上。 　　等兽人逃走后，随时可以组织民夫回收。 　　路登真正消耗的，只是火药等引爆物， 　　巧了，雪谷镇别的东西没有，战略物资堆积如山！ 　　几轮射击后，见没有兽人敢靠近雪谷镇，路登才下令停止炮击。 　　正如路登说的那样，兽人们果然将雪谷镇视为禁区，没有继续骚扰这里。 　　即便如此，雪谷镇也维持着高度警戒，丝毫不敢松懈。 　　兽人继续南下，去找更软的柿子捏。 　　雪谷镇则紧锣密鼓，将地下挖出的‘水管’改造好，运上货船，搬运着各种物资上传。 　　几日后， 　　雪谷镇的码头上，站满了人。 　　“呜呜——” 　　汽鸣声响起，吓了所有人一跳，小孩子都给吓哭了，母亲抱紧孩子，紧张地看向前方。 　　伴随着汽鸣声，一艘规模中等的货船，缓缓加速，驶出了码头，逆流而上。 　　人群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他们不明白，没有风，没有帆，没有水流，没有人划浆，这艘船为何能逆流而上？ 　　这一刻，疑问太多，答案太少。 　　他们在见证历史，不是蒸汽轮船的历史，而是神邦共和国的历史。 　　只要这艘船赶往雪河城，补给送足，这场战争获胜的希望就更大一分！ 　　一名画师，按照路登的吩咐，正在竭力描绘眼前的景象，记录着这历史性的时刻。 　　这艘驶向雪河城的货船，名为——希望。 第173章 我要飞的更高 　　希望号驶出港口。 　　它会沿着雪河直上，为沿途的城镇做一定的补给，直到终点雪河城。 　　船上的火炮、火药、炮弹，足够雪河城再打一场大规模战役。 　　同时，伤员也会随着希望号返航。 　　如果没有蒸汽机，希望号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科技，彻底改变了这场战争。 　　而路登的心思，已经没有放在一城一地的得失上。 　　希望号出发后，在巩固防御的同时，路登将第二艘蒸汽船的改造进度加快，同时钻进小黑屋里，研究地精和捕获的兽人，做着各种实验。 　　接连几日，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兽人在填饱肚子之后，拥有不俗的智慧，哪怕是寻常动物，也能知道趋吉避凶。 　　在雪河城被火炮教育过的兽人，不会主动招惹拥有重火力的雪谷镇。 　　对兽人来讲，填饱肚子就行，至于用什么填饱，他们不在乎。 　　在这种安逸的氛围下，就连雪谷镇的紧张都被吹淡了几分。 　　这一天，路登刚刚结束实验，冲了个凉水澡，洗掉了身上的血腥味。 　　恩薇大法官倚在椅子上，随口问道， 　　“你研究出什么了？” 　　她对于战事不太关心，反倒更在乎路登在做什么。 　　路登反问道， 　　“以前也有人抓过兽人做研究，结果呢？” 　　“没有结果。” 　　恩薇大法官神色正经了起来，严肃说道， 　　“兽人可能是荣耀感极强的生物，被俘虏后，他们什么都不会说，只会发狂一样攻击周围的一切，不吃不喝，直到死亡……” 　　事实上，捕获兽人的方法有很多。 　　用陷阱也好，用毒药也罢，甚至是十几名战士一涌而上…… 　　这些被捕获的兽人，一开始还能维持正常，虽然无法沟通，但是给食物和水，他们还是会吃的。 　　等到高台的钟声响起，兽人们就像疯了一样。 　　他们想要逃离囚牢，不肯在这片土地多待一刻。 　　对于恩薇大法官的说法，路登不屑一顾。 　　“荣耀感属于有智慧的生物，野狗可没有荣耀感的说法。” 　　毕竟，野狗首领不会骗野狗去为了集体送死。 　　荣誉感到底从何而来，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但是，路登很清楚，这是一种精神安慰剂。 　　它可以属于矮人，可以属于人类，可以属于精灵。 　　唯独不会属于发疯的兽人。 　　退一步讲，就算兽人真的有荣誉感，也不可能每一个兽人都铁骨铮铮，不食嗟来之食。 　　还不允许兽人有叛徒？ 　　也就是说……兽人的表现，并非自愿，而是被某种东西干扰了！ 　　结合地精的表现，路登已经能得出基本的结论。 　　高台上，神邦各处，应该还有某些‘启云王国的遗产’在运行。 　　这些遗产只有一个作用——保护人类不被兽潮吞噬。 　　保护人类的方法也很简单： 　　这些设施会发出一种人耳听不见的声波，兽人能听见，而且在声波影响下会极度暴躁，痛苦！ 　　为了躲避声波，他们常年躲在北方的雪原上，自我放逐。 　　而高台的钟声响起，是对应的设施进入自我检修的阶段，需要定期维护和保养…… 　　兽人则借此空隙，南下劫掠。 　　能源供给？ 　　多半是太阳能。 　　核能的话……不太可能。 　　至于运转800年不坏的设备？ 　　路登对此并不感觉奇怪。 　　启云王国的科技发展方向明显有问题。 　　而且女皇由于某种原因，在特定时期里，对科技产物的运行期限、药物的保质期等等有近乎病态的追求。 　　对外，女皇宣称是为了星际旅行的研发。 　　漫长的星际旅行最大的敌人就是时间，这个借口让人无法反驳。 　　显然，星际旅行最终还是失败了。 　　人类还没走出这颗星系，就迫不及待先将自己毁灭了。 　　当然，这些不是路登眼下需要操心的。 　　他只是有一个大致的猜想，至于事情的真相是否真的如此，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今天，几名地精在玩耍时，不小心把自己弄聋了。 　　如果等到钟声再次响起，他们依旧能够保持神智。 　　那么，路登的猜想就能得到验证。 　　而且，不管兽人在害怕什么。 　　路登不难得出结论： 　　当钟声再次敲响时，兽潮会逃回北方的冰原。 　　在这个时候，如果雪河城主动出击，配合尼斯城堡两面夹击，能够对兽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想要做到这种程度，光靠庞格一个人可不行。 　　路登也必须出现在战场上…… 　　不过，两艘蒸汽船都已经出发，寻常的船又无法快速逆流而上。 　　至于马匹……如今外面都是兽人的地盘，骑马出去等于美团外卖、送餐上门。 　　如何去雪河城？ 　　难不成，还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对此，路登自有安排。 　　他将手中的资料整理完毕，开始做出发前最后的准备。 　　…… 　　又过了几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路登邀请恩薇大法官一起出行。 　　走在路上，路登说了一句没来由的话。 　　“今天风向不错。” 　　风向？ 　　恩薇大法官有些迷茫，和风向有什么关系？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名身披白大褂的青年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战战兢兢的管事。 　　杰夫一边走，一边在莱恩耳边絮絮叨叨， 　　“少爷，算我求你了，可千万别发疯……千万别……” 　　杰夫无比紧张。 　　身为异端审判所的一员，这些年，杰夫很清楚‘路登’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异端审判所内，一半的人要求把这个作恶多端的家伙吊死。 　　另一半的人则要求，将路登推上圣坛，成为圣人再世。 　　不管怎么说，三巨头之一的路登，如今是神邦内最有权势的人，甚至不用加之一。 　　莱恩和路登之间的恩怨…… 　　一两句话，很难说清。 　　杰夫知道，那颗名为仇恨的种子在莱恩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条毒蛇，隐藏在最阴暗的角落…… 　　莱恩则不耐烦地点头，敷衍说道， 　　“我今天吃了苹果，两个！” 　　“人到齐了，出发！” 　　莱恩等人到场后，路登没有废话，直接带着三人去往一片空地。 　　空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怪物！ 　　由布织成的球袋鼓起，悬浮在空中。 　　而球袋下方，一个好似火炉的平台，正在燃烧，球袋下又挂着一个吊篮…… 　　“认识一下，这个东西叫热气球，我们坐这个去雪河城。” 　　路登一边介绍，一边上前，招呼着众人。 　　“准备出发了。” 　　去雪河城？！ 　　恩薇大法官万万没想到，路登说的郊游，竟然是这个？！ 　　对于陌生且刺激的旅途，恩薇大法官没有任何拒绝的能力。 　　最重要一点，她相信，路登现在还不想挂。 　　跳进吊篮，路登伸手将恩薇大法官也接了上来，之后是莱恩、杰夫管事。 　　一共四名乘客，全部进入吊篮中。 　　在他的指挥下，人们解开了固定热气球的绳索，同时路登将沙袋从吊篮中扔下。 　　其余几人，双手死死抓着吊篮的边缘，感受着脚下的摇晃，伴随着高度一点点攀升，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只有莱恩在笑，大笑。 　　升空时，一阵风将他的白大褂吹飞，他如今穿着黑白条纹的衣服，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路登则一边控制着火候，一边保持热气球的平衡。 　　起飞的过程，比预想要顺利的多。 　　热气球逐渐平稳下来，路登维持着两侧的风翼，调整前进方向。 　　他抽空回头，宽慰其余乘客， 　　“不要怕，我们带了足够的燃料、食物、水。运气好的情况下，三个小时就能到达下一个城镇！” 　　路登当然没指望一口气飞到雪河城。 　　经过一年的实验，热气球的安全性很可靠，但续航始终是一个大问题。 　　飞行途中需要补充燃料、清水、食物，人也需要方便、睡眠，加上夜间飞行过于危险。 　　路登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沿途补给，沿着雪河，这一趟的城镇都有路登提前安排好的补给点。 　　在半年前，已经有热气球飞过这一趟航线了。 　　一共试运营了十二次，其中六次坠毁，但只有两次发生人员伤亡事件。 　　热气球的飞行高度并不算高，只要操作得当，哪怕是坠毁，也能保障乘客的部分安全。 　　恩薇大法官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生命在高空之上翱翔，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她从未感受过这种刺激。 　　恩薇大法官兴奋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追问道，“如果坠毁了怎么办？” 　　恩薇大法官相信，路登不会拿他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路登自信说道， 　　“我带了降落伞！” 　　虽然众人不知道降落伞意味着什么， 　　但是，听路登的意思，只要有降落伞，就不会摔死。 　　恩薇大法官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她喜欢刺激，不代表她不珍视自己的生命。 　　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追究最大程度的刺激。 　　恩薇大法官向下望去，一切东西都变小了。 　　他们真的在飞！ 　　看着头顶的天空，莱恩相信，自己是神邦最高的疯子。 　　还能活着的疯子。 　　想到这里，莱恩笑的更大声。 　　这笑声，多少有点嚣张了。 　　路登幽幽说道， 　　“我只带了两套降落伞。” 　　吊篮里……有四个人。 　　大笑声，戛然而止。 第174章 小火炮？火枪！ 　　雪河。 　　距离雪河城还有60云里。 　　树林中发生一连串的响声，似乎有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砸落入树林之中。 　　几道身影从树上先后跳下。 　　恩薇大法官看着挂在树上的热气球，惊魂未定。 　　莱恩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一下，此刻正坐在地上，查看自己的右脚。 　　杰夫则神色凝重，警惕看着周围，小心翼翼问道吗， 　　“路登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的热气球旅途，一开始比较顺利，能够按照计划降落、补给、修整、再起航。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在临近雪河城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热气球失去了控制，开始坠落。 　　路登竭力控制，让热气球在树林坠毁，靠着树林为缓冲，同时让众人裹着棉衣和降落伞，减缓了撞击的碰撞。 　　众人这才有惊无险，度过了这一劫。 　　直到这一刻，莱恩才知道，降落伞压根没用！ 　　以热气球的飞行高度，根本没有降落伞的发挥空间。 　　路登带着这东西，纯粹就是心理作用，以及在降落时缓冲用的。 　　“别急。” 　　路登最后一个从树上跳下。 　　他用短刀割断了绳索，又踹了几脚，把吊篮从树上踹了下来。 　　不用路登吩咐，杰夫和恩薇大法官上前，开始收集物资。 　　食物、清水、几个背包，衣物…… 　　除了这些必需品外，还有一些杰夫不认识的东西。 　　比如一包沉甸甸的圆筒，只有小拇指大小，头部尖尖的，由黄铜打造，看上去价值不菲。 　　路登先生跳下树以后，先检查了这包东西，又将一杆木铁棍背在身上。 　　至于另外一根木铁棍，路登让杰夫背着。 　　这东西可不轻，除了杰夫，其他人背在身上都吃不消。 　　如果只是铁棍的话，完全没必要携带。 　　遇到一般的野兽，根本不需要铁棒，遇到兽人，更指望不上它有什么用处。 　　带这样一根木铁棍在身上，还不如带一根火把。 　　既然是路登先生的命令，杰夫即便不解，也只能服从。 　　莱恩很快检查完毕，认真说道，“我左脚崴了。” 　　恩薇大法官：…… 　　这个，需要诊断吗？ 　　路登则拿出地图，根据周围的环境，利用指南针，判断众人所在的大致地点。 　　“距离雪河城还有60云里直线距离，如果沿着雪河走，需要走80云里。” 　　听到这个数字，杰夫和恩薇大法官的表情都是一沉。 　　这个距离太远了。 　　如果靠步行，哪怕没有兽人的威胁，这荒山野岭的，他们也要走上好几天的功夫。 　　更别提，如今兽潮还在肆虐，哪怕大部分兽人都在更南方，雪河城附近还有零星的兽人。 　　他们四个人，只有几把短刀、匕首防身，整体战斗力极其拉胯…… 　　除了杰夫和路登有些战力，恩薇大法官、疯子莱恩这两个酱油瓶，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如果遇上一只兽人，他们可能还能周旋一下。 　　一旦遇到两只兽人……可以等死了。 　　靠着地图确定方位后，路登将地图卷起，收回防水圆筒， 　　“刚才的动静太大，兽人肯定会被吸引过来，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不管接下来怎么活命，先离开这里，再做商议。 　　路登给三人指了一个前进方向，留在原地善后。 　　他先是拿出一瓶药水，在四周撒上，这种药水挥发后，会刺激地精的食欲和繁衍欲望。 　　撒完药水，路登又拿出一包肉干，扔在各个显眼的地方。 　　这种高油高盐高蛋白的东西，兽人最喜欢。 　　这些肉干里，当然也加了不少药物。 　　临走，路登又洒出几瓶药粉，用来干扰兽人的嗅觉，以免被追踪。 　　几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 　　大半个云时候，一批兽人出现在热气球坠毁的地方，小心翼翼打探着周围的一切。 　　兽人鼻子抽搐了两下，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什么特殊的味道。 　　一个兽人发现燃烧的灰烬中，还有一些烧好的肉干！ 　　这些肉干，立刻引来了兽人们的疯抢。 　　分食完肉干，兽人们没有立即去追赶人类，而是去忙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伴随着一声声嘶吼，兽人们就地开始了繁衍活动，换成人类社会的文明用语——银趴。 　　可惜，这批兽人是奇数。 　　有一个兽人，找不到自己的银趴对象。 　　在药物的刺激下，他决定让自己冷静一下。 　　打个胶先。 　　…… 　　夜色缓缓降临。 　　几人沿着雪河走了一段路程，前进速度慢的离谱。 　　没办法，这里没有成型的道路，四人组又算老弱病残齐聚，移动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好消息是，没有兽人追上来。 　　夜晚，路登拿出一块暖石，用来照明、戒备。 　　他们不敢生火，以免引来兽人。 　　晚饭，四人吃了一些干粮，由于担心荒野求生的时间太长，众人都只吃了个半饱。 　　晚饭过后，他们在两棵大树间绑上绳索，展开吊床。 　　睡在吊床上，可以避免一些蚊虫蛇鼠的干扰。 　　显然，路登对眼前的困境早有预计，提前做过一些准备。 　　前半夜，路登和莱恩守夜，杰夫和恩薇大法官休息。 　　后半夜，路登睡在恩薇大法官的吊床上，莱恩则躺在杰夫那一个吊床。 　　天灰蒙蒙亮，路登就睁开了眼。 　　他喊醒莱恩，让杰夫把吊床收起，自己则去河边取了一些水回来。 　　“河边没有兽人的痕迹，我们继续沿着河走。” 　　路登说完，让众人吃点干粮，趁早赶路。 　　再次出发前，路登拿出一个圆筒，放在石头上，用火点燃。 　　QIU—— 　　尖锐的破空声后，圆筒飞上天空，炸响开。 　　不用路登吩咐，众人下意识加快脚步，远离这片地方。 　　刚才的动静，肯定会再次吸引兽人的注意。 　　即便知道后果，路登依旧这么做了，说明这件事更重要。 　　小跑一段后，众人躲在一片丛林中休息。 　　恩薇大法官开口问道， 　　“你在给庞格传讯？” 　　“对。” 　　路登没有掩盖什么。 　　他必须通知庞格众人的处境，单靠他们四人，在野外活下来已经很吃力了，想要走到雪河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路登发挥了自己的战斗风格——摇人！ 　　通知庞格，呼叫外援。 　　只要外援赶到，路登等人就能脱围，顺利进入雪河城。 　　“靠什么传讯？” 　　恩薇大法官微微皱眉，不解问道， 　　“烟花的颜色吗？” 　　太早了，雪河城不一定有人时刻注意周围的天空。 　　即便注意到了，想要辨认烟花的颜色，也很困难。 　　路登还没回答，正在揉脚的莱恩忽然说道， 　　“时间。” 　　恩薇大法官眉头一挑，重新打量莱恩。 　　这个疯子……有点意思。 　　难怪会被庞格挑选为接班人之一。 　　没错，就是时间。 　　求救烟花什么时候释放，代表着不同的情况。 　　如果单纯是为了摇人，昨天坠落的时候，路登就应该放烟花。 　　更何况，和烟花的动静相比，热气球坠毁的动静显然更大一些。 　　路登却拖到今早才放烟花求救。 　　说明在路登和庞格约定的应急方案中，什么时间放烟花，本身就会传递一定信息。 　　如果多给一些时间，恩薇大法官也能想明白这件事。 　　她只是习惯了有问题就问路登，毕竟，路登对她算是有问必答。 　　恩薇大法官随口赞叹道， 　　“有长进。” 　　眼前的莱恩，和四年前的莱恩，显然不是一个段位的。 　　莱恩却摇了摇头，坦白说道， 　　“是您变笨了。” 　　离开了神邦，离开了恩薇大法官擅长的领域，她的知识无法为她提供支撑，在某些事的反应上，自然要慢半拍。 　　她读了一辈子书，种了半辈子的花，从来没研究过怎么荒野求生。 　　恩薇大法官没感觉任何冒犯，一笑而过。 　　众人修整片刻，继续出发。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们尽可能贴着雪河前进。 　　又走了半日，众人开始挑选今晚的露营地点。 　　一路上，路登教了杰夫一些荒野求生的常识，其余两人也听在耳中。 　　路登同时告诉众人，当听见‘趴下’、‘蹲下’的指令时，不要有任何犹豫，直接照做。 　　路登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众人也没有问。 　　挑选好露营地址后，路登去周围侦察，顺便看有没有什么物资可以收集。 　　路登离开后，三人按部就班准备露营。 　　此时，一名兽人闯到在三人附近，刚好和杰夫撞见！ 　　两者的距离不超过十米！ 　　只需要一个冲刺，兽人就能冲到杰夫身前！ 　　这只兽人的发育不是很好，只有两米五不到，肌肉也干瘪的很，拳头只有砂锅大小。 　　他盯着众人，眼神中的贪婪，一览无余。 　　兽人没想到，今晚竟然还有宵夜吃！ 　　杰夫掏出匕首，右手挡在身前，左手向后摆了摆。 　　他的意思很明确，让莱恩和恩薇大法官先跑。 　　莱恩掏出一把短刀，扔给恩薇大法官，微微摇头。 　　逃不掉的。 　　兽人的体能超过在场的每个人。 　　他们手中持有武器，局面还有僵持的可能。 　　如果两人转身逃跑，杰夫会第一时间被撕成碎片，然后是他们俩。 　　兽人之所以还没有进攻，是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有没有埋伏。 　　以及……他看见恩薇大法官右臂上捆着的手弩，颇为忌惮。 　　弩箭由银制，箭头明显淬过毒，如果挨上一箭，很可能会毙命。 　　恩薇大法官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确定兽人的毒抗如何，从未用兽人做过实验，而且不敢保证这唯一一支弩箭能够命中。 　　他们最好的选择，是等路登回来。 　　僵持没有持续太久，兽人的贪婪占据了上风。 　　兽人动了。 　　他没有向杰夫冲锋，而是想绕过杰夫，先解决恩薇大法官。 　　千钧一发之际，三人耳边听到一声低吼， 　　“蹲下！” 　　听到命令的瞬间，三人同时蹲下抱头，没有任何犹豫。 　　他们从这趟旅途中学会了一件事： 　　听路登的话。 　　就在三人蹲下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众人一惊，仿佛雷声就在耳边炸响。 　　而兽人的头颅正中，出现一个黑洞，流淌着绿血，双目无神，向后轰然倒去。 　　几人将目光看向身后，路登举着那根长铁管，铁管口还有白色的烟雾缓缓飘出，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硝烟味。 　　莱恩呆呆看着路登手中的武器，咽了口吐沫，失神说道， 　　“小火炮？” 　　“不。” 　　路登将枪背在身后，向前走去，随口说道， 　　“是火枪。” 第175章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见识过火枪的威力之后，众人心底最后一丝慌乱也被扫清。 　　以恩薇大法官对路登的了解，这家伙平淡从容的表面下蕴藏的疯狂不逊色于任何人。 　　本来，从路登进入神邦以后，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一种强烈的自毁倾向。 　　他不在乎自己这条命。 　　哪怕路登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想挂，他的实际行动却没有任何收敛。 　　路登玩的太极限了。 　　后来，贪婪宫殿里发生了一次对话。 　　那一夜后，路登总算收敛了一点。 　　恩薇大法官不确定，路登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再次疯狂。 　　事实上，从雪谷镇前往雪河城这个计划，本身就足够疯狂。 　　路登不能离开的太早，否则雪谷镇作为后勤中心，没有重量级人物坐镇，即使没有被兽人攻破，运转效率也会降低。 　　等到两艘蒸汽船先后出发，雪谷镇的战略任务达成以后，路登才能离开。 　　可此时蒸汽船已经走了，水路和陆路都走不通，路登才冒险选择了热气球。 　　他的冒险接近成功，众人如今距离雪河城只有不到80里！ 　　恩薇大法官相信，将这段旅途写下来，会成为吟游诗人口中最脍炙人口的篇章。 　　前提是……活下去。 　　火枪的存在，让‘荒野求生’小队有了抗衡兽人的资本。 　　刚刚的枪声，也惊扰了兽人。 　　路登如法炮制，又一次在现场布置了一番，以阻拦兽人追踪。 　　不过，他储备的药物不多了。 　　而且，距离雪河城越近，可以遮挡行踪的树林越少，兽人也越多，也越发危险！ 　　众人先是急行了一段路，确定没有兽人跟上，才停下脚步，再度修整。 　　路登打量着周围，神色警惕， 　　“今晚别睡了。” 　　不睡？ 　　杰夫小心翼翼问道，“路登先生，我们做什么？” 　　路登认真说道， 　　“我们伐木嘞。” 　　没错，伐木。 　　路登从背包里拿出两把小斧，递给杰夫一把。 　　“伐木，做一个木筏，我们走雪河。” 　　走雪河？ 　　水流是向下的，就算真的做出一个木筏，也没办法帮他们进入雪河城，反倒会让他们离雪河城越来越远。 　　杰夫虽然心底有疑惑，却没有继续询问，接过斧头以后，他就开始伐木。 　　路登将暖石绑在小树上，为杰夫照明，自己则去旁边伐木。 　　他的视觉经过强化，不需要照明也能看清。 　　莱恩和恩薇大法官则时刻关注两旁的动态，有任何动静，立刻预警。 　　伐木真的累。 　　哪怕有【小有力气】的加持，一个小时候，路登也气喘吁吁，浑身大汗。 　　杰夫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虽然是个管事，平日里生活并不差，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这种粗活了。 　　不过，眼下和时间赛跑，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哪怕再累，也要咬着牙硬撑着。 　　两人忙了大半夜，用吊床的绳索将收集起来的木头绑在一起，加上路登随身携带一些粘合剂，拼成了一个简易木筏。 　　杰夫看了看木筏的规模，欲言又止。 　　这个临时拼凑出来的木筏，带四个人，有些勉强。 　　无论身份、地位、任何角度来看，首先被抛弃的，都应该是杰夫。 　　他更害怕另一种情况：自己和莱恩少爷一起被抛弃。 　　因此，杰夫在伐木时格外卖力。 　　即便如此，木筏依旧不够大。 　　路登看出他的担忧，宽慰道， 　　“不用担心，我们一起走。” 　　有了路登的保证，杰夫神色缓和了不少。 　　身穿黑白条纹的莱恩，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你在开心什么？他带着我们是为了挡箭矢和石头。” 　　“被箭射中不一定会死的，莱恩少爷。” 　　杰夫一边宽慰莱恩，一边向路登解释道， 　　“我家少爷脑子有些问题，您多担待，他已经两天没吃苹果了。” 　　不管莱恩说的是真是假。 　　留在原地，就是等死。 　　上了木筏，就算被当做人肉盾牌，也好过被抛弃！ 　　“也是为难你了。” 　　路登没有和莱恩计较，反倒是看着左右逢源的杰夫，随口问道， 　　“等这场仗打完，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做事，我这里很缺人才。” 　　听到路登抛来的橄榄枝，杰夫愣了一下，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答应下来。 　　他知道，如果路登真想让自己去做事，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旁的莱恩则咬着嘴唇，脸上全无血色，身体微微颤抖。 　　这种被当面挖人的感觉，不亚于当面NTR。 　　莱恩对眼前这个恶魔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莱恩很清楚，无论路登怎么折磨自己，怎么羞辱自己，装疯卖傻的莱恩都可以承受，甚至可以苦中作乐，幻想着有能力报复的那一天…… 　　可如果路登将杰夫弄走，莱恩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度过今后的漫漫长夜。 　　圣彼得疗养院不能没有杰夫副院长，就像神邦不能没有元老院！ 　　路登走到莱恩身前，目光上下扫视了一番，冷冷说道， 　　“脱衣服。” 　　莱恩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加苍白，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透露的惶恐。 　　关于保民官路登的传说…… 　　他不仅爱好人妻，更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孩。 　　小男孩。 　　看看路登收养的阿乌，就知道传言非虚！ 　　路登重复了一遍， 　　“脱了！” 　　“你，你……” 　　莱恩强忍着恐惧，咬着牙说道，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士可杀，不可辱！ 　　他可以疯，甚至可以疯疯癫癫过一辈子。 　　但绝不能被这样糟蹋，被眼前这个男人！ 　　这超出了莱恩能忍受的极限！ 　　他宁愿去死！ 　　杰夫抿了抿嘴唇，握着斧头的手紧了几分，却没有立刻上前，依旧站在原地。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一旁的恩薇大法官背对着两人，冷笑了一声， 　　“就算他死前想做点什么，也是先睡我，什么时候玩腻了，才轮到你。不过……我觉得他很难玩腻。” 　　莱恩：…… 　　嘶—— 　　她说的好有道理，莱恩竟然没办法反驳！ 　　自作多情了属于是。 　　听着一向高高在上，冰冷孤傲的恩薇大法官，说出这么一番粗鄙的话，莱恩反倒冷静了下来。 　　就像五指少年突然知道了二次元萌妹也会拉屎、放屁一样，滤镜碎了。 　　莱恩用颤抖的手开始解衣服扣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他一边脱，路登也在脱。 　　路登脱的比他还快。 　　将外面的长衫脱掉，路登里面穿了一件短袖，以及……一件软甲！ 　　这软甲用金丝缝合，高强度的纺织物，用铁板护住关键部位。 　　在确保安全性的情况下，尽可能使软甲便携，以及……防水。 　　没错，这件软甲最强的地方不在防御，而是防水！ 　　一旦穿戴者落入水中，软甲不会立刻吸水变沉，能给穿戴者一点时间脱掉软甲！ 　　软甲甚至能短时间漂浮在水面！ 　　路登将软甲脱下，扔给莱恩。 　　“穿着。” 　　如果一会真遇到箭矢或者石头，这软甲可以救莱恩一命！ 　　“这……这……” 　　莱恩没想到，剧情的走向会这么离谱。 　　软甲扔给莱恩，路登转身离去。 　　他把软甲给了莱恩，对他仁至义尽。 　　如果莱恩真出什么意外，庞格就算再愤怒，也没办法迁怒于路登。 　　“你真把救命的东西给那小子了？” 　　恩薇大法官趁着莱恩换软甲的功夫，压低声音问道， 　　“我现在有些怀疑……你和庞格的友谊……” 　　接下来的旅途，注定凶险无比。 　　他们在雪河上漂流，一旦被兽人发现，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这种情况下，穿一件软甲，毫无疑问能提高生还概率。 　　路登竟然把救命的软甲给了莱恩？！ 　　同样的软甲，恩薇大法官身上也有一件，是出发前路登给她的，按照她的身材定制的。 　　恩薇大法官知道，路登对莱恩肯定没兴趣。 　　可她不能保证，路登和庞格之间发生点什么…… 　　毕竟，三巨头的关系有些太好了。 　　庞格掌管兵权，路登理财达人，这几年下来，双方竟然没有爆发过一次争吵！ 　　甚至有传闻说，庞格不止一次邀请路登去公共浴场，都被路登婉拒了。 　　爱圣的信徒，在神邦还是很常见的。 　　就算他们真发生点什么，也不会有人歧视。 　　路登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等安全之后，我不介意和你探讨一下更深层次的话题。” 　　恩薇大法官陷入沉默。 　　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毕竟，她也确定上了木筏之后，能否活下去。 　　恩薇大法官想知道，是什么让路登突然变得大公无私了，甚至愿意救和他有仇的莱恩。 　　这不合理！ 　　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恩薇大法官上前一步，贴在路登耳边，小声说道， 　　“你知道吗，我关于爱圣的信仰其实并非特别坚定，尤其是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听着这话，路登又翻了个白眼。 　　神邦的大人物们，信仰都很灵活。 　　艾尔也是的。 　　离开路登的小楼，她是最坚定的爱圣信徒，只允许贴贴，不允许瑟瑟。 　　在路登的小楼里，爱圣？只有爱，没有圣。 　　不过，恩薇大法官提的这个建议，路登倒是可以接受。 　　他倒不是单纯的好色之徒，纯粹就是喜欢替别人排忧解难！ 　　这个忙，路登今天帮定了！ 　　路登将短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向她露出里面的软甲，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有更好的。” 第176章 开炮！大捷！ 　　木筏在雪河上漂浮。 　　路登和杰夫做了数把浆，固定在木筏的两旁。 　　恩薇大法官和莱恩坐在中间，划动双桨，尝试着让木筏逆流而上。 　　这当然是做不到。 　　但是，让木筏向下漂流的速度变慢一点，却是可以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竭力让木筏漂流在雪河中间，以免两岸的兽人对木筏造成威胁。 　　很快，就有兽人发现了这支木筏，并开始呼唤同伴。 　　两岸的兽人越聚越多。 　　已经有些石子砸向木筏，落在雪河之中，溅起一小朵浪花。 　　作为回礼，路登将随身携带的暖石都扔了出去。 　　暖石，对于兽人来讲，这可是抵御寒冷的最佳物品！ 　　在雪原上，只有地位较高的兽人才能享受暖石！ 　　因此，暖石出现之后，兽人们立刻开始争抢、甚至是厮杀。 　　至于雪河上的四人，早就不是他们关注的对象了。 　　路登携带核废料，也是为了这一刻脱身用的。 　　暖石只有那么几块，带多了对身体不好。 　　路登将暖石扔完之后，又把手里能扔的都扔了出去。 　　即便如此，新加入的兽人里，已经出现了弓箭手！ 　　几支软绵无力的骨箭落入河中，没能命中目标，岸边的兽人气急败坏，很快开始新一轮的瞄准。 　　砰—— 　　一声炸响，一名兽人弓箭手的脑袋开了花。 　　路登将火枪扔给杰夫，让他装弹，自己则接过另一支火枪。 　　在进入模拟之前，路登有机会选择一个枪法类BUFF的词条，最终还是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他本身就略懂枪械。 　　砰—— 　　又一枪，路登再解决掉一个兽人弓箭手。 　　岸边的兽人见识过火枪的威力，立刻做鸟兽散。 　　可木筏上的人们，却没有半点放松警惕。 　　他们很清楚，如果兽人这么容易对付，过去八百年，这群绿皮畜生早就被赶下海了。 　　果然，没过多久，几名兽人头顶着独木舟，向雪河靠近。 　　兽人不会游泳，但他们能划船！ 　　倒扣的独木舟，可以抵挡火枪。 　　对着同一个方向，路登连开了数枪。 　　最终，走在最前面的兽人脑袋开花，可兽人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们将独木舟向前一扔，砸在水中，还没等独木舟平稳下来，就主动跳上去。 　　独木舟上一共三名兽人。 　　不需要划桨，兽人两只大手拍打着河面，独木舟向木筏飞速靠近！ 　　砰—— 　　一声枪响，独木舟上的兽人弓着身子，尽可能躲避。 　　这一枪命中兽人的后背，打的血肉模糊，却没能将对方杀死！ 　　兽人皮糙肉厚，火枪除非直接命中头部，否则很难直接杀死。 　　路登和杰夫换子弹的功夫，独木舟和木筏的距离在不断缩小！ 　　嗖—— 　　恩薇大法官出手了！ 　　她手臂上的手弩，发射出一根弩箭，精准命中一名兽人的眼窝。 　　这名兽人大叫一声，毒素进入体内，很快一命呜呼。 　　剩下两名兽人，将他的尸体扔下独木舟，继续拍打着江面向前！ 　　砰—— 　　又是一声枪响，路登再次解决掉一头兽人。 　　只剩最后一头了！ 　　这名兽人看着路登接过新的火枪，双眼瞬间通红，直接从独木舟上飞跃，跳木筏！ 　　木筏最前方的莱恩，不退反进，双手握紧了短刀，直捅兽人的心窝！ 　　短刀插入兽人的肉中，却被一股巨力夹住，无法前进分毫！ 　　兽人一巴掌向前扇去，莱恩下意识抬手格挡，只听咔嚓一声，莱恩倒飞出去！ 　　骨折了。 　　他为路登争取了一瞬间的功夫。 　　这一瞬间，足够路登再次瞄准，开枪。 　　砰—— 　　兽人的血，溅了莱恩一身。 　　手臂剧痛的莱恩，躺在木筏上，双目无神看向天空， 　　“我早就说过了，他是拿我们当人肉盾牌的……” 　　还没到庆祝的时候！ 　　刚刚，四人几乎是用尽了所有手段，才解决掉一队的兽人。 　　从树林中，越来越多的独木舟出现，扛着独木舟的兽人们对木筏虎视眈眈，一点点逼近。 　　就在路登准备说两句好听的遗言时，一声炮响，惊扰了树林的飞鸟。 　　轰—— 　　轰—— 　　雪河都在微微震动！ 　　扛着独木舟的兽人们，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恐怖，不再惦记河中的木筏，当场抛下独木舟，扭头就跑！ 　　没有兽人敢直面火炮。 　　莱恩挣扎起身，向雪河城的方向看去。 　　一艘冒着蒸汽的船，出现在他面前。 　　船名：希望。 　　这一刻，劫后余生的莱恩，眼眶湿润了。 　　他哽咽道， 　　“好他妈疼啊！艹！” 　　…… 　　希望号上放了几个吊篮，将四人接上了船。 　　从收到路登信号的那一刻，庞格就让准备待续的希望号出发。 　　由于夜晚视线太差，希望号只能在白天搜寻路登等人的踪迹，这才在第二天遇见。 　　接到路登等人后，希望号立刻调转方向，马力开足，奔向雪河城！ 　　在雪河城，路登见到了庞格。 　　只是短短一月未见，庞格像是苍老了数岁，鬓角染上了白霜。 　　庞格让亲卫退下，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他炫耀般说道， 　　“怎么样？我专门染的，这样更显老一些。” 　　对于庞格来讲，这场战争过后，作为统帅的他，会有无数光环加身，声望会到达真正的巅峰！ 　　为了支撑这场战争，路登可以说是倾家荡产，更是在元老院的邀请下成为了独裁官。 　　独裁官是一柄双刃剑。 　　路登出任独裁官之后，将彻底与神邦权力最高层无缘。 　　而庞格，一个功高盖主的圣裔，神邦的战神，会成为众矢之的。 　　还没等彻底胜利，他就开始韬光养晦了。 　　当然，这也是路登的建议。 　　自从有了路登这个狗头军师以后，庞格的日子越发滋润。 　　“用不了多久你就要把它们染黑了。” 　　路登对庞格偶尔的幼稚很是无语，直奔正题， 　　“先说正事，之前的计划可以略作改动，选最激进的那一版……” 　　事实上，路登传讯要来雪河城，庞格就已经知道接过了。 　　随着第二艘蒸汽船一起送来的物资里，有一批火枪。 　　圣·雷霆之怒军团，也来了。 　　火炮，火枪，盾牌，长矛…… 　　这样一来，庞格拥有了和兽人打歼灭战的底气！ 　　尼斯山脉的斯巴达克，在路登和庞格的安排下，会用炸药炸毁一些通道。 　　这些通道被毁，兽人返回北方时，就必须绕一大圈！ 　　而兽人逃亡的这一过程，会演变成一场杀戮盛宴！ 　　本来，庞格一个人在雪河城，有些独木难支，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他需要一个人坐镇雪河城，组织城防，调配物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和野外行军的庞格保持联系，根据战场变化，及时调整方略。 　　这种事，一般人根本无法胜任。 　　不仅仅是能力的问题，还有身份、权势、手腕等等因素。 　　就比如远在尼斯山脉的斯巴达克，在军事上的造诣就不低。 　　但是，斯巴达克的出身注定无法服众。 　　换而言之，庞格需要另一个自己坐镇后方。 　　也正是因此，路登冒着生命危险，坐着热气球，一路飞飞停停，几经波折，赶到了雪河城。 　　庞格没有说任何感激的话，就像对方做了一件分内的事。 　　路登已经做好了他那一部分。 　　该庞格了。 　　两人商讨了半个多小时，又将一些事务做了交接。 　　第二天，庞格带着500火枪手，2000骑兵，3000重装步兵，5000打灰人，浩浩荡荡出了城。 　　神邦打灰人，是路登新培训的职业，只负责做一件事——修工程。 　　堪称军团中的牛马，鉴于军团在神邦本来就很牛马，因此，堪称牛马中的牛马。 　　他们出城之后，沿着大路，直扑某处高地。 　　零星的兽人在成建制的军团面前，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远在南方肆虐的兽人军团，短时间也无法赶回。 　　这是整场战争，唯一的时间窗口！ 　　在高地上，打灰人开始打灰。 　　他们修建营地、临时的防御工事，炮台、箭塔、投石机。 　　这里会作为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大营，是庞格精心挑选的地方。 　　兽人想要返回北方，这里是最便捷的通道。 　　高地下方，是兽人的必经之路！ 　　而巨高临下的炮台，可以对兽人造成极其可观的杀伤！ 　　更别提弓箭手、弩车、投石车这类冷兵器杀伤王者。 　　如果兽人只顾着逃窜，庞格可以无压力收人头。 　　如果兽人反扑，要顶着炮火、箭雨、火枪冲锋，冲锋之后还要面临防御工事，盾牌，长矛…… 　　换庞格来替兽人打这一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赢！ 　　最好的做法，是提前囤积一批兽人看守高地，以防被断后路。 　　可惜，兽人只顾着劫掠，没有任何兽人愿意留在北方。 　　基础的大营修建完毕后，庞格立刻率队往返于高地和雪云城，不分昼夜地运输物资！ 　　火炮、箭矢、炮弹、火药…… 　　任何能搬运的，有杀伤的物资，都被他尽可能运了过来。 　　在搬运途中，也有小批兽人尝试袭击军团，都被军团以人数优势击退。 　　四日过后，雪云城上方炸响烟花。 　　高地大营上，庞格收起了望远镜，舌尖抿过嘴唇，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第一批兽人，要返回北方了！ 　　按照侦察兵的讯息，大概有5000兽人！ 　　而庞格高地大营，光是军团战士，就有一万两千余人！ 　　这里的守军，比雪河城的还要多！ 　　此时的雪河城，无比羸弱，如果这5000兽人调转方向，转去攻打雪河城，不消半日，就能破城！ 　　不过，被火炮轰怕了的兽人，根本不敢靠近雪河城，甚至专门绕开！ 　　这五千多兽人，背着战利品，有说有笑，向北方的家走去。 　　北方雪原的温度很低，人类根本无法活下去。 　　因此，兽人为了避免麻烦，会提前杀死自己的战利品，只将尸体带回去冷藏。 　　当他们出现在高地下方时，没有一丝丝防备，没有一丝丝顾虑。 　　高地大营中，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兽人。 　　尤其是看见兽人背着的战利品，人们咬紧牙关，攥紧拳头，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 　　在这一片沉默中，传来一声怒吼， 　　“开炮！” 　　轰隆隆—— 　　数十门火炮齐鸣，大地微微震动，血和泥飞向天空，死神的镰刀无情收割着生命…… 　　…… 　　数日后，神邦收到飞鸽传信： 　　“高地大捷，歼敌五千。” 第177章 两个注定孤独的灵魂 　　砰—— 　　铁镐凿入土层，挖出一个小洞。 　　很快，一根长20厘米左右的尖木棍被钉在地面。 　　在路旁边，有很多这样的尖木，一排一排的，就像道路的围栏一样。 　　还差一点装饰…… 　　一名战士从平板车上随手拿起一个兽人头颅，对着尖木按下，尖木很快被兽血染绿。 　　现在，顺眼多了。 　　鲁佩茨用十字镐撑着身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 　　他不理解，明明是加入军团，为什么最后还是干起了老本行。 　　他不应该和兽人去战斗吗，不应该去厮杀吗？ 　　躲在城墙后，听着雷鸣一般的怪物嘶吼，连兽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等鲁佩茨回过神来时，高台的钟声在大地回荡，庞格将军率领骑兵对着兽人，留下一堆又一堆的头颅。 　　唯一需要鲁佩茨做的事，就是把这些头颅钉上尖木，树立在道路两旁。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鲁佩茨休息的时候，同伴闲聊了起来， 　　“这里离神邦还有多远？” 　　“不知道，可能一百云里吧？” 　　“最少二百云里！” 　　几个人吵了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听着年轻人的争吵，鲁佩茨忍不住开口说道， 　　“二百四十云里。” 　　他性格很好，年龄又大，还是纺织公司的中层管理，在人们中有一定的声望。 　　既然老鲁佩茨这么说，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有个年轻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开口问道， 　　“我们要把这些畜生的头一路钉回神邦？” 　　大概两步路，就消耗一个兽人的头颅，每里地大概消耗170个兽人头颅。 　　240里地，想要钉满兽人的头颅，需要…… 　　年轻人默算了一下，得出答案， 　　“好多好多个！” 　　众人：…… 　　4万，需要4万兽人的头颅，才能‘修’完这条路。 　　鲁佩茨挺直了腰杆，迎着午后的暖风，看着朝阳，一向沉默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笑容。 　　他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条条大路通神邦。” 　　大部分上年纪的人，听到这句话时，都会心一笑。 　　只有年轻人们有些茫然，不明白老鲁佩茨突然说这句话做什么。 　　条条大路通神邦。 　　每条路上，钉满兽人的头颅。 　　…… 　　没有人知道，兽人在回撤时，到底扔下了多少尸体。 　　光是神邦用来修路，就花费了至少20万兽人的头颅！ 　　在过去一个月发生的战争中，庞格的高地大营，化身无情的战争绞肉机，机械收割着兽人的生命。 　　光是死在高地下的，就有数万兽人！ 　　更多的兽人，死在逃亡的途中。 　　由于尼斯山脉的几处通道被炸毁，北归的兽人必须绕更远的路，这是一根套在兽人脖子上的绳索。 　　庞格带着所有快速移动的骑兵，追击兽潮，吊着对方，就像在沙漠捕猎的豺狼，跟随着猎物，消磨着对方的意志和体力。 　　兽潮如果反扑，庞格则急速撤退，根本不和兽人交手。 　　即便有兽人加速，突进到军团前，也没办法对军团造成任何威胁。 　　火枪兵也会第一时间教他们做兽人。 　　碳基生物的劣根性，在这一刻，一览无余。 　　再坚硬的头骨，也没办法和一颗子弹硬碰硬。 　　敌退我进，敌进我退。 　　兽潮每一次反扑，都被庞格轻松化解，同时拖延兽人北归的进度！ 　　等庞格和斯巴达克的手下汇合后，人手更加从容。 　　他们只需要等待，等待兽人自我毁灭。 　　当钟声响起后，用路登的话来说——毒圈缩圈了。 　　兽人开始发狂。 　　一部分兽人拼了命往北方逃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在途中力竭而亡。 　　由于庞格的骚扰，这些兽人落后进度太多，根本无法逃回安全区！ 　　剩下的兽人，也不需要庞格亲自动手解决。 　　这些兽人变得极具攻击性，疯狂攻击周围的一切！ 　　近十万兽人在庞格面前发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疯狂驱使马匹，离开这片人间地狱。 　　等所有兽人都死于自相残杀后，庞格才率部返回战场。 　　他将所有头颅收集起来，一车一车往神邦运回。 　　不需要送到神邦城内清点，庞格选择更简单粗暴的方法——修一条路。 　　这是军功，也是血仇，更是荣耀！ 　　而独裁官路登，则在雪河城，迎接凯旋的庞格将军！ 　　雪河城外，迎接的队伍人数并不多。 　　只有独裁官路登，奴隶阿乌，恩薇大法官，以及数名留守雪河城的军团长。 　　人群后，一个披着白大褂，吊着手臂的人，鬼鬼祟祟，不敢靠近。 　　临时组建的迎接仪式，有些简陋。 　　不过，路登和庞格都不会在意这点细节。 　　他们刚刚联手取得了神邦历史上最辉煌的战绩，他们创造了比神邦还要奇迹的奇迹！ 　　任何笔墨，都无法形容他们的成就。 　　骑在一匹骏马上，满头黑发的庞格，不紧不慢赶来。 　　他身后，是疲惫但士气无限高涨的军团战士。 　　他们虽然灰头土面，但是，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作为历史的亲历者，缔造者，他们有资格骄傲。 　　庞格骑在马上，路过迎接人群后，没有下马，只是微微点头，继续前进。 　　独裁官路登都没表现任何不满，而是示意众人跟上，跟着庞格将军一起进城。 　　庞格停在指挥所外，在路登的示意下，阿乌上前，将庞格扶下马。 　　庞格醉醺醺的，需要人搀扶，才能前行，身上一大股酒精的味道，像是喝了不少酒。 　　路登什么也没说，让手下负责周围的看守，自己则急步走进里屋。 　　离开人们的视线后，路登脸色阴沉了下来，寒声问道， 　　“怎么回事？” 　　很显然，路登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庞格不会提前开香槟庆祝，更不会醉成这个样子。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路登不知道的事。 　　很不好的事。 　　斯巴达克不敢隐瞒，压低声音说道， 　　“我们追击兽人时，没有带足够的粮食……” 　　路登罕见地动怒，破口骂道， 　　“该死的，你们追过界了！” 　　庞格出征时，后勤是路登负责的。 　　庞格带走了多少粮食，能够追击到哪里取得怎么样的战果。 　　这些都是经过无数次商讨，得出的严谨结论。 　　庞格一旦追击过深，就会面临补给短缺的情况，没有粮食…… 　　路登寒声问道， 　　“他们吃的什么？” 　　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即便如此，还要再问一边。 　　斯巴达克垂着头，低声说道，“兽人的肉……” 　　路登冷哼一声，甚至没有进屋去看庞格，就转身离去。 　　一场大型战争的劳累，加上吃了被污染的食物…… 　　哪怕以庞格的体格，也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以神邦的医疗水平……没救了，等死吧。 　　…… 　　片刻后，路登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喇叭，冷冷说道， 　　“我知道你在城里，来见我。” 　　说完，路登收起喇叭，离开高台。 　　他相信，对方能听见自己的传讯。 　　路登回到自己常用的会议室，阴影中，果然多了一个人影。 　　路登开门见山说道， 　　“我需要药。” 　　神邦的医疗水平，救不了庞格。 　　启云的可以。 　　阴影中的人影，似乎听见一个笑话，反问道， 　　“你在教我做事？” 　　药？ 　　她确实有。 　　可凭什么给路登？ 　　人影仰着脑袋，看向路登眼神复杂，有倔强，有愤怒，有不屑，有同情…… 　　“我把一切都留给了你。” 　　路登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地说道， 　　“我的财富，地位，声望……全部留给了你。” 　　会议室的气氛仿佛结冰，近乎凝固。 　　路登再次开口，声音柔和了一些， 　　“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阴影中的人，沉默了数秒，破口骂道， 　　“路登，别以为我会吃你这一套！” 　　她太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 　　“你什么都留给了我？你问过我要什么吗！我要求你留下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送上审判架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次次被杀死，一次次复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告诉我呀，路登·波拿马，启云王国之父，你说话呀！” 　　女人走出阴影，右手指着路登的鼻子，不顾任何礼仪，像个闹市泼妇一样骂道， 　　“你宁可选择绞架，那个愚蠢的绞架，你也不愿意多陪我一秒！你宁愿去死！” 　　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我服下了毒药，以为我们能像戏剧里那样，在另一个世界见面，猜猜发生了什么？足够杀死一头大象的毒药，竟然无法杀死我！” 　　女皇的脸上布满了泪水，似乎要将心底的一切宣泄出来，将自己遭遇的一切砸在这个男人脸上，像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路登，嘶吼问道， 　　“你给我这个诅咒时，问过我吗！你问过我……” 　　女皇的话，戛然而止。 　　她被路登抱住了。 　　在这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中，女人泣不成声。 　　她用拳头砸着眼前这个男人，又不敢力气太大，一遍又一遍无力地砸着…… 　　最后，女人将头埋在胸口，抽泣道， 　　“我宁愿死去……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对不起。” 　　路登柔声说道， 　　“我事先不知道永生的事。” 　　女人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路登是诚实的，嘴里从不没有一句真话。 　　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似乎生怕这个男人逃走。 　　路登没有叹气，轻声说道， 　　“我背负着另一种诅咒。” 　　会议室，陷入沉寂，如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两个注定孤独的灵魂，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178章 我话讲完，谁赞同，谁反对？ 　　短暂的情绪爆发后，女皇依旧是女皇，路登依旧是路登。 　　拭去脸色的泪痕，女皇冷冷说道， 　　“我已经给庞格用过药了。” 　　庞格之所以表现的醉醺醺，就是药物的副作用之一。 　　路登很早以前说过，神邦是一个三权分立的玩具。 　　这个玩具，属于女皇。 　　对于北方的兽人，女皇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对方彻底灭亡。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人类犯下的罪，该由人类自己来赎清。 　　她不是救世主。 　　不过，女皇对于表现突出的人，会按照心情赠予一些奖励。 　　比如古瑞德大法官，他能够减肥成功，就是一个奇迹。 　　在神邦，只有两个人可以创造奇迹： 　　一个是女皇，另一个是路登。 　　听到庞格还有救，路登显然松了口气。 　　“呵呵。” 　　女皇冷笑道， 　　“还好他是个男人。” 　　男人，没办法和女皇抢男人。 　　“我给他用的药，不一定能彻底治好，肯定会有后遗症，但至少能保住他这条命。” 　　女皇坐在一张椅子上，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路登， 　　“这一次，你准备把诅咒留给谁？” 　　说完，女皇的眼神中，少见的有几分紧张。 　　路登了解她，自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路登认真解释道， 　　“你的诅咒与我无关，至少没有直接关系，我事先也不知情。 　　以我的推断，哪怕新的永生者诞生，你的诅咒也不会消失。” 　　听到这话，女皇的神色明显有些放松，却依旧冷哼一声，不屑说道， 　　“我宁愿这诅咒消失。” 　　路登知道，她舍不得。 　　女皇不是舍不得永生，在过去两千多年里，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立刻去死。 　　当再次见到路登后，她舍不得死了。 　　她在永生中沉沦，静静守候着。 　　只为那片刻重逢的欢愉。 　　诅咒……永生…… 　　沉默片刻后，女皇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 　　“阿乌、艾尔，你想让谁获得这个诅咒？” 　　听到这个问题，路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以一种诧异的目光审视着女皇。 　　“你知道如何获得诅咒？” 　　他注意到，女皇并非让他赠与永生，而是询问给谁。 　　以路登对她的了解，这意味着……永生由女皇赠与？ 　　“你真不知道？” 　　女皇更诧异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女皇坦白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死之后，我获得了这个诅咒，启云王国的智者们讨论过无数次，最后得到一种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解释……” 　　女皇缓缓说道， 　　“杀死恶魔者，会被恶魔诅咒。” 　　路登陷入了沉默。 　　杀死恶魔者……被恶魔诅咒…… 　　这里的‘杀死’，并非指的是执行者，而是指真正的‘杀手’。 　　吊死路登的刽子手，并没有获得诅咒，甚至没能活太久。 　　而女皇获得了这个诅咒。 　　处死路登的法令，是女皇亲自签署的…… 　　听着这个猜想，路登垂下眼帘， 　　“抱歉。” 　　女皇冷冷说道， 　　“你欠我的，用道歉可不够。” 　　她很聪明。 　　从路登刚才的反应，女皇意识到另一种可能： 　　“这一次，你能赠与诅咒？” 　　路登没有隐瞒，点头承认。 　　随着模拟的进行，他变强了，解锁了更多权限。 　　路登如今送的福报，已经超过百万份了，绝对能够解锁完美结局，他能送出一份永生。 　　女皇缓缓说道， 　　“也就是说……这一代会有两个人被诅咒。” 　　不需要做选择了。 　　很显然，是全都要。 　　女皇冷不丁问道，“为什么不是庞格？” 　　从能力的角度来看，庞格是毫无疑问的天选之子。 　　如果没有永生者、恶魔这类BUG存在，庞格在历史中属于天降猛人的那一类。 　　让一个猛人永生，作用似乎更大一些？ 　　路登摇了摇头， 　　“他想要青史留名，背负诅咒之后，只会成为历史的禁忌，庞格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对于这一点，女皇深有感触。 　　永生者也好，恶魔也好，都是历史中最禁忌的存在。 　　史官们会想方设法隐去他们的存在，又会留下诸多蛛丝马迹供后人去探寻。 　　既然有两个选择，女皇便不需要纠结。 　　她站起身，冷冷说道， 　　“阿乌归你，艾尔……我会照顾好这个孩子。” 　　“别急。” 　　路登有些无奈，摊开双手，诚恳说道， 　　“我现在还不想挂，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不，我太了解您了，路登先生。” 　　女人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老师，您早晚会把自己逼上绝路的，早晚。” 　　她向会议室外走去，离路登越远，她越发从容，优雅，像是真正的女皇。 　　站在门口，女皇回头看了一眼路登，款款行礼，柔声说道， 　　“期待您这一次的盛大演出与谢幕。” 　　说完，她消失在走廊。 　　只留路登独自一人在会议室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声长叹传出。 　　…… 　　用过药之后，庞格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 　　他的食欲不错，总是能吃下不少食物，但呕吐和排泄也很快，而且呕吐物和排泄物的颜色，很明显不太正常。 　　路登知道，这是药物在生效。 　　为了追击兽人，尽可能扩大战果，庞格冒险食用了兽人的肉，自身体内也积累了大量毒素。 　　他必须先排毒，才能健康的活下去。 　　如果没有女皇的药，庞格活不过一个月！ 　　随庞格一起远征归来的战士，绝大多数都死了，死之前，食欲不振，脱发，呕吐…… 　　斯巴达克是幸运的，身为奴隶的他习惯了饥饿，在最困难时也没有食用兽人的肉。 　　所以，他活了下来。 　　最饿的时候，眼冒绿光的斯巴达克开始扒树皮吃， 　　庞格因为病情耽误，一直没有离开雪云城。 　　路登索性留阿乌在雪河城，负责照顾庞格。 　　庞格侄子莱恩，那个手臂断了的倒霉疯子，也被路登留在雪河城。 　　路登则带着众人，乘坐蒸汽船，顺雪河而下，返回雪谷镇。 　　到了雪谷镇以后，有早就备好的马车等候路登，载他返回神邦。 　　需要独裁官处理的事务，太多了。 　　由于战争时间太长，在此期间，路登获得了元老院的授权，独裁官体验卡续费了三个月。 　　路登对马车沿途的兽人头颅没有任何兴趣。 　　事实上，他甚至觉得这种行为很容易引发瘟疫，如果不是庞格坚持，路登根本不会批准这样的事。 　　返回神邦之后，路登对积压的事务进行了处理。 　　军团的赏钱，第一时间发放。 　　跟随庞格远征的战士们近乎死绝，他们的抚恤金会交给遗孀。 　　如果没有亲人在世，则会由战争殿出面，收养孤儿，改姓之后抚养成人。 　　除此之外，战争债券的兑付也提上日程。 　　持有战争债券的人，可以将战争债券折现，拿到预期的收益，也可以转化为神邦国债，每年获得一笔不菲的利息。 　　同时，路登以独裁官的名义，向周围的城邦、王国派去使者，要求他们向伟大的神邦臣服，上贡，割让土地。 　　至于理由？ 　　神邦击退了兽人，杀死兽人超过二十万。 　　这个理由，够不够？ 　　在这片土地上，对兽人的战功，是含金量最高的战功。 　　绝大多数势力都选择了臣服，愿意跟随神邦的光芒。 　　对外的扩张，给元气大伤的神邦狠狠奶了一口。 　　不过，这些不是路登最关心的事。 　　在他独裁官任期的最后一天，元老院召开了一场会议。 　　参会人员有： 　　十二位元老，七位大法官，九位大学者，独裁官！ 　　一共二十九人。 　　没能到场的人，也会指定他人为自己投票。 　　议题只有一个：是否向雪原派出探索队？ 　　雪原，是兽人的老巢，也是启云王国的遗址所在，传言，那里埋葬着启云王国毁灭的秘密。 　　派出探索队，当然不是现在派。 　　如今兽人都窝在老巢里，除非派去百万大军，否则无法进入启云王国的遗址，更不可能收集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议案，是要求下一次兽潮南下时，派出一支探险队，趁着兽人离开老巢觅食，在启云王国遗址一探究竟。 　　规则很简单：二十九人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独裁官路登拥有一票否决权。 　　最先投票的，是元老们。 　　身为圣裔家族的成员，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他们不能犯错误。 　　12票，同意！ 　　所有元老都支持派出探索队，寻找启云王国的秘密。 　　接着是大法官。 　　大法官这个职位，是民意的体现。 　　神邦一直自诩是启云的继承者，人民想要知道启云王国发生过什么。 　　7票，同意！ 　　大学者们，一致选择了同意。 　　因为，大学者一的代表同意。 　　所以，所有大学者都同意。 　　全场的目光，汇聚在路登身上。 　　神邦的命运，交到他手中。 　　人们希望，独裁官路登最后一个决定，是负责任的决定。 　　路登举起手，“我反对！” 　　一票否决！ 　　就在路登反对的那一刻，元老院里，超过一半的人神色放松了下来。 　　他们并不想要探索启云王国毁灭的秘密，只是身不由己。 　　路登反对，帮所有人承担了压力。 　　至于路登反对的原因……很简单，他曾答应过古瑞德大法官。 　　古瑞德大法官早就猜到了有今天！ 　　如果路登违背诺言，他就违背了神圣法典，不能行使独裁官的权利，即‘同意无效’，投票结果无效。 　　路登遵守诺言，古瑞德大法官的目的达成，皆大欢喜。 　　只有一个问题： 　　他小瞧了路登的无耻。 　　普若德大法官冷笑道， 　　“很好，关于《是否向雪原派出探索队》的第一次提案，投票结果28：1，被独裁官路登以一票否决权否决。” 　　路登脸上依旧挂着从容的笑容。 　　古瑞德大法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普若德大法官继续说道， 　　“现在开始《是否向雪原派出探索队》的第二次投票，议案发起人：独裁官路登。” 　　路登站起身，面带浅笑，投下神圣的一票， 　　“我同意。” 　　“我话讲完，谁赞同，谁反对？” 第179章 第二次兽潮战争的前奏 　　投票的结果，毫无悬念。 　　由于各种原因，参与投票的所有人，至少有一半是身不由己。 　　他们希望有人能投反对票，但这个人不能是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想追寻启云王国的步伐。 　　他们在神邦过的很快乐。 　　不管启云王国的遗址里埋葬着什么，和他们这些元老、圣裔有什么关系？ 　　和单数派大学者又有什么关系？ 　　最好的变化就是不要有任何变化！ 　　维持现状，才能让这些既得利益者开心。 　　就连积极的变化，他们都抗拒，拒绝接受。 　　可独裁官路登杀了一个回马枪，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这一次，议案全票通过。 　　“散会！” 　　路登第一个走出元老院，像是一个凯旋的将军。 　　古瑞德大法官追了出来，和他上了同一辆马车。 　　“路登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古瑞德大法官灌下一大口水，不满地嚷嚷道， 　　“这样做对您有什么好处，您为什么不肯再等一等？” 　　神邦刚刚打赢了一场兽潮战争，这是神邦历史上的首次，也是人类历史上的首次！ 　　眼下，神邦最需要的是恢复元气，最不需要的就是不稳定因素！ 　　古瑞德大法官很清楚，有了这一次的胜利，下一次兽潮到来时，神邦依旧会和兽人开战！ 　　他们被绑上这辆疾驰的马车，没有任何下车的机会！ 　　赢过这一次，神邦就必须赢下一次！ 　　只有一直赢下去，神邦才能一直伟大！ 　　也就是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在古瑞德大法官看来，路登的行为是鲁莽的、不计后果的，意气用事！ 　　愚蠢！简直就是愚蠢！ 　　只要熬过下一次兽潮战争，神邦再恢复两年元气，打第三次兽潮战争，但那时，神邦会有更多的枪，更多的火炮，更多的军团…… 　　真正恰当的时机，是第三次兽潮战争，或者第四次！ 　　路登却一定要赶在下一次，就带队去探索启云王国的秘密，这不是玩命吗！ 　　不能玩命！ 　　玩命还怎么挣钱呢？ 　　“没有最合适的时间。” 　　路登将权杖随手放在一旁，后脑枕在车厢上，闭着眼睛，疲惫地说道， 　　“如果你想发动一场战争，发动一场突袭，最好的时机是昨天，其次是今天，明天永远是最糟糕的选项。” 　　既得利益者会拧成一股绳，阻拦一切改变。 　　就像今天元老院发生的事那样，暗地里反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不能再拖下去了。 　　古瑞德大法官陷入沉默。 　　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明白？ 　　犹豫就会败北。 　　问题是……路登这样做，相当于拿自己的性命在做赌注！ 　　一旦玩砸了，路登也就离死不远了。 　　路登没得选。 　　他拖不起。 　　一方面，是路登自己的身体状态。 　　虽然有启云王国留下的药，可这些药物的帮助只是一时的，最多帮路登延续数年的寿命。 　　他必须抓紧剩下的时间。 　　另一方面，借着这次大胜之威，三巨头的权势来到新的巅峰。 　　神邦的共和体制，会慢慢开始约束他们。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三巨头都会走下坡路，辉煌不再。 　　路登很清楚如何破局，直接推一个代理人出来，借着对方的刀，把名义上的共和转为实际上的独裁即可。 　　但路登没打算这么做。 　　这是他对神邦的尊重。 　　没错，尊重。 　　来到这个模拟世界，四年多的时间里，路登已经成功和本地人融为一体。 　　各种意义上的融为一体。 　　他是启云人，亦是神邦人。 　　正是因此，路登尊重神邦，尊重人们的选择，愿意在现有框架下玩游戏。 　　至于后人尊不尊重，那就不关路登的事了。 　　而且，庞格的身体……也不容乐观。 　　药物不是万能的。 　　庞格可以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今后想要再指挥大规模的战争，哪怕心力能跟上，体力恐怕也很难吃得消。 　　路登很清楚，在这种时代，一场拉锯式的长期战争，对将领来讲，是一种折磨。 　　庞格最多还能打一次兽潮战争，作为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制定大的战略。 　　让庞格复刻高地大营的操作，恐怕他自己都做不来了。 　　三巨头中的剑，慢慢钝了。 　　没有人能够抵挡时间的侵蚀。 　　这场大病，更是给庞格的人生按下了加速键。 　　他在雪云城修养了半年的时间，才磨磨唧唧地启程返回神邦。 　　庞格没有选择水路，而是带着数百亲卫，绕了一大圈南下。 　　所到之处，无数民众箪食壶浆，以迎庞格。 　　这次是真的，不是演员。 　　路登没花一分钱！ 　　原因很简单：庞格击败了兽人。 　　大路上的兽人头颅，是最好的军功章。 　　这片土地上，有太多冤魂沉眠。 　　就这样，路上又花了一年的功夫。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能在各大城镇中奔波，享受凯旋仪式般的待遇。 　　庞格的身体状况，没什么好担心的。 　　路登中间抽空去见了一次对方，庞格已经恢复好了，一拳能打死两个路登。 　　看样子，还是路登会死在前面。 　　这段时间，神邦的版图没有扩张，但多了很多附庸。 　　神邦开始收一种新的税【兽人税】，对神邦内的人还好，附庸势力的税收按照人头来缴纳！ 　　作为回报，神邦会替附庸势力抵抗兽潮南下，让他们不需要活在兽人的阴影下。 　　活在神邦的阴影下即可。 　　当然，如果不愿意纳税，神邦的军团会赶到，用人类能听懂的语言征收赋税。 　　神邦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负重前行的，是奴隶，是其他势力的人民，是被神邦商队带来的商品挤压破产的人们……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年。 　　这些年里，前任独裁官路登深入简出，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也不怎么出席各类晚宴，不再和贵妇、小姐们深入交流。 　　路登反倒成了贪婪宫殿的常客。 　　他发现，恩薇大法官说的对。 　　就这样，路登在神邦过了一段荒诞、充实、沉沦、应该被谴责的生活。 　　他的生意没有越做越大，反倒收缩了起来。 　　路登派出了不少探索队，寻找一种名为石油的东西。 　　石油没找到，反倒找到了不少煤矿。 　　这些煤矿的开采权，都被握在神邦元老院手中，没有让路登染指。 　　他们无奈地发现，同样是开矿，和路登的效率根本没法比！ 　　开矿，是一个很辛苦的工作。 　　更多的劳动力，用的是奴隶。 　　可奴隶并不好管教，很多奴隶会懈怠，会偷懒，更有甚者，会把发到手的工具刻意毁掉！ 　　工具被毁，给主人造成了实际损失。 　　奴隶们更开心了！ 　　没办法，奴隶主们只能给奴隶一些无法毁掉的工具。 　　这些工具有一个特点：使用起来很麻烦，效率很低。 　　进一步降低了采矿的产量！ 　　即便如此，元老院依旧没有把煤矿承包给路登。 　　他们开始向路登学习！ 　　路登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聘用工人，给日结工资，给全勤，给休假，给晋升通道…… 　　他们很难理解路登每一个动作的深意，但可以完全模仿路登的行为！ 　　虽然效果没有路登那么好，但是，矿场的产出，总算正常了！ 　　聪明一些的圣裔家族管事，琢磨出来一个新办法： 　　让奴隶和工人们一起工作！ 　　比例大概是1：4。 　　如果奴隶的产出更高，他可以获得和工人一样的待遇：吃的、住的、公共马车…… 　　而工人则只能拿到80％的工钱，谁让他连一个奴隶都不如呢？ 　　如果工人的产出更高，他们可以获得110％的工钱！ 　　卷起来了！ 　　自从用了这种方法后，矿场的产出节节攀升！ 　　失业的奴隶们，终于又找到了新的去处，重新拥有了光明的未来。 　　时光荏苒，距离上一次兽潮战争，过去了整整四年！ 　　在某一天，高台上的钟，又一次敲响了！ 　　神邦，再一次启动了自己的战争机器。 　　不，战争机器，从未停止过！ 　　庞格提拔了一批新的军团长，有自己的心腹，有妥协的产物。 　　不管怎么说，和四年前相比，神邦拥有的火力，强了十倍不止！ 　　除了大口径的火炮，被元老院强行销毁。 　　小口径火炮，火枪，都能以万为单位装备！ 　　在路登的指点下，庞格更是领悟了一种方阵火枪兵用法。 　　两个字：强势！ 　　万事俱备，只欠兽人！ 　　庞格整顿大军，准备第二次兽潮战争的同时。 　　而路登也匆匆北上，带着早就组建好的探险队，入住尼斯古堡。 　　兽人一旦南下，路登就会带着探险队乘虚而入，去往启云遗址，一探究竟！ 　　在尼斯城堡养精蓄锐的路登，收到前方的回信。 　　“什么，兽人不南下了？” 　　他爬上高台，用望远镜看着远方，连兽人的一根毛都没看见！ 　　哪怕神邦的钟声已经敲响，兽人依旧没有南下的迹象！ 　　他们不饿吗？ 　　他们不冷吗？ 　　钟声响起，意味着阻拦兽人的那面无形之墙已经消失，兽人没有理由不南下！ 　　除非…… 　　路登立刻明白过来，扶着额头，满脸无奈，叹了口气， 　　“上次杀太多了！” 第180章 奴的救世主 　　杀太多了，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首先，无往不利的兽人，第一次在人族手中吃瘪。 　　兽人多少会有些心理阴影。 　　而且，火炮的威力，让兽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其次，庞格追杀了太多兽人。 　　这就带来另外一个问题： 　　兽人的生存空间，突然宽敞了起来！ 　　他们不需要南下劫掠，也能暂时填饱肚子，也能抵御寒冷。 　　这就造就了路登眼前的僵局。 　　兽人不南下，他也没办法北上。 　　路登来回踱步了，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上一次兽人南下途中，路登用过不少药物。 　　这些药物，可以提高兽人的生育率。 　　其实，也有类似的药物可以给人类用。 　　一般只有两种用途： 　　1.帮助某些雄性找回年轻时的风采。 　　2.提高奴隶的生育率。 　　没错，在神邦，奴隶的孩子依旧是奴隶，就像圣裔的孩子依旧是圣裔一样。 　　面对自己的悲惨命运，奴隶们当然不肯生孩子。 　　他们宁可自己打胶，也不愿意让下一代给圣裔老爷们打灰。 　　所以，这种药物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多亏有了这些，圣裔们才有一代又一代的奴隶驱使，才能维持神邦的伟大。 　　如果所有人都想岁月静好，那谁来负重前行呢？ 　　奴隶制的问题，路登一直也很在意，仅次于启云王国的遗址。 　　路登很清楚，在生产力不断进步的神邦，奴隶制是落后的，是该被消灭的。 　　他担任独裁官时，当然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问题容易解决，病根却没有办法噶掉。 　　如果哪一天路登离开了，神邦依旧会回到同样的道路。 　　就像当年的启云王国一样…… 　　坐在高台上，路登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这一次模拟的命运，启云王国的秘密，奴隶制的存亡，神邦的未来，阿乌…… 　　想要真正的改变什么，必须是自发性的。 　　这一过程，不会很温和，也许会有暴力，也许会很血腥，也许会很曲折…… 　　但是，他们最终会拿到自己想要的。 　　这就够了。 　　路登不能替他们做出选择。 　　那种高高在上，如同救世主一般的怜悯和选择？ 　　不，这不公平。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如何衡量，如何界定？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 　　更何况，路登很清楚，没有什么救世主。 　　他从来不屑于扮演救世主的角色，更否认救世主的存在。 　　关于奴隶这件事，斯巴达克请教过路登数次，从一开始的谨慎到畅所欲言，从一开始目的清晰到举目茫然。 　　斯巴达克想过反抗，也有能力反抗。 　　他可以领着数千人，甚至数万人，好好教训一番奴隶主们，然后被庞格带兵轻易镇压。 　　这种事，神邦历史上，大大小小发生过不下百次。 　　但是， 　　斯巴达克想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是奴隶的同伴，一旦恢复自由，成为奴隶主，手段竟然比奴隶还要残忍！ 　　对此，路登的看法很简单： 　　“你没有办法改变人性，没有办法让人们真正的感同身受，哪怕他们亲生经历了感同身受。” 　　用更简单一点的话来说： 　　人，不会背叛自己的阶级。 　　路登说了很多，斯巴达克理解了一部分，还有更多的需要时间去体会。 　　好在，他的时间还够，能够让他去做很多事。 　　而且，在路登的暗示下，斯巴达克不再公开为奴隶争取福利待遇，不再为奴隶争取合法的人权，甚至鼓励奴隶主们扩大奴隶的规模。 　　既然奴隶主们不会和奴隶共情。 　　那就让更多的奴隶来亲身体会奴隶制意味着什么！ 　　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当怒火足够多时，哪怕是伟大的神邦，也会在这怒火面前颤抖！ 　　至少，路登先生是这么说的。 　　斯巴达克身为军团长，是庞格最信任的手下，路登眼前的红人，在神邦内，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据说在追击兽人时，斯巴达克甚至提议用自己的肉代替兽人的肉。 　　当然，这个提议被庞格拒绝了。 　　看着在下方巡视的斯巴达克，路登回想起来了，之前两人的一次对话： 　　路登最后一次和斯巴达克说这件事时，说过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你们不仅需要军队，需要思想，需要一个共同的目标，一个通俗易懂的口号……还需要一个领袖。” 　　斯巴达克感觉自己有些悟了， 　　“庞格将军一样的领袖？” 　　他一直视庞格为自己的偶像，被对方折服，情愿鞍前马后。 　　如果是庞格将军的话，带着奴隶组成的军队，也能战无不胜吧？ 　　路登摇了摇头， 　　“不。” 　　庞格是谁？ 　　天生的老爷。 　　庞格的光环、辉煌、伟大，一切都建立在圣裔家族的起点上。 　　他是绝对无法和奴隶共情的。 　　庞格也许会觉得有些不公平，但也仅此而已了。 　　斯巴达克想了想，又问道， 　　“像阿乌少爷这样的领袖？” 　　阿乌今年13岁了。 　　他越发被庞格器重，如今被外派到某地的军事学院，学习正统的战法和指挥。 　　这些年来，阿乌展现出来的潜质、品性、能力，都说明，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甚至是出色的领袖！ 　　而且……阿乌，还是一个奴隶。 　　如果要挑选一个年轻、不会背叛自己阶级的领袖，阿乌再合适不过的。 　　作为庞格和路登的继承人，阿乌有能力完成这项真正伟大的事业，解救无数人于水火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答案也被路登否定了。 　　“不是阿乌。” 　　阿乌看着是奴隶，可从未度过奴隶的日子。 　　别开玩笑了…… 　　阿乌的日子，多少圣裔羡慕都羡慕不来。 　　他的奴隶，是一种名存实亡的东西。 　　自从路登起势后，从来没有人会把阿乌当做奴隶看待，哪怕是元老院的蠢货。 　　斯巴达克找不到第三个人选了。 　　路登让他回去再想想。 　　要多想。 　　答案就在那里，不要着急。 　　当斯巴达克想明白的那一天，他的事业，就离成功不远了。 　　“真正的领袖，真正的救世主，真正能够改变奴隶命运的人……” 　　看着斯巴达克离去的背影，感受着对方的迷茫，路登轻声念出了答案， 　　“只有自己。” 第181章 好久不见，路登先生 　　兽人不肯南下，是摆在路登面前最大的问题。 　　北方雪原上，有启云王国的遗址，不仅被兽人环绕，自身环境也很恶劣。 　　路登要去探索启云王国灭亡的秘密。 　　这是他必须做的事。 　　这件事的优先级，被路登提到了最高。 　　他需要知道，启云王国因何而亡，自己在启云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导致了悲剧的结局。 　　只有知道自己的错误，才能在这一次模拟和下一次模拟中避免。 　　不能走启云王国的老路。 　　必须学会点什么。 　　路登很清楚，也许和自己无关，他只是一个人，无法影响一千二百年后的世界。 　　启云王国的灭亡，就算真的分锅，也不能怪一个死了一千多年的人。 　　他的理智，不停诉说着冰冷且正确的事实。 　　这个答案并不重要，放下包袱，向前看，你可以做的更好…… 　　但是， 　　路登也有不理智的时候。 　　他需要知道这个答案。 　　为自己，也是为了启云。 　　路登从高台上下来时，斯巴达克迎了上来，神色凝重，沉声道， 　　“路登先生，我们可能要等下一次兽潮，那群畜生躲在北方，他们没打算南下。” 　　似乎知道路登在担心什么，斯巴达克主动补充道， 　　“路登先生，元老院的法令是要求在兽潮战争期间完成一次探索，如果兽人不南下，法令一直生效……” 　　他想劝路登，不用这么急，可以再等等。 　　等几年后，钟声再一次响起，兽人只要足够多，早晚有一天会再次南下…… 　　路登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他拖不起了。 　　庞格也拖不起了。 　　回到城堡的住所中，路登对随行的管事吩咐道， 　　“让他们把‘那个东西’送过来。” 　　管事心底一沉，强忍着震惊，没有说什么，立刻去办。 　　路登喊住管事， 　　“把阿乌也带来，邀请大学者三……传信给所有人，任何想去启云王国遗址的人，都可以跟来。” 　　“明白！” 　　斯巴达克追了上来，压低声音，急声说道， 　　“路登先生，热气球是不可能飘去雪原的！” 　　想要去启云王国的遗址，只有两个途径： 　　陆地，天空。 　　兽人龟缩北方，走陆路十死无生。 　　他们派出去的是探索队，不是十万大军。 　　更何况，在雪原上支撑数万大军的后勤，发动一场远征…… 　　就算路登愿意，元老院也不会陪着他一起发癫。 　　陆地不行，那就只能把目光投向天空。 　　在上一次兽潮战争时，路登曾用热气球，完成了一段近乎不可能的旅途，从雪谷镇到雪河城。 　　很显然，路登想要复刻上一次的奇迹。 　　但是，清楚全程内幕的斯巴达克，当然知道，这个奇迹背后的含义。 　　路登的行程，经过严密的规划，每飞行一段距离就需要及时补给。 　　用热气球去雪原，探索启云遗址，是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任务！ 　　就算真的飞过去了，下面还有兽潮的威胁！ 　　退一万步，哪怕把兽人忽略，路登也绝对无法返航！ 　　斯巴达克不能眼睁睁看着路登先生去送死！ 　　“放心，我还没不想挂。” 　　路登看出斯巴达克的不安，随口安抚道， 　　“等你见到那样东西，你就知道了。” 　　几天后，斯巴达克见到了路登先生口中的‘那样东西’。 　　该怎么用言语形容呢？ 　　一个巨大、膨胀的怪物，像是一个密封的热气球，悬浮在空中，下方吊着一个吊舱。 　　构建吊舱的金属，是斯巴达克从未见过的金属。 　　从路登先生口中，他才得知，这种金属名为——铝。 　　而这个庞大的怪物，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汽艇。 　　“其实很简单。” 　　路登走在前面，斯巴达克紧跟身后，虽然听不懂路登先生的话，但他还是尽可能记住每一个字。 　　“三大酸、三大碱很好制作，发电机也不难，神邦的工业基础很薄弱，但手工业并不薄弱，好在我还是神邦最有钱的人……” 　　斯巴达克感觉脑袋发胀，不断有陌生的名词从路登先生口中说出。 　　“三酸两碱制氨气确实效率不高，但我钱多呀，再说了，神邦的人力很便宜，效率低一点也能忍受……” 　　很显然，过去几年里，路登先生没有闲着。 　　很多人认为，他已经归隐，安心做一个富家翁，以赚米索为此生仅有的乐趣。 　　他们错了。 　　路登在偷偷的点科技，然后惊艳所有人！ 　　按照路登的说法： 　　在爱圣后裔的启迪下，他了解了雷电的秘密。 　　这不是什么秘闻，在神邦是公开的消息。 　　异端审判所认证，艾尔小姐是爱圣的后裔。 　　路登建了一个秘密发电厂，很轻松点出了铝金属的科技点。 　　有了铝，建造汽艇的计划，就轻松多了。 　　本来，按照路登的本意，是打算跳过飞艇，直奔飞机而去。 　　奈何神邦的工业基础太薄弱了，路登前后花费了六年，也只能攒出来一艘飞艇。 　　之前建了一个试用型号，经过数十次的飞行实验，安全性非常可靠。 　　在气体的选择上，路登最后选择了氨气。 　　这种气体比较稳定，哪怕坠毁，也有一定生还的希望。 　　铝合金达成的骨架，支撑起汽艇的框架，内部填有一个又一个气囊，为飞艇提供上升的浮力。 　　空气房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以免飞艇飞到一定高度后，受热胀冷缩影响，气囊爆炸。 　　吊舱的首尾都放有蒸汽机，带动螺旋桨，用来为飞艇提供前进动力。 　　甚至还配备有一台脚踏发电机，作为备用动力源…… 　　总之，从星云帝国穿越而来的路登，早就做过不少功课，知道一个合格的穿越者应该做哪些事。 　　他利用手中的资源，秘密打造了一艘飞艇！ 　　如果没有异端审判所帮忙封锁消息，他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看见这个飞行的堡垒后，斯巴达克震惊之余，很快回过神来， 　　“您早就知道，兽人可能不会南下？” 　　“不，我不知道。” 　　路登摇头，否定了斯巴达克的想法， 　　“我不是神，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兽人没南下，我也很意外。” 　　斯巴达克不解问道， 　　“那您……” 　　路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就当是我未雨绸缪吧。” 　　未雨绸缪？ 　　如果仅仅是这样，路登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砸下手中绝大多数资源！ 　　一名壮汉从飞艇上走下，朗声笑道， 　　“这个家伙，就是懒得走路而已！” 　　庞格无情拆穿了路登的真实想法。 　　北上路漫漫，用双腿走，未免太辛苦了一些。 　　马车没路走，骑马屁股疼，坐轿子太慢…… 　　飞过去，是最符合路登性格的一种解决方法。 　　庞格走上前，张开双臂，与路登拥抱在一起。 　　他鬓角已经发白，整个人和三年前相比，苍老了十岁不止。 　　幸运的是，他还活着。 　　两人拥抱的时间只有短短三秒。 　　再抱下去，就有点不太礼貌了。 　　庞格身后，走出不少人。 　　阿乌，大学者三，大学者八，古瑞德大法官…… 　　这些人，都是想去启云王国的遗址一探究竟的人。 　　庞格没有管他们，而是和路登并肩而行，随口问道， 　　“今晚在城堡里喝一杯？” 　　“明天出发，不能酒驾。” 　　“那我喝两杯。” 　　“……” 　　当晚，在城堡最豪华的一间宴会厅，路登和庞格坐在长桌对饮。 　　他们没有隔着整张桌子，而是坐在一角。 　　庞格切下一块熟牛肉，咀嚼了几下，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他看着盘中还剩的大半牛排，实在是没有胃口了。 　　三年前，这样的牛排，庞格能炫两大盘。 　　如今，他连半盘都吃不完了。 　　庞格摇晃铜铃，有仆人走进宴会厅，等候吩咐， 　　庞格指了指面前的牛排， 　　“给阿乌送过去。” 　　仆人端着牛排，转身离去。 　　路登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也不嫌脏。” 　　庞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葡萄酒，没有多说什么。 　　月光穿过窗台，冷冷拍打在桌台上。 　　庞格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真的要去？” 　　“都准备这么久了。” 　　路登用餐巾擦拭嘴角，认真回道， 　　“我有必须去的理由。” 　　庞格看着路登，看着这个帮助自己登上神邦权势巅峰，在历史上留下最辉煌一笔的军师，看着这个总是浅笑、似乎无所不能的恶魔。 　　“不，你没有。” 　　庞格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能看穿路登最深处的想法。 　　庞格笃定地说道， 　　“你知道遗址有什么，你更知道遗址里面的东西，一旦流传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你只是……不在乎罢了。” 　　“老朋友，这么说的话，我可要伤心了。” 　　路登举起酒杯，将一只眸子藏在酒杯后，认真说道， 　　“我很在乎。” 　　“真的？” 　　“真的。” 　　庞格默默抿了一口酒，眼睑下垂，沉声道， 　　“如果你发现任何会动摇圣裔家族根基的东西……最好不要带出启云遗址。” 　　这，是圣裔家族最大的担心。 　　也是古瑞德大法官最大的担心！ 　　如果启云王国的灭亡，和圣裔家族有关呢？ 　　如果神圣法典，没有传闻中那么神圣呢？ 　　兽潮被击退，神邦空前繁荣，实力攀至巅峰。 　　但是， 　　这也带来了另一个隐患： 　　版图太大的同时，神邦中枢对周围的辐射力量，管控力度，太过薄弱！ 　　总是有奴隶在造反，总是有其他势力蠢蠢欲动，总是有人在搞事…… 　　从地理的角度来讲，神邦不是一个好的都城。 　　之前，在神邦定都，是考虑到兽潮南下，保障安全是第一要素。 　　如今，兽潮已经无法与军团抗衡，贸易更加繁荣，神邦在经济属性上的弱势就暴露出来。 　　已经有不少神邦公民，搬出神邦居住，在神邦各地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与此同时，神邦周围的平民圈也被冲淡了一些。 　　在这种转型的要紧时候，神邦经不起任何意外！ 　　而对启云王国遗址的探索……就是最大的意外因素！ 　　庞格很清楚，这世上，永远是怕什么来什么。 　　路登要去，他拦不住。 　　事实上，路登决定做任何事，庞格都拦不住。 　　只是，庞格希望，路登在做事的同时，给路登自己留点余地，留一条……活路。 　　如果路登真的在启云遗址中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元老院那帮家伙，急了之后，是会发癫的！ 　　两人的对话，陷入僵局。 　　“雅格家族，也许我们是圣裔吧，谁知道，但我们祖上确实流传下来了一些东西。” 　　庞格忽然说起另一个话题， 　　“思瑞元老，就是那个你发了半吨重勋章的小老头，他去年死了。 　　他的遗物中，有一样东西，本该是留给元老的，却指定留给我。” 　　这不合规矩。 　　可庞格本身就是维护规矩最强的力量。 　　“这份遗物很特殊，它与我的祖辈没什么关系，但是，据说寻找恶魔的线索，就在其中。” 　　说着，庞格从随身的行囊中抽出一个画筒。 　　“类似的东西，我想其他圣裔家族都有，大法官们也应该有，大学者也有……” 　　庞格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异端审判所，也有。” 　　他将画筒推到路登面前，留下自己最后的忠告。 　　“神圣法典会守护每一个神邦公民，不要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说完，庞格起身，离开了宴会厅。 　　他知道，路登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 　　以及，庞格相信，路登能听懂这份承诺的真正意义。 　　只要路登不逾越圣裔家族的底线，不冲击神圣法典的根本，不动摇神邦的伟大…… 　　那么，庞格活着一日，路登便被神圣法典守护一日。 　　这是真男人的承诺。 　　用铁和血浇筑的承诺。 　　一个将信誉看的比性命还重要的男人，对自己多年盟友，许下的承诺。 　　路登相信，庞格会说到做到。 　　在静谧的月光下，路登缓缓打开了那卷画像。 　　“果然是你。” 　　油画上的路登，露出浅笑，静静看着前方，带着几分脱俗的淡然和不羁，与眼前的路登有九分相似。 　　他们就这么看着彼此，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停止。 　　“好久不见，路登先生。” 　　路登看着手中的画卷，亲切问候，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启云王国之父，路登·波拿马。” 第182章 死城 　　几日准备工作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飞艇向雪原方向出发。 　　飞艇上，除了矮人工匠、必要的操作手、负责护卫的战士以外，真正的乘客并不多。 　　路登、大学者三、五、八、古瑞德大法官，普若德大法官，阿乌。 　　这七个人，组成了这次启云王国遗址探险队。 　　庞格并没有跟着一起。 　　他来尼斯城堡，只是帮路登镇场子，顺便看看，有没有办法劝说路登回心转意。 　　三巨头里的两个人，都不希望路登做这件事。 　　偏偏，他们都无能为力。 　　在神邦，他们是权势最顶尖的存在，跺一跺脚，就能让神邦抖三抖。 　　可在路登面前，他们只是朋友。 　　正是因为相识、相熟，他们才更加明白，路登是不可能被说服的。 　　他仿佛是为此而生，整个人被这股信念驱使着，必须去启云遗址探索。 　　把阿乌带在身边，也是路登认真考虑过的安排。 　　这些年，阿乌更多的是跟在庞格身边，接受着类似圣裔精英的教育。 　　在庞格看来，只有这种教育，才能培养出真正的接班人。 　　阿乌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奴隶的身份，以及路登先生。 　　每年，他都会请假一段时间，陪在路登身旁，做着一个奴隶该做的事。 　　至于阿乌能从中学到什么，就看他自己了。 　　最后这一趟旅途，虽然不会有大的危险，但是，启云王国遗址的情况不会太好。 　　艾尔或者庞格，都没必要参合进来。 　　反倒是阿乌，以后的日子还长，多经历一些，总归有好处。 　　路登曾经询问过女皇，诅咒的具体表现形式。 　　毕竟，永生可以有很多解释。 　　会不会衰老？受到致命伤后如何？体能和记忆的变化？ 　　对于这些，女皇也没有太多心理障碍，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首先，永生者会一直活着。 　　同时，她可以选择衰老或者年轻，只要自己在脑海中努力想象一个年龄，浅浅睡一觉。 　　睡醒时，身体技能就会调整到对应的年龄，从18岁到80岁，都可以。再小，就不行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女皇一晚上给路登展示了至少四次换龄。 　　很润。 　　其次，永生者的身体机能会一直维持在较为健康的状态。 　　脑部不会有任何疾病，自身激素也不会出问题。 　　最后，永生者如果被杀，会根据死因不同，有不同的结果。 　　女皇用亲身经历，举了几个例子： 　　被吊死时，窒息会让她短暂昏迷，在半个小时内，只要离开绞绳，就会恢复正常呼吸，迅速苏醒。 　　如果吊死超过半个小时，尸体会凭空消失，人则出现在附近没有人的地方。 　　服毒，没有任何反应，除非毒药有腐蚀性。 　　被刺死或者是任何尸体有任何损坏，都会在尸体附近随机复活。 　　身体的器官切割后，会重生，而之前的器官会化为一滩脓水…… 　　总的来说，路登不需要担心这次旅途，对阿乌造成肉体上不可逆的伤害。 　　这也是路登选择带上阿乌的原因。 　　普若德大法官岁数最大，起飞后精神萎靡，一直在自己的卧室休息。 　　用路登的话来讲，这是有点缺氧了。 　　考虑到这种情况，路登也准备了一些氧气，以防万一。 　　感受着船舱的颠簸，大学者三摇摇晃晃走到路登身旁，沉声问道， 　　“路登先生，启云王国的遗址附近，会有不少兽人，我们如何降落？” 　　路登诚恳说道， 　　“我会先用喇叭喊话，让他们离开。” 　　大学者三：…… 　　如果兽人能够沟通，那还叫兽人吗？ 　　大学者三耐着性子，追问道， 　　“兽人拒绝呢？” 　　“这个简单。” 　　路登走在船舱中，介绍了几样悬挂的武器。 　　“这个是燃烧瓶，这个是诺贝尔，我的意思是，这个是炸药，还有这个，火枪的一种……” 　　燃烧瓶、炸药，这类东西，大学者三哪怕不懂，也能通过表面意思，理解一二。 　　但是……火枪？ 　　大学者三有些疑惑， 　　“火枪的威力确实不俗，但面对兽潮，是不是有点……” 　　就算一发子弹能够解决一个兽人，也没什么效果。 　　“不用担心。” 　　路登介绍道， 　　“这个是火枪的哥哥，机关枪。” 　　机关枪？ 　　此时，大学者三的心里，还充满了疑惑。 　　没过几天，大学者三就明白了‘机关枪’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两挺机关枪，让数百兽人扔下了几十具尸体，落荒而逃！ 　　当飞艇来到启云王国遗址外时，船舱上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看见高耸入云的建筑，用不知道什么材质搭建而成，能够屹立八百年不倒。 　　除了建筑以外，路面也与他们见过的任何路面不同。 　　路上停靠着各种各样的金属盒子，看上去，像是一种交通工具？ 　　“兽人都在外面，他们进不去？” 　　古瑞德大法官探出脑袋，很快发现了端倪， 　　“这些建筑，对兽人是关闭的，他们被拦在外面……” 　　这座城市保存的异常完好，就像主人离开了家的房子，一些老鼠围在房子外，却无法进入其中。 　　飞艇没有深入城市，以免和建筑发生碰撞。那样的话，就真的完犊子了。 　　路登驾驶着飞艇，在这座死城的周围游荡了半日。 　　接着，他选定一栋建筑，准备驱散周围的兽人。 　　“路登先生，为什么去那里？” 　　阿乌清点装备的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建筑这么多，为什么偏偏选这一样？ 　　对于阿乌的疑问，路登一向乐于回答， 　　“看见那个招牌了没有，古启云语里，它的意思是【咖啡书店】，是启云王国某个阶段兴起的一种小资娱乐方式，这个店做的是复古款。” 　　这家书店的设计细节，和当年启云王国有些类似，显然是废了心思的。 　　有机关枪等轻重火力的掩护，赶走兽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兽人有足够的智慧，哪怕极度愤怒，也不会在死神面前放肆。 　　飞艇缓缓下降。 　　下降到足够的高度后，探索队的人依次坐在吊篮上，滑落到接近地面，再从吊篮里翻出。 　　“快！” 　　在路登的指挥下，众人小步快跑，冲向【咖啡书店】的大门。 　　机关枪是没办法卸下来的。 　　他们只随身携带了几把左轮手枪，用来防止突发情况。 　　来到书店门口后，看着紧闭的大门，众人一筹莫展。 　　兽人在这里居住了八百年，都没能突破这些建筑的防御。 　　他们该怎么进去？ 　　“这是……” 　　路登看着墙壁上一个手掌模样的方块，眼前弹出一个提示： 　　【指纹解锁模块】 　　这些建筑，是指纹解锁的。 　　启云王国的科技足够发达，能让整座城市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运营八百年。 　　电源可能是核聚变，也可能是太阳能…… 　　看着远处蠢蠢欲动的兽人，路登没有任何犹豫，将手掌贴了上去。 　　“扫描中……” 　　一个电子音突然响起，吓了众人一跳。 　　“扫描完毕！” 　　“当前室内温度温度：23度，空气循环系统良好，电源储备98.6％，预计可继续运转时长1100年，室内外辐射高，请穿佩AS级防辐射服或者服用AS级防辐射药物……” 　　接着，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能够通过两人的间隙。 　　透过这条间隙，众人探长了脑袋，一睹书店的真容，窥探启云王国曾经的辉煌。 　　一排排灯亮起，一本本书籍整齐摆放在书架上。 　　一尘不染，岁月静好。 　　整个书店，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不，应该说整座城市，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每一个喇叭，播放出同样的电子音，说着同样的话： 　　“欢迎回家，路登先生。” 第183章 给大学者倒一杯卡布奇洛 　　没有迟疑，路登当即下令，“进去！” 　　他的指纹被录入识别系统，不用说，肯定是女皇的手笔。 　　指纹解锁很没有科技含量，很容易就被破解。 　　以启云王国的科技，能让一座城市在无人时运转数百年，不可能用这么低端的解锁方法。 　　指纹解锁出现在这里，只有这一个解释。 　　当然，作为主打复古风的书店，用指纹解锁，也很合理。 　　路登甚至怀疑，自己还没回归的时候，女皇已经将指纹录入了。 　　直到这时，路登才想起另一件事，自己好像有一具尸体还在女皇手中？ 　　路登记在心里，下一次模拟，记得问女皇这件事。 　　启云王国的遗址带有高辐射，路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众人进入书店后，周围的兽人压了上来。 　　之前，全程广播的动静，让兽人们发现这里的异常。 　　哪怕冒着机关枪的扫射，兽人们也要冲入书店中。 　　路登不慌不忙说道，“关门。” 　　深色玻璃门缓缓关闭，再次将兽人挡在外面。 　　显然，这里的语音操控系统也没有问题。 　　“暂时安全了。” 　　路登目光扫视一周，询问道， 　　“有人工智能吗？” 　　电子音再次响起， 　　“天启城市主脑正在下载中……” 　　天启。 　　在场所有人记下了这个城市的名字。 　　既然有人工智能，路登就等待人工智能上线，看能不能和对方聊点什么。 　　路登认真问道， 　　“书店有危险吗？” 　　“没有。” 　　“有任何机关、触碰点，可能会导致死亡或其他后果吗？” 　　“吸食电子烟会触发电子警报，吸食传统香烟会触发传统警报……” 　　路登：……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抽烟。 　　自己当年就不该创办烟草公司！ 　　逼得路登差点说脏话。 　　确定书店没有什么坑人的设计之后，路登吩咐道， 　　“大家随便逛逛吧，书上的文字应该都是启云语，如果有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这一次探索队的成员，除了阿乌，其他人都是启云文的行家。 　　阅读语法上可能会有些问题，但只要结合上下文，阅读难度不会太大。 　　听着路登的话，众人放松了警惕，快步走向书架。 　　大学者三一眼就看中了一本书：《启云启示录》。 　　光看书名，就能猜到，书中的内容，应该与启云王国灭亡的原因有关。 　　翻开书第一页，一行字映入眼帘： 　　“启云亡了，很多人说启云亡在1200年，1300年，启云真正灭亡的那个下午，是我们选择吊死那位大人的下午……” 　　这句话，让大学者三心里咯噔一下。 　　他没有想到，这本书会这么直接。 　　大学者三的发现，吸引了其他人的强势围观。 　　人们聚拢过来，看着书上的文字，一幅幅历史的画卷展露在众人面前。 　　残酷的真相，丑陋的末日，没有任何希望的人类…… 　　这些抽象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变成一只巨大的毒蝎，吞噬所有人的勇气。 　　看着眼前不断跳动的文字，哪怕沉稳如大学者三，此刻也脸色煞白，身躯微微颤抖。 　　大学者八，佝偻着身子的小老头，表情皱成一团，如同一个苦瓜。 　　他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这些文字都是真的，如果这里记录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敢想象，这些东西传回启云，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路登给自己调了一杯卡布奇洛。 　　这里的咖啡机还能用，饮品好像也没过期。 　　至少语音是这么说的。 　　启云王国的科技，确实发展的不错。 　　放在以往，注重养生的路登，肯定不会喝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天知道过期多久了？ 　　不过，路登知道，自己快挂了。 　　还不能享受享受？ 　　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路登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困惑、迷茫、恐惧…… 　　他们需要一个答案。 　　如果可以的话，想要一个更加光明的回答。 　　哪怕是骗他们的。 　　“发生了什么？” 　　路登抿了一口卡布奇洛，有点苦，随口说道， 　　“没什么稀奇事，人类杀死了人类。” 　　即使他没有去看书，也能猜到书上写着什么。 　　听到这句话，众人脸色一沉，最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人类……杀死了人类。 　　这一刻，众人脑海里想到了很多。 　　启云王国是那么的辉煌，那么强大，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为何陨落了？ 　　进一步思考，火枪、火炮，甚至是机关枪……这些武器，是杀伤兽人的利器。 　　如果……拿来对付人类呢？ 　　自相残杀，向来是人类的拿手好戏。 　　也许，启云灭亡的原因，不是不够强大，而是太强大了。 　　强大到，可以杀死所有人。 　　“开玩笑的。” 　　路登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宽慰众人道， 　　“你们拿错书了。” 　　一个笑话。 　　路登指了指书架上的编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启云王国，这个图书序列号，代表科幻小说类别，对吗？” 　　听到路登的询问，电子音再次响起， 　　“对。” 　　图书馆、书店的书籍编号，会按照统计学的方法归类整理。 　　当年，在启云王国，路登就是这么做的。 　　当然，随着时间变迁，符号的含义也许会改变。 　　但是，在这间复古风的书店里，应该以启云王国初期的分类方法为主。 　　“您正在阅览的书籍，是科幻小说家威斯丁在启云新历1108年创作的末日科幻小说《启云启示录》，以对人性的丑恶和愚蠢扬名，批判深刻，对现实具有深远的警告意义，当年畅销书排行榜第一……” 　　众人：…… 　　科幻小说？ 　　只是幻想，描述并不存在的事务，用以批判？ 　　听到电子音的话，大学者三等人的脸庞恢复了血色，稍微安心了一些。 　　还好不是真的！ 　　大学者三用颤抖的手，将这本书放回了书架。 　　他一直渴望探索启云王国灭亡的秘密，却没想到，真相会如此残酷。 　　有那么一瞬间，大学者三险些崩溃了。 　　还好，只是一本科幻小说！ 　　大学者八摇晃着脑袋，找了把椅子坐下，喃喃道，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脸色苍白，看向路登先生，请求道， 　　“能给我一杯……” 　　他并不知道，路登在喝的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 　　“卡布奇洛？” 　　“对！” 　　“没问题，要加糖吗？” 　　进入书店后，路登心情显然不错，就像完成了夙愿一般，不留遗憾。 　　真相？ 　　他能猜到真相，并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几分钟的时间？ 　　其他人的心态，显然和路登不太一样。 　　大学者八需要休息一下，阿乌陪在路登身边，大学者五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古瑞德大法官则执着地寻找炼金术的书籍，不过，他很快就被理财书籍吸引，陶醉其中。 　　大学者三在路登的指引下，找到了【历史】的书架。 　　他迫不及待拿起最近的一本书，开始翻阅历史。 　　启云帝国…… 　　帝国的末日…… 　　生存，或者灭亡…… 　　风起云涌…… 　　王国崛起…… 　　新大陆…… 　　科技的彼岸…… 　　…… 　　一本本扫视过去，启云王国仿佛浮现在大学者三眼前，那么辉煌、那么发达、那么强大…… 　　直到，他拿起一本书，记载着启云王国1214年发生的故事…… 　　所有的一切，宛若黄粱一梦，在这一刻破碎。 　　哐当—— 　　书籍从大学者三手中滑落，他的眼神中写满了绝望，往日坚毅、智慧诸多美德，在这一刻抽离他的身体。 　　信仰的支柱崩塌了。 　　他无力跌坐在地，泪流满面。 　　哭泣，一开始是无声的。 　　伴随着内心的崩塌，他如同孩子一般嚎嚎大哭起来。 　　大学者三以前有多浪漫，此时的哭声有多凄惨。 　　这哭声，在书店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回荡，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下。 　　真实的历史，比最残酷的科幻小说还要残酷…… 　　现实面前，人类的想象力一败涂地。 第184章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大学者三，在神邦的地位十分超然。 　　他虽然名为大学者，实际上能够影响圣裔家族，大法官的决策。 　　在大学者三的带领下，双数派的大学者也无法与单数派抗衡。 　　如果没有三巨头，没有女皇，他才是神邦权力最顶峰的存在，哪怕是隐藏在幕后。 　　就连三巨头的崛起，背后都有大学者三的推波助澜。 　　倒吊人路登，是他选的。 　　审判之夜，他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路登的。 　　过去几年里，大学者三被誉为三巨头背后的男人，甚至有传言，路登是他的亲传子弟。 　　权力、声望、知识…… 　　他不缺任何东西。 　　唯有一样，是大学者三此生的追求——启云。 　　托路登的福报，大学者三来到了这里，能够实现此生的夙愿。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从未想过，这是噩梦的开始。 　　有那么一瞬间，大学者三宁可自己没来过。 　　哭声渐渐弱了下来，最后变成抽泣。 　　路登走到大学者三身旁，将一杯热饮递到眼前。 　　这个可怜人接过咖啡杯，含糊不清地说了声谢谢，破碎的眼神中写满了无助和绝望。 　　那是信念崩塌的景象。 　　路登曾见过。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书籍，翻阅了几眼，摇了摇头。 　　“就这？” 　　路登的评价： 　　“还不如看科幻小说。” 　　这上面记录的历史，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人类杀死了人类。 　　大学者三的信念崩塌，主要是来源于情绪的跌宕起伏。 　　哪怕是书籍上的只言片语，也能窥探出，曾经的启云有多么辉煌。 　　怎么……就亡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众人面面相觑，既不敢上前，触碰禁忌的历史。 　　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大学者三。 　　路登看着失魂落魄的大学者三，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你看的是历史书。” 　　“所以呢？” 　　大学者三抬起头，眼神茫然，不明白路登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路登只能进一步提示， 　　“历史不会变成文字，自己跳进书里。” 　　嘶—— 　　大学者三立刻明白过来。 　　历史是历史，历史书是历史书！ 　　需要有人将这些事记录下来，出版出来！ 　　有历史书，也就是说……启云没有亡！ 　　哪怕经历这样恐怖的事，启云依旧有人活了下来！ 　　大学者三满脸困惑，“那……写这本书的人呢？” 　　按照书上的记载，这个星系的数颗行星，都经过不同程度的改造，能够进行移民。 　　哪怕末日毁掉了其中绝大多数，想要重建这些地方，并不困难。 　　即便不去重建，以启云王国晚期的科技水平，想要在这颗星球制造一片落脚地，十分轻松。 　　怎么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将大学者三从地上拉起，路登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答案。” 　　如果路登知道历史的真相，他就没必要付出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赶到这座死城，闯入这间书店。 　　已经回过神来的大学这三，眼前一亮，“再找找，也许还有更靠后的记载，报纸什么的……” 　　路登摇头， 　　“真正的答案，从来不会写在书上。” 　　大学者三的表情再次困惑了起来。 　　他发现，在启云王国的秘密中，知道的越多，困惑也就越多！ 　　那该去哪里寻找真相？ 　　这个问题，大学者三还没问出口。 　　路登直接公布了答案。 　　“城市主脑，下载完了吗？” 　　电子音再次响起， 　　“部分节点丢失，启用备用储存节点，80％功能可用……” 　　“天启城市主脑为您服务，您可以称呼我为天启主脑。” 　　听着对方的声音，路登停顿片刻，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的查询权限？” 　　“最高。” 　　众人：…… 　　虽然很离谱，但发生在路登身上，倒也合理。 　　女皇办事，确实靠谱。 　　确定自己的权限后，路登继续问道， 　　“启云王国是否有人活下来。” 　　“有。” 　　天启主脑回答道， 　　“他们聚集在旧·钢铁之都的附近，自称神邦，一开始为神邦王国，演变为神邦共和国，812年前失去神邦共和国的消息。 　　根据兽潮的反馈，这片大陆依旧有人类生存，但无法得知神邦文明是否延续。 　　近期，神邦文明科技似乎发生跳跃发展，疑似事件A回归，在今天下午15点26分，事件A被证实。” 　　事件A？ 　　看出众人的疑惑，路登知道，自己必须问这个问题，哪怕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什么是事件A？” 　　天启主脑答，“路登先生回归了。” 　　众人的表情各异，没有人说话，只是神情复杂，用各种方式看向路登。 　　路登神情自若，没在乎这个小插曲，继续问道， 　　“除了这颗星球，其余地方，是否有启云王国的文明延续？” 　　“有。” 　　天启主脑回答道， 　　“他们在星际中流浪，被称为启云星际流浪文明。” 　　在经过末日一般的遭遇后，启云王国依旧存活了下来。 　　各类大规模杀伤武器的威力确实惊人。 　　但是，启云王国在发展武器时，也做了诸多限制。 　　毕竟，就连武器的设计师自己都会担心，如果制造一个武器，最终的作用是毁灭整个星球…… 　　那么，制造它的意义在哪里？ 　　毁灭自己吗？ 　　没有人会给自己捆着定时炸弹睡觉。 　　武器的杀伤力可以大，但只能大一点点。 　　因此，启云王国后期崩盘，文明重启，这个世界依旧没有毁灭。 　　任何文明对于延续都有极其顽强的生命力。 　　启云做了自我限制，而且在最紧要的关头生效了！ 　　活下来的启云人，面临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留在这颗星球上。 　　经过末日之后，这颗星球并不宜居。 　　同时，留在这里，总会提醒着人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另一个选择……则是离开。 　　去星际流浪，寻找下一个宜居的星球。 　　选择留守的人，这群人有很多称呼，留守者，野蛮人，复古派，末日绝望者…… 　　他们的领袖……毫无悬念，是女皇。 　　女皇最喜欢最后一个称呼：末日绝望者。 　　这群人经历过末日之后，对人类没有半点希望，他们见识过了人类最丑恶的一面。 　　他们的理念是一切都应该复古。 　　人类应该回到石器时代，重新拿起木棒和石头。 　　女皇留下，并不是因为她想要复古。皇帝什么的，她早就不稀罕，谁爱当谁当去吧。 　　对于永生者来讲，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乐趣都不存在。 　　统治一群人类，在女皇眼里，和带领猿猴、操纵蚁群没什么区别。 　　动物管理员罢了。 　　女皇留下只有一个目的：等他回来。 　　等待事件A的发生。 　　而离开的人们，则演变成了新的文明，在太空中孤独求生。 　　等这些人走完以后，在末日绝望者的集体会议上，通过投票，人们做出了几个重大决定： 　　第一，科技封锁。 　　为了避免大规模自相残杀再次发生，人类必须回到石器时代。 　　回归自然，回到最初的模样。 　　第二，历史断层。 　　启云王国的历史断层，是人为造成的，并非偶然事件。 　　人们必须抹去这些历史。 　　人类早已经知道，自己无法从历史中学会任何东西。 　　这些历史留着，只会让人类重蹈覆辙。 　　第三，隐藏恶魔和永生者存在的痕迹！ 　　末日的出现，真要分锅，恶魔和永生者都要背锅！ 　　抛开前者不谈。 　　永生者的存在，让启云王国疯狂痴迷于延长人类寿命，企图解开永生的秘密。 　　他们的目光，没有投向星辰大海，哪怕他们已经有这样的能力。 　　最顶尖的科研人才，一直在研究人类的基因，尝试寻找‘永生密码’。 　　末日的开端，就是统治者中出现了一个秘密的小团体。 　　通过对历史的反复研究，他们坚信，女皇的永生诅咒，是因为女皇杀死了一个人。 　　一个恶魔。 　　他们渴望得到同样的永生，这种病态的渴望，慢慢发酵…… 　　最终，这群人发展成了两个极端。 　　一个极端认为，应该想办法让恶魔再次降临。 　　只有恶魔降临，才有机会杀死恶魔，拿到永生的诅咒。 　　另一个极端则认为，恶魔已经降临了，只是小心地隐藏了起来。 　　恶魔很狡猾，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狡猾。 　　后者，想要获得永生，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这是末日降临的原因之一。 　　第四…… 　　站在后人的角度来看，这些决定很不可思议，甚至无法理解。 　　有点因噎废食，自我阉割的意思。 　　但是，这是【末日绝望者】的主流声音，女皇甚至没有做任何引导。 　　他们选择留下时，就为了做这件事。 　　重新给人类一个机会。 　　换而言之，在【选择一】和【选择二】中，能选择留下的这批人，用行动贯彻了自己的信念。 　　他们因末日绝望，对人类绝望，对人性绝望，对科技绝望。 　　他们愿意让一切回归最初的模样。 　　路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一群被吓坏的孩子…… 　　路登没有指责他们的意思，反倒很能理解对方的恐惧和过激反应。 　　末日绝望者，造就了今天的格局。 　　他们的计划中，出了一点点岔子，兽人出现了。 　　不，也许不是岔子。 　　如果仔细来分析这片土地的格局，会发现诸多事件，过于巧合。 　　神邦，作为路登上一次模拟的发源地，完整保存了下来，成为人类最后的乐土。 　　人类文明依托着神邦，苟延残喘。 　　神邦则拥有先进的思想、完善的制度、丑陋的人性以及……拉胯的科技水平！ 　　兽人，是末日绝望者给人类留下的惩罚。 　　只有永远活在灾难之下，才能常怀敬畏之心。 　　或者说，他们认为，如果能突破兽潮，那么人类可能还是有救的。 　　也许不是人类有救……而是，恶魔归来了。 　　无论哪一种情况发生，末日绝望者都能接受。 　　有一点，人们没有说错。 　　神邦确实是启云的传承和延续。 　　末日绝望者的事，先放在一边不说。 　　当年那群被吓坏的孩子，已经死绝了。 　　女皇按照他们的意愿，没有将任何科技留给神邦。 　　当然，女皇自己留了不少东西，那是女皇的秘密。 　　她又不是末日绝望者。 　　早在末日到来前，女皇就已经绝望了。 　　如果真要分类，女皇属于人类绝望者的那一类。 　　至于她自己？ 　　能够永生的存在，早就不是人类了…… 　　路登追问道， 　　“启云星际，和这里一直保持着联系吗？” 　　天启主脑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最后一次收到传讯，是249年前，从16.5光年外传讯……” 　　249年，16.5光年。 　　也就是说，500多年的时间，启云的飞船飞行了16.5光年的距离，很可能已经 　　当年的启云王国，能从一个封建王国，走到星际旅行这一步，着实了不起。 　　路登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开口。 　　星际中流浪的文明，是启云最后的火种。 　　而黑暗的星际中，这火种是否能够存活，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进入星际航行后，文明的科技发展会短暂停滞，直到他们再次找到新的宜居地，重建文明。 　　宇宙是危险的。 　　哪怕抛去其他文明的影响，只谈宇宙本身，也足够危险。 　　路登很清楚，他们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如果说，留在这颗星球的末日绝望者，是一群被吓坏的孩子。 　　那么，出走的流浪者，则是被吓跑的孩子。 　　两者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孩子。 　　没有成熟到进入星际文明。 　　而接近200多年没有回传信息…… 　　凶多吉少。 　　“是否查看该短讯？” 　　听着天启主脑的话，路登陷入沉默。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着最后的传讯。 　　路登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一言不发，目光深沉似幽潭，深邃无比。 　　随着他的思考，整个书店恢复宁静，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翻动书籍都变得小心翼翼，就连灯光都暗了不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路登疲惫地抬起眼，仅仅是这个动作，似乎都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气。 　　这一刻，路登仿佛从壮年一步走到了暮年。 　　进入书店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路登寻找到了自己渴望的真相，也往自己的心口扎了一刀。 　　路登的眼神逐渐坚定，一股新的力量在他体内凝聚，再次撑起了他的身体和灵魂。 　　没有颓废，没有崩溃，没有一蹶不振…… 　　灯光再次明亮起来。 　　那股精气神回到了路登身上，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如同一个斗士，一次次被击倒，当所有人以为这是最后一次时，他又站了起来！ 　　他没有被打败。 　　路登从桌上抽出数张白色餐巾纸，十指灵动，不停折叠。 　　很快，餐巾纸被叠成了一朵白色玫瑰，被路登别在胸前。 　　他站起身，确定自己的仪容仪表足够得体，以免亵渎即将到来的那一刻。 　　路登很清楚，自己即将迎接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开口说道， 　　“查看短讯。” 　　路登准备好了。 　　几行字，浮现在路登面前，这是一个星际文明向自己摇篮传回的最后讯息。 　　孩子走出了摇篮，在濒死时，向家的方向留下了遗言： 　　“不要忘记启云王国。” 　　“不要忘记……我们。” 第185章 我的荣幸 　　不要忘记我们。 　　这是对启云星际流浪文明最后的讯息。 　　路登胸前的那朵白色玫瑰，微微垂下，仿佛枯萎了一般。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坐回了座位上，像是在默哀，又像是在沉思。 　　片刻后，路登抬起头，看向前方的众人，目光落在大学者三身上。 　　“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就问吧。” 　　路登知道，再过一段时间，想问都没机会问了。 　　从路登踏入天启这座城市开始，他的生命已经走向倒计时。 　　大学者三迟疑了一下，问道，“我能和您单独聊吗？” 　　路登点头， 　　“可以。” 　　他将胸口的白色玫瑰摘下，放在桌上。 　　路登起身，走向第二层，大学者三跟在他身后。 　　阿乌也想跟上来，却被路登用眼神阻止了。 　　阿乌坚持向前迈出一步，眼神里甚至出现了哀求。 　　他一向很听路登先生的话，这一次，却违背了路登先生的意愿。 　　阿乌知道，这一次不一样。 　　阿乌害怕，这次离别，就是永别。 　　他想陪在路登先生身边，就像过去六七年一样。 　　小楼里，他，路登先生，艾尔小姐，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如同家人一般生活在一起…… 　　在阿乌眼里，路登先生如同他的父亲一般，艾尔小姐如同母亲。 　　这个孩子，已经习惯了有路登先生的小楼，那里有家的味道。 　　他站在路登身前，苦着脸，如同一只不知所措的幼狮。 　　“别担心，我还会回来。” 　　路登露出浅笑，轻声说道， 　　“我现在还不想挂，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阿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茫然，无助。 　　“老八，带着这孩子去看看书，别去成人区。” 　　路登将阿乌交给大学者八，自己则转身上楼。 　　楼上的空间很宽敞，这栋建筑可以自发移动各版块，搭建出各种功能空间。 　　眼前，是一个会议室。 　　路登坐在沙发上，将身体陷进去，让自己更舒服一些，慵懒说道， 　　“有什么问题，问吧，我会按心情如实回答。” 　　大学者三站在前面不远处，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您真的在启云王国被执行过绞刑？” 　　路登点头，“按照你们的说法，是这样的。” 　　关于路登上一次模拟的身份，双方都近乎是明牌打的。 　　从路登进入神邦的那一刻起，所有高层的权贵，都接收到了同样的讯息： 　　他，回来了。 　　但是，他们必须按游戏规则来玩。 　　路登如果有任何违反法律的行为，大学者们都能惩处路登，甚至将其吊死！ 　　异端审判所可不是吃素的。 　　可惜，路登没有。 　　大学者三问出第二个问题， 　　“您还会回来吗？” 　　路登肯定地点头，“会。” 　　大学者三再问， 　　“您有信心活着返回神邦吗？” 　　这一次，路登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 　　“八成把握。” 　　“好，我的问题问完了。” 　　说完，大学者三转身离去，将空间留给了路登，以及……天启主脑。 　　他不理解什么是人工智能，也不知道什么叫主脑。 　　但是， 　　大学者三知道一件事： 　　天启主脑，是启云王国的产物。 　　而启云王国和眼前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两者间的恩怨……一本书都讲不完。 　　双方有些事要处理。 　　路登可能会死。 　　如果路登死在这里，大学者三无论问什么，都是白问。 　　他不可能等到路登下一次归来。 　　毕竟，和上一次相比，路登间隔了两千多年才重返这片土地。 　　大学者三活不了两千多岁。 　　大学者三是一个聪明人，很聪明。 　　先让路登和启云王国算账， 　　再来算路登与神邦的账…… 　　如果有机会的话。 　　大学者三走后，一面墙封住了入口，路登被困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中。 　　他却依旧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天启主脑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疑惑问道， 　　“您不反抗吗？” 　　路登反问道， 　　“我有反抗的能力吗？” 　　哪怕他在神邦点了不少科技点，在极其薄弱的工业基础上，也只能制造飞艇、左轮手枪，这类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在启云王国的科技面前，路登没有反抗的能力和资格。 　　示弱之后，路登强调道， 　　“我看过你们的宪法，宪法可不允许随便杀人，不管是启云人还是神邦人。” 　　要讲法律！ 　　讲人权！ 　　电子音再次响起， 　　“在新历1259年通过的宪法第十六修正案开除了您和永生者的人籍。” 　　路登：…… 　　开挂是吧？！ 　　不讲武德！ 　　路登真的不想挂…… 　　怕什么来什么！ 　　路登的前方，出现一个绞架，这不是3D投影，而是用灵活组装部件临时搭成的绞架。 　　路登万万没想到，启云王国的科技发展了一千多年，最后还是用来搭绞架…… 　　普吉神父的全息投影出现在路登面前，神态惟妙惟肖，仿佛活过来一般。 　　他的衣着，和那天一模一样，表情也是。 　　直到今天，路登也还记得自己被绞死的全部细节，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经典复刻了属于是。 　　普吉神父恭敬问道， 　　“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 　　和上一次不同，路登这次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普吉神父有些惊讶，诧异道， 　　“我以为您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没有任何与虚无对话的意愿。” 　　“我依旧坚持我的立场和观点。” 　　路登站在绞架前，侃侃而谈。 　　“只是这一次情况不同，我并非在交待遗言，而是在为自己辩护！” 　　他不像一个被宣判死刑的人，更像一个演说家 　　“我为启云死过一次了，我尊重宪法，哪怕是我亲自起草的宪法！我尊重法律，如果你们骨子里还流淌着一滴启云的血，你们就该清晰地认识到，在路登·波拿马被吊死的那一天…… 　　我和启云，两不相欠！” 　　最后两句话，路灯是咬着牙说的！ 　　就算欠，那也是启云欠路登一具尸体！ 　　路登·波拿马犯得滔天罪孽，与我路登·Y·微古德有什么关系？ 　　开什么玩笑？！ 　　“精彩，精彩。” 　　普吉神父鼓掌，赞叹道， 　　“如果我是最高大法官，我一定会判您无罪的，路登先生。如同人们常说的那样，您是一个好人……” 　　普吉神父的语气猛地一变，如同机械一般冰冷无比， 　　“可惜，我只是人工智能，按照既定的程序行事，并没有任何权限更改既定流程。” 　　擅长卡BUG的路登敏锐捕捉到了漏洞， 　　“我有权限！” 　　“权限不足！” 　　路登不信，强调道， 　　“我是最高权限！” 　　“在面对事件A时，任何权限无法更改。” 　　路登：…… 　　太卑鄙了！ 　　在设计这段流程时，他们预想到了路登所有的反应。 　　在路登的注视下，普吉神父一步步走向绞架。 　　路登神色微微一变。 　　他注意到，神父并没有邀请他赴死，而是…… 　　看着普吉神父接下来动作，路登瞳孔微缩，短暂的震惊之后，嘴角勾起了熟悉的浅笑。 　　这才是他认识的启云王国。 　　路登没有背叛启云王国。 　　启云王国也没有背叛路登。 　　普吉神父‘摘下’了绞架的绞绳，递到路登面前，向他展示这件商品，说出了启云王国对路登·波拿马的最后一句话： 　　“启云王国想把这根绞绳卖给您。” 　　一千多年后的世人，已经不再痛恨路登。 　　他们只想做一件简单的事，一件很启云、也很路登的事： 　　把一根绞绳，卖给路登。 　　绞绳上，有一个价格标签。 　　绞绳，当然不是当年路登卖给女皇的那根绞绳，不过是同款。 　　价格，却还是当年的那个价格。 　　绞绳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正如路登说的那样，路登·波拿马已经为启云王国死过一次。 　　启云王国不会吊死同一个人两次。 　　无论他曾犯下怎么样的罪， 　　死亡，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他赎清了自己的罪。 　　路登·Y·微古德，不能被路登·波拿马牵连。 　　路登是一个地道的启云人，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身体里流淌着启云的血液。 　　一个新的问题，摆在路登眼前： 　　买下这根绞绳？ 　　九磅十五便士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1镑约等于7克黄金，九磅十五便士，大概需要64克黄金，8枚神邦大金币！ 　　你这绞绳，使用金子做的吧！ 　　路登以这个价格卖给女皇时理直气壮，认为这是奢侈品，有超高附加值。 　　让他原价回购时，路登觉得这东西就是智商税。 　　路登没有任何犹豫，拿出了纸和笔，在纸上写道， 　　“持此支票找路登兑现九磅十五便士。” 　　写完，路登将纸条递向前方，诚恳问道， 　　“你们收信誉支票吗？” 　　似乎担心对方不收支票，路登强调道， 　　“当年在启云，我的信誉很值钱。” 　　如今在神邦也是一样！ 　　路登先生，一诺千金。 　　普吉神父愣了一下，人工智能也没想到，路登先生会有这种操作。 　　用支票买绞绳？ 　　空手套白狼？ 　　可以，这很路登。 　　最终，全息投影的普吉神父‘收下’了纸条，绞绳落入路登手中。 　　路登试了试，对这根绞绳很满意。 　　这笔钱花的值了！ 　　看着缓缓消失的普吉神父和绞架，路登微微躬身，用古老的启云礼节行礼，轻声说道， 　　“我的荣幸，为启云。” 第186章 三大猜想：过去，现在，未来 　　带着‘买来’的绞绳，路登回到了一楼。 　　大学者三通过和人工智能的沟通，学会了使用咖啡机等工具。 　　科技越发达，在终端消费的体验越便捷，大学者三学习起来没有遇到任何障碍。 　　路登出现后，众人先是停下手中的事，齐刷刷看向路登，确定路登还活着之后，又赶忙把目光挪走，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 　　路登径直走向大学者三，坐在对方对面。 　　两人的对话还没结束。 　　“天启，麻烦建一个会议室。” 　　路登坐下，四周围起了挡板，将他和大学者三圈在其中，两人的对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 　　大学者三将一杯咖啡推到路登面前，淡淡的烟雾漂浮起，在两人视线间摇曳。 　　路登没有喝咖啡，而是靠着椅背，似乎有些疲倦，随口说道， 　　“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吧。” 　　路登能走到这里，大学者三的帮助不可或缺。 　　作为回报，路登愿意为对方解答疑惑。 　　最关键的一点，在整个神邦共和国，大学者三可能是最向往启云的人了。 　　也可以他称为精神启云人。 　　这无形中增加了路登对他的好感，愿意在这最后的时刻，替对方解答疑惑。 　　“您活着回来了。” 　　大学者三直勾勾盯着路登，开口问道， 　　“我想知道，启云王国最后的那批人……为什么没有选择杀您？” 　　他没有直接问路登，当年启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路登，启云的毁灭是否在路登的预料之中。 　　和两千多年前发生的事相比，大学者三更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毕竟，这件事，只有路登知道。 　　“原因？” 　　路登右手放在桌面上，食指有节奏敲动，回答道， 　　“最表面，也是最直接的原因——我快死了。” 　　路登相信，在自己进入书店的同时，天启主脑已经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了大致的检查。 　　他本来就有不少病在身上，这些年多亏女皇给的药来续命。 　　如今，路登又率队冒险闯入这座死城，时时刻刻承受着高辐射的恶劣环境。 　　哪怕有女皇的药，路登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的生命如同最后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晃，随时可能熄灭。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杀死他，而是让他继续活着。 　　死神早晚会来。 　　晚来，会更折磨。 　　启云没有原谅路登。 　　巧了，路登也没有原谅启云。 　　路登继续说道， 　　“其实还有其他原因，比如启云王国的人们在研究我这件事上，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大学者三点头，“没错，甚至发展出了一门科学，名为《恶魔学》。” 　　恶魔学的入门研究，是把路登·波拿马曾经做过的事，一件又一件放在显微镜下，仔细研究。 　　刚刚的时间里，大学者三找到了几本期刊，阅读了上面关于《恶魔学》的最新研究成果和主流观点， 　　“恶魔学认为您的出现有三种可能，过去，现在，和未来。” 　　大学者三向路登详细解释了恶魔学的研究成果。 　　启云王国的人们研究恶魔，这个很好理解。 　　一方面，恶魔是永生的钥匙。 　　只有弄清楚恶魔，才有可能解开永生的秘密。 　　现成的永生者出现在面前，足够让所有科学家、学者疯狂。 　　另一方面，路登在启云王国的创建中，起到了极其关键的作用。 　　以及，路登当年那句‘福报会重回这片大地’……给后世的启云人留下了心理阴影，也留下了希望！ 　　只要弄清楚恶魔的行事规律，才有可能让恶魔重新降临！ 　　所谓的‘过去，现在，未来’，是指恶魔学的三大猜想。 　　在上千年的研究里，人们意识到有些事不太正常，从路登的行事风格，蛛丝马迹中，总结出的三大猜想。 　　【过去猜想】：这颗星球，不，笼统地说，这个世界，在过去曾经有过科技极其发达的文明。 　　这个文明对于启云王国来说，是不存在的，不可观测的。 　　不可观测的原因有很多。 　　也许，这个文明已经在历史长河中消亡了。 　　也许，这个文明不屑于和启云王国有任何联系，双方的科技代差甚至超过激光剑打原始人。 　　人类不会和蝼蚁对话。 　　在【过去猜想】中，路登正是来自这个极度发达的文明，也正是因此，这个恶魔才掌握着永生的秘密。 　　【过去猜想】是启云最主流的猜想，也是概率最大的一种猜想。 　　和【过去猜想】相比，【现在猜想】则要更大胆一些。 　　【现在猜想】：启云王国的世界和恶魔所处的世界，处于两个维度，通俗的讲，就是平行宇宙。 　　恶魔随机进入这颗星球，为人们带来福报，带来永生的诅咒，然后死去。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可能不同，因此，恶魔进入这个世界的间隙是不可预测的。 　　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是一百年后。 　　当然，大学者三如今已经知道答案，是两千多年后。 　　由于平行世界从未被理论证实过，因此，【现在猜想】是一座空中楼阁。 　　看似可以完美地解释一切前因后果，却无法解释最矛盾的一点——平行宇宙在哪？ 　　如果说【现在猜想】是空中楼阁，那么【未来猜想】是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更像是小说家和科幻作者不负责任的说法。 　　如果‘恶魔路登’来自未来，时空悖论怎么解决？ 　　较为理性的【未来猜想】会尝试寻找一些理论基础，比如将平行时空和未来时间结合起来。 　　恶魔可能来自于不同的时间线，恶魔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要影响世界的走向。 　　听着大学者三介绍完三种猜想，路登摇了摇头，无奈苦笑道， 　　“提出‘未来猜想’的人，大概是个小说家，或者是读者。” 　　路登的看法很简单：时间悖论的客观存在，未来猜想不攻自破。 　　星云帝国的科技远超启云王国，在星云帝国，已经论证过无数次——时光机是不可能创造出来的。 　　在理论上，路登当然是更相信星云帝国的研究成果。 　　很可惜，这三种猜想都错了，或者说，没有完全对。 　　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福报模拟器的来源和作用，路登暂时也没有想法。 　　说完三种关于路登来历的猜想后，大学者三继续说道， 　　“学术界有一种说法，您只会在科技不发达的时代出现……” 　　说到这里，大学者三停了下来，默默看着路登。 　　启云王国已知永生的钥匙在恶魔手中，假设恶魔只会在科技不发达的时候出现，那么…… 　　末日理由＋1。 　　启云王国的末日，有很多因素，也有很多矛盾。 　　科技发展停滞，资源没有枯竭，但分配依旧存在问题，同时矛盾日益尖锐…… 　　好似这世上所有的王国，都是因此而亡。 　　没什么稀奇的。 　　历史会自己重复自己。 　　两人没有聊启云的末日，这个话题被巧妙地避开了。 　　大学者三问出另一个问题， 　　“您当年在启云，都做了什么？他们才会选择那样对待您？” 　　当年？ 　　提起当年，路登嘴角似乎能尝到苦涩。 　　“有空你可以去看看穿越小说，我相信启云王国的发展历史上，这种文学会兴起一段时间，应该有留下出色的作品，甚至可能被【未来猜想】学派的人们当做开山作。” 　　路登说对了，在启云王国，穿越小说是最受欢迎的： 　　《重生之我为路登》、《恶魔，再爱我一次》、《杀死恶魔的我无意间获得了永生》…… 　　各种题材，百花齐放。 　　路登继续说道， 　　“我做了什么？做了和绝大多数穿越者一样的事，我努力发展生产力，用发展去解决问题，我没有缓解矛盾，甚至将矛盾尽可能激化。在群众的呼声中，我用一场无耻、狡诈又合法的政变推翻了国王，将他的头颅斩下，开辟了新的王国……” 　　随着回忆，路登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喃喃道， 　　“我送了多少人上绞架？1000人，还是2000人？抱歉，我记不清了。 　　如果我双手沾染的鲜血能将布匹染黑， 　　我知道，残暴的欢愉必将以残暴终结，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 　　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被愤怒的人们推上绞架，当那一天到来时，只要一切流程是合法的，我将坦然接受我的结局。” 　　当年，女皇并不明白，路登明明可以避免死亡的结局，为何非要走上那个该死的绞架。 　　漫长的时间，可能让她想明白了。 　　这是路登选择的路。 　　他愿意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哪怕这代价是生命。 　　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亦是如此。 　　“回到你最初问我的问题。” 　　路登忽然将话题带了回来。 　　大学者三一开始问路登，为什么启云王国的人们，在最后留下遗愿时，没有选择杀死路登。 　　路登给出过回答。 　　但是，不是完整的回答。 　　“他们不杀我，是因为他们太了解我了。” 　　通过一千多年的研究，启云王国的人们，熟悉路登的行事风格。 　　路登看着大学者三，幽幽说道， 　　“他们知道，正如历史会重复一样，我也会重蹈覆辙。” 　　“我会死在神邦，亦如启云。” 第187章 打破枷锁 　　路登说完，会议室陷入片刻的沉寂。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 　　大学者三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缓缓说道， 　　“您在刚进入神邦时，表现得……很温和，并不像您在启云的作风。” 　　从路登踏入神邦的那一刻，大学者、大法官、元老们就知道。 　　他回来了。 　　神邦的人们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他们只知道，这个人，可能是恶魔的化身。 　　在激进派眼里，应该直接将路登送上绞架，无须任何理由。 　　笑话。 　　吊死恶魔需要理由吗？ 　　女皇：需要。 　　神邦的格局，和其他地方是不同。 　　看上去十三圣裔家族共治天下，实际上，是女皇的一言堂。 　　好在，女皇懒得过问世事，常年隐居幕后。 　　女皇允许任何人吊死路登，前提是……必须合法。 　　巧了，路登自诩守法公民。 　　他来神邦干的第二件事，就是把神圣法典全文朗读并背诵。 　　所以，哪怕最顶层的人们知道路登的真实身份，也不敢轻举妄动。 　　女皇手中掌握的力量，能够轻易摧毁神邦。 　　大学者三想问的问题很简单， 　　“您一开始为什么会表现出温和，后面又为何激进？” 　　“好问题。” 　　路登点头，赞许道， 　　“你在尝试分析我的心路历程，通过我的心理变化，来推断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如果换做其他人，路登不会谈论这些事。 　　大学者三，可以。 　　路登缓缓说道， 　　“来到神邦，听说启云亡了，我曾短暂地陷入自我怀疑，我坚持的一切是否有意义，为何启云终究是亡了。 　　一个王朝的覆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王朝延续了上千年然后灭亡。 　　而这个王朝的灭亡，将人类直接送回了青铜时代。” 　　在天启主脑这里得到答案之后，路登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他确实做错了一些事。 　　恶魔，永生者，这两个信息，不该留在世上留下确凿的证据。 　　他们可以作为传说，可以作为乡野怪谈，但绝不能真实展露在世人面前。 　　否则，会将神邦也拖向沦陷的深渊。 　　如同当年在启云一般。 　　关于自己的温和，路登解释道， 　　“我必须承认，我当年的手段也许血腥了一些，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大学者三露出一个苦笑。 　　血腥？ 　　如果将数千人的死亡，归为血腥，未免有些太轻松了。 　　史书上的三言两语，便是他们的一生。 　　路登唯一能保证的是——他送上绞架的每一个人都该死。 　　可谁又不是呢？ 　　大学者三继续问道， 　　“所以……您走出自我怀疑后，所以恢复了往日的激进？” 　　“不，我觉得你对激进的理解有问题。” 　　路登露出一个笑容，和往日的浅笑不同，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在重新掌权后，应该在将历史中关于我的形象美化了不少……” 　　大学者三陷入沉默。 　　他看到的历史，可能是和谐版的。 　　能出现在这书店里的书，不会有违禁书籍。 　　“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 　　路登的声音、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在说一件很平淡的事， 　　“这个世界上，曾经有哥布林的存在。” 　　大学者三：…… 　　哥布林。 　　他从未出现在史书里看到过这几个字。 　　在启云王国建立初期，因不明原因灭亡了。 　　哥布林不用害怕孤单。 　　看路登的进度，他很快又要把兽人都送下去了。 　　短短几句话，大学者三对眼前男人的了解，又多了几分。 　　每一次，当他认为自己看清这个男人时，总能发现新的惊喜。 　　难怪路登会被启云称为恶魔…… 　　“至于你说的激进……我只是为了回到这里。” 　　路登耐心解释道， 　　“我没有像上次一样，用生产力的发展去解决一切问题，这一次……我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嗯，可以这样称呼。 　　至于我之后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回到这里，找到启云灭亡的秘密。” 　　飞艇也好，火枪、机关枪…… 　　这些东西，之所以会出现，就是为了抵抗兽人。 　　如果想用先进生产力和科技去吊打原始人，统一世界，完成一次爽文副本，路登早就这么做了。 　　恰恰相反，他很多科技成果都是暗中进行。 　　不仅如此，工坊、工厂、设计图……这些关键的东西，路登都做了一定的处理和安排。 　　神邦的未来，不应该交给火枪和大炮，应该交给神邦的人们。 　　所有人。 　　对于过去，大学者三没有问题了。 　　路登已经把一切解释清楚了。 　　他曾经在启云做过一些事，有些做对了，有些做错了。 　　当两千多年后，路登重新回到这片土地后，他发现启云亡了，亡的不明不白。 　　世界没有变得更美好，反倒糟糕透了。 　　神邦甚至倒退回了奴隶制！ 　　路登需要一个答案，启云到底因何而亡。 　　如今，路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启云王国过分追逐所谓的‘永生’，没有向外太空探索，而是不停地精神内耗。 　　当永生者真实存在时，很难有人抵抗这种诱惑。 　　一旦破解永生密码，等于拥有了整个世界！ 　　最终，把自己精神内耗死了。 　　大学者三问道， 　　“您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路登强调道， 　　“不是我，是我们。” 　　他快挂了。 　　人是会死亡的，思想却不会。 　　思想，会随着一代一代人传承下去。 　　也许，有时思想会过时，会钝化，会生锈，无法摆脱自己的时代局限性。 　　也许，有时思想的火苗会摇曳，会黯淡，会熄灭，无法摆脱事物的螺旋发展规律。 　　但是，思想会传承下去！ 　　前进也好，后退也罢，历史的车轮来来回回，将无数风流人物碾为尘埃，却未曾见车轮碾碎过任何思想。 　　大学者三神色凝重，显然，他知道，‘我们’这个称呼，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 　　他依旧开口，再次问道， 　　“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路登回头，看向神邦的方向。 　　启云的事归启云，神邦的事归神邦。 　　他这一趟，是为见证历史最后的残阳，了结自己的心愿，开启新的篇章。 　　路登坚定说道， 　　“我们先打破枷锁。” 　　大学者三微微皱眉，问道， 　　“奴隶的枷锁？” 　　“不。” 　　路登目光向来是看向最高处。 　　他冷冷说道， 　　“打破圣裔套在所有人身上的枷锁。” 第188章 宁给家人，不予外人 　　打破枷锁？ 　　大学者三没想到，路登的目光是直接从上而下。 　　在他看来，如果要做这些事，自下而上会更轻松一些。 　　“圣裔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路登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累了，强撑着精神说道， 　　“圣裔是圣人的后裔，圣人造就了启云，也间接创造了神邦，这是圣裔的法理性的来源……” 　　后面的内容，哪怕路登不说，大学者三也能猜到。 　　“你是说……在这里收集圣人的……黑历史？” 　　如果圣人的光环褪去，圣裔的光环就不复存在了。 　　“不，不用收集。” 　　路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圣人的名讳，嘴角浮现出冷笑， 　　“只需要把真实的历史带回去，这就够了。” 　　路登很清楚一件事： 　　世上没有圣人。 　　人无完人。 　　圣人的历史，只要真实存在，那就是黑历史。 　　他们的神圣，只不过是后人为他们镀上的一层金箔。 　　这层金箔，一捅就破。 　　“把关于圣人的历史带回去，不要带太多科技，会变成奴役的工具，还有……” 　　路登正说着，忽然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只留下一个大学者三，一脸的茫然与诧异。 　　…… 　　十日后， 　　尼斯城堡。 　　一批批将士走出城堡，沿着山路走向山脚，按照指令各就各位。 　　斯巴达克手下的军团，全都在这里了。 　　但是，指挥军团的人，却不是斯巴达克，而是庞格元帅。 　　就在两天前，飞艇从北方返回。 　　探索队之中，路登已经陷入昏迷，无论医师如何用药，都无法让他情况好转。 　　庞格询问探险队的成员，到底发生了什么，纷纷闭口不谈。 　　他们携带了大量书籍返回，但书籍都被严密看守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大学者三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尽快南下，返回神邦。 　　庞格答应了。 　　但是，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因为他们不能靠飞艇南下，必须走陆路，需要军团护送。 　　在这趟旅途中，飞艇承担了太多，无法支撑走完全程。 　　两天时间，足够庞格做出一定的准备了。 　　庞格披着轻甲，坐在帐篷中，强撑着精神问道， 　　“他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 　　随行的医师摇头，凝重说道， 　　“从北方回来以后，路登先生就一直在发高烧，长时间处于昏迷之中，哪怕清醒，也无法持久，他现在还能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医师有一句话不敢说。 　　他觉得，这样的身体状况，路登先生，多半是回不去了。 　　“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庞格挥了挥手，让医师退了下去。 　　路登还不会死。 　　虽然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但不会死。 　　这家伙，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神邦里！ 　　就在庞格沉思时，斯巴达克走入帐篷，沉声道， 　　“元帅，大营外，有元老院的使者，哈特军团长……” 　　“知道了。” 　　庞格向后靠去，眼睛闭上，懒洋洋说道， 　　“本帅先睡一觉，让他们等着。” 　　早看元老院不顺眼了。 　　睡醒后，已经是下午。 　　庞格先是去看了看路登的情况，确定那家伙还在昏迷。 　　庞格用手指戳了戳路登的脸，毫无反应。 　　“这家伙，还能不能行的？” 　　庞格吩咐周围人看好路登，准备出发，转身离去。 　　他的军团准备出发了。 　　还有一点小问题，需要解决。 　　大营外，有元老院的人拦着。 　　庞格决定用自己最擅长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 　　“听好了，本帅不说第二次。” 　　身披铠甲的庞格，坐在高头大马上，俯瞰着前方的人，神态和语气中偶读充满了不屑， 　　“本帅奉元老院之命，护送‘启云遗址探险队’返回神邦！” 　　有元老院的命令，任何阻拦者，都是神邦公敌。 　　拦在他身前的军团长哈特，大声反驳道， 　　“元老院没有下令给您！” 　　庞格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有奈特元老的亲笔信。” 　　奈特元老也是元老！ 　　哈特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拿出一封信， 　　“奈特元老被元老院暂时剥夺了权力！” 　　过河架桥，见招拆招。 　　对于元老院来讲，这批启云遗址探险队，死在启云，是最好的结局。 　　万一他们活着回来了，也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些人返回神邦！ 　　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将这些人驱逐，皆大欢喜。 　　奈何，元老院熟悉路登的性格以及大学者三会如何行事。 　　因此，他们早早派出使者，甚至是军团来拦截对方！ 　　甚至在探险队还没出发时，这些军团就已经开动了！ 　　而这场拦截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便是庞格。 　　拥有荣誉元帅之名，掌控战争殿，无数荣誉和实权加身的神邦军神——庞格。 　　庞格活着一日，他就是神邦最有权势的人。 　　为了限制庞格这个不稳定因素，哈特军团长才会出现在这里，携带着元老院的密信。 　　“哦，还有这种事？” 　　庞格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将信呈上来。 　　这封信递到了庞格面前。 　　庞格看都没看，将信撕了，随手扔在风中，再次伸出手，问道， 　　“你说的信呢？” 　　哈特军团长的表情，先是诧异，随即恼羞成怒，接着又迅速冷静下来，惊出一声冷汗！ 　　元老院太远，庞格太近。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庞格想要调兵，根本不需要元老院的命令！ 　　咬了咬牙，哈特军团在决定做最后的尝试。 　　哈特军团长上前，贴着马头，压低声音说道， 　　“若庞格元帅能退让一步，此件事了，元老院愿意授予您第一公民的身份，哪怕是奥古斯都的称号也可以商量……” 　　庞格喜欢什么，元老院一清二楚。 　　奥古斯都。 　　这是元老院能拿出的最高级别荣誉了。 　　过去八百年的历史里，没有人被授予过这样的荣誉！ 　　成为奥古斯都，意味着终身独裁官，时时刻刻掌控着神邦最高权力！ 　　对于元老院来讲，让庞格来做独裁官，也好过路登带回那些消息！ 　　肥水不流外人田！ 　　宁给家人，不给外人！ 　　元老院以最大诚意，向庞格臣服。 　　他们将整个神邦送到庞格面前，庞格只需要轻轻一抬手，就能摘下神邦的桂冠。 　　而成为奥古斯都，神邦之主后，庞格自然要维护神邦的利益。 　　看出庞格有些意动，哈特军团长继续说道， 　　“您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等一天时间！一天！元老院会有新的命令过来！我们绝不会让您为难！” 　　“我差点就心动了。” 　　庞格无奈的叹了口气。 　　听到这话，哈特脸色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他快死了。” 　　看着缓缓落下的黄昏，看着软塌上的路登，又看向哈特军团长，庞格缓缓说道， 　　“本帅也快死了。” 　　庞格在陈诉一个事实。 　　对于死亡，他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如果庞格能再活十年，不，哪怕五年！ 　　庞格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元老院的提议，背刺自己的盟友，踩着路登尸骨铸就的台阶，成为奥古斯都，在历史上留下无数英名。 　　可惜，太可惜了。 　　庞格很清楚。 　　一个长寿的奥古斯都，和一个短命的奥古斯都，在史书上的评价会大大不一样！ 　　如果他当上奥古斯都没多久就死了，后世人会怎么看？ 　　会觉得这是上天对庞格的惩罚，会认为这是庞格出卖盟友的代价！ 　　这奥古斯都，谁爱要谁要！ 　　反正庞格不会要。 　　他只是莽，不是蠢。 　　很多人时常因为庞格过于耀眼的战绩，而忽略了他在政治上的才能。 　　在路登出现之前，庞格已经接近把握战争殿，并且多次与元老院发生公开的决裂。 　　换做其他军团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庞格却能稳稳把持军团，并且声望水涨创高。 　　敢拿元老院给自己刷声望，庞格是头一个。 　　只不过，遇到路登之后，庞格觉得，这些麻烦事交给自己的狗头军师就好了。 　　能躺着何必C呢？ 　　“可惜了……” 　　庞格喃喃道， 　　“若是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就好了……” 　　时间啊，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奢侈。 　　当初，不听路登的劝阻，庞格为了扩大战果，执意带兵追击兽人，被迫食了兽人的肉，为自己的生命按下了加速键。 　　那些肉害死了所有人。 　　除了庞格。 　　庞格如何活下来的？ 　　有人说，是圣人保佑。 　　庞格自己心里清楚，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圣人了。 　　他能活下来，与路登脱不了干系。 　　路登救过他一命。 　　他今天救路登一命。 　　两不相欠。 　　此刻，莽夫只觉得，人心太复杂了。 　　坐在马背上的庞格，不满的喃喃道， 　　“当年就该反了他娘的，还是特么的造反省力省心。” 　　这句大不敬的话，落入将领们耳中，众人都装作没听见。 　　甚至有一些将领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当年没造反，现在也来得及呀！ 　　很快，庞格像是想到什么，竟然笑出了声。 　　这笑声伴随着咳嗽，与黄昏糅杂在一起，恰似英雄暮年。 　　庞格身旁的将领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家主帅到底因何发笑，更没人敢上前主动询问。 　　只听庞格喃喃道， 　　“路登，你也有算错的一天。” 第189章 越过神圣之河 　　庞格的军团，一路南下，先是以骑兵为主奔向雪河城，又通过希望号等蒸汽船顺河而下，抵达雪谷镇。 　　当元老院再次收到前线回报时，庞格的军团如同插了翅膀一般，已经在神圣之河附近了！ 　　期间，元老院曾尝试做出拦截。 　　局势最紧急时，他们甚至授权前线的军团长，如果庞格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军团长可以动手！ 　　但是，没人敢执行元老院的命令。 　　第一次兽潮战争，给庞格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声望，在人们心中是如此，在军团心中，亦是如此。 　　更何况，一半以上的军团长，是庞格的老部下。 　　剩下的军团长，早就被调到神邦共和国的边疆，去吃沙子、狂风、冰渣去了。 　　元老院摊开地图一看，发现沿途可以调动的兵力，全是庞格的亲信！ 　　这特么哪是战争殿。 　　这是庞格殿才对！ 　　若弗大法官也有话说啊！ 　　这兵力部署，是为了第二次兽潮战争准备的！ 　　换而言之，庞格南下的这条路线，也是兽人南下的路线！ 　　按照最初的预想，兽人南下，与庞格亲信两败俱伤，元老院达成削藩的目的，坐收渔翁之利。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元老院甚至动用手段，强制要求许多军团北上防御，将自己的亲信军团调的远远的，以免被战火波及。 　　弄巧成拙！ 　　元老院，又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今日元老院笑话＋1。 　　庞格坐在马车中，精神有些萎靡。 　　哪怕是清爽的秋日，庞格也要裹着一层棉服，手心捧着暖炉。 　　在马车里陪着庞格的阿乌，额头冒出细汗，忍受着闷热的环境。 　　庞格无精打采说道， 　　“这些年，我是不用自己动脑子的，有你的主人，也就是你认的亲爹，他会帮我把所有事处理好，我只需要给予信任即可。” 　　阿乌坐在一旁，静静听着，默不作声。 　　庞格继续说道， 　　“等这件事完了，你会继承微古德之名，你可以选择自己的路，这些都不重要，我太老了，老到我对未来已经不在乎。” 　　听到‘微古德’之名时，阿乌表情有些触动，依旧保持着沉默。 　　庞格抬了抬眼皮，疲惫说道， 　　“你可以寻找自己的盟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是个好胚子，也不知道路登从哪找到的你，你比我强，比我那侄儿强，你比任何人……” 　　庞格声音弱了下去。 　　他似乎睡着了。 　　还有后半句，庞格没有说出口。 　　阿乌，比任何人都适合做一名帝王。 　　庞格是个莽夫，路登又太守规矩。 　　两人都不适合。 　　庞格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精芒。 　　奥古斯都？ 　　元老院，曾用这个头衔，来诱惑庞格，让他抛弃路登。 　　他并非不在乎奥古斯都之名。 　　庞格的野心更大。 　　他会送神邦一个奥古斯都，以自己的方式！ 　　昏睡了片刻后，庞格又醒了过来。 　　“去看看路登吧，我们到神圣之河了，他该醒了。” 　　阿乌嘴唇蠕动了片刻，最后说出一个字。 　　“是。” 　　…… 　　一间帐篷内。 　　女人就像在照顾自己的丈夫，替他擦拭额头的汗珠，温柔且体贴。 　　女人坐在病床前，看着行将就木的路登，眼神中带着怜悯与痛惜。 　　女人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你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每次都是这样。 　　人类不吸取教训。 　　路登也从未吸取教训。 　　玩这么极限，早晚有一天把自己玩成这副模样。 　　病床上的路登，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微微抬动了一根手指。 　　“什么药现在都救不了你的命了，但送你一程的药……多的是。” 　　有些药，可以透支濒死之人的潜力，让他短暂地恢复过来。 　　等药效过了，人就凉透了。 　　女人盯着路登，眼神中出现了异样的情绪，不满、不甘、怨恨。 　　她近乎是用咒骂的语气说道， 　　“你知道我这里还有药，你知道我会帮你，你什么都知道！ 　　那你怎么不知道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路登没有力气回答。 　　女人沮丧地摇了摇头， 　　“不，你是知道的……你只是不在乎。” 　　她不忍心看着路登就这样死去，死在病床上。 　　就算死，也要挑选一种优雅的死法。 　　这才符合路登的审美。 　　所以，她来了。 　　“我有自己的条件，路登，你这个混蛋，别想着用可怜来换取我的同情，我们都知道，你不会死，你还会回来的，你这个恶魔……” 　　女皇拿出一个长长的单子，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条件， 　　“第一，不能滥交，每年小于等于三个。” 　　“第二，每个月要陪我看一次戏剧，我挑。” 　　“第三，每年陪我……” 　　念着念着，女皇忽然哭了出来，泪水打湿了眼前的字迹，颤抖的身躯念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心脏仿佛被利刃戳中，不，比利刃还要痛一百倍，一千倍！ 　　她索性将单子扔在地上，趴在床上痛声哭泣了起来。 　　他快死了！ 　　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上次一样，那种感觉，那种无助…… 　　她很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路登从未回来过，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可当路登再次面临死亡时，女皇清晰地知道，这不是梦。 　　曾为帝王的她，骨子里血都是冷的，能结成冰渣的那种。 　　女皇从未像爱路登这样爱过一个人。 　　路登想抬起手，抚摸对方的柔发，给予些许慰藉。 　　他做不到。 　　哭泣声渐渐弱了下来，女人抬起头，看着路登， 　　“下一次……能早点来看我吗？” 　　女人的眼中闪烁着泪光，用近乎哀求的语调说着卑微的话。 　　两千年太久了。 　　久到她快疯了…… 　　她不愿意再等一个两千年。 　　她更害怕……等不止两千年！ 　　她要他回来。 　　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路登点了点头，用沙哑的嗓音吃力说道， 　　“好。” 　　这是路登的承诺。 　　路登，从不背弃诺言。 　　…… 　　当晚。 　　神圣之河旁。 　　庞格裹着厚厚的棉服，坐在河边，看着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条河，拦在他面前数十年了。 　　路登出现在他身旁。 　　路登脸色异常红润，前两天还不能下地的他，此时在寒夜竟然穿着单衫！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庞格大抵也能猜到。 　　路登这种状态，应该叫回光返照才对。 　　在自己昏迷期间，都发生了什么，路登已经清楚。 　　他真诚地说道， 　　“最后一段路，我自己来就行了。” 　　庞格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不难想象，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庞格会面临怎样的压力，陷入何等的被动。 　　更重要的是，也会影响庞格晚年的名声。 　　人无完人。 　　庞格做了一辈子的完人，难道要在最后破功？ 　　就为了一个路登？ 　　显然，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自己的秤。 　　利弊得失，庞格自己心里清楚。 　　“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庞格扫了扫路登，随口问道， 　　“能去澡堂子不？” 　　第一次兽潮战争结束后，庞格私人出资，建立了神邦大浴场，深受市民们的喜爱。 　　庞格也不止一次邀请路登去大浴场，要给对方见见世面，开开眼。 　　可惜，路登这些年一直拒绝，让庞格找不到机会。 　　路登默默翻了个白眼， 　　“别了。” 　　他怕针眼。 　　两人站在神圣之河旁边，听着湍湍水流声，像多年老友一般闲聊着。 　　“你气色不错。” 　　庞格认真提议道， 　　“我派人把恩薇大法官绑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似乎怕路登误会，庞格补充了一句， 　　“绑人的也是女人，我下手很有分寸。” 　　庞格隐瞒了一部分。 　　不仅他下手极有分寸，恩薇大法官也极为配合。 　　甚至，神邦最高层的那群人，对于这种美人计，也是乐见其成，愿意推波助澜。 　　如果路登能死在恩薇大法官的肚皮上，那再好不过了。 　　路登没好气说道， 　　“强迫他人意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虽然是路贼，但是一个有原则的路贼。 　　违法的事不能做。 　　违背意愿的瑟瑟，也不能做。 　　庞格翻了个白眼，据理力争， 　　“当年她把初夜权卖给雅格家族，我们花了钱的！” 　　更准确的说，当年雅格家族花钱购买初夜权，就是给庞格买的。 　　谁知道，恩薇大法官不讲武德，钱一到手，就转信了爱圣，没人敢亵渎圣人。 　　雅格家族的钱打了水漂。 　　仙人跳了属于是。 　　不过，庞格倒也不贪图女色，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他是注定要青史留名的人，区区女色，不足挂齿！ 　　按照庞格的指引，路登去了一趟隐秘的小帐篷，帮恩薇大法官松了绑，闲聊了片刻，便离开了。 　　只是闲聊。 　　路登摇了摇头， 　　“还没我以前绑的好。” 　　恩薇大法官出来，只是想见路登最后一面。 　　以及，她想试试，能不能说服路登回心转意。 　　听到路登的话，庞格急了。 　　“我就知道你们有一腿！” 　　庞格说到激动处，甚至咳嗽了出来， 　　“神邦花边报上面的八卦是真的！” 　　“你竟然还看这种报纸，我瞧不起你，庞格，出去别说你认识我。” 　　“那报纸是你开的！” 　　“你也有20％的股份！” 　　“……” 　　最后，两人先后咳嗽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嗽，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在这段最后的对话中，他们没有聊任何宏大的理想和抱负，没有聊未来的展望，人类的命运，神邦的走向…… 　　这两个神邦巨头，只是聊了一些八卦，吐槽了几句，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 　　路登踏上了一艘小船，认真说道， 　　“无论是朋友还是盟友，你都做到了最好，接下来的路，交给我自己吧。” 　　他要返回神邦，不仅仅带回那些书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光靠几本书，无法推翻圣裔家族统治。 　　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尖锐、最残酷、最血腥的斗争，必将伴有鲜血。 　　路登，便是这鲜血的钥匙。 　　唯有死人，才能封圣。 　　也唯有死人，才是不可战胜的。 　　路登必须返回神邦，按照预定的安排，他会先去元老院述职，然后去神圣法典石碑下，向学者、法官、神邦公民们，公开演讲，讲述探索启云王国遗址的见闻。 　　无论路登死在任何一个环节，他都能保证，自己安排有足够的后手。 　　大学者三，大学者八，阿乌，甚至是古瑞德大法官……他们会接过路登手中的接力棒，完成未竟的事业。 　　男人的离别，没有太多言语和伤感，甚至没有太多情绪。 　　唯有沉默与凝视。 　　小船摇曳，路登过河了。 　　等待他的，将是元老院最后的抵抗。 　　这段路，会是整趟旅途中最危险的一段路。 　　黑暗中，有无数东西可以吞噬人的生命。 　　如果没有军团守护，路登根本没可能抵达神邦。 　　他会死在黎明前，死的悄无声息，死的毫无波澜。 　　除非……有一支军团，违背元老院的命令，强行度过神圣之河，护送他走完这最后一程。 　　庞格身后，数千名战士整齐排列着，如同一片黑云，站在神圣之河的一边，静静等待着命令。 　　这些战士是庞格从各大军团中抽调出来，精锐中的精锐，忠诚也毋庸置疑。 　　除了他们自己的忠诚，这些人的妻儿老小，都在庞格或者路登产业下谋生。 　　他们，只知有庞格，不知有元老。 　　这些人，在等待一个命令，一个决定。 　　斯巴达克也在等待。 　　这压抑的沉默近乎快把他逼疯了！ 　　他很想嘶吼，呐喊，咆哮，以消磨这股情绪。 　　哪怕在角斗场上战斗，哪怕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都没有此刻煎熬！ 　　义无反顾地前进，还是隐忍的后退？ 　　没有人知道，庞格在想什么。 　　神邦的命运，一头牵在路登手中，另一头牵在庞格手中。 　　庞格看向前方，似乎能在黑暗中看到数十里外的神邦。 　　他仿佛回到七年前那个夜晚，末日审判的夜晚。 　　在元老院的命令下，庞格带兵度过了神圣之河，在神邦大开杀戒。 　　奉旨带兵的滋味，庞格已经尝试过了。 　　这一次，庞格准备玩的更大胆一点。 　　“退无可退，唯有前进。” 　　庞格元帅向自己忠诚的军团下达了此生最放肆的命令。 　　“越过神圣之河！” 第190章 永生的单程票 　　当命令下达时，绝大多数战士开始行动，也有些人产生了片刻的动摇。 　　没有元老院的命令，擅自带领军团越过神圣之河，这是大忌！ 　　一名百夫长快步走上前，大声问道， 　　“庞格元帅，我们为何越过神圣之河？” 　　跟着庞格越河，可以！ 　　但是，他们需要知道，为何越河。 　　尤其是在没有元老院命令的情况下！ 　　事实上，这人并非自己动摇，而是在庞格的安排下，主动站出来，问出一部分人的心声，打消他们的疑虑。 　　“为何越过神圣之河？” 　　庞格坐在软轿上，懒洋洋说道， 　　“告诉他们，本帅想回神邦泡澡了。” 　　这句话，传遍了军团。 　　无数火在黑夜中点亮，战士们踏上浮桥，迈着轻快的脚步，快速向前。 　　他们很快追上了路登。 　　这些火把汇聚成的火光，将路登周围的黑暗驱散，躲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也随之退去。 　　被神邦最精锐的军团守卫，路登是绝对安全的。 　　火光照耀下，路登看着追来的庞格，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何必呢？” 　　此时过后，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冲动啊！ 　　庞格冷哼一声，冷冷说道， 　　“本帅，只是想泡澡而已。” 　　军团前进了没多久，前面出现数辆马车。 　　显然，路登为自己的归来做了一些准备，但他没准备整个军团的载具。 　　这难不倒庞格。 　　他将马匹分出来，凑出一支骑兵小队，护送路登。 　　至于他的军团，则不紧不慢地前进。 　　同时，庞格派人骑快马向元老院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还记得雪谷镇下的水管吗？” 　　神邦是神圣的，是伟大的，是不可坠落的城池。 　　在大口径火炮出现之前，确实如此。 　　庞格想要传递的态度很简单： 　　返程时，路登如果有事，那大家都别玩了！ 　　我有大口径火炮，我摊牌了！ 　　不仅有，我还埋在神邦附近，还要挖出来堵神邦门口！ 　　敢在阴暗的角落耍花招，庞格就敢掀桌！ 　　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有掀桌的实力，轮到元老院证明自己的胆量了！ 　　可想而知，当消息传到元老院时，元老们的震怒！ 　　他们也只能震怒。 　　如同过去八百年那样。 　　在庞格的强势护驾下，元老院退让了。 　　他们必须遵守游戏规则，不能用任何阴暗的手段杀死路登。 　　并非他们愿意遵守规则，而是……庞格的剑架在元老院脖子上。 　　庞格南下的速度太快，元老院根本来不及调兵。 　　庞格还托人给元老院带过话： 　　“调动三个以上的军团……准备神邦内战吧。” 　　一个、两个军团，根本不是庞格的对手。 　　如果元老院调动更多的军团，庞格会有对等的动作。 　　到那时，神邦就走到了分裂的边缘，这是元老院无法接受的结果！ 　　没有人会质疑庞格打仗的能力。 　　神邦三巨头，再一次向神邦展示了自己的实力。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当载着路登的马车驶入神邦时，已经是第二夜。 　　虽然有马车，但路登的身体，无法承受太快的速度，几十云里的路，硬生生走了一天。 　　作为胜利归来者，路登迎来了无数欢呼、掌声、鲜花。 　　人们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启云遗址，到底有什么！ 　　在人群的高处，路登朗声道， 　　“明早，我会先去元老院，然后在神圣石碑下进行演讲，向世人公布我们在启云遗址发现的一切！” 　　人们，期待明天的到来。 　　…… 　　深夜 　　元老院。 　　一间密室中。 　　一份羊皮卷摊在桌上。 　　艾尔脸色苍白，咬着牙关，双拳紧握，由于用力过猛，十指发白！ 　　“你必须在这份文件上签字，第一个签字。” 　　艾尔对面的女人，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 　　“奈特元老，你必须签署杀死前任独裁官路登的命令！” 　　从路登进入启云遗址开始，艾尔就被软禁了。 　　如果是其他人出手，艾尔还有机会反抗。 　　她这些年在圣裔家族中的经营，可不是空架子。 　　元老院有一半的元老，跟随艾尔的步伐。 　　可惜，她碰到了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大学者一、伊莎家族的创始人……伊莎！ 　　“我拒绝！” 　　艾尔·伊莎以最强硬的态度反抗，坚定说道， 　　“我不会这么做的！” 　　盯着对方的研究，艾尔一字一句说道， 　　“我，不，会，杀，他！” 　　“不，你会。” 　　女人看着艾尔，就像在看当年的自己，感慨地摇了摇头， 　　“像，太像了。” 　　和当年那个稚嫩的自己，一模一样。 　　女人冷笑道， 　　“你以为你在杀他？不，你是在帮他，他甚至会哀求你帮他这最后一程！正常人不会做出这种事？别开玩笑了，他是恶魔，从你当上元老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他的来历！” 　　“不！不是的！” 　　艾尔竭力否认道， 　　“他不是恶魔，他是路登，路登·Y·微古德！我了解他，他不是恶魔！” 　　了解？ 　　听到这个词，女人脸上的冷笑更深了几分， 　　“你说你了解这个男人？别开玩笑了，一个王国，上千年，数百亿人在研究他的一言一行，都没人敢说了解他！ 　　你也许能预判他的行为，也许能猜到他的想法，我的小艾尔，千万不要用【了解】这个词来形容他，你们根本是两个维度的生物，你连他的真实模样都未曾见过，何谈了解？” 　　女人笑了，露出一种艾尔无法理解的表情。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笑容，扭曲，复杂，恐怖，丑陋，又透露着一种异样的美感。 　　女人冷冷说道， 　　“你不签，其他人也会签，你不杀路登，路登也会死！甚至因为你的犹豫，让路登的死变得毫无意义！” 　　这些话，都是实话。 　　艾尔很清楚，路登先生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不，路登先生把所有人都逼上了绝路！ 　　圣裔必须杀了路登，元老们也要杀路登，甚至为了神邦的稳定……路登必须死！ 　　厉声过后，女人的声音柔和了一些，轻声说道， 　　“这是他送给你的礼物，只有下令杀死他，你才能获得永生。” 　　艾尔抗拒道， 　　“我不想要永生！” 　　她宁愿用永生换路登先生多活十年，不，哪怕是一年也好！ 　　“我没问你要不要！” 　　女皇的声音高了一度，甚至有些尖锐， 　　“他当年也没问过我！” 　　“听着，我没有在询问你的意见，他是一定会死的，不管你怎么选，他都会死，这就是你深爱的路登会做出来的事！我只是在告诉你，不要让他白白死去，让他的死有价值！” 　　死，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毫无价值的死去。 　　“他还会回来的。” 　　女皇喃喃道，“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如果你想再一次见到你爱的路登先生，你愿意投身时间漫漫长河，被岁月消磨自己的一切，愿意走上这条与魔鬼纠缠甚至是成为魔鬼的道路……就签下自己的名字吧。” 　　女皇将羊皮卷向前推了一下，送到艾尔面前。 　　这是通往永生的单程票。 　　过期不候。 　　女皇掏出一把匕首，轻轻放在桌上， 　　“这把利刃淬了毒，毒素会瞬间麻痹人的神经，让他在死亡时没有任何痛苦。” 　　先是威逼，然后利诱。 　　最后，女皇意味深长说道， 　　“靠近恶魔，不会让你了解恶魔，只有成为恶魔，才能让你了解恶魔。” 　　成为……恶魔么…… 　　艾尔的眼神有些恍惚。 　　早在数年前，她就将灵魂卖给恶魔了。 　　那是的艾尔太年轻，根本不知道这代价的沉重。 　　要她杀死自己此生最爱的人？ 　　艾尔不是做不到。 　　她恨得是，自己竟然能做到这么残忍的事！ 　　心脏抽搐到无法跳动…… 　　“朕杀了他一次，你也要杀他一次，这是爱上恶魔的代价！” 　　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打湿了艾尔脸庞。 　　她感觉自己快被说服了。 　　但是……艾尔只是想哭，这样一直哭下去。 　　她恨这样的自己，恨神邦，恨眼前的女人，恨路…… 　　对路登，她一点也恨不起来。 　　女人说，这件事也是路登的想法，艾尔相信。 　　路登先生……能做出这种事来。 　　哪怕被这样对待，艾尔依旧对路登先生没有一点恨意。 　　此刻，唯有无声的哭泣，向黑夜倾述这份痛楚。 　　女人伸出一根纤指，挑起一滴泪水，送到舌尖， 　　“你的泪还是苦的，你未曾尝过生活的苦。” 　　密室陷入了沉默，只有火焰在跳跃。 　　“你是个孩子，虽然是个聪明孩子。” 　　女人冷冷看了艾尔一眼，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好在，我们时间够多，你总会长大。” 　　长大后，你便成了我。 　　说完，女人转身离开了密室。 　　只有羊皮卷和淬了毒的短刃，安静躺在书桌上，等待艾尔最后的抉择。 　　……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启云遗址探险队的路登先生，返回神邦！ 　　他将去元老院汇报，然后向整个神邦公布他的发现！ 　　如果……他能活着从元老院出来的话。 　　嗅觉灵敏的人们，显然都收到了各种消息，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在踏入元老院之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路登身上。 　　路登把阿乌喊道身旁，神色凝重，附耳密语。 　　人们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路登先生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 　　路登小声问道， 　　“真有那么大？” 　　阿乌和庞格去过公共浴场，应该是知道的。 　　这种事，路登倒是不在乎。 　　总不能真和庞格一起去澡堂子吧！ 　　万一看完庞格的，庞格来一句：can can need。 　　路登怎么办？ 　　那岂不是被薄纱？ 　　路登决定扬长避短，和庞格迂回一下。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路登没有思考任何宏大的东西，只想知道这个简单问题的答案。 　　真有那么大？ 　　阿乌一愣，什么？ 　　什么那么大？ 　　路登再提醒道， 　　“你亚父的雕像。” 　　阿乌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关心这事呢！ 　　阿乌很想说，要不您活着回来，我带您去公共浴池看？ 　　可惜，阿乌知道，这不是抖机灵的时候。 　　带着沉重的心情，阿乌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在旁人看来，这是路登先生在交代遗言，而阿乌作为路登先生指定的继承人，向路登先生表示，自己一定会做到！ 　　多么感人的一幕啊！ 　　得到答案的路登，一边向元老院走去，一边摇头喃喃道， 　　“这不科学……” 第191章 丧钟为谁而鸣 　　路登站在元老院的门口，身形有些摇晃。 　　这些台阶并不高，他走起来已经很吃力了。 　　眼圈发红的艾尔，快步迎了上来，搀扶着路登。 　　路登笑了笑， 　　“没必要为我哭泣。” 　　“我没哭。” 　　“走慢点，你知道你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吗，小艾尔。” 　　“我知道的，路登先生。” 　　“做好准备，这条路很长，很苦，会让人发疯，看看伊莎你就知道了，我甚至怀疑我自己都不能走完……” 　　艾尔打断了路登的话，这是极其少见的。 　　她盯着路登先生的眼神，认真问道， 　　“您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 　　路登点头，重复道， 　　“我从不食言。” 　　“我相信您。” 　　艾尔摇了摇头，阻止路登接下来的话， 　　“剩下的话，留在重逢时说好吗，您说给我听，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艾尔垂着头，似乎在抽泣。 　　“好。” 　　路登带着些几分坏笑说道， 　　“你可以捅我了。” 　　路登捅了那么多回，换艾尔捅一回，也不亏。 　　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路登很清楚。 　　这剧本是他和女皇一切写的，演员也是他自己。 　　艾尔抬起手，用带着鲜血捂住嘴，带着哭腔说道， 　　“我已经捅了，路登先生……” 　　路登低下头，一把匕首穿透他的披风，刺入肋间。 　　启云的毒素……名不虚传…… 　　路登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他眼前更多的元老走上来，元老们手上握着匕首，颤颤巍巍向他刺来。 　　其实，路登已经死了。 　　死于自身疾病，核辐射，透支的药物，启云的毒素…… 　　元老们依旧刺出了手中的匕首，在一具尸体上。 　　他们要杀死前任独裁官路登，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 　　这是元老院的意志。 　　每一个人都必须出手，每一个人都必须让手上沾染鲜血，没人能逃脱…… 　　这场血腥谋杀，没有无辜者。 　　…… 　　双手沾满鲜血的艾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元老院的。 　　她来到众人面前，准确的说，是来到阿乌面前。 　　如果说路登在这世上有哪一位亲人，那可能只有和他相依为命的阿乌了。 　　艾尔的指尖还在滴落鲜血，她麻木且机械地说道， 　　“他死了。” 　　这条街被封锁了，围在这里的人并不多。 　　当人们听到路登死讯时，没有太多震惊，没有太多感慨，唯有沉默。 　　庞格看着眼前的元老院，眼神古井无波，没有人知道这位元帅在想什么。 　　他只要一声令下，就能让手下的战士包围元老院，发起另一次血洗，为路登报仇。 　　庞格没有这么做。 　　最顶级的复仇，往往是用最朴素的方式。 　　庞格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是最好的复仇。 　　路登会为他自己复仇，用路登的方式。 　　庞格看着艾尔，他不常和这个女人沟通，对三巨头之一的艾尔，甚至有些陌生。 　　原因很简单：艾尔是路登的女人。 　　庞格觉得自己不该和路登的女人有太多牵扯。 　　路登也是这么想的。 　　恩薇大法官不算。 　　庞格看着艾尔，这目光有足够的重量，能把一个弱女子压垮，艾尔却迎着他的目光，一言不发。 　　庞格开口， 　　“他们必须死。” 　　艾尔点头，“好。” 　　庞格强调道，“所有人。” 　　艾尔重复道，“所有人都会死。” 　　庞格冷声道， 　　“所有参与这场谋杀的人，我要他们吊死在神邦的路灯上。” 　　这已经不是报仇，而是泄愤。 　　庞格有这个底气泄愤。 　　三巨头之一路登的死亡，预示着平衡被打破。 　　而打破平衡之后，庞格却是各方势力中实力最强的一方！ 　　艾尔沉默了片刻，点头， 　　“如您所愿。” 　　虽然这样做有些困难，但是，她会做到。 　　为了庞格，为了路登，为了……艾尔。 　　这是神邦三巨头的复仇。 　　“不！” 　　阿乌此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竭力否认现实。 　　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他是路登先生，不会的，不会的…… 　　一声闷吼传出，阿乌如同疯了一般冲出去，想要冲入元老院之中。 　　数秒钟前，阿乌还在想着，等路登先生出来以后…… 　　没有以后了。 　　路登先生死了，死在元老院里，死在那帮卑鄙的元老手中…… 　　冲出去的阿乌，很快被人拦下。 　　他双眼通红，如同野兽一般咆哮，身体里爆发出无数能量，需要三五个成年人才能将这个孩子按住！ 　　用绳子将阿乌捆起来，庞格将阿乌随手扔给斯巴达克，冷冷说道， 　　“他是你的了。” 　　阿乌，即是路登挑选的接班人，也是庞格悉心培养的后辈。 　　如今……却扔给一个奴隶出身的军团长？ 　　路登死了，庞格还活着。 　　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阿乌意味着什么。 　　阿乌留在神邦，会很危险。 　　“带他离开神邦，去做你想做的事，任何事。” 　　庞格闭上眼，再睁开时，嘴角带着几分嘲笑， 　　“在我死后。” 　　庞格只要还活着一日，神邦便安定一日。 　　至于庞格死后…… 　　庞格最后看了一眼元老院，转身离去， 　　“管我死后洪水滔天。” 　　…… 　　城门口，一对主仆等候多时。 　　上了年纪的杰夫，不安说道， 　　“莱恩少爷，我们也许该回到庞格元帅身旁。” 　　根据他的情报，庞格元帅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越是这种紧要关头，莱恩更应该陪在庞格身旁，而不是在这里发疯！ 　　“我疯了这么多年，难得做一次清醒的事。” 　　莱恩看着随身携带的佩剑，那是庞格送给他的佩剑， 　　“相信我，叔叔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很快，莱恩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他拦下了一匹快马，马上还绑着一个人。 　　斯巴达克用警惕的眼神审视眼前的主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疯子，你应该认识我。 　　荒原上也有一个疯子，你也许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维德·安东尼，来自马里亚家族，如今在荒原上组织流亡者和奴隶们，做一些有趣的事。” 　　说着，莱恩回头，看了神邦最后一眼，眼神里早就没有了仇恨，只有释然和嘲弄。 　　他曾在自己的生命历程中，恨过很多人，恨到发疯的程度！ 　　仇恨在他心底缓缓生长，让他彻夜难眠，那些念头无止境地蔓延。 　　最后，莱恩想明白了。 　　他真正该恨的，是圣裔家族才对。 　　他恨这个神邦，他爱这个神邦，所以……他要毁了这个神邦。 　　被捆在马上的阿乌，咬破了嘴唇，任凭鲜血流淌，含糊不清说道， 　　“我要……杀了他们所有人……所有圣裔……所有元老……” 　　“巧了，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在午后的阳光下，莱恩伸出自己的右手， 　　“我想，我们可以结盟。” 　　阿乌没有伸出手，他的双手被捆住。 　　仇恨没有冲昏他的头脑，阿乌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路登先生，亚父庞格，教导他的一切，在这一刻浮上心头。 　　阿乌从未想过，自己能如此冷血，在听到路登先生的死讯后，他竟然还有心思与人做交易！ 　　有那么一刻，阿乌为自己感到悲哀。 　　很快，他不再悲哀。 　　他要复仇，熊熊烈火在胸膛燃烧，要将阿乌燃烧为灰烬。 　　为了复仇，阿乌很清楚，自己必须结盟。 　　莱恩是圣彼得疗养院的院长，这些年以接济穷人和病人为主，在民间声望不低，同时还有庞格的血脉传承，圣彼得疗养院也有很多圣裔…… 　　庞格曾经直白地和阿乌提过盟友的事。 　　阿乌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来得这么快。 　　面对莱恩的邀请，阿乌直白问道， 　　“你要什么？” 　　他只能给莱恩许诺。 　　为了复仇，阿乌愿意付出一切。 　　一切。 　　“我的胃口很大。” 　　莱恩竖起两根手指， 　　“一座金子打造的房子，用来奖励我仆人的忠诚。以及……一天一个苹果。” 　　听到对方的条件，阿乌没有犹豫，再次用力咬破了自己的伤口，鲜血滴落下来。 　　莱恩用手掌接住鲜血，收掌握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成交！” 　　他回头看了一眼神邦， 　　“永别了，神邦。” 　　如果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应该是另一次永别。 　　旧的三巨头退出舞台，一个时代就此结束。 　　一个新的时代，正在缓缓拉开帷幕。 　　…… 　　路登先生死了。 　　这个消息，让神邦迎来了一场地震。 　　元老院的元老们说，路登先生是死于劳累，在元老院的会议上突发晕厥，抢救无效死亡。 　　元老们还说，他们会为前任独裁官路登举办最高规格的葬礼。 　　人们在空气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却没有任何证据。 　　人心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阴谋论在阴暗的角落滋生，人们怀疑、彷徨、惶恐、迷茫，如同荒原上的羊群，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咚—— 　　咚—— 　　神邦再一次有钟声响起。 　　这一次的钟声，并非预示兽人的到来或离去，这不是高台的钟声。 　　这钟声似乎由数个、数十个钟嘈杂敲响。 　　他们听到的钟声，带着些许悲伤、惨烈与哀悼。 　　这是丧钟。 　　听着丧钟，人们走出各自的家，脸上带着迷茫与困惑。 　　人们不知道，这丧钟为谁而鸣。 　　迷茫的人们抬起头，希望在天空中寻找答案。 　　然后，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亦是被载入史册的一幕——前独裁官、前前保民官、神邦福报大善人路登先生的尸体，被吊在路灯上。 　　按照路登的遗愿，他死亡的真相，以最直白的方式，公之于众！ 　　神邦传世名画，也在这一天诞生。 　　《路登先生在路灯》 　　挂在路灯上的路登先生，披风残破，身中十数刀，鲜血将白衣染红又变黑。 　　他的尸体如同一块破布，随风摇晃，向人们无情揭露真相： 　　路登先生，并非死于劳累，而是死于谋杀！ 　　抢救？ 　　你们用刀子抢救路登先生？ 　　一场血腥谋杀，在卑鄙的元老院进行！ 　　没有人知道，路登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路灯上，卫兵们想要取下尸体，却被人群粗暴隔开。 　　迷茫的人们度过了最初的惶恐之后，便开始愤怒。 　　愤怒于谎言，愤怒于欺骗！ 　　吟游诗人拿起风笛和竖琴，纷纷走上街头，用沙哑悲伤的声音，为一位英雄的逝去奏响挽歌， 　　“他们告诉我们，您走的很安详。” 　　“他们告诉我们，您走的很轻松。” 　　“他们告诉我们，您为神邦而死。” 　　“他们告诉我们一切，却从未说过那是真相。” 　　“血腥、暴力、残忍、谎言、欺骗！” 　　“还要忍受多少谎言，还要经历多少黑暗，世上真的曾有圣人吗，为何我在神邦看不到圣人存在的痕迹……” 　　“……” 　　钟声，还在继续。 　　在巨大的压力下，血腥谋杀的主使——奈特元老，因为种种原因，站了出来！ 　　她指控元老院进行了一场谋杀，一场血腥谋杀！ 　　哪怕她是主使之一，她依旧指控元老院，指控所有人！ 　　大篇报道刊登在报纸上，再次点燃了人们的怒火。 　　伴随着路登的异常死亡，阴谋的浮现，血腥谋杀的揭露，启云遗址历史的解密，报纸的传播…… 　　人们心中，有些东西，坍塌了。 　　神邦，快变天了。 　　这些日子，元老院里不断爆发着争吵，人们相互指责、埋怨、吵闹，如同动物园一般热闹。 　　为了平息众怒，所有参与血腥谋杀的元老都被吊死。 　　奈特元老，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身为真正的圣裔，是被异端审判所秘密处决的。 　　本来她是不用死的，元老院希望留下艾尔。 　　无论是在圣裔还是民众中，艾尔都拥有极高的声望。 　　她活着，对神邦更好一些。 　　艾尔选择去死。 　　从那天以后，神邦就再也没有艾尔·伊莎的消息了。 　　众怒似乎也没有平息的迹象，反倒愈演愈烈。 　　这些天来，元老院抓捕了五百六十二名学者，三百六十六名法官，查封了十三家报社，镇压了七次起义，烧毁了两批来自启云遗址的书籍…… 　　一切都是徒劳。 　　他们越努力，局面越糟糕。 　　被逼无奈之下，元老院准备强推庞格出面，收拾这个烂摊子。 　　元老院曾经无数次限制庞格的权势，削弱神邦三巨头，维持各方势力的平衡。 　　眼下，庞格却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只要庞格出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咚咚—— 　　咚咚—— 　　令人胆寒的丧钟，再一次敲响了。 　　“哪个混蛋在敲丧钟！” 　　“这丧钟为谁而鸣？！” 　　新任大元老破口大骂， 　　“派人去把敲钟的混蛋抓起来！让异端审判所查他这辈子做过任何违反神圣法典的事！肃静！我们刚才谈到哪了，赠予庞格‘奥古斯都’之名，让他……” 　　一名信使，打断了元老院的会议。 　　他为元老院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 　　“神邦最高元帅庞格·雅格于今天下午在家中病逝。” 　　元老院里静悄悄，没有了争吵，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十二具行尸走肉。 　　所有元老瘫坐在座椅上，如同上岸搁浅的鱼，只有嘴巴一张一合，机械地呼吸，证明他们还活着。 　　元老院终于达成了数年来的愿望——彻底铲除了神邦三巨头。 　　杀死路登、处决奈特元老，耗死庞格…… 　　三巨头死了。 　　每一个，都死在最不恰当的时候。 　　他们的死亡不仅没有拯救神邦，反倒为这死亡的火焰添了一把柴火，按下了加速键！ 　　所有的权力，所有的荣耀，在此刻，都回归元老院。 　　元老院外，丧钟长鸣。 　　所以，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就为神邦而鸣！ 第192章 三位永生者的故事 　　三巨头接连死去，神邦也陷入动荡与混乱。 　　在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中，有一些小插曲，不值一提。 　　夜色下，一间杂物屋里，一具冰冷的尸体忽然坐起身来。 　　“呼，呼——” 　　艾尔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着身体重新温暖起来。 　　“该死的，这就是绞死的感觉？” 　　“不好受吧？” 　　门被推开，一名女人走了进来，端给艾尔一杯热茶， 　　“喝下去，你会舒服一些。” 　　艾尔没有去接茶，死死盯着女人，恶狠狠说道， 　　“如果他不回来……” 　　哪怕体验过了死而复生，艾尔依旧有些怀疑。 　　怀疑路登先生会不会如约而至。 　　“你最好祈祷他会回来。” 　　女人将热茶放在床头，转身离去。 　　“不然，你早晚会疯的。” 　　对于永生者来讲，这份诅咒的滋味，可不好受。 　　女人走出杂物屋，踩着静谧的月光，来到一片荒废的矿场。 　　月光下，一群矮人聚在一起，彼此沉默着，似乎在害怕什么。 　　女人出现后，他们更加害怕了，不断后退着，仿佛要倒退到黑暗最深处。 　　一个只有一只腿的矮人跳上前来，他吃力抱着一本书，想要将书举起。 　　“女皇陛下，那位仁慈的先生，宽恕了我们的罪。” 　　仁慈？ 　　女人觉得有些好笑。 　　美化过一万倍的路登·波拿马，依旧是残暴、血腥的代言人。 　　仁慈，真是一个陌生的词呢。 　　在启云灭亡的过程中，矮人们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 　　因此，在过去八百年里，矮人们的遭遇十分悲惨。 　　女皇冷冷说道， 　　“他的宽恕，与我何干？” 　　矮人哆嗦了一下，赶忙说道， 　　“那位仁慈的先生说您一定会这么说，所以，把这样东西留给您……” 　　他想把书举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干脆整个人向后倒去，将书举在胸口，呈给对方。 　　“这是……” 　　女人俯下身子，将书捡起来，通过月光看清上面的字迹： 　　《一千零一夜》 　　除了书名外，封面上还有一行字： 　　“在我阅读过的所有故事中，我挑选出了一千零一个最棒的故事，并记录在这本书里。你可以每年读一个故事，书读完之前，我会回来，对了，你送的帽子，我很喜欢。” 　　帽子……那顶帽子…… 　　女皇本以为，路登会戴着那顶帽子去赴死。 　　谁知道，路登却把帽子藏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家伙，他以为我会听他的吗！他以为这样做，我就能原谅他做过的一切吗！” 　　女皇不顾形象咒骂着，双手却紧紧攥着这本书，不肯松开分毫。 　　躺在地上的矮人，有些害怕，小心翼翼问道，“您……不打算听那位先生的？” 　　“当然不！” 　　女皇仰着脑袋，如同天鹅一般骄傲，倔强说道， 　　“我每年要读两个故事！” 　　…… 　　【福报模拟器第四次模拟结束】 　　【你为模拟世界带来了319.34万份福报】 　　【你的死亡，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损失】 　　【结局评价：完美结局，你获得了一个福报者最浪漫的结局】 　　【正在结算评分……】 　　【结算会在2小时内完成，请耐心等候……】 　　睁开眼，路登看着眼前的提示，陷入沉默。 　　在神邦接近十年的时间，好似一场梦。 　　如梦初醒。 　　路登抬起手，对着灯光，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臂。 　　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才是虚假？ 　　哪边是模拟，哪边又是现实？ 　　他懒得思考这个问题。 　　路登站起身，眼前弹出一个新的提示： 　　【您达成完美结局，可指定一人赠予永生】 　　无数个名字浮现在路登面前，都是他认识的人。 　　其中有两个名字是灰色的： 　　伊丽莎白、艾尔·伊莎。 　　这两个名字不可选。 　　她们已经获得了永生，女皇的猜测是对的。 　　每次模拟，一个时代，至少能够获得2个永生名额。 　　决定杀死路登的人，会获得永生。路登可以赠送一个永生名额。 　　这样一来，就有三位永生者了。 　　路登看了看庞格名字，嘴角勾起浅笑。 　　他曾经和庞格聊过这个话题，询问庞格的意见。 　　庞格拒绝了。 　　他活着就要做最耀眼的太阳，死亡是庞格最浪漫的落幕。 　　让其他人去承受这份诅咒吧。 　　路登选择了【阿乌】。 　　他将永生赠予阿乌，而历史会如何发展？ 　　路登并不清楚。 　　选定名字后，路登眼前的界面缓缓消失。 　　他为自己倒了杯水，想要缓缓。 　　此时，宋杰的通讯要求打了过来。 　　宋杰？ 　　这个名字竟然有些陌生。 　　刚结束模拟的路登，翻找着七八年前的记忆。 　　路登想起这个人了。 　　这是星云医疗集团为他配备的律师，时薪18万星云币，业务老道，全心全意为客户服务。 　　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带着疑惑，路登接通了通讯。 　　“路登先生，事出突然，很抱歉打扰您的时间，我会付双倍的星云币。” 　　宋杰律师一边说，一边将通话界面的费用改成了双倍。 　　这是私人时间，还是夜间，路登有权享受这种程度的补贴。 　　等通话结束后，宋杰会按照路登双倍时薪支付给路登。 　　至于该支付给宋杰的那笔钱，则由星云医疗集团全额承担。 　　路登面无表情，开口问道， 　　“什么事？” 　　“是这样的，星云医疗集团的法律部门和我沟通最新情况，他们的医疗部门认为，您的医疗事故原因还没有查明，如果让您这样单独在家，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宋杰传了几份文件给路登，路登初略看了一眼，上面都有星云医疗集团的授权码，并非伪造。 　　路登皱起眉头，不解问道， 　　“所以？” 　　“为了避免医疗事故处理不当造成更恶劣的后果，他们提出几个方案供我们选择。” 　　宋杰将星云医疗集团的方案讲解了一下， 　　“第一种方案，路登先生您在星云医疗集团的治疗机构内就诊，或任何同等资质的医疗机构，必须进行不短于1680小时的持续观察。” 　　10周的观察和治疗？ 　　路登可不想去当小白鼠。 　　更何况，福报模拟器的秘密路登还没弄清楚，他需要足够多的隐私空间。 　　这种方案，被路登直接否定了。 　　宋杰也清楚路登不会同意，因此将这个方案放在了最前面。 　　“第二种方案，最新型的医疗机器人为您贴身服务，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只会用于对您的治疗，保证绝对保密。” 　　“第三种方案……” 　　宋杰陆陆续续提了几种方案，都大同小异。 　　星云医疗集团想要做的，就是收集路登的身体数据，更好地处理医疗事故。 　　站在星云医疗集团的角度，路登完全能够理解，这些也都是走合法程序的。 　　但是，路登不可能接受这些方案。 　　宋杰有些为难， 　　“如果这些方案都不行的话，星云医疗集团会发布声明自己尽到了告知义务，如果期间发生任何不可控事件，星云医疗集团不承担任何责任……这也会让我们在之后的赔偿谈判中很被动。” 　　宋杰想了想，尝试着提出最后一个方案， 　　“路登先生，您还可以选择一个医疗管家，未经您的允许，他不能使用任何科技仪器对您进行检查。 　　他唯一做的就是陪在您身边，担任一个管家的职务，不会打扰您的生活和自由。” 　　路登很清楚，如果拒绝这个最后的提案，他的后续赔偿基本上就泡汤了。 　　如果想要继续模拟，需要支付的星云币，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然上一次只花了100万星云币，可第五次模拟就需要1亿星云币！ 　　第六次模拟，需要100亿星云币！ 　　路登必须赶在第六次模拟前，把钱赚够。 　　星云医疗集团的赔偿款，是路登的第一桶金。 　　权衡利弊之后，路登点头， 　　“我同意。” 　　一个管家，总好过一个无死角的医疗机器人。 　　“好的。” 　　宋杰脸上浮现出笑容，他本以为说服路登会更轻松，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 　　“由星云医疗指派的医疗管家正在路上，预计3分钟后抵达您家，他会附带提供管家服务，任何方面的事情您可以向他咨询，所有费用由星云医疗集团承担。” 　　正事聊完，宋杰便挂断了通话。 　　路登则坐在桌前，沉浸在神邦的回忆中，等待管家的到来。 　　叮咚—— 　　门铃声响了。 　　路登没有动。 　　门铃只响了一次，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路登等了半分钟，也没等来第二声门铃。 　　坐在昏暗客厅的他忽然笑了。 　　这个管家，是个高手。 　　路登起身走到门前，拉开门，门外站着一名身姿笔直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典型的西方面孔，五官立体，说不上多帅气，身高一米九，体型虽然不算魁梧，但绝不瘦弱，整洁的西服下蕴藏着有爆炸能量的身躯，两鬓银白，眼神锐利，仿佛什么也瞒不过这双眼睛。 　　他给路登的第一印象不错，是一个不太好招惹的家伙。 　　担任的管家的同时，还能起到保镖的作用。 　　男人伸出手，嘴角带笑说道， 　　“您好，路登先生是吗？我叫阿诺德，您也可以称呼我为管家，或者管家阿诺德。” 　　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阿诺德，路登伸出手，与对方握在一起。 　　“欢迎，阿诺德先生，请进，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知道为何，路登总觉得对方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 　　阿诺德面带浅笑，摇了摇头， 　　“我想，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路登先生。” 　　路登歉意地笑道， 　　“抱歉，我一直对自己的记忆很自信，我也确实想不起来任何认识的人与您相似，可能我有些累了，见谅。” 　　阿诺德走进客厅，转过身来，面对路登先生，微微躬身，如同管家一般优雅问候道， 　　“欢迎回家，路登先生。” 第二卷 人类群星闪耀 第001章 一杯敬启云，一杯敬神邦 　　阿诺德是一个合格的管家。 　　他随身行李只有一个手提包，至于他住在哪里，也不用路登操心。 　　隔壁的房子被星云医疗集团买了下来，在得到路登同意后，隔壁房子微微移动，联通在一起，阿诺德就住在路登隔壁。 　　星云医疗的钞能力，一如既往的稳定。 　　阿诺德很快适应自己的角色，征得路登同意后，开始对客厅进行简单的打扫和整理。 　　路登则隔出一个单间，供自己思考。 　　坐在单间的路登，听到客厅的动静，下意识喊道， 　　“阿乌，拿瓶酒，好酒。” 　　阿诺德探出半个身子，恭敬说道， 　　“路登先生，您在喊我吗？” 　　路登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阿乌不在家。 　　路登忘了，阿乌被他留在神邦了。 　　这里是星云，不是神邦。 　　路登歉意说道， 　　“抱歉，阿乌是我一个朋友的名字，能帮我拿瓶酒吗，算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没等路登起身，一瓶微冰的酒就送到了路登面前。 　　这是冰箱里路登最喜欢的那一款。 　　“需要为您打开吗？” 　　阿诺德看出路登有些疑惑，耐心解释道， 　　“按照您签订的协议，星云医疗可以调用您的食物类购买清单，按照各类酒品的购买频率，我猜您应该更喜欢这一款。” 　　“谢谢，阿诺德先生，我自己来就好了。” 　　路登接过酒，示意自己需要两个酒杯，同时说道， 　　“阿诺德先生，不用这么客气，这只是一份工作，称呼上，你直接喊我路登就好了，用您有些太生分了。” 　　阿诺德将两个酒杯送到路登面前，同时还送来一个冰桶方便路登饮酒时加入冰块。 　　对于称呼的事，阿诺德没打算让步， 　　“路登先生，我坚持这么做。” 　　看得出来，他确实是一个经受过专业训练，训练有素的管家。 　　路登只好接受这个现实，转而问道， 　　“好吧，阿诺德先生，今晚我想独处，这样应该不违反协议吧？” 　　“不违反。” 　　阿诺德站在客厅，微微躬身行礼， 　　“祝您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路登先生。” 　　阿诺德离开后，路登将酒打开，倒入杯中。 　　将两个杯子倒满，路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他仰头看向天花板，认真说道， 　　“我需要一点月光。” 　　天花板上浮现出文字： 　　“请选择您需要的月光品类：满月，半月，残月，月食……” 　　路登没有看这些选项，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需要模拟模型【太阳系】中【地球】的月光，满月……不，不要满月，公元历公元前44年3月15日的月光。” 　　在穿越到星云帝国这个世界后，路登曾经创造过一个模拟模型【太阳系】，将其中的参数都调整到和地球一样，并保存了这个模型。 　　很快，路登眼前浮现出新的文字： 　　“生成您要求的月光需花费：150星云币／分钟。” 　　路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酒瓶，开口问道， 　　“饮酒到无意识需要多久？” 　　酒瓶上出现一个回答， 　　“如果您的身体状况未发生改变，需要引用9杯，耗时约1小时到1个半小时，您将在不危害身体健康的情况下，进入无意识状态。” 　　这个功能是酒品公司的标配，不用花钱。 　　9杯么？ 　　路登想了想，再次看向天花板说道， 　　“购买105分钟的月光。” 　　他喝酒90分钟就会醉倒，却愿意买105分钟的月光。 　　多出来的15分钟，是路登少有的奢侈。 　　“正在购买……检测到空气中有酒精成分，如果您在饮酒，可开启智能模式，在失去意识后月光自动停止。” 　　路登摇了摇头， 　　“不用开启。” 　　说完，周围浮现的文字都缓缓消失，路登回归一个人的宁静。 　　月光洒落，路登看着两杯酒，陷入沉思。 　　他端起酒杯， 　　“一杯敬启云，一杯敬神邦。” 　　两杯酒入肚，路登又给自己倒了两杯。 　　“一杯敬庞格，一杯敬艾尔。” 　　“一杯敬大法官，一杯敬大学者。” 　　路登有些醉了。 　　他已经喝完了六杯，还剩三杯，他就就会彻底醉倒。 　　路登摇晃着又给自己倒了两杯。 　　“这一杯敬女皇。” 　　“这一杯敬路登·波拿马。” 　　路登倒了最后两杯酒。 　　他强撑着醉意，将其中一杯端起，倒在地面， 　　“这一杯敬过去。” 　　路登伸手拿向最后一杯，仰头喝下， 　　“这一杯……” 　　没等路登说完‘敬未来’三个字，他就彻底醉死过去。 　　只有当年的明月洒落在这个醉汉身上。 　　明月无言，他亦无言。 　　…… 　　第二天，路登醒来时，感觉有些头疼。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不是醉倒在餐桌前。 　　往常，这些工作是由智能机器完成的，看样子，应该是阿诺德把他扶回屋。 　　两者唯一的区别：智能机器要收费。 　　阿诺德其实也要收费，只不过，星云医疗替路登支付了报酬。 　　听到卧室的动静，阿诺德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路登先生，按照您的饮食习惯，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早饭。” 　　路登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说道， 　　“你先吃吧，阿诺德先生，我需要再休息一下。” 　　“好的，路登先生。” 　　路登并不是需要休息。 　　第四次模拟的奖励，早就到账了。 　　昨晚，他没有等奖励结算，而是直接喝趴下了。 　　【评分结算完成】 　　【本次模拟，获得5生命点，2项基因强化，1次模拟器强化】 　　生命点，这个路登熟悉。 　　1生命点，能让路登多活1年。 　　5生命点，意味着路登可以多活5年！ 　　在星云医疗体系下，路登原本能活45.8岁，现在多加5年，能达到50.8岁。 　　哪怕没有星云医疗体系的保驾护航，把路登扔回科技不发达的世界，能活的时间也会更久一些，给路登的操作空间也就更多。 　　第四次模拟的途中，路登就因为寿命有限，吃了不少苦头。 　　如果不是有女皇提供的药物，路登支撑不到最后一天。 　　两项基因强化，在路登睡觉时已经完成，他此时只需要查看强化效果。 　　“视觉基因Ⅱ型进化完毕。” 　　“进化效果：视力进一步提升，视网膜获得一定自愈功能……” 　　“消化系统基因Ⅰ型进化完毕。” 　　“进化效果：食物消化利用率提高，食物净化功能提升……” 　　两项强化，路登还算满意。 　　视觉基因强化的好处，路登已经体会过了。 　　至于消化系统的强化，对路登来讲是雪中送炭。 　　如果第五次模拟的世界，科技水平依旧不够发达，路登也能靠着强大胃动力多活一段时间。 　　可惜，星云帝国的科技，并不需要人体器官捐赠。 　　不然的话，路登对自己的眼角膜也会有一定的想法。 　　和第三次模拟不同。 　　第三次模拟的奖励：指定进化，免费模拟机会，这一次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模拟器强化】。 　　这意味着，下一次模拟，路登需要花费1亿星云币！ 　　如果没有星云医疗的赔偿款，路登承担不起模拟的开销。 　　路登继续查看模拟器强化效果： 　　【刷新词条总数＋2】 　　【模拟时可选词条＋1】 　　【更珍贵词条概率提升！】 　　【可指定一项未选中词条保留至下次模拟】 　　【可指定两次模拟间时间间隔】 　　一共五项强化效果，最后一项算是解了路登燃眉之急！ 　　可以指定时间，他就不会违背自己和女皇的约定。 　　“请选择第五次模拟与第四次模拟的时间间隔。” 　　路登看着眼前的几个选项： 　　300年－500年， 　　500年到2000年， 　　2000年－5000年， 　　5000年以后。 　　四个选项，最早的一个，也在300年以后。 　　路登离开时，为女皇留下了一千零一夜。 　　一千零一个故事，一年看一个，能看一千零一年。 　　以路登对女皇的了解，对方绝对不会乖乖听话，每年只看一个故事。 　　如果故事看完了，路登还没回去…… 　　那么下一次，女皇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路登可不想面对一个发怒的女皇。 　　平息对方的怒火确实不难，但是很耗费精力。 　　路登要把有限的精力，放到更伟大的事业上。 　　所以，眼前这个多选题，对路登来讲，其实是单选。 　　“300年－500年。” 　　选择之后，路登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自己死后300年，神邦，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者说……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些期待。 　　【模拟世界演变中，当前进度0.2％……】 　　【预计演变需要花费时间：3天】 　　…… 　　厨房里，阿诺德还在忙碌。 　　他用水煮好了鸡蛋，将鸡蛋捞出放在一杯冷水。 　　煮鸡蛋的开水下入面条，等鸡蛋冷却的差不多了，再从水杯中捞出，冷水也变成了温水。 　　阿诺德将一些饮品粉末倒入水杯，搅拌两下，变成一杯温饮品。 　　一碗素面，两个鸡蛋，一杯饮品。 　　这就是阿诺德今天的早饭。 　　在制作早饭时，他的能量利用效率很高，基本上没有什么浪费。 　　在星云帝国的时代，能量也要花星云币。 　　如果让路登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慨自己遇到同道中人了。 　　因为路登也是这么做饭的。 　　坐在餐桌前，阿诺德看着眼前准备好的食物，阿诺德却没有立刻开动，而是如同餐前祷告一般，嘴里念念有词。 　　“神圣法典第 一 章第一节……” 第002章 第五次模拟 　　进入第五次模拟需要等待三天时间。 　　路登收起模拟器面板，走出卧室，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阿诺德做的早饭很合胃口。 　　只不过，路登刚吃完三分之二，就觉得有些撑了。 　　他没有勉强自己吃完，而是擦拭完嘴角，带着几分歉意，向阿诺德解释道， 　　“您做的早饭很好吃，可能是由于宿醉未醒，我的胃口没有往常那么好。” 　　阿诺德礼貌地笑了笑，向路登确认道， 　　“路登先生，您确定自己吃饱了？” 　　按照路登的体检助手反馈，他血液中的酒精浓度近乎没有，宿醉并不是路登胃口不好的原因。 　　路登点头， 　　“吃饱了。” 　　阿诺德神色严肃了一些， 　　“要么是您的肠胃消化系统退化了，要么是它们变得更强了。 　　路登先生，身为您的医疗管家，我有必要提醒您，如果午饭和晚饭再发生同样的状况，您需要去星云医疗进行一次体检。” 　　路登没有犹豫，同意了阿诺德的说法， 　　“没问题。” 　　午饭，和路登往常饭量相比，他依旧只吃了三分之二就饱了。 　　路登没想到，消化系统进化后，竟然还能带来这样神奇的效果！ 　　没等晚饭，路登便和阿诺德一起去了星云医疗，做了一个体检。 　　律师宋杰也飞快赶到。 　　路登是他的大客户，最关键的是，这个客户的费用，由星云医疗垫付！ 　　宋杰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稳赚不赔！ 　　宋杰赶到时，体检报告结果刚好出来。 　　“视力水平变好了，肠胃消化也变好了？” 　　看着体检报告结果，宋杰脸色一变，正色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负责体检的医生有些诧异，反问道， 　　“他身体变得更好了，为什么不是好消息？” 　　他是个医生，当然不了解律师的逻辑。 　　宋杰理直气壮说道， 　　“我的当事人没有要求过变更好！任何违背我当事人意愿的治疗方案或结果，都是不可接受的！” 　　体检医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宋杰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如果所有人都需要更好的身体素质，那星云医疗应该将所有婴儿的基础疾病和隐患全部去除掉？ 　　相信我，这样做的成本不会有多高，可星云医疗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这个时代，极其尊重个体的权利。 　　尊重他们独立、自主的意志，尊重他们可以不完美，尊重他们可以不健康。 　　这个时代，没有谁或者哪个机构站出来告诉人们：你应该怎样怎样，你应该如何如何。 　　以个体意志去驱使他人做改变，无论改变究竟是正向还是负向，本身就是一种剥削。 　　哪怕这种行为被冠以各种名义，比如：爱或者其他名义。 　　放在这个案例中，未经路登本人同意，不能对他进行过度治疗。 　　不仅是路登个体，放在星云帝国整体，也是如此。 　　就拿哮喘治疗剂的费用来讲： 　　一支哮喘特效药价格1688星云币，有效期7天。 　　平均到每小时的成本是：10.04星云币。 　　使用哮喘特效药之后，路登的时薪会增长……10.04星云币。 　　换而言之，在星云帝国，任何药剂在治疗的同时，都能给使用者带来时薪的增长。 　　病人接受治疗的成本并不高。 　　至于要不要接受治疗，由病人自己来决定。 　　体检医生哑口无言，将体检报告放在桌上，举起双手， 　　“本人只负责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的话，你和集团律师讲吧，他在来的路上了。” 　　显然，体检医生并不认可宋杰这番话。 　　身为一个医生，他的本职工作是救死扶伤，看见病人了治疗，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他本来是治疗部门的医生，在一次治疗方案中，被病人投诉‘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进行了非必要的治疗’，导致病人预期存活寿命提高了十年。 　　吃了官司的他，费尽周折，才从泥潭中脱身。 　　星云医疗将他降职为体检医生，不负责任何治疗方案，时薪也是之前的十分之一。 　　不过，他再也没有被起诉的风险。 　　也没有救治任何一个病人。 　　星云医疗的律师很快赶来，还带来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路登先生，之前对您进行治疗时，一部分疾病的治疗方案副作用中，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我们明确告知过您二位，在法律上，星云医疗并不需要承担额外的赔偿。 　　当然，发生这样的意外，并非星云医疗的本意，在现有的赔偿方案未确定的情况下，星云医疗愿意向您释放更多的善意和诚意。” 　　律师给了路登两个选择， 　　“我们可以将您‘变好’的胃口和视觉，恢复如初，星云医疗承担手术费用，并支付您合法的精神赔偿。” 　　“或者……您自愿接受眼下的身体状况，就这两项身体强化签署谅解同意书和备忘录，星云医疗愿意在合法范围内，为您提供满意的补偿。” 　　显然，这位律师在来之前做过一定的功课，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 　　一名副总就栽在这件事上。 　　路登的时薪比较低，哪怕忽略掉基础疾病带来的削弱，健康的路登一小时也只值2000星云币。 　　因此，律师许诺的赔偿，都是在合法范围内，提供路登满意的赔偿。 　　两个方案摆在面前，路登没有犹豫，爽快签署了谅解同意书和备忘录。 　　至于赔偿金额，则由宋杰去负责谈判。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等路登返回家时，已经是晚上了。 　　“路登先生，您有一条未读消息。” 　　阿诺德管家尽职尽责提醒道， 　　“来自您的大学同学，吴A怡。” 　　“好的。” 　　被提醒后，路登点开了留言箱，发现是一段录制好的视频。 　　视频里，一身黑衣的吴A怡，怀着悲痛的心情，通知路登， 　　“教授历史考古学的吴顾教授，在一次考古行动中失去联系超过36小时，急救部门探索了整个星系，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吴顾教授所在公司已经宣告他失踪性死亡……” 　　“学校会为吴教授举办葬礼，地点坐标在信的结尾，时间在七天后，希望你能参加。” 　　显然，这是一段群发的邮件。 　　同样的邮件一共发给了1200人， 　　吴A怡的时薪是3600星云币，视频合计长3分钟，需要花费180星云币。 　　这笔钱不多，有人替大家直接支付了。 　　如果路登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吴A怡自己付的。 　　至于查看视频花费的时间开销，该支付给路登的钱，理论上是从吴A怡的账户里扣除。 　　路登强忍着心痛，把这100星云币免了。 　　同学之间，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免单完毕之后，路登则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吴顾教授无缘无故，怎么会死呢？ 　　在星云帝国，考古是一件危险系数极低的工作。 　　对于这位老教授，路登的印象并不深，只听过对方的一节课，仅此而已。 　　吴A怡似乎是吴顾教授的亲戚，所以才会由她来发这封邮件。 　　路登查看了一下葬礼的地点，距离路登所在的星球有上百光年的距离。 　　想要在约定时间内赶去葬礼，必须利用特殊的交通工具，路登戏称其为‘量子飞船’。 　　遇事不绝，量子力学。 　　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是，超越光速的旅行在星云帝国可以实现。 　　太神奇了！ 　　衡量了一下利弊，路登决定拒绝这份邀请。 　　理由很简单：两天后就要进行第五次模拟。 　　路登不想在这段时间节外生枝。 　　他和吴顾教授非亲非故，只有一面之缘，对方的逝去与路登又没有关系。 　　乘坐量子飞船的费用很昂贵，往返需要花费上千万的星云币。 　　对路登来讲，不必要的社交活动，该省则省。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路登就和自己往常一样，看看书，在9527星球上闲逛，偶尔去各种娱乐场所放松一下。 　　他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依旧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两天时间转眼过去，路登吩咐阿诺德，自己需要独处一段时间，请勿打扰，说完便把自己反锁在卧室中。 　　路登眼前，弹出模拟器的提示。 　　【模拟世界演变中，当前进度99.99％……】 　　在路登的注视下，进度条来到了100％。 　　【是否开启第五次模拟？】 　　路登没有犹豫，稳稳点头， 　　“开启！” 　　【第五次模拟需要花费1亿星云币，请支付】 　　1亿。 　　想到这个数字，路登的心近乎在滴血！ 　　如果不是星云医疗给路登了一笔提前的赔偿款，路登根本无法承担起第五次模拟的费用！ 　　就算能，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路登从兜里拿出一枚星云币，面值：1亿。 　　没错，在星云帝国，货币的面值不需要固定。 　　与其说这是货币，不如说这是一张1亿的银行卡，只是以硬币的形式展现。 　　将星云币摊在掌心，路登闭着眼，不去看这心痛瞬间。 　　一道白芒闪过，星云币消失不见。 　　路登眼前浮现出新的提示： 　　【请从以下词条挑选四个】 　　词条： 　　【心灵手巧】、【雾都大力士】、【非法移民】 　　【左右为难】、【地下教父】、【白手起家】 　　【法外狂徒】、【天妒英才】、【转世灵童】 　　【守法公民】 　　【孤儿院院长（双生词条）】。 　　【人类群星闪耀（双生词条）】 第003章 路登·柯里昂 　　十二个词条出现在路登面前，供他仔细研究。 　　“双生词条？” 　　这还是头一次见。 　　白、蓝、紫、金，四种颜色，代表着四个词条档次。 　　双生词条，都是金色。 　　路登目光放在双生词条上，浮现出一行小字介绍： 　　【双生词条：双生词条必须同时选择，但只占用一个词条机会】 　　路登眼前微微一亮，也就是说……买一送一？ 　　拿这个考验路登？ 　　路登什么时候经受起这样的考验！ 　　【孤儿院院长】：孤儿开局？不，孤儿院长开局！你已经体会过不止一次将福报送给更多的人，也许是时候将目光放在个体上了。 　　照顾好你手下的孤儿，这些继承了神邦血统的小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帮助他们举办成人礼，给他们送上福报，即可达成本次模拟【完美】结局。 　　【人类群星闪耀】：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怎能少了这些时代的弄潮儿？这个时代，群英荟萃，当心，里面也许会有萝卜开会。切记，人类群星闪耀时，类人亦在闪耀。 　　不得不说，这两个词条哪怕单独拿出来，路登也会同时选择。 　　【孤儿院院长】，相当于在第五次模拟中，给路登加入了一个主线任务。 　　如果每一次‘完美’结局，都是给百万人、千万人送福报，哪怕是路登，也会感到厌倦。 　　把福报送给一群孤儿？ 　　大善人路登，从不会拒绝这种机会。 　　当然，路登必须承认，经过近十年的生活，路登打心底认为自己是一名神邦人。 　　在启云时，他是启云人。 　　在神邦时，他是神邦人。 　　这并不冲突，毕竟，路登是真实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并热爱这片土地的。 　　他甚至为神邦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选定双生词条，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路登还有三次机会，将目光投向其他词条。 　　紫色词条有五个，依次是： 　　【地下教父】：在雾都生活的神邦人挣扎在底层和灰色地带，他们虽然团结，但从未被公正对待，和雾都法律相比，这些人更认可神圣法典一些。 　　圣菲街区的地下教父最近死于一场谋杀，有兴趣接任这个职位吗？附赠：漆黑面具＊1，戴上之后，可以让你的声音如同真正的教父一般沙哑。 　　【守法公民】：当你遵守法律时，你会获得一定奖励，什么，你想要更多的奖励？守法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法外狂徒】：当你违反法律时，你会获得一定奖励。当你违反法律且未被发现时，你会获得较多奖励。当你违反法律被逮捕，但成功脱罪／脱身后，你将获得丰盛奖励！ 　　【天妒英才】：减少十年寿命，获得……什么也没有。抱歉，老天只是嫉妒你，除了减寿以外，你不会获得任何好处。 　　【转世灵童】：你将成为灵童转世，从婴儿开始熟悉这个世界。当你成年后，你会因偶然的机会继承庞大的声望，拥有一群狂热的粉丝。 　　这五个词条，各有利弊。 　　【天妒英才】除外，只有弊，没有利。 　　前三个让路登比较心动，【转世灵童】则被路登直接抛弃了。 　　首先，他没有成为任何人转世的意愿。 　　其次，婴儿、少年，在科技不发达的年代里，夭折率是很高的！ 　　路登没兴趣从1岁开始练号，他更喜欢直接满级开局。 　　最后，如果幼年期的路登，被女皇找到……路登很难想象，自己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虽然这一次离开的时间比较短， 　　但是，300年到500年之间，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 　　【地下教父】这个词条，路登是肯定要的。 　　真正纠结的是【守法公民】和【法外狂徒】。 　　这两个词条都很好，前者非常契合路登的为人处世原则，后者的奖励则让路登很是心动。 　　无论在哪个时代，路登都会尊重法律，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不是迂腐的人。 　　从没有哪个迂腐的人会做路登这样的事。 　　路登熟读法律，首要目的就是钻法律的漏洞…… 　　和迂腐相反，路登很灵活。 　　他对法律的尊重，一方面，是在阳光下的尊重，从不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另一方面，则要看法律是如何落实的。 　　路登初到神邦时，沉寂了几个月的功夫，确定了一件事： 　　神邦的人们，极其尊重神圣法典，一切以神圣法典为准。 　　确定这件事之后，路登才开始了自己奉公守法的一生。 　　在星云帝国也是如此。 　　只要法律的执行力度拉满，对所有人一视同仁，那么路登就是天下最守法的公民。 　　如果生活在乱世，贪墨横行，重典乱法，基层瘫痪…… 　　在这种时代，标榜自己一言一行都遵守法律，纯粹是闲的蛋疼，画地为牢，作茧自缚，自己给自己加难度。 　　这两个词条，路登都很心动。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担任了【地下教父】，违法的事肯定要做，可能还不少。 　　而且，这三个词条还有一个奇妙的关系： 　　拿【地下教父】后，【法外狂徒】的收益就会变高。 　　同时，按照【法外狂徒】，在违反法律后，如果没有被发现，依旧会有收益。 　　而这时……路登的明面身份，依旧是【守法公民】，说不定还能继续领取奖励！ 　　卡BUG了属于是。 　　这三个紫色词条，先放在一旁。 　　路登去看看‘蓝天白云’词条，有没有什么能让自己心动的。 　　【心灵手巧】可以增加路登手工活的熟练度，【雾都大力士】则是身份＋力量加成。 　　【非法移民】顾名思义，路登需要偷渡进入雾都，没有明面上的合法身份。 　　【左右为难】要求路登在每一次选举投票中摇摆不定，不停变幻自己的立场。 　　【白手起家】则让路登初始时没有一分钱，赚够100磅后，会获得一笔意外之财，价值在50磅到100磅之间。 　　看着这些蓝天白云，路登感觉一阵头疼。 　　【非法移民】这种debuff，能够和【法外狂徒】配合。 　　但是，路登身为孤儿院院长，开局已经够难了，没必要给自己继续上难度。 　　【左右为难】、【雾都大力士】、【心灵手巧】，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路登需要在【白手起家】和【法外狂徒】之间做出选择。 　　这个选择并不难。 　　白手起家的上限收益是100磅，【法外狂徒】的上限收益则不受限。 　　对路登来讲，在零风险的情况下，选择上限更高的词条，稳赚不赔。 　　最终，他选定的词条依次是： 　　【孤儿院院长】、【人类群星闪耀】、【守法公民】、【法外狂徒】、【地下教父】 　　双生词条只占用一个名额，给路登携带五个词条创造了空间。 　　【模拟开始……】 　　路登闭上眼，感受着熟悉又陌生的眩晕感，眼前似乎有白芒闪过。 　　奇怪的是，这种眩晕感没有消失。 　　路登小心翼翼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处逼仄的船舱，身体随着船体一起摇晃。 　　船舱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小的木制手提箱放在床头，做工谈不上多精致，足够耐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路登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先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身家。 　　手提箱里有一套换洗衣物，一双皮鞋，一封介绍信，一面漆黑面具。 　　介绍信是孤儿院的任职证明，漆黑面具则是地下教父的信物。 　　他还有一个身份证明，铜牌制作，上面写着一个低调的名字： 　　路登·柯里昂。 　　他来自神邦城，是最正派的神邦人，说着一口地道的神邦腔，受人之托，打理一座运营困难的孤儿院。 　　和上一次模拟相比，这一次，路登的身份有了新的变化，背景故事也丰富了起来。 　　同时，路登从兜里、手提箱里，一共找到了2磅4先令39便士。 　　清点完自己的所有物品后，路登提着手提箱走出房门，先在甲板上听旁人聊了片刻，然后靠着自己出色的社交能力，成功与乘客、水手打成一片，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船，是蒸汽动力，烧煤，木制…… 　　看样子，短短几百年里，人类的科技水平没有太大提升。 　　这也在路登意料之中，他离开时，大部分超时代的科技点都被付之一炬。 　　他手搓的飞艇、蒸汽机，都是不可复刻的。 　　工厂、作坊里的机器，恐怕也很难保存下来，被路登留下的后手有意或无意地毁坏。 　　这艘船，开往雾都，估计还有半日就能靠岸。 　　雾都在一座岛上，是一个岛国的首都。 　　岛国名为小世行稳及南恨吾梅联合王国。 　　一个拗口的名字。 　　简称小联合王国。 　　路登身上的钱币就是小联合王国的货币。 　　谢天谢地，这里的货币兑换机制很人性化，没有反人类。 　　1磅=10先令=100便士。 　　至于1便士的购买力，路登目前很难判断。 　　船上的东西总要比岸上的要贵一些，船上的成员也来自各个地方，想要在雾都里讨生活。 　　就连水手都是四海为家，他们唯一能准确告知路登的，是港口妓女的价格。 　　因为，她们的价格与水手的薪酬强相关。 　　水手们每一次涨薪水，港口附近的酒馆就能听到不少女人的欢呼声。 　　向来如此。 　　半日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路登在下船时出示了自己的铜牌，缴纳了1先令的费用，正式踏上雾都的土地。 　　在靠岸前，一名水手曾向路登暗示，只需要4便士，他就有办法把路登弄到岸上。 　　路登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守法公民！又不是什么法外狂徒！ 　　路登触发了守法公民的奖励： 　　【合法入境，获得奖励：1便士。】 　　路登：…… 　　这波血亏。 　　不过，路登人生地不熟，也不至于为了几便士，就去冒风险。 　　雾都，和名字一样，这座城市被雾气环绕，街上飘着淡淡的雾气，仿佛永远不会消散。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自己就职的孤儿院，稳定下来，再考虑做大做强的事。 　　码头的地图，卖5便士。 　　路登顺着人流往中央大道走了一段距离，发现地图涨价到了8便士。 　　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财，考虑到孤儿院未来的开销，路登决定省下这笔钱。 　　他开始找人问路。 　　“您好，请问奥利弗孤儿院怎么走？” 　　路登接连问了几人，对方都不知道答案，倒是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士，表示可以给路登打一个八折。 　　路登婉拒了对方，继续打听孤儿院的地址。 　　终于，他拦下了一位衣着得体却有些穷酸的老绅士，对方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路登， 　　几秒钟后，这位老绅士愤愤不平说道， 　　“年轻人，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你都不能将一个幼小的生命抛弃在孤儿院！那里不是孩子成长的地方，哪怕他们能活下来，也只会变成小偷、劫匪、海盗或者其他什么！总之就是文明社会淘汰的垃圾！” 　　显然，对方误会了什么。 　　路登耐心解释道， 　　“抱歉，您误会了，我是来雾都任职的，很不幸，我的介绍信里并没有说明奥利弗孤儿院在哪。”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路登还拿出介绍信，展示给对方。 　　误会烟消云散。 　　老绅士出于歉意，不仅告诉路登孤儿院的地址，执意要送路登一程，以免他迷路或者被街上的小混混为难。 　　两人一路闲聊，路登初来乍到，许多事都尚不熟悉。 　　老绅士作为老雾都人，对这座城市非常熟悉。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奥利弗孤儿院，甚至地图上也没有标注这个地方。 　　这间孤儿院占地面积不小，位置却有些偏僻，孤儿也不多，除了路登这个院长，只有一名负责做饭的修女，一名义务授课的老师。 　　“奥利弗孤儿院很不一般，路登先生。” 　　老绅士感慨道， 　　“它只对神邦人开放，只照顾神邦人的孤儿，你们神邦人想要在雾都立足，已经够难的了，经营一家孤儿院……圣父在上，您的勇气和胆魄令人钦佩，前面就是奥利弗孤儿院了，您请便。” 　　从老绅士口中，路登得知，对方信仰一种名为【圣父】的存在。 　　这个圣父，并非启云王国之父，或者小联合王国之父。 　　圣父，并不是任何历史真实存在的人物，如果硬要类比，更像‘上帝’一些。 　　雾都的信仰氛围很浓厚，和街道上弥漫的雾气一样浓厚。 　　巧的是，雾都人的信仰，和神邦人的信仰有冲突…… 　　这也是神邦人不受待见的原因之一。 　　咚咚咚—— 　　下午时分，路登敲响了孤儿院的门。 　　老修女匆匆赶来开门，还没看清对方的模样，耳边便响起一个儒雅随和的声音。 　　“你好，我是前来上任的院长。” 　　雾气中，露出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庞，带着仿佛千年不变的浅笑，绅士且优雅地说道， 　　“路登·柯里昂，你也可以称呼我为……路登先生。” 第004章 阿乌·微古德·奥古斯都 　　孤儿院门口，老修女探出半个身子，她穿着一身修女服，个头不高，只有一米五出头，棕色卷发，水桶腰，腰间还系了个围裙。 　　她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时时刻刻都在为愚昧的世人祈祷与担忧。 　　老修女用诧异的眼神打量着路登，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路登·柯里昂？” 　　老修女重复了一遍路登的名字，和他确认道， 　　“您是这里新任的院长？您……您应该是神邦人吧？” 　　路登点头，坦然承认道， 　　“没错。” 　　“可，可是……” 　　老修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您的父母，怎么会给您取这样的名字呢？抱歉，看看我都在说些什么，您快请进，外面雾大，屋子里会好一些……” 　　老修女显然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路登·Y·微古德，那可是神邦历史上最显赫的人物之一！ 　　神邦共和国时代的三巨头，协助庞格元帅消灭兽人，神邦最富有之人，创办福报交易所，报社发明人，最伟大的探险者…… 　　当然，一切的一切，都抵不上另一个头衔： 　　阿乌·微古德·奥古斯都的养父！ 　　一个神邦人，用传奇三巨头的名字……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想的。 　　修女很快回过神来，向路登介绍自己和这间孤儿院。 　　她叫费西·博伊松，孩子们都叫她费西修女。 　　费西修女不是神邦人，而是土生土长的雾都人，信仰圣父会。 　　她在孤儿院帮忙，是希望圣父的光泽照顾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以免他们误入歧途。 　　奥利弗孤儿院只收神邦血统的孤儿，按理来说，费西修女是不能在这里帮忙的，毕竟双方信仰冲突。 　　一开始，前任院长也拒绝费西修女。 　　奈何，奥利弗孤儿院的经营状况十分糟糕，没有钱雇佣更多的人，费西修女又分文不取。 　　前任院长才捏着鼻子答应下来，让费西修女帮忙照顾孩子们的起居，帮忙做饭。 　　一旦孤儿院经济好转，有任何机会，他都会赶走这位好心的修女。 　　可惜，前任院长没找到这样的机会，先走了一步。 　　这所孤儿院不大，只有一栋楼，三层高，后面有一个小庭院，供孩子们玩耍。 　　一楼有一个破败的大厅，会客厅，餐厅和厨房，洗浴室。 　　二楼则是孩子们的卧室，一共七间房间，住着九位孩子。 　　三楼则是教室、小藏书室、办公区、院长和老师的住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费西修女是住在一楼的，以免半夜有调皮的孩子溜出去。 　　费西修女带着路登参观完了一楼，便向楼上走去， 　　“路登先生，不，我还是称呼您为院长吧。雷恩老师正在上历史课，院长，我先带你去三楼休息……” 　　通过刚才的接触，路登很确定，费西修女不是女皇。 　　上一次模拟中，路登一开始并不知道女皇的存在，所以没能识破对方的身份。 　　眼下，这个世界已经有三位永生者： 　　阿乌，艾尔，女皇。 　　路登在模拟的同时，还要想办法和三人取得联系，看看对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这一切，都要等路登站稳脚跟，才能展开工作，稳步推进。 　　“不用休息。” 　　路登拒绝了费西修女的好意，建议道， 　　“去教室吧，我想见见孩子们，正好也听听雷恩老师的历史课，当年学历史的时候，我可不怎么认真。” 　　听到路登的话，费西修女笑了起来，眼角爬上了皱纹。 　　这是个有趣的院长。 　　在神邦人看来，能担任孤儿院院长身份的人，必须是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存在。 　　路登先生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院长，怎么可能连神邦的历史都不懂？ 　　费西修女不知道的是，路登真的对过去几百年发生了什么，很感兴趣！ 　　教室只有一个门，费西修女礼貌的敲了门，介绍了路登院长，然后离开了。 　　路登则在后排角落找了一个座位，安静坐下。 　　孩子们对这个新来的院长充满了好奇，总是时不时回头用目光打量路登。 　　雷恩老师没办法，干脆给所有人几分钟的时间，让他们看个够。 　　路登则面带浅笑，接受孩子们的审视。 　　坐在前排的一个女孩突兀说道， 　　“我喜欢这个院长，他很帅！” 　　雷恩老师没好气说道， 　　“玫德，神圣法典是怎么教我们的？你若以偏见看人，他人便以偏见看你。” 　　路登随口说道， 　　“第 十一 章，第八节。” 　　雷恩老师向路登投来赞许的目光，这个新院长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如何评价一个神邦人的学识？ 　　看他对神圣法典的熟悉程度即可。 　　虽然神圣法典已经被废除，没有了真实的法律意义。 　　但是， 　　对于神邦人来讲，神圣法典是精神信仰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一个连神圣法典都无法背熟的神邦人，不配得到雷恩的尊重。 　　几分钟过后，孩子们的新鲜劲过去了，雷恩继续开始讲课。 　　路登有些头疼，因为，在众多孤儿中，他看见了……一个婴儿。 　　没错，一个婴儿。 　　婴儿被女娃抱在怀里，很安静，没有吵闹。 　　问题是，路登这一次模拟，需要给孤儿院的孩子们送福报，协助他们完成成人礼。 　　婴儿和成人礼之间，隔着最少十几年！ 　　也就是说……路登要努力活完这十多年，才能给最后一个孩子送去福报，达成完美结局。 　　对于热衷极限拉扯，疯狂作死的路登来讲，这件事可不容易。 　　“果然，天上就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金色词条固然好，可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路登很快抛开了这个烦恼，把注意力放在历史课上，认真学习着这段他不清楚的历史。 　　“前段时间，我们已经学习过了神邦共和国的三巨头。庞格·雅格，路登·Y·微古德，没错，与我们的新任院长同名，还有艾尔·伊莎，也就是神邦共和国历史上最有智慧的元老……” 　　“三巨头在同年接连死去，也就是神元历中的神元前30年，也将神邦共和国推向了毁灭的边缘……” 　　“在这关键时刻，有三位年轻人先后崛起，也被称为后三巨头，或者小三巨头，阿乌·微古德，莱恩·雅格，维德·安东尼，三人组成同盟，在庞格元帅心腹斯巴达克的支持下，与元老院抗衡，其中维德·安东尼在民众中有巨大声望……” 　　“神元前29年，北方雪原地震，火光万里，掩埋了传说中的启云遗址，也杀死了绝大多数兽人……” 　　“神元前28年，大学者六与大学者八公开辩论，启云遗址带回的历史资料是否为真，‘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辩论失败后，大学者六走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神元前27年，由于兽人已经被剿灭，为了更好的发展商路，保民官莱恩要求元老院迁离神邦，元老院拒绝。 　　七大宫殿中的刀耕殿、贪婪宫殿、战争殿决定搬离神邦，为了避免神邦分裂，元老院屈服……” 　　“神元前26年，由于战功显赫，阿乌·微古德被授予军团长的职位，同年举办凯旋式，是神邦历史上举办凯旋式最年轻的军团长……” 　　“神元前22年，阿乌接任保民官……” 　　“神元前20年，阿乌卸任保民官，被封为尼斯总督，封地在尼斯山脉一代……” 　　“神元前18年，阿乌总督征服了尼斯山脉以北的所有土地……” 　　“神元前15年，阿乌总督返回神邦，在公民大会和平民大会上，当选终身独裁官……” 　　“神元前14年，独裁官阿乌发动血腥清洗，清算了所有参与‘血腥谋杀’的成员与家族……” 　　“……” 　　听到这里，路登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了帮自己报仇，阿乌花了足足16年的时间，从一个稚嫩的少年，成长为大权在握、掌控神邦的独裁官。 　　这条路，这个孩子走了十六年。 　　苦了他了。 　　想要靠起义来推翻神邦，有一定的难度，哪怕让路登来指挥，也很难说必胜。 　　与此相反，在神邦各地刷一刷阅历和资历，凝聚力量，在恰当的时机返回神邦，靠着民众呼声和自己手中的兵力，谋夺最高权力，再实现从上到下的清洗…… 　　哪怕把自己放在阿乌的位子上，在同等条件下，路登也很难说，自己能做得更好。 　　路登可没有留激光剑给阿乌，没给他激光剑打原始人的机会。 　　复仇的故事很套路，复仇后的故事就更无趣了。 　　阿乌成为了奥古斯都，神邦第一公民，集无数光环、冠冕于一身。 　　神邦帝国，应运而生。 　　虽然没有更改国号，但历史学家们都认为，那时神邦共和国已经名存实亡，阿乌是名副其实的元首。 　　他励精图治，努力扩大神邦的版图，让神邦的光芒照在每一寸土地。 　　不好色，不贪财，勤勉，明智，遵循神圣法典，在诸多奴隶起义的压力下废除了奴隶制，公开宣称圣裔并不神圣…… 　　神邦前八百年，后四百年，都没有出过如此贤明的帝王！ 　　而他的逝去，对神邦帝国来讲，毫无疑问是一场灾难。 　　出生年不详，因此阿乌死亡的那一年，被编为神元历开始。 　　在那之前的时间，被统称为神元前，在那之后，则称为神元后。 　　今天，是神元381年。 　　神邦三巨头死亡411年…… 　　莱恩·雅格死亡386年…… 　　维德·安东尼死亡385年…… 　　阿乌·微古德·奥古斯都，‘死亡’381年。 第005章 我们记录！ 　　“叮咚——” 　　雷恩敲响了讲台上的小钟，示意这节课到此为止。 　　睡着的孩子们被吵醒，剩下的则回头打量着新院长。 　　“好了，孩子们，去找费西修女，今天的下午茶数量有限，但每个人都有一份。” 　　雷恩很擅长对付这些孩子，将他们都轰出了教室。 　　目送孩子们到了一楼，雷恩才返回教室，走向路登，一边伸手，一边打招呼， 　　“雷恩·雅格，路登先生，您的名字……” 　　提到名字时，雷恩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路登？ 　　神邦人，敢起这个名字，只能说很有勇气。 　　雷恩苦笑的同时，路登也在打量这位年轻人。 　　他年龄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鬓角、胡须、指甲都收拾的很干净，样貌上偏阴柔一些，看不出任何雅格家族的血统，唯一能唤醒路登记忆的，就是他一头金色卷发。 　　“很有意思，不是吗？” 　　雷恩指了指路登，又指了指自己， 　　“雅格家族的成员和路登先生，也许我们能组成一个新的三巨头？” 　　路登笑着拒绝道， 　　“我绝不会挑选费西修女为三巨头之一。” 　　开过玩笑之后，雷恩再次欢迎路登的到来。 　　之前院长空缺，可忙坏了他。 　　讲课、带孩子，这些事都难不倒雷恩。 　　可是，弄钱、应付上门的各路牛鬼蛇神、处理突发情况……这些事，就有些为难雷恩了。 　　路登的到来，解了雷恩的燃眉之急，也让这所孤儿院能看见坚持下去的希望。 　　也许，他真如传奇的路登先生一样，在经商方面有着超人的天赋呢？ 　　雷恩在心里这样想着。 　　简单寒暄过后，路登没急着询问孤儿院的具体情况，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 　　“圣菲街区？” 　　雷恩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您打听这个地方做什么，那里可不是一般的混乱。哪怕是神邦人，我都不建议您去那个地方。” 　　路登解释道， 　　“一位朋友托我去那里办点事，请您放心，我比您想象中的更加注意个人安全。” 　　见路登坚持，雷恩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吧……我房间里有一张神邦地图，请随我来。” 　　站在地图前，路登花费十分钟的时间，仔细看完了这张略显残破的地图，将上面的街道和标志性建筑都记了下来。 　　在码头时，路登也打算这么做。 　　可惜，卖地图的人不准他多看一眼，嚷嚷着要让路登付钱。 　　“好的，我大概清楚了。” 　　路登说着准备再次出门， 　　“我会在晚饭前回来，如果过了饭点，也不必为我担心。” 　　“稍等一下，路登……院长。” 　　和路登先生相比，雷恩更喜欢称呼他为院长。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叫路登的！ 　　那可是神邦的英雄！ 　　雷恩从床底摸出一根木棍，递给路登， 　　“这里有根手杖，院长您可以带着防身，如果您一定要去那个地方的话。” 　　哪怕给了路登防身的工具，雷恩依旧不放心，交代了路登几句暗语，以及遇到危险该如何脱身。 　　以及……雷恩再三向路登强调， 　　“等您到了圣菲街区，千万千万，不要说自己叫路登！” 　　在别的地方，这个名字可能没什么。 　　在圣菲街区……院长一定会挨揍的！ 　　“好的，我已经清楚此行的风向，请相信我，能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在去圣菲街区的路上，路登路过了一家书店。 　　盯着书店的招牌看了半分钟，路登决定冒险一次。 　　他走进了书店。 　　看见路登走进书店，店内的人们没有任何反应，只当他是一位寻常的顾客。 　　路登在书店里停留了5分钟。 　　很快，一名腿脚勤快的年轻人从楼上走下，礼貌地将客人们请出书店，他们要关门了。 　　连店员也都被礼貌送走，除了路登以外，书店只剩下他和那位年轻人。 　　那位年轻人似乎把路登当做空气，没有任何打扰他的意思。 　　将所有人送走了，这位年轻人走到路登面前， 　　“路登先生，请您上二楼，我想……您是来找我们的。” 　　我们。 　　没错，在这个时代，总有一些神邦的印记遗留下来。 　　哪怕是新时代，也会有旧时代的残党。 　　路登是一个念旧的人。 　　就像路登看见书店的招牌，所以走了进来。 　　这么做，会冒一定的风险。 　　但是，路登觉得，和自己的收益相比，应该是值得的。 　　他跟着年轻人上了二楼，坐在一张扶手椅上，面前摆放着点心和茶水。 　　一位胸前别着一枚怪鸟勋章的老者，慢吞吞走上前来，坐在路登对面。 　　这怪鸟，路登认识。 　　在神邦共和国，这只怪鸟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异端审判所。 　　事实上，路登正是看见了书店招牌上的怪鸟，才走进这家书店。 　　老者用深邃的眼神打量着路登，笑着开口， 　　“路登先生，我们已经不再吊死恶魔了。” 　　老者的笑容，有些苦涩。 　　曾几何时，恶魔只是一个传说，从未被证实的传说。 　　如果不是审判长坚信恶魔一定会回归，异端审判所早就放弃审判恶魔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容貌与恶魔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在审判长的带领下，进入了神邦。 　　异端审判所，沸腾了！ 　　从那一天起，异端审判所的绞绳，就时刻准备着迎接路登。 　　他们最终如愿以偿了。 　　路登·Y·微古德在元老院被刺杀后，尸体一直被异端审判所看守着。 　　在审判长的指示下，他们将尸体挂在了路灯上。 　　之后…… 　　神邦帝国没有圣裔家族，自然也不需要异端审判所了。 　　坐在老者对面的路登，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 　　这种对视持续了大概不到半分钟，老者却觉得比自己此生还要漫长。 　　他很清楚，自己眼前这个如同恶魔，不，就是恶魔的男人，每一次在历史上出现，都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所在的组织前身，与这位路登先生，曾有过一段并不光彩的合作。 　　当然，路登先生也支付了对应的报酬。 　　他允许对方将自己吊起，在自己死后。 　　路登诚恳说道， 　　“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这四百年，三巨头的故事写在书上，大学者、大法官的故事写在书上，阿乌的故事也写在书上…… 　　唯独异端审判所，在历史长河中，悄然消失。 　　哪怕是神邦人，对这个神秘的组织也知之甚少。 　　老者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传说中的路登先生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路登先生……竟然关心异端审判所？ 　　一个恶魔，关心恶魔杀手？ 　　这个请求过于荒诞，荒诞到老者无法拒绝！ 　　“我们的故事……” 　　老者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最厚重的一本，翻开第一页，念出上面的文字： 　　“……在处死恶魔之后，初代审判长放弃了自己的职位，彻底消失。 　　异端审判所召开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全员大会，以下是会议摘要……” 　　伴随着老者的讲述，路登眼前似乎出现了画面： 　　四百多年前，在某个漆黑的夜晚，无数带着怪鸟面具的人，聚在广场上，商讨着何去何从。 　　他们的信仰支柱并非坍塌，而是升华了。 　　他们杀死了恶魔，却没有让神邦变得更美好。 　　反倒如同启云王国一般，随着恶魔的死亡，神邦竟然有走向分崩离析的迹象！ 　　恶魔活着的时候，神邦无比强大、团结，击退了兽潮，达到了实力的巅峰…… 　　这荒唐的结果，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在这场苦闷、压抑、近乎令人抓狂的聚会上， 　　有人终于忍受不住，打破了沉默，怯生生问道， 　　“我们……坚守？” 　　“不！” 　　一个反对的声音出现了， 　　“我们记录！” 　　有人站出来，大声鼓动着， 　　“我们操纵！” 　　显然，只有异端审判所的成员，才清楚异端审判所的力量。 　　这股力量，可以形成一个影子元老院，真正把控神邦！ 　　这一次，回应他的人更多了， 　　“不！我们记录！” 　　又有人提出新的观点， 　　“我们探索？” 　　可以去启云的遗址探索，寻找更多启云的秘密！ 　　“我们颠覆？” 　　可以颠覆神邦，创建新的秩序！ 　　“我们等待？” 　　也可以等待，等待下一次恶魔归来。 　　这些提议，都被否决了…… 　　“不！我们记录！”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达成共识。 　　有些不愿意接受新共识的人，默默退出了这场景集会，藏起自己的面具，从此与异端审判所再无瓜葛。 　　而留下的人们，拧成一股绳，只剩下一个声音，回荡在广场上方，回荡在悬挂路登尸体的路灯旁。 　　“我们记录！” 　　这，是异端审判所为自己选择的道路。 　　他们不再参与到世俗的争斗，不再参与绞死恶魔，不再跟随永生者的步伐…… 　　不再当历史的参与者，只是一个历史的见证人。 　　他们默默记录历史，将自己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脑袋想的，通通记录下来！ 　　就像过去八百年做的那样。 　　记录，这就够了。 　　老者的声音缓缓消失，画面戛然而止，路登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他将书合上，拿出一只笔，笔帽上雕刻着一只熟悉的怪鸟。 　　这支笔，记录了神邦共和国八百年，神邦帝国四百年…… 　　老者看着路登，恭敬说道， 　　“路登先生，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第006章 教父白兰度 　　这就是异端审判所的故事。 　　不再是历史的参与者，而是历史的见证者。 　　如同这间书店一般，在城市不起眼的角落，默默见证着历史。 　　“不错的故事。” 　　路登点头，称赞道， 　　“我喜欢这个故事。” 　　本身，异端审判所在神邦，就是很畸形的存在，稍有不慎，就会演变成怪物。 　　他们的权力太大，能够约束异端审判所的东西又太少。 　　世俗角度来讲，异端审判所依附于神权，凌驾在一切之上。 　　他们的选择，是一种净化，一种自我解脱与升华。 　　放弃了权力的枷锁，获得了更大的自由，才延续至今。 　　看上去，很浪漫。 　　可如果仔细思考这个故事，就能明白其中最关键的人物——审判长。 　　女皇一手创办了异端审判所，在她主动放弃职位，解开束缚后，异端审判所没有被权力迷惑双眼，没有自我膨胀，而是走上了另一条更理想，更浪漫的道路。 　　路登冷不丁提出一个问题， 　　“我猜，这场集会发生在神元前29年，对吗？” 　　老者愣了一下，脸上又浮现出熟悉的苦笑，一边叹气，一边点头， 　　“您猜对了。” 　　他补充道， 　　“准确的说，是发生在雪原大爆炸的消息，传回神邦的第二天……” 　　“这就对了。” 　　路登点头，印证了自己的猜想，重复道， 　　“这就对了。” 　　异端审判所的自我解体和净化，如果没有外力影响，是不可能发生的。 　　个体无法拒绝权力的诱惑，总有人想用异端审判所搞事情。 　　雪原大爆炸，改变了一切。 　　这让异端审判所的中高层骨干，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 　　哪怕离开了异端审判所，审判长依旧执掌着审判之剑。 　　那个女人，掌握着随时毁灭世界的能力。 　　最好……不要惹她。 　　权力固然诱人，但和生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异端审判所敢做过界，不用怀疑，在某个夜晚，审判长会突然现身，给异端审判所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和路登先生比起来，审判长更像恶魔一些。 　　毕竟，路登先生是讲道理，讲法律的。 　　而神圣法典……本身就是审判长个人意志的体现。 　　前一代战争殿的若弗大法官到底是怎么死的，书里可记得很清楚。 　　审判长只写了三个字： 　　【我杀的】。 　　异端审判所的行为，说好听点，叫自我净化，说难听点，叫自我阉割。 　　他们对自己进行了无公害改造。 　　这份改造，让异端审判所以另一种形式，存活到了今天。 　　梳理清楚其中的逻辑，路登忍不住感慨道， 　　“小瞧普吉神父了，应该和他多喝两杯的。” 　　“您谬赞。” 　　老者将笔别在胸前，客气地问道， 　　“您还有别的事吗？” 　　“有。” 　　老者沉默了。 　　他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路登先生如此不客气。 　　路登继续说道， 　　“我刚回来没多久，需要了解的事很多，过去四百多年发生了什么事，雾都，小联合王国……哦对了，还要拜托你们和她说一声，我回来了。” 　　对方怎么联系女皇，路登不管。 　　他相信，异端审判所肯定有办法。 　　老者没有犹豫太久， 　　“这些要求……我可以答应您。” 　　查阅历史资料，换做其他人，想要白嫖这些记录，绝不可能。 　　如果是路登先生…… 　　那是异端审判所的荣幸。 　　他们记录了四百多年的历史，总要有读者，有观众吧！ 　　路登先生，就是最好的读者，甚至没有之一。 　　路登继续说道， 　　“我要去圣菲街区，能帮我把圣菲街区前任教父的手下干将召集起来吗，我们需要开个会什么的。” 　　老者有些犹豫， 　　“这……这可能超出我的职责了。” 　　路登反问道， 　　“请问这是合法的吗？” 　　几个朋友在一起聚会？ 　　当然是合法的。 　　老者点了点头。 　　路登继续说道， 　　“既然是合法的，我想，它在您的职责之内，不会让您太过为难。” 　　说着，路登站起身，要向楼下走去， 　　“我们上一次的合作经历就很愉快，要保持这种优良传统！” 　　老者无奈地苦笑了起来。 　　异端审判所上次和路登先生的合作，结果是所有圣裔家族都被清理，异端审判所自我阉割，神邦共和国烟消云散…… 　　你管这东西叫愉快？叫优良传统？ 　　路登站在楼梯口，回身礼貌问道。 　　“对了，聊了这么久，还没请教您的姓名。” 　　老者沉默片刻，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巴纳德·安东尼。” 　　安东尼？ 　　这个姓氏，路登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逃去荒原的马里亚家族后人——维德·安东尼，他的姓氏。 　　路登有些好奇，随口问道， 　　“我以为，异端审判所不招收圣裔家族的成员。”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 　　“已经没有圣裔家族了，路登先生。” 　　目送路登走下楼梯，老者坐回扶椅，疲惫地闭上双眼，想着要如何将刚才的对话记录成文字，这是一个辛苦活。 　　以及……要如何通知组织，路登先生回来了。 　　组织里的人们，又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路登先生可以不在乎组织，但组织不能不在乎路登先生。 　　事情太多，想法太杂。 　　走一步看一步吧…… 　　“去吧，给路登先生备车，按照路登先生的要求，把那些刺头都召集起来，对了，敲打他们一下，不必告诉他们教父的真实身份，也不用为路登先生站台，只需要释放一丁点善意就够了……算了，忘掉我刚才的话，按照路登先生吩咐的去做，不要节外生枝，做多错多。” 　　老者有气无力说着，吩咐年轻人。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路登的对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不管组织是否与路登先生合作，如何与路登先生合作。能给路登先生驾车，都是你此生的荣幸。” 　　年轻人有些不服气，想要反驳些什么。 　　却被老者一句话堵了回去， 　　“当年为路登先生驾驶马车的，是斯巴达克。” 　　斯巴达克。 　　奴隶出身，神邦最强的角斗士，庞格手下最得力的军团长，奥古斯都最忠诚的仆人，打碎奴隶枷锁的英雄…… 　　庞格·雅格一生未尝一败，所向披靡，这些年，也被吟游诗人们赞美为军神，更重要的是，庞格此生忠诚无比，近乎找不到任何瑕疵。 　　他唯一僭越的行为，就是带兵越过神圣之河，护送路登返回神邦。 　　这种重视友谊的举动，反倒让庞格的形象更加立体、丰满、感人。 　　哪怕在神邦共和国风雨漂泊的最后一段时间，庞格也是共和国的定海神针。 　　庞格死后，神邦共和国的灭亡，就进入了倒计时。 　　与庞格对应的，斯巴达克则被称为战神，在众神殿中，位于庞格雕像的左手下方。 　　和历史上的战神做同一件事…… 　　哪怕是驾驶马车，似乎也镀上了一层神圣光环。 　　年轻人怀着复杂的心情，按照老者的吩咐，去准备马车，载着路登先生去圣菲街区，见一见前任教父手下的干将们。 　　…… 　　圣菲街区。 　　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停在了裁缝店外。 　　周围的乞丐和小孩们刚想围上来，向大人物讨要一些零钱或者食物。 　　裁缝店周围立刻走出几位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还没等这些人有任何动作，乞丐们就一哄而散，躲得远远的。 　　带着漆黑面具的人走下马车，向裁缝店内走去， 　　裁缝店挂着打样的牌子，里面烟雾缭绕，如果仔细嗅一嗅，还能闻出酒精的芬香。 　　雪茄配酒，致癌物超级加倍。 　　推开门，店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来者身上，死死盯着那张漆黑面具。 　　所有人心里浮现出同一个念头： 　　这就是新上任的教父？ 　　看上去，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圣菲街区的地下混混们，在正派的神邦人看来，是一群刀口舔血讨生活的疯子。 　　而在混混们眼里，怪鸟书店的人，才是真正的疯子。 　　这位教父，靠怪鸟书店传话，坐着怪鸟书店的马车而来…… 　　漆黑面具下传来沙哑带有磁性的声音，教父对自己未来的下属们说出了第一句话， 　　“把烟都给我掐了。” 　　雾都的雾霾已经够严重了。 　　这些抽烟的家伙，就别给路登上难度了。 　　一进门就特么禁烟？ 　　这可不是好打发的。 　　正在抽烟的几名壮汉，没想到对方的态度如此强硬。 　　他们本来打算用行动抗议，给这位新任教父一点颜色瞧瞧。 　　可当教父的目光扫射过来时，他们仿佛被子弹击中，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身体不听大脑使唤，乖乖地将雪茄熄灭。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路登走到办公桌后，在主位上坐下了。 　　几人交换了眼神，靠教父最近的一名壮汉，瓮声问道， 　　“该怎么称呼您？” 　　有怪鸟书店的召集，有漆黑面具的信物，这位的身份已经不需要怀疑，肯定是圣菲街区的信任教父。 　　教父，哪怕一个带着面具的教父，也要有个名号。 　　毕竟，神邦在外的人们，相信神圣法典胜于当地的法律。 　　如果法律无法为他们主持公道，那么就轮到教父登场，处理纠纷，解决事端，用神圣法典的方式还神邦人一个公道。 　　因此，教父必须有个独属于自己的名号。 　　毕竟，教父之间，亦有差距。 　　坐在主位上，路登从桌面拿起一根雪茄，随手一剪，然后点燃。 　　带着漆黑面具，也能吃饭、抽烟，甚至可以接吻，很方便。 　　雪茄点燃的瞬间，众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悠悠吐出一口烟雾，隔着烟雾，路登目光扫过场内每一个人，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有好奇，有疑惑，有不满，有愤怒，有轻蔑…… 　　各种表情糅杂在一起，有趣极了。 　　“名号？” 　　路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随口说道， 　　“就叫我……白兰度吧。” 第007章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白兰度？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面面相觑。 　　你咋不叫白兰地呢？ 　　葡萄酒，神邦人的最爱。 　　桌上几个酒瓶里，装的都是葡萄酒，品味出奇一致。 　　路登打量了场内几人，没有询问对方的身份和职责，反倒提起另一个话题， 　　“身为新任教父，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众人的脸色一寒，瞬间明白教父的意思。 　　整个房间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复仇……” 　　一名倒三角眼的瘦小男子，咬牙切齿说道， 　　“为前任教父复仇。” 　　“没错。” 　　“我们要复仇！” 　　“……” 　　众人纷纷表态，群情激奋。 　　在这种表态的关键时刻，一旦不够积极，很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尤其是，容易给新任教父留下不好的印象。 　　当然，他们并不觉得，找到凶手是一件简单的事。 　　要知道，这些人在圣菲街区根深蒂固，有着庞大的人脉和关系网，都对教父的离奇死亡毫无头绪。 　　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能破了这案子？ 　　他们不信！ 　　“我当然知道要复仇。” 　　路登目光飘忽不定，打量着每个人，随口问道， 　　“对于我来讲，应该做到哪一步？杀死凶手？惩戒对方？按照神圣法典的要求，不仅要杀死执行者，还要杀死幕后主使？” 　　教父的这个问题，让众人陷入了沉默。 　　几人频频交换眼神，最终在无声中达成一致。 　　还是那位靠近路登的壮汉主动开口，恭敬说道， 　　“您只需要找到凶手本人即可，剩下的事，我们会来处理，我们会让老教父的灵魂，在福报天国安息。” 　　福报天国…… 　　听着这个名字，路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这？” 　　路登没想到，事情的进展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简单。 　　他只需要找到凶手，剩下的处理，都不需要路登插手。 　　路登还想试试【法外狂徒】的效果呢！ 　　“这件事太简单了。” 　　路登将雪茄放在桌台上，轻松说道， 　　“连我的车夫都能轻松搞定。” 　　听到这番狂妄的话，众人的表情又是一变。 　　这位白兰地教父，不仅行事风格霸道，说一不二，还格外的嚣张。 　　在雾都，嚣张的神邦人，一般活不太久…… 　　看来，他们很快就会迎来一位新的教父了。 　　话音刚落，路登起身走到门口，冲马车招了招手。 　　那名年轻的车夫不情不愿走了过来，用鸭舌帽向下压了压，含糊不清地说道， 　　“路……先生，您需要什么帮助？” 　　路登搂着车夫的肩膀，如同多年好友一般，热情招待道， 　　“我这几位朋友想知道，上任教父死在谁手中，给你30秒时间，告诉我们一个答案。” 　　年轻车夫的脸色陡然一变，压低声音说道， 　　“这不合规矩！” 　　异端审判所的规矩，只记录，不干涉！ 　　路登的要求，已经超出了车夫的权限。 　　路登同样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放轻松，你们都挂过我一次了，帮个小忙，不过分吧？” 　　说完，路登开始倒计时，声音不大不小，每一个词都像是砸在人心上， 　　“十五，十四，十三……” 　　年轻车夫的表情又变幻了几次，从犹豫不决，到最后的坚定。 　　在来之前，他专门查阅了圣菲街区的资料，知道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街头的混混斗殴，对于异端审判所来讲，可能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不会记录在案。 　　但是， 　　一个神邦地下教父的死亡，这是必须记录在案的。 　　异端审判所内，有着记录的资料，证据链条完整。 　　而这一切……都在路登先生的算计之中！ 　　这就是传说中的路登先生吗？ 　　只是相处不到半个小时，年轻车夫就感受到了智商层次上的碾压。 　　该死的，早知道不查阅这些资料了，爷爷说的对，做多错多！ 　　“三！” 　　“二！” 　　最后一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年轻车夫开口了，沉稳说道， 　　“海马乔尼，你在十二天前与老教父的秘密会面中，用一把鲨锯匕首杀死了老教父，一共捅了七刀，胸口三刀，腹部四刀。” 　　说完，车夫默默向后退了一步，随时准备跑回马车。 　　他知道，一旦公布凶手的身份，局势就会迅速恶化！甚至可能会见血。 　　同时，年轻车夫也在心底安慰自己，像这种小案子，哪怕没有自己的帮忙，路登先生也能轻松查破。 　　换而言之，自己做的事，没有任何影响，不算违背了组织的规矩！ 　　此刻，众人已经顾不上年轻车夫内心的挣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海马乔尼身上。 　　他是之前最靠近路登那位壮汉，脸上有刀疤，身材魁梧，是前任教父手下的头号打手。 　　按照常理来讲，如果乔尼是被冤枉的，他应该大声控诉，说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洗清自己的冤屈。 　　杀死自己的教父？ 　　这可不是一般的罪名！ 　　这是耻辱，这是背叛，乔尼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面对这一切，乔尼没有任何辩解，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所有人心底咯噔了一下。 　　一名打扮妖娆的女人，厉声问道， 　　“乔尼，教父最信任的就是你，你为什么……” 　　路登看了一眼女人，回想起自己在马车上看到的资料。 　　金丝雀波莉，圣菲街区的老鸨，做的是皮肉买卖。 　　女人指责过后，那位倒三角眼的瘦小男子也加入了声讨乔尼的阵营。 　　路登盯着这名男子的双手以及口袋。 　　扒手马修斯，圣菲街区的小偷，如果未经他同意就敢行窃，会被切掉食指，以做警戒。 　　目光挪动，路登又打量了两人，分别是酒保埃尔克，蛇头史密斯。 　　这五人，就是圣菲街区的所有干部了： 　　金丝雀，把手，酒保，蛇头，打手。 　　他们万万没想到，老教父的死，竟然和头号打手乔尼有关！ 　　在众人的指责面前，乔尼一言不发。 　　他没有离开裁缝店，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也没有做。 　　乔尼的好友试图替他解释，也许乔尼有难言之隐，是被委屈的，不应该这么快下结论。 　　这些骨干们平日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的生意交叉着。 　　他们当然需要打手乔尼为自己看场子，无论是应对内部的威胁还是外部的。 　　在哪里，拳头都是最好讲道理的武器。 　　乔尼默默拿出了一把沾染鲜血的匕首，他掏出匕首的时候，众人吓了一跳，纷纷退后。 　　乔尼只是将匕首放在桌上，依旧保持着沉默。 　　人证、物证俱在。 　　谁也没办法为乔尼做任何辩解。 　　就算是把他扔到雾都法庭上，让最昏庸的法官配上最蹩脚的法律，也会判他杀人罪成立！ 　　看着匕首，众人陷入了沉默。 　　场内唯一能保持淡定的，就是路登。 　　他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帮众人找到了凶手，剩下的事，与路登无关了。 　　该如何处理凶手，是这些骨干们的事。 　　路登拍了拍车夫的肩膀，感慨道， 　　“多亏有你，不然我怎么也猜不出来，凶手会是自己人。” 　　年轻车夫：…… 　　他的心情格外复杂，不知道路登先生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路登走入裁缝店，如同一名看客一样，坐在办公桌后，默默看着这场闹剧该如何发展。 　　蛇头史密斯第一个发声， 　　“杀了他！为老教父报仇！” 　　“我要把他剁碎扔进河里喂鱼！” 　　“该死的，乔尼，说，你到底为什么背叛老教父！” 　　“在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大家先冷静冷静！” 　　“……” 　　裁缝铺里吵成一团，如同市集一般热闹。 　　每个人都在口是心非，带着不同的面具，说着不同的话。 　　嘴里喊着要杀乔尼的人，也许并不想让乔尼死。 　　明面上维护乔尼的人，可能比任何人都想弄死乔尼。 　　有些是生意，有些是交情。 　　路登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各个身怀绝技。 　　就是没任何一个人，想要为老教父报仇。 　　有趣。 　　这就是神邦人吗？ 　　一群干部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没办法吵出一个结果。 　　最后，他们决定按照以前的老办法，老解决这次争吵。 　　让教父来裁决这件事！ 　　金丝雀波莉上前，恭敬说道， 　　“感谢您为我们找到了凶手，您看，在如何处理凶手这件事上，我们有些分歧。我们想着，也许您可以给我们一些建议……” 　　路登饶有兴致看着她，又把目光投向其他人，询问道， 　　“这是你们所有人的想法？”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道， 　　“也许，您最适合惩处这位凶手，为老教父报仇。” 　　路登稳稳点头，觉得气氛到位了。 　　是时候复刻名场面了。 　　“刚刚的话里，一共用了四个【您】字。” 　　路登拿着熄灭的雪茄，面前摆放着空酒杯，缓缓说出了这句经典台词。 　　“你们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可惜了，怀里若有只白猫，就更好了。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人们先后垂下了头颅，有了不同的动作。 　　雪茄被点燃，酒杯被倒满，几名桀骜不驯的干部，在办公桌前排成一列，依次上前亲吻路登的手背。 　　“教父……” 　　他们低声说着，生怕惊扰眼前的男人，诚惶诚恐， 　　“我们乞求您的帮助，白兰度教父。” 第008章 雾都的奇妙冒险 　　一桩谋杀案，本该是新任教父最头疼的案子，却成了白兰度教父的垫脚石。 　　站在门口的年轻车夫，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后怕。 　　不过，他有一点不明白。 　　至今为止，路登先生表现出来的一切，虽然惊艳，但是……还没有到传奇的那种程度。 　　更不至于被称为恶魔。 　　他做的事，若是换做其他经验老道，深思熟虑的人来做，一样能做成。 　　刹那间，年轻车夫甚至有一种错觉，路登先生……也不过如此。 　　名过其实。 　　四位干部向教父表示臣服，至少明面上是臣服了。 　　接下来，需要教父完成委托。 　　众人冷冷看着那张漆黑面具，眼神深处藏着幸灾乐祸。 　　如何处理海马乔尼，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 　　杀了？ 　　那么圣菲街区的头号打手，保障圣菲街区的暴力成员立刻会变成一盘散沙。 　　短时间内，很难有人接替乔尼的工作。 　　而这位新上任的教父，则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 　　白兰度一旦陷入泥潭，可别指望这些干部会救他，不踩他一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高尚的神邦人，卑鄙的神邦人。 　　路登看向桌上的匕首，又看向乔尼，开始审问， 　　“这是你的刀？” 　　一直保持沉默的乔尼点头，开口回答， 　　“是我的。” 　　不知道是出于对白兰度的尊敬，还是对前任教父的尊敬。 　　“你用它杀死了老教父？” 　　“没错，您的车夫也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杀他？” 　　“我们发生了争吵，我失手杀死了他。” 　　听到乔尼的解释，路登笑着摇头， 　　“你捅了他七刀。要知道哪怕是元老院谋杀路登先生，一人也只捅了一刀。 　　第一刀可能是失手，剩下六刀，要么是泄愤，要么是蓄意谋杀，你总不会学过钢琴吧？” 　　教父开了一个元老院的玩笑。 　　众人脸色浮现出些许笑容。 　　和神邦人拉拢关系的最好方法：一起嘲笑元老院。 　　显然，这位新任教父很神邦，行事甚至颇有上古遗风。 　　乔尼觉得有些奇怪，钢琴和他这种糙汉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何况，出身底层的他没有机会学这种高雅的音乐。 　　真是个奇怪的教父。 　　乔尼如实说道， 　　“没有。” 　　路登追问道， 　　“好，第一刀是失手，请您告诉我，剩下六刀是什么？” 　　乔尼有些烦躁了，不满地嚷嚷道， 　　“听着，我杀了他，好吗，不管过程怎么样，我都杀了他！你还需要知道什么，想知道匕首刺入肉的声音，还是鲜血溅在我脸上的热气？这些真的重要吗？直接给我一个痛快吧，不管您做出怎样的裁决，就算把我这条命拿去，我也毫无怨言！您还在等什么，快动手吧！” 　　看的出来，他确实不想活了。 　　按照路登查阅的资料，海马乔尼深受老教父的信任，这位爱将的待遇时常让其他干部眼红。 　　最不可能背叛老教父的人背叛了。 　　从情感上，乔尼的自责和愧疚并非作假，他随时可以逃走，却没有这么做。 　　面对乔尼的发难，路登不紧不慢说道， 　　“神圣法典怎么说的？” 　　乔尼涨红了脸，咬着牙说道，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路登拿起桌上的匕首，起身走向乔尼，没有废话，对准肋间刺下一刀。 　　刀刺入身体，冰冰凉凉，带着一些酸爽，肾上腺素尝试让乔尼忘记疼痛，他浑身上下的肌肉紧绷，没让匕首刺入更深处。 　　噗嗤—— 　　路登拔出了匕首，将带血的匕首扔回桌上，吩咐道， 　　“给他找个医师，包扎一下伤口。” 　　路登刺的不深，避开了重要的脏器和血管，这一刀对体格强壮的乔尼来说，只是皮肉伤，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即便如此，鲨锯匕首在切割肉时带来的疼痛感，也让乔尼疼的青筋暴起，脸色又红又白，不停冒着冷汗。 　　他半蹲着身子，单膝跪下，一只手按压着伤口，不让更多的鲜血涌出，咬着牙抬头，这个动作近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乔尼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他杀死了老教父，按照神圣法典，一命偿一命才对。 　　“第一刀是失手的，所以我同样失手刺中了你，这是对你的惩罚。” 　　路登用手绢擦拭手上的鲜血，认真说道， 　　“剩下六刀，不应该由我来刺。” 　　说着，他看向其他干部，金丝雀出门喊了一个医师，匆匆返回了裁缝店，生怕错过了什么。 　　“按照神圣法典，乔尼应该死于同样的结局，他同样会死于自己最信任手下的背叛与谋杀，你们对这个裁决有异议吗？” 　　四人默然，既没有表达支持，也没有表达反对。 　　他们很想问白兰度一句，这么离奇的事，您真有能力办到吗？ 　　让乔尼最信任的手下背叛乔尼，以同样的方式杀死他。 　　从复仇的角度来讲，这是一个完美的剧本。 　　可惜，这也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实现的剧本。 　　如果白兰度真能做到，喊他一声教父又何妨？ 　　沉默，就是默许。 　　路登不需要他们支持，只需要他们不反对即可。 　　“至于你，养伤这段时间，留在圣菲街区。” 　　路登低头看着正在包扎伤口的乔尼，冷声说道， 　　“等伤好之后，滚出我的街区。” 　　这场会面，到此告一段落。 　　没有教父的日子，圣菲街区的干部们也能把地盘经营的很好。 　　海马乔尼伤了，但没有死。 　　所有干部都松了一口气，包括乔尼。 　　能捡回一条命，总是好的。 　　看的出来，这位白兰度教父喜欢用脑子胜过武力，不是蛮干的无脑之辈，也不是犹豫不决的碌碌之徒。 　　相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向众人展示的手腕和能力，已经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的教父。 　　但是，也仅此而已。 　　散会前，白兰度教父与众人约定好，每三天会接见一位干部，地点定在怪鸟书店。 　　一个干部，每个月有两次与教父私下会面的机会。 　　他们需要做的事很多，求教父帮忙，摆平自己生意上的麻烦，搞定竞争对手，扩展自己的地盘，协调矛盾…… 　　教父也会对干部下达命令，本质上双方的关系是一种松散的利益联盟。 　　在雾都，教父并不拥有地面上的任何权力，却是神邦人地下的影子皇帝。 　　乔尼谋杀教父这件事，暂时没有对外公开。 　　圣菲街区已经够乱了。 　　所有事谈妥之后，路登婉拒了晚宴的邀请，登上马车，踏上归途。 　　坐在马车里，路登掀起窗帘的一角，看向窗外的圣菲街区。 　　这里，是雾都的平民窟。 　　不，贫民窟。 　　本地的穷人、乞丐，神邦人、雪原人、高地人…… 　　聚在圣菲街区的人，只有一个特质：穷。 　　他们每天都饥肠辘辘，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怕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发到手的薪水也不足以购买足够的食物。 　　这种地方，最容易形成权力的真空区，也最适合地下阴暗生物的生长和壮大。 　　“足够多的廉价劳动力……” 　　路登点头，随口感慨道， 　　“我喜欢这个街区。” 　　放下窗帘，路登开始整理这一趟的收获。 　　和异端审判所重新取得联系，是很好的一步，意外惊喜。 　　靠着对方，路登轻松摆平了几位干部，暂时坐稳了自己教父的位子。 　　当然，异端审判所最重要的功能，是让路登能够尽快了解这个时代。 　　科技、人文、权力架构、历史…… 　　这些东西，都安静躺在书里，等待路登挖掘。 　　异端审判所还有另外一个好处……他们会给路登的生命安全提供一定保障。 　　没错，手无寸铁的路登，在这个时代暴毙的概率可不小！ 　　雾都可不是神邦那种处处讲神圣法典的文明之地，阴谋、暴力、血腥……想要在雾都生存下来，逃不开这些东西。 　　路登花了1亿星云币开启了第五次模拟。 　　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挂掉！ 　　那可是路登靠健康换来的钱！ 　　一想到1亿星云币，路登就感觉自己接近无法呼吸。 　　雾都的空气质量让人不敢恭维，到处弥漫着雾霾，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 　　不过，佩戴着漆黑面具，路登发现一个新的功能，面具自身带有空气净化功能，说不定还能用来防毒。 　　除了面具以外，路登还有新的收获。 　　他刺伤海马乔尼那一下，触发了【法外狂徒】。 　　显然，乔尼不会因为这一刀去举报教父，就算想举报，他也不知道该举报谁。 　　【根据雾都法典，非法持有武器对他人造成轻伤，处以3个月到3年不等的刑法，1磅到10磅的罚款】 　　【被伤害对象为外邦人，刑罚减半，奖励减半】 　　【结算奖励……1磅3先令】 　　路登：…… 　　看着兜里凭空出现的1磅3先令，路登陷入了沉默。 　　神特么外邦人，刑罚减半。 　　这是歧视，赤裸裸的歧视！ 　　神邦人也是人！ 　　神邦人的命也是命！ 　　路登恨不得现场发起一场‘神命贵’运动，为神邦人在雾都争取合法权益。 　　这样，他触发【法外狂徒】的时候，奖励也会更高一些。 　　哎，早知道捅人也能给钱，路登就多捅两刀了。 　　也不知道杀人会给多少钱…… 　　路登看着【法外狂徒】的词条，陷入了沉默。 　　和自己相比，这词条才是真正的恶魔，鼓励、诱使人们践踏法律的尊严。 　　还好，路登是一个【守法公民】！ 　　一般情况下，他绝不违法。 　　除非……加钱。 　　路登坐着马车返回怪鸟书店，从小巷里钻入书店后门。 　　书店已经重新营业，并且有了不少顾客。 　　摘下面具，混入人群中，路登离开书店时，身后没有任何尾巴。 　　即便有，异端审判所的人也会替路登收拾干净。 　　踩着夕阳残影，哼着小曲，路登结束了第一次雾都奇妙冒险，回到了自己忠诚的孤儿院。 　　“院长先生……” 　　费西修女迎了上来，在围裙上将手擦干净，从兜里摸出一张信封，递了过来， 　　“您的夫人给您寄来了一封信！” 第009章 开膛手杰克 　　信？ 　　路登接过那封信，向费西修女点头致谢，转身上了三楼。 　　把那根手杖还给雷恩后，路登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前，将信拆开。 　　“亲爱的路登先生，很高兴收到你的传讯，你总算遵守了自己的诺言。为此，小艾尔高兴地跳了十几米高。 　　希望这段旅途能给你带来不同的体验。 　　我和小艾尔过段时间会来雾都，祝安，勿念。” 　　信很短。 　　字迹，是标准的印刷体，并非手写，更像是打字机打出来的。 　　在眼下这个时代的科技背景，机械打字机没什么难度。 　　这封信，不是女皇亲手写的，而是由女皇传讯后，异端审判所代写，送到孤儿院来。 　　从短短几行字中，路登分析出了不少信息。 　　首先，女皇在一个不方便的地方，至少不在雾都，短时间没办法来。 　　不然的话，以对方的性格，会第一时间找上门来。 　　哪怕不露面，女皇也会躲在某个角落，默默关注着路登。 　　其次，女皇和艾尔在一起，她却没有提及任何与阿乌有关的消息。 　　路登很肯定，阿乌获得了永生。 　　历史上，第一公民阿乌屡次以身犯险，身先士卒，冲锋在第一线，多次身受重伤。 　　一次两次活下来，可以是侥幸。 　　一直能活下来，多半是开挂了。 　　锁血挂，永生挂。 　　阿乌可能还在扮演领导者的角色，甚至在某地玩皇帝COSPLAY。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隐藏信息： 　　女皇暂时来不了雾都。 　　她回来之前，异端审判所会负责保障路登的安全。 　　如果女皇不知道路登回来过，异端审判所悄悄暗杀掉路登，还有机会装作无事发生。 　　女皇如果知道路登回来，千里迢迢赶来雾都，却看见一具尸体…… 　　愤怒的女皇，让整个世界毁灭或者重启几次，绝不是什么难事。 　　异端审判所那群人，也许是疯子。 　　可他们从未忘记，审判长，当了八百年的疯子首领。 　　是她带着异端审判所发疯了八百年。 　　不要招惹这个女人。 　　路登收好信，准备下楼吃饭。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把怀里的信摸了出来，拆开阅读。 　　路登的目光，落在信中的一行字： 　　“……小艾尔高兴地跳了十几米高……” 　　在别人眼里，这句话，可能是一个夸张的修辞手法，甚至有些拙劣。 　　路登知道，女皇的文学很好。 　　毕竟，当年负责教女皇文学的，正是路登。 　　可是女皇传信为什么要专门加这样一句？ 　　如果……这一句不是修辞，而是事实呢？ 　　在这颗星球的重力束缚下，人类的跳高极限不到三米。 　　那换一个重力呢？ 　　路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荒诞且大胆的想法： 　　女皇，该不会带着艾尔在登月旅游吧！ 　　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窗，路登看向昏暗天空中若隐若现的那轮明月，陷入了沉思…… 　　她不能立刻赶过来，是因为她在月球。 　　她能和异端审判所取得联系，因为留下了无线电之类的通讯设施，以方便对方在发现路登后，联系自己。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有些人忙着登月旅游，而有些人还在苦兮兮地给孤儿当保姆，为贫民窟当教父。 　　可能，这就是路登的福报吧。 　　路登扶着额头，看着月亮的方向，苦笑道， 　　“玩开心点。” 　　…… 　　把所有东西收拾好，路登下楼吃饭。 　　晚餐很丰盛，为了迎接新院长的到来，费西女士做了雾都经典美食： 　　炸鱼，豌豆，香肠，土豆泥。 　　听上去不错。 　　但是，孩子们脸上苦兮兮的，看着日复一日的食物。 　　更苦的是，每个孩子面前，只有小小一碟食物，哪怕把盘子舔干净，也很难喂饱这些处于成长期的孩子。 　　路登看着自己盘子里食物，和孩子们分量一样多，费西修女并没有特别关照他。 　　孤儿院的运营十分艰难，入不敷出，哪怕仅有的现金全部拿来购买食物，以现在的餐饮标准，也只能支撑不到半个月。 　　看到这一幕，路登从口袋里拿出1磅，递给费西修女，想要改善一下今晚的伙食。 　　费西修女有些难为的低下头，小声说道， 　　“我们欠了5磅的食材钱。” 　　不还上这笔钱，他们是买不到食物的，所有能赊账的地方，费西修女都试过了。 　　路登将那1磅收了回去。 　　他手里一共只有3磅7先令，哪怕全拿来还钱，也是不够的。 　　不如先不还。 　　虱子多了不怕咬。 　　对路登来讲，赚钱从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他将盘子里的食物平分给孩子们，吩咐费西修女照看好这些孩子，自己出门一趟。 　　路登要去搞钱。 　　“院长！” 　　费西修女有些急了，赶到路登身前，压低声音说道， 　　“雾都的夜晚……对神邦人很不友好，治安队的人手不够，也许您不该冒这个风险。” 　　她看出来了，院长可能是要出去弄食物或者钱。 　　不管要做什么，都应该白天去做。 　　哪怕是费西修女这种老雾都人，也不会选择深夜出门。 　　再说了，大晚上的，去哪弄钱？ 　　总不能……做一些违法的事吧？ 　　想到这里，费西修女的神色更加担忧，极力劝阻路登不要出门。 　　“请放心，费西修女。” 　　路登解释道， 　　“我在雾都有一些朋友，我准备去他们那里借一些钱，如果太晚了，我便留宿在那里。” 　　路登执意要出门，费西修女只能重重叹一口气，诚恳说道， 　　“愿圣父保佑您，路登先生！” 　　路登离开了孤儿院，却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去寻找什么朋友。 　　按照脑海中的地图，路登轻松找到了一间地下酒馆，这里是神邦人的聚集地，男人们会在这里找一些乐子。 　　他这样的生面孔，想要进入地下酒馆，可没那么容易。 　　路登和门卫沟通了三分钟，就说服对方放自己进入酒馆。 　　方法很简单，路登向对方口袋里塞了8便士。 　　那个门卫就像投币机一样，路登1便士1便士的塞，门卫纹丝不动。 　　塞够8枚便士之后，他才让开身子，放一脸心疼的路登通过。 　　进入酒馆后，路登环顾一圈，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赌桌。 　　人们聚在一起，打扑克牌。 　　这套扑克牌，K代表古启云语中国王的意思。 　　而K的图案，一共代表了四个人： 　　黑桃K——路登·Y·微古德 　　方块K——庞格·雅格 　　梅花K——阿乌·微古德·奥古斯都 　　红桃K——艾尔·伊莎 　　在赌桌旁路登研究了一会，很快弄明白了玩法和规律。 　　一名玩家也注意到路登，尤其是对方鼓鼓的口袋，十分诱人。 　　玩家向他发出邀请， 　　“要来一局吗？” 　　路登认真问道， 　　“打扑克，在雾都应该算违法的吧？” 　　周围的人神色不善，盯着路登，随时准备发难。 　　难道这个看似神邦的家伙，实际上是雾都治安队的探子？ 　　路登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笑出了声， 　　“我就喜欢干违反雾都法典的事！” 　　误会解除。 　　他坐上了牌桌，在所有人的欢迎中，加入了赌局。 　　大家喜欢这个幽默的家伙，更喜欢他手中的钱。 　　赌博，归根到底是概率学，概率学到尽头是玄学。 　　路登拥有超好的视力，能让他看清牌和任何人细微的动作，以防止对方出老千。 　　同时，路登也有足够强悍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 　　当一个人凑齐这三要素，在赌桌上，想要输钱就会变得困难。 　　更关键的是，路登身后有异端审判所保护，如果路登玩的太大，对方也会想办法保下自己。 　　但是，路登的玩法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并非一直在赢，而是保持着输输赢赢的节奏，让自己桌上的筹码稳步增长，却不会显得太过刺眼。 　　而路登的真实收益，远非明面上这些钱！ 　　他参加赌局的同时，【法外狂徒】在生效！ 　　更巧的是，雾都法典对于神邦人私下赌博，罚金力度非常大！ 　　神邦人的砍砍杀杀，就算是把脑浆打出来，雾都的治安队管都懒得管，反正伤的是神邦自己人。 　　轮到赌局，雾都治安队立刻重拳出击。 　　珍爱生命，远离赌博！ 　　罚金越高，路登触发【法外狂徒】获得的奖励越多！ 　　玩了大半宿的牌，路登明面上赢了5先令，连1磅都不到，十分低调。 　　而他离开酒馆时，步伐比之前沉重多了。 　　因为，他兜里多了足足10磅。 　　大半夜的功夫，路登直接把【法外狂徒】在赌博这方面的奖励刷完了。 　　再进行这样的赌局，他没办法从【法外狂徒】获得奖励。 　　要么提高赌局的筹码，要么提高赌局的恶劣性质，才能获得进一步的奖励。 　　路登苦笑着摇头，自己在法外狂徒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这10磅，还清孤儿院的欠债后，还能买不少食物。 　　事实上，如果路登放开手脚，能赢的更多。 　　只不过到那时，路登能否活着离开酒馆，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能不麻烦异端审判所的情况，路登尽量不麻烦。 　　人情，欠了是要还的。 　　清晨，薄雾敲响了孤儿院的门。 　　费西修女睡眼朦胧地打开门，看见债主的脸，下意识想要搪塞几句。 　　对方却满脸笑容，不仅没有追债，反倒送来了整整一车的食物！ 　　这，这……难道是圣父显灵了？！ 　　费西修女感受到了圣父的威力，当场开始祷告。 　　而做成这一切的人，淡然走进孤儿院，打着哈欠，坐在餐桌旁，随手拿起报纸，等待今天的早餐。 　　报纸上，一则头条引起了路登的注意： 　　“为协助逮捕妓女凶杀案的凶手，本报在征得治安队同意后，公布以下信件，阅读可能会造成心理不适，请谨慎阅读这封来自‘调皮的杰克’的明信片，他自称是五起妓女谋杀案的凶手，目前治安队只发现了四具尸体……” 　　看着报纸上的新闻，路登陷入沉默。 　　由于整件事过于相似，路登脑海中瞬间跳出了一个人名： 　　开膛手杰克！ 第010章 理发师陶德 　　看着报纸上的新闻，路登的心情格外复杂。 　　这画风不太对啊！ 　　自己选的词条，到底是【人类群星闪耀】，还是【类人群星闪耀】？ 　　人类群星他还一个没见到，类人就已经跳出来了一个！ 　　这词条是假的吧！ 　　路登花了1亿星云币进行模拟，结果给他弄了个假词条？ 　　仔细阅读完报纸上的报道后，路登看向报纸的日期，愣了一下， 　　“这是四天前的报纸？” 　　“没错，院长。” 　　雷恩此时刚好下楼，注意到路登正在查看的新闻，随口说道， 　　“我们订不起当天的报纸，这些报纸是一位体面的老绅士捐赠的，至于这位杀人犯，我没记错的话，已经被抓起来了。” 　　路登又是一愣，被抓了？ 　　开膛手杰克，可不会这么轻易被抓住。 　　是自己先入为主，做错了判断，还是治安队抓错了人？ 　　路登将报纸放在一旁，看上去并不关心这件事，和雷恩随意聊着话题。 　　从雷恩口中，路登得知，那位‘开膛手杰克’在作案时被抓，神邦人，因为是老乡，雷恩才从别人那里听来消息。 　　“……这家伙住在哪里来着的？好像是圣菲街区……孩子们下来了，路登先生，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来自圣菲街区的开膛手杰克被抓了…… 　　对于路登来讲，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给治安队借口，对方会狠狠勒索一笔钱财，最后的压力也会转到地下教父路登身上。 　　圣菲街区，还真是个烂摊子。 　　路登没有继续思考这件事，而是等待着早餐。 　　很快，做法简单但是分量足够多的食物，被费西修女端上了桌。 　　路登不仅还清了5磅的钱款，还花5磅买了足够多的食物，并告诉费西修女，这是一周的伙食。 　　刚睡醒的孩子们，本来还有些困乏，无精打采。 　　看到桌子上的食物后，各个眼里泛着绿光，像是饿极了的狼。 　　简单祷告过后，每人分到了满满一盘的食物，不少孩子面前的食物堆成小山。 　　在孩子们吃饭的同时，路登也通过和雷恩闲聊，了解了一些孤儿院的情况。 　　“奥利弗孤儿院因为运营困难，接近破产，已经被雾都认为无法继续经营。” 　　雷恩耐心解释道， 　　“我们无权收养新的孤儿，但必须将这些孩子养大，或者送到其他孤儿院……相信我，他们那里的情况，和我们相比，好不到哪里去。” 　　对于这位新院长，雷恩的印象很不错。 　　对方主动出钱填补了亏空，让孩子们吃上饱饭，从这一点讲，就已经胜过太多。 　　至于新院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再看看。 　　路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孤儿院，在这个时代，毫无疑问是一片阳光很难照入的阴暗角落。 　　这些被抛弃过一次的孩子们，在孤儿院里，能长大成人。 　　从事一些合法的事，已经是最理想的结局了。 　　这所孤儿院不会招收新的孤儿，而路登要替现有的成员举行成年礼，达到福报模拟的完美结局。 　　“成年礼？” 　　雷恩看向餐桌尽头，那里一位瘦巴巴的小女孩，正在竭力维持淑女地进食。 　　“六个月后，贝莉会迎来她的成人礼，她想当一名演员。” 　　路登点头， 　　“那我们要早点给她找一个礼仪老师和舞蹈老师。” 　　雷恩笑着摇了摇头，只当院长开了个玩笑，没有放在心上。 　　吃过早饭，孤儿院运转正常，路登找了个借口返回楼上休息。 　　他一口气睡了八个小时，才将昨晚的疲惫扫清。 　　晚饭前，路登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出门，并叮嘱费西修女，不用为他准备晚餐，但记得给他留门，他今晚不会在外面过夜。 　　和之前一样，费西修女虔诚说道， 　　“愿圣父保佑您，院长！” 　　出门以后，路登没有浪费时间，直奔怪鸟书店而去。 　　那名老者再次见到路登时，每一个皱纹都写满了无奈。 　　他很清楚，异端审判所是逃不过眼前这个恶魔的。 　　对于路登先生来讲，他从来不在乎合作对象是谁，只要能对路登有用。 　　被元老院刺杀之前，路登一直是元老院最优质的合作伙伴，双方合作经历一度十分愉快。 　　老者叹了口气， 　　“您又准备做什么，路登先生。” 　　路登的思路很清晰， 　　“我需要钱，以我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做什么都离不开钱。” 　　孤儿院的开销，圣菲街区的打理，下至酒馆门口的门卫，上到治安队的探长…… 　　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路登手里的钱又太少。 　　他可以用【法外狂徒】来赚取一些零用钱，应付日常开销和突发情况，也仅此而已。 　　想要把福报送给更多的人，离不开钱。 　　老者苦笑了一声，更加无奈地看向路登。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会缺钱，眼前这位男人不会。 　　路登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赚钱，但是，绝不会主动伸手向异端审判所要钱。 　　他总不能说： 　　“我，路登，打钱！” 　　老者缓缓说道， 　　“恐怕很难帮到您，您可能也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他想知道，路登先生的真实来意。 　　路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咳咳，主要是，你们这里有免费的报纸和书籍，哦，还有免费的茶水点心。” 　　老者：…… 　　沉默数秒后，他摇晃桌上的铜铃，唤来一名年轻人， 　　“给先生上茶……还有点心。” 　　路登连忙感慨道， 　　“您太客气了。” 　　老者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硬着头皮说道，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喝着茶，吃着点心，看着报。 　　路登感觉，自己生活的像一位雾都爵爷。 　　半个小时后，路登将报纸放下。 　　他对面那位昏昏欲睡的老者，撑开眼皮，静静看着路登。 　　老者知道，路登先生既不是为钱来的，也不是为报纸和点心来的。 　　路登指着报纸上的一个名字，认真说道， 　　“我要见他。” 　　老者拿起眼镜，吃力地看清了名字： 　　开膛手杰克。 　　“我们没有他的资料。” 　　老者如实说道， 　　“他只是一个凶手，哪怕名气大一点，也只是一个凶手。我们不可能知道所有事。” 　　像教父被杀这种事，在神邦人眼中，算是一件大事。 　　甚至教父的衣食住行，起居日常，都会有专人盯着，因此可以记录很多隐秘。 　　一个专挑妓女下手的杀手？ 　　档次太低了一点。 　　这个世界上的人渣很多，在这个时代，杀几个人更算不上什么大新闻。 　　“我明白。” 　　路登点头，继续说道， 　　“所以，我要见他，如果可以的话，和他聊聊。” 　　听着路登先生的要求，老者没有沉默太久，很快点头同意， 　　“我会替您安排。” 　　…… 　　15分钟后，路登出现在治安队的地牢，被两名治安队的成员粗暴推入牢房内。 　　“老实点！连报纸都偷的家伙！” 　　“你们这些神邦来的家伙，就不能消停吗？” 　　“……” 　　队员们骂骂咧咧地离开，脚步声在牢房内回荡。 　　异端审判所办事的效率比以前更快了。 　　老者喊来一位熟悉的探长，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诬告路登偷窃报纸，探长心领神会地将路登扔入了这间牢房。 　　其他牢房都是满的，这一间除外。 　　因为，这里关着开膛手杰克。 　　昏暗的火光摇曳，路登能闻到空气中有腐烂老鼠的气息。 　　阴暗的角落里，传来铁链挪动的声音，很快又消停下来。 　　一个沙哑的嗓音传来，有气无力问道， 　　“你是记者，还是律师，亦或者某个妓女的亲人？还是探长的手下？” 　　显然，被捕这些天，这位犯罪嫌疑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开膛手杰克的案子，在异端审判所看来毫无价值，可在雾都引起了轰动与关注。 　　嗅觉灵敏的记者跑得飞快，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 　　“都不是。” 　　路登没有用雾都语或者神邦语，而是先用了古启云语，询问道， 　　“你来自圣菲街区？” 　　听到古启云语的那一刻，铁链接连碰撞在一起，角落里的人坐了起来，诧异问道， 　　“你是神邦人？” 　　来之前，路登看过对方的资料，知道他的底细。 　　陶德·巴克，一位理发师，巴克家族在神邦算得上贵族阶级，从小接受过贵族的培训，启云语是教育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陶德和自己的女友情投意合，却被自己的家族阻拦，为了和女友过上理想中的生活，他们私奔到雾都。 　　来到雾都没多久，女友便因病离世。 　　陶德不愿回到家乡，好在他有一门理发剃须的好手艺，让自己不至于沦落街头。 　　双方用启云语沟通，哪怕隔墙有耳，也很难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没错。” 　　路登点头，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向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道， 　　“我代表教父而来。” 　　陶德警惕说道， 　　“教父死了。” 　　在他被抓之前，圣菲街区的教父死于非命，圣菲街区里，每一个讨生活的神邦人都知道这事，陶德也不例外。 　　路登解释道， 　　“新任教父，白兰度。” 　　白兰度？ 　　陶德尝试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一无所获。 　　“教父……我没听说过什么新教父。” 　　陶德依旧保持着警惕，语气却已经柔和了一些， 　　“听着，我什么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承认，教父可以放心，我不会坏了神邦的规矩……” 　　说着说着，陶德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多半是要死了，蒙受这不白之冤。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陶德并不想为自己辩护。 　　同样的，他也没有和教父对话的欲望。 　　让他安静地去死吧，如同角落里的蟑螂那样。 　　面对陶德的示弱，路登反倒强硬了起来，他冷漠说道， 　　“你背叛自己的家族，他们并不承认你是神邦人。” 　　听到这话，陶德扭过头去，不想再和这位使者废话什么。 　　路登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教父需要知道，你是否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必须亲自去你女友的坟前，告诉她这一切，告诉她，她爱上了一个不纯净的灵魂。” 　　“他敢！” 　　铁链碰撞的声音有些乱了，如同陶德的心一般。 　　陶德大声抗议道， 　　“他不能这么做！她是我的妻子！” 　　路登则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对方，一言不发。 　　他们都是神邦人，他们很清楚，教父可以这么做。 　　甚至说……教父应该这么做。 　　神邦的教父，本身就是由神父演变而来，自身兼任神父的职责。 　　与逝者亡灵对话，也是职责之一。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陶德被狠狠地拿捏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蒙受不白之冤，甚至可以接受自己上绞架。 　　但是，陶德不能接受，自己在爱人面前被羞辱，承担这种骂名！ 　　“我是被冤枉的！” 　　陶德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让他无法继续向前。 　　路登最后向前迈出一步，强硬回击道， 　　“每个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证据呢？” 　　他和陶德面对面，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酸臭气息，一种发霉的味道，险些让路登犯哮喘。 　　陶德双眼通红，死死盯着路登，就像一头噬人的野兽。 　　如果没有铁链束缚，他会第一时间冲上来，将眼前这个威胁自己的家伙撕成碎片！ 　　威逼之后，便是利诱。 　　萝卜大棒的把戏，路登玩多少年都不会腻。 　　路登声音柔和了一些，轻声说道， 　　“如果你愿意配合教父的工作，在你出狱后，教父愿意为你和你的爱人举办婚礼。” 　　陶德陷入了沉默。 　　她一直想要一个像样的婚礼，有教父的那种。 　　但是，没有教父愿意得罪巴克家族，很多人同情他们，却不会伸出援手。 　　哪怕她已经死了，在神邦人的信仰中，也是可以举行婚礼的，他们的灵魂在天堂依旧是合法夫妻，受到神圣祝福…… 　　看出对方心动，路登趁热打铁，乘胜追击， 　　“我需要证据，说服教父相信，你不是凶手的证据！” 　　要证据是吗…… 　　陶德有一个完美的证据。 　　陶德近乎贴在路登耳边，尽可能压低声音，让自己不要嘶吼出来，一字一句说道， 　　“我每次杀完人，都会烧掉尸体！” 第011章 探案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路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消息：陶德确实不是开膛手杰克 　　坏消息：陶德也是个杀人犯，连环的那种。 　　刹那间，路登想明白了一些事。 　　陶德住在圣菲街区。 　　以陶德的身份、学识、手艺，他只要愿意，在雾都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陶德没有这么做，而是留在贫民窟一般的圣菲街区。 　　他杀人，而且焚烧尸体。 　　尸体是很沉的，分尸很累，焚烧尸体的燃料也很贵，蛋白质燃烧的臭烟也很难遮掩…… 　　这工作可不是一个人能做成的。 　　就算陶德能做到，这么大动静，没有人帮忙遮掩痕迹，他早就被抓了！ 　　而在圣菲街区，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事——教父。 　　这也是陶德定居在圣菲街区的原因。 　　圣菲街区的前任教父，是陶德的庇护者，如果猜想更大胆一些，陶德可能是奉命杀人。 　　教父让自己讨厌的人去陶德理发店，陶德借机杀了他们，将尸体焚化…… 　　丧葬一条龙服务了属于是。 　　而陶德被捕，更加印证了路登的猜想，没有教父的庇佑，陶德如同阳光下的老鼠，早晚会露出小黑脚。 　　这些东西，并非路登脑补，而是零碎线索拼凑起来，哪怕不是真相，也距离真相不远了。 　　路登眼神没有任何变化，语调依旧冰冷， 　　“白兰度教父知道你的事，你证明了自己对神邦的忠诚……对教父的忠诚。” 　　听到路登这句话，陶德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他一开始并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教父的使者。 　　哪怕有新任教父，光是收拾圣菲街区的烂摊子就够头疼的了，那里还顾得上管他？ 　　在前任教父手下，陶德身份一直很隐秘，隐秘就像不存在一样。 　　陶德退回了角落，如同受伤的野兽在舔着伤口，沙哑问道， 　　“需要我做什么？” 　　“活下去。” 　　说着，路登向牢房栅栏走去， 　　“在教父允许你死亡之前，你都要活着。你的心脏不为自己跳动，相信我，哪怕你死了，教父也会将手探入你的胸膛，挤压着你的心脏，把你带回这个世间……” 　　听着对方的话，陶德没来由哆嗦了一下。 　　他是货真价实的杀人犯，哪怕称之为杀人魔也不为过。 　　即便如此，当对方说出这番话时，陶德只觉得脊背发凉，在对方面前，他反倒如同无助的婴儿，对方才是真正的恶魔！ 　　这种感觉，很奇怪。 　　陶德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从对方身上，嗅到了一种气息。 　　淡淡的血腥味。 　　他很肯定，这个男人双手沾染的鲜血，和自己相比，只多不少！ 　　牢房里，路登扯着嗓子喊道， 　　“我是冤枉的——” 　　…… 　　即使路登是冤枉的，即使怪鸟书店的人帮路登打通了关系，即使探长点头同意…… 　　离开地牢，也花了路登一番功夫。 　　严格来说，是3先令9便士。 　　因为，路登身上只带了这么多钱。 　　从这个小小的遭遇就能看出，雾都对法典的尊重，远远不如神邦。 　　礼崩乐坏，礼崩乐坏！ 　　事实上，路登经历的绝大多数时代，都是礼崩乐坏。 　　历史上，唯二‘礼不崩，乐不坏’的时期。 　　一个在过去，一个在未来。 　　唯一能够苦中作乐的是，路登被看守们洗劫一空后，触发了【法外狂徒】，获得了1先令的奖励。 　　回到怪鸟书店的马车上，老者一脸歉意看着路登，当面送上3先令9便士的钱。 　　“抱歉，路登先生。” 　　老者无奈地说道， 　　“自从我们决定记录之后，在世俗的势力，有一点点削弱。” 　　他能够通过各种方式影响到探长，甚至是操纵探长，却没办法影响到每一个看守。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感谢你的慷慨，您做的已经够多了。” 　　路登收下对方的钱，同时回头看向治安队。 　　3先令9便士。 　　这笔账，路登在账本上记下了。 　　异端审判所赔的钱，那是异端审判所的钱。 　　治安队抢走的，是路登的钱！ 　　账，要算清楚点。 　　老者知道，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过去，可治安队的命运，轮不到他一个神邦人来操心。 　　他叹了口气，想要劝说什么， 　　“路登先生，以后不要这么冒险了，我们没办法保证您的绝对安全。” 　　路登摇了摇头， 　　“这世上没有谁是绝对安全的。” 　　他没有向对方分享自己的收获，老者也不关心一个杀妓女的变态或者其他什么。 　　路登话锋一转，开口提到， 　　“我准备查这件案子，我需要一个半官方的身份，一个能让我不显眼的伪装。” 　　老者缓缓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路登有些诧异看了对方一眼，强调道， 　　“这是交易。” 　　“我知道，路登先生。” 　　“作为交易，你可以提一个条件。” 　　“我知道，路登先生。” 　　老者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无奈地看向前方，解释道，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您一定会答应的条件。” 　　他郑重说道， 　　“请允许我们记录您的故事，我们可以承诺绝不公开。” 　　这个条件，路登没有犹豫，爽快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 　　当晚，路登坐着马车返回了孤儿院，用冷水匆匆洗漱了一番，吃过晚饭，返回三楼休息。 　　第二天，一名访客打破了孤儿院的宁静。 　　孤儿院很少有访客，即使有，也都是恶客，上门讨债的。 　　新院长似乎带有魔力，他来了之后，整个孤儿院都热闹了一些。 　　访客是一位淡金色卷发的年轻女人，个子不高，很有气质。 　　她告诉费西修女，是来找院长的。 　　费西修女下意识问道， 　　“您是院长夫人？” 　　女人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院长夫人和我一样漂亮吗？” 　　费西修女：…… 　　她追问道，“院长很帅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考虑。” 　　“抱歉，我认错了，我只是觉得……您和院长看上去很般配，天呐，我在说什么，圣父在上，请您宽恕我的罪……” 　　费西修女带着女人上楼去见院长。 　　找到路登时，他正在二楼的图书室，看着几天前的报纸。 　　“您好，路登先生。” 　　不需要费西修女介绍，女人大大方方走了上来，伸手向路登问好， 　　“我是幸运报社的米乐记者，你可以叫我米乐小姐，有些关于开膛手杰克的事，想询问您，请问是否方便？如果您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幸运报社愿意支付丰厚的报酬。” 　　幸运报社？ 　　一个熟悉的名字。 　　路登起身与对方握手，邀请米乐坐下，同时让费西修女离去。 　　“米乐小姐，恕我冒犯，我是神邦人，无论身处何地，我都以神圣法典约束自己的言行。” 　　路登直勾勾看着米乐，认真说道， 　　“您不是记者，也不是为了采访而来。” 　　米乐后仰着身子，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将手中的笔和本子都放下， 　　“为什么这么说呢，路登先生？” 　　“第一，你不是神邦人，你是雾都人。” 　　路登慢悠悠说道， 　　“幸运报社是神邦的报社，他们更喜欢聘用神邦人，哪怕他们愿意用雾都人，也不会请您这样的贵族小姐。” 　　米乐提出了异议， 　　“我为什么不能是神邦人？” 　　“口音，美丽的小姐，口音。” 　　路登阻止了对方想反驳的话，继续说道， 　　“也许口音说明不了全部，但是，很少有神邦人会称呼我为路登先生。” 　　米乐愣住了。 　　她当然上过历史课，神邦的历史她也知晓。 　　但是，见到路登先生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感觉这个名字太多的不妥。 　　只有真正的神邦人，才会明白‘路登先生’这几个字在神邦的分量。 　　米乐确实不是神邦人。 　　她依旧嘴硬，问道， 　　“就算我不是神邦人，那为什么我是贵家小姐？” 　　路登笑着摇头，随口说道， 　　“能从私人侦探那里买到一手消息，穿着看似二手实则整洁的衣服，为了伪装成记者甚至置办了一整套行头……您的手比牛奶还要光滑，没有做过纺织，没有洗过衣裳……除了贵族小姐，我找不到第二种可能。” 　　米乐心服口服，感慨道， 　　“您比传闻中更有魅力。” 　　路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含蓄地接受了对方的赞美，没有多说什么。 　　米乐收拢了笑容，严肃说道， 　　“我想知道关于更多开膛手杰克的消息，我在写一部关于他的小说，这会在报纸上连载，一定很受欢迎！” 　　“陶德是被冤枉的。” 　　路登漫不经心说道， 　　“会有新的受害者，我猜，开膛手杰克这会应该气坏了，他很快就会犯案。” 　　“您又猜对了……路登，我是说，院长先生。” 　　米乐避开了‘路登先生’这几个字，小心翼翼问道， 　　“您之前是做什么的，侦探吗？我从未见过您这般观察力敏锐，推断缜密的人，您应该去当探长才对！” 　　路登平淡说道， 　　“不必说这些恭维的话，米乐小姐，你找我，是想让我一起去查看现场，寻找凶手的线索，对吗？” 　　米乐感慨道， 　　“对，太神奇了，您又猜对了。” 　　短短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她已经被眼前这个如同神探一般的男人折服。 　　没办法。 　　路登太能装了。 　　路登将报纸彻底放下，认真说道， 　　“我可以陪您一起去犯罪现场看看，也许会有什么收获，作为回报，您需要定期来这间孤儿院，替孩子们上上声乐课什么的。” 　　路登话音未落，米乐连忙点头， 　　“成交！” 　　对于她来讲，能和路登这样的人达成长期合作关系，稳赚不赔！ 　　路登站起身，与对方出发，一同探案。 　　微风吹起桌上报纸的一角，报纸下安静躺着一份关于米乐小姐的资料。 　　异端审判所提供，详略得当，童叟无欺。 　　世上有两种神探。 　　一种，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窥一斑而见全豹，于细节处寻找魔鬼， 　　另外一种……看似平平无奇，却能与前者不分伯仲。 　　路登先生，便是后一种神探。 　　问他做神探的秘密？ 　　路登先生会谦虚说道，“无他，唯手熟尔。” 　　倘若穷追不舍，打破砂锅问到底。 　　路登则会公布真正的答案： 　　“遇事不绝问度娘。” 第012章 宣战 　　一辆敞篷马车行驶在街道上，车轮压着轨道，前进速度不快不慢。 　　“我讨厌雾都的天气。” 　　路登用手绢捂着口鼻，尝试着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这里的空气质量，对路登很不友好。 　　在独处时候，路登都会带着那张漆黑面具，用来防毒，睡觉时也是如此。 　　空气污染是令人很头疼的一件事。 　　最头疼的地方在于：空气是免费的。 　　哪怕有钱，也买不到独享的清新空气。 　　从某个角度来讲，雾都王室和路登呼吸着同样糟糕的空气，受着一样的摧残。 　　“前些年不是这样的。” 　　米乐小姐还有一点雾都荣誉感，替雾都辩解道， 　　“近些年发现了一些煤矿，大家都开始烧煤，每到这个季节，烟雾就特别多……” 　　煤矿？ 　　近些年？ 　　路登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不动声色问道， 　　“关于雾都的历史，您又知道哪些有趣的事呢？请原谅我的无知，身为一个神邦人，光是学习神邦历史就已经够头疼了。” 　　米乐被路登这番话逗乐了，她接触过的神邦人并不多，大多数神邦人，对于神邦一千二百年的历史都很骄傲。 　　他们传承自启云，是文明最后的捍卫者，将兽人灭绝，还人类自由，让文明的种子在土地开花…… 　　拥有如此璀璨的历史，神邦确实有底气，在高地上对着其他国家指指点点。 　　神邦人，你要骄傲！ 　　米乐小姐思考了一下，再次开口， 　　“兽人毁灭后，神邦帝国统治着所有能探索的土地，所有人都向神邦臣服，直到那位帝皇死去，帝国一夜间分崩离析……” 　　奥古斯都的死亡，是神邦由盛转衰的重要转折点。 　　帝国分裂成无数个国家，世界永远处于战火之中，也被称为混乱年代！ 　　当几百年后，人们整理这段历史时，惊讶的发现。 　　被冠以‘黑暗时代’的兽人肆虐时期，哪怕算上奴隶，人均寿命也远远高于混乱年代！ 　　听到这里时，路登忍不住摇了摇头，感慨道， 　　“果然，没有兽人束缚，人类自相残杀的速度更快一些。” 　　释放天性了属于是。 　　米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却不失礼貌地微笑。 　　她继续说道， 　　“在战火中，人们为了逃生，远离那片土地，找到了这几座岛屿，一开始是海盗占据了这里……” 　　没错。 　　雾都人，是纯正的海盗血统，正骷髅旗。 　　对此，雾都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更没有去修饰什么。 　　他们甚至以海盗为荣！ 　　由于岛上的物产丰富，加上发现了几座煤矿、铁矿，移民也越来越多，小联合王国很快就发展壮大，成为文明世界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我们到了，院长。” 　　话题戛然而止，马车稳稳停在圣菲街区外。 　　“果然是这里。” 　　路登看着前方治安队成员忙碌的身影，眼神冷了下来。 　　这是他的街区。 　　路登还没去找开膛手的麻烦，对方先来这里捣乱了。 　　“果然？” 　　听到路登的话，米乐有些诧异， 　　“院长，您为什么会觉得，开膛手杰克会在这里动手？” 　　对于路登的推理过程，米乐很感兴趣。 　　而且，米乐学习的很快，她已经改口称呼路登为院长，而不是路登先生。 　　对于神邦人来讲，这是一个很冒犯的称呼，这里又是圣菲街区。 　　路登也不想节外生枝。 　　他耐心解释道， 　　“治安队抓错了人，开膛手杰克很生气，他向报社寄明信片，公开挑衅治安队，是想要获得更多的关注。 　　一夜之间，这些关注都被无名小卒抢走了，毫无疑问，这会激怒他。” 　　听着路登的解释，米乐在纸上飞快记录，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院长，您说的激怒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一定是圣菲街区？” 　　“因为，陶德就是圣菲街区的人。” 　　路登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说出答案， 　　“他不仅要羞辱治安队，更要羞辱陶德，羞辱一切惹怒他的东西。” 　　犯罪地点，抛尸地点，都选择在圣菲街区。 　　不，甚至连目标，可能都是圣菲街区的站街小姐。 　　路登没有和金丝雀波莉会面，如果路登没猜错的话，对方很快就会来找他。 　　开膛手杰克在圣菲街区作乱，杀死她手下的妓女。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罪犯了，必须出动教父！ 　　两人一边聊，一边向前走去。 　　米乐和治安队的人很熟，随口解释了一下路登的身份，便带着他进入了案发现场。 　　抛尸地点，没有任何新意，是一间理发店。 　　没错，陶德的理发店。 　　理发店在二楼，路登和米乐顺着阶梯走了上去。 　　还没等他们进入案发现场，一个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 　　“我的小米乐，你又带来了那位神探？” 　　一名满脸胡须的探长，棕色短发，皮夹克，叼着雪茄，迎面向两人大步走来。 　　探长打量了路登两眼，试探性问道， 　　“雾都人？” 　　在米乐带到案发现场的众多奇葩里，路登是给人第一印象最好的。 　　路登摇头，“神邦人。” 　　探长立刻打消了和对方握手的想法，转身背对二人， 　　“雷·诺曼，叫我雷探长。” 　　雷探长指着理发台前的惨剧，不满说道， 　　“来自神邦的疯子。” 　　路登顺着对方的指引看去。 　　一名妓女，被摆放在椅子上，身中十几道，血液顺着伤口流出，在地面汇成血泊，沿着缝隙向周围蔓延。 　　妓女背对着镜子，面朝路登。 　　镜子上，用血迹写着几个字： 　　白痴！ 　　这就是全部的案发现场，充满了血腥和暴力，有一种异样的美学。 　　路登只看了尸体几眼，就开始打量整个理发店的布局，似乎对尸体一点兴趣都没有。 　　雷探长盯着米乐的新伙伴，双手环臂，饶有兴趣看着对方一举一动。 　　雷探长抓过不少犯人，送上绞架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常年和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被吓住。 　　常年出入案发现场的米乐，看到这幅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时，都有些不适。 　　这个年轻人没有。 　　他看尸体的眼神过于冷漠，就像看一头死猪、死狗，一根木头……没有任何区别。 　　不知道为什么，雷探长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是探长的直觉。 　　身为探长，他直截了当问道， 　　“米乐，你从哪里找到的这家伙？” 　　米乐便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对于路登如神一般的推理过程，推崇无比！ 　　“这有什么？” 　　雷探长不屑说道， 　　“这家伙说不定提前看过你的资料，这种事，换我也能做到。” 　　雷探长把目光再次投向路登，幽幽说道， 　　“侦探，不会把真本领花在女人身上。” 　　路登面前就有一个案子。 　　如果他真有米乐说的那么神奇……证明给雷探长看！ 　　进入案发现场后，路登一直在打量各个角落，对真正的尸体却没有太多兴趣。 　　雷探长忍不可忍，准备发声询问，看看这家伙到底是有真本领，还是一个水货。 　　路登抢先问道， 　　“死者应该是身中十三刀或者十二刀，对吗，我没猜错的话，每一处刀伤所用的凶器都不同！” 　　米乐将目光投向雷探长，她还没有上前研究尸体，不知道这个数字。 　　雷探长脸色先是一变，接着沉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 　　死者确实身中十三刀，前面十二刀都没有杀死这个可怜的妓女，最后刺向心脏的那一刀才是致命一刀。 　　而且，凶手确实用了十三把刀！ 　　每一个细节都对上了！ 　　路登没有上前检查过细节，有些刀伤在极其隐蔽的地方。 　　不通过检查，就能知道刀伤的具体数量，在雷探长看来，只有一个解释： 　　路登就是凶手或者同谋！ 　　雷探长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如果路登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晚必须在地牢里度过。 　　“这里是圣菲街区，神邦人聚集的地方，镜子上的文字是神邦语，至于妓女的死亡……” 　　路登的声音不紧不慢，丝毫没有受雷探长的影响， 　　“在以往的案例中，开膛手杰克犯案时，会反复割喉，毁掉死者的脸，做出各种残忍的举动，他在泄愤，他恨妓女。 　　这一次却没有，他很克制，喉咙和脸部保存完整，因为只有让你们认出死者的身份，才能让他泄愤。 　　就连用刀划伤对方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雷探长皱起眉头，似乎能看见那变态的一幕发生在眼前。 　　可他心中依旧充满了疑惑， 　　“开膛手杰克为什么要这样做？” 　　改变，总需要原因。 　　以及……为什么是十三把刀捅十三次？ 　　这是一种奇怪的仪式吗？ 　　路登看出雷探长的疑惑，解释道， 　　“路登·Y·微古德在元老院被元老们每人刺了一刀。” 　　嘶—— 　　整个理发店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哪怕是雷探长，也不得不承认，路登这个解释虽然角度新奇，但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十三把刀，十三处刀伤，在妓女的身上复刻神邦最伟大保民官路登的死法。 　　这，是疯子才会做出的事！ 　　米乐小声问道， 　　“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在宣战。” 　　路登后退一步，将整个理发店的场景收入眼帘，眼神异常冷漠。 　　这是开膛手杰克的杰作，也是一个宣战声明。 　　“向圣菲街区的地下教父，不，应该说，向圣菲街区的所有神邦人宣战。” 　　路登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他在心底，默念最后一句， 　　“也是在……向我宣战。” 第013章 怪物 　　宣战？ 　　听到路登这番话，雷探长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开口问道， 　　“凶手是神邦人？” 　　杀妓女，毁尸泄愤，投信报社，挑衅治安队，布置现场…… 　　这些都是因为神邦人的内讧？ 　　雷探长眉头锁的更紧了，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厌恶之色。 　　这帮神邦来的家伙，就知道给人添麻烦。 　　应该把他们都赶到海里去！ 　　“不，不是。” 　　出乎意料，路登却给出了一个意外的回答。 　　不是神邦人？ 　　米乐替雷探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 　　“原因在尸体上。” 　　路登指着死去的妓女，认真说道， 　　“尸体中了十三刀，用十三种不同的刀具，这是复刻了保民官路登之死。” 　　雷探长不耐烦地说道， 　　“这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在雷探长看来，不带任何地域歧视的去分析这件事，只有神邦来的疯子，才会做这种事。 　　再说了，如果不是路登点破，他根本想不到这点！ 　　只有神邦人能看懂这种羞辱。 　　也只有神邦人才会犯下这么恶劣性质的罪！ 　　抛开地域歧视不谈，雷探长有充分的档案证明，神邦人的犯罪率比雾都人要高出不少，圣菲街区也是雾都最乱的街区，没有之一！ 　　之前雷探长就很奇怪，雾都人素质这么高，教育这么好，怎么会有开膛手杰克这种疯子。 　　现在，真相大白了！ 　　这家伙是神邦来的！ 　　路登摇了摇头， 　　“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 　　米乐眼前一亮，脱口而出，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路登先生！我明白了！” 　　雷探长：？？？ 　　明白什么了？ 　　从刚才开始对话他就有些听不懂了，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探长放在眼里，再当谜语人就把你们通通抓到地牢里…… 　　雷探长一愣，注意到另一个细节，盯着米乐，反问道， 　　“你刚才喊他什么？” 　　路登先生？ 　　是雷探长听错了吗？ 　　米乐连忙介绍道， 　　“叔叔，这位是路登·柯里昂，奥利弗孤儿院的院长……” 　　听见路登的名字后，雷探长重新审视了一番路登，甚至主动上前，伸出手来， 　　“重新认识一下，雷·诺曼，路登院长，有空一起打牌。” 　　在雷探长看来，顶着‘路登’这个名字能活这么大，这个神邦人，有点东西。 　　雷探长可不是米乐这种大家闺秀，他常年在街头巷尾处理争端，对神邦人了解甚多，知道‘路登’两个字在神邦的意义。 　　正是因为了解，他才对神邦人戴上了有色眼镜。 　　路登与对方握手，同时解释道， 　　“凶手绝不是神邦人，他没有接受过神邦教育，也没有来自神邦的长辈，因此他对神邦历史的理解来自其他人口中。” 　　看出雷探长已经疑惑，路登耐着性子问道， 　　“请问，神邦曾经有多少圣裔家族？” 　　“这个我知道。” 　　雷探长自信答道， 　　“十三个！” 　　“那请问，元老院有多少元老？” 　　“一个圣裔家族对应一个元老，十三个呗！” 　　雷探长有些不理解，哪里错了？ 　　米乐接过话题，继续说道， 　　“在神邦的末日审判中，马里亚家族被毁灭，神邦历史上曾短暂的只有十二圣裔家族，也就是说，刺死保民官路登的元老，只有十二位。” 　　“这……” 　　雷探长没想到，神邦的破历史竟然这么复杂！ 　　他只是一个探长，杀死路登的是十二元老还是十三元老，他真不清楚！ 　　雷探长还在嘴硬， 　　“就算是这样，也许凶手记错了呢？” 　　路登补上一刀， 　　“在神邦，这是常识。” 　　雷厉风行的雷探长，决定用更便捷的方法解决这场争论。 　　他大步走到窗边，朝楼下嚷嚷，让自己的手下找几个神邦人，询问这件事。 　　这里是圣菲街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神邦人。 　　很快，雷探长黑着脸回来了，街头测试的结果显然不尽人意。 　　“好吧，这家伙确实不是神邦人！” 　　雷探长嘀咕道， 　　“但他也可能不是雾都人！也许是高地人，雪原人！” 　　路登脸上挂着浅笑，没有去争辩什么，而是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凶手是男性，很会用刀，职业也许与刀有关。理发店的门窗都没有破坏的痕迹。可能是小偷帮忙做的，问问这里的扒手，顺便问问老鸨，都会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路登没有去看尸体，而是在理发店内绕圈，一边走一边分析， 　　“他很恨妓女，母亲或者长辈从事这个行业，多半已经死了……” 　　雷探长眼前一亮， 　　“你是说，他杀了自己的母亲？” 　　“不，我没说。” 　　路登纠正道， 　　“他的长辈给他带来了阴影，大概率是童年阴影，这才让他疯狂地报复妓女。 　　他的长辈可能死在他手下，但绝不在这一批受害者当中。” 　　米乐有些迷糊，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早抓到这个混蛋了。” 　　雷探长抽了口雪茄，赞同路登的观点。 　　他们治安队查案，一般都会从死者的关系网开始查起。 　　妻子死了？那丈夫大概率是凶手，打两天，他自己会承认的…… 　　哪怕路登是神邦人，雷探长也必须承认，查案这方面，路登有两把刷子。 　　路登陆陆续续又说了一些观点，都是关于凶手形象的侧写。 　　这些东西，不能帮助雷探长直接抓到凶手，但是可以让他知道应该警惕哪些有嫌疑的人。 　　等开膛手杰克的事聊完之后，路登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开膛手还在犯案，那治安队抓的，肯定不是开膛手本人吧？”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了。 　　抓错人对治安队来讲，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他们每天都在抓错人。 　　再说了，抓的又不是雾都人，而是神邦人，还是一个被神邦抛弃的神邦人！ 　　雷探长没有任何外界压力，逼迫他释放陶德。 　　更何况，在雷探长看来，陶德这种危险的家伙，还是扔在地牢里比较安全。 　　“我们会拘留陶德一段时间，他也许是帮凶、同伙什么的，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在这一点上，雷探长没有刻意刁难陶德。 　　毕竟，他面前这桩案子，除了受害人是妓女以外，没有任何与开膛手杰克相似的地方！ 　　换而言之……这个案子，很不开膛手。 　　如果后续有更加符合开膛手风格的案子出现，到那时，雷探长才会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抓错人了。 　　就算真抓错了，找一个大雾的清晨，把陶德扔出地牢就好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二位早些回去吧。小米乐，这次的案子有些不同，你最好别往案发现场跑……” 　　雷探长送两人下楼时，自言自语道， 　　“这次的凶手……是个疯子。” 　　…… 　　当晚， 　　雾都静悄悄。 　　雾气与月色融合在一起，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朦胧。 　　这种朦胧，也是天然的隐蔽。 　　一名屠夫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自己的小阁楼。 　　他还没上楼，便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你就是杰克？” 　　家里有人？！ 　　自己的事，暴露了？ 　　刹那间，屠夫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他躲在楼梯的阴影里，小心翼翼问道。 　　“你是来杀我的？” 　　“杀你？不不不，我可不能代替那位先生的工作，他会生气的。” 　　窗台坐着一位男人，身穿华贵的衣服，看服饰应该是高地人。 　　男子背对着屠夫，自言自语道，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谁。” 　　阴影中，屠夫手持剔骨刀，猛地冲刺，一个箭步上前，手中尖刀刺出！ 　　从后背刺入，穿透了男子整个胸膛！ 　　噗—— 　　血液溅射出的声音，让屠夫呼吸开始急促，偷袭成功，让他更加兴奋。 　　这一刀，刺穿了心脏，足以杀死任何人！ 　　不仅如此，他将尖刀猛地抽出，再次捅了进去，顺手一拧，将对方心脏搅得稀巴烂。 　　在整个过程中，对方没有任何反抗。 　　做完这一切，屠夫嘶吼道， 　　“蠢货，你才是蠢货，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谁，我是杰克！伟大的杰克！永远不会被捉到的杰克！去死吧！愚蠢的家伙！你本来有机会抓到杰克，可你的傲慢毁了唯一的机会！” 　　他的表情扭曲了起来，兴奋、刺激、狂妄、自卑、爽……无数情绪糅杂在一起，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 　　很快，这些情绪凝固住了，就像锅里熬出的猪油在冰块上迅速凝固。 　　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唯有恐惧。 　　屠夫松开手中的刀，跌坐在地，双手双脚胡乱拨动着，想要后退，笨拙地仿佛蒸锅里的大闸蟹，想要退回阴影之中。 　　“你不是人，是怪物，怪物……” 　　在屠夫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被尖刀刺穿胸膛的那人，缓缓站起身， 　　“我说过了。” 　　那人站在窗前，沐浴在月光下，任由尖刀留在体内，仿佛区区致命伤、不值一提。 　　他微微侧身，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角落里濒临崩溃的屠夫，带着轻蔑与傲慢，如同帝王一般开口，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谁。” 第014章 久仰大名 　　路登享受了两天难得的平静时光。 　　他整天沉浸在书籍的海洋中，学习着各种知识，异常勤奋，连雷恩都自愧不如。 　　对于路登来讲，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了： 　　过去近四百年发生了什么…… 　　雪原、高地、雾都、神邦的起源与格局…… 　　科技、经济、宗教、文化、习俗…… 　　当然，这些东西，不可能全部展现在书籍之中。 　　只不过，足够让初来乍到的路登，对世界有一个大概的认知。 　　上一次在神邦，这一过程花了路登快半年的时间。 　　这一次，有异端审判所的协助，路登要轻松的多。 　　对于异端审判所来讲，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无论有没有他们的帮助，路登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无非是花费精力多少罢了。 　　替路登先生减负，顺手再刷一下永生者阵营的好感度。 　　这笔买卖，是真正的双赢。 　　除了阅读之外，路登还负责给孩子们上课，教授与解读古老的神圣法典。 　　对于几百年前曾发生的事，路登先生信手拈来，旁征博引，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孩子们对他的课没有太多兴趣，反倒吸引了雷恩。 　　他从未想过，新院长会是如此博学的一位人！ 　　雷恩曾私下说过，院长来这里真是屈才了，应该留在神邦，担任大法官或者大学者！ 　　不过，考虑到院长的姓名…… 　　在神邦混不下去，似乎也很正常。 　　神邦的人们都敬爱保民官路登，从他们口中听不到任何一句关于保民官路登的坏话。 　　但是， 　　神邦的统治者们，可不希望神邦再多一位活着的‘路登先生’。 　　正如神邦谚语说的那样： 　　路灯上的路登才是好路登。 　　路登的宁静生活，在第三天被打破。 　　这是约定好的日子。 　　圣菲街区的某位干部，会在这一天向白兰度教父汇报自己的工作。 　　他们汇报工作的方法很神邦。 　　会面地点，选择在十三圣会的教堂，忏悔室。 　　十三圣会是神邦的宗教信仰，哪怕是雾都的法典，也必须对其表示一定的尊重。 　　在忏悔室内说的一切内容，都不能作为法庭上的证词。 　　因此，在外漂泊的神邦人，如果谈话的内容涉及到灰色地带，都会选择在忏悔室内沟通。 　　按照约定，带着面具的路登，准时进入了忏悔室。 　　忏悔室是一个电话亭式的小隔间，有座椅，隔板上还有孔洞和帘子，方便双方沟通，甚至是交换物品。 　　路登坐下没多久，隔壁传来一声咳嗽声， 　　“白兰地？” 　　这是一种高地的葡萄酒，却在神邦格外受欢迎，也是双方的接头暗号。 　　路登则按照约定，回复道， 　　“神邦的路灯亮了。” 　　接头暗号是路登定的，虽然有些奇怪，但干部们没有表达异议。 　　通过声音，路登不难判断出，自己隔壁坐的是金丝雀波莉，负责圣菲街区的皮肉生意。 　　“教父，我代表所有人向您问安。” 　　说着，孔洞里塞来一枚金币。 　　这是神邦帝国的小金币，重约5克，一面刻着莱恩·雅格的画像，另一面则有剑与盾。 　　这种小金币，是为了奖励莱恩为奥古斯都立下的诸多功劳而铸造，发行量很大，没有古董的收藏价值，在圣菲街区可以当做日常的货币使用。 　　路登收下这枚金币，放在指尖把玩，随口说道， 　　“你在害怕。” 　　“是的，教父。” 　　金丝雀波莉的声音里带着恐慌，似乎还有些哭腔， 　　“他杀死了我手下的一个姑娘。” 　　开膛手杰克这几天没有犯案，而是沉静了下来，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但是，几天前的案子，显然给金丝雀波莉留下了心理阴影。 　　“神圣法典教导我们，为人要诚实。” 　　路登摇了摇头，冷冷说道， 　　“你的恐惧，并非因此而来。” 　　金丝雀波莉陷入了沉默。 　　路登则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金币，任由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圣菲街区是雾都最混乱、最贫瘠的地方，那里却住着上万人，甚至更多！ 　　那条街上，归波莉管的姑娘，没有五百也有三百！ 　　她们每天面对的客人，言行粗鄙，举止粗鲁甚至有些暴力。 　　在这种环境下，姑娘们什么情况都可能遇见，死人更是常有的事！ 　　出去的姑娘失踪了，有时会在别的街区发现她们，有时则是在臭水沟或者其他地方。 　　金丝雀波莉能混到这个位子，绝不会害怕死人。 　　路登等了足够久的时间。 　　指尖的金币停了下来，他将这枚金币通过孔洞塞了回去， 　　“也许，你们该换一个教父。” 　　波莉连忙说道， 　　“不，请您原谅我的愚昧，但我对您的忠诚绝无瑕疵。” 　　金币被退回来了。 　　只不过，刻有莱恩模样的小金币，换成了刻有奥古斯都的大金币。 　　“事情是这样的……” 　　波莉不再迟疑，一股脑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这些日子，开膛手杰克专挑着妓女杀，有一次杀了圣菲街区一个姑娘，那是海马乔尼的表亲……” 　　听着波莉的叙述，路登脸色逐渐古怪了起来。 　　这是一场乌龙。 　　海马乔尼的表亲被开膛手杰克杀了。 　　乔尼为了给亲人报仇，开始追查凶手，查来查去，他找到了一个线索。 　　一个隐藏在圣菲街区的杀人犯，还在教父的庇佑下！ 　　没错……被乔尼找到的人就是陶德。 　　自认为发现真相后，乔尼找上教父，想要为自己的表亲报仇，希望能亲手杀死陶德。 　　可教父却认为，陶德不可能是凶手。 　　在乔尼看来，教父这是在庇佑一个杀人凶手，为对方开脱！ 　　争执下，乔尼失手捅伤了教父。 　　怒火上头的乔尼在发狂下，直接将教父捅死。 　　后来，乔尼还没来得及找陶德报仇，陶德就被治安队抓走了…… 　　再后来，新任教父白兰度走马上任，一直到今天。 　　陶德被抓后，开膛手杰克依旧逍遥法外，甚至再杀了一位妓女来泄愤。 　　本来，妓女死亡这种事，对波莉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问题在于……乔尼心态崩了！ 　　发生在老教父身上的事，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陶德不是开膛手，老教父白死了。 　　波莉说完，忏悔室的另一边，传来教父沙哑的嗓音， 　　“告诉乔尼，他不必自责，因为他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现在，我们有更棘手的问题……” 　　路登停顿了一下，冷冷说道， 　　“我们中出了一个告密者。” 　　陶德被治安队抓去，看似巧合，实际上是有人告密，地位还不低，应该是干部之一。 　　教父离奇死亡，开膛手隐藏在圣菲街区内，干部们能嗅到风暴即将到来的味道。 　　在这种紧要时候，必须消除不稳定因素。 　　他们是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就像初春的薄冰，一见太阳就会化成水。 　　为了自保，有人向治安队举报了陶德，以免治安队的搜查进一步扩大。 　　告密，可不是神邦的传统。 　　在外谋生的神邦人，一向很团结，对治安队时嘴巴格外的严。 　　波莉故作惊讶说道， 　　“有人告密？” 　　路登的评价：一眼浮夸。 　　调味酱评分：2.0分。 　　“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路登沉声道， 　　“我会找到告密者，会抓到开膛手杰克，而你们需要做的很简单，等待我的消息。” 　　忏悔室另一旁，波莉微微点头，恭敬说道， 　　“是，教父。” 　　接着，她又向路登汇报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塞来一张支票。 　　14磅8便士。 　　这是半个月的钱，是享受教父庇佑的代价。 　　虽然，白兰度教父还没有为她做什么。 　　看着支票上的数额，路登觉得有些少，这是他拿到的第一张支票。 　　支票入手的瞬间，路登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有办法伪造支票吗？ 　　咳咳，他只是为银行的安全可靠性担忧！ 　　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你刚进行了一场肮脏龌龊的地下行动，这毫无疑问严重践踏了雾都的法律，你却不会因此受到任何惩罚……】 　　【触发法外狂徒，获得5磅】 　　5磅，对于路登来讲，也不算一个小数目了。 　　这一趟出来，他前后赚了19磅8便士，1枚神邦大金币。 　　正当路登准备起身离开时，隔壁的忏悔室又有人进来了！ 　　将支票塞给路登后，波莉已经离开，这是规矩，她必须比教父先离开。 　　路登竖起耳朵，隔壁似乎进去了不止一个人？ 　　嘶—— 　　这里是教堂，忏悔室是神父专用的地方。 　　路登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一个磁性的男人嗓音响起， 　　“是这里吗？” 　　接着，传来小男孩的抽泣声。 　　路登小心翼翼通过孔洞，观察对面，只能看见神父的背影。 　　他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比如维护一下公序良俗，捍卫一下神圣法典，将罪恶绳之以法。 　　但是，路登只听见了哭泣声，而那名神父也没有什么动作，反倒一直在安慰小男孩。 　　有点怪，再听听。 　　神父柔声说道， 　　“你不必害怕，你在这里说的一切，都会被圣人庇佑。” 　　听到圣人这几个字，小孩哭的更大声了，断断续续说道， 　　“他，他告诉我，这是爱圣的指引。” 　　狗屁爱圣！ 　　路登在心里骂道，爱圣就算干这种事，也会花点钱！ 　　“不，祂并非圣人。” 　　那名神父认真说道， 　　“保民官路登在路灯上庇护着你。” 　　路登：…… 　　他感觉，神邦的谚语总有一种恶趣味隐藏其中。 　　太不礼貌了！ 　　小男孩继续说着， 　　“他和我讲，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死后无法不能上福报天堂。” 　　神父则开解道， 　　“福报天堂的守门人路登先生有一双明辨善恶的眼，不会冤枉任何一个纯净的灵魂。” 　　路登：…… 　　在神邦的宗教信仰里，【路登】到底充当了多少角色？ 　　听着路登的名字，小男孩心底涌现出勇气，支支吾吾说着曾发生过的龌龊事， 　　“他，他把我带到这里，他说我身上有邪祟，话说爱圣指引他帮我……” 　　“……” 　　听着后面的对话，路登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片刻后。 　　忏悔室的隔壁，走出一位脸上带着泪痕的孩子，他抹了抹眼泪，红着眼圈，逃似地离开了忏悔室。 　　一位神父，从孩子身后从容走了出来。 　　路登也恰好走出，他没有带面具，阴着脸。 　　对方注意到路登的存在，没有任何尴尬，反倒上前主动问好。 　　“您好，请问是路登先生吗？” 　　这名文质彬彬，甚至有些瘦弱的神父，伸出手，露出一个圣洁的笑容， 　　“我是普吉神父，久仰大名。” 第015章 英灵殿 　　“久仰大名。” 　　路登伸出手，与对方握在一起。 　　“普吉神父。” 　　对异端审判所，对路登，这都是一个有故事的名字。 　　异端审判所以另一种方式延续至今，彻底脱离世俗，成为世俗权力的绝缘体。 　　想要维持一个庞大的组织世代运转，需要保持足够多的新鲜血液让组织延续下去。 　　异端审判所不可能双脚离开地面。 　　除了怪鸟书店这种伪装以外，他们还需要一个名义上的领袖——普吉神父。 　　简单寒暄过后，两人向前走了几步，远离忏悔室这个肮脏的地方，来到教堂的祷告长椅旁坐下，如同多年老友一般闲聊着。 　　普吉神父解释道， 　　“收到您的消息，我便赶了过来。” 　　听到这句话，路登略加思考后，随口说道， 　　“阿乌也来了？” 　　普吉神父：…… 　　“我现在相信，您就是路登先生了。” 　　普吉神父带着感慨说道， 　　“哪怕读过您所有的资料，也只能了解您的皮毛。恕我冒犯，能否替我这个凡人解惑，您是如何从一句话看穿真相？” 　　“其实很简单。” 　　路登谦虚说道， 　　“我和你们相处有几天了，看了你们很多资料，对异端审判所的现状，有了更全面的认知。” 　　普吉神父放松坐在长椅上，双手环扣，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侧着身子看向路登先生，神情专注，没有错过对方任何一个字。 　　路登继续说道， 　　“异端审判所，应该分为了两个部门，对内对外。 　　对内的部门也就是怪鸟书店这些人，他们负责存储档案，记录事件，在各地布置眼线和人手。 　　可这些是不够的，皇宫的秘密飞不出高墙，想要记录记录这个世界，独立于世界之外是无法做到的。” 　　说到这里，路登脸上浮现出浅笑，盯着对方的眼睛，随口点破， 　　“你们中一部分人，干起了老本行。” 　　异端审判所最擅长干什么？ 　　暗杀？编纂史书？审判？ 　　不，他们最擅长潜伏。 　　曾经的圣裔家族，被异端审判所渗透成了筛子。 　　异端审判所放弃了神邦的世俗权力。 　　这个选择，为他们迎来了整个世界。 　　当然，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太过火。 　　“决定了要放弃世俗权力，可为了记录历史，又必须入世，可在世俗中摸爬滚打，你们又害怕激怒审判长，说实话，留给你们的选择并不多。” 　　路登摊开双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们必须追随一位永生者，至少是达成合作的关系，艾尔和她在一起，也不会和你们合作了，你们只能为阿乌合作。” 　　教堂内，响起了掌声。 　　精彩的推理。 　　路登先生一番话，似乎将异端审判所过去数百年里的历史都浓缩了。 　　只有身处权力最中心的地方，他们才有机会记录一切。 　　而永生者阿乌，无论他身处何处，都会是权力的最中心。 　　跟随阿乌，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仅有的选择。 　　既然，异端审判所为阿乌效劳，普吉神父收到消息，都能从外地赶来。 　　那阿乌呢？ 　　答案不言而喻。 　　“原来如此。” 　　普吉神父明白了路登的意思，话锋一转， 　　“陛下暂时不准备和您见面。” 　　“我知道的。” 　　路登打了个哈欠，懒散说道， 　　“虽然离开了几百年，但人总是会变的，会成长的，以及……近乡情怯吧。” 　　这四个字，是路登对阿乌此刻心理状态的描述。 　　尤其是，阿乌知道，路登先生的回归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以年为单位。 　　因此，重逢不是最紧迫的事。 　　体面的重逢，才是。 　　虽然路登培养阿乌的时间不算长，甚至比庞格还短一些。 　　但是，路登很清楚，阿乌从自己这里学到了一个很坏的毛病：仪式感。 　　两人要聊的东西并不多，只是简单寒暄几句过后，便准备分开。 　　普吉神父表示，任何一家怪鸟书店都能联系上他们，甚至可以和永生者对话，如果路登先生有需要的话。 　　路登则表示了敷衍的感谢。 　　毕竟，在可以薅羊毛的时候，他从不手软。 　　“对了，路登先生。” 　　脸色苍白的普吉神父在出门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路登。 　　“我们现在已经不叫异端审判所了。” 　　“哦？” 　　路登微微挑眉，觉得事情逐渐有趣了起来。 　　“你们有了新的名字？” 　　“对，阿乌陛下为我们取了新的名字，新的名字，新的使命。” 　　普吉神父微微躬身，如同最谦卑的仆人一般，恭敬说出那个名字， 　　“英灵殿。” 　　…… 　　英灵殿？ 　　坐在公共马车上，路登身体随着车厢摇摆，回想着先前的对话。 　　“有趣的名字。” 　　这个世界，比路登想象的要有趣一些。 　　随着这几天的学习和总结，世界格局在路登脑海里逐渐清晰。 　　文明世界一共有四方大势力： 　　神邦帝国，小联合王国，高地共和国，雪原联盟。 　　其中，神邦帝国占领的土地面积最大，名义上最强盛，可常年内乱，军制混乱不堪，无力对外征战，只能勉强维持帝国的框架。 　　高地共和国和雪原联盟，都是从神邦帝国中分裂出来的，武德充沛，民风蛮横，也被神邦人蔑称为蛮子。 　　小联合王国，则是后起之秀，拥有最强大的海军，自身资源较为丰富，与陆地贸易互通有无，靠着海盗积累的家底以及陆地流亡来的工匠，占据了一席之地。 　　除了这四方大势力外，陆地上还有众多小国、城邦等依附势力。 　　至于宗教势力，则要简单一些，总共有三个大的宗教： 　　十三圣会，圣父会，圣母会。 　　十三圣会是神邦的信仰。 　　圣父会是小联合王国的国教。 　　圣母会则是雪原联盟的原始崇拜，他们坚信有一位长生不死的圣母，行走在世间，为世人带来智慧与福音。 　　至于高地共和国……他们信仰很杂，什么都信一点，又什么都不信。 　　经济和路登离开时，没有太大区别。 　　科技……则后退了一些。 　　几百年前，路登攒出来过飞艇、机关枪、大型蒸汽机。 　　如果有石油，路登早就手搓发动机了！ 　　随着路登的死亡，跨时代的产品都被路登留下的后手毁掉。 　　而熟练的矮人工匠，在得到女皇的宽恕后，获得一片自由的土地，远离人类文明的战火与纷乱。 　　眼下这个时代，虽然使用蒸汽机，但利用效率还没有当年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现在最流行的武器，也是火枪，火炮。 　　左轮手枪虽然有，但属于奢侈品。 　　听着马车铜铃的响声，路登回过神来，到站了。 　　刷过月卡之后，路登下车，步行半个街区，返回了孤儿院。 　　按照往常的习惯，路登陪着孩子们度过了一个简单的下午，晚上则独自在屋内看书。 　　当晚，大雨磅礴。 　　听着窗外狂暴的雨声，路登吹灭煤油灯，准备入睡。 　　“咚咚咚——” 　　焦急的敲门声，打破了孤儿院的平静生活。 　　费西修女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披雨衣的探长，满脸的怒容，嗓门奇大，嚷嚷道， 　　“把你们院长喊出来！还有，说！他下午和晚上都在哪里？！” 　　费西修女哆哆嗦嗦道， 　　“在……在孤儿院内，院长没有出去，圣父在上，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快去把他喊下来！” 　　雷探长阴沉着脸，低声喃喃道， 　　“出大事了。” 　　几分钟后，穿戴整齐的路登从容走下楼梯，雷探长随手扔来一件皮质雨衣。 　　“穿上，走！” 　　只有一脸茫然，略有惊恐的费西修女，在雷霆与暴雨外，不停祷告着。 　　她知道，探长不是来抓路登先生的。 　　院长是神邦人，如果探长要抓他，早就冲上楼抓人了，更不会给院长准备雨衣。 　　即便如此，在这样恶劣天气的夜晚，外出办事，风险也是极高的。 　　看着路登离去的背影，费西修女在心底默念， 　　“愿圣父保佑您，路登先生！” 　　…… 　　跟着雷探长出门，路登坐上了马车。 　　“又死人了。” 　　雷探长脸色阴沉无比，骂骂咧咧说道， 　　“这鬼天气，有完没完，该死的！” 　　从雷探长口中，路登得知了事情的情况。 　　有个酒鬼报案，在一处小巷呕吐时发现了一具死尸。 　　酒鬼报案时，雷探长恰好在治安队打牌，当即带着兄弟们操家伙，兵分两路。 　　一队人马去现场查看线索，而他直奔孤儿院，来找路登。 　　雷探长来找路登，有两个原因。 　　首先，他依旧怀疑路登是凶手，至少没有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接到报案没多久，如果路登真是凶手，雷探长能打路登一个措手不及。 　　而费西修女的话为路登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当然，路登可能不是执行者，也许是策划者或者幕后黑手什么的。 　　其次，如果路登与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雷探长需要他的帮助。 　　上一次，路登已经证明了他的才能。 　　抓开膛手杰克这种疯子，就需要路登这种人才！ 　　黑夜长街，挂着煤油灯的马车疾行，留下的车痕很快又被雨水冲刷。 　　到了现场，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暴雨在耳边叫嚣。 　　治安队的队员拿出煤油灯，雷探长则拿出一个长筒样的东西，照出一道温暖的光。 　　路登有些好奇， 　　“这是？” 　　“手电筒。” 　　换做其他时候，雷探长都会炫耀一番这个宝贝。 　　此时他没有这个心情，只是随口解释道， 　　“和神邦的路灯一个原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贵。” 　　路登：…… 　　核辐射灯了属于是。 　　路登默默远离雷探长这个污染源。 　　借着灯光，飞快扫视现场，路登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 　　“这家伙……出院了！” 第016章 疯狂的雨夜 　　雷探长听的莫名其妙，皱起眉头，不明白路登什么意思。 　　“出院了？” 　　什么出院了？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路登指着三处伤口，分别是： 　　脸，喉咙，胸膛。 　　死者脸上有几道不深不浅的刀伤，脖子则被斩断，光看斩痕就不少于十刀，还有胸膛，那里破开了一个大洞，鲜血不停从中涌出，被雨水冲刷。 　　路登分析道， 　　“他换了一把刀行凶，改变了自己的杀人风格，他一定是受什么刺激了…… 　　看，脸上只砍了三刀，而脖子近乎被砍断了，只有一层薄薄的皮挂着脑袋。 　　再看胸口，他用刀毁掉了对方的胸膛，挖出了心脏，近乎砍成肉泥……” 　　摇曳的灯光下，雷探长看着眼前血淋淋的一幕，不寒而栗。 　　人就像牲口、畜生一样，被肆意破坏，糟蹋…… 　　心理素质稍微差一些的队员，只是看了两眼，脸色苍白，扶着墙壁呕吐。 　　其他老队员，则躲得远远的，不愿意靠近这地狱一般的场景。 　　雷探长则顺着路登说的话思考，沉吟道， 　　“有没有可能凶手换人了？” 　　开膛手确实是个疯子。 　　但是，开膛手喜欢破坏妓女的脸，三刀对于开膛手来讲，还是太少了。 　　死者的身份还没有确定，看服饰和体态，可能也是妓女，也可能不是！ 　　凶手是不是开膛手，尚未可知。 　　如果雾都连续出两个变态杀人狂，探长的压力会非常大！ 　　以及……这些和‘出院’有什么关系？ 　　“不，还是同一个凶手。” 　　路登耐心解释道， 　　“他用刀的手法没有变，你看脖子上这几刀，还有脸上的刀伤，都是开膛手杰克的手法，最重要的是，这些细节报纸从未刊登过。 　　模仿杀人不会这么快，模仿者也无法复刻这些细节。” 　　听着路登的话，雷探长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报纸没有刊登过的细节，路登却知道。 　　这意味着什么？ 　　雷探长默默记在心底。 　　路登蹲在尸体前，继续说道， 　　“砍脸是为了泄愤，他是杰克，依旧怨恨妓女。脖子和胸口，有点奇怪，和之前不一样……” 　　雷探长则大声反驳道， 　　“开膛手杰克以前也割过喉咙！他也把人肚子破开，做了一些恶魔才会做的事，这没什么奇怪的！” 　　在雷探长看来，尝试去理解一个恶魔，是不可理喻的事。 　　一旦人能用恶魔的逻辑思考……那么，人距离恶魔，还远吗？ 　　“不，不一样！” 　　路登观察完，站起身，隔着雨幕看向雷探长，用手比划说道， 　　“割喉咙和砍脖子是两个动作！ 　　割喉咙可以是复仇，可以是享受对方的恐惧。砍脖子，更像是收集战利品……或者，发泄自己的恐惧。” 　　说着，路登低头看向尸体的胸膛，死者心脏被彻底毁掉。 　　这个特征，是第一次出现。 　　路登若有所思说道， 　　“心脏和脖子，都是恐惧导致的后果，他经历了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必须杀人来获得安全感，而且，做这两件事……他要确保被杀者不会活过来！” 　　活过来？！ 　　雷探长感觉路登越说越离奇，死者被割破喉咙，刺穿胸膛，死的不能再死！ 　　什么样的人，受到这种伤，还能活下来？ 　　如果是为了杀死对方，开膛手杰克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 　　路登没有解释太多，因为这件事没办法解释。 　　他已经猜到开膛手经历过什么了。 　　杰克遇到一个‘不死的怪物’，尝试杀死对方，却没能成功，反倒受到了刺激。 　　开膛手被吓坏了，他需要杀戮来释放自己内心的恐惧。 　　同时，他必须砍掉头颅，搅碎心脏，确定对方不会‘死而复生’…… 　　对于阿乌吓唬开膛手杰克这件事…… 　　人活的时间久了，总会有些恶趣味，路登能够理解。 　　阿乌的事，路登当然没必要告诉雷探长。 　　“见鬼。” 　　雷探长低头看了一眼尸体，无法分析出更多的东西，转而问道， 　　“出院是怎么回事？” 　　见到尸体后，路登下的第一个结论，就是开膛手杰克出院了。 　　这是一句奇怪的话。 　　路登耐心解释道， 　　“是这样的，‘出院’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 　　开膛手杰克在过去几天受到了一次刺激，他这种连环杀人凶手，感受到压力和恐惧后，会在第一时间杀人，就像上次一样。 　　拖了这么久，是因为他没能力犯案。 　　他可能在住院，被关在治安队，出差暂时离开了雾都，刚回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过去几天，他无法作案。 　　一有机会，他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这个套路经常出现在电影、电视剧、小说等文艺作品中，屡见不鲜。 　　连环杀人凶手不断作案，又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在众人即将遗忘他时，再次出现。 　　可以靠着这个时间差，来追寻开膛手的身份。 　　“和上一次作案之间，只隔了几天！” 　　雷探长这一次持反对意见，认真说道， 　　“开膛手杰克每次杀完人，都会间隔几天时间，路登先生，你说的那种情况也许并不存在！” 　　雷探长也许并不了解杀人变态的内心世界。 　　但是，对方表现出来的规律，还是很好捕捉的。 　　开膛手杰克喜欢杀人，更喜欢杀人之后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治安队和报社们乱成一团。 　　也许，对于开膛手来讲，后者更有成就感一些。 　　隔几天杀一次人，才是开膛手杰克的习惯。 　　开膛手杰克没有改变自己的习惯！ 　　路登则没有辩解太多。 　　他很清楚，开膛手杰克受到刺激后，第一时间就像杀人，那种欲望是没办法克制的。 　　“想要证明我说的话，很简单。” 　　路登走向马车，冷冷说道， 　　“他今晚还会杀人，不止一人。” 　　看过尸体之后，路登很肯定一件事。 　　杀一个人，不足以释放开膛手杰克内心的恐惧。 　　在这场倾盆大雨中，他还会继续寻找目标下手…… 　　听完路登的分析，雷探长虽然没有全信，但心里也隐约有不安。 　　如果真像路登说的那样，开膛手杰克就彻底疯了！ 　　一夜多次行凶，无疑会让雷探长的压力直接拉满！ 　　看着路登向马车走去，雷探长追上前问道， 　　“路登先生，您打算去哪里？” 　　“我准备去治安队的地牢呆着。” 　　坐上马车，路登将手中的煤油灯挂在车厢上，认真说道， 　　“我知道你怀疑我与开膛手杰克有关，他今晚这样犯案，会惹上麻烦的。 　　而我，一个遵纪守法的神邦人，决定最大程度配合您的工作。” 　　路登说的很认真，认真到……雷探长觉得他在挑衅。 　　因为路登确实在挑衅。 　　“激怒我可不是什么好选择，院长先生！” 　　雷探长将辐射手电塞回腰间，跨上马车， 　　“不过，今晚您确实不能回去，我们回治安队，喝一杯热茶，打一下扑克，怎么样？” 　　他决定换一种更温和的方式，来监视路登。 　　如何鉴别一个男人的真实面目？ 　　两个桌子：酒桌和赌桌。 　　当然，这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是，酒桌和赌桌上，最能看出一个男人的本性。 　　路登反问道，“我以为打扑克牌犯法。” 　　“你们神邦人打，确实犯法。” 　　雷探长纠正道， 　　“你们那是低俗的聚众赌博，而我们这只是雾都人的娱乐消遣。” 　　娱乐消遣的事，能叫违法嘛！ 　　对于雾都的执法灵活性，路登有了新的认识。 　　在夜色下，马车再次驶向治安队的方向。 　　雷探长派出了手下的队员们，在街头巷尾搜索，看能否找到更多的尸体，验证路登那套离奇的理论。 　　而他，则约上两位好友，在治安队里和路登一起打牌。 　　路登一刻也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就算是上厕所，雷探长也会跟着。 　　很快，雷探长就为这个决定后悔了。 　　三个小时，三位探长一共输了45磅，这笔钱相当于他们三周的全部收入！ 　　路登的财富则一口气累积到了近七十磅！ 　　这笔钱，作为启动资金，已经足够了。 　　一名探长将手中的牌砸下，不满地嚷嚷道， 　　“该死的，雷，你从哪来找到的这家伙！” 　　路登太能赢了！ 　　另外一位探长也把牌砸在牌堆里， 　　“不打了！” 　　他们很肯定，路登没有出老千。 　　原因很简单……他们出老千也打不赢路登。 　　强化后的视力，能让路登轻易辨别对方的老千行为，他会控制自己的损失，就像从未识破一般。 　　演戏这方面，路登一直拿捏的很死。 　　输掉的45磅，这些探长也没有找路登要回来。 　　主要是丢不起那人。 　　而且，路登虽然赢钱，但路登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甚至可以说，路登很讨人喜欢，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哪怕是对男人来说。 　　可惜了，他是一个神邦人。 　　一名探长打着哈欠问道， 　　“院长先生，您准备如何花这笔巨款？” 　　路登则谦虚说道，“我准备去福报契约交易所碰碰运气。” 　　没错，他当年设立的福报契约交易所，今天依旧存在。 　　“哈哈哈，相信我你会在那里把钱输光的！” 　　“没错，没有一个聪明人能从福报契约上赚到钱，哪怕你是‘路登先生’！” 　　“……” 　　而雷探长则是最郁闷的人。 　　不过，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坏消息传来。 　　没有消息，对雷探长来讲，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说明，路登之前的推论都是错的！ 　　两名探长支起来床，直接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他们算是值了夜班，可以领一笔不菲的津贴，用来弥补今晚的亏空。 　　而雷探长则死死盯着路登，路登则悠闲地看着报纸，听着忽大忽小的雨声，喝着热茶，十分惬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雷探长不仅没有感觉煎熬，甚至有些释然。 　　后半夜，雨声渐渐停息了。 　　同时，东方开始冒出微弱的亮光，黎明即将到来。 　　雷探长觉得，是时候了！ 　　“路登先生，一直以来，你非凡的推理能力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我一度觉得，你就是开膛手杰克的幕后主使，哪怕不是本人，也脱不了干系。” 　　雷探长缓缓说道， 　　“但是，你总算犯错了！ 　　说实话，错了比对了好，你推理错了，说明你依旧是在推理，错了反而说明您与开膛手杰克没有关系……” 　　听着雷探长的长篇大论，路登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如果我是故意说错，用来洗刷自己的嫌疑呢？” 　　如果我预判了你的预判呢？ 　　雷探长：…… 　　没等他说话，路登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 　　“可惜，我没有推理错，您不用担心这种情况发生。” 　　这一次，轮到雷探长疑惑了。 　　他强调道， 　　“路登先生！至今为止，我的队员都没有找到第二具尸体，你的推理明显已经错了，开膛手杰克没有杀第二个人！” 　　路登反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您的队员一周薪水多少？” 　　雷探长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 　　“4到8先令。” 　　路登继续问道， 　　“您当队员的时候，会为了这点钱，在暴雨中寻找一具可能并不存在的尸体吗？” 　　这一次，雷探长沉默了。 　　他可能会，因为他有野心，有想法，有能力，想要往上爬。 　　但是，大部分的队员……不会这么做。 　　一周就这么点钱，玩什么命啊！ 　　换而言之，他昨晚命令队员们寻找新的尸体。 　　那些家伙肯定躲在某个角落偷懒，根本没有出动！ 　　这很雾都。 　　路登继续说道， 　　“等你走后，他们会休息，等暴雨过后才会起身，不，可能暴雨停下来，他们还在睡觉。 　　我们要如何发现尸体？很简单，等人们从睡梦中醒来，走上街头，当他们发出尖叫声，治安队的队员就会被惊醒，然后赶到案发现场，到那时，我们就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登话音未落，不远的街区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雷探长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事情似乎按照路登预定的剧本，正在一步步上演。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雷探长必须慎重考虑，是否要拘捕路登。 　　“哒哒哒——”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治安队员，踩着铃声，冲到了治安队门外，慌张喊道， 　　“探、探长！又死人了！” 　　“两具尸体！” 第017章 糟了！我成帮凶了！ 　　新出现的两具尸体，让雷探长陷入久久的沉默。 　　路登没有跟着他去现场勘察，而是直接在治安队补觉。 　　昨晚的暴雨会冲刷掉所有痕迹，看尸体这种事，早晚都一样，路登不是专业的法医，只是一个看多了刑侦文艺作品的半吊子侦探。 　　路登睡了大概两个小时，直到被雷探长摇醒。 　　“醒醒，尸体都抬回来了。” 　　雷探长脸色很难看，如果抓不到开膛手杰克，他大概会被发配到北边去吃冰。 　　“路登先生，你猜错了。” 　　雷探长有些疲惫，带着路登走向停尸间，开口说道， 　　“你猜错了，两具尸体，有一具是昨晚死亡，另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一具白骨化了，应该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白骨化的尸体？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路登和雷探长对视了一眼，都猜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尸体白骨化，意味着死亡时间在很多年前。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开膛手杰克的那位妓女长辈！ 　　即使不是，也有可能是开膛手杰克第一次动手杀人。 　　带着一具白骨作案，作案后还将白骨遗弃，开膛手杰克准备干嘛？ 　　路登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两具尸体，和之前见到过的尸体没有什么不同。 　　白骨化的那一具尸体，法医还在努力将它拼凑完整，但是从头骨不难看出，死者的头部遭受过多次砍击。 　　是开膛手的手笔。 　　路登把注意力放在另一具尸体上。 　　和昨晚的第一具尸体一样，死者脖子被砍断，心脏被剁成肉泥，内脏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坏。 　　但是，这些都不关键。 　　路登看着死者的左手，无名指不翼而飞…… 　　“他带走了尸体的一部分……” 　　看着眼前缺失一部分的尸体，刚睡醒的路登陷入沉思。 　　一个连环杀人凶手是不会轻易改变习惯的。 　　开膛手杰克从来没有带走战利品的习惯，过去没有，前一具尸体也没有，间隔几个小时，是什么改变了对方？ 　　这种改变，又是为了什么？ 　　一根手指，又能用来做什么？ 　　可能性太多了。 　　也许，杰克开始收藏新的收藏品，手指体积小，易携带储存。 　　也许，杰克只是看女人手指上的戒指不顺眼，将她的手指砍掉，而大雨将手指冲刷走了，去附近的下水道捞一捞，兴许就能找到。 　　也许…… 　　雷探长看着路登，等待对方的答案。 　　他和眼前这个男人接触并不多，但不能否认的是，路登身上有很多优点，擅长推理更是其中之一。 　　哪怕路登是神邦人，也赢得了雷探长的尊重。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以往，只需要片刻时间，路登就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答案。 　　这一次，雷探长可能要失望了。 　　路登思考了片刻，似乎一无所获，转而说道， 　　“我需要更多的线索，我在神邦有一些朋友，我想去拜访他们，你可以跟着我一起，或者派人。” 　　路登很清楚，自己如今还没有摆脱嫌疑，这样做只是为了避嫌。 　　他不可能是开膛手杰克本人。 　　毕竟，开膛手杰克出现时，路登还没有来到雾都。 　　但是，路登有可能是幕后主使，有可能是从犯，帮凶…… 　　对路登这样的危险人物保持警惕，是雷探长必须做的事。 　　“好。” 　　雷探长爽快答应了下来，甚至让人骑着自行车载路登一程。 　　队员送路登来到了怪鸟书店。 　　来到怪鸟书店后，路登摇晃柜台前的铜铃，唤来一名年轻人， 　　“我要见安东尼，还有普吉神父。” 　　“请您跟我来。” 　　至于跟着路登的治安队员，收下1先令之后，安静站在一楼，当做无事发生。 　　雾都治安队的道德水平和法律意识，一直发挥稳定。 　　二楼，老者坐在扶椅上，看着路登，依旧是愁眉苦脸的那副模样。 　　路登没有说自己为何而来，只是提出要约见普吉神父，等人到齐后再谈。 　　不到一刻钟，风尘仆仆的普吉神父赶到书店，身上甚至还带着女人的香水气息。 　　路登翻了个白眼，略带嫌弃说道， 　　“我以为神父的生活都很检点。” 　　老者脸上浮现出了无奈的笑容，谁都有资格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指点点，可路登先生您…… 　　您当年在神邦有过露水情缘的人，还少吗？ 　　偏偏路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别说道德高地了，就算是站在道德深渊，路登都能发出指指点点的声音。 　　普吉神父理直气壮地纠正道， 　　“我生活很检点，我每次都只找女人，成年女人！” 　　普吉神父相信，单凭这一点，他的道德水平就秒杀99.99％的同行。 　　路登会心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再聊下去，就不礼貌了。 　　扣1圣父和你一起笑。 　　老者开口问道， 　　“路登先生，找我们有急事？” 　　路登今天的表现很反常，尤其是约见普吉神父这个举动。 　　“对。” 　　路登干净利落地承认，同时说出早就准备好的方案， 　　“我需要一个好的律师，能尽可能保证我不会出现在被告席上，拖延整个审判的过程，最好便宜一些。 　　我手里虽然有钱，但这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那你们也知道，一个守法的神邦公民在雾都赚钱有多难。” 　　律师？ 　　没等两人发问，路登继续说下去， 　　“我需要你们帮忙运作，如果我被关押在地牢，我想和理发师陶德关押在一起，最好在同一间地牢。 　　还有在我被关押期间，我需要米乐来地牢见我一面，她的报道要在各大报纸上刊登。如果效果不好，后续我来操刀……” 　　关押？ 　　地牢？ 　　报纸？ 　　老者越听越迷糊，根本跟不上路登先生的节奏。 　　他只知道，路登先生在追查开膛手杰克。 　　普吉神父知道的更多一些，脸色凝重，小心翼翼问道， 　　“路登先生，您是说……您被栽赃了？” 　　栽赃？！ 　　老者哪怕再愚钝，此刻也反应过来了，险些惊呼出声。 　　被开膛手杰克栽赃？！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被一个杀人疯子惦记上，本身已经足够可怕。 　　更可怕的是，对方还要栽赃路登！ 　　老者欲言又止，他想劝路登先生先离开雾都避避风头，等风波平静了再回来。 　　在此期间，异端审判所会全力追查开膛手杰克。 　　以异端审判所的能力，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杰克。 　　事实上，阿乌已经找到了杰克，只不过这件事只有普吉神父等极少数人知道。 　　路登说完自己的方案，微微点头， 　　“要办的事差不多就这样。” 　　做完这些，路登自保有余。 　　至于反攻……路登自己身陷牢狱，只能借助外界的力量。 　　如果路登可以自由行动，抓到开膛手杰克并不难。 　　远程操纵，挑战性会更大一些。 　　“如您所愿。” 　　普吉神父同意的同时，认真说道， 　　“这件事与陛下无关，陛下已经离开雾都……” 　　“我知道。” 　　阿乌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路登站起身，打断了普吉神父， 　　“我没猜错的话，那小子应该是‘高地共和国’被流放的那位国王？” 　　普吉神父的表情有些无奈。 　　将这世上权势最大之一的永生者，称为‘那小子’。 　　这种事，恐怕也只有路登先生能做出来。 　　普吉神父点头承认，同时有些好奇， 　　“您怎么猜到的？” 　　路登一边向楼梯走去，一边翻着白眼，无奈说道， 　　“他给自己取名庞乌·波拿马，这么明显的名字，还需要我猜？” 　　下楼的同时，路登嘀咕道， 　　“希望这小子能避开滑铁卢这种晦气地方……” 　　目送路登先生下楼，普吉神父神色冷漠下来。 　　他没有去看老者，而是随手给自己调了一杯烈酒，加入冰块，仰头一饮而尽，用酒精刺激自己，释放一部分情绪，以免自己太过兴奋。 　　普吉神父能感受到，那个男人……真的回来了。 　　片刻的战栗后，普吉神父恢复了冷静，看向老者，冷冷说道， 　　“安东尼，收好你的恐惧，你在担心什么？” 　　坐在扶椅上的老者脸色一僵，下意识想要为自己的辩解几句。 　　女皇还没有归来，异端审判所负责路登先生的安全，在这种时候，路登被开膛手杰克盯上，又被对方栽赃，还要进入地牢…… 　　老者低声说道， 　　“他的处境很危险。” 　　“安东尼，你错了。” 　　普吉神父摇了摇头，走到窗边，看向街道上某个背影， 　　“他的处境并不危险……他才是危险。” 　　真正要担心的，不是开膛手杰克，也不是探长、治安队，而是……雾都。 　　按照正常的进度，现阶段的路登先生，应该还属于适应期。 　　这种时候的路登会显得人畜无害，看上去很好说话。 　　一旦路登先生熟悉了环境，捋清思路，决定开始行动，送出福报…… 　　那时，好戏才刚刚上演！ 　　当年在神邦，就是这样的。 　　在雾都，路登的适应时间应该更长一些，哪怕有异端审判所的帮助。 　　现在这个世界更复杂了，科技更发达了，风土人情有更多的变化。 　　路登想要送出更多的福报，就必须学习更久，适应更久，才能找到最佳福报派送方案之一。 　　但是！ 　　开膛手杰克的案子，加速了这一过程。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栽赃路登先生。 　　吵醒一只沉睡的狮子，狮子只会饱餐一顿，接着打盹。 　　吵醒来自深渊的恶龙，恶龙吞噬的将是整个世界。 　　毕竟，同样的事，路登先生做过不止一次了。 　　老者喃喃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为雾都祷告吧，安东尼，为雾都祷告吧。” 　　普吉神父嘴角微微勾起，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 　　路登走出怪鸟书店，还没走几步路，雷探长带着人匆匆赶到，神色凝重。 　　见到路登的瞬间，雷探长有些惊讶，低声说道， 　　“我以为你跑了。” 　　很显然，之前在看尸体的时候，路登并非一无所获。 　　他看出来了一些东西。 　　但是，这些东西，如果路登说出口，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路登直白告诉雷探长，开膛手杰克准备栽赃自己。 　　就算雷探长信，其他探长也不会相信！ 　　而且……路登是一个没有背景的神邦人。 　　对于雾都的探长来讲，这近乎是最好的犯罪模板！ 　　没有背景，举目无亲，神邦人…… 　　不管路登是不是开膛手杰克， 　　他都可以是！ 　　不，应该是！必须是！ 　　雷探长不抓路登，也会有姆探长抓他！ 　　雾都只需要一个开膛手杰克。 　　至于是谁，雾都不在乎。 　　雷探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如果换位思考，路登相当于身陷死局！ 　　他以为路登会选择更聪明、更轻松的路——跑路。 　　雷探长也给对方机会了。 　　万万没想到，哪怕明知道会被栽赃，路登依旧留了下来！ 　　“离港的船票很贵。” 　　路登叹了口气，认真说道， 　　“我还没有送够福报，我舍不得走。” 　　雷探长板起脸，从兜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纸，一板一眼说道， 　　“接到匿名线人举报，搜查奥利弗孤儿院后，在你的住所发现行凶用的雨衣、刀具……以及死者的半截手指。现在治安队决定对你进行拘捕，你有权保持沉默……” 　　听着探长的话，队员们有些诧异。 　　他们从未见过探长对神邦人这么客气！ 　　只是因为对方叫路登吗？ 　　路登这个名字，对神邦人意义非凡，可是对于雾都人来说……路登的履历固然精彩，和奥古斯都比起来，还是略有逊色，不如奥古斯都传奇。 　　还是因为开膛手杰克？ 　　事实上，对于雷探长来讲，这是明摆着的栽赃！ 　　对方的漏洞太多，甚至不愿意遮掩一下！ 　　他不是傻子，更不是白痴，如果路登会大意到这种程度，也不配得到雷探长的尊重。 　　念完一长传台词后，雷探长看着路登，问道， 　　“还有问题吗？” 　　路登问了一个很专业的问题， 　　“如果我真的是开膛手杰克或者帮凶之一，我会面临什么样的刑罚？” 　　雷探长给出一个专业的回答， 　　“绞刑。” 　　路登：…… 　　从未有如此美妙的结局！ 　　“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有。” 　　路登认真说道， 　　“我真的不想挂。” 第018章 道德真空的人们 　　午后的地牢，被些许阳光从缝隙短暂照射过后，阴暗潮湿的气息混着散装阳光，就像臭豆腐一样，又臭又香。 　　“老实点！” 　　这是路登第二进宫。 　　身为守法公民的他，每次都因为自己未曾犯下的罪行被带到地牢，而真凶却能逍遥法外，多少有些荒诞与滑稽。 　　路登被塞进地牢，住在理发师陶德隔壁，单间。 　　这是异端审判所的安排。 　　他们不敢把路登单独和陶德放在一间牢房，万一陶德做点什么，都是异端审判所无法承受之痛。 　　等治安队的人走后，陶德探出半个脑袋，好奇问道， 　　“是您吗……” 　　陶德卡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路登，上一次见面对方并没有说出姓名。 　　他只好称呼对方为‘教父使者’。 　　路登坐在椅子上，点头回道， 　　“是我。” 　　自从上一次路登来见陶德之后，陶德的待遇好了不少，不再被铁链束缚，每天能够吃到热的食物，甚至破例让他洗了一次澡。 　　显然，这是异端审判所的手笔。 　　他们有足够多的历史资料，甚至有阿乌这块活化石，很清楚路登先生的行事风格。 　　路登会给法律尊重，如同法律尊重他一样。 　　同时，路登视道德如无物，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挥舞道德大棒，揍敌人满头包。不需要的时候，连夜壶都不如。 　　用某个汉姓爵士的评价，路登是不折不扣的道德真空生物。 　　同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路登不介意让自己活的更滋润一些。 　　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车绝不走路。 　　陶德作为被路登看中的人，异端审判所给他一些关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花点钱嘛，花点！ 　　如果花钱就能刷路登先生、永生者阵营的好感度，异端审判所能刷爆！ 　　路登所在的单间牢房，提前被打扫过。 　　角落都铺着干燥的稻草，有一个单人床，一把座椅，两盏煤油灯，还有一沓当日的报纸，以及一壶热茶。 　　如果路登有需要的话，扯一下墙壁上的线，很快就能有人来替路登解决麻烦。 　　这里是雾都，不是异端审判所的大本营。 　　但是，雾都治安队，向来是认钱不认人。 　　因此，在异端审判所砸了足够多的钱之后，路登获得了VIIIP待遇，避免了踩缝纫机的结局。 　　看着当日的报纸，路登随口问道， 　　“陶德，如果出狱了，你准备做什么？” 　　“出狱以后想做什么？” 　　陶德听着这话，感觉有些滑稽。 　　就像某个音乐选拔上，转椅上的导师在提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陶德的梦想当然是出狱了。 　　出狱，和自己的未婚妻完婚，请一位体面的教父…… 　　事实上，陶德居住在圣菲街区，就是想说服老教父。 　　他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下手极少失误，只需要一刀，就能让目标彻底离开人间。 　　老教父许诺，只要陶德再杀几个人，就替他完成心愿，主持婚礼。 　　事实上，‘这几个人的差距’，就像拼多多的最后一刀、羊了个羊的第二关、懒狗作者的加更。 　　这些都是理论存在，但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东西。 　　俗称：画饼。 　　陶德认真给出自己的回答， 　　“和我未婚妻完婚……如果可以多一件事的话，我想……” 　　陶德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我想替您理发剃须。” 　　路登认真评价道， 　　“好眼光。” 　　显然，上一次接触后，陶德品味出了更多的东西。 　　教父派来的使者有点东西，甚至比老教父还像教父。 　　有两种可能。 　　对方就是白兰度教父。 　　或者白兰度教父的手腕更加高超，能够轻易降服这等人物。 　　陶德更倾向于前者，但他不会点破。 　　这是他与白兰度教父的默契。 　　路登放下报纸，隔着墙壁，问道， 　　“如果我说，我们三天内就会出去，你相信吗？” 　　陶德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相信。” 　　“为什么？” 　　为什么？ 　　陶德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在人满为患的雾都地牢，半个小时前，所有罪犯都被带走了，整个地牢只剩下他和隔壁的人。 　　为什么会有神邦人来警告陶德，说话做事都小心点。 　　为什么亡妻的弟弟，本该在高地共和国享福的富家公子，会风尘仆仆赶到雾都，在阴暗地牢与自己见面，还释放出善意，表示他们愿意支持两人的爱情。 　　当年，陶德是神邦贵族公子哥，权势、财富、地位一样不缺。 　　对方家族都强硬地反对两人的爱情，不肯屈服。 　　如今，陶德沦落异国他乡，是最混乱街头上的一个理发匠，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一套银质理发刀具，甚至被视为开膛手杰克，名声一落千丈，如同过街老鼠一般。 　　对方……竟然同意了？ 　　陶德也想问，为什么，这个世界怎么了！ 　　“抱歉，这个问题太蠢了。” 　　路登摇了摇头，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地牢，无奈说道， 　　“他们太小题大做了。” 　　不过，路登能理解异端审判所的谨慎。 　　雾都，和四百年前的神邦不一样，这里不是一个讲法律的地方。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路登看了会报纸，便回床上睡了片刻。 　　他随身携带着那个漆黑面具，地牢的空气质量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等路登醒来后，已经是半夜。 　　他刚起身，隔壁牢房就传来声响。 　　“使者先生，您醒了？” 　　“叫我院长吧，我是一个家孤儿院的院长。” 　　院长？ 　　陶德记下这个细节，他不确定这是一个真实的身份还是伪装，只好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 　　“院长，下午一个叫米乐的女人来找过您，看您在休息，她便走了，她说她明早还回来。” 　　路登点头， 　　“我知道了。” 　　“您的律师会在明天下午见您，据说他们想要尽快送您上法庭。” 　　“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有人为路登送来晚餐。 　　为了方便他进食，治安队的队员甚至允许路登在地牢口吃饭。 　　看着这待遇，陶德表情格外复杂。 　　这位院长……到底是什么来头？ 　　…… 　　第二日。 　　米乐小姐如约而至。 　　她查过不少案子，也写了有些小说类的东西，在报纸上发表，反响不错。 　　人们喜欢看侦探小说，尤其喜欢看‘业余侦探吊打职业探长’的故事。 　　因此，米乐小姐乐此不疲，在命案现场往返。 　　地牢，她倒是很少来。 　　一般被关在这里的犯人，手上多少都沾着鲜血和人命，雷探长严禁米乐来这种地方。 　　只不过，这一次米乐要采访的对象很特殊，雷探长才破例一次。 　　“路登先生，这……” 　　米乐没想到，两人的重逢会是这种场景。 　　“直接开始吧。” 　　路登直奔主题，开口说道， 　　“开膛手杰克不会再犯案了，那个胆小鬼已经吓破了胆，栽赃我是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他的余生会在恐惧与噩梦之中度过……” 　　听着路登的话，米乐在纸上奋笔疾书，不敢错过任何细节。 　　等路登全部说完，米乐停下笔，才问出第一个问题。 　　“路登先生……” 　　米乐有些犹豫，抿着嘴问道， 　　“如果像这样写的话，会不会激怒开膛手杰克？” 　　“激怒？” 　　路登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陈诉事实，并没有在抹黑什么，他没必要因此愤怒，那是弱者和胆怯者才会做的事，他应该更像个爷们一点。” 　　路登抹黑开膛手杰克了吗？ 　　如何抹黑的？ 　　把对方做的事重复了一遍？ 　　正如路登所说，他陈诉的都是事实，开膛手杰克栽赃的理由，一是报复，报复追查他的神邦人。 　　第二，则是为了自己脱身。 　　路登作为帮凶，陶德作为主犯，神邦凶手二人组…… 　　听上去，多么美妙？ 　　真正的开膛手杰克，则可以抽身而出，平稳落地，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听着路登先生的话，米乐陷入沉默。 　　半晌后，她开口带着几分苦涩， 　　“路登先生，如果这篇报道刊登出去，也许会激怒开膛手杰克，为了证明这上面的东西是错的，他可能……” 　　“他可能会继续杀人。” 　　路登替米乐说出了最困难的一部分， 　　“他是个连环杀人犯，杀人对他来讲就像吃饭喝水一样，为了回击，他会杀人，没错，是这样的。” 　　米乐强调道， 　　“会有无辜的人为此死去！” 　　路登反问道， 　　“如果我和陶德先生因此而死，就不无辜了吗？” 　　米乐被堵得一噎，带着几分心虚，找补式说道， 　　“我们可以找别的方式证明您的清白，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 　　面对这套说辞，路登只是露出了一个浅笑，一言不发。 　　仿佛在听一个笑话。 　　只是居住了不到半个月，路登很清楚一件事，雾都的法律就是笑话。 　　尤其是，对神邦人来讲。 　　米乐也许认识到了这一点，可她心底依旧存在些许幻想，不愿承认这吃人的现实。 　　路登和陶德背负开膛手杰克之名被绞死，冤枉吗？ 　　确实冤枉。 　　按照路登的做法去做，会有一个甚至更多的妓女死去。 　　这笔账，怎么算都让人揪心无比。 　　路登一针见血点破了米乐心中的纠结， 　　“整件事唯一应该被指责的，是开膛手杰克。 　　你不该纠结我的自救行为，我是在合法范围内行事，真正违法杀人的是杰克，可能被冤死的是我，人们总是喜欢苛求受害者，更喜欢宽恕凶手。 　　对此可能造成的结果我很抱歉，但我不会后悔。” 　　米乐嘴唇蠕动了几下，发不出一点声音。 　　路登先生说的每一个字，她都理解，连通的逻辑她也能接受，但是…… 　　血淋淋的现实面前，她希望找到一个双赢的方法。 　　至少，少死一些人。 　　米乐忍不住问道， 　　“路登先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 　　路登拿起手边的报纸，不再去看米乐，而是冷漠说道， 　　“等着，什么也不做，我和陶德不会因此而死。我只提醒你一次，如果不发这篇报道，会死更多的人。” 　　至于米乐愿不愿意相信路登，就不是他的事了。 　　米乐收起笔记，向路登行礼之后，离开了地牢。 　　…… 　　第三日，清晨。 　　雾都治安总队秘书处。 　　一名爵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将帽子与手杖放在一旁，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蛋酒，犒劳今天的工作。 　　虽然他还什么都没做。 　　他刚坐下，正准备处理一些文字工作，签签字什么的，一份文件就被送到了面前， 　　“秘书长，这是关于开膛手杰克的案件报告，奥利弗孤儿院的院长路登·柯里昂有重大犯案嫌疑……” 　　秘书长头也没抬，冷冷说道， 　　“奥夫秘书，我不需要知道谁有嫌疑，请告诉我谁是凶手。” 　　“这……” 　　奥夫秘书有些为难， 　　“探长们给出的证据很牵强，开膛手杰克出现的时候，路登甚至没有在雾都……” 　　秘书长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奥夫秘书，让对方无法躲避。 　　“听着，我不在乎过程，我只要结果，告诉我，谁是凶手。” 　　奥夫头顶不停冒着冷汗，拿着文件的手微微颤抖，哆哆嗦嗦说道， 　　“他看上去像是被栽赃的，也许有人把这些东西放到他家里……” 　　秘书长粗暴地打断了他，不满地嚷嚷道， 　　“听着，奥夫·伊西多，我不是探长，你也不是探长，我们没有查过一天的案子，我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查案这种高贵的事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卑微的秘书来做，我们只是坐在这腐朽的破屋子里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书工作罢了。 　　我只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谁是凶手，我可以把问题更简化一下。” 　　秘书长如同秃鹫一样，盯着眼前的文件和奥夫，好似随时会将对方吞入腹中，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告诉我，路登·柯里昂是不是凶手之一？” 　　奥夫咽了口吐沫，强撑着说道， 　　“有一位探长认为，他是帮凶，唆使者，陶德是主犯。” 　　“好。” 　　秘书长拿起手边的酒杯，将蛋酒一饮而尽，接过文件，看清楚上面的所有文字，确定一位探长愿意为这个案子赌上前途，并且自己不会因此受到任何牵连。 　　秘书长拿起鹅毛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冷冷说道， 　　“那么，路登·柯里昂就是凶手。” 第019章 越狱与复仇 　　今天是路登被关在地牢的第三天。 　　昨天上午，他见了米乐小姐，和对方有过一番交谈，或者说是争执，双方闹的不欢而散。 　　下午的时候，一名资深律师来拜访了路登，信誓旦旦向路登承诺，只要案件进入法庭，他们一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律师还向路登透露，他已经买通了一位治安总队的秘书为路登说话，保证万无一失！ 　　对此，路登只是含蓄地笑了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见过律师后，路登在地牢的生活很规律。 　　按时吃饭、睡觉，闲时看着各种报纸，了解外面的新闻。 　　不会有治安队的人来刁难他或者陶德，每天的饭菜甚至还会有变化，营养搭配很合理。 　　陶德从未想过，坐牢会是这么轻松、惬意的一件事。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第三天晚上。 　　一位行色匆匆的神父，前来拜访路登先生。 　　站在地牢里，普吉神父礼貌地问好， 　　“路登先生，晚上好。” 　　“哎。” 　　路登却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冲着隔壁的牢房喊道， 　　“陶德，你过来一下。” 　　过来？ 　　陶德有些发愣，他是在坐牢，院长的语气就像要他串门一样。 　　真把这里当家了呀！ 　　陶德正想问自己该怎么过去，一串钥匙被扔到他面前。 　　按照院长的吩咐，陶德打开了自己的牢房门，走到了隔壁的豪华单间。 　　路登先生坐在床边，神父则坐在椅子上，陶德便贴着墙壁，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荡。 　　他不知道院长让他过来做什么，但是，陶德很清楚，自己按照院长的指示去做就好了。 　　如果院长想害他，有一百种，一千种更简单的方法，不需要算计什么。 　　陶德早就一无所有，只剩下这条烂命，还背负着开膛手杰克的污名。 　　“介绍你认识一下，这位是普吉神父，这位是理发师陶德。” 　　神父冲陶德笑了笑，陶德感觉脊背发寒。 　　他是一个正统的神邦男人，曾经有一段时间，也是一个小男孩。 　　神父这个词，对不少男孩来说，代表着一抹阴霾。 　　陶德还好，没有神父敢对他做什么，但相关的传说，陶德没少听。 　　对于神父，他当然没有什么好印象。 　　更何况，眼前这个普吉神父，看上去就不像是正经神父。 　　双方简单认识了一下，纷纷将目光再次投向路登。 　　普吉神父含蓄说道， 　　“路登先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通知您。” 　　“让我猜猜，我应该被判死刑了？” 　　路登放下报纸，满脸无奈地说道， 　　“绞刑还是断头台？” 　　“不愧是您。” 　　对于路登猜到真相这件事，普吉神父并不意外。 　　他在深夜出现在地牢里，本身就意味事态紧急。 　　“绞刑。” 　　“他们能这样做？” 　　陶德忍不住诧异，开口问道， 　　“在未经法庭审理的情况下，判处一个人绞刑？” 　　这未免也太荒诞了！ 　　陶德作为正统的神邦人，对神圣法典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虽然知道雾都不太讲法律，但没想到，雾都能做到这种程度。 　　“法庭审理了。” 　　普吉神父解释道， 　　“下午法庭，一个昏庸无能、坐吃等死的法官直接判定您和陶德先生有罪，明天绞死。” 　　陶德：…… 　　太快了吧？ 　　这就是雾都效率？ 　　公正的审判拖拖拉拉，绞死一个外邦人效率拉满。 　　某种程度上来讲，雾都的法典也是公正的，只是对雾都人更公正一些。 　　像路登、陶德这种外邦人，在雾都不会得到公正的待遇。 　　没谁惯着他们。 　　解释完眼下的情况，普吉神父看向路登先生，认真询问道， 　　“您在被绞死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路登发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有。” 　　普吉神父从腰间摸出一根发黑腐朽的绞绳，递到路登面前，恭敬说道， 　　“方便的话，您能用这根绞绳吗？” 　　路登：…… 　　“收起这玩意吧，吓唬谁呢。” 　　路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我不会为自己未曾犯下的罪去死！” 　　在启云王国那一次，路登承认自己玩过火了，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手段过于激进，才会被送上绞架。 　　神邦也是，如果路登不返回神邦，元老院绝不会杀他。 　　在赌桌上，路登是一个赌品很好的赌徒，愿赌服输。 　　但是！ 　　这一次是庄家不讲武德，直接扣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在路登头上，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他送上绞架。 　　如果到了这一步还不反抗，路登干脆找个臭水沟把自己淹死好了。 　　他又不是赘婿，没必要这么憋屈。 　　“所以……” 　　普吉神父看向路登，认真问道， 　　“您还不想挂是吗？” 　　“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回来的。” 　　想到自己那1亿星云币，路登就心疼的不能呼吸，咬着牙说道， 　　“这才回来这么点时间就死了，未免有点太不礼貌了吧！” 　　“明白了。” 　　普吉神父将绞绳收起，微微躬身行礼， 　　“我们会协助您越狱，作为交换的条件，您必须给我们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您要留在雾都。” 　　普吉神父直勾勾看着路登，认真说道， 　　“至少留一段时间，给他们带来……一点福报？” 　　神邦当年有的，雾都都要有。 　　“听上去很公平的交易。” 　　路登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换了一个话题， 　　“让我留在雾都，恐怕不是送福报这么简单吧，让我想想，高地共和国的局势好像不太稳当，保皇派想要迎接流放的国王回去，小联合王国、神邦、雪地联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那位皇帝如果回去，高地共和国会再次发起东征……我没猜错的话，东征目标是神邦对吧？” 　　路登用右手食指敲击着左手手背，眼神深沉，仿佛能看见风起云涌。 　　普吉神父要求路登留在雾都，只有一个原因： 　　接下来数年即将发生的事，是一场精心的演出，一场……复仇。 　　在保民官路登死在元老院的那一天，一颗名为仇恨的种子就埋在阿乌心底。 　　他登上了神邦权力的最顶峰，让整个神邦臣服，成为奥古斯都，被誉为神邦最伟大的帝皇…… 　　在阿乌死后，由于他刻意的纵容，神邦帝国立刻分崩离析。 　　只是，这远远不够。 　　作为复仇，阿乌要做的更多。 　　他要攻破神邦的城门，要攻入万圣殿，带着蛮子闯入元老院！ 　　这些年，阿乌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复仇的机会。 　　当路登先生回来的那一天，阿乌知道，机会来了。 　　复仇的齿轮开始转动。 　　阿乌想要一场完美的复仇演出，必须排除一个干扰选项： 　　路登。 　　一旦路登离开小联合王国，踏上曾经征服过的土地，一切都会失控。 　　没有人能够操纵路登，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他能做到哪种程度。 　　女皇、艾尔，是明确站在路登这一边的。 　　阿乌此刻的心理状态，有些微妙，就像孩子长大成人，上山学会了屠龙技，回到家中，撸起袖子，就要给老父亲表演一个屠龙。 　　因此，才有了路登经历的一切。 　　“我不会给任何承诺。” 　　路登漫不经心说道， 　　“开膛手杰克栽赃我这件事，就算不是你那位陛下的本意，恐怕也有他的因素。 　　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被判绞刑是无妄之灾，你们救我出去是分内之事，我不会为此做出任何承诺。” 　　普吉神父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 　　他早就知道，想要说服这位路登先生，没那么容易。 　　“不过……” 　　路登话锋一转，“我暂时没有离开雾都的打算。” 　　被迫承诺不离开，和主观意愿不离开，这是两码事！ 　　虽然是同一个效果，但依旧是两码事！ 　　听到这句话，普吉神父总算松了口气，小声补充道， 　　“等一切结束之后，陛下会亲自来和您解释。”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是我多言了。” 　　两人的对话，陶德听的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他只听明白了一件事：要越狱了！ 　　而且，从一开始，路登先生就把他喊过来，意思很明显，会带着他一起越狱。 　　想到这里，陶德对院长的感激之情，又多了几分。 　　如果路登将陶德留在地牢，他不是被看守打死，就是被吊死，没有其他结局。 　　两位大人物都没有谈越狱计划的意愿，陶德看了一眼路登先生，知道该自己开口了。 　　“咱们什么时候越狱？” 　　陶德开始谋划， 　　“清晨吗，早上看守会松懈一些……” 　　普吉神父在按下了手中一个按钮，随口说道， 　　“三。” 　　三？ 　　什么三？ 　　“二。” 　　听到这句话，陶德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 　　轰—— 　　一声闷响后，隔壁牢房的墙壁被炸开，溅起无数灰尘。 　　陶德没想到，雾都法庭的效率高，普吉神父的效率更高！ 　　刚决定要越狱，现在就操家伙上了！ 　　爆炸过后，三人先后走出牢房，来到坍塌的墙壁，前方出现一个洞口。 　　这洞一人高，挖的时候甚至专门挖了台阶，方便众人逃离。 　　这越狱条件，迈克尔看了会沉默，肖申克看了会流泪。 　　三人先后猫着身子走进洞口，穿过了一段不算长的地道。 　　陶德很想问一句，闹出这么大动静，逃出地牢，被治安队追捕怎么办？ 　　当他走出地洞后，这个疑虑打消了。 　　一片平地上，一百名身披铠甲的精锐骑兵正在静静等候着众人。 　　陶德能认出他们胸口的徽章——圣彼得皇家骑士团！ 　　陶德惊呼出声， 　　“能调动圣彼得骑士团，您是教皇？” 　　在他印象里，只有教皇和小联合王国的国王有这个权力，调动圣彼得皇家骑士团。 　　普吉神父谦虚说道， 　　“我不是教皇。” 　　“那这……” 　　陶德有些懵了，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遥远的神邦共和国，神邦设有七位大法官，执掌着七座宫殿，与元老院共治神邦。 　　奥古斯都执政期间，神邦由共和国转为帝国，七位大法官的世俗权力不减反增！ 　　除了行政权以外，他们甚至被授权，允许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 　　一时间，神邦帝国军阀林立，势力盘根错节，埋下了动荡的隐患。 　　在奥古斯都死后，神邦帝国立刻分崩离析，陷入了常年混乱，至今都没有恢复往日的辉煌。 　　七位大法官在组建军团时，大多选择与十三圣会合作，以出资的方式，组建圣会骑士团。 　　圣彼得疗养院骑士团，也被称为圣彼得皇家骑士团，简称圣彼得骑士团。 　　由后三巨头之一、奥古斯都的左膀右臂、圣彼得疗养院的终身荣誉院长——莱恩·雅格创建，是骑士团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一支。 　　更关键的是，在神邦帝国分裂前夕，圣彼得骑士团按照莱恩雅格的遗愿，提前踏上了远征的步伐，进入了海洋的领域。 　　他们一边打击海盗，一边庇佑平民，接纳所有愿意投奔的人，势力不断扩大。 　　后来，圣彼得骑士团甚至和小联合王国达成同盟关系。 　　骑士团管辖的土地纳入小联合王国，但不用缴纳赋税，财政和行政自理，只需要名义上臣服，以及听从国王陛下的调令。 　　同时，十三圣会被准许在小联合王国内传教，圣彼得疗养院骑士团也被册封为皇家骑士团，也是唯一一个，不信仰圣父会的骑士团。 　　不过，自从圣彼得骑士团向小联合王国臣服后，民间和官方一直为一个问题争论不休。 　　对圣彼得骑士团来讲，王权和神权，到底哪一个更大？ 　　简化一下问题：当国王和教宗的命令发生冲突时，圣彼得骑士团听谁的？ 　　神邦人认为，骑士团会听教宗的，毕竟这是他们的信仰。 　　雾都人则认为，骑士团会听国王的，毕竟他们宣誓为国王而战。 　　看着眼前的一幕，陶德感觉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一个神父，连教皇都不是的神父，就能指示圣彼得骑士团在夜色掩护下强攻地牢救人…… 　　王权，一败涂地！ 　　陶德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你真不是教皇？红衣大主教？教皇候选人？” 　　“都不是。” 　　普吉神父十分谦虚地说道， 　　“在担任普吉神父之前，我做过一段时间教皇。” 第020章 恶魔的召唤仪式 　　逃离的路上，陶德一直保持着沉默。 　　身为正统神邦人，陶德·巴克算得上根正苗红，祖上曾跟随小三巨头之一安东尼，在荒原上扛过火枪，在北方打过兽人，战功赫赫，让巴克家族至今都是神邦内的大家族。 　　正因如此，听到普吉神父那番堪称‘大逆不道’的话后，陶德才会开始怀疑人生。 　　十三圣会的教皇之上，才是普吉神父？ 　　所谓‘普吉神父’，并非姓名，而是一个时代流传的职位！ 　　陶德一时间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和惊喜等着自己。 　　想到这里，陶德看向身旁的路登先生。 　　显然，这一切都和路登先生有关。 　　陶德当然清楚‘路登’这个名字对神邦的含义。 　　他只是有些不确定，神邦的古老传说，究竟是真是假。 　　传说中，每过一段时间，几百年或者上千年，就会降临一位‘路登’，为世人带来福报。 　　这个传说过于离奇，小孩子们都当鬼怪故事来讨论，大人们则会板着脸，警告孩子们，不能对伟大的保民官路登不敬。 　　陶德本来没把这个故事当回事，知道他遇见了院长，疑似白兰度教父的人，名为……路登。 　　马匹停止奔跑时，陶德才回过神来，发现众人出现在疗养院外。 　　这座疗养院，是圣彼得骑士团的产业，按照小联合王国国王的手令，疗养院的土地归圣彼得骑士团所有，拥有一定程度的法外豁免权。 　　不少犯了罪的人，都会跑到疗养院来，乞求庇护，逃避法律的制裁。 　　当然，这些人也需要付出代价，缴纳一笔不菲的费用，在疗养院内担任劳工，或者直接加入圣彼得骑士团，成为仆从兵。 　　核心宗旨：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 　　踏上疗养院的土地后，近百名骑士没有做任何停留，转身离开了疗养院，不知道去向何方。 　　只有路登、陶德和普吉神父，被留在门口，等待主人露面。 　　没过多久，一名红衣主教迎了上来。 　　红衣主教先是向路登微微躬身行礼，又看向普吉神父，问候道， 　　“教皇陛下，圣人保佑。” 　　普吉神父摇了摇头， 　　“我已经不是教皇了，也没有什么圣人。” 　　红衣主教没有回答这句话，转身为三人带路，一边走，一边说着， 　　“我是诺艾尔·雅格，十三圣会的红衣主教之一，也是这里的雾都圣彼得疗养院的副院长，您可以称呼我为诺艾尔，这边请。” 　　诺艾尔带着路登和陶德在疗养院内七饶八绕，找到一处独栋幽静小楼，将钥匙交给了路登。 　　显然，这些是早就准备好的。 　　“奥利弗孤儿院的可怜孩子们，我们也会给予一定的关注，确保在这段时间不会有以外发生，等事件平息，您回去之后，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说完，红衣主教便告辞离去。 　　疗养院可以提供暂时的庇护，也能让路登和陶德抽身事外，暂避风波。 　　当晚，路登躺在木板床上，总算睡了一个质量不错的觉。 　　第二天，他坐在一楼的餐厅，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早报。 　　“昨晚，南方街道治安队地牢发生爆炸，治安队在现场发现了两具尸体。 　　根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知情人士爆料，被指控为‘开膛手杰克’的陶德·巴克，以及帮凶路登·柯里昂，很有可能在爆炸中身亡，他们在越狱时，使用了错误的炸药剂量…… 　　治安队尚未对此事发表任何官方声明……” 　　陶德也注意到了这片报道。 　　只要他愿意，现在离开雾都，换一个国家生活，都能重新开始。 　　陶德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亡妻还在这里，他们还有婚礼没有举行。 　　而且…… 　　陶德的目光落在路登先生身上，目光里满是好奇。 　　一个新任教父，孤儿院院长，背负传说中的‘路登’之名，能够让前任教皇如同仆人一般鞍前马后…… 　　陶德觉得，跟在路登先生身旁，事情会有趣很多。 　　早饭吃完，普吉神父出现在餐厅里，一脸的倦容，身上还有不止一种香水味。 　　正在喝咖啡、看报纸的路登，瞥了一眼普吉神父，立刻发动了‘道德谴责’， 　　“呵，生活不检点的家伙。” 　　普吉神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如果只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普吉神父还能接受路登的指责。 　　可这家伙是一万步笑一百步，自己曾经干过什么事，心里真实一点AC数都没有吗？ 　　陶德也加入了道德谴责的队伍中，微微点头，无声附和着路登先生。 　　他很爱自己的妻子，对方逝去后，这份爱意依旧没有消散。 　　陶德忍不住问道， 　　“路登先生，您有妻子吗？” 　　“有。” 　　路登放下咖啡杯，随口说道， 　　“我夫人……脾气不太好，她恨不得把我绞死。至于我上一段感情，那个女人用刀刺进了我的肋骨，额，我们很多年没见面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她对我的恨意有没有减少。” 　　陶德全神贯注听着，没放过任何细节。 　　他相信，路登先生没有在编故事，他能辨认出谎言与真相，路登先生很真诚。 　　被刀刺进肋骨，一定很疼，如果刺中了脏器，人甚至会疼的说不出话来。 　　路登先生还活着，已经是福大命大。 　　可能是福报保佑吧。 　　而且，听路登先生的语气，他很多年没有见那个女人了，而在这些年里，路登先生没有新的恋情。 　　只专注于两个女人，在这个年代，太纯情了。 　　听上去，路登先生很像是一个正派的人！ 　　对于路登先生的遭遇，陶德深表同情和理解，附和道， 　　“我妻子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也会争吵，有时候我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当然，我没有这么做。我只是说……恋人有时就是这样的。” 　　路登频频点头，和陶德聊得不亦乐乎，分享着自己和两位爱人相爱相杀的经历。 　　听着两人的对话，知道真相的普吉神父哭笑不得，他只能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摇头。 　　路登将当日的报纸放下，他已经看完了。 　　米乐依旧没有发表那篇报道，没有去尝试激怒开膛手杰克。 　　不过，问题不大。 　　路登看向普吉神父，正色道， 　　“该说正事了。” 　　“您请。” 　　“有人在幕后捣鬼。” 　　路登认真说道， 　　“假设那位陛下没有透露我的存在，开膛手杰克找我的原因只有一个，有人告诉他。” 　　普吉神父点头，“确实如此。”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路登指了指桌子一旁的陶德，认真说道， 　　“理发师陶德，开膛手杰克，这是一个什么时代，类人群星闪耀吗？就算是类人，也不该是联环杀人凶手在雾都扎堆吧？而且……你应该读过那本书。” 　　普吉神父再次点头， 　　“确实，传闻，当年那本书卖的很好。” 　　在启云王国时，路登为了发家致富，在合法范围内，无所不用。 　　他当起了文抄公，用各种笔名写着不同的故事。 　　在《福尔摩斯侦探集》里，路登塑造了不少经典连环杀人凶手的形象： 　　理发师陶德，开膛手杰克…… 　　当然，整本书的基调还是积极向上的！ 　　任何罪恶，都将绳之以法！ 　　在启云，这确实是畅销书，连后来的女皇也很喜欢看。 　　问题是……书上的东西，在几千年后，突然跑到了现实中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或者一个组织，在有意识的培养这些连环杀人凶手。 　　路登的作品，成为了他们的指南！ 　　从见到开膛手杰克的第一眼，路登就开始思考这件事。 　　他怀疑过异端审判所，可对方的表现，就像不知情一样。 　　阿乌在忙着复仇，女皇和艾尔还在月球漫步。 　　路登认识的潜在嫌疑人都被排除了。 　　还能是谁呢？ 　　路登看向普吉神父，他知道对方知道点什么。 　　“是这样的，路登先生……” 　　普吉神父轻咳了一声，表情有些怪异， 　　“不知道您是否记得，保民官路登先生率队前往启云遗址探查，带回来一批书籍，是研究启云王国的重要资料。” 　　路登点头，他当然记得。 　　这段历史，陶德也不陌生，正是因为这些资料，神邦最终才废除了十三圣裔家族，从共和走向帝制。 　　只不过，这件事，和四百年后雾都的杀人犯，又有什么关系？ 　　“有些人，在研究启云资料时，方向……有些偏差，他们渴望恶魔降临，您懂我的意思吗？” 　　普吉神父说的很隐晦，但路登听懂了。 　　和启云王国时代一样，人们无法抗衡永生的诱惑，在错误的道路上无止境地前进。 　　他们需要一个恶魔。 　　杀死恶魔，获得永生。 　　普吉神父继续说道， 　　“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认为，复刻某位文学作者的创作，将其在现实中还原，能够加速召唤恶魔，算是一种……邪恶的禁忌召唤仪式？” 　　听到这里，路登新的疑惑解开了。 　　这些渴求永生的人形成一个组织，在文明社会扎根，隐藏起来，将秘密一代又一代传下去。 　　女皇确实有实力剿灭这些人，哪怕不靠异端审判所，也能轻松做到。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对于女皇来讲，她才懒得管人类的未来怎么样，早就累了。 　　而这些人做的事，不仅不会激怒女皇，反倒在某种程度上，女皇会因此受益！ 　　如果他们真的将路登提前召唤出来…… 　　女皇可以视情况奖励他们一个核弹。 　　“第一篇是理发师陶德，第二篇是开膛手杰克。” 　　路登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您还记得目录上的第三篇，是什么吗？” 　　他很多年前写的畅销书，路登虽然能记清楚每一个细节，但回忆是一件辛苦的事，不如直接问别人答案。 　　“记得。” 　　普吉神父点头，说出一个名字， 　　“美食家，汉尼拔。” 第021章 微古德家族传人 　　汉尼拔。 　　路登脸上浮现出苦笑，自己当年写什么不好，非要写这种东西。 　　现在好了，强行加难度。 　　陶德，杰克，汉尼拔。 　　第四个是谁来着？ 　　电锯…… 　　路登停止了回忆，觉得一阵头大。 　　好消息是，这个年代的科技发展水平，不太允许电锯这种BUG级别的存在。 　　毕竟，开膛手杰克是历史真实存在过的，理发师陶德、汉尼拔虽然是文艺作品角色，但依旧有现实的根基，想要培养，难度虽然有，但不大。 　　听着两人的对话，陶德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不蠢，甚至可以说很聪明，哪怕不知道很多信息，也能听懂两人的言外之意。 　　“路登先生。” 　　陶德左手攥着餐刀，神色不善，沉声问道， 　　“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您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意味着……我身上的悲剧，都是某些人刻意安排的？” 　　“我想，这个问题，普吉神父更适合回答。” 　　路登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如果你这一生都只是被操纵的棋子，在地牢的时候你就已经被抛弃了，这家伙不会允许你和我一切逃亡。 　　我猜，你应该做过一些艰难的决定，摆脱了被操纵的命运。 　　具体的情况，普吉神父，还是你来说吧，这种时候没必要当谜语人了。” 　　“如您所愿。” 　　普吉神父微微点头，接过话题，看向陶德解释道， 　　“你的人生前半段，确实在操纵之中，尤其是教会你理发剃须的那位老师傅，他不止你一个徒弟，神邦也不止你一个叫陶德的人。 　　你的爱情受挫，也是这些家伙的安排。本来一切很顺利，你是最适合成为【理发师陶德】的人选，冷血、残酷、下手狠辣，还深爱自己的妻子。 　　但是……” 　　普吉神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 　　“你生不出来孩子。” 　　陶德：？？？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如同棋子的前半生是如此荒诞。 　　更荒诞的是，他摆脱棋子的命运，竟然是因为自己无法生孩子？ 　　听到这里，路登扶着额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幕后黑手是一个设定痴迷者，陶德和女友无法生子，所以被抛弃了。 　　荒诞，滑稽，可笑。 　　普吉神父继续说道， 　　“准确的说，是你和你的女友无法生孩子，他们不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你被驱逐出了神邦。 　　你妻子死后，他们也想过让你爱上其他人，或者给你一个养女，你都拒绝了。 　　同时，你虽然杀人很熟练，但不是他们喜欢的那一款……” 　　普吉神父摊开手，无奈说道， 　　“你杀人之前竟然还要对方忏悔，确定对方是该杀之人，你才会动手。” 　　这个理发师陶德有点原则，但不多。 　　听着普吉神父的话，陶德脸色缓和了一些，却没有松开手中的餐刀。 　　他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普吉神父，沉声问道， 　　“普吉神父，你知道的这么详细……我怎么确保，你不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没等普吉神父为自己辩解，正在看报打发时间的路登开口，悠悠说道， 　　“狮子不会去抢野狗的工作，他有更好的选择。” 　　跟随阿乌，掌控异端审判所，在永生者阵营刷好感度，站在世俗权力的最顶峰，有编制，要啥有啥…… 　　普吉神父完全没必要参与到这种肮脏的事里来，没必要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跟随阿乌的好处，超出常人的想象。 　　阿乌由于奴隶的出身，对自己人会很好。 　　自身的天赋，加上路登、庞格在后天不竭余力的培养，漫长岁月的沉淀和积累，阿乌各项素质都是顶尖，永生让他远离昏庸，堪称完美的君王模板。 　　跟随阿乌的好处之一，便是享受启云王国的高科技遗产。 　　路登把阿乌当义子在养，女皇当然也会照拂一二。 　　启云王国在这颗星球大部分的科技遗产都被毁了，但其他行星上还有不少。 　　以‘永生’为追求的启云王国，在延长寿命这条路上，走的足够远。 　　正常情况下，一个启云公民可以活300年到500年！ 　　哪怕是普通人，接受基因改造和治疗，也可以活200年左右。 　　普吉神父看上去年龄不大，真实年龄已经超过一百。 　　这便是启云王国科技的神奇，也是跟随阿乌的奖励。 　　之前，普吉神父曾经担任教皇这件事，会让陶德如此吃惊。 　　在陶德印象里，最年轻的教皇也是四十岁起步，没听说过这么年轻的教皇。 　　对于路登来讲，这件事他虽然有猜测，但是没说出口，他不会随意去打探别人的秘密，除非有这个必要。 　　同时，阿乌也最痛恨一件事——背叛。 　　时至今日，阿乌都还没有原谅神邦。 　　在阿乌手下做事，收获诸多好处，还能近距离追星路登先生，为美好路登献上绞绳…… 　　普吉神父更不可能背叛阿乌。 　　“没错。” 　　普吉神父点头，解释道， 　　“那些家伙自称【知识教会】，也被称为【邪典教会】，我与他们并无瓜葛。” 　　普吉神父的话，陶德并不相信。 　　但是，他相信路登先生。 　　陶德松开了手中的餐刀，身子向后，放松了下来。 　　普吉神父站起身，向路登行礼，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身为普吉神父，日常需要他处理的工作很多。 　　当然，陪路登先生，是最重要的一件。 　　路登微微点头，大脑则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去哪里找到汉尼拔呢？” 　　路登在考虑要不要去报纸上刊登一份寻人启事。 　　按照【知识教会】那帮疯子的做法，他们如果真的尝试培养汉尼拔，一定会给对方取名为汉尼拔。 　　可按照汉尼拔的设定，不是会被操纵的人，知识教会也不会操纵汉尼拔。 　　因为这样就违反设定了！ 　　寻人启事，可能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或者直接去档案局查资料。 　　等开膛手杰克的事摆平之后，路登准备去一趟…… 　　正当路登思考时候，一个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您好，请问路登先生在这里吗？” 　　一名彬彬有礼的中年医师出现在门外，迎着路登目光上前，伸出一只手，礼貌说道， 　　“幸会，我是这间疗养院的住院部医师主任。” 　　路登没有立刻与对方握手，目光落在对方胸前的名牌上。 　　上面写着一个简单、低调、有内涵的名字： 　　“汉尼拔·Y·微古德。” 第022章 首先，我没有招惹雾都 　　微古德？ 　　路登伸出手，与对方握在一起，意味深长说道， 　　“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微古德家族的人。” 　　汉尼拔回以微笑，礼貌说道，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路登先生。” 　　路登心里很清楚，微古德家族没有后人。 　　永生者，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在模拟世界，路登不会留下后代。 　　眼前这位汉尼拔医生，却是微古德家族的人。 　　有点意思。 　　“请坐，我们可能要多聊一会。” 　　汉尼拔很礼貌，绕过餐桌，在路登对面坐下。 　　在此期间，陶德用目光审视着这位名为‘汉尼拔’的医生。 　　他年龄有些大，鬓角微白，全身上下收拾的很整洁，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亮点，就是很普通、很懂礼貌的一个中年医生。 　　唯一引起陶德注意的是，汉尼拔的双手。 　　那双手，很稳，有血腥味，是一双杀人的手。 　　最让陶德感兴趣的事，‘汉尼拔’这个名字，出现在之前的对话中。 　　不出意外的话，汉尼拔的成长过程，也和【知识教会】有关。 　　只不过，由于某些原因，汉尼拔和自己一样，也脱离了知识教会的掌控，才会出现在这里。 　　坐下之后，汉尼拔礼貌地开口， 　　“首先，声明一下，我是一个素食主义者。” 　　路登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是外科医生，在神邦圣彼得疗养院获得妇产科的博士学位，但我不是心理医生。” 　　路登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汉尼拔回以微笑，从容说道， 　　“很多人在我手中死亡，请不要误会，他们都是病人，我试图从死神手里把他们救回，但现有的医疗水平下我能做到最好，也仅此而已。” 　　三句话，让路登想为汉尼拔花十八万。 　　路登算是听明白了，汉尼拔确实是汉尼拔，可性质完全不同。 　　从食人的心理医生，摇身一变成了训练有素、救死扶伤的外科医生。 　　知识教会的产物中，汉尼拔绝对属于反面教材。 　　说完开场白后，汉尼拔侧身看向陶德，认真说道， 　　“我看过【理发师陶德】的故事，你不是理发师陶德，你比他幸福。 　　你和理发师陶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你们都深爱自己的妻子。” 　　陶德目光微微下沉，片刻后才开口， 　　“谢谢，有机会的话，我会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的荣幸。” 　　只是三言两语，汉尼拔就打消了路登的疑虑，同时拉近了与陶德的关系。 　　路登忍不住感慨道， 　　“你应该去做心理医生。” 　　“我考虑过的，路登先生。” 　　对于路登这样的传奇人物，汉尼拔保持着尊敬与谦卑，认真回答道， 　　“我们这个时代，人们更需要肉体上的救赎，人们的灵魂，不是麻木就是清醒，完全没有心理医生的岗位，如同我前面说的那样，我想救更多的人。 　　我还想在四十岁前拿一次【莱恩徽章】呢！” 　　莱恩徽章？ 　　路登在资料里看过这个说法，知道这个勋章的背景，但没有深入研究，不清楚这个勋章在眼下这个时代的意义。 　　陶德解释道， 　　“小三巨头之一莱恩·雅格在死之前，将所有财产捐献给了圣彼得疗养院，并且立下遗嘱，每隔五年评选一次，奖励这些年贡献最突出的医生。 　　这份奖励也被视为医学界的最高荣耀之一，被称为莱恩勋章。” 　　在历史资料里，莱恩·雅格是一位医术高超的医生，擅长……妇产科，精神科。 　　在他的管理下，圣彼得疗养院搬出神邦，走向世界！ 　　圣彼得疗养院在各地都有分院，这些分院会为社会免费培养大量的优秀医师。 　　这些医师在各个关键岗位发光发热，与当地权贵融为一体，成为新的权贵，把自己的孩子也送进圣彼得疗养院学医…… 　　医阀了属于是。 　　因此，靠着诸多医师的庞大影响力，圣彼得疗养院在各个国家和城邦都拥有法外豁免权，可以收容、治疗、庇护任何人。 　　在这里，只有病人，没有罪人。 　　不攻打圣彼得疗养院，可以称为一种国际共识。 　　任何违反共识的势力，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有这份遗产在，莱恩的地位被不断推高，莱恩勋章的含金量也水涨船高。 　　莱恩勋章的奖金是一个纯金苹果，重1300克！ 　　这份不菲的奖金，让不少人为之痴狂，疯狂加入医师这个行业。 　　每5年送出近3斤黄金，加上遗产委员会自我运转的消耗，莱恩留下的遗产很快见底，无法支撑着庞大的开销。 　　在这关键时刻，一位高调的商人，捐助了10斤黄金给【莱恩遗产委员会】，一掷千金，换来了巨大的名声，并被邀请参与遗产的管理，以增值遗产，延长莱恩徽章的发放年限。 　　从此，向莱恩遗产委员会捐款，成为富豪中最热门的撒币行为，莱恩徽章得以延续。 　　听着对方的解释，路登恍然大悟，亲切形容道， 　　“哦，医学界的炸药奖。” 　　汉尼拔毕业于神邦圣彼得疗养院，是最正统，也是最难毕业的一家疗养院。 　　这份文凭含金量极高，只要汉尼拔点点头，他随时可以成为小联合王国的皇家御医！ 　　汉尼拔没有这么选，为了救治更多的病人，他留在了圣彼得疗养院，成为一名尽职尽责的医师。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遇见路登先生。 　　汉尼拔忍不住感慨，真是生在好时代了。 　　“说说您的打算吧。” 　　汉尼拔把话题拉了回来，看向路登，认真问道， 　　“路登先生，您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下一步？ 　　听到这个问题，这段时间的经历，仿佛浮现在路登眼前，走马观花似的。 　　查案、宣战、被栽赃、被捕、被判绞刑、越狱、知识教会…… 　　路登很想对雾都说一句： 　　‘首先，我没有招惹雾都。其次，我没有招惹雾都。’ 　　既然雾都不讲武德，你不仁我不义，那就别怪路登给雾都上一课了。 　　“下一步？” 　　路登微微颔首，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准备先给雾都送点福报。” 第023章 反击的前奏 　　福报？ 　　这个词，神邦人绝不会陌生。 　　陶德心中的猜想又被印证了几分，却没有说出口。 　　汉尼拔则是早就知道一些内幕，反倒没有那么吃惊。 　　按照小联合王国的法律，路登和陶德如今属于失踪逃犯。 　　如果治安队宣布他们死亡，两人可以获得一个新的身份，离开雾都，开启新的生活。 　　事实上，就算是留在雾都，也并不影响。 　　治安队那里没有关于两人的画像，以雾都的法律环境，只要花钱上下打点一番，想要做到这种程度，并不困难。 　　但是，路登先生很显然没打算放弃自己的身份。 　　可他身为一个逃犯，哪怕有异端审判所的配合，无法离开疗养院，足不出户的情况下，怎么给雾都送福报？ 　　汉尼拔很好奇这个问题，他礼貌问道， 　　“您准备怎么送福报呢？” 　　路登没有卖关子，而是认真回答道， 　　“感谢保民官路登发明了报纸。” 　　用报纸反击？ 　　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路登翻开桌上的报纸，指着其中一篇报道， 　　“在我们死后，米乐小姐写了一篇报道，虽然没有上头条，但位置也还算不错。” 　　路登将报纸推出去，陶德和汉尼拔认真读完了这篇报道。 　　对于两人的失踪、疑似死亡，米乐表达了担忧和祝福，同时，她提出两人存在被冤枉的可能，真正的开膛手杰克另有其人。 　　在报道中，米乐呼吁治安队开启新一轮的调查，以免开膛手杰克再次行凶。 　　即使开膛手杰克不再出现，这两人也不应背负这种恶名死去，应该调查清楚，还两人一个清白。 　　看完报道后，汉尼拔微微点头，感慨道， 　　“多么心底善良的姑娘，中肯的，真诚的。” 　　陶德则翻了个白眼，对这篇报道嗤之以鼻， 　　“她不愿意激怒凶手，却愿意把我们留在地牢等死，如果我们真上了绞架，她兴许会假惺惺哭上一场，再向圣父祷告一二。 　　至于两个冤死的家伙，谁真的在乎呢？” 　　路登和米乐在地牢的对话，陶德当然听到了。 　　如果米乐真按照路登说的去做，他们两人也不用越狱，更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只是……陶德将目光投向路登，忍不住有些怀疑。 　　他都能看清楚的事情，路登先生没理由看不清。 　　换而言之，哪怕走到今天这一步，也都在路登先生的算计之中吗？！ 　　陶德忍不住有些激动，期待路登先生如何反击。 　　路登看向汉尼拔，客气说道， 　　“麻烦请几位报社记者过来，有一篇报道需要发表。” 　　汉尼拔则提议， 　　“如果要上头条的话，记者的权限可能不太够，我们可以直接找主编。” 　　“不，不需要上头条，只需要角落里一个小方块就行了。” 　　路登继续说道， 　　“按照雾都法典，想要将我和陶德定罪，至少需要一个探长的签名，我要他的名字以及信息。” 　　“没问题。” 　　汉尼拔、不，应该说是异端审判所的办事效率很快。 　　路登很快见到了记者，按照市场价，支付了对方的报酬，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刊登相关内容。 　　因为路登要刊登的文字实在太少，两家报社干脆免了他的费用。 　　除了记者以外，路登还拿到了探长的资料。 　　“菲尔德·肯恩？” 　　路登注意到，这位探长不仅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名下财产也十分惊人。 　　光是在雾都，他就有两处地产，合计价值4500磅！ 　　这可不是一个探长正常的收入水平。 　　当然，探长会借口自己理财有道，才能攒下这份不菲的家产。 　　他名下有价值1000磅的股票。 　　股票，从神邦福报契约交易所演变出来的股份证明。 　　上市公司的股票，能够在交易所自由流通，符合证券法即可。 　　福报契约交易所，如今交易着两种东西，一种是老版的福报契约，也被称为期货。 　　另一种，则是股份证明——股票。 　　菲尔德探长持有的股票，大多数都集中在一家公司——科拉尔矿业。 　　作为煤矿大户，科拉尔矿业历史悠久，资金雄厚，产量稳定，旱涝保收，稳赚不赔。 　　看完探长的资料后，路登又提出新的要求， 　　“把科拉尔矿业的资料拿来，我需要评估一下这家公司的经营状况。” 　　汉尼拔很快带着资料回来，满满两大箱。 　　他有些兴奋，因为他读过历史，他很清楚，得罪了路登先生肯定没好果子吃。 　　这位路登先生，心眼真的小。 　　汉尼拔试探性问道， 　　“您准备做空？” 　　就像当年在神邦那样，利用福报契约做空，狠狠地收割一笔。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把戏能够再次成功，汉尼拔很怀疑。 　　毕竟，哪怕他是一个医师，也知道做空的原理。 　　福报契约交易所经营了四百年，催生了一批人以此为生，其中不乏聪明人。 　　路登先生如果想用四百年前的招式，恐怕要失望了。 　　“不。” 　　路登摇了摇头， 　　“我准备坐庄。” 　　坐庄？ 　　汉尼拔追问道，“您有多少钱？” 　　“好问题。” 　　路登摸了摸口袋，摆在桌上， 　　“一共49磅8先令。” 　　这里的钱，大多数都是他打牌赢得。 　　在报纸上刊登文章花了一部分，路登又让普吉神父带了一笔钱给奥利弗孤儿院，剩下的所有钱，都在这里了。 　　不到50磅。 　　汉尼拔下意识摇了摇头，喃喃道， 　　“50磅坐庄……恕我直言，路登先生，您至少要想办法把这笔钱变成500，不，1000磅才有机会！” 　　“你说的对。” 　　路登的回答让汉尼拔一愣。 　　他显然没想到，路登先生既然同意自己的观点。 　　“50磅确实不能坐庄。” 　　路登承认的很坦然，坐庄这种事，除了内幕消息以外，还需要资金雄厚，越雄厚越好。 　　路登伸出一只手，诚恳说道， 　　“汉尼拔，借点钱。” 　　汉尼拔：…… 　　他有一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感觉。 　　自己多嘴说这句话干嘛！ 　　路登迈出了坐庄的第一步：融资！ 　　当年在神邦，路登是直接找圣裔家族，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操作。 　　如今在雾都重头再来，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富婆了。 　　路登只能走向另一个方向：借钱。 　　这份贷款，还是信誉贷款，因为路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押。 　　最终，汉尼拔拿出了300磅的支票给路登。 　　按照约定，路登需要在半年内还款400磅。 　　半年时间，33％的利息，在任何人眼里，这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可是考虑到对方是路登先生，这还是启动资金，汉尼拔觉得自己亏了。 　　第一次和路登先生做交易，亏一点就亏一点吧。 　　路登也没有放过陶德，尝试着从对方身上弄点钱出来，实在不行，让陶德去疗养院打打杂，赚个三瓜两枣给路登也行。 　　陶德被逼的没办法，只要说出老教父的秘密金库地点，同时告诉路登，他把自己的银质刀具藏在哪了。 　　在老教父的秘密金库里，汉尼拔找到了25磅。同时，陶德的银质剃须刀，在当铺抵押了5磅。 　　路登的资金从50磅，暴涨到了380磅！ 　　但是，这点钱，还不足以满足路登的胃口。 　　他派人去圣菲街区，要求所有干部将欠缴的费用都上缴，同时预收未来三周的费用。 　　干部们当然不会这么老实交钱，哪怕愿意交钱的，也会拖拖拉拉一下。 　　刚上任的新教父，事情没做多少，钱反倒收的厉害。 　　这些事，路登暂时抽不开身去处理，他只能通过各种渠道，尽可能筹钱。 　　哪怕钱凑够了，路登还有另一个麻烦要解决： 　　他必须离开疗养院，才能施展拳脚，窝在这个避风港里，很多事都不方便。 　　想要离开疗养院，就必须洗刷他和陶德身上的罪名。 　　汉尼拔很清楚路登先生要做什么，他唯一好奇的是，怎样才能做到？ 　　…… 　　第二天，报纸被送到大街小巷。 　　开膛手杰克已经死了，可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会有新的热点，新的八卦。 　　一名屠夫和往常一样，沉默地工作，用刀划破猪皮，开膛破肚，剔骨，剁块…… 　　在休息的时候，屠夫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更喜欢拿着报纸独处。 　　一个爱看报纸的屠夫，这可是一个稀奇事。 　　坐在角落里，屠夫在报纸上翻找着什么。 　　他想找到更多关于开膛手杰克的报道，可惜，他失望了。 　　屠夫很显然不明白，只有活着的连环杀人凶手，才有被讨论的资格。 　　他们一旦死去，就一文不值。 　　会杀人很了不起吗？ 　　炮兵一炮下去，炸死的人兴许比开膛手杰克都要多。 　　如果真要比杀人数量，那操作断头台的刽子手，才应该是报纸的焦点。 　　连环杀人犯的故事，期待感永远在他被捕前的那一段。 　　一旦被捕，他变回显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掉档次，身上的神秘光环自动褪去了，粉丝滤镜和恐怖加成都消除了。 　　屠夫安慰着自己，至少自己安全了。 　　他继续在报纸上翻找着，想要找到与自己有关的报道。 　　他看到了一篇，是一个叫米乐的女人写的，呼吁治安队重启调查，文字软绵无力，就像蚊子一样。 　　这种程度的东西，只会让屠夫发笑。 　　屠夫将这篇报道撕下来，留作纪念。 　　他继续在报纸里翻找，想要找到更多与开膛手杰克有关的新闻。 　　他找到了。 　　那篇报道在最角落，最不起眼的地方，只有短短三两行字。 　　只是扫了一眼，屠夫感觉血气涌上头顶，双眼通红，恨不得将报道上的人拖到眼前，如同宰猪一样杀掉。 　　报道是这么写的： 　　“众所周知，开膛手杰克死在愚蠢的越狱计划上，他向我们成功证明了一件事：他是一个无能胆小的懦夫，只敢欺负手无寸铁的妓女。 　　本报向所有关注开膛手杰克案件读者道歉，浪费您的时间了。” 第024章 汉尼拔的晚餐 　　昨夜，雾都有雾。 　　圣彼得疗养院迎来了一位访客。 　　米乐小姐在小楼里见到了路登先生，以及那位面色不善的理发师陶德。 　　“路登先生，您真的还活着！” 　　见到路登的瞬间，米乐惊呼出声，喜悦浮现在脸上，甚至有些泪水晶莹， 　　“雷叔叔说您一定不会死，我应该相信他的，圣父在上，您竟然真的还活着！” 　　见到‘死而复生’的路登先生，米乐心情确实不错。 　　想要找到这里，她可花费了一番功夫，从一个记者那里花2磅买来的消息，联系上了一位疗养院的小工，用5磅才让对方透露路登先生的情况。 　　这7磅，如今安静地躺在路登兜里，作为他启动资金的一部分。 　　“赞美圣父。” 　　简单寒暄过后，路登引着米乐进屋，让她坐下，陶德为两人端来茶水后，站在路登背后。 　　米乐坐在桌前，迫不及待地开口， 　　“路登先生，我知道您是被冤枉的，我会尽一切可能，替您洗刷冤屈。”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 　　路登浅笑道， 　　“我曾经委托过您一件事，您拒绝了，我想我应该自己来做。” 　　米乐神色有些尴尬，辩解道， 　　“可是，可是……那些妓女是无辜的呀！” 　　“每一个被杀的人都是无辜的，米乐小姐，如果我死了，无论是死在绞架上还是地牢里，请问我犯下了什么罪，值得被这样对待？” 　　路登的话，让米乐哑口无言，想要说些什么，又无力反驳。 　　在今天之前，她甚至怀疑路登先生已经死了！ 　　正如路登说的那样，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死的是路登，也是一个无辜的灵魂。 　　妓女的灵魂，路登的灵魂，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但是， 　　路登为了自救，做出的举动，如果间接害死一个妓女，他也问心无愧。 　　开什么玩笑？是他按着开膛手杰克的手，让开膛手杰克去杀人的吗？ 　　在米乐看来，这种事是不妥的，不恰当的，一个真正高贵的灵魂不该做的事。 　　可事实上，路登从不觉得灵魂有高低贵贱之分。 　　大家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上了绞架都会死。 　　唯一不同的是，路登死的次数多一点。 　　米乐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次开口， 　　“那，那您现在既然安好，可以放下这段事，去过新的生活。正如您之前说的那样，开膛手杰克已经不会再杀人了……” 　　“我不打算离开雾都。” 　　路登摇了摇头， 　　“我也没打算放弃自己的合法身份，我也不应该放弃，我要为自己洗刷冤屈，路登之名不容玷污！” 　　路登遵纪守法了一辈子，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栽跟头？！ 　　路登继续说道， 　　“就算不为我自己，为了之前那些死亡的妓女，也要讨个公道吧！虽然我没打算这么做，但是，不得不承认，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话不腰疼。” 　　这些天，米乐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对她来讲，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听到路登先生这番话，米乐陷入短暂的沉默，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忧郁。 　　她再次开口，带着哀求， 　　“路登先生，您是一个真正的智者，您应该能想到其他办法，来更好地解决这件事，而不是用最糟糕的方法……” 　　“我确实有其他办法。” 　　路登迎着米乐的目光，认真说道， 　　“最简单的办法，是让我出去，和雷探长一起查案，按照几天前的进度，只要多分配一些人手，加一点奖金，我们早就抓住开膛手杰克，而不是在这里争论不休。” 　　路登没有否认，想要找到开膛手杰克，他有很多办法，甚至可以直接找普吉神父问答案。 　　但是，正如路登说的那样，他一直是遵纪守法的，在规则内玩游戏，尽可能在规则内利益最大化。 　　在启云时是这样，神邦亦是。 　　雾都，也是如此！ 　　只不过，路登在神邦时，游戏体验很好。 　　因为，神圣法典能约束所有人，阳光照射的土地，都必须遵循神圣法典的意愿。 　　可雾都不一样，雾都有法典，法典的纸，拿来擦屁股都嫌硬。 　　即便如此，路登依旧在尽可能遵守游戏规则，真正破坏规则的，是雾都人。 　　如果队员更负责一些，在雨夜提前发现尸体…… 　　如果探长更负责一些，在明显栽赃的情况下，不抓捕路登…… 　　如果秘书更负责一些，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不送路登上法庭…… 　　如果法官更负责一些，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不绞死路登…… 　　事情都不会走到这一步，都会比眼下情况好更多。 　　底层的治安队员市侩还摆烂，探长们暴躁且急功，秘书们官僚并僵化，法官们昏聩又无能。 　　雾都人自己践踏了自己的法典，才把路登逼到了今天这一步。 　　米乐脸色微微发白，对于路登先生的反驳，已经无力再说任何话。 　　对于雾都的一些弊端，她是清楚的，只是从未如此血淋淋地展现在面前。 　　她爱雾都，却不知道这样的雾都值不值得爱。 　　一时间，米乐陷入动摇和彷徨。 　　“而且，纠正你一点，米乐小姐。” 　　路登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如果现阶段开膛手杰克继续杀人，相信我，这笔账会被记在我和陶德身上。 　　如果我和陶德死了，我们的坟墓会被挖开，尸骨不得安息，人们会唾弃我的墓碑，三年，五年甚至是一百年。 　　现在你还觉得，我应该经历这些吗？” 　　米乐迷茫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路登先生，我不知道。” 　　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这是远远超出她能力范围的事。 　　“其实，这件事有一个很简单的处理方法。” 　　路登看着米乐，认真说道， 　　“放下救世情怀，尊重他人命运。无论是我，陶德，还是开膛手杰克，他的受害者，这些都和您无关不是吗，米乐小姐。” 　　“这，这怎么可能无关呢，路登先生。” 　　米乐不赞同路登的观点，不太淑女地说道， 　　“我们讨论的可是人命啊！” 　　路登冷笑道， 　　“人命？我在雾都没有见到任何对人命的尊重，没有基础的人权保障，没有工作权益保障，没有环境保护意识，大多数地方都没有法治和秩序，人像牲口一样活着，像牲口一样死去。别说神邦人了，就连雾都的贫民，活的不如四百年前神邦的奴隶。 　　怎么到了这件事上面，您突然开始关心起人命了？ 　　雾都每天都在杀人，吃人，开膛手杰克不过是做的更直白一点。 　　圣菲街区每周有十个妓女失踪，其中六个是被拐走的，两个能找回尸体，还有两个彻底人间蒸发。 　　如果杀几个妓女酒杯冠名开膛手杰克，那么请问雾都又算什么，大号的开膛手杰克？” 　　“这，这……” 　　米乐在登门之前，从未想过，这次对话会如此艰难。 　　路登先生的话，极大冲击了她对世界的认知，甚至动摇了其中一部分东西。 　　她想反驳，又无力反驳。 　　她想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急火攻心之下，米乐两眼一翻，竟然当场昏迷了过去。 　　陶德则有些迷茫，他没想过，嘴炮也能打晕人。 　　汉尼拔则提出一个体贴的建议， 　　“可以用溴气让米乐小姐醒来。” 　　不管是装晕还是真晕，溴气都能唤醒沉睡的灵魂。 　　“行了，别添乱了。” 　　路登走到门外，唤来一名女义工，请对方帮忙把米乐小姐抬到隔壁房间休息。 　　至于开膛手杰克的事，路登自有安排。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 　　汉尼拔自告奋勇，为路登和陶德做了一份晚餐。 　　他被当做美食家培养，厨艺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陶德有些紧张，这两天，他读过汉尼拔的故事，知道汉尼拔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对方做出来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但是，不吃的话，似乎气势上就弱了一头。 　　陶德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再看看。 　　看路登先生怎么做，他跟着路登先生做就好了。 　　陶德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菜，很快端了上来。 　　一共三盘，路登和陶德一人一盘肉丸，汉尼拔自己的则是蔬菜水果沙拉加炸薯条。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是个素食主义者。 　　汉尼拔和陶德的目光，同时聚焦在路登身上。 　　在两人的注视下，路登用叉子叉起一个肉丸，闻了闻，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吞咽过后，路登用餐巾擦拭嘴角，优雅评价道， 　　“用羔羊肉和猪肉混在一起来模仿人肉，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这两者和人肉的味道确实相近。 　　但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人肉的气味是不一样的。 　　你的厨艺很好，肉汁饱满，入口Q弹，确切地说，你厨艺的太好了，人肉被这样烹饪，是不可能有这种味道的。” 　　汉尼拔露出赞叹的表情，轻轻鼓掌，为路登先生的推理折服。 　　听到路登的分析，陶德也放下心来，叉起一个肉丸，送入口中，咀嚼了两口，有些奇怪，含糊不清问道， 　　“羊肉和猪肉混在一起，是这个味道吗？我还是第一次吃。” 　　路登脸上挂着浅笑，伸手端起陶德面前的餐盘，送到鼻子前闻了闻，又放了回去。 　　路登给出极其专业的鉴定结果， 　　“不，你这盘就是人肉。” 第025章 事后诸葛亮路登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正在咀嚼的陶德停了下来，看了看路登，又看了看汉尼拔。 　　陶德很清楚，他当下的处境。 　　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唯独有一点点手艺，不算是个废人，可用处也不算太大。 　　如果路登先生愿意，可以有一百个、一千个人选来代替陶德，做同样的事，很多人都乐意效劳。 　　陶德想要跟随在路登先生身旁，为的是给亡妻一个体面的婚礼。 　　没有比路登先生更适合的人选了，陶德的亡妻在三巨头里，也最崇拜路登先生。 　　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是个有用之人，至少不是被汉尼拔用一个肉丸吓倒的懦夫。 　　陶德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个麻烦。 　　陶德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他学着路登，用餐巾擦拭嘴角，认真说道， 　　“我想，什么事都会有第一次。” 　　汉尼拔举起酒杯，礼貌回应道， 　　“知识教会放弃您，是他们的损失。” 　　同时，他将酒杯对向路登，感慨道， 　　“我从未想过，我们是同类人。” 　　路登对人肉的熟悉程度，不是陶德这种门外汉能比的。 　　路登经历过什么，汉尼拔并不在意。 　　汉尼拔只需要知道，眼前的路登，和自己是同类，这就够了。 　　“不，我们不一样。” 　　路登纠正道， 　　“你应该没有吃过外星人，我是说，外星智慧生物。” 　　汉尼拔：…… 　　片刻后，汉尼拔带着渴望的眼神问道， 　　“美味吗？” 　　“不。” 　　路登叉起眼前的肉丸，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再次送入口中， 　　“外星海星的味道不如本地海星，准确的说，海星就不应该出现在餐盘里。” 　　剩下的肉丸，陶德没有吃。 　　汉尼拔从厨房端来了一份薯条和炸鱼，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等用餐完毕，陶德先返回了自己的房间，路登则和汉尼拔在小楼附近散步。 　　“人肉这种东西，还是要少吃，容易得朊病毒。” 　　路登随口说道， 　　“如果一个人长期以同类为食物，他绝对不可能保持高智商和长寿。” 　　汉尼拔恭敬说道， 　　“普吉神父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成为素食主义者。” 　　“好主意。” 　　路登继续说道， 　　“如果你想得到【莱恩徽章】，我可以送你一台显微镜，用这东西，你随便发现点什么，都是跨时代的产物，哪怕观察一下人类精子，都可以发一篇顶级期刊文章，如果这里有这个东西的话。” 　　汉尼拔礼貌回应道， 　　“感谢您的慷慨，但您答应我的400磅……” 　　礼可以收，钱不能少。 　　汉尼拔显然深得微古德家族的真传，在算账这方面，属实是拿捏了。 　　路登翻了个白眼， 　　“小气的家伙，我反悔了，显微镜的造价你自己出，你拿到【莱恩徽章】后，奖金要分我一半。” 　　“如您所愿。” 　　两人绕着小楼走了几圈，确定给陶德留下了足够多的时间去清理胃部。 　　路登返回自己房间前，吩咐道， 　　“准备一些温和的食物送过去，汤或者粥，不要带肉，鱼肉海鲜什么的可以弄一点。” 　　汉尼拔点头，“好。” 　　路登返回房间时，刚好遇见米乐小姐向外探头。 　　米乐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出于某些原因的考虑，她没有返回家中，而是托人捎口信回去，在疗养院暂住一夜。 　　米乐忧心说道， 　　“路登先生，陶德先生可能是病了，从之前开始就呕吐的很厉害。” 　　“圣父保佑，他可能是吃坏东西了。” 　　路登虔诚说道， 　　“不过没关系，这里有足够的医生，米乐小姐，相信我，他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圣父保佑。” 　　疗养院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 　　第二天，餐桌前坐着四人，路登，陶德，汉尼拔和米乐。 　　每人面前放着一份食物，虽然不算丰盛，但做的格外美味。 　　路登和汉尼拔吃的很绅士，一边吃一边看着报纸。 　　米乐则没有那么淑女，她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陶德像是大病了一场，胃口不是很好，用勺子搅拌着汤，时不时喝上一口。 　　汉尼拔吃完之后，看向陶德，礼貌说道，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灌肠，将肠胃彻底清理干净。” 　　陶德：…… 　　他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操作的，但是听上去就不是很正经。 　　“餐时就不要聊这么重口的话题了。” 　　路登放下手中的咖啡，将报纸铺平， 　　“他又杀人了。” 　　米乐立刻放下手中的汤勺，不顾形象地站了起来，凑到报纸前。 　　上面写着，一个醉汉被马车撞倒后碾压了过去，不幸身亡。 　　这种事在雾都比较寻常，只能勉强在报纸上占据一个小方块。 　　看清楚报纸上的描述后，米乐纠正道， 　　“路登先生，这不是一起谋杀，这是交通意外。” 　　“是吗，一个会同时割破喉咙，撞破肚子，将肠子扯出来的交通意外？” 　　路登冷笑道， 　　“雾都的马车，是用刀子做车轮的吗？” 　　米乐则指出其中的疑点， 　　“喉咙是被碾断的，至于肚子，可能是撞到什么尖锐的东西，比如石头，这种事虽然不常见，但偶尔也会发生。 　　最关键的是，他是一名男性，也不是妓女！” 　　开膛手杰克专挑妓女下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一个连环杀人凶手，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习惯的。 　　路登自信说道， 　　“我和你赌7磅，他的工作和妓女没有区别。” 　　“我赌了！” 　　米乐不相信有人能未卜先知，哪怕对方是料事如神的路登先生，也不能凭借一篇报道，断定一个男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无论怎么想，都没办法联系到一起去！ 　　这场赌局，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米乐话音刚落，汉尼拔恰到好处地开口， 　　“你输了，米乐小姐。” 　　米乐满脸的疑惑与不解， 　　“为什么这么说，汉尼拔医生。” 　　米乐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汉尼拔无奈地看向路登，叹了口气， 　　“因为你面前的报纸是昨天的，而昨天，路登先生已经派我去查过死者的身份了。” 第026章 一切罪恶，终将绳之以法！ 　　米乐拿出了7磅，放在桌上，推到路登先生面前。 　　她并不在乎这点钱，哪怕不靠自己家里，米乐自己写作也攒下了不少积蓄。 　　对于米乐来说，更重要的是尽快抓到开膛手杰克，不要出现更多的受害者。 　　不能再死人了。 　　路登没有去拿桌上的钱，而是看向米乐，静待下文。 　　“路登先生，我们相处虽然不多，我对您的了解也很浅，但我知道……您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米乐抿着嘴唇，认真说道， 　　“我能看出来，您并不贪财，也许您在其他地方需要用钱，无意冒犯，这与我无关，我想说的是……我有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想委托您抓到开膛手杰克，在下一位受害者出现之前！ 　　如果您能完成委托，我可以为此支付一笔不菲的报酬！” 　　这是米乐昨天想了一宿，想到的办法。 　　站在雾都的角度，她确实没办法要求路登先生做任何事。 　　但是， 　　如果单纯从委托的角度，她出钱，路登先生出力，和道德无关，甚至和法律无关。 　　事情就简单多了。 　　路登身后的陶德嘴角微微勾起，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天真的可笑。 　　这可是路登先生！ 　　拿钱就想雇佣路登先生，未免想到也太天真了，瞧不起谁呢…… 　　“好！” 　　路登爽快答应了下来。 　　早说加钱呀！ 　　早这么讲，路登早就把开膛手杰克绳之以法了！ 　　在路登这里，就没有加钱解决不掉的事。 　　如果有，那一定是钱没加够。 　　陶德：……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如何用言语形容。 　　对路登先生的认知，更多了一层。 　　“钱的事先放一边，之后再谈，我们快点把邪恶的连环杀人凶手逮捕归案吧！” 　　路登的道德真空忽然被治好了，良知返回了他的身体，并驱使着他前进。 　　一切罪恶，终将绳之以法！ 　　路登勾了勾手指，陶德识趣上前，将桌上的钱收走。 　　这东西放着碍眼，耽误事。 　　同时，汉尼拔拿来一卷地图，在餐桌上铺开。 　　路登指着地图讲解道， 　　“首先，开膛手杰克的活动范围被缩小了，他的住址和工作地址，就在这几个街区的范围内。” 　　看着地图上的标记，米乐有些不解，开口问道， 　　“活动范围缩小可以通过凶杀案来判断，住址和工作地址，您是如何判断的？” 　　路登随口说道， 　　“我在报纸上羞辱了开膛手杰克。” 　　米乐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猜到了。 　　开膛手杰克本该退隐，突然又动手杀人，还杀了一个男人，显然是被刺激了。 　　刺激开膛手杰克的人，只可能是路登先生，至于手段……肯定是报纸。 　　米乐生出了新的疑惑， 　　“路登先生，报纸是向全城送的，您如何肯定，开膛手杰克一定在这几个街区？” 　　“报纸上的羞辱是一个陷阱。” 　　既然收了对方钱，路登并不介意多解释几句， 　　“我们根据开膛手杰克的职业，将雾都分为两片，用二分法来排除。 　　刊登羞辱内容的报纸，并没有送到所有用户手中，其中一半的报纸因为各种意外受损。” 　　米乐眼前一亮，她没想到还能这么操作！ 　　开膛手杰克如果看到了报纸上的羞辱，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动手，用实际行动反驳对方。 　　他不会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因为，他看的是报纸，大街小巷都有的报纸，所有人都能买到、看到的报纸。 　　开膛手杰克绝不会想到，报纸也能成为致命陷阱！ 　　“报纸帮我们排除了一半的可能，真正的工作量还在后面呢。” 　　路登敲了敲地图，让米乐回过神来， 　　“我需要雷探长协助搜查工作，他必须对外发一个声明。” 　　“声明，什么声明？” 　　米乐有些警惕，她害怕路登先生整出来一个声明，开膛手杰克又开始杀人。 　　她当然知道，这不应该怪路登先生。 　　但可以少死人、不死人的情况下，最好还是别死人了。 　　“别慌，一个简单的声明，当然，可能需要雷探长说谎。” 　　路登满不在乎说道， 　　“我相信，雷探长没理由拒绝。” 　　听完路登的要求，米乐陷入了沉默。 　　她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但是，鉴于路登先生过往的判断从未出错，米乐决定再相信路登先生一次。 　　没过多久，治安队的雷探长，便发表了公开声明。 　　他宣称发现一起谋杀案。 　　凶手将死者在深夜扔到路上，伪装成被马车碾死的假象，试图蒙混过关，却被治安队一眼识破！ 　　到这里为止，整个声明都很正常。 　　这种案件，在雾都属于毛毛雨，连被讨论的资格都没有。 　　后面的内容就精彩了。 　　雷探长说，死者是一名男娼，还不是普通的男娼，是信仰爱圣的男娼！ 　　根据法医的检验结果，表明死者在死前曾收到过侵犯。 　　因此，治安队认定，这起案件，是一次肮脏的交易过后，双方由于价钱未谈拢，失手误杀了男娼，之后伪装成交通意外。 　　治安队提醒广大市民，保护好自己！ 　　这篇声明被印刷了成百上千份，由小工骑着自行车，提着浆糊桶，将声明贴在大街小巷，确保数个街区的人们都能看见。 　　杀人案，大家不感兴趣。 　　可一旦杀人案沾染上八卦，还是这种劲爆程度的八卦。 　　热度一下就炒起来了！ 　　不仅如此，路登还派了一些舌头在街上，传着各种各样的谣言，污蔑一些人是爱圣的信徒。 　　同时，雷探长也发动自己的情报网，盯着各路有嫌疑的人，看看他们对这些事件的反应。 　　关注？好奇？愤怒？不屑？无动于衷？ 　　根据不同的反应，可以排除一些人，也可以锁定一些人。 　　已经做过一次排除法的名单，划掉一个又一个名字，剩下的这些人，越看越有嫌疑！ 　　夕阳西下，忙碌一天后，疲惫的雷探长，出现在疗养院里。 　　他带来了十二份资料，无奈说道， 　　“路登先生，按照你的要求，我们现在还有十二个嫌疑人，哪个才是开膛手杰克？！” 　　如果他们在四百年前的神邦，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 　　这十二个人里可能有开膛手杰克，可能没有。 　　按照神邦的神圣法典，疑罪从无，没有确凿的证据，很难抓人。 　　可是，路登在雾都。 　　雾都有雾都的规则，路登已经习惯并能熟练运用的规则。 　　毕竟，这是雾都教会他的。 　　十二个嫌疑人，雷探长没办法继续排除了，他只能来寻求路登先生的帮助。 　　“这有什么难的？” 　　路登随口说道， 　　“把十二个人都抓起来，不就行了？” 　　破案有两个屡试不爽的方法： 　　排除法、穷举法。 　　排除法用到头了，该用穷举法了。 　　雷探长：…… 　　“一口气抓十二个人，哪怕我是治安队的探长，哪怕是为了抓开膛手杰克，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雷探长做事虽然雷厉风行，可依旧要注意影响。 　　不然的话，治安总队怪罪下来，他这个探长的位子不保。 　　“这种事还用我教你吗？” 　　路登漫不经心说道， 　　“把人抓起来以后，先恶狠狠问一句，‘自己犯什么事了知道不？’。 　　他如果交代了，你抓人的理由就有了。 　　他如果没交代，你再去雾都法典里找一找，第九十七条，第一百二十四条这种，吓唬他一下。 　　这两条，应该能摆平大多数人。如果真有硬骨头，你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做。” 　　神邦当年是没有口袋罪的。 　　巧了，雾都有。 　　而且，以路登对雾都的了解，在这个城市讨生活的人，多多少少，手上都沾着点罪孽，没有清白之人。 　　或者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一尘不染的人与物。 　　路登看出雷探长还有些顾虑，宽慰对方道， 　　“别担心，雷探长，你出现在他面前的瞬间，他就会逃跑。因为他比你更清楚，自己是谁。” 　　雷探长不知道开膛手杰克是谁。 　　可开膛手杰克知道呀！ 　　就算这十二个人都抓错了，路登也不在乎。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可以失误十次，百次，甚至一万次。 　　开膛手杰克却不能失误一次！ 　　老鼠，是不能见光的。 　　雷探长被说服了。 　　无论是为了维护正义，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雷探长都需要抓到开膛手杰克。 　　不惜一切代价！ 　　只要，这个代价不是雷探长自己就行！ 　　更何况，路登说的这些方法，已经很温和了。 　　真正的治安队手段，在背地里，比这黑暗十倍不止。 　　路登一个神邦人，他懂什么雾都呀！ 　　只有雾都土生土长的治安探长，才知道这个城市的阴暗面有多么恐怖。 　　如同路登说的那样，只是十二个人而已，就算全是冤枉的，也值得冒这个险…… 　　没有说更多的话，带着资料，雷探长在暮色中匆匆离去。 　　…… 　　当晚。 　　在一处阁楼外，雷探长和队员确定，这里是十二名嫌犯之一的住处。 　　这里住着一个屠夫。 　　“就是这里？” 　　确认完毕后，雷探长示意队员们，准备行动。 　　“3，2，1……” 　　“行动！” 　　握着手中的左轮，雷探长破门而入，对准眼前的男人，厉声喝道， 　　“举起手来，柯斯米斯基，你被捕了！” 第027章 吃人的雾都 　　第二天，路登醒来时，就收到了雷探长的好消息。 　　“抓到开膛手杰克了！” 　　雷探长兴奋说道， 　　“那家伙试图反抗，被我一枪打中了小腿，抓到以后，原本嘴巴很硬，按照您说的刺激了他两句，什么都说出来了，凶器已经找到了！那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 　　“哦。” 　　正在吃早饭的路登，一边看着报纸，一边伸手向前， 　　“盐递给我一下。” 　　陶德将盐递给路登，继续埋头对付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他们在小楼的饮食，都由汉尼拔负责。 　　不得不说，在素食这方面，汉尼拔有一手，厨艺真的不错。 　　至于肉食……陶德发誓，这辈子只会吃对方做的鱼肉。 　　看着路登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雷探长有些迷糊了，追问道， 　　“路登先生，你就不好奇吗？” 　　“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路登反问道， 　　“一个杀人犯而已，被抓住以后，绞架是他唯一归宿，这个故事已经没有期待感了，我甚至有些厌倦了。” 　　雷探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看来，能抓到一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凶手，无论如何，这都是值得庆祝的。 　　可在路登先生这里，还不如早上看报纸重要。 　　雷探长刚想再说点什么，肚子发出了叫声。 　　“咕——” 　　他饿了。 　　汉尼拔热情地邀请雷探长加入早餐的队列之中，为了送来面包和汤。 　　雷探长叉起一根香肠，切下一块送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忍不住感慨道， 　　“汉尼拔先生，这香肠怎么做的，这么好吃？” 　　汉尼拔坦然接受了对方的赞美，礼貌回道， 　　“独家秘方。” 　　“太好吃了，你们也来点？” 　　雷探长向餐桌上的其他人推销香肠，分享美味。 　　陶德冷冷说道，“我吃素。” 　　路登则含蓄地拒绝道，“我以前吃过了。” 　　米乐小姐想试试，可她已经吃饱了，为了维持身材，早上吃香肠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雷探长一个人炫了整根香肠，甚至有些意犹未尽，想要打包回去一些。 　　“抱歉，这些食物都是圣疗养院所属。” 　　汉尼拔拒绝了这个要求，他可以为众人做饭，但食物不能离开圣疗养院。 　　这是汉尼拔的原则，不拿圣疗养院一克肉。 　　“太可惜了。” 　　雷探长胡乱擦拭了嘴，站起身来，向路登告辞， 　　“我们正在加急审讯开膛手杰克，至于路登先生你和陶德的罪名也会被撤销，我今早已经把文件送上去了，很快就会有处理结果的！” 　　罪名可以撤销，道歉什么的就别想了，赔偿更是不可能有。 　　能够洗刷罪名，已经是万幸，还能奢求什么呢？ 　　路登敷衍说道， 　　“无法用言语形容我的感激之情，我已经迫不及待回到孤儿院，照顾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他绕了这么大一圈，洗刷自己未曾犯下的罪名，最后还要向对方致谢。 　　整件事荒诞滑稽到一定程度。 　　路登真的想笑。 　　这件事上，雷探长自知理亏，路登还是抓住开膛手杰克的主要功臣。 　　他只要尴尬笑道， 　　“圣父保佑您。” 　　雷探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走后没多久，餐厅里传来一声木塞迸出的闷响。 　　“开香槟咯——” 　　每人分了一小杯葡萄酒，短暂庆祝一下阶段性的胜利。 　　酒是从疗养院拿的。 　　路登对这种白嫖行为十分支持，甚至想要加大力度。 　　陶德端着就被，心情不错，随口赞叹道， 　　“这酒不错。” 　　汉尼拔则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陶德先生，你知道吗，从动物尸体上长出来的树木，会带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陶德嘴角抽搐，无奈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知道！” 　　汉尼拔对此深表歉意， 　　“抱歉，下次您可以提前告诉我。” 　　陶德：…… 　　米乐举起酒杯，向路登祝贺道， 　　“您真的做到了，路登先生！” 　　“对此我表示怀疑，米乐小姐。” 　　路登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浅笑，自信说道， 　　“开膛手杰克不会经历审判，他甚至不会在地牢度过一整天。” 　　听着这话，米乐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不，他们不能这么做，死了这么多人，才把他抓到，怎么可能放掉呢？！” 　　在米乐看来，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也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这里是雾都，米乐小姐。” 　　路登将杯中酒饮尽，强调道， 　　“这就里雾都。” 　　无辜者背负着枷锁被绳之以法，有罪者却能挣脱镣铐逍遥法外。 　　这就是雾都。 　　米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中的喜悦也一点点褪去，眼神深处甚至有些绝望。 　　她并不是因为路登的话而绝望。 　　她绝望是因为她发现……路登先生说的，可能是真的。 　　…… 　　治安队。 　　地牢。 　　自从上次越狱事件发生后，治安队加强了对地牢的监管：他们减少了对犯人的伙食供应，拿犯人的伙食费去加强了地牢的防御！ 　　这样，饿极了的犯人就没力气越狱了！ 　　一举两得。 　　地牢深处，关押着一位特殊的犯人——开膛手杰克。 　　今天，是一个热闹的日子。 　　因为地牢迎来了另一位大人物——手持黑权杖的传令官，从王宫而来。 　　“您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还是见开膛手……” 　　看守长谄媚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眼前的文件微微发抖，不敢多说什么。 　　半晌后，看守长才缓缓说道， 　　“既然有国王陛下的赦免令，您当然能带走这位犯人。” 　　看守长只是不明白，一个杀人犯而已，为什么能得到国王的特赦？ 　　国王陛下已经很老了，有半年未曾露面，甚至有人传闻他已经死了。 　　这不是一个地牢看守长该操心的事！ 　　手持黑权杖的传令官没有搭理看守长，而是踩着污秽走进了地牢最深处，看守长识趣地没有跟上来。 　　传令官来到一处刑架面前，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男人。 　　被拷打一夜后，男人奄奄一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 　　“你是个失败品，杰克，真正的开膛手杰克不会被抓住。” 　　黑权杖传令官看向前方，冷冷说道， 　　“教会对你很失望。” 第028章 告密者 　　开膛手杰克从地牢失踪了。 　　没人能解释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唯一可能知道内幕消息的看守长，在当晚将自己反锁在屋内，喝光了三瓶酒，最终上吊自杀。 　　很快，有报纸传言，治安队从未抓到过开膛手杰克，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闹剧，是雷探长为了个人晋升而上演的无耻闹剧。 　　加上开膛手杰克再也没有犯案，人们渐渐就忘了这件事。 　　就像一粒石子投入了深潭，溅起些许涟漪，便回归平静。 　　当然，处于事件之中的人们，生活还是受到了影响。 　　在开膛手杰克被捕的第五天，路登和陶德获得了赦免令，小联合王国慷慨地表示，不再追究两人之前罪行，连带两人越狱的罚款也免除了。 　　在庆祝两人出院的庆功宴上，消失多日的雷探长，罕见地现身了。 　　他没有前几日的意气风发，头发凌乱，胡子邋遢，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 　　开膛手杰克神秘失踪这件事，对雷探长的打击很大。 　　整件事透露着诡异的气息，雷探长没有继续追查，就连报纸上的风言风语都不在乎，全然当做无事发生，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是雾都的探长，早就过了血气方刚的年龄，更不是正义感爆棚的小伙子。 　　面对未知的漩涡，雷探长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别做。 　　安静，警惕，小心地保护好自己。 　　他知道，这个案子有大人物牵扯进来了，他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雷探长拿出几幅纸画，分给众人，压低声音说道， 　　“这是那个家伙的模样，你们记在脑海里，最好把画烧了……记着他的样子，以免他回来报复。” 　　路登扫了一眼画像，将其折叠起来之后，收入口袋中，转而递给雷探长一杯葡萄酒。 　　“之后有什么打算呢，我听说职位有些变动？” 　　雷探长点头，向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人群，如释重负地说道， 　　“我老了，他们想把我调去北边，也许就是这几天。” 　　对于一名探长来说，去北方，等于埋葬自己的职业生涯。 　　路登抿了口葡萄酒，笑了笑，没有评价。 　　雷探长迟疑了片刻，左右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人能听见两人的对话，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路登先生，如果见到画像上的人……不管您要做什么，不要杀他。” 　　路登没有任何惊讶，反倒平淡说道， 　　“如您所见，我一直是守法公民，不是吗？” 　　雷探长嗓音沙哑，带着无奈与愤懑说道， 　　“听着……我必须这么做。” 　　显然，关于画像的事，他有所隐瞒。 　　“我知道。” 　　路登伸出手，与对方握在一起。 　　雷探长与路登握手时，一个纸团被塞进了他掌心。 　　雷探长表情微僵，等他反应过来时，路登已经走远了。 　　汉尼拔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雷探长背后，低声说道， 　　“今晚开往高地的船票，你们全家人都走。留在这里，你只会和看守长一个下场。” 　　雾都是一个残酷的地方，对异邦人是这样。 　　当雾都对自己人残酷时，也会格外残酷。 　　雷探长沉默了片刻，握紧了拳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雷探长没有在宴会上停留太久，很快坐上马车，融入夜色中匆匆离去。 　　而路登等人，则悄然回到小楼，召开一次秘密会议。 　　路登，陶德，汉尼拔，米乐小姐被他们留在晚宴上，这不是她需要知道的事。 　　三人将画像放在桌上，这纸画的水平确实不差，只要看上几眼，就能记住开膛手杰克的所有特征。 　　陶德率先发出疑问， 　　“画像有问题？” 　　“不，这幅画是真的。” 　　没等路登开口，汉尼拔先分析道， 　　“那晚参加抓捕的人很多，随便找一个人问一问，就会知道真假，画本身不会作假。” 　　陶德忍不住有些奇怪， 　　“那问题出在哪里？” 　　“画的太像了。” 　　汉尼拔随手拿出一张通缉令， 　　“这是神邦著名的夜盗通缉令，你看看通缉令上的画像。” 　　夜盗，陶德听说过这个名字，一个专挑半夜杀人抢劫的家伙，在神邦犯下了不下十起案件，性质十分恶劣，据说还会把尸体摆成各种奇怪的姿势。 　　陶德看了过去，画像上是一个粗鄙不堪的丑陋男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夜盗？ 　　难怪专挑晚上杀人，白天出来有点太扎眼了。 　　“这有什么问题？” 　　陶德更好奇另外一件事， 　　“你怎么会随身携带夜盗的通缉令？” 　　夜盗成名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销声匿迹，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他，悬赏金也一降再降。 　　“因为他就是夜盗。” 　　路登指着桌上的画像，以及汉尼拔手中的通缉令， 　　“一般的画像，会和本人差距很大，比如张麻子的脸上就没有麻子，夜盗也是这个道理。 　　想要画一副精准的画像，除了画师自身的功底要求很高，还需要被画的人足够配合。” 　　众人面前的画像，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想要他们知道，开膛手杰克长什么样。 　　恐吓？威胁？还是借刀杀人？ 　　陶德看向路登，等待对方给出下一步的指示。 　　他发现，跟路登、汉尼拔在一起，自己可以把‘脑子’扔在一旁。 　　不管怎么玩，陶德的心眼都没有这两个人多，那直接听他们的就好了。 　　“走一步看一步。” 　　路登有自己的计划，将画像收了起来，一边吩咐道， 　　“离开疗养院后，我要替白兰度教父整理一下圣菲街区，这些家伙太不老实了。陶德你继续开你的理发店，如果开膛手杰克找上门……” 　　路登和陶德吩咐了几句，又看向汉尼拔，问道， 　　“你呢？” 　　“抱歉，我恐怕不能离开圣彼得疗养院。” 　　汉尼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在所有国家，他都处于被通缉的状态，只能在圣彼得疗养院寻求庇护。 　　往事不堪回首。 　　路登猜到了这种可能，没有太过惊讶， 　　“行吧，我会时常回来看你，喝喝下午茶什么的。” 　　三人重返晚宴，直到深夜，才返回小楼休息。 　　第二天，路登回归了阔别已久的孤儿院。 　　对于奥利弗孤儿院来讲，有院长和没院长，似乎都一样。 　　更何况，新任院长路登先生解决了最大的难题——钱。 　　哪怕在疗养院期间，路登也不断向孤儿院打钱，维持这里的正常运转。 　　一段时间没见，原本消瘦的孩子们，脸上有了肉。 　　路登没有在孤儿院上浪费太多时间，距离第一个孩子的成年礼，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当天下午，带着漆黑面具的路登来到圣菲街区，步入了一家新开的理发店，坐在座椅上。 　　他进来没多久，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也走进理发店，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看见漆黑面具后，才松了口气。 　　圣菲街区干部——扒手马修斯。 　　马修斯站在路登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教父，这段时间没能联系上您，我们都很担心……” 　　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马修斯试探性说道， 　　“教父，请恕我愚昧，如果您找我，为何不在教堂里，而要选择这里呢？” 　　在教堂的忏悔室里沟通，无论说什么，都会受到法律的庇护。 　　而选择理发店，未免有些太大胆了。 　　躺在椅子上的路登，慢悠悠开口说道， 　　“你都向治安队告密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马修斯的表情一僵，有片刻的慌乱，很快恢复如常，谄媚带着愤怒说道， 　　“谁在诬陷我，是波莉那个婊子吗，她私藏了一大笔钱不想交给您，白兰度教父，只要您一声令下，今晚我就能弄死这个婊子！拿回属于您的钱！” 　　说着，马修斯的手瞧瞧摸向袖口，那里有一个刀片，是他讨生活的帮手。 　　一抹银光，抵在马修斯的喉咙上，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陶德漫不经心说道， 　　“如果我是你，我会更聪明一点。” 　　想要割破对方的喉咙，只需要一刀。 　　这种事，陶德是专业的。 　　马修斯僵在原地，嘴角抽动了几下，哭笑不得。 　　最终，他收起了这幅小丑面庞，神色冷漠，看着躺椅上的人。 　　“您想要什么，教父？” 　　路登没有说话，陶德代替他说道， 　　“尊重。” 　　“对教父足够的尊重。” 　　马修斯表情变幻了几次，最终妥协，病恹恹说道， 　　“今晚，我会送100磅到理发店来。” 　　没等陶德再次开口，马修斯继续说道， 　　“每个人都会送来100磅，这是我们欠老教父和白兰度教父的钱……” 　　陶德看向躺椅上的路登，对方微微点头。 　　这种程度就可以了。 　　路登没指望从这些家伙身上压榨出更多的钱，他只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收起剃须刀，陶德冷冷说道，“滚吧。” 　　马修斯逃似地离开了理发店，没敢多停留一秒。 　　等他走后，陶德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您怎么知道，是马修斯向治安队告密？” 　　路登取下漆黑面具，陶德上前，开始帮路登打理胡须。 　　“我不知道，我只是相信他会告密。” 　　一个扒手，每天在街区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隔三差五就被抓进治安队。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职业操守、道德底线，对治安队守口如瓶？ 　　他但凡有道德底线这种东西，他都不会去当小偷。 　　其他干部也是如此，或多或少都会和治安队有些关系。 　　路登感慨道， 　　“干这一行，所有人都告密。” 第029章 菲尔德探长 　　菲尔德·肯恩，是雾都的一位治安队探长。 　　他吃拿卡要，样样精通，就算是镀金的烛台落入他手中，他都能将镀金全部刮下。 　　菲尔德探长的破案率很高，超过100％。 　　把10桩案子交给他，他能破获11桩。 　　他抓到的嫌犯，被棍棒教育一顿后，愿意老老实实招供任何罪行。 　　如果不老实，就再打一顿好了。 　　说，街头金店是不是你抢劫的？城外贵族老爷的儿子是不是你绑架的？高地国王是不是你流放的？四百年前在元老院是不是你捅死的保民官路登？ 　　只要菲尔德愿意，嫌犯总能爽快地承认所有罪行。 　　从神邦共和国的覆灭，到高地共和国的内乱，再到颠覆小联合王国的王室。 　　这些罪犯，罪大恶极，就该被绳之以法！ 　　等法官判罪后，这些嫌犯，要么在地牢里自杀，要么被光速送上绞架。 　　从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嫌犯投诉过菲尔德探长的工作，纷纷默认好评。 　　最近，他遇上了一点麻烦事。 　　“要我说，雷那个家伙，完全是在添乱，路登和陶德就是开膛手杰克！” 　　菲尔德探长不满地嚷嚷着，抱怨声之大，能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哪怕拿棉花堵住，也能听见他那让人恼火的公鸭嗓。 　　“如果没有雷横插一手，我现在已经是二级探长了！” 　　菲尔德将脚翘在办公桌上，嘴里嘀咕着什么，都是些咒骂的污言秽语。 　　骂着骂着，菲尔德突然笑了起来。 　　一直和他不对付的雷探长，似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本该被调到北方去吃冰渣子，雷似乎被吓破了胆，竟然带着全家老小，逃到高地去了！ 　　看见老对手吃瘪，菲尔德打心底里高兴，就连自己没能升迁的不快都随之烟消云散。 　　午饭时间到了。 　　菲尔德起身出门，准备去附近的餐馆，检查一下他们的卫生，却撞见一个意外访客——他的股票经纪人乔丹。 　　乔丹替菲尔德打理股票，一共价值1000磅，每年能产生100磅左右的收益。 　　菲尔德冷笑地看着眼前的家伙，似乎在看一块美味的糕点。 　　“乔丹，说吧，你小子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这些股票经纪人，都肥的流油，菲尔德早就想宰他们一刀了。 　　“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乔丹左右看了两眼，小心翼翼上前，压低声音说道， 　　“我拿到了一个内幕消息，这次，我们要发财了！” 　　“内幕消息交易股票，这可是违法的事，乔丹，你还说你没有麻烦？” 　　菲尔德冷哼一声，一只手拉着对方，如同钳子一般不肯松开，拖着乔丹向外走去。 　　他们去了附近最高档的餐厅，反正是乔丹付钱，菲尔德不介意宰对方一顿。 　　酒足饭饱之后，菲尔德才开口询问， 　　“说说吧，什么内幕消息？” 　　乔丹早就憋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 　　“是科拉尔矿业，有一个神邦富豪，准备向克拉尔矿业下一笔大订单，这会让他们的利润翻倍不止，听着，这是我们发财的好时候！” 　　科拉尔矿业？ 　　菲尔德皱起眉头，反问道， 　　“我不是买了这家矿业的股票吗？即使股票要涨，我等着赚钱就行了，你找我干嘛？” 　　菲尔德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粗鄙，实际上，他略懂一些金融。 　　不是所有探长，都能在雾都攒下这么一份家业。 　　菲尔德除了心狠手辣，做事不折手段以外，理财也是一把好手。 　　“买入更多呀！” 　　乔丹险些叫出声来，尽可能压抑自己的情绪， 　　“现在是5磅100股票，相信我，科拉尔矿业很快就会涨到8磅，不，10磅！” 　　“冷静点，急躁的家伙！” 　　菲尔德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训斥道， 　　“这是我的钱，如果亏了，谁赔给我，你吗？” 　　乔丹脸上立刻换出讪笑，没有多说什么。 　　内幕消息，确实是赚钱的好机会，菲尔德在上面尝过不少甜头。 　　只不过，股票这东西，有涨就有跌，甚至有可能破产！ 　　菲尔德现在不缺钱，手里的现金和房产，能让他过得足够滋润，完全没必要去赌博。 　　正如保民官路登说的那样：【永远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菲尔德思考了片刻，说道， 　　“听着，你可以把其他股票卖掉，都卖科拉尔矿业，一会回去我再给你拿100磅，你最好祈祷这支股票真如你说的那么神奇，不然的话……” 　　菲尔德两手来回握拳，指节发出一串串爆响，警告着对方。 　　乔丹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 　　返回治安队的时候，菲尔德心情很不错，用鱼刺剔牙，盘算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如果这次内幕消息保真，他在股市投了1100磅，赚一倍，也就是到手2200磅。 　　菲尔德早就看中了一处3000磅的排屋，到时候带着2000磅去找房主商量商量，对方肯定愿意折价卖给自己。 　　菲尔德有些犹豫，该花1800磅还是2000磅好？ 　　当他返回治安队时，还没坐下，就被总探长喊去，狗血淋头骂了一顿。 　　“蠢货！你既然说路登和陶德是开膛手杰克，为什么他们还活着？你是吃屎的吗，第一天当探长？连这点事都摆不平？！” 　　“现在有议员提议要追究你的责任，说吧，是自己辞职，还是给你放一个花园假？” 　　“把你的脏钱拿远一点，菲尔德探长，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了？你的良心呢？那可是议员老爷，你以为100磅就能堵住他们的嘴？” 　　“……” 　　当菲尔德离开总探长办公室时，脸色格外阴沉。 　　他向总探长许诺，自己会拿1000磅出来，对方才愿意帮他收拾这次烂摊子。 　　不仅如此，菲尔德还要在半个月内，弄来2000磅，总探长可以帮他往上提一提，补上雷探长的空缺。 　　合计3000磅，菲尔德手里没有这么多钱，就算他用尽所有手段，半个月也弄不到这么多钱！ 　　除非……把房子卖了。 　　如果卖了房子，这些年的积蓄，一扫而空，十年白干。 　　菲尔德又不甘心！ 　　满脸愁云的他回到座位上，余光瞥见自己的股票经纪人乔丹，厉声喝道， 　　“小子，过来！” 　　他再次伸出手，如同掐小鸡一样，把乔丹掐了过来， 　　“我问你，科拉尔矿业的事，靠谱么？” 　　乔丹拍着胸脯表示， 　　“靠谱，绝对靠谱！神邦来的大人物，这笔订单，能让科拉尔矿业吃十年！” 　　乔丹把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神邦和高地共和国一直摩擦不断，双方大战一触即发，神邦需要更多的煤和铁，从科拉尔矿业这里进口……” 　　“等等。” 　　菲尔德打断对方，开口问道， 　　“神邦自己就有煤矿和铁矿吧，为什么从我们这儿进口？” 　　绕一大圈，来小联合王国买这些东西，图什么？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 　　乔丹神秘一笑，压低声音说道， 　　“神邦那帮刁民，异常推崇神圣法典，他们的矿工，一天最多只愿意工作九个小时！你敢相信吗，他们竟然还要求每年都涨工资！ 　　哪像我们这里的矿工，哪怕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也任劳任怨，不敢说一个不字，他不干有的是人干。 　　这一来二去，哪怕算上运费、关税，咱们的煤也比神邦本地的便宜！他当然要买咱们的了！” 　　听到这番解释，菲尔德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这个消息哪来的，我再去打听打听。” 　　菲尔德急需用钱，又舍不得变卖自己的地产。 　　眼下，又有一个发财的机会摆在面前。 　　他该如何选择，自然不用多说。 　　一旦确定这支股票稳赚不赔，菲尔德打算抵押一部分房产，套出现金，投入股市之中。 　　运气好的话，赚个1000磅，就能解决菲尔德的麻烦了！ 　　接下来的半日，菲尔德一直在为这件事奔波，到处打听消息。 　　傍晚时分，他和乔丹再次见面时，内心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这支股票，确实要涨了！ 　　事实上，光是今天下午，科拉尔矿业就从5磅涨到了6磅！ 　　菲尔德的股票资产，也从1000磅，涨到了1200磅！ 　　他甚至有些后悔，应该早一点下手，这样才能赚的更多！ 　　不过，眼下知道内幕消息的人是少数，菲尔德现在投资还来得及！ 　　乔丹帮菲尔德约了一个银行家，做房产抵押，1000磅的房产，能从银行里贷出1100磅来。 　　秘诀很简单，只需要给对方50磅的茶水费。 　　贷款合同正在拟定时，乔丹兴奋无比，向菲尔德推销道， 　　“探长，我们应该上杠杆，不用多，2倍杠杆，我们今天就能赚400磅！” 　　精明谨慎的菲尔德，拒绝了这个提议。 　　“听着，股票涨涨跌跌都是常态，上了杠杆，万一跌了怎么办？” 　　做空这种东西，四百年前就有了，如今稍微懂一些金融知识的人都知道。 　　菲尔德可不想赌这么大。 　　就连贷款，他都只贷了1000磅，为期一个月。 　　如果真的出现意外，他的其他资产，能够帮他度过这次难关。 　　“文件都办好了，探长先生，请在这里签字。” 　　在房产抵押贷款的文件上，菲尔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菲尔德·肯恩。” 第030章 做空的准备工作 　　科拉尔矿业，是一支好股票。 　　只是短短几天，它就从5磅涨到了9磅，看这架势，还有上涨的空间。 　　交易所里流传着小道消息，科拉尔矿业即将获得一笔天价订单，光是定金就有足足1万磅！ 　　十年的大订单，一旦谈成，科拉尔矿业的利润可以立马增长数倍，甚至是十倍！ 　　若天价订单被证实，股价也会一飞冲天！ 　　在这个敏感的时机，不少人抢先购买了科拉尔矿业，已经从中赚了不少，也有人选择观望，再看看。 　　整个交易所，都在等待靴子落地， 　　科拉尔矿业雾都总部，正在低调地举办一场高规格的招待晚会。 　　一名秃顶的经理，举起手中的酒杯，殷勤说道， 　　“陶德先生，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陶德·巴克，一个神邦贵公子。 　　巴克家族在神邦的地位，众人皆知。 　　陶德虽然早些年和家族有些间隙，逃到了雾都，但归根到底，还是巴克家族的嫡系子弟。 　　众所周知，神邦人是极其注重血脉，家族传承的。 　　只要陶德愿意，点点头，和家族妥协，依旧可以回到神邦接受家族产业。 　　身穿华贵服侍的陶德有些不习惯，他虽然精通所有礼节，却更喜欢轻松、自在的环境，而不是在这里，和一群人精们说着虚伪的话，浪费生命。 　　“这次合作并不愉快，总经理先生。” 　　陶德没有举起酒杯，而是冷冷说道， 　　“我说过，我们的合作在签订合同前务必保密。看看现在？雾都闹的满城风雨，如果其他人提前得到了消息……呵呵，您应该知道结果的。” 　　“抱歉，抱歉，那些消息贩子就像苍蝇一样，无孔不入。” 　　总经理赔笑的同时，再三向陶德保证，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但愿如此！” 　　陶德放下酒杯，缓缓说道， 　　“这次地牢的经历让我明白，一个人只有回归家族，才能在这个世界体面地活着。离开家族的我们，就像无根之水，树上凋零的枯叶，皆是浮云……” 　　说着，陶德看向窗外，眼神深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念完路登先生吩咐的台词后，陶德婉拒他人的挽留，孤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场招待会，是为陶德开的。 　　贵宾走后，总经理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继续，自己则一头钻进办公室里。 　　科拉尔矿业的会计总管，或者说首席财务官，跟了进来，面露愁容。 　　会计总管抿了一口酒，忧心说道， 　　“老板，我觉得这件事太诡异了。” 　　总经理坐在扶椅上，反问道，“哪里诡异了？” 　　会计总管两手一摊，细数道， 　　“突然冒出来一个家伙，说要订价值百万磅的货，咱们的矿和煤确实比神邦的要便宜，可也没便宜到哪里去，运费价格还是波动的，运输期间还有损耗……老板，我不知道，巴克家族这笔生意怎么赚钱！” 　　“蠢货，你的眼里只有钱是吗？ 　　只会算交易账面的账，只会算钱，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难怪你只是个会计，只能替公司赚点小钱。” 　　总经理点燃一根雪茄，居高临下，指指点点， 　　“你有考虑过这笔买卖的其他影响吗？” 　　其他影响？ 　　会计总管哪怕被骂了，依旧赔着笑脸，顺着话往下说， 　　“咱们除了卖矿，还能有什么其他影响？” 　　“巴克家族是干什么的，知道吗？” 　　总经理敲了敲桌面，自信说道， 　　“他们家族在神邦就是干采矿、冶炼，锻造的。咱们这些煤和矿石运过去，他们能直接消化，不需要再卖给别人！ 　　以及……你以为这个陶德是傻子？人家精明着呢！ 　　咱们想要吃下这笔订单，必须扩大生产规模，咱们需要的机器设备，都要从巴克家族手里买！ 　　他不光给咱们钱，还赚咱们钱呢！” 　　扩大生产规模？ 　　会计总管还是头一回听说，立刻急了，连忙说道， 　　“咱们手里可没有这么多现金。” 　　他们是矿业公司，重资产，现金流不算太充裕。 　　扩大生产规模这种事，在会计总管看来，要谨慎再谨慎才行。 　　“怕什么？钱还不好办？” 　　总经理冷哼一声， 　　“你没看见，咱们的股票都涨到什么价格了？到时候质押一部分股票，不就有钱买设备了？” 　　如果这么算的话，整个生意确实能赚不少…… 　　利用股价上涨来低成本融资购买设备，扩大生产规模，从长期交易中赚取利润，然后把股票赎回来，利润和融资成本抵消，生产规模却凭空大了不少。 　　等十年之后，和巴克家族的合作结束，科拉尔矿业可以淘汰掉一批落后的产能，恢复之前的生产规模，却省掉了升级换代的成本！ 　　相当于空手套白狼！ 　　听上去，棒极了。 　　可会计总管心底还有顾虑， 　　“老板，如果巴克家族毁约怎么办？” 　　做会计的，他总容易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事实上，事情的发展，总会比人预想的还要糟糕。 　　“订金是1万磅！” 　　总经理笑的嘴都快歪了， 　　“1万磅啊！如果他毁约，我们不需要做任何事，白捡1万磅！ 　　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圣父在上，我们真是走大运了！我们的股票会涨到15磅，不，20磅！” 　　会计总管被轰出了办公室，他关上门时，听到一声闷响。 　　“砰！” 　　办公室里，再次传出开香槟的庆祝声。 　　…… 　　圣彼得疗养院。 　　陶德将黄油抹在面包上，享受着自己的晚饭。 　　还是家里吃饭更香一些。 　　汉尼拔则开口问道，“咱们有多少钱？” 　　路登头也不抬，随口说道， 　　“启动的时候，一共1622磅。” 　　从圣菲街区的干部们手里，路登搜刮了数百磅，勉强凑够了千磅。 　　加上米乐小姐的佣金，路登把孤儿院的房子也抵押了出去，一共凑到了1622磅。 　　路登把钱存在银行，开了一张存单，然后马不停蹄前往交易所，以1500磅存单为质押物，借科拉尔矿业的股票，2倍杠杆。 　　那时，科拉尔矿业是4.9磅／手。 　　扣到各种费用，路登一共借到了600手股票，需要在21天内还660手科拉尔矿业股票。 　　雾都交易所，作为一个健康、自由、合法的交易所，是允许做空的。 　　为什么不呢？ 　　毕竟，股票这种东西，如果不允许他跌，那他多半也不涨。 　　路登借到股票之后，没有立刻抛售，而是一直持有。 　　如今，科拉尔矿业涨到了9磅／手，如果路登抛掉手中所有的股票，能拿到5400磅！ 　　汉尼拔扫了扫眼前的文件，算出结果， 　　“还差4600磅。” 　　这笔交易的订金，需要1万磅，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把雷探长的房子抵押了，还有那个银行存单，我用存单在银行里贷了点钱出来，加起来应该能有……1600磅。” 　　路登随口说道， 　　“还差3000磅。” 　　他也没想到，银行存单在交易所质押后，在银行里还能信用贷款一下。 　　不得不说，雾都在金融方面的漏洞，比路登想象的要多。 　　这里，可没有贪婪宫殿来监管他的一言一行。 　　路登有些想念那个讨人喜欢的胖子了，古瑞德大法官。 　　虽然古瑞德大法官一直打着监管的名义，对路登的行为有诸多限制，以免路登玩火自焚。 　　但是，古瑞德大法官是一个讲法的大法官，不像雾都这么放肆。 　　路登喜欢一切遵守规矩的人。 　　在规矩明确的情况下，路登总有办法把自己变成规矩的受益者。 　　汉尼拔微微点头， 　　“每手股票再涨5磅，你就能凑够1万磅了。” 　　陶德有些不解，提出自己的疑惑， 　　“咱们不是要做空吗，现在股票一路上涨，咱们亏了呀。” 　　如果做空契约到期的时候，路登拿不出足够多的股票，下场会格外凄惨！ 　　只有股票下跌，路登才能从中获利。 　　“先把泡沫吹起来，才有做空的空间。飞得越高，跌的越惨。” 　　路登这么操作，也是事出无奈。 　　他的本金只有一两千磅，玩一些小股票坐庄还好，想要做空一家矿业公司，绝无可能。 　　因此，路登只能拼命上杠杆，用他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尽可能扩大自己手中能动用的资金。 　　汉尼拔发现一个问题，开口问道， 　　“对了，我记得做空的时候，股票上涨，是需要追加抵押金的吧？” 　　如果股票上涨的太多，做空者可能血本无归，交易所为了保证自己的权益，一般都会要求追加一部分资金。 　　很显然，路登没有任何多余的资金可以挪用。 　　路登点头，说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没错，我把你的通缉令抵押过去了。” 　　汉尼拔：…… 　　片刻后，他才再次开口，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做空失败，我就要走出圣彼得疗养院接受审判，陶德必须返回神邦老家，至于路登先生您……相信我，追债人会吊死您的。” 　　陶德冷哼一声，“我宁可死，也不会回神邦！” 　　汉尼拔稳稳点头， 　　“我明白了，如果失败，咱们三个都要死。” 　　“总结的很好。” 　　路登结束了自己的文书工作，伸了个懒腰，看向汉尼拔问道，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汉尼拔认真说道， 　　“我真的不想挂。” 　　路登：…… 　　“放宽心，我的朋友，这种操作一点也不极限，小打小闹而已。” 　　为了安抚两人的情绪，路登举例说道， 　　“你们微古德家族的祖先路登先生，曾经在兽潮战争中，将小三巨头之一的莱恩·雅格抵押给了一个恋童癖的老变态……” 　　陶德嘴微微张开，没想到神邦还有这样一段历史。 　　身为博士的汉尼拔，则要更加严谨一些，追问道， 　　“这是真的吗？” 　　“不是，有一点艺术加工成分在里面。” 　　陶德和汉尼拔，同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路登先生没有疯到这种程度！ 　　路登指出了这个故事的瑕疵， 　　“那个变态不是很老，三十岁，年轻力壮。” 　　陶德、汉尼拔：…… 　　“我想念开膛手杰在的日子，那时候，你们还没办法离开疗养院。” 　　“我也是……” 　　…… 　　极限操作的时候，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周六，陶德·巴克正式代表巴克家族和科拉尔矿业签署了订购合同，并承诺，在3个工作日内缴纳1万磅的定金。 　　同时，作为合同的一部分，科拉尔矿业也要在14天内，完成备忘录中扩大生产规模的合同，否则视为违约，要退还本金，双倍罚款！ 　　合同签署的消息，周六传到交易所，当天，科拉尔矿业的股价从9.6磅涨到了11磅！ 　　周日，休息日。 　　周一，消息经过一天的发酵，合同足够多的细节被泄露出来，所有人都相信，科拉尔矿业要涨疯了！ 　　最高的时候，涨到16磅！ 　　路登抛售了手中所有的股票，凑够了1万磅的现金。 　　周二，陶德带着支票，来到科拉尔矿业，交付了定金。 　　路登坐在马车上，陶德从科拉尔矿业总部走出，将一份合同送到马车里，这是合同的完整版，上面能证明1万磅定金已付。 　　车夫来自怪鸟书店，不是第一次替路登开车了。 　　随着相处的时间拉长，他对路登的敬佩与日俱增，对方什么都没做，就轻轻松松让他折服。 　　如今，路登的吩咐，车夫都会尽心尽力去完成。 　　路登将合同递给车夫，吩咐道， 　　“拿着这1万定金的合同，去银行借钱。能借多少借多少。” 　　这笔订单，路登已经付过1万磅的现金了，在银行里，能贷出不少钱来！ 　　毕竟，在银行经理看来，他连1万磅都能拿出来，绝不可能赖账！ 　　怎么可能用1万磅骗几千磅？ 　　没有傻子会做这样的事。 　　路登能轻松贷出几千磅，再给自己上一次杠杆。 　　车夫点了点头，“明白。” 　　“借到钱以后，拿着钱，去福报交易所，用这笔钱作为质押，借科拉尔矿业的股票，还是那句话，能借多少借多少。” 　　“明白！借到之后呢？” 　　马夫听说过这支股票，如今涨的很疯狂。 　　只是……这个时间段买这种股票，真的能赚到钱吗？ 　　路登嘴角微微勾起，浅浅笑道， 　　“全卖掉。” 第031章 听说，圣菲街区来了个新教父 　　圣彼得疗养院。 　　忙碌一天过后，来自神邦的漂泊三人，又坐到了餐桌前。 　　这里的伙食很好，受到汉尼拔的感召，陶德和路登也开始吃素，就连雾都美食炸鱼都被抛弃了。 　　陶德将一勺豆子送入口中，咀嚼吞咽后问道， 　　“路登先生，我们有多少钱了？” 　　他知道路登上了很多杠杆。 　　在所有能借钱的地方，路登都试过了。 　　杠杆借来的钱，都被路登再次上杠杆，借来科拉尔矿业的股票抛售掉。 　　如今股票价格接近20磅每手，比一周前翻了四倍！ 　　路登用1000磅，可以借来100手的股票，全部抛出，获得2000磅。 　　只要科拉尔矿业的价格下跌，路登就能靠着做空，狠狠赚上一笔！ 　　路登随口答道， 　　“一万多磅吧，交易所已经不接受我们的杠杆和做空了，这些钱只能留在我们手里。” 　　如果这一次计划真的成功，最终靠着数千磅赚来上万磅，毫无疑问是一次商业上的奇迹！ 　　可陶德发现，路登先生对于这件事，似乎没有太大兴趣。 　　一万磅，对于雾都人来讲，是一笔巨款。 　　对于出身巴克家族的填的来讲，不能说多大意思，算个小目标吧。 　　这个小目标，完全无法满足路登先生胃口！ 　　路登先生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陶德抿了抿嘴唇，有些兴奋，迫不及待问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做空的前期准备，已经完成了。 　　路登借来了大量股票，并且抛售掉股票，换为现金，只要股价暴跌，路登就能套利离场。 　　“再等等。” 　　路登用餐巾擦拭嘴角，认真说道， 　　“等科拉尔矿业和巴克家族签署订货合同，交付定金，他们把股份质押给银行。” 　　路登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做空的蝇头小利。 　　四百年前，路登一手在神邦打造了金融体系的雏形，就是为了给未来的自己创造一个天然的主场。 　　如今，回到福报交易所，路登要开始送福报了。 　　用几千英镑撬动一个大额订单合同，想办法让一家蒸蒸日上、重资产的矿业公司的股票暴涨，同时陷入资金流紧张之中…… 　　董事会的成员，会卖掉股份，来缓解现金流压力吗？ 　　不，股份拿在手里，简直是下金蛋的鸡，没有人能舍弃这家公司的股份，尤其是当他未来一片光明时。 　　重资产贷款的流程很长，并不适合用来筹备大额现金。 　　那么，董事会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股权质押。 　　他们股票的价格这么高，很轻松就能借出来一大笔钱，手续费还低。 　　一切看上去，都无比美好。 　　如果没有如果的话。 　　如果这时候，矿业公司突然爆出丑闻、利空消息，股价暴跌…… 　　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样，短暂的现金流危机，能够让商业王国一夜坍塌。 　　路登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微沉， 　　“再等等，还没到。” 　　…… 　　第二天， 　　菲尔德探长主动找上了自己的股票经纪人乔丹。 　　满身大汗的菲尔德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乔丹则红光满面，兴奋不已， 　　“探长，你的股票，我按照你的吩咐，分批抛售，已经套现了7000磅出来！” 　　一周前，乔丹劝说菲尔德投入了更多的钱来买科拉尔矿业，菲尔德拒绝了。 　　即便如此，2000磅的投入，换回7000磅来，光是佣金，乔丹就能抽取不少！ 　　按照要求换出来的钱，菲尔德取走了4000磅，不知道去做什么。 　　菲尔德没理会乔丹的话，而是反问道， 　　“那支股票，还能不能涨？” 　　涨？ 　　乔丹有些迟疑， 　　“涨倒是有可能涨，但是它的价格已经很高了，我们获得的收益已经足够了，是时候……” 　　菲尔德粗暴打断了他， 　　“你还有类似的内幕消息吗？” 　　乔丹推了推眼镜，严谨说道， 　　“探长，我是合法的股票经纪人，从来不靠内幕消息交易，那是违法的！” 　　菲尔德红着眼，似乎想上前抓住乔丹，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 　　乔丹有些诧异，分明已经弄来了这么多钱，还有4000磅现金没用，探长为什么如此慌乱？ 　　菲尔德需要更多的钱，4000磅完全不够！ 　　他想买一个国王的特赦，或者是买一个爵爷的身份。 　　这些都需要钱，很多钱。 　　“完了……全完了……” 　　菲尔德如同泄气的皮球，双手撑着膝盖，头向下垂去。 　　他按照总探长的要求，带着四千磅的支票去找对方，想要摆平这一次的麻烦，同时让自己向前一步。 　　结果，总探长竟然反咬一口！ 　　不仅告菲尔德尝试走不正常途径获得晋升，还要查菲尔德的巨额资产来历！ 　　巨额资产来历不明，在雾都，可不是一件好事。 　　用总探长的话说，他都拿不出四千磅的现金，菲尔德一个探长，何德何能，能拿出这笔钱？ 　　可见，菲尔德平日里剥削了多少人！ 　　“完了，完了……从一开始就完了……” 　　菲尔德不笨，甚至算得上聪明。 　　他在投资时会谨慎，从不忘记风险，在该贪婪时果断，从没有任何犹豫。 　　但是，这一次，他遇到的麻烦，不是果断和谨慎能够解决的。 　　黑暗中的漩涡，如同噬人的洪荒猛兽。 　　只有直面这种压力时，菲尔德才能感受到这种无助和恐惧。 　　菲尔德终于体会到了雷探长的处境，他这才明白，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物！ 　　不管是路登，还是开膛手杰克背后的知识教会、黑权杖传令官。 　　双方在初次交锋后，都表现出了克制和隐忍，开始缓缓布局。 　　下棋第一步：先把棋盘清理干净。 　　因此，雷探长必须远走他乡，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同样牵扯进这件事的菲尔德，是送路登、陶德上绞架的探长。 　　还没等路登的报复到来，知识教会，已经抢先一步行动了。 　　换而言之，当总探长向菲尔德开口的那一刻，已经宣判了他死缓。 　　如今，不过是死缓换死刑执行罢了。 　　在雾都这个不怎么讲法律的地方，被判死缓，还是有一定概率会死的。 　　菲尔德已经陷入绝望，看不见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总探长要整死一个探长，如同碾死蚂蚁一样简单，菲尔德又错过了最佳的逃亡时间…… 　　来自神邦的乔丹推了推眼镜，身子前倾，在探长耳边轻声说道， 　　“听说，圣菲街区来了一个新教父。” 第032章 我想请您帮我杀个人 　　圣菲街区。 　　夜深。 　　裁缝铺里摇曳着灯火，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 　　一名戴着尖嘴面具的男人在裁缝铺里来回踱步，双手叉起又放下，总是左顾右盼，惶惶不安，十分急躁。 　　男人不远处，站着金丝雀波莉。 　　金丝雀波莉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是探长那边的关系，想要见教父一面。 　　一个雾都人，竟然向神邦教父请求帮助，何等的荒诞？ 　　波莉看出男人的不安，柔声说道， 　　“教父很快就来了。” 　　为了让对方平静下来，波莉甚至提议， 　　“你可以去隔壁的房间放松一下，我请客。” 　　男人恶狠狠瞪了波莉一眼，忍住愤怒，没有开口。 　　他菲尔德是有家室的人，会去照顾这种脏脏的站街女生意？！ 　　再说了，他菲尔德探长，只会白嫖，从来没给过钱！ 　　谁特么敢收探长的钱？ 　　进入这间裁缝铺后，菲尔德就开始后悔，他不该来这里的，这么做完全是浪费时间，一个地下教父权势还不如自己，根本没可能帮上自己，想要活命，要么拿出更多的钱来，要么赶紧逃离雾都…… 　　就在菲尔德耐心即将耗尽时，门口传来清脆的铃声。 　　一个带着漆黑面具的男人，优雅走进裁缝铺，径直走向办公桌后。 　　菲尔德死死盯着对方，想要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点端倪来。 　　他失望了。 　　男人只是简单坐下，没有任何架子，接过波莉的雪茄，随手挥了挥，波莉识趣地离开。 　　裁缝铺里，只剩下教父和菲尔德。 　　教父举起右手，示意菲尔德可以开始。 　　菲尔德想了想，说出一个俗套的开场白， 　　“我有一个朋友……” 　　在菲尔德口中，他这位朋友得罪了探长，被对方整的很惨，现在要么交一大笔钱保命，要么就要流亡异国他乡，想要寻求教父的帮助。 　　白兰度教父抽着传统雪茄，随口问道， 　　“你这个朋友，是神邦人吗？” 　　“不是。” 　　“信奉十三圣会吗？” 　　“不。” 　　“他居住在圣菲街区吗？” 　　“没有。” 　　白兰度教父摇了摇头， 　　“那没有什么好谈的，陌生的朋友，你可以走了。” 　　他是圣菲街区的教父，又不是雾都的地下教父，至少现在不是。 　　白兰度教父没有任何理由，去帮助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菲尔德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甚至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撑着木桌，恶狠狠盯着前方， 　　“听着，我知道你们玩的是什么把戏，你们只是一群在臭水沟里讨生活的老鼠、蟑螂罢了，阳光照进来，你们没有一丝生存的土壤，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臭虫！” 　　面对这番言辞，白兰度教父没有任何怒意，嘴角甚至微微勾起。 　　“那又如何？” 　　教父向后仰着，弹了弹手中的雪茄， 　　“我的朋友，你又为什么要和臭虫待在一个屋子呢？” 　　菲尔德回怼道，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这完全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就不该来这里，不该听乔丹的鬼话。 　　一个神邦来的新教父，能帮菲尔德什么？ 　　下馆子免费吗？ 　　菲尔德吃饭本来就不怎么给钱，不需要教父帮忙。 　　“那就纠正这个错误。” 　　教父用雪茄指了指门口，轻松说道， 　　“走出这个门，对你来讲并不困难吧？” 　　“我现在就走！” 　　菲尔德怒气冲冲向门外走去，真正走到门口时，却冷静了下来。 　　他背对着门，先前的愤怒荡然无存，回头看着办公桌后的教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本事。 　　菲尔德再次开口，声音冷漠， 　　“我那个朋友，确实不是神邦人，也不信十三圣会，但……他有钱！ 　　就像你们那个保民官路登说的那样，黄金是通用的语言，您不会拒绝黄金吧？” 　　教父敲了敲桌子，示意菲尔德继续。 　　“我那个朋友可能得罪了一个人，不，两个，我想要你查一下他们的来历。” 　　菲尔德警惕地问道， 　　“价格？” 　　“1便士。” 　　菲尔德没想到，竟然这么便宜！ 　　只要1便士？ 　　他很快警惕了起来，对方知道自己是探长，故意用低价来讨好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菲尔德对这个狗屁教父，不会再有半点尊敬。 　　色厉内荏的家伙。 　　教父缓缓说道， 　　“1个字1便士。” 　　菲尔德：…… 　　对方足够贪婪，菲尔德反倒放心下来。 　　他随口报出两个神邦人的名字，并要求半个小时内拿到资料，越多越好！ 　　这俩人，在神邦人中也有些名气，菲尔德都认识，知道一些他们的信息但并不熟，用来考验教父的能力最合适不过。 　　对方没办法从这两个名字中，找到和菲尔德有关的线索。 　　如果教父真能在半个小时内，把两个神邦人的资料收集齐…… 　　那么，他兴许真的能帮上自己！ 　　教父摇晃铜铃，一名马夫走进了裁缝铺，听从教父的安排，去查两人的资料。 　　想要在半个小时内，做成这件事，必须有庞大的情报网络，恐怖的执行力…… 　　菲尔德不觉得对方能做到。 　　坐在裁缝铺里等待了一会，菲尔德站起身，准备去隔壁放松一下。 　　反正时间还长，他花不了多久。 　　正当菲尔德准备出门时，正好撞见马夫回来。 　　马夫手里拿着两摞资料，恭敬放在桌上，向教父说道， 　　“一共15410个字。” 　　菲尔德：？？？ 　　1万字？ 　　你这是资料还是报纸？ 　　1个字1便士，也就是说，这份资料需要154磅1先令！ 　　菲尔德快步走上前，想要翻看资料，资料却被马夫用手按住。 　　“先付钱。” 　　他不是神邦人，教父没有任何帮助他的义务。 　　菲尔德拿出一个支票本，写下对应的钱，签下自己情妇的名字，递给对方。 　　收到钱后，马夫得到教父的默许，退出了裁缝铺。 　　菲尔德则站着翻阅那份价值100多磅的材料，越看，脸色越阴沉。 　　他很快放下资料，带着敬佩与警惕看向前方——办公桌后的教父。 　　“您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教父。” 　　和雷探长不同，菲尔德是真正的市侩之徒，心胸之中没有任何正义可言，对街面上的规矩十分熟络。 　　当他见识到对方的实力后，立刻改口，称呼对方为教父。 　　菲尔德微微躬身， 　　“请原谅我之前的冒犯，身为一名雾都人，我对神邦人总会有所保留。” 　　教父则有些心不在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你已经浪费足够多的时间了，看在金子的面上，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吧。” 　　菲尔德再次向前一步，弓着身子，低声说道， 　　“我想请教父帮我杀一个人。” 　　教父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杀谁？” 　　菲尔德轻声说出名字， 　　“路登·柯里昂。” 第033章 路登先生，有人要杀您！ 　　说出名字时，菲尔德眯着眼，观察着教父，却没有从对方身上看出任何异样。 　　“路登·柯里昂。” 　　教父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微微点头， 　　“我可以给你一个杀他的机会。” 　　菲尔德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您做不到这件事？” 　　“神邦人不杀路登先生。” 　　教父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上一次，神邦选择杀死路登先生，结束了共和，走向帝制，混乱延续至今。神邦人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两次。” 　　哪怕只是名字相似，神邦人依旧不会对路登动手，这是一种尊敬。 　　一群迷信的家伙！ 　　菲尔德不满地嚷嚷道， 　　“如果我能自己动手，根本没必要来寻求教您的帮助！” 　　他始终把这件事当做一笔生意来谈。 　　自己开价，对方帮自己解决掉一个麻烦，就这么简单。 　　在菲尔德看来，教父就是一个好用的雇佣兵，白手套，用完就可以扔在一旁，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显然，神邦的规矩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我听见了你的请求，以下是我的答复。” 　　教父清了清嗓子，认真说道， 　　“你需要为我做三件事，做完这三件事后，我会派人将路登单独约出来，给你留一把枪，替你制造不在场证明，确保他死后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你。听明白了吗？” 　　听着教父的条件，菲尔德目光游离，思考着自己是否应该答应。 　　他还有一些疑虑需要打消。 　　菲尔德开口问道， 　　“哪三件事？” 　　“我会给你三个信封，做完一件事拆开下一个信封，如果任何一件事你不愿意做，则交易取消。” 　　教父将主动权交给了菲尔德，即便如此，菲尔德依旧感觉一阵头大。 　　他有些不耐烦地嚷嚷道， 　　“不能直接出钱吗？1000磅，2000磅，你开个价钱！” 　　教父拒绝，“这件事不能用金钱来交易。” 　　菲尔德又提出疑虑， 　　“如果我把事情办妥之后，你反悔了怎么办？” 　　教父轻描淡写说道， 　　“如果我食言，会受到神圣法典中最严厉的惩罚，让十三圣会的普吉神父将我吊在路灯之上，公之于众。” 　　听着对方的赌咒，菲尔德嘀咕了几句，没有多说什么。 　　他确实讨厌神邦人总是念叨着神圣法典这一套，他见过太多人说一套做一套。 　　但是，主动权在菲尔德手中，他可以随时终止交易，也可以拒绝交易。 　　就算路登没死，菲尔德也不会损失什么，他有自己的计划。 　　菲尔德没有迟疑太久，缓缓说道， 　　“听着，我也许能同意这件事，但我有一个额外的要求，我是说……你们能不能放风出去，就说有人要杀路登·柯里昂？” 　　“我快被您搞糊涂了。” 　　教父似笑非笑，带着些许嘲弄，看着菲尔德说道， 　　“您到底是要杀路登，还是装作要杀路登？”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菲尔德也没有什么顾忌，直言不讳， 　　“如果我逃了或者死了，那我希望路登死，算是……为我报仇。 　　如果我能平安度过这次风波，继续留在雾都，那路登最好活着。 　　我可不愿再招惹上这种麻烦。” 　　经过这几天的梳理，菲尔德认清了一件事。 　　问题出在路登·柯里昂、陶德·巴克，这两个人身上！ 　　菲尔德不敢报复陶德·巴克，因为对方是巴克家族的嫡系子弟，如果陶德死在菲尔德手里，他无法承受巴克家族的怒火。 　　哪怕隔着海洋，菲尔德也清楚，在神邦，神圣法典有着超凡的地位。 　　一个小人物，可以背弃自己的誓言。 　　像教父这种位子，如果违背神圣法典，很难服众。 　　没有犹豫太久，菲尔德点了点头，同意了这笔交易。 　　教父在桌前写写画画，将三个纸条塞进三个信封，递给了菲尔德。 　　将信封揣进怀里，菲尔德转身快步离开裁缝铺，一刻也不愿意多做停留。 　　走了半个街区，他钻进一辆马车，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长出一口气。 　　“一群地下的臭虫！” 　　菲尔德嘴里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在骂谁。 　　他报出一个地址，马车缓缓启动。 　　在摇晃的车厢里，菲尔德将怀里的信封掏出，举起煤油灯，一口气将三个信封全部撕开了。 　　菲尔德没有什么契约精神，不会老老实实按照白兰度教父说的那样，一个信封一个信封地看。 　　看着信封上的内容，菲尔德脸色古怪无比。 　　三张纸条，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周一，请科拉尔矿业的会计总管保罗到治安队喝茶，不短于3个小时。” 　　“周三，请科拉尔矿业的会计总管保罗……” 　　“周五，请……” 　　看着三张纸条，菲尔德破口骂道， 　　“见鬼了！” 　　他本以为，教父会让自己做什么事，比如杀人，释放一个囚犯，诬陷一个好人…… 　　这些事，菲尔德十分娴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眼下是怎么回事？ 　　请一个无权无势的会计来喝茶，一周请三次，每次喝3个小时。 　　这就够了？ 　　这就能让教父帮自己杀一个人？ 　　菲尔德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三件事这么简单，他应该让教父帮忙杀总探长的！ 　　将纸条上的字记在脑海中，菲尔德将纸条连带着信封揉成一团，塞回兜里。 　　一段摇晃过后，马车停在街角。 　　菲尔德跳下车，却没有直奔目的地。 　　他在小巷里来回跑了几步，让身体发热，额头冒汗，接着冲出小巷，来到奥利弗孤儿院的门口，拼命敲打着门，制造声响。 　　费西修女很快将门打开一条缝，警惕地看着门外，以为是哪个醉汉喝多了来闹事。 　　“我是雾都第三治安队的探长菲尔德！” 　　满头大汗的菲尔德出示了自己的徽章，焦急说道， 　　“院长路登先生在吗，我有要紧的事要找他！” 　　看清对方的徽章后，费西修女这才将门打开，同时要上楼喊路登先生。 　　此时，手里捧着书的路登听到动静，从楼上走了下来，疑惑地看向门口， 　　“您是？” 　　显然，路登不认识眼前这位探长。 　　“我是探长菲尔德，我们也许曾经有些误会，但这不重要，路登先生，我有一件十分紧急的事要告诉您！” 　　菲尔德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上台阶，来到路登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我收到确切消息，有人要杀您！” 第034章 影帝的诞生 　　听到菲尔德的话，楼梯上的路登，诧异说道， 　　“有人要杀我？” 　　他没有控制声音，把吃惊、诧异、茫然控制的恰到好处，显得十分自然。 　　“杀人？！” 　　费西修女听到后脸色一白，手里的烛台险些跌落在地，路登连忙提醒，才让她稳住心神。 　　这烛台不贵，也摔不坏，就是蜡烛有点贵…… 　　路登让费西修女先去休息，就当做刚刚什么也没听见，这件事没必要将费西修女牵扯进来。 　　“圣父保佑您，您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圣父保佑。” 　　费西修女拖着烛台回到自己小屋，嘴里絮絮叨叨，惊魂未定。 　　路登则邀请菲尔德探长来到三楼，自己的小屋里。 　　关上门后，路登连忙问道， 　　“探长，这消息保真吗？” 　　事情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当然容不得马虎。 　　“千真万确！” 　　菲尔德凝重点头，沉声道， 　　“路登先生，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不愉快，相信我，那都是误会，我被人误导了，我也是受害者！” 　　“不愉快？” 　　路登有些疑惑，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对方，似乎随时准备转身逃走， 　　“先前在楼下，我没听清您的姓名，您是？” 　　“菲尔德·肯恩。” 　　听到这个名字，路登脸色一沉，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 　　“就是您把我送上绞架，这一次您又打算做什么，再绞死我一次么？” 　　显然，路登知道对方的身份后，立刻想起两人之前的恩怨，对菲尔德没有任何好脸色。 　　面对路登的指责，菲尔德脸皱成一团，略带苦涩地说道， 　　“当初您在地牢时，我被雷那个混蛋误导！ 　　该死的，我发誓，他一旦落到我手上，绝对不会饶了这个家伙！ 　　他告诉我，您就是开膛手杰克的帮凶，我本来还心存疑虑，您可能不了我，我是一个正直的人，绝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雷却把我灌醉，在文件上签了我的名字……” 　　听着菲尔德的诉苦，路登依旧没有放下警惕，反问道， 　　“我该如何相信您呢，雷探长是我的朋友，他去了高地那边，您说什么都可以！ 　　和您相比，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的判断，雷不是这样的人。” 　　菲尔德冷笑一声， 　　“凡人的肉眼如何看穿皮囊后的灵魂？路登先生，如果您的目光真的如同您说的那样准，您又怎么会落入地牢，像先前那样狼狈？别忘了，是雷那个混蛋亲手逮捕您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路登似乎有些意动，口风也没有先前那么紧， 　　“就算雷真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您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恕我冒犯，我对雾都的探长没有太好的印象。” 　　“路登先生，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菲尔德强调道， 　　“您可以去神邦人里打听打听，有一位教父要杀您！我愿意以生命起誓，这件事绝无半句谎言，圣父在上，祂可以见证我的誓言！” 　　这两孙子装的跟真的似的。 　　听到‘教父’两个字，路登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显然，身为神邦人，他很清楚，教父这里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路登将手从门把上放下，警惕说道， 　　“我不认识什么教父，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菲尔德则摊开双手，用最真诚的语气说道， 　　“您现在就可以去打听，也许消息会比这迟一些，要知道，我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来通知您了，曾经在那份文件上签字，是我最后悔的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补偿您来着……” 　　菲尔德的动机，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看出路登信了几分，菲尔德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到路登面前。 　　“我保证我说的全是实话，您可以放心去打听，一旦您相信我的话，就来这个地方找我，请给我一个补偿您的机会。 　　我是圣父会的虔诚信徒，虽然我们信仰并不相同，但您应该知道，信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想失去死后上天堂的机会……” 　　收下名片后，路登打开门，让出身位，让菲尔德离开。 　　菲尔德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路登一眼，路登则低头看着名片，若有所思。 　　十几平米的房间里，两个影帝互飙演技。 　　菲尔德从正门离开，消失在街角。 　　他走之后，陶德才从隔壁的房间走出，脸色古怪。 　　“路登先生，真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陶德玩弄着一把银色小刀，神色不善， 　　“只要您点头，我今晚就能杀了他。” 　　“陶德，记住，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路登将名片放在桌上，收起了之前惊慌的表情，平静说道， 　　“雷、菲尔德，这两个探长你都打过交道了，什么感受？” 　　陶德不屑说道，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怕是雷探长，陶德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在探长那里，神邦人没什么好果子吃。 　　路登没理会陶德的话，继续说道， 　　“单单就说对雾都法典的执行来讲，雷应该高出菲尔德不少吧？” 　　哪怕是陶德，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 　　“确实如此。” 　　“可结果呢？” 　　路登指了指桌上的名片， 　　“雷被逼的逃到异国他乡，菲尔德身处漩涡之中，却在积极想办法自救，这就是雾都的优胜劣汰。 　　从道德水平上来讲，可以说是劣币驱逐良币。但是，对于雾都法典来讲，菲尔德才是良币。” 　　陶德似懂非懂，没有多说什么。 　　换做是他，绝不会允许菲尔德这个家伙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更不会陪着对方演戏。 　　一刀噶了，省心省力。 　　路登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 　　“好好休息吧，接下来，我们要忙碌一段时间了。” 　　…… 　　第二天，周五。 　　科拉尔矿业按照合同要求，和巴克家族签署了一笔设备采购订单，设备总价值31万镑。 　　定金1万镑，港口发货后需要追加5万镑，货物到雾都码头后再追加5万镑，安装完毕后，分期支付15万镑，按照合同要求，可以用货物抵账。 　　科拉尔矿业账面上的现金流不多，一口气拿出1万镑并不吃力，可5万镑就有点难了。 　　好在，之前签订单时，科拉尔矿业就收到了1万镑的定金。 　　在合同签署完毕后，巴克家族的代表人，提醒科拉尔矿业的总经理， 　　“我们很快就会安排设备装货出港，您要尽快准备好5万镑。” 　　他们签订的合同很大，一旦违约，需要支付高额的违约金。 　　以及，陶德·巴克和科拉尔矿业签的订货合同，也要求限期内完成增产，否则也需要支付违约金。 　　5万镑，科拉尔矿业没有这么多现金。 　　哪怕不需要会计建议，总经理也知道该怎么做——股权质押。 　　总经理本来就来自董事会家族，自身也持有不少科拉尔矿业的股份。 　　银行爽快地接受了科拉尔矿业的股权质押要求。 　　周六，银行负责人就拿出一份堪称完美的方案， 　　“董事会的成员，按照持股比例，质押份额不同，每人都质押一点，这样，哪怕质押出现变故，董事会也不会失去公司的控制权。” 　　总经理扫了一眼，对方案很满意。 　　出于谨慎考虑，总经理还是带上了会计总管，让他帮忙看一下这份股份质押方案。 　　“方案没有太大问题，但是……” 　　会计总管保罗皱着眉头，小心翼翼说道， 　　“按照方案上的要求，股权质押期间，如果股价下跌，董事会需要向银行追加保证金，否则就会永远失去这些股份，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雾都的股权质押，是这样的规则。 　　合同没问题，但会计总管必须对风险做出预警。 　　总经理则满不在乎说道， 　　“我们经营状况这么好，还有一份十年的超大订单，股价有什么理由下跌？” 　　“其实，我们的股价已经溢出了不少……” 　　保罗小声说道， 　　“为什么要股权质押呢，趁着现在股价高，直接出售一部分股权，再把这笔钱借给公司，这样对董事会来讲，没有任何风险。” 　　“蠢货，你会放弃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吗？” 　　对于保罗的预警，总经理嗤之以鼻。 　　打工人也就这点眼界了，张嘴闭嘴就是风险、风险、风险。 　　在总经理看来，没有任何风险，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持有股份，一辈子衣食无忧，后代子孙受益无穷。 　　出手股份，拿着钱有什么用，拿去买其他公司的股份吗？ 　　面对总经理的辱骂，保罗习以为常，继续翻看着这份合同。 　　他又提出一个疑问， 　　“我们只需要5万镑应急，为什么借10万镑？” 　　总经理自信说道， 　　“我们还打算分红一笔，这样肯定会刺激我们的股价，周日我们会召开董事会会议，这份股权质押方案会在董事会上通过……” 　　科拉尔矿业运营状况良好，他们借钱又有正经用途，还有抵押物，银行没有理由拒绝这笔质押。 　　保罗依旧不放心，絮絮叨叨着， 　　“股权太分散了，如果股价暴跌，质押合同违约，有人收购大量股份，董事会很可能会失去公司的控制权……” 　　“闭上你的乌鸦嘴！” 　　总经理恨不得拿杯子砸这个不开眼的家伙。 　　大家都在开香槟，你在那絮絮叨叨着开席，找揍不是？ 　　在会计总管保罗的碎碎念中，总经理带着质押合同返回，如同凯旋的将军，庆祝着属于自己的胜利。 　　周日，科拉尔矿业召开董事会会议。 　　会议上，通过了10万镑的股权质押合同。 　　这借来的10万镑，5万镑用于支付货款，3万镑用于股权分红，2万镑则补充公司的现金流。 　　一半以上的股份集中在董事会手中，分红对于他们来讲，等于把公司的钱送到自己口袋。 　　3万镑分红的消息，很显然会再次刺激股价，让科拉尔矿业继续上涨。 　　周一，福报交易所开业。 　　科拉尔矿业从20镑每手涨到21镑，是整个交易所最热门的股票。 　　有人计算过，按照市值算，科拉尔矿业已经是交易所前十的巨头公司！ 　　报纸上，不少报道都在感慨‘科拉尔奇迹’，同时也有专门唱反调的声音出现，说科拉尔矿业根本不值这么多钱，这家公司的股票有严重的溢价，随时有崩盘的风险。 　　对于这些话，狂热的人们置之不理。 　　就连扫地的保洁大妈都开始讨论科拉尔矿业，还头头是道，能掰扯出个所以然出来。 　　不少人都在这支股票上赚了大钱，甚至投入更多，准备赚的更多！ 　　也就是这一天，科拉尔矿业的会计总管保罗，上班还没多久，就被治安队的探长请去喝茶。 　　治安队的小屋里，保罗嚷嚷着， 　　“我要见律师，我做了什么，探长呢，让他出来见我！我认识你们总探长！” 　　他以为自己提前偷买股票的事被知道了，作为科拉尔矿业的高层管理，他这么做，相当于用内幕消息交易，算是违法的。 　　做贼心虚的保罗，大声喊着，以掩盖自己的心虚。 　　而对于他的反应，菲尔德探长则置之不理。 　　他只是按照白兰度教父的要求，把保罗请来喝茶而已。 　　谈话？谈个屁！ 　　菲尔德根本不知道要和对方说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把保罗晾在一旁，关够三个小时就放出去。 　　就这么简单。 　　菲尔德做过背景调查，一个无权无势的会计总管，别说关三个小时了，就算三十个小时，那也是合法的！ 　　再说了，菲尔德什么也没做，只是请对方来配合调查。 　　不配合？ 　　那就是心里有鬼！ 　　菲尔德相信，只要自己愿意查，能够轻松在保罗身上查出来点什么，把对方送进监狱。 　　没有人比菲尔德更懂雾都法典！ 　　在雾都，没有无罪之人。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一名队员走进小黑屋，告诉保罗，他可以走了。 　　走出治安队的保罗，一脸的茫然和不解，对自己的遭遇充满了疑惑。 　　正当他走神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家伙把他撞了一下，险些将他撞倒。 　　“小鬼！走路看着点！” 　　保罗伸手检查自己的钱包，确定钱包还在。 　　他却在兜里，发现了另一个东西： 　　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纸条！ 　　保罗没来由地有些紧张，他快步离开治安队，走出两个街区，才把纸条从兜里拿出，小心翼翼看着上面的内容。 　　纸条上，用血一样的颜料写着： 　　“我们知道你做过什么。” 第035章 赔啊 　　保罗吓得手一抖，险些将纸条抖落在地。 　　他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纸条，后背一阵恶寒，脑门上不断冒着冷汗。 　　纸条上，血一样的字迹写着： 　　“我们知道你做过什么。” 　　这字迹十分丑陋，从瞳孔刺入灵魂，留下深深的恐惧。 　　保罗做过什么？ 　　他也不知道！ 　　保罗知道，自己多半是犯法了的。 　　在雾都，没有无罪之人。 　　一方面，雾都法典很离谱，并不是像神圣法典一样公正，哪怕是一个正直的人，在雾都法典的框架下也会被审判为有罪。 　　另一方，人们或多或少都会越过界，去拿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利益。 　　保罗是科拉尔矿业的会计总管，他能接触到最新鲜的一手资料，有足够多的内幕消息。 　　他自己委托朋友帮忙买了科拉尔矿业的股票，小赚一笔。 　　还有一次，他在酒桌上喝多了，向自己的情妇说过什么，连保罗自己都忘了！ 　　再往前回忆，保罗为科拉尔矿业做过假账，隐瞒过公司的重大事故，欺骗过保险公司，在总经理的指使下挪用过资金…… 　　认真回忆完自己的职业生涯，保罗惊讶的发现，自己还挺遵纪守法的！ 　　至少在雾都法典下，同地位的会计主管里，保罗绝对是更老实的那一个！ 　　他将纸条揉成一团，想扔进下水道，又有些顾虑，最终塞进内侧的口袋里。 　　不管纸条的主人想要做什么，保罗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他坐上公共马车，返回科拉尔矿业总部，正巧赶上午饭。 　　“保罗！混蛋，过来！” 　　总经理骂骂咧咧， 　　“我找了你一上午，你干什么去了？” 　　保罗将自己的经历如实叙述了一遍，当然，纸条那一部分被他隐瞒了。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岳爱红。 　　“你被请去治安队喝茶？” 　　总经理的目光中透露着疑惑，他不停打量着保罗，感觉对方在试图愚弄自己。 　　雾都治安队什么道德水平和法律意识，他不知道吗？ 　　哪怕是圣人进了治安队，不扒一层皮，也别想走出来！ 　　结果呢？ 　　保罗竟然告诉自己，他被请去三个小时，没有审问，没有恐吓，没有拷打，什么也没有，只是让他安静喝茶了三个小时！ 　　糊弄傻子呢！ 　　总经理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快去开支票，巴克家族的人来了，他们的设备周末已经出港了！” 　　“这么快？！” 　　保罗惊呼一声，脱口而出， 　　“我们才签合同没多久呀！” 　　“你懂个屁。” 　　总经理本来也觉得对方发货太快了，只是，巴克家族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服了总经理。 　　回想起对方的解释，总经理洋洋得意地说道， 　　“巴克家族要在雾都寻找合作对象，哪怕不是咱们，也会找别人，听懂了吗，他们的设备早就装船准备出发，所以合同一签，立刻出港了！咱们中彩票了！” 　　听着这番话，保罗缓缓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站在科拉尔矿业的角度，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来自巴克家族的合作邀请。 　　只是……现金流实在有些紧张了。 　　这5万镑支出后，再去掉3万镑的现金分红，原本借来的10万镑只剩下2万镑。 　　保罗一边向办公室走去，一边随口问道， 　　“老板，货物从神邦哪个港口出货的，他们大概需要多久会到雾都？” 　　身为会计总管，保罗有点担心现金流的问题。 　　总经理则满不在乎说道， 　　“放心吧，从神邦最近的港口，开最快的船赶来雾都，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如果遇上大雾和其他恶劣天气，这个时间还会更久！ 　　保罗打消疑虑之后，很快将支票开出，盖上公章，交给了总经理。 　　吃过午饭后，保罗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有些惶惶不安，时不时把那张纸条拿出来，反复查看，想要从上面看出一些端倪。 　　保罗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件事！ 　　就算是威胁、勒索，总要提出要求吧，这样没头没尾的纸条，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当保罗疑神疑鬼的时候，隔壁办公室传来总经理的怒骂，接着，保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保罗，滚过来！” 　　保罗一哆嗦，连忙来到隔壁，看着暴怒无比的总经理。 　　办公室里，除了总经理，还有一位报社编辑。 　　编辑嘴角挂着冷笑，看到保罗之后，满脸的幸灾乐祸，甚至主动向后退了一步，将战场留给两人。 　　总经理指着桌上的报纸，怒斥道，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满头雾水的保罗上前，拿起桌上的报纸，发现这一份样刊，发行时间应该是明天。 　　也就是说，报纸上的东西，还没有正式发行。 　　保罗扫了一眼头条，眉毛猛地一挑，随后抖动起来。 　　头条内容很简单： 　　【起底妖股科拉尔矿业的发家史，他们干过哪些缺德事？】 　　报道里，提了一些科拉尔矿业的黑料，半真半假，有些东西已经无从考证，有些事则是故弄玄虚，捕风捉影。 　　这种没有实证的文章，哪怕放在头条，对科拉尔矿业的影响也很小，完全不值得动怒。 　　真正让保罗惊出一身冷汗的，是报道结尾，轻描淡写提了一句： 　　“……据本报确切消息，科拉尔矿业的会计总管保罗，今早被请去治安队，长达三个小时，可能与此事有关。离开治安队后，保罗对这次问询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任何信息，本报会持续跟踪此事，为您带来更多报道，敬请关注。” 　　保罗倒吸一口凉气，抬起头来，带着震惊说道， 　　“老板，他们真的什么都没问我！我被关在小屋里三个小时，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他尝试为自己辩解，可总经理脸上轻蔑的笑容，已经说明了总经理的态度。 　　糊弄鬼呢！ 　　保罗百口难辩，跳进神圣之河也洗不清！ 　　此时，报社的编辑上前，当起了和事佬， 　　“好了好了，就当保罗说的是实话，这件事不重要，以后再谈，先说说这份报道吧。” 　　保罗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什么叫当做自己说的是实话？ 　　自己本来说的就是实话好吗！ 　　总经理警惕地看了保罗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你先出去！” 　　像这种报道，能不见报，最好不要见报。 　　如今样刊已经印刷好了，说不定连报纸都印刷出来了一批。 　　想要撤掉报道，总经理肯定要使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换做以前，他会信任保罗，让保罗留在办公室内，甚至能打个配合什么的。 　　如今，由于治安队那件事，保罗惹了一身骚，还失去了总经理的信任。 　　保罗退出办公室，在门口站了片刻，没能听见更多信息。 　　十几分钟后，满脸春风得意的报社编辑走出，转身走进会计办公室，要求保罗开合计1500镑的支票，作为科拉尔矿业对报社的最新赞助。 　　1200镑走公账，300镑给现金。 　　得到总经理的许可后，保罗照做，从账上弄走了1500镑。 　　他想去隔壁为自己辩解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实话实说？ 　　老板摆明了不信！ 　　保罗急的团团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最后，在下班前，他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赌咒发誓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愿意和菲尔德探长当面对质，甚至可以和总探长约一顿饭，以消除其中的误会。 　　“好了，好了，保罗，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总经理摆了摆手，不耐烦说道， 　　“这件事已经摆平了，不管你在治安队到底经历了什么，管好你的嘴巴，别再给我惹乱子出来，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说着，总经理拿起遮秃帽和大衣向外走去，他要参加一个晚宴，也许能和某个漂亮姑娘来上一段露水情缘。 　　科拉尔矿业是最近最火热的股票，连带着总经理也成为这些天晚宴上最受欢迎的人。 　　今晚的晚宴可不简单。 　　这场晚宴，由巴克家族的陶德少爷主持，规格极高，据说连酒宴上的玻璃杯都是古董，价值不菲！ 　　为了今晚的晚宴，总经理甚至专门洗了个澡，喷上了半瓶香水！ 　　追在总经理身后，保罗嘴巴一张一合，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又无从说起。 　　他内心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可又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 　　回到自己办公室，保罗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可以做点什么，证明自己对公司的价值。 　　他把公司的账简单查了一遍。 　　账是保罗自己做的，掩盖了不少亏空，对公司的经营状况有一定美化。 　　科拉尔矿业的情况没有财报纰漏的那么好，当然，也不算差。 　　大部分上市公司都是这么做的，这是合法的会计手段！ 　　咳咳，也许没有那么合法，但是问题也不算大。 　　查完账和公司账户余额，保罗又发现有几笔结账申请，金额不大，加起来有两千多镑。 　　按照惯例，这些钱是可以拖一段账期的，科拉尔矿业压别人的货款，别人也会压科拉尔矿业的货款，做生意不就是这样？ 　　再说了，这是合法的！ 　　因此，考虑到公司有些紧张的现金流，保罗将这些申请全部驳回。 　　不拖到账期的最后一天，他们是不会付钱的。 　　哪怕总经理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怪罪保罗什么，甚至会夸他总算懂事了一些。 　　处理完手中的事，保罗内心的不安没有任何消除。 　　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抱着将功补过的心理，保罗尝试联系了巴克家族的人，想要知道更多货物交付的细节。 　　很快，保罗得到了对方的回复。 　　看见消息的瞬间，保罗脸色苍白无比，血色全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 　　雾都，王宫附近的一处宴会厅，今晚热闹非凡，觥筹交错，灯影摇曳。 　　不得不说，在开晚宴这方面，神邦人是有点东西的。 　　神邦晚宴的习俗，能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就连伟大的保民官路登，都是晚宴达人，常年不辞辛苦，出入各种晚宴。 　　这场晚宴，低调且奢华。 　　用具、食物、灯光……各个细节都堪称完美。 　　至于晚宴的参加者，非富即贵，都是雾都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青年翘楚。 　　他们出现在这里，是收到了巴克家族、圣彼得骑士团、十三圣会的邀请。 　　巴克家族想要进军雾都，扩展自己的生意，圣彼得骑士团是小联合王国的中坚力量，十三圣会也想扩大自己在雾都的影响，至少不要让圣父会成为小联合王国的国教。 　　因此，参加宴会的人们愿意卖各方势力一个面子，看看有没有机会在接下来分一杯羹。 　　总经理还是第一次参加如此高规格的晚宴。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臭挖矿的NEW MONEY，也能有今天！ 　　总经理的春风得意，没有持续太久。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还是那个NEW MONEY，这些老权贵们，根本不屑于和他这个暴发户多聊什么。 　　不仅如此，人们还对着他指指点点，似乎在说什么。 　　总经理一旦靠近，大家又识趣地结束话题，不肯多说一句。 　　躲在柱子后面，竖起耳朵偷听，总经理才知道大家都在聊什么。 　　那篇被封禁的报道！ 　　报社编辑确实把报道从报纸上撤销了。 　　但是，这也意味着，神邦的上流人物都知道报道的内容了！ 　　如果这篇报道出现在头条，大人物们也许不会在意，每天报纸都有头条，没什么稀奇的。 　　可这篇报道被花钱撤头条，那就有点意思了！ 　　大人物们开始关注这件事，并认真研究，报道中有多少事是真的。 　　正如神邦谚语说的那样：【想要让所有人阅读一篇报道，最快的方法是封禁它】 　　就在总经理郁郁不快时，一名不速之客闯入宴会！ 　　来者正是会计总管保罗。 　　满脸通红的保罗，将微醺的总经理拉到角落，上气不接下气说着， 　　“巴克家族，巴克家族……” 　　保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慌乱至极。 　　感受着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总经理如芒在背。 　　在酒精的刺激下，总经理破口骂道， 　　“该死的，保罗，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你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给我一个不开除你的理由，混蛋！” 　　被骂的狗血淋头，保罗哆哆嗦嗦说道， 　　“巴克家族的货，是从高地共和国发货的，预计三到五天后抵达雾都港口……” 　　“什么？！” 　　不用保罗说，总经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货物一旦到港，科拉尔矿业就必须支付剩下的5万镑货款！ 　　违约？不仅之前的定金打水漂，还要支付高昂的违约金！ 　　可这么短的时间，让他上哪筹钱去？ 　　“怎么会是高地发货，神邦和高地不是在打仗吗……” 　　总经理失神喃喃着，不理解为何大好局势瞬间扭转，手中珍贵酒杯跌落在地。 　　啪—— 　　酒杯破碎的声音，引来了全场的关注，众人齐刷刷看向总经理和会计总管保罗，两人一时间面红耳赤，像是马戏团里来的猴子。 　　酒宴的主持者之一——路登先生恰巧路过，看到这狼狈的一幕。 　　路登看着遍地狼藉，绅士且优雅地开口，从嘴里吐出两个得体的字来： 　　“赔啊。” 第036章 现金流 　　晚宴还在继续。 　　总经理被礼貌地请到了一旁，一名会计正在给他做赔偿测定。 　　刚刚砸碎那个杯子，价值不菲，据说是古董。 　　总经理则满不在乎，一个破杯子而已，能值几个钱？ 　　他更担心的，是巴克家族的订单货款！ 　　本来，这笔订单会在半个月后到来，能给总经理足够多的时间筹钱，谁知道一口气提前了十天！ 　　就算是银行贷款和股权质押，也需要一点时间。 　　现金流这种东西，最怕短缺，就像银行害怕出现挤兑一样。 　　留给总经理的时间很短，问题有点大，但是不用慌。 　　他在雾都扎根这么多年，哪怕是乡巴佬、暴发户、NEW money，也有一定的门路，能够弄来足够的现金，应付这次危机。 　　无非就是要多出点钱，放点血。 　　总经理正为这事心烦呢，那名会计开口说道， 　　“算好了。” 　　总经理不耐烦说道， 　　“报个数字就行了，一个杯子，能值多少钱？” 　　按照总经理的要求，会计报出一个数字， 　　“一共是6500镑。” 　　“什么？！” 　　“6500镑？！” 　　总经理和保罗同时发出惊呼，诧异无比。 　　总经理更是上前，一把将账单夺了过来，看清上面的文字， 　　“你们这是勒索！” 　　一个杯子，就要6500镑？开什么玩笑！ 　　“是这样的，先生，这个杯子是一整套古董的一个，打碎其中一个，都会让这套古董贬值。” 　　会计推了推眼镜，甚至为总经理解释了古董的来历， 　　“这是四百年前，保民官路登赠送大学者六的杯子，大学者六传给了大学者八，由历代教皇保管，后赏赐给第十一任圣彼得骑士团的骑士长……” 　　听上去，有这样经历的茶具，确实不会很便宜。 　　总经理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气焰，如同斗败的公鸡，红着脖子，喃喃道， 　　“那，那也不能这么贵呀！” 　　“这里所有人用的都是古董茶杯。” 　　会计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爱莫能助。 　　这些大人物，用古董做日用品，就算有损坏，也没有任何负担。 　　新贵和老贵族之间的差距，可不仅仅是资金体量的差异。 　　看着对方如丧考妣，会计话锋一转， 　　“先生您放心，我们考虑过这一点，这些茶具都上了保险，您只需要先缴纳这笔赔款。 　　保险公司会在5到10个工作日内核对，核对完毕后，自然会把这笔钱退给您。” 　　还有保险？！ 　　总经理眼前一亮，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就不能先放一段时间，直接让保险赔了？” 　　会计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抱歉，这是规矩，不过您放心，过一段时间，这笔钱会一分不少送到您手中！” 　　保罗在一旁看着干着急，想要帮总经理出主意，又被对方拦在一旁。 　　在保罗看来，只要自家提供价值6500镑的担保，到期之后，保险公司直接赔偿，不就完事了？ 　　总经理思考的东西更多一些。 　　今天的晚宴，他已经是一个笑话了。 　　这里都是雾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科拉尔矿业想要更进一步，必须迈过这道门槛。 　　这6500镑，买的不是杯子，而是面子！ 　　总经理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开支票！” 　　…… 　　第二天， 　　总经理双眼布满血丝，坐在办公桌前。 　　他面前堆着一堆文件，有会计账册，有报纸，有批款申请…… 　　钱！钱！钱！ 　　总经理不明白，分明局势大好的自己，为何在短短几天的功夫，变得如此狼狈。 　　总经理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遇到了现金流危机。 　　当然，他坚信自己只要熬过这一次，就有光明的未来在等着自己！ 　　“保罗，银行的摩尔登先生还没来吗？” 　　摩尔登负责一家银行的贷款业务，上一次的股权质押也是他帮忙操作，条件十分优渥，放款又快又多。 　　总经理不知道自己问了第几次，摩尔登总算姗姗来迟。 　　这一次见面，摩尔登就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 　　没等总经理开口，摩尔登反倒率先发难， 　　“科拉尔老板，你这是怎么搞的，今天报纸上都在谈论科拉尔矿业的负面新闻，光是这一上午的功夫，你们股价就跌到20镑了！” 　　20镑，对于科拉尔矿业原本的股价来说，依旧是一个天价。 　　只不过，疯狂上涨的势头被终止，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总经理迫不及待说道， 　　“先不谈这些，我们需要再做一笔股权质押，贷款融资也行！” 　　“又借钱？” 　　摩尔登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对方，有些迟疑， 　　“你们不是借了10万镑吗，我记得订货合同上，只需要10万镑吧？” 　　总经理连忙解释道， 　　“出了一点意外，我们只需要一笔钱周转，借上几万镑，以我们的股价，应该不算难吧？” 　　“难倒是不难……” 　　摩尔登沉吟道， 　　“我可以在一周内办完手续，两周内一定能给您放款！” 　　“两周？！” 　　总经理惊呼出声， 　　“怎么要这么久，我们上次不是只花了三天吗？” 　　“时间不同了！科拉尔老板！时间不同了！” 　　摩尔登有些不耐烦，解释道， 　　“上一次见面时，您的股票势如长虹，如今却显出颓势，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还好。 　　可问题是您自己惹上了麻烦，报纸上都在说科拉尔矿业的事，什么话都有，弄得我们银行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么说吧，光是来您这里，就费了我不少功夫，想要做任何质押，都必须走正规流程了！” 　　在雾都的银行，走正规流程，等于无限期拖延。 　　尤其是，总经理要求短时间内筹到一大笔钱。 　　股权质押受挫，总经理心一横，咬牙说道， 　　“那我们就卖股票，筹现金！” 　　20镑的股价很高，卖了换来钱，等股价平稳后，再拿钱买回股票。 　　先度过了眼前的危机再说！ 　　“那个……最好不要这样做……” 　　一直旁听的保罗，怯生生说道， 　　“如果现在抛售股票，很容易引起恐慌砸盘，导致股价一泻千里……” 　　在风口浪尖上，抛售股票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总经理满不在乎地说道， 　　“股价跌了又怎么样，让那些投机的家伙去死好了！又不是我让他们投机的！” 　　正常情况下，总经理背后的科拉尔家族不打算卖掉股份，股价高低不影响他们的生活。 　　再说了，只要筹够钱，股价暴跌，对科拉尔家族来说还是好事！ 　　他们可以低价买回自己的股票。 　　双赢，赢两次！ 　　“但是……” 　　保罗无奈地提醒道， 　　“您做过10万镑的股权质押，如果股价暴跌，您需要补偿银行一部分保证金。” 　　算下来，总经理从股票中的获利，还不够偿还保证金！ 　　总经理：…… 　　那现在怎么办？ 　　去找自己的朋友们借钱吗？ 　　那些暴发户手里确实有钱，可他们也是嗜血的鲨鱼，一有机会，就会狠狠咬上一口！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总经理绝不会考虑这些家伙。 　　“我倒是有一个提议，本行可以再贷款一笔钱给科拉尔矿业。” 　　摩尔登抿了抿嘴唇，沉稳说道， 　　“前提是，科拉尔矿业要先偿清之前的贷款，然后我们会批一笔更大额度的贷款给科拉尔矿业！” 第037章 文明人，董事长 　　还清贷款，再借一笔？ 　　总经理眉头锁起，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他们的现金流已经足够紧张了，现在再搭一笔钱进去…… 　　可摩尔登开出的条件又很诱人。 　　还清贷款，立刻贷出一笔更多的钱来，不仅能补上窟窿，还能缓解现金流压力。 　　考虑到这个决策的巨大压力，总经理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先打发了对方， 　　“您先回去准备一下材料，筹钱什么的，还需要一点时间，等我这边消息。” 　　“明白。” 　　摩尔登没有多劝什么，而是爽快转身离去。 　　他很清楚，科拉尔矿业的现金流遇到了大麻烦。 　　这种情况下，科拉尔矿业只能找银行求助。 　　其他人也许能帮科拉尔矿业，但对方的胃口，可比银行大多了！ 　　银行只图财，有些鳄鱼，可是会吃人的。 　　摩尔登前脚刚走，保罗立刻冲到办公桌前，罕见地强硬，低吼道， 　　“不能这么干！” 　　他有些慌乱，身子蜷成一团，哪怕放的是狠话，依旧一副很怂的样子。 　　“老板，咱们前脚把贷款还了，银行会立刻停止贷款的，他们不会借钱给我们了！” 　　“该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总经理揉着太阳穴，满脸的烦躁，不停唉声叹气。 　　他需要钱，现金。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形势急转直下，把他们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片刻后，总经理疲惫地睁开眼，沉声道， 　　“这个法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再约几家银行来吧，实在不行，喊典当行那帮耗子过来！”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总经理和保罗约了不少银行家、富豪，找一切能够找到较为正规的渠道，想要借来足够的钱。 　　一次次满怀希望的会面，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没有人愿意借钱给他们，哪怕是一镑也不肯。 　　总经理和保罗如同两句死尸，瘫坐在两张椅子上，毫无生机。 　　就在他们绝望之时，一名不速之客来访。 　　竟然是昨天的报社编辑！ 　　对方带着帽子、围巾、大衣，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走进了科拉尔矿业总部，要见总经理和保罗。 　　“这家伙来干嘛？” 　　总经理满脸写着厌恶，这种紧要时候，他没工夫搭理这些吸血蚊子。 　　可考虑到报社的影响，总经理还是强压着厌烦，让人放编辑进来。 　　刚进门，没等总经理开口，编辑抢先说道， 　　“今天我们没见过面！这是上次的1500镑，公私都在这里了，无论科拉尔矿业发生什么事，都与我无关。” 　　把支票和现金放在桌上，编辑轻松了一截，快步走出办公室。 　　走之前，他低声说道， 　　“你们有大麻烦了，真正的大麻烦！” 　　只留下总经理和保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周三，总经理还在为钱发愁。 　　通过昨天的计算，算上一切可以筹钱的地方，他们需要8万镑来填补窟窿。 　　总经理准备召开第二次董事会议，让董事家族们出钱，帮企业度过难关。 　　他正和保罗商议着，一名探长突然闯入公司，强行将保罗带走。 　　保罗被带走了三个小时。 　　总经理在外面用尽手段，想要把保罗救出来。 　　可他托人打听的时候，对方都回复道， 　　“保罗在治安队很好，没有人为难他，到了时间会放他出来的！” 　　一个两个人这么说，总经理还不信。 　　说的人多了，总经理更不信了！ 　　他直接开始慌了！ 　　这帮家伙，明显是在骗自己！ 　　在公司最危急的时刻，会计总管被请去治安队喝茶，任何人都能用这两个元素脑补一出大戏！ 　　保罗这家伙可是知道不少秘密的，如果他要向治安队透露些许，对公司来讲，可是灭顶之灾！ 　　正当总经理想要做点什么时，保罗竟然从治安队回来了！ 　　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势，没有被拷打的痕迹。 　　总经理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家伙，还没拷打就全招了么…… 　　保罗也很清楚，自己就算把真实经历说出来，总经理也不会相信。 　　办公室的气氛，开始诡异起来了。 　　周四，公司的股价还在震荡。 　　赶在股价下跌前，总经理说服一些股东，完成了新一轮的股权质押，筹够了一笔钱，能交上巴克家族的货款，避免违约。 　　消息传出后，股价应声而涨。 　　周五， 　　在上班的路上，保罗被一个蹩脚的杀手暗杀，对方想用弩箭射穿他的脖子，却没能成功。 　　惊魂未定的保罗，冲进了最近的治安队，找到菲尔德探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能想到的事全部交代了。 　　菲尔德探长倒是没说什么。 　　陪在菲尔德探长身边的诸多记者，下笔如飞，飞奔回报社，要把这些东西加入晚报之中，销量一定大爆！ 　　迫于无奈，菲尔德不得不派人将总经理也请过来，咨询一下情况。 　　毕竟，保罗说的很多事，都是违反雾都法典的！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雾都法典会更好用一些。 　　短短半天的时间，会计总管叛变，总经理被抓。 　　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们，召开了紧急的非正式会议，想要商讨出一个方案来，度过这一次难关。 　　会场里，董事会成员们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服谁。 　　就在黄昏之时，一名穿着淡紫色西装的男人闯入了董事会，陶德跟在他身后，如同随从一般。 　　“各位，很抱歉打断这次非正式的股东会议，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通知大家。” 　　男人站在长桌前，抬起左手，看着并不存在的手表，微微笑道， 　　“就在刚刚，福报交易所闭市，我也正式成为科拉尔矿业的最大股东，拥有一票否决权……” 　　众多股东脸上写满了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有人走上前通知他们： 　　就在开会期间，股价暴跌，他们质押出去的股份由于无力追加保证金，被强制清仓。 　　现金流断裂，丑闻集中爆发，总经理和最大股东吃上官司…… 　　在这些市场因素下，一旦出现大面积的股票抛售，会引发连锁反应，带来股价暴跌！ 　　原本吹上天的科拉尔矿业，如今市值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甚至更低！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手握一笔不小的资金，可以轻松扫荡市面上的股票，获得不小的股份。 　　“简单点讲……” 　　男人很文明地敲了敲桌子，含蓄说道， 　　“我，路登·柯里昂，现在是你们的董事长。” 第038章 雾都的福报，才刚开始呢 　　会场内，一片寂静。 　　他们已经意识到，公司遇到的困境，多半是眼前这个幕后黑手在捣鬼。 　　这些董事只是想不明白，公司经营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两个大订单，榨干了公司的现金流，引发了连锁反应。 　　不知道谁愤愤不平骂了一句， 　　“来自神邦的野蛮人！你窃取了雾都的明珠！” 　　由于股权质押时，持股的董事们，都是按照持股比例进行质押，相当于所有人的股权都被稀释了。 　　这也给了路登趁虚而入的机会，让他以很小的资金量撬动杠杆做空。 　　大赚一笔后，路登又用这些钱清扫市场，一跃而成最大股东，获得了公司的控制权。 　　所有董事看向路登，眼神复杂，有仇视，有鄙夷，有嘲弄，有冷漠…… 　　一个小股东阴阳怪气地开口， 　　“董事长先生——就算您成为董事长，公司也是一个烂摊子，你买下的不是股份，而是毒药！” 　　路登礼貌地回道，“我是来送福报的。” 　　“福报？你们神邦人还真是喜欢福报，哦，我忘了，您和那位路登先生同名呢！” 　　小股东带着嘲弄站起身，迎着路登的目光，不屑说道， 　　“既然您是来送福报的，请您发发善心，把我手里的股份也收购了吧，按照收盘时的价格！” 　　傻子都知道，科拉尔矿业现在是一支垃圾股。 　　留在这条船上，早晚要给科拉尔矿业陪葬！ 　　如果现在有冤大头愿意接盘，让众人抽身离场，他们乐意至极！ 　　出乎意料的是，路登爽快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 　　他手指在权杖上微微一敲，立刻有人上前，给小股东现场起草文件，开支票，完成股份转让协议。 　　路登看向董事会的成员，张开双臂，嘴角微微勾起，像一个演技浮夸的演员， 　　“任何人有意愿，都可以转让自己的股份，这是我送给雾都的福报。” 　　小股东成功套现离场，立刻引来人心浮动，加上路登宣称自己资金有限，福报限量，先到先得。 　　这世上很多事都是这样，一个东西一旦限量，更容易引起哄抢。 　　愿意抛售股份的股东，瞬间多了起来，人头涌动。 　　最先发言的那位小股东，在临走前，不忘在路登身旁放狠话。 　　“等这福报送完，我看，你也快完了！” 　　说完，他气冲冲向门外走去。 　　路过陶德时，还把陶德撞了一下。 　　小股东在陶德耳边飞快说道，“请转告路登先生，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陶德：…… 　　神邦的历史早就证明，【托儿】这种职业，用一次爽一次，一直用一直爽。 　　只能说，小联合王国的历史太短，需要学习的神邦智慧太多。 　　近乎三分之一的人选择了套现离场，留下的人，要么是家大业大，要么是仍不死心。 　　等离场的股东走后，一名大股东幽幽开口， 　　“路登先生，您费尽周折，拿到科拉尔矿业的控制权，不是为了破产吧？” 　　他读过一些神邦历史，很清楚‘送福报’这个词的真实含义。 　　送福报=把人卖了还要对方帮自己数钱。 　　另一名大股东也开口发难， 　　“再说了，路登先生，您有这么多钱收购股份吗？” 　　路登点头，坦诚说道， 　　“有的，我的股份抵押在银行。” 　　剩下的董事们都笑了， 　　“路登先生，别逗我了，没有哪家银行会收我们的股权质押了，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么？” 　　科拉尔矿业的麻烦，已经闹的满城皆知。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股价还要跌。 　　根本不会有银行愿意伸出援手。 　　“对了，有些消息忘了告诉大家。” 　　路登拿出一份晚报样刊，放在桌上， 　　“巴克家族的船，由于飓风侵袭沉海了，我们不需要支付5万镑的货款，对方还会退回5万镑货钱和1万镑的定金，由于这是不可抗力，合同自动失效。 　　对了，我们公司与陶德先生的合同也由于不可抗力取消，还需要退对方1万的定金……” 　　众董事：…… 　　现金流危机，解除了。 　　当文明人路登离开会议室时，他拥有科拉尔矿业20％以上的股份，是公司的最大股东和实际控制人。 　　而科拉尔矿业在解除现金流危机后，又成了一家不好不坏的公司…… 　　满城风雨的各种丑闻，在某种程度上，雾都人早就已习以为常。 　　尤其是科拉尔矿业股价暴跌之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的价格处于价值洼地，是一支极其优秀、值得投资的股票。 　　哪怕路登什么也不做，等股价慢慢回升，抛售掉手中的股份，也能大赚一笔。 　　当然，他的野心，也不止于此。 　　雾都的好福报，还在后面。 　　…… 　　当晚， 　　圣菲街区。 　　裁缝铺。 　　菲尔德没有戴面具，在裁缝铺里来回踱步，兴奋说道， 　　“太神奇了！白兰度，咳咳，我是说，教父，这太神奇了！” 　　对于过去一周发生的事，菲尔德感到匪夷所思。 　　他只是请一个会计来喝茶，什么都没有做，对方就主动坦白了！ 　　这种审讯方法，菲尔德还是第一次见！ 　　更神奇的是，原本飘在天上的科拉尔矿业，应声而跌，重重砸在地上！ 　　教父坐在桌后，只是抿着葡萄酒，没有多说什么。 　　菲尔德感慨片刻后，站在桌前，诚恳说道， 　　“教父，请原谅我的贪婪和愚昧，我想撤回我之前的请求……” 　　教父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现在不想杀路登先生了？” 　　菲尔德虔诚说道， 　　“正如您所见的那样，由于揭露了科拉尔矿业的丑闻，我如今成了雾都内炙手可热的探长，之前的危机解除，我的上司也没有继续为难我……归根到底，我有什么理由去为难一位体面的绅士呢？” 　　“好的。” 　　教父没有追问更多，只是轻轻点头， 　　“路登先生永远是神邦人的朋友，我们不会主动为难他。” 　　“谢天谢地，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临走时，菲尔德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教父，我的情妇快生产了，请问我能否有这个荣幸，请您成为我未出世孩子的教父？” 　　生怕教父拒绝，菲尔德补充道， 　　“她是神邦人！我愿意让孩子成为十三圣会的信徒！” 　　教父饶有兴致问道， 　　“哦？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他掌握的资料里，菲尔德可没有情妇是神邦人，更没有待出世的孩子。 　　菲尔德信誓旦旦说道， 　　“十一个月以内！我保证，这个迷人的小家伙会在十一个月以内出生！” 第039章 什么年代了，还在送传统福报 　　十一个月…… 　　教父陷入沉默。 　　合着你没孩子，为了拉拢和教父的关系，现场生是吧。 　　买椟还珠已经很离谱了，为了拉近和白兰度教父的关系，菲尔德甚至愿意专门生一个有神邦血统的孩子！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十三圣人会指引我们找到正确的道路。” 　　打发走了菲尔德探长，教父从柜子里取下两个空酒杯，又取出一瓶雪莉酒，倒上两杯。 　　“吱呀——” 　　一个暗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位夹着报纸的绅士——纯正血统的雾都人。 　　对方坐在教父对面，将报纸摊开，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白兰度先生，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完了。” 　　教父点头，“没错，秘书长先生。” 　　这位秘书长，原本是治安总队的秘书长，在开膛手杰克的案子上，过度相信菲尔德探长的报告，直接将路登送上了法庭，甚至是绞架。 　　因为这件事，这位毫无过错的秘书长，竟然从治安总队调离，被发配了交通管理处担任秘书长！ 　　荒唐！ 　　他分明一点错都没有，却要受到牵连！ 　　多么无辜的人啊！ 　　万幸！ 　　他们这些秘书不会因为别人的过错而丢掉工作。 　　这是一笔上不了台面的肮脏交易，双方各取所需。 　　秘书长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向总探长施压，让总探长以为，更高层的大人物要收拾菲尔德。 　　被总探长逼的走投无路，菲尔德又在股票经纪人乔丹的暗示下，找上了白兰度教父。 　　整个【做空－恶意收购】的过程中，秘书长也动用了自己的手段，给科拉尔矿业施压，为科拉尔矿业股价暴跌添砖加瓦。 　　异端审判所只能帮路登搞定报社，根正苗红的秘书长，才能在雾都发挥更大的能量。 　　秘书长再次开口， 　　“白兰度先生，按照我们的交易，我还需要回答您一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回答完毕后，您需要将那位先生介绍给我认识。” 　　“好。” 　　教父问出自己的问题，“带走开膛手杰克的人是谁？” 　　秘书长目光微沉，噗嗤笑道， 　　“我以为您会更委婉一些。” 　　他没想到，教父这次竟然打直球！ 　　秘书长收敛起笑容，直白说道， 　　“是黑权杖。” 　　没等教父开口，秘书长补充道， 　　“不是那位的意思……有人擅自动用了黑权杖。” 　　黑权杖是小联合王国国王传令官才能持有的权杖。 　　对方动用了黑权杖，却与国王无关？ 　　教父嘴角微微勾起，觉得有些意思。 　　从各种线索来看，知识教会的成员来源，一共有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当年继承路登遗愿的大学者三等学者。 　　他们从启云探险回归后，对时局的变化十分敏感。 　　他们清晰地认识到，路登死了，女皇放手了，历史的车轮不再原地踏步，开始滚滚向前。 　　而这部分人，在从事自己的事业时，会有一些人由于了解到历史的真相，萌生其他的想法和思考。 　　这是知识教会的雏形。 　　第二部分的人，是当年的神邦大法官们，准确的说，是更加亲近路登的神邦大法官。 　　这些大法官是实权派，掌权者。 　　哪怕神邦陷入动荡，也不影响他们的权势，甚至会加强他们的权势！ 　　古瑞德、恩薇、若弗大法官等，阅读过大法官世代相传的古籍，同时也了解到启云的过去。 　　他们的传人，也有不少加入了知识教会。 　　最后一部分，也是实力最强的一部分……原异端审判所的成员。 　　思想，权势，执行力。 　　三方人员糅杂在一起，造就了知识教会，哪怕在异端审判所的追杀下，他们也存活了近四百年，直到今天都还拥有不俗的影响力！ 　　只要是异端审判所掌控力较弱的地方，就有知识教会扎根生长的土壤。 　　雾都，就是其中之一！ 　　黑权杖传令官与知识教会有关，教父一点也不吃惊。 　　他只是轻声说道， 　　“知道了。” 　　“该您兑现承诺了。” 　　秘书长抬起头，看向漆黑面具，认真说道， 　　“您该把我介绍给路登先生认识了。” 　　“稍等。” 　　教父站起身，走向门外。 　　几秒后，一个男人推门而入，月光从他肩上滑落，在地上拉出一场长影。 　　“自我介绍一下，路登·柯里昂。” 　　秘书长：…… 　　“您至少换一件衣服吧！” 　　他抗议道， 　　“您不是最追求仪式感吗？！” 　　秘书长不满地站起身，嚷嚷道， 　　“我的名字不足挂齿，只是一个卑微的社会公器，为国王服务。” 　　他伸出手，与路登握在一起。 　　路登浅笑道，“未来十年最有希望成为内阁秘书长的您，是否太过谦虚了？” 　　“我的前途一片灰暗，您就不要拿我取乐了。” 　　秘书长夹起报纸，正色道， 　　“我会定期和您联系，像之前的合法交易关系，我们可以持续下去……” 　　和白兰度教父联系，结识路登先生。 　　对于秘书长来讲，这都不是他自己想做的事。 　　他好好的秘书长不当，参合到这些事里来，有什么好处？ 　　是深宫里那位病重的国王陛下，要求他这么做的…… 　　秘书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也许不明白，老国王为何要向路登先生释放善意。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哪怕，对方是路登先生。 　　对方心里的小算盘，路登很清楚。 　　真正让老国王心动的，只有一件事——永生。 　　权势、财富、力量……这些都是浮云。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只有永生，才是唯一的恩赐。 　　路登是恶魔，对于世界最顶尖权势的人来讲，这不是什么秘密。 　　恶魔，留给世间的诅咒——永生。 　　不需要怀疑，这份诅咒对世人的诱惑力。 　　送走了秘书长，裁缝铺又迎来一位访客。 　　普吉神父身上带着异邦女人的香气，走进了裁缝铺，随手拿起酒瓶。 　　他一脸的纵欲过度，随口说道， 　　“路登先生，我们帮了您很多。” 　　路登来到雾都后，异端审判所一直配合的很好。 　　路登能够在如此短时间内实现雾都立足，维持孤儿院的正常运转，将圣菲街区的烂摊子收拾干净，解决开膛手杰克。 　　异端审判所功不可没。 　　现在，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路登笑着摇了摇头， 　　“你应该在事先提条件的。” 　　谈判这种事，事先总比事后强。 　　如今，路登已经掌握了一家矿业公司，他又极其擅长挖矿，完成资本原始积累的路登，会很快变成一头巨鳄。 　　这个时候，普吉神父和路登谈条件的能力，已经弱了很多。 　　即便如此，出于对普吉神父的尊敬，路登愿意听一听对方的要求。 　　普吉神父认真说道， 　　“我想请您帮我杀一个人。” 　　路登：…… 　　你们拿的都是同一个剧本吗？ 　　动不动就要杀人。 　　路登是教父，不是地下杀手组织的头头！ 　　“谁？” 　　路登无奈问道， 　　“该不会是路登吧？” 　　“不不不，这种珍贵的机会请务必留给我们。” 　　普吉神父怎么可能吧路登拱手让人？ 　　他报出另一个名字， 　　“红衣主教，格雷格·麦克。” 　　这个名字路登听说过，是十三圣会在雾都的红衣主教，地位不低。 　　“他对一些孩子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在一个小屋。” 　　说着，普吉神父从袖子里摸出一段绞绳，放在桌上，推向路登， 　　“请您将福报送给这个该下地狱的灵魂。” 　　异端审判所的帮助，换取对红衣主教的审判。 　　这样的要求，路登没理由拒绝。 　　“乐意至极。” 　　他却没有动桌上的绞绳，对于如何送福报，路登有自己的安排。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送传统福报。” 第040章 福报天堂 　　格雷格·麦克。 　　雾都的红衣主教，四十二岁，男。 　　他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癖好。 　　虽然他宣称这些都来自爱圣的指引，事实上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因此，格雷格每晚都会祈祷，祈祷圣人宽恕他的罪。 　　这一夜，格雷格如同往常一样入睡，他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当格雷格缓缓苏醒时，他耳边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男孩们。 　　格雷格想要睁开眼，可强光让他只能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根本无法睁开。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手脚都不听使唤！ 　　一瞬间，格雷格如坠冰窟，陷入恐慌和不安之中，一股迷茫笼罩着他。 　　强光弱了一些，格雷格总算睁开了眼，吃力挪动着头颅，想要看清周围。 　　视野里的景物渐渐清晰，身体也传来些许感觉，带着酥酥麻麻，格雷格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冰凉的东西上。 　　格雷格可以肯定，这东西不是自己家的床。 　　那祂在哪？ 　　他吃力地扭动头颅，却只能看见一些圣洁的羽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走动。 　　这一刻，格雷格真正懂得了什么叫迷茫的羔羊，对自己的命运和处境，只有无力与绝望。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浮现出些许欣喜，很快又收拢起来，换成战战兢兢，一副虔诚的模样，内心则充满了侥幸与不安。 　　格雷格是十三圣会的红衣主教。 　　他意识到，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自己眼下的处境： 　　他死了！ 　　没错，可能是死于心脏病，死于房屋坍塌，死于天上掉陨石……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格雷格都死了，在睡梦中，毫无知觉地死了。 　　按照十三圣会的教义，他死后会进入福报天堂。 　　如果，格雷格真如自己说的那样虔诚的话。 　　格雷格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听到了更多的声响。 　　一个人，向他走来。 　　格雷格吃力地抬起头，缩着脖子，让下巴抵着胸前，尽可能向前看去。 　　当他看清来者时，瞳孔陷入了无尽的震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你，你，你……” 　　格雷格认识眼前这个人！ 　　他是路登先生！ 　　路登·Y·微古德！ 　　在十三圣会的万圣殿最深处，有一张路登先生的画像，只有红衣主教以上的级别，才能见到！ 　　眼前的人，与画像上的路登先生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穿戴衣物、气质气场、发型、浅笑……所有东西，都一模一样！ 　　这就是货真价实的路登先生！ 　　格雷格下意识咽了口吐沫，有些心虚。 　　他的身体依旧无法动，只能平躺着，竭力抬头，看向前方。 　　十三个背后长有羽翼的孩子，如同最圣洁的天使，环绕在路登先生身旁。 　　格雷格的脸色，难看了一些。 　　路登先生开口了，他说的不是神邦语，不是任何一种大陆通用的语言，而是古启云语！ 　　格雷格身为红衣主教，古启云语是必修课，虽然有些荒废，他依旧能够勉强听懂路登先生在说什么！ 　　“仁慈的父，要决定这个可怜的灵魂，在走向虚无之前的最终归宿……” 　　格雷格眉头一挑，如果他能发声的话，现在恐怕都能笑出声来！ 　　他要上天堂了！福报天堂！ 　　赞美您！路登先生！ 　　路登话锋一转，“将由你们来决定，他是否有上天堂的资格。” 　　格雷格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向那些羽翼，那些天使般的孩子，眼神中又一次出现了惊恐和畏惧！ 　　一个孩子怯生生说道， 　　“没有！” 　　孩子的圣裔，格雷格甚至有些熟悉！ 　　一个孩子尖声说道，“没有！” 　　他似乎想通过咆哮，来宣泄内心的阴暗与痛楚。 　　“没有！” 　　“不！” 　　“……” 　　每个孩子说话后，他们身后的羽翼会瞬间变黑，整个空间的光线也变暗了一些！ 　　在一声声‘没有’之中，格雷格体会到了真正的绝望！ 　　他想死！ 　　可他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 　　当最后一声‘没有’出现时，整个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与死寂。 　　格雷格耳边传来冷漠的声音， 　　“欢迎来到地狱，罪人。” 　　整个空间，在格雷格的绝望与疯狂中，回归寂静。 　　…… 　　走出地牢，路登表扬了十三个孩子的演技，让他们回家安心休息，今后再也不用担心做噩梦了。 　　为了演这一出戏，路登花了整整一天，还给格雷格配了专门的麻醉剂，让他产生一定的幻觉。 　　打发走孩子，路登看向一旁的助手，认真说道， 　　“这家伙是你的了。” 　　汉尼拔脸上写满了无奈，摊开双手， 　　“拜托，路登先生，是普吉神父让您给这家伙送福报。”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层层外包之后，会落入自己手中。 　　普吉神父是十三圣会真正的精神领袖，地位甚至在教皇之上。 　　十三圣会里出了人渣，普吉神父当然要清理门户，自己动手又有些不太合适，所以把这项工作外包给了路登先生。 　　路登如今又外包给汉尼拔…… 　　这叫什么事？ 　　福报下沉？ 　　“过来。” 　　路登招了招手，让汉尼拔靠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汉尼拔表情微微变化，带着些许诧异说道， 　　“这样也行？！” 　　人身上竟然可以种东西？ 　　如果没有路登指点，汉尼拔还真想不到这个方向！ 　　人体，真是神奇呀！ 　　路登微微点头， 　　“对，这个属于番外，一般付费的才给看，你快去实验一下吧！” 　　说完，路登起身向楼上走去。 　　这种变态的事，路登就不参与了。 　　他只是一个乐于助人，爱送福报，人畜无害的好人。 　　汉尼拔想了想，自己没有理由拒绝路登先生的建议，转身走向地牢，去处理自己的战利品——无法动弹的红衣主教。 　　回到餐厅，路登坐在餐桌前，对面的陶德正在进食。 　　路登随口问道， 　　“晚饭怎么样？” 　　“很不错，他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 　　陶德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之词，由衷感慨道， 　　“您应该尝一尝今晚的奶油蘑菇汤，我从未喝过这么鲜美的蘑菇汤！” 　　“哦。” 　　路登点头，越过了蘑菇汤，拿起一份薯条，漫不经心说道， 　　“对了，以后来这里，别吃蘑菇。” 　　陶德手中的勺子停在空中，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又无力发生。 　　他感觉到一股呕吐的欲望，涌上喉咙，胃里翻江倒海，难受至极。 　　刚刚喝下去的蘑菇汤，不干净！ 　　路登好心提醒道， 　　“今天的还没事。” 　　陶德：…… 　　哪怕路登再三保证，脸色苍白的陶德，依旧哆哆嗦嗦站起身来， 　　“我去一趟盥洗室。” 　　从盥洗室回来后，恢复了一些血色的陶德，亲切问候道， 　　“奶油蘑菇汤，您要来点吗？” 第041章 成年礼，红沙发 　　解决掉红衣主教的麻烦，路登带着陶德离开了圣彼得疗养院，返回奥利弗孤儿院。 　　这场因开膛手杰克而起的风波，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开膛手杰克失踪，雷探长远走他乡，秘书长调离治安总队，菲尔德探长如愿升职，红衣主教格雷格神秘失踪，地下教父白兰度彻底掌控圣菲街区…… 　　路登获得科拉尔矿业的实际控制权，完成资本的初始积累，重拾自己挖矿的旧业。 　　陶德则跟着路登身边，他如今在圣菲街区经营一家理发店，负责传递教父的意思，偶尔还会帮孤儿院的孩子们理发。 　　对于能白嫖的东西，路登一向是来者不拒。 　　回归孤儿院后，路登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科拉尔矿业的打理，没有花费路登太多时间，公司本身运营就不错，路登不需要大刀阔斧地做什么，尽可能沿用现有的班子。 　　至于压榨矿工这方面，根本不需要路登交代，雾都人自己都能完成的很好。 　　不过，路登倒是从公司账上，拿出了一笔现金，在福报交易所购买了矿物期货。 　　用路登的话来讲，这是风险对冲，能够保障收益。 　　如果矿产价格暴跌，采矿的收益会降低，但做空期货的收益，会填补这部分亏空，甚至有盈余。 　　如果矿产价格保障，采矿的收益随之暴涨，做空期货的亏损也不值一提。 　　这件事，由路登亲自操盘，只有几个会计能帮他打下手。 　　晃眼两个月过去了，路登来雾都也有段时间了。 　　这一天，米乐小姐刚刚结束授课，坐在一楼的餐厅，与路登闲聊着。 　　“院长，这些孩子很乖，没有传闻中那么调皮。” 　　米乐曾经答应路登，会给孤儿院的孤儿们教导礼仪和文学课，她也很享受这份工作， 　　当然，作为报酬，路登会协助米乐写她的新书，关于一个神探的小说。 　　路登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岔开话题， 　　“还是聊聊你的新书吧，进展怎么样了？” 　　“很不错，院长。” 　　米乐小姐拿出初稿，放在桌上， 　　“有几个事我比较犹豫，您知道的，这个神探是按照您在开膛手案中的表现塑造的，我很喜欢这种通过细节推断出真相的推理能力，恕我冒犯，您觉得这本书的主角应该如何取名？” 　　米乐很尊重路登，对方允许她这样创作，作为回报，取名这件事，应该由路登来决定，至少要听听路登的意见。 　　“我是一个尊重版权的人，如您所见。” 　　路登翻了翻初稿，提出一个建议， 　　“就叫……柯南·道格，如何？” 　　神探柯南，这很合理，也很尊重版权！ 　　米乐微微点头， 　　“柯南·道格……不错的名字……” 　　路登趁热打铁，再次开口， 　　“我记得你打算换一个笔名？” 　　“是的，院长。” 　　“换成福尔摩斯怎么样？” 　　“您愿意为我取一个笔名？太感谢您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不客气。” 　　一个笔名为‘福尔摩斯’的人，创造出‘柯南·道格’的经典神探形象…… 　　路登太懂尊重版权了！ 　　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后，路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看报。 　　作为老一代的文抄公，路登当然打算抄点什么，来填补自己并不富裕的财政状况。 　　在和路登沟通的过程中，米乐也震惊于路登在创作上的天马行空，似乎任何题材，他都能一针见血指出核心点。 　　米乐很乐意把路登先生拉进雾都文坛，她试探性问道， 　　“对了，院长，我有一个笔友会，大家都是雾都小有名气的作家，每个月会聚会一次，您有兴趣吗？” 　　路登爽快答应下来， 　　“乐意至极，下一次聚会是什么时间，需要做什么准备？” 　　米乐连忙说道， 　　“不需要做任何准备，这周三上午，您去一趟雾都大图书馆的二楼，那里有一个房间是专门留给我们的。”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米乐起身告辞，坐上马车回家。 　　“多好的淑女呀。” 　　授课老师雷恩站在门前，看着马车感慨道， 　　“院长，您真就一点也不心动吗？” 　　路登正在看报纸，头也不抬回道， 　　“雷恩老师，请你注意你的身份，作为一个老师，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再说了，我来雾都，是带着夫人的！” 　　路登可没忘记，自己曾经答应过女皇的事。 　　虽然不知道对方躲在哪里，但是，路登很清楚，女皇会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路登这种正人君子，当然不害怕女皇的监督！ 　　“说正事吧，院长。” 　　雷恩走到桌前，收拢起说笑的神情， 　　“小贝莉的成人礼马上就要来了，她想成为一名演员，我和费西修女考虑买一点布料，给她缝一个芭蕾服，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 　　“不用，直接买吧。” 　　路登做事风格一向如此，能用钱解决的事，直接用钱解决。 　　手工业的情怀附加值，在路登这里，一般都是0。 　　这些天的相处，雷恩也很清楚路登的行事风格，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道， 　　“贝莉听说雾都大剧院在招演员，想去试一试，费西修女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路登将报纸放下，看向雷恩，问道， 　　“你怎么看？” 　　“院长，演员这一行不是好走的路，如果小贝莉不愿意改变心思的话，我觉得可以去雾都大剧院试试……” 　　雷恩无奈说道， 　　“雾都大剧院，总好过地下酒馆的跳舞女郎，马戏团的女招待……” 　　虽然是大染缸，也分个三六九等。 　　如果能去雾都大剧院，再好不过了。 　　“行，告诉小贝莉，自己写一份简历，明天我们带她去报名，我想，她这样的孩子，应该不难拿到一个角色。” 　　路登再次拿起报纸，终止了这个话题。 　　又过了几日，到了面试的日子。 　　路登和费西修女带着贝莉出发，雷恩则留在孤儿院，照看着孩子们。 　　小贝莉有些紧张，费西修女则一直安慰她。 　　“我替你向圣父祷告了一天……” 　　如果小贝莉成功入选，那就是圣父显灵，帮助了小贝莉。 　　如果小贝莉失败了，那也是圣父显灵，让小贝莉远离欲望的深渊，不要误入歧途。 　　路登则要轻松的多， 　　“放心吧，一切都有圣人的安排。” 　　有些紧张的贝莉，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走进了面试的房间。 　　十分钟后，这个小女孩逃似地跑出了房间，撞入费西修女怀中，泣不成声。 　　看着痛不欲生的女孩，路登蹲下身来，柔声问道， 　　“小贝莉，告诉院长，你为何哭泣？” 　　“院长……院长先生……” 　　贝莉抽泣着，断断续续说道， 　　“我刚刚进去面试……他们……他们在面试的地方，放了一张红沙发……” 　　听到‘红沙发’三个字，路登脸色阴沉了下来。 　　在雾都大剧院，有一些不成文的潜规则，哪怕路登才来雾都没多久，也略有耳闻，花边小报上偶尔也会用夸张的口吻描写。 　　比如，在面试的时候，导演和编剧会在小屋里放一张红沙发。 　　如果演员坐上红沙发，则意味着她愿意接受潜规则，各种意义上的潜规则，从最基础的交易，到成为某位人物的情妇…… 　　只要给他／她这个职位。 　　路登没想到，哪怕白兰度教父提前打过招呼，这家剧院的导演也如此大胆，竟然敢在面试的时候放红沙发！ 　　路登宽慰道对方， 　　“这件事不值得你哭泣，贝莉，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不，院长先生，我是说……呜呜……” 　　贝莉又哭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哭了一会后，贝莉总算有力气说完刚才的话题， 　　“院长先生，我是说……我正准备坐上红沙发，他们竟然把红沙发搬走了！” 　　贝莉哭，不是因为看见红沙发，被潜规则吓哭的。 　　她哭，是哭自己连被潜规则的资格都没有！ 　　费西修女、路登：…… 　　路登依旧蹲着，看着眼前有些瘦小的女孩，眼神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也没有厌恶……没有任何情绪，如同看陌生人一般。 　　路登很冷漠，他一直没有救人情怀，十分尊重他人命运。 　　他会帮小贝莉实现愿望，已经是最后的情分。 　　这是他这个孤儿院院长该做的，与完美结局无关，单纯就是送一份福报。 　　至于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该如何选择，那是小贝莉自己的事了。 　　路登摸了摸小贝莉的头，轻声说道， 　　“你会得到这个角色的，小贝莉，作为你的成人礼。” 　　至于在那之后…… 　　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第042章 爵爷 　　贝莉的成人礼，对路登来讲，并没有花费太大功夫。 　　在白兰度教父打过招呼的情况下，雾都大剧院很给面子，让贝莉做女三号的替补，对于一个新人来讲，这已经大大超出了贝莉的预期！ 　　这段时间，雾都看似平静，暗地里风起云涌。 　　首先，是治安队的菲尔德探长，一改往日的贪得无厌，变得规矩了起来！ 　　菲尔德的规矩，当然不是雾都法典那种规矩。 　　他有另外一套规矩，更贴近现实，更能保障治安队的利益，也能给雾都讨生活的人们一口饭吃。 　　规矩一旦立起来，便会显示自己的威力。 　　按照以往，菲尔德这种做法，哪怕底下的人们不说什么，也会被同僚排挤，向上级反应。 　　这一次却不一样。 　　菲尔德的所作所为，竟然得到了总探长的支持！ 　　有总探长撑腰的菲尔德，依旧按照那套规矩行事，就算有人有意见，也只能保留。 　　其次，圣菲街区的治安，肉眼可见的好了。 　　一方面，是菲尔德探长花大力气，让治安队维护圣菲街区的日常治安，加上圣菲街区的干部们主动配合，事情就好办多了。 　　另一方面……新来的教父，是一个抓经济的好手。 　　白兰度教父来了，好日子就有了。 　　三教九流，都给整治的服服帖帖，各行都有各行的门路。 　　就连风俗店，圣菲街区都是独一档的。 　　白兰度教父让人定制了一批糖果，用清洗干净的木棍作为把手，命名为‘棒棒糖’。 　　每一个光顾风俗店的顾客，临走时，都会收到一个棒棒糖作为礼物，一时间成为圣菲街区的招牌，甚至演变成一种文化。 　　只要能赚到钱，日子就是好日子，大家也愿意守规矩。 　　更何况，白兰度教父的规矩，基本上都是神圣法典那一套，这位教父的学识，堪比数百年前的大学者！ 　　在一次地下教父的聚会上，白兰度教父荣获【学者奖】。 　　这也意味着，如果雾都的教父之间发生冲突，争执不下，必须去圣菲街区找白兰度教父。 　　不管白兰度教父做出什么样的裁定，只要符合神圣法典，所有人都必须接受。 　　因此，白兰度教父，这个名字，瞬间成为雾都地下世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帮贝莉安排一个剧团的岗位，属实是小菜一碟。 　　最后，整个雾都的煤更便宜了。 　　这个变化，让雾都人民的生活档次，提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雾都的雾很大，可人们还能忍一下。 　　更便宜的煤，质量和之前差不多，只是燃烧时会产生更多的烟雾，人们倒不在乎这个。 　　只要这煤符合法律要求，以更低的价格在市场上贩卖，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不是吗？ 　　煤的生产方，正是之前在福报交易所里坐过山车的科拉尔矿业。 　　自从换了董事长之后，科拉尔矿业被路登一点点改造，最后变成了市场上最有活力的矿产公司，更是一举抢占了雾都的煤炭市场。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地上地下，路登如今都是有权有势的仌了。 　　当然，权势、财富、地位……这些都不是路登追求的。 　　他是一个专一的人，说要送福报，那就要送福报。 　　这一天，路登翻看了一眼自己的行程表。 　　“周三，上午，笔友会？” 　　路登想起来，米乐小姐邀请自己去雾都大图书馆参加笔友会，今天是第一次。 　　米乐小姐和路登见过一些笔友会的规矩。 　　第一次来笔友会，需要带自己最杰出的作品。 　　如果是已经成名许久作家，需要带来所有的作品，给在场众人一一签名。 　　如果是一炮而红的作者，则要带着成名作，接受众人的批评或者赞美。 　　像路登这样还没成名，需要带一份初稿，作为敲门砖，经受笔友会的考核。 　　米乐只是笔友会的一员，无法替所有笔友做决定，是否接受路登加入，只能作为引荐人。 　　出门前，路登随便翻出一份初稿，侦探类型的。 　　当过多次文抄公的他，轻车熟路，选择了侦探女王阿加莎的作品。 　　路登相信，随便拿出一部，都能在雾都文坛乱杀。 　　当然，他作为文抄公，还是顺便把作品中的一些东西进行了本土化。 　　正如路登说的那样，他很有版权意识。 　　准时来到笔友会的地址，还没推门进去，路登就听到几个男人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我是不会认这个儿子的！不管发生什么！这个小杂种都别想得到我的认可！他是一个私生子，他到底明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该死的，为了躲避他，我甚至从高地来到雾都，咳咳……你们这里的空气真糟糕！” 　　“这一届议员的水平很稳定，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傻瓜。别误会，我是说议员里有些人不是傻瓜……” 　　“前两天，我尝试着写作了一下，根本没有灵感，我的心思都在赌桌上，你们谁能借我点钱，等我拿到了版税，在赌场赢够了，一定还你们！听我说，轮盘赌是真正的运气，我的运气一直不错……” 　　“……” 　　路登算是听出来了，这个笔友会，人才济济。 　　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路登先生！” 　　米乐走出房间，热情迎接路登，将他引进屋。 　　作为引荐人，米乐为路登一一介绍在场的众人。 　　有人写通俗文学，有人写短篇小说，有人则为剧团编写热门的剧本…… 　　能出现在这种规格笔友会的作家，档次都不低，本事不小，脾气也大。 　　整个屋子弥漫着烟雾，这帮写东西的人，手里雪茄和烟斗就没听过，甚至有人大清早就开始酗酒！ 　　最后一位被介绍的人很特殊： 　　这个年轻人坐在椅子上，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人，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看得出来，也是第一次来。 　　年轻人手里把玩着一个苹果，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显然不是作家。 　　米乐介绍道， 　　“这位是艾萨克爵士，雾都皇家铸币厂厂长的长子，他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爵爷。” 　　爵爷？ 　　听着对方的名字，路登嘴角微微勾起。 　　自从第五次模拟开始，他见过太多类人生物了。 　　路登差点忘了，自己当初选的词条，是【人类群星闪耀】。 　　直到出现在笔友会上，路登总算相信，自己真正来到一个人类群星闪耀的年代。 　　爵爷此时也注意到路登，好奇问道， 　　“您是？” 　　“路登·柯里昂，奥利弗孤儿院院长，您叫我路登好了。” 　　“路登！” 　　爵爷惊呼一声， 　　“你和411年前的神邦保民官路登同名？” 　　看得出来，爵爷对数学很敏感。 　　路登找了把椅子，坐在爵爷身旁，好奇问道， 　　“爵爷，您第一次参加笔友会，带了什么作品？” 　　“对，我是听说要带作品来着的。” 　　爵爷摸出一个皮夹，拿出一个支票本，放在桌上， 　　“这是我最杰出的作品。” 第043章 钞能力，家教 　　对于爵爷的大撒币行为，路登表示理解。 　　如果他有一个铸币厂的爹，也会像爵爷这样撒币，甚至更过分。 　　爵爷也看出来了，在场除了他和路登，都是文坛的老前辈，圈内人。 　　换而言之，两人都没有得到文坛的认可，游离在圈子之外，同病相怜。 　　“路登先生，您刚才提过，自己不仅经营着孤儿院，还是科拉尔矿业的董事长？” 　　爵爷有些好奇问道， 　　“你有没有兴趣改信圣父会？” 　　路登则故作惊讶问道， 　　“您是教徒？” 　　爵爷点头， 　　“如假包换，我是圣父会的虔诚信徒，奥利弗孤儿院……让我想想，对了，费西修女应该在这家孤儿院，她还曾经想让我为孤儿院捐款来着，我当时捐了手里全部的现金……” 　　路登此刻的脸色，已经有些不自然。 　　他猜到了某种可能，找了一个由头，和米乐在一旁简单聊了两句。 　　路登问了一下爵爷的家庭背景，弄清楚了一件事： 　　爵爷家里有钱，非常有钱，有钱到……爵爷什么都不需要做，便能衣食无忧地度过如同废物的一生。 　　他生下来没多久，就被封为爵士，光是每个月的定额就有不少。 　　他父亲是国王的心腹，否则无法把持铸币厂这个紧要职位。 　　而且，作为圣父会的虔诚信徒，爵爷的父亲遵守教义，夫妻和睦恩爱，对长子的教导也很在意。 　　在父母的安排下，爵爷获得了神学的学位，有资格在教堂担任牧师…… 　　一言蔽之：爵爷一出生就在终点，完全没有努力的动机和意愿。 　　路登：…… 　　通过刚才闲聊时的试探，路登确定，爵爷很聪明，至少在数学上，爵爷比一般人要强太多，哪怕他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 　　但是，从未挨过生活毒打的爵爷，整日游手好闲，到处撒币，没有一点去研究数学、物理、天文学的想法。 　　路登看向爵爷的目光有些复杂，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说好的闪耀呢？ 　　你闪一个给我看看呀！ 　　怎么熄火了！ 　　路登也没想到，爵爷直接出生在终点线！ 　　拥有钞能力的爵爷，不需要再当雾都做题家。 　　学习？学个屁！ 　　没关系，只要路登肯发力，爵爷就算在终点，也能给他忽悠回起点！ 　　回到座位，路登再次和爵爷搭上话茬， 　　“爵爷，您怎么想着来参加笔友会？” 　　通过先前的交谈，爵爷对路登的印象不错，他喜欢这个言语幽默，谈吐不凡的神邦人，愿意和对方像朋友一样交谈。 　　爵爷坦诚道， 　　“这件事啊，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平日的圈子里，他们总是聊一些文学相关的话题，我不爱看这些东西，又不想插不上话，索性拜托一位先生，带我来参加笔友会。” 　　路登顺着爵爷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位胡子凌乱，眼角满是血丝的中年男人，正在神采奕奕说着自己赌桌上的故事。 　　爵爷替对方还清了赌债，作为汇报，对方带着爵爷来参加这场笔友会。 　　弄清楚这件事后，路登心中有了想法。 　　有了爵爷，路登对于笔友会的兴趣直线下降，注意力都在爵爷身上。 　　他的作品确实不错，在文坛大佬面前褒贬不一，不过，大家一致觉得，路登有资格参加他们的笔友会。 　　哪怕这本书不会大卖，以路登表现出来的天赋和水准，成名是早晚的事。 　　至于爵爷…… 　　大家十分默契，跳过了爵爷展示作品的环节。 　　如果爵爷用支票本考验大家，大家很怕自己经受不起考验。 　　为了大家的名节和脸面，所有人都没有给爵爷发动钞能力的机会。 　　爵爷虽然喜欢撒币，但毕竟不是大傻逼，什么场合都乱撒币。 　　对于他来讲，参加笔友会只是消遣，连追星都算不上。 　　认识了路登先生，倒是一件值得一提的事。 　　两人很自然地成为了朋友，交换了联系方式和住址。 　　爵爷甚至邀请路登出席一些晚宴，而晚宴小王子路登，从不拒绝晚宴。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越发好了起来。 　　自从和路登成为朋友后，爵爷经常找路登闲聊，也常跟着路登一起来圣彼得疗养院。 　　圣彼得疗养院虽然名义上是十三圣会的底盘，但也有不少圣父会的牧师和神职人员在这里，爵爷出入此地，并不会引起任何纠纷。 　　这一日，清晨。 　　坐在圣彼得疗养院的餐桌前，爵爷吃着可口的素食，看着报纸，抱怨道， 　　“奇怪了，最近圈子里都在聊天文学、物理学的事。 　　我不明白，他们明明半个月前还在聊文学，似乎自己爱的不行，这帮虚伪的家伙。 　　怎么一夜之间，不懂天体之间的运转就成了无趣的俗人？” 　　在爵爷抱怨的同时，陶德起身，将桌上所有与蘑菇有关的菜撤下，堆在汉尼拔面前。 　　路登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悠悠说道， 　　“我确实听到不少关于天文学的有趣故事，我还特意给您带了一份礼物。” 　　说着，陶德拿来一个做工精美的透明水晶球，放在桌上。 　　爵爷下意识地掏出支票本，发动了自己的钞能力， 　　“不错的小玩意，多少钱？” 　　钞能力，在别人那里是主动技能，在爵爷这里是被动，一不小心就会触发。 　　路登摆了摆手，不在乎说道， 　　“不算值钱，收下吧，不用时，记得用一块布盖住。” 　　爵爷好奇问道， 　　“为什么？这东西真能通灵？” 　　“能不能通灵我不知道。” 　　路登认真说道， 　　“能把你家烧了。” 　　爵爷：…… 　　路登随口说道， 　　“这个笑话是我在知乎上看到的，提醒你一下出处，这样会显得我很尊重版权，虽然我并没有。” 　　“神奇的小东西……” 　　爵爷打量了一下水晶球，感慨道， 　　“不过也好，这些话题比文学有趣多了，说实话，一帮不爱洗澡的家伙聚在一起抽烟，这样的笔友会，我可不想参加第二次了！” 　　说着，爵爷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报纸上。 　　路登则抬起头，看着爵爷，反问道， 　　“报纸上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专注？” 　　“路登先生，我在找一个家教老师，天文学和物理学，总要有人教我一些什么，不然的话，我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 　　爵爷将报纸放下，指着广告的一角，向路登询问道， 　　“您觉得，这个叫阿尔伯特的年轻人怎么样？” 第044章 常回家看看 　　阿尔伯特？ 　　听到这个名字，路登没有透露出太多异样，嘴角微微勾起，感觉事情逐渐有趣了起来。 　　艾萨克·牛顿、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这两个人不需要多介绍什么。 　　当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年代，哪怕不需要更多的人，也能称的上‘人类群星闪耀’了。 　　而且，路登确信，自己如今的遭遇还只是冰山一角。 　　来到雾都不到半年的时间，路登很清晰地认识到，雾都是真的人才济济。 　　陶德、汉尼拔，这种被知识教会刻意培养的人才，暂时抛开不谈。 　　米乐笔友会里的那些同行，可不是什么相互吹捧的水货，而是货真价实的文学大拿。 　　路登读过他们的作品，不是路登这个文抄公能够碰瓷的。 　　在交通管理处被闲置的秘书长，也不是好打发的，路登对其能力的评价很高。 　　如果秘书长生在神邦，最少是一个大法官或者大学者。 　　当然，如果秘书长投胎顺利，直接出生在圣裔家族，一定会成为最年轻的元老。 　　被误会，这是对秘书长这类人最高的赞美。 　　仔细盘算下来，路登在雾都见到的人才数量，结合雾都的人口密度，成材率高的吓人！ 　　要知道当年在神邦，也不过是这种水平。 　　神邦拥有最坚固的城墙，是世上唯一能够抵挡兽人的乐土，换而言之，文明世界的富豪、人才，都疯狂涌入神邦，才造就了神邦八百年的盛况。 　　而雾都，偏居一隅，何德何能，与神邦这种地上天国相比？ 　　路登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很快得出一个结论：无序的雾都更加自由，成为了很多人的避难所。 　　路登能在雾都见到这些人才，就是因为雾都的环境，和神邦、高地相比，更加……自由一些。 　　在神邦，不信仰十三圣会，甚至是一种罪！ 　　而高地常年征战，就没消停过。 　　小联合王国的创始人，本来就是为了避难而来，才在这片荒芜的岛上，造就了雾都。 　　雾都的无序和混乱，也是自由的代价。 　　陶德、汉尼拔都是外来户，米乐的笔友会一半以上人是外地人，阿尔伯特也是高地那边来求学的人，爵爷倒是正经儿的雾都爷。 　　路登收拢思绪，回到之前的话题， 　　“我觉得行，报纸上说，他可以免费试讲一节课。” 　　“免费？” 　　爵爷嘀咕道， 　　“您难道忘了，和您同名的保民官路登有一句名言，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显然，拥有钞能力的爵爷，并不喜欢免费教学，想要排除掉这个不靠谱的年轻人。 　　路登接过话题，随口说道， 　　“对了，我的孤儿院也需要一个授课老师，孩子们需要学习数学、物理、天文学，在四百年前的神邦，学堂里都会教这些东西。” 　　“哪怕在雾都，也要重现神邦的荣光，是吗，路登先生。” 　　爵爷将报纸折叠起来，打了个哈欠， 　　“行吧，让这个年轻人去奥利弗孤儿院试讲一下，如果合适的话，我会考虑雇佣他。” 　　爵爷虽然没说，但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阿尔伯特通过面试，爵爷会支付对方的账单，连带着孤儿院的那一份。 　　没办法，拥有钞能力的爵爷，就是为所欲为。 　　对于爵爷的撒币行为，路登只想说……再来点。 　　通过报纸，路登轻松联系上了阿尔伯特，和对方约了一个时间试讲。 　　同时，路登在异端审判所那里，调取了阿尔伯特的所有资料。 　　送资料的人，是普吉神父。 　　路登立刻明白，这件事，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他出现在这个世界，可能是【人类群星闪耀】在生效。 　　但是，如今还籍籍无名的他，不应该引起普吉神父的关注。 　　或者说，普吉神父背后的那位——阿乌陛下，在关注着阿尔伯特。 　　“路登先生，请容我简单解释几句。” 　　普吉神父依旧是脸色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有气无力地说道， 　　“陛下关注阿尔伯特的原因很简单，他是高地来的，做过几次智力测试，智商高于常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阿乌感兴趣。 　　普吉神父继续说道， 　　“我们用启云留下来的仪器，对阿尔伯特做过检查，他的大脑……和一般人不一样。” 　　路登微微点头，“明白了。” 　　普吉神父见误会解除，补充道， 　　“本来，按照陛下的计划，阿尔伯特会回到高地，为高地做贡献，既然您对他感兴趣，陛下的意思是，就让阿尔伯特留在雾都好了。” 　　阿尔伯特的智商超人，学业成绩格外优秀，是顶尖科学家的苗子，被阿乌规划在自己的鱼塘里。 　　他如今在雾都的落魄，也是阿乌的安排。 　　只是，路登突然横插一手，阿乌立刻放弃了自己的部署。 　　路登轻笑道， 　　“听上去，像是我抢了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对于操纵别人人生这种事，路登确实干过不少，就连阿乌都是路登培养出来的。 　　但是，他的做法和阿乌不同。 　　阿乌还处于扮演‘皇帝’、‘领袖’、‘救世主’的阶段，并乐此不疲，因此他喜欢安排，计划，去规划每一个人的人生。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路登已经过了这个阶段。 　　对于路登来讲，他只是送福报，仅此而已。 　　人生的选择权，永远握在人自己手中，只是，他们往往会做出更符合路登预期的选择，仅此而已。 　　从结果上来看，双方没有太大区别。 　　普吉神父带话完毕，路登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句， 　　“知道了。” 　　就在普吉神父准备离开时，正在看报纸的路登忽然开口， 　　“和那小子说一声，我会多活几年，让他不用太急。” 　　阿乌想做什么，路登心知肚明。 　　阿乌要向神邦复仇，要报复当年那个杀死路登先生的神邦，他要攻下世上最坚固的堡垒，要打碎神邦，甚至让异教徒踏入十三圣会的圣地…… 　　对此，路登并无异议。 　　只是手段上，不用操之太急。 　　日子还长，慢慢来。 　　普吉神父恭敬说道，“明白。” 　　“还有。” 　　路登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幽幽说道， 　　“就算妻子不顾家，孩子也该常回家看看吧。” 第045章 骗子 　　阿尔伯特的试讲很成功。 　　孤儿院的所有学生，都睡着了。 　　只有坐在最后排的爵爷，听得很认真，甚至会提出一些有见解的问题。 　　讲台上的阿尔伯特也很无奈，这人莫非是来消遣洒家的？ 　　在阿尔伯特看来，他讲的东西很基础，任何一个成年人，都应该掌握对应的技巧和知识。 　　毕竟，这是给孤儿们上的一堂课。 　　这里之前只有一个授课老师，还是半吊子。 　　可爵爷却装作是第一次听课一样，提出的问题也很刁钻，让阿尔伯特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要么，爵爷是精通数学、物理，但有着恶趣味、想要捉弄自己的家伙。 　　要么，爵爷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却是一个天才。 　　在这两种可能中，阿尔伯特更倾向于前者。 　　不管怎么说，阿尔伯特完成试讲时，心情略显沉重。 　　他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早该完成的毕业论文也一拖再拖，学业和生活上的双重打击让这个年轻人身心俱疲，甚至萌生了返回老家的念头。 　　对于获得这份工作，阿尔伯特不抱任何希望。 　　当他讲完之后，一直在看报纸的路登先生，总算放下了报纸，微微点头， 　　“讲的不错，谈谈价钱吧。” 　　“什么？” 　　阿尔伯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雇用自己！ 　　如果能获得一份家教工作，对于阿尔伯特来讲，简直是人生的转折点！ 　　“嗯，谈谈价钱吧！” 　　爵爷收起笔记，认真看向阿尔伯特，对这个家教很满意， 　　“你需要给我个人当家教，补习数学、物理学、天文学的知识，还有每周要来孤儿院给孩子们上三次课。” 　　路登纠正道， 　　“每周只需要来上一次。” 　　费西修女担心，孩子们在课上睡得时间太长，晚上不愿意好好睡觉。 　　对于路登来讲，让阿尔伯特来当启蒙老师，这种配置未免有点太奢侈了。 　　更何况，阿尔伯特也不一定是一个合格的启蒙老师。 　　看看趴在桌上睡觉的孩子们，就知道了。 　　阿尔伯特压抑内心的喜悦，试探性报出一个数字， 　　“您看，5怎么想？” 　　他本想说5先令。 　　爵爷点头，发动了自己的被动钞能力， 　　“5镑，没问题！” 　　阿尔伯特呼吸一紧，有些难以置信， 　　“每周？” 　　爵爷微微皱眉， 　　“每天呀！” 　　阿尔伯特：…… 　　确定对方不是消遣自己后，阿尔伯特苦着脸，摇头说道， 　　“这笔钱太多了，先生，您是一位慷慨的绅士，但我不能做这样的事……” 　　虽然处境艰难，阿尔伯特依旧有自己的底线。 　　当然，他不会把底线写在自己脸上，或者加在自己名字里，而是用行动去证明，自己有底线这件事。 　　“收下吧。” 　　已经重新拿起报纸的路登，用一句话劝说阿尔伯特回心转意， 　　“你不需要当太久的家教。” 　　阿尔伯特一愣，很快明白过来，路登先生的意思。 　　他看向爵爷的目光，有些吃惊。 　　难道……对方真是一个天才？ 　　爵爷倒没有感到异样，此时专注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几分钟后，爵爷开心地笑了出来， 　　“院长，猜猜我发现了什么，直角三角形的长边平方，等于两个短边数字的平方和！” 　　正在看报纸的路登，头也不抬回道， 　　“那个是勾股定理，由神邦的大学者六发现的。等你发明微积分再来找我。”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爵爷，并不在意。 　　在他看来，自己随手一个发现并没有太大价值，毕竟他是一个刚接触数学的菜鸟。 　　爵爷的注意力，依旧在纸上写写画画。 　　而阿尔伯特，则简单签了一个教书合同，为期两周，每天5镑。 　　离开孤儿院后，阿尔伯特没有沉浸在每天5镑巨款的喜悦中，而是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阿尔伯特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是微积分？” 　　…… 　　路登把孩子们交给费西修女，自己则和爵爷一起出门。 　　他们如今，像是新的狐朋狗友，两个拥有不同钞能力的人，在雾都游手好闲。 　　路登是在等待下一个机会，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爵爷则是人生赢家，闲得蛋疼。 　　好在，和路登一起，爵爷总不会少乐子。 　　今晚他们准备去看一出戏剧，是雾都一位有名戏剧作家的新品。 　　这位戏剧作家，是米乐笔友会的成员，文思超绝，更重要的事，笔耕不辍。 　　作家这种生物，很容易名利双收，从一部作品中获得超乎预期的收益，然后被金钱腐蚀，成为一条懒狗。 　　这位戏剧作家没有！ 　　他克服了人类懒惰的本能，哪怕创作出再多作品，赚了再多的钱，依旧奋战在创作的第一线。 　　当然，这也和他投资失利有关…… 　　总之，戏剧作家为了糊口，极其高产。 　　路登和对方简单聊了一个点子，对方连夜写出了一部作品，作为对创意的尊重，对方还请路登来为作品取名。 　　路登用男女主角的名字来命名，将剧名取为：《罗密欧与朱丽叶》。 　　同时，从奥利弗孤儿院走出的小贝莉，因为戏剧作家的一句话，成为了这部剧的女四号。 　　对于一个进入戏剧行业不到半年的新人来讲，拥有这样的角色，简直是梦幻开局！ 　　贝莉拿到角色的当天，用预支的薪酬，买了一车的食物送回孤儿院。 　　她并不知道，自己获得角色的真实原因。 　　幸运的她，只是想和这个勉强能称为家的地方分享自己的成功和喜悦。 　　当然，这些小事，路登听听也就过去了。 　　他并不期待今晚的戏剧，而是在思考别的事情。 　　坐在敞篷马车上，两边的街景向后跑去，不停有人向马车伸出手，想要乞讨一些钱币或者食物。 　　忽然，路登的思考被人打断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如同疯子一般，跟随马车奔跑，拍打着车厢，嘴里嚷嚷着， 　　“爵爷！再给我一次机会！爵爷！这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爵爷有些不耐烦，挥舞着手杖，想要赶走这个疯子。 　　“滚开点！你这个骗子！” 　　马车很快将疯子甩在身后，路登则饶有兴趣地看向身后，回头问道， 　　“那是谁？” 　　看上去，像是爵爷的旧相识，有故事。 　　“别理会他，一个想探险的疯子，我更愿意称呼他为骗子！你猜他和我说什么来着，世界是圆的，是一个球！” 　　爵爷在记忆中翻找对方的名字， 　　“这个骗子叫什么来着……对了！哥伦布！来自神邦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 第046章 走，跟我进屋 　　听着这个名字，路登陷入了沉思。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个骗子，而是开始思考，这些记忆中的名字。 　　像爵爷、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哥伦布这些人物，他从未在模拟世界中提过。 　　知识教会在尝试将书中的人物代入现实，而他们的素材，是路登两千多年前在启云写的小说。 　　作为原教旨的知识教会，他们不可能凭空捏造人物，不能无中生有。 　　更何况，爵爷、爱因斯坦这种存在，也不是知识教会有能力创造的。 　　路登很肯定，这些名字，不曾出现在启云的历史。 　　更重要的是，这些名字也和星云帝国无关！ 　　星云帝国的历史太过悠久，路登当然没办法全部记下，更何况，他也没有这个权限和资源去了解。 　　路登很肯定，这几个人名与星云帝国无关。 　　因为这些人，是路登穿越前认识的，只存在于路登脑海之中。 　　也就是说，模拟器的词条【人类群星闪耀】根据路登脑海的记忆，在这个时代，创造出了这些人物？ 　　这是最合理，也是最接近真相的推论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路登只需要对哥伦布做一些考查，在关键的地方，帮对方一把，也许能给路登带来惊喜。 　　想到这里，路登扭头看向身旁的爵爷。 　　他本以为，爵爷已经举世无敌，未曾想到，这个时代人才辈出的程度，超出路登的想象！ 　　在路登的认知里，个体对历史当然没有决定性的因素。 　　就拿环球旅游这件事来讲，没有麦哲伦，也会有德雷克。 　　只不过，在一些紧要节点，个别人物的出现，可以加速／拖延这个过程。 　　爵爷、爱因斯坦、哥伦布，都是给历史按下加速键的存在。 　　路登我啊，最喜欢加速键了呢。 　　想到这里，路登忍不住感慨地叹了口气。 　　爵爷呀爵爷，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来到剧场后，爵爷带着路登直奔最好的几个包厢之一。 　　和爵爷做朋友有一个好处，时时刻刻能吃到‘钞能力’的光环效果。 　　换做其他人，真的很难有这个底气。 　　哪怕是如今家里有矿的路登，也没有爵爷这么豪横。 　　爵爷的钞能力，来自他铸币厂的父亲。 　　历史无数次证明，挖矿的干不赢印钞的。 　　你挖出来的矿价值多少钱，要看人家印钞的脸色。 　　坐在豪华包厢里，爵爷和路登人手一份报纸，对即将上演的戏剧毫无兴趣。 　　爵爷有一个优点：脱离了低级趣味。 　　拥有钞能力的他，在吃喝上没有过度奢华，其他方面也都只是浅尝则之，毕竟，他还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个神学家。 　　爵爷随口说道， 　　“对了，路登先生，听说戏剧结束后，还安排了和男女主角的见面，你有兴趣吗？” 　　路登摇了摇头， 　　“我家夫人管的比较严，见面就算了。” 　　洁身自好的路登，从来不屑于去沾惹花花草草。 　　“您提过夫人很多次了，到现在我也没能见上一面。” 　　爵爷的语气里有些失望。 　　他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够成为路登先生的妻子。 　　而且，从路登先生的言行中，不难看出，夫妻关系很和睦。 　　“还是聊点别的话题吧，爵爷，最近天文学有什么新消息？” 　　聊到这个，爵爷有些兴奋，放下报纸，眉飞色舞说道， 　　“昨晚有人在海边看到流星！已经有好几艘船出海，想要撞撞运气。” 　　流星？ 　　听到这个话题，路登眉头微微挑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就在路登想多聊几句的时候，整个剧院的灯光缓缓暗了下来。 　　戏剧，开始了。 　　先出场的，是男主角。 　　爵爷扫了一眼男主角的脸，嘀咕道， 　　“太阴柔了……” 　　他很怀疑，选角导演是不是爱圣的信徒。 　　路登只是看了男主角一眼，眼神就挪不开了。 　　即使对方化了妆，即使年龄和体型都有少许的改变，即使对方换了身衣裳、甚至是男性打扮。 　　路登依旧一眼认出了对方。 　　那双眼睛，越过剧场，直勾勾看向路登。 　　艾尔·伊莎。 　　上辈子亲手捅死路登的女人。 　　路登和艾尔的对视不超过三秒，艾尔便把目光挪开。 　　她的嗓音清脆，和四百年前不太一样，显然是装了变声器。 　　看见艾尔的瞬间，路登就明白过来了。 　　昨晚的流星，可能不是陨石。 　　应该是艾尔和女皇返回这颗星球的宇航器…… 　　坠落在海上之后，女皇和艾尔潜入雾都，出现在雾都大剧院里，出现在路登面前。 　　路登丝毫不怀疑，对方有能力做到这一切。 　　女皇手里掌握着启云的遗产。 　　她虽然放弃了最高的权杖，可女皇有能力随时捡起来。 　　在永生者阵营里，阿乌是入世最深的，只要阿乌愿意，在神邦、高地，他都拥有超凡的影响力。 　　可这些年，艾尔也没闲着。 　　路登不在的时候，哪怕是跟在女皇身边学习，她也要找一些事情做，来打发世界。 　　艾尔当年进入元老院的时候，阿乌还在小楼里学神圣法典！ 　　路登曾经研究过小联合王国的起源和历史文件，不难从蛛丝马迹中查出，背后有永生者的影子。 　　艾尔可能是小联合王国的创建者，即使不是，也是幕后主使之一。 　　当然，成为永生者后，艾尔与女皇一样，没有生育能力，不会有后代留下。 　　男主角是艾尔，那女主角呢？ 　　对于暂时还没登场的女主角，身份已经明牌了。 　　路登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剧本，男女主角只有贴贴，连亲亲都没有。 　　当女主登场后，大剧场传来一阵惊呼。 　　哪怕带着面纱，也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魅力。 　　只有路登扶着额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倒是想过，重逢会是怎样的场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戏剧化。 　　对于戏剧本身，路登没有太多好评价的。 　　这部剧作者的实力惊人，加上原著已经各种元素拉满，配合大剧院的顶尖演员，演出效果直接炸裂。 　　只用了五分钟，这部剧就将所有人拉入剧情中，不能自拔，连爵爷也不能例外。 　　很快，第一幕演完了。 　　众人还沉浸在美好爱情故事之中，第二幕，画风突变！ 　　这部戏，归根到底是一部悲剧，剧内的冲突十分尖锐。 　　在第二幕结束时，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半空，为这对恋人的未来担忧。 　　“咚咚咚——” 　　包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得到许可后推门而入，为爵爷和路登倒酒。 　　招待走到路登身旁，路登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很熟悉。 　　是四百年前，神邦最流行的香水。 　　女招待为路登倒酒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下一幕，没有我的戏份。” 　　路登：…… 　　女招待离开包厢没多久，路登找了个借口，起身走出了包厢。 　　沉迷于剧情的爵爷，注意力全在舞台上，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等这一幕戏快结束，路登才回来，衣服有些凌乱，身上还带着香气。 　　爵爷回头看了路登一眼，没有太在意，赞叹道， 　　“路登先生，您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这位女士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她会成为雾都最有名的演员，相信我！” 　　路登有些疲惫回道，“哦。” 　　很是敷衍。 　　他灌了一杯水，还没喘两口气，敲门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门外，像是站了一个讨债的。 　　这次，都不用对方进来，路登整理了一下衣服，主动走了出去。 　　门外传来窃窃私语。 　　“我只有半幕的时间。” 　　“走，跟我进屋。” 　　“……” 　　等路登再次返回包厢时，疲惫之色更浓。 　　戏剧，也到了尾声，也是最高潮的时刻。 　　当女主演声泪俱下控诉渣男时，众人的代入感极深！ 　　爵爷甚至觉得，这位女主演曾经遇到过一位负心汉，不然不会有这么深的体会。 　　路登的代入感也很深，只不过，和其他人不同，路登代入的是负心汉…… 　　落幕时，掌声如同雷鸣，经久不息！ 　　经过今晚的演出，这出戏，很快就会成为雾都最受欢迎的戏，场场爆满！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预定明天、后天的票了！ 　　爵爷和路登并排走着，作为贵宾，在戏剧结束后，他们被邀请和男女主演见面，可以闲聊几句。 　　“路登先生。” 　　爵爷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路登， 　　“您真的没事吗？” 　　路登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只是有点累了，休息休息就行了！ 　　爵爷再次问道， 　　“您确定刚才没发生什么？” 　　他此时已经注意到，路登先生连衣服都换了一套…… 　　这还叫没事？！ 　　路登坚定说道，“没有！” 　　“好吧……” 　　走到一半，爵爷总算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路登先生和女招待或者贵妇人鬼混去了！ 　　咳咳，可能有更文雅的词来形容这件事。 　　但是，整体的性质，不会有太大差别。 　　站在男女主演不远处，爵爷回头看向路登，认真说道， 　　“放心吧，路登先生，今晚发生的事，我会向您的妻子保密的！” 　　本剧男女主演的表情，同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路登也陷入了沉默。 　　路登：…… 　　半晌后，路登才强忍着内伤，憋出来一句， 　　“谢谢啊！” 第047章 教父，我想要一份福报 　　雾都大剧院今晚的演出，大获成功。 　　美中不足的是，演出结束后，人们在后台找到了昏迷的原男女主…… 　　至于舞台上演出的到底是谁，没人能说清楚。 　　路登和爵爷坐在回家的敞篷马车上，昏昏欲睡。 　　和之前在神邦一样，女皇其实不太喜欢介入路登的生活，而是躲在隐秘的角落默默观察，只会在关键时刻出现。 　　路登曾经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永生者的思维方式，和正常人会有差距。 　　时间，在他们眼中的价值，和普通人不同。 　　女皇和艾尔，如同夜晚的风，拂面而过，消失不见，只给路登留下回味与疲惫。 　　至少，路登知道她们回来了。 　　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场合，就不得而知。 　　路登的生活，瞬间变成了开盲盒，每天都是惊喜。 　　一晃又过了些日子，马上要到神历的新年了。 　　这晚，圣菲街区的裁缝铺，又亮起灯火。 　　白兰度教父，正在给金丝雀波莉进行业务培训。 　　别误会，是正规的业务培训。 　　“这个东西叫电报，是最新的发明，想要安装电报和线路，需要花费一大笔钱，但这是值得的！” 　　路登向波莉介绍，如何用电报来扩展生意，隔空提供服务。 　　听完教父的解释，波莉有些难以置信， 　　“您是说，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在电报的这边发送文字，对方就能获得满足？” 　　这项跨越时代的业务，大大超出了这位老鸨的理解范围，让她震惊无比。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开传统风俗店？ 　　教父点头， 　　“没错。” 　　“恕我直言，白兰度教父，这……” 　　波莉还是难以理解， 　　“顾客他们，连发送电报的人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活的满足？” 　　路登解释道， 　　“脑补，或者说是幻想，文字和语言的魅力就在这里，只需要一点点启发，剩下全靠想象力。 　　至于是男是女不重要，就像报纸上的笔友一样，带着虚假面具提供的情感，有时会更加真实。” 　　即便如此，波莉也没办法完全打消顾虑，可她没有再次提出质疑。 　　毕竟，白兰度教父一次又一次证明他的能力和眼光。 　　从最混乱的圣菲街区，不到一年的时间，没有流血、没有大规模的械斗，白兰度教父靠着平和的手腕，将圣菲街区梳理的井井有条，自身也成为整个雾都最有权势的教父。 　　这，已经足以赢得波莉的尊重和忠诚。 　　教父正在准备其他事项，裁缝铺的门铃响了。 　　一个带着几分醉意的乞丐，闯入其中。 　　站在教父身后的陶德，下意识要上前，却被教父的示意拦下。 　　教父饶有兴致看向对方，开口问道， 　　“您要买衣服？” 　　“不，我是神邦人，我来找……嗝儿……白兰度教父……” 　　乞丐显然喝了不少酒，摇摇晃晃说道， 　　“我想要一艘船，我能在海上找到那片大陆，你看过那个游记吗，大陆上全是金子……都是金子……只要找到新大陆，带来的财富……” 　　对方闯入裁缝铺时，路登就认出这人的身份，是前些日子见过的哥伦布。 　　路登看过哥伦布的资料。 　　这家伙是一个不错的航海家，靠着在船上攒下的积蓄，凑出第一桶金，成为船长。 　　之后，哥伦布四处游说，拉拢投资，想要去寻找传说中的新大陆！ 　　据说，四百年前神邦的保民官路登，在探索启云遗址时，发现了一份神秘的世界地图。 　　保民官路登为了奖励公司里矮人和精灵的忠诚，将这份秘密地图交给了他们，并让矮人与精灵去往新大陆，那里是他们的应许之地。 　　从那以后，矮人和精灵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无踪迹。 　　当然，兽人也消失了，只不过，兽人是被杀光的。 　　哥伦布的航行，就是为了寻找这片矮人与精灵栖息的大陆，传说那里遍地黄金…… 　　毫无疑问，他失败了。 　　接二连三的航海失败，让哥伦布赔光了所有的钱。 　　也没有人愿意给他追加投资，他只能在在雾都流落街头，有了之前追赶爵爷马车的一幕。 　　坐在扶椅上的教父，还没开口说话，陶德贴心地将猫递了上来。 　　这些日子的相处，陶德很清楚，追求仪式感的路登，喜欢在说话的时候抱着一只猫。 　　教父悠悠开口， 　　“你是神邦人，住在圣菲街区？” 　　哥伦布惨笑了一下， 　　“我最近在圣菲街区的长椅上睡觉，虽然时常被人驱赶，但是我想，我算是住在圣菲街区。” 　　“你相信十三圣会？” 　　“无比虔诚！” 　　一个居住在圣菲街区的神邦人，信仰十三圣会，在临近新年时，向教父寻求帮助。 　　按照神邦的惯例，只要对方的要求不算太过分，教父都不能拒绝。 　　“好。” 　　教父微微点头，再次发问， 　　“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醉酒的哥伦布，这一刻猛地清醒过来，从之前浑浑噩噩的状态挣扎出来，脑袋里只有对方这一句话在回荡…… 　　想要什么？ 　　哥伦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闯出裁缝铺，跌跌撞撞走到街上，手中的酒瓶跌落在地，沐浴着月光，整个人踉跄前行，嘴里不停重复着。 　　“我想要什么……” 　　突然闯入，又突然离开的家伙，莫名其妙。 　　波莉和陶德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意思。 　　“疯子。” 　　这个小插曲，没有在路登的生活里，溅起波澜。 　　这些日子里，天文学和物理学已经不再上流圈子风靡。 　　即便如此，爵爷也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阅读最新的学术期刊和报纸，研究着稀奇古怪的问题。 　　阿尔伯特已经不再给爵爷当家教，如同路登之前说的那样，他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教爵爷。 　　不过，在爵爷的资助下，阿尔伯特完成了自己的学业，顺利拿到了博士学位。 　　同时，慷慨好客的爵爷还主动帮阿尔伯特找了一份在专利局的工作。 　　对于这份工作，阿尔伯特很满意。 　　专利局的工作不忙，阿尔伯特能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和学习。 　　除了爵爷，米乐的笔友会由于过年的缘故，也决定停办两期。 　　不过，路登加入笔友会之后，众人纷纷觉得，文思泉涌，创作起来顺手多了。 　　来自高地的通俗小说作家，路登和对方畅谈了半夜，最近正在写一本叫【科陆山伯爵】的小说。 　　米乐小姐也在创作《名侦探柯南》的第二部，只不过，这个柯南年龄有点大…… 　　孤儿院迎来了新院长上任的第一个新年。 　　对于孤儿们来讲，新院长到来前的日子，虽然满是阴霾，孤儿院里依旧有着真情。 　　费西修女和雷恩老师，都竭力维持孤儿院的运转，他们面对的困难，大多是经济和社会层面的。 　　新院长来后，扫清了阴霾，真情依旧在。 　　孤儿们的生活质量，甚至超过了雾都平民家的孩子！ 　　毕竟，路登是一个对生活品质有最低要求的人。 　　路登老爷心善，见不得孤儿们受苦。 　　孤儿院附近的流浪汉，都被治安队赶走了。 　　第一个新年，对孤儿们来讲，意义非凡。 　　就连已经在雾都成名的贝莉，都抽空返回孤儿院，给每一个朋友送上了新年礼物。 　　贝莉已经完成了她的成年礼，收获了一份福报。 　　孤儿院里还剩八个孩子，路登只需要再送出八份福报，就能达到完美的结局。 　　这一天，大雪纷飞，雾都换上了银装。 　　明天就是新年了！ 　　孩子们期待着新年的到来，因为新年有礼物，有新衣服，有新的希望。 　　日出日落，夜晚的雾都，亮起无数灯火。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神邦的孤儿们，准备度过第一个温暖的新年。 　　直到某人出去倒垃圾时，发出一声惊呼。 　　“费西修女！” 　　“雷恩老师！” 　　在小孩的惊呼声中，大人们匆匆赶来，在街道上发现一个近乎冻僵的人。 　　“他快冻死了！” 　　雷恩本打算询问路登先生，或者让治安队来处理。 　　雾都每年冬天都会冻死一大批人，这不是什么新闻。 　　可在孩子们面前，他不能这么残忍与无情，会带坏孩子们的。 　　更何况，费西修女是圣父会的虔诚信徒，生性博爱，不可能见死不救。 　　雷恩只好让费西修女搭把手，两人吃力地将这人抬进了孤儿院，用壁炉的火为他取暖，同时用干抹布打掉他身上的雪和冰水。 　　孩子们，则被要求待在隔壁的餐厅，不能离开，更不能围观。 　　谁知道流浪汉身上，会不会奇怪的传染病，带给孩子们，可就麻烦了。 　　收到雷恩的讯息后，路登匆忙赶回孤儿院，还带回了一位训练有素的医生。 　　汉尼拔对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心知肚明。 　　对自己的身份，也有清晰的自我认知。 　　路登向他保证，来年的莱恩勋章，非他莫属，汉尼拔这才肯动身。 　　“听着，我只能离开圣彼得疗养院十二小时，不然我会被逮捕的……” 　　蹲在壁炉前，汉尼拔检查着流浪汉的状况，眉头紧锁， 　　“这家伙烧的很严重。” 　　高烧下，流浪汉的意识有些模糊，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路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蹲下身，询问道， 　　“哥伦布，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奥利弗孤儿院的院长路登·柯里昂，你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汉尼拔医生必须为你尽快安排手术……” 　　哥伦布吃力地睁开眼，他眼前的视野有些模糊，似乎回到了那个醉酒的夜晚，和白兰度教父对话的那一夜。 　　教父问他那个问题： 　　“你想要什么？” 　　哥伦布将眼前的路登，错认成了白兰度教父。 　　他又听见路登这两个字。 　　于是，身为神邦人的他，在高烧下，鬼使神差地说道， 　　“教父，我想要一份福报。” 第048章 新年礼物 　　新年的第一天，日上三竿。 　　路登有点累。 　　等他起床后，已经是正午。 　　作为孤儿院院长，路登给每一个孤儿送了一份礼物，就连已经成年的贝莉也不例外。 　　大多数孤儿的礼物，都算不上贵重，是书、羽毛笔、小玩具之类的。 　　送给贝莉的礼物，一个暗金色胸针，路登说是镀金的。 　　一起过年的汉尼拔，也收到了生日礼物。 　　路登教了他一种急救法，专门针对被异物阻塞呼吸道的人，简单易学，能够第一时间抢救。 　　听到急救法的用处和功效后，身为医生的汉尼拔眼前一亮，他太明白这种急救法的价值了！ 　　只要这个急救法传播开，哪怕没能因此获得莱恩勋章，汉尼拔也不会感到遗憾。 　　那是莱恩勋章的遗憾。 　　陶德也收到了新年礼物，路登答应，挑一个吉利的日子，替他和亡妻举行婚礼。 　　在表达完感激之后，陶德选中了纪念日，那是他和亡妻认识的日子。 　　午饭的欢乐时光很快过去。 　　汉尼拔租来一辆驴车，把昏迷中的哥伦布运回了圣彼得疗养院。 　　哥伦布如今的病情稳定了一些，还需要在疗养院里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 　　午饭过后，米乐小姐和爵爷先后登门拜访。 　　他们是土生土长的雾都人，正统的雾都爷儿，按理来说，是不过神邦年的。 　　但是，按照雾都法典，这一天前后会放假，大家索性庆祝了起来。 　　有趣的是，神邦的新年，雾都放三天假，而神邦只放一天。 　　不过，雾都这边没有加班费，双方算1：1打平。 　　路登自然也给两人准备了礼物。 　　米乐小姐的礼物，是一只顶端带有怪鸟的羽毛笔，做工精美，品质不凡。 　　至于爵爷，路登用白银打造了一个苹果送给爵爷，苹果还被啃了一口。 　　爵爷拿着沉甸甸的银苹果，好奇问道， 　　“为什么不用黄金？” 　　路登礼貌答道，“太俗。” 　　高情商：太俗。 　　低情商：穷。 　　拥有钞能力的爵爷，当然不在乎苹果是金的还是银的。 　　对于爵爷来说，他交朋友从来不在乎对方有没有钱，反正都没他有钱。 　　在会客厅喝了会下午茶，爵爷起身离去，他还有一个晚宴，虽然邀请了路登，却被婉拒。 　　身为神邦人，过年这一天，路登很忙。 　　送走客人后，路登马不停蹄，去了一趟怪鸟书店。 　　路登送给了怪鸟书店一张贺卡，感谢对方过去一年里对自己的帮助，希望异端审判所再接再厉，重铸四百年前的荣光。 　　收到贺卡的老爷子哭笑不得。 　　异端审判所上一次荣光，直接把神邦共和国给整没了，文明世界陷入无尽的战乱与纷争，直到今日依旧没有平息。 　　普吉神父倒是情绪稳定，甚至想喝上一杯，庆祝一下。 　　在他看来，白嫖才是路登先生的风格。 　　能不花钱的东西，路登从不花钱。 　　路登就像拜年一样，从这处赶往那处，奔波不停。 　　这些习俗虽然俗，路登也不能免俗。 　　等他回到圣菲街区时，已经是深夜。 　　坐在裁缝铺的扶椅上，疲惫不堪的路登轻叹道， 　　“要是庞格在就好了。” 　　以前这种俗事，路登都是扔给庞格的，自己和艾尔度二人世界去了。 　　咳咳，其实有时候艾尔也会帮路登应付一些。 　　准确来说，神邦三巨头里，偷懒的人只有路登。 　　不过，路登也有话说的，能者多劳嘛！ 　　三人里就属他体弱多病，平日里已经足够操劳了，再被这些琐事缠身，那真没几年好活了。 　　想到庞格，路登没来由的有些伤感。 　　在神邦，双方用了近十年的时间，铸就了一个伟大的国家，然后亲手埋下颠覆的种子。 　　他们把最好的年华，都留在了那段岁月。 　　哪怕再遇到同样的场景，路登也很难有同样的斗志和激情。 　　人，是会变老的。 　　好在，路登还年轻。 　　路登倒了两杯酒，轻轻碰了碰，喝下了其中一杯。 　　悲伤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 　　虽然在路登的感知中，庞格像是去年才死。 　　但是，在历史上，庞格已经死了四百多年，坟头已经郁郁葱葱。 　　如果当时种下一棵树苗，现在已经成长为苍天大树，结出果实…… 　　嘶—— 　　路登有些馋了。 　　按照惯例，今晚干部们依次会来裁缝铺，即是进贡，也是表达自己的忠诚。 　　金丝雀波莉带着一个水灵的姑娘，被教父轰了出去。 　　正气凛然的教父，义正辞严说道， 　　“我带夫人来的！” 　　女皇她们没回来的时候，路登都没有乱搞。 　　如今女皇都回来了，路登就更不可能乱搞了！ 　　波莉看着自己挑选的美人胚子，她自问，没有男人能够拒绝这种尤物。 　　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波莉心底浮现： 　　难道说……白兰度教父是爱圣的信徒？！ 　　波莉决定，明年带一个小男孩来！ 　　抛开越挫越勇的波莉不谈，其他干部带来的东西，大多与钱有关，数额也和路登预期的差不多。 　　圣菲街区的规矩很严，在神圣法典的基础上，还有延展。 　　像小偷小摸这种事，甚至被教父严令禁止了。 　　以前的扒手们，直接转行，摇身一变成为治安队的编外人员，负责反扒。 　　白兰度教父禁止偷东西的原因很简单： 　　如果所有人来圣菲街区都会丢钱包，那么人们不会愿意来圣菲街区。 　　为了带动圣菲街区的GDP发展，白兰度教父撒费苦心。 　　当然，白兰度教父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圣菲街区里的绝大多数店铺，都有教父的股份，产业都是教父的产业。 　　除了扒手有重大变化，之前的打手头头海马乔尼也被驱逐出圣菲街区。 　　新上任的打手头头，是一个叫石头的家伙。 　　像他们这种灰色地带，永远不会缺少争强斗狠的人。 　　干部们正在向教父表示忠诚，陶德却突然闯入裁缝铺！ 　　他附在教父耳边，轻语了几句。 　　“开膛手杰克出现在我的理发铺里，人正在昏迷，身边还有一个字条……” 　　在雷探长逃亡之前，曾经把开膛手杰克的画像分给众人，陶德记得清清楚楚，不会认错。 　　但是…… 　　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忽然出现在理发铺里，整件事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哪怕是陶德，也能看出这是一个阴谋。 　　只是，他猜不到，阴谋背后到底是什么。 　　简单讲了一下情况，陶德将字条递给教父。 　　路登打开字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 　　“送给您的新年礼物。” 　　字迹，是女皇的字迹。 　　看着纸条上的字，路登神色一沉，不仅没有喜悦，反倒有些怒意。 　　女皇知道，路登从不过年，更少庆祝节日，根本没有新年礼物的说法。 　　更何况，神历的新年，本质上是阿乌‘死’的那一天。 　　对路登来讲，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纸条上的字迹，模仿的不错。 　　但可惜了，写这张纸条的人，不太了解路登。 　　“把人送去圣彼得疗养院。” 　　路登轻声说道， 　　“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陶德眉头微微一挑。 　　开膛手杰克虽然罪大恶极，可罪不至此吧？ 　　落在汉尼拔手里…… 　　咳咳，陶德宁愿死，也不愿意落在那个变态手中。 　　既然是路登先生的吩咐，陶德直接转身离去，听令行事。 　　跟着路登先生以后，陶德做事一向如此，干净利落，如同他剃须一般。 　　被搅和之后，路登也没了心情，挥挥手，示意让其他干部离去。 　　这张纸条，毫无疑问，是知识教会那帮人干的。 　　如果只是一般的挑衅，路登不会生气。 　　对方竟然用女皇的名义来欺骗自己！ 　　在路登这里，这件事已经触碰到底线了。 　　众所周知，路登的底线也很灵活，就算触碰了底线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既然路登知道了这件事，女皇很快也会知道这件事，女皇只会比路登更生气！ 　　路登动怒的真实原因很简单： 　　知识教会惹怒了女皇，却要路登来收拾烂摊子！ 　　路登这两天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女皇的情绪，又被点炸了！ 　　这锅，路登不背！ 　　路登开始思考，要编什么花言巧语，或者送什么礼物，才能度过这一劫。 　　至于知识教会那边，路登没有多想。 　　他是一个守法公民。 　　违法的事，是不能做的。 　　更何况，路登也不知道哪些人是知识教会，连报复的对象都没有。 　　路登不知道，女皇知道。 　　和人畜无害的路登不同，女皇一直以手段血腥闻名。 　　当年，科技大爆炸的启云把自己玩到崩盘，女皇站出来收拾残局，独揽大权，靠的可不是圣母与仁慈。 　　在启云时，路登合法地绞死过很多人。 　　他手上沾染的鲜血，能汇聚成一条小溪。 　　而女皇作为他的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报复知识教会的事，交给女皇去做就好了。 　　第二天，路登还没睡醒，孤儿院的门就被敲响。 　　爵爷带着兴奋与后怕，匆匆上楼，和路登分享热乎的爆炸新闻！ 　　“路登先生，出大事了！” 　　哪怕心大如爵爷，提起这件事，也忍不住有些颤抖， 　　“前任黑权杖传令官，昨晚，被人吊死在王宫外！” 第049章 莱恩徽章 　　前任黑权杖传令官死了？ 　　路登一点也不惊讶，甚至觉得女皇变仁慈了。 　　知识教会的人很多，不少人身份都暴露了。 　　黑权杖传令官算是暴露者中，地位最高的一人了。 　　他救走开膛手杰克后，就被老国王夺走了黑权杖，如今赋闲在家。 　　像这种身份的人，一旦失去黑权杖，下场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 　　只是，没人想过，他竟然会被吊死在王国外！ 　　这近乎是在羞辱小联合王国，羞辱国王！ 　　在这个岛国上，皇家还是有一些尊严的。 　　不然的话，那些贵族早就闹翻天了。 　　爵爷带来这个消息，还有后续， 　　“我父亲今早就被召入宫中……” 　　爵爷的父亲管着铸币厂，是老国王亲信中的亲信。 　　王权被如此挑衅，老国王的愤怒，可想而知。 　　雾都，最近不会太平静。 　　爵爷来通知路登这个新闻，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他平日里游手好闲，在晚宴和舞会上游荡，闷头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爵爷的钞能力。 　　准确来说，来源于爵爷的父亲。 　　他不希望自己平静且枯燥的生活被打破。 　　黑权杖传令官离奇死亡，宫廷震荡，这种权力的漩涡，很容易影响到爵爷。 　　当爵爷想要向外界寻求帮助时，在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名字，就是路登先生。 　　“我知道了。” 　　路登表现的很平静，反问道， 　　“我没记错的话，国会议员刚刚换届，上下议院如今乱成一团，黑权杖传令官的位置……也空着在对吧？” 　　爵爷愣了一下，不明白路登为什么提这个，下意识点头， 　　“没错。” 　　“放心吧，不会有大事的。” 　　路登安抚了爵爷两句，让对方先回家等待消息，越是动荡的时候，越要静气。 　　爵爷在其他地方可能有些天赋，在这种宫廷斗争中，一窍不通。 　　对爵爷来讲，不参合，就是最好的应对。 　　爵爷也有自知之明，听了路登的话后，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坐着马车回家去了。 　　爵爷走后没多久，一个散步的路人，不经意间敲响了孤儿院的大门。 　　“早上好！路登先生，这么巧，您也起床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交通管理处的秘书长。 　　对方发出一个友好的邀请， 　　“这么美好的清晨，不来街上走走，太浪费了，路登先生。” 　　路登早就披上大衣，接受了对方的散步邀请。 　　两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秘书长低声说道， 　　“老人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向您保证，那些老鼠绝不会再给您造成困扰。” 　　说到这里时，秘书长也忍不住眼皮跳动了一下。 　　黑权杖传令官是昨晚死的。 　　他死之后，老国王就收到消息了。 　　弄清楚前因后果后，震怒的老国王，摔碎了手边一切能摔的东西。 　　即便如此，恢复平静的老国王，下的第一道密令，就是将黑权杖传令官的尸体挂在王宫外，整整一夜。 　　在外人看来，这是对王权的挑衅和羞辱。 　　在女皇看来，这只是老国王唾面自干，负荆请罪的把戏。 　　不仅如此，老国王还将整件事所有牵扯的人，都进行了一次清洗。 　　看到清洗名单后，哪怕是道德真空的秘书长，也忍不住眼皮发跳。 　　他分不清，老国王到底是真的动怒了，还是借着这件事在清除异己。 　　好在，秘书长也不用分清。 　　看路登先生没有表示，秘书长继续说道， 　　“老人家准备任命新的黑权杖传令官……” 　　一直沉默的路登开口了， 　　“换一个。” 　　老国王准备任命爵爷的父亲为黑权杖传令官，看似更加器重对方，实则将对方架在火架上。 　　只要接过黑权杖，结局永远是【红与黑】，二选一。 　　秘书长沉默了。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一句话的分量。 　　有些人，表面上是孤儿院院长，背地里是圣菲街区教父，而真实身份，则是来自神邦的恶魔。 　　不，应该说是来自天堂的恶魔，带着对人类文明最恶毒的诅咒。 　　事实上，路登和几百年前没有区别，他一直都在按照游戏规则行事。 　　哪怕这一次提出这种要求。 　　老国王没有拒绝的权力，这件事是他有错在先。 　　在他的地盘上，知识教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冒犯路登。 　　而克制的路登先生，只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这很公平。 　　秘书长点头，“我会将您的话带到。” 　　他没有资格替老人家做任何决定。 　　谈话到此告一段落，秘书长微微躬身告别后，快步离开，整条街上渐渐有了人气。 　　路登则停下脚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逛到国会大楼附近。 　　和在神邦时一样，路登对这种东西，依旧提不起兴趣。 　　他心里只有福报。 　　路登转身离去，消失在街角。 　　…… 　　圣彼得疗养院。 　　汉尼拔医生正在教众人一种急救术，用来抢救被异物阻塞气管的人。 　　这种急救术很好学，简单易懂，上手容易，最适合抢救。 　　为了将急救法扩散开，汉尼拔甚至自掏腰包为急救法打广告，让更多的人学会急救法，拯救更多的生命。 　　一时间，圣彼得疗养院里，到处都在讨论汉尼拔和他的急救法。 　　按照人们的说法，今年的莱恩徽章，非他莫属！ 　　餐厅里，人们也在讨论着同样的话题。 　　“今年的莱恩徽章？” 　　听到这话，一名正在吃饭的医生抬起头来，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自信满满说道， 　　“那当然是我了！” 　　周围人用诧异的目光看向这位陌生的医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如此自信。 　　任何人都无法否认，汉尼拔急救法的价值。 　　在他们看来，光是这份胸怀，就已经胜出太多！ 　　他们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成就，才能盖过汉尼拔一头，夺走莱恩勋章！ 　　面对众人的质疑，这名来自高地共和国的医生，带着浓重的口音，毫无礼节地嚷嚷着， 　　“我有一项发明，可以大大降低战场上士兵的伤亡！” 　　战争，在过去四百年里，是文明世界不变的主题。 　　火枪在战场上夺走了一条又一条性命！ 　　如果能降低战场上士兵的伤亡，那价值确实胜过汉尼拔急救术！ 　　毕竟，被子弹打死的人数，远远超出被噎死的人。 　　听到这话，众人更加好奇，纷纷发问，想要看看这项神秘的发明。 　　医生则摆了摆手，将所有人推开，不屑说道， 　　“我要先去专利局申请专利，才能公开我的发明！” 　　看的出来，他是一个很有版权意识的人，就像文抄公路登先生一样。 　　这位粗鲁的医生站起身，走出圣彼得疗养院，拿着地图坐上公共马车。 　　按照地图的指引，他顺利找专利局的地址，刚在专利局下班前，将自己精心准备好的材料递给了工作人员。 　　医生坐在大厅里等待，不停抖腿，有些焦急。 　　他有些担心专利局的蠢货看不出他这项发明的伟大，又害怕专利局的人太聪明。 　　就在医生惴惴不安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大厅响起， 　　“编号1874专利申请者在吗？” 　　医生连忙站起身，来到小窗前。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的专利员，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胸牌上写着名字，叫什么阿尔伯特，典型的神邦人。 　　身为高地人，医生对神邦人没什么好感，天然有些抵触。 　　阿尔伯特开口说道， 　　“加特林博士……” 　　医生粗鲁地打断道， 　　“是加特林医生！” 　　阿尔伯特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加特林医生，你的专利申请被驳回了，你需要重新整理自己的资料，再次申请。” 　　“什么？！” 　　加特林医生火冒三丈，激动地拍打着柜台，大声呵斥道， 　　“你到底能不能看懂这项专利？！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换个更专业的人来！” 　　面对近乎羞辱的呵斥，阿尔伯特没有动怒，而是平和说道， 　　“你有几个地方计算错了，这件武器的气密性会有问题，材料选择上也有问题，不用担心，错的地方我都帮你标注出来并改正了……” 　　说着，阿尔伯特将文件推出柜台，送到对方面前。 　　“错了？我怎么可能算错了！我甚至造了一台出来！你这个神邦的小鬼，你有什么资格更改我的文件！” 　　愤怒的加特林医生接过自己的文件，低头看向对方更改的地方，那些红色的批注格外刺眼。 　　只是看了两眼，加特林的脸色巨变，失神喃喃道， 　　“圣父在上，我竟然真的算错了。” 　　等加特林医生回过神来时，柜台后面的神邦小鬼已经不见了。 　　加特林医生茫然问道， 　　“人呢？那个神邦的小鬼，我是说，他叫什么来着，阿尔巴塔？” 　　对方只用了十分钟不到，就看出这项设计的缺陷，并且完成了大部分的数字计算工作，将理论上的性能缺陷弥补！ 　　光是这份能力，就价值千金！ 　　加特林医生看出对方的潜力，抛开地域歧视，他愿意向对方致歉，并展开进一步的合作。 　　加特林医生相信，这项发明在他们两人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拯救更多的人！ 　　一旁的清洁工路过，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随口说道， 　　“你说阿尔伯特？” 　　加特林医生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频频点头，“对，就是他，他人呢？！” 　　刚刚还在柜台后的，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洁工耸了耸肩，说出真相， 　　“他下班了。” 第050章 神罚，蚊子，获奖 　　傍晚。 　　圣彼得疗养院。 　　阿尔伯特下班后，喜欢来圣彼得疗养院，这里有免费的素食，还有免费的体检，如果待晚了，还可以留宿一夜。 　　一句话概括：超喜欢来这里的。 　　今晚的圣彼得疗养院，有些热闹。 　　阿尔伯特赶到时，路登先生、爵爷都在。 　　当然也少不了汉尼拔和陶德。 　　晚饭时，按照惯例，陶德将所有与蘑菇有关的东西，都堆在了汉尼拔面前。 　　阿尔伯特还挺好奇，汉尼拔做的蘑菇到底是什么味道，可惜一直没机会品尝。 　　晚饭过后，众人又恢复了往常的习惯，各忙各的。 　　倒是爵爷，一反常态，提出让陶德帮自己理发剃须。 　　看出爵爷有心事，阿尔伯特找了个话题，随口问道， 　　“爵爷，您玩过枪吗？” 　　最早的火枪，出现在四百年前，据说是保民官路登的发明。 　　只不过，保民官路登死后，他拥有的工坊发生了一场离奇的大火。 　　所有秘密都埋葬在那场大火里了，传说中的科技，蒸汽怪物，图纸，矮人和精灵…… 　　全都没了。 　　而这四百年里，文明世界按照历史书中的只言片语，一点点重新捡起火药、火枪、火炮的科技，直到今天。 　　爵爷有些好奇， 　　“玩过，你提这个干嘛？” 　　阿尔伯特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您见过战争吗，我是说拿火枪进行的战争。” 　　爵爷想摇头，被陶德按住了。 　　换做其他人，理发时这么不老实，陶德已经起杀心了。 　　考虑到对方是爵爷，陶德可以给他个面子。 　　留个全尸。 　　“没见过，怎么了？” 　　阿尔伯特顺着话题往下聊， 　　“真实的战场上，子弹飞来飞去，很难命中，成百上千的子弹从头顶飞过……” 　　他来自高地，那里战火纷飞，经常打仗。 　　给众人描述了一下真实的战场后，阿尔伯特话锋一转，提出一个问题， 　　“大部分战士的伤亡，都发生在冲锋的过程中。 　　如果有一种枪，可以更精准、更快速的射击，让冲锋变的毫无意义……那么，是否能降低战士们在冲锋中的伤亡？” 　　按照阿尔伯特的说法，假设这种枪诞生，士兵就没有必要冲锋了。 　　冲锋就等于送死。 　　送死的事，谁又会去做呢？ 　　这个脑回路有些绕，众人都需要思考一下。 　　汉尼拔先提出疑问， 　　“这种枪，是一方拥有，还是双方都有？” 　　阿尔伯特答道， 　　“一开始肯定是一方拥有，随着战事的发展，双方应该都会拥有。” 　　汉尼拔摇了摇头， 　　“双方拥有同样的武器，我看不出任何的变化，他们杀死对方的速度会更快，仅此而已。” 　　爵爷也加入讨论，从另一个角度提出自己的观点， 　　“子弹和枪都是有限的，而人要多少有多少，人可比枪便宜多了……哪怕存在你说的这种枪，我想战争也不会停止。” 　　陶德则直接给出结论， 　　“除非你说的那种枪，可以精准命中城墙后的贵族老爷，否则战争不会停止。 　　永远不会停止的战争，讨论一时的伤亡，又有什么意义呢？” 　　三个人，根据自己的阅历，从不同的角度分析同一件事，得出的结论竟然惊人的一致！ 　　阿尔伯特则陷入沉思，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加特林医生的构想是好的，机关枪的出现，也会改变战争的方式…… 　　阿尔伯特明白了。 　　正如三人说的那样，改变战争的方式，不等于消灭战争！ 　　战争的方式改变后，依旧是战争，依旧会死人。 　　一直沉默的路登，此时放下报纸，悠悠开口， 　　“我们不妨让想象力再疯狂一点，假如，我是说假如，今天按下一个按钮，就能轻松杀死神邦城内的一个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也可以是一大片人，武器的杀伤规模可大可小，这不重要。 　　如果出现在这种武器，你们觉得战争会结束吗？” 　　路登先生提出的假设，对于众人来说，已经超出了想象力的极限，不在科学的范围内，更像是神学的内容。 　　身为神学家，爵爷第一个联想到神学，笑着开口， 　　“这不是神罚吗？” 　　“对，我们就取名为神罚好了，假设凡人拥有了神罚的能力，会怎么样？” 　　路登饶有兴致看着众人， 　　“不要拘束，只是讨论一下。 　　毕竟，这种事是不可能实现的。” 　　阿尔伯特摇了摇头，问道， 　　“不，路登先生，如果真有这种力量，我们等于有了一个神。” 　　在阿尔伯特看来，如果是科学可以解释的力量，还在讨论的范围内。 　　神？ 　　讨论神灵对世界的影响，不属于阿尔伯特关心的范畴。 　　听到这话，陶德和汉尼拔则有些好奇地看向路登。 　　他们更好奇另外一个问题：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没有神灵，没有圣人。” 　　路登用玩世不恭的态度说道， 　　“至少，我没有见过神。” 　　“好，那假设您说的这种力量是属于科学的范畴，这又回到了我们之前话题的起点……” 　　阿尔伯特看向汉尼拔，重复了对方之前的问题， 　　“这种‘神罚’的力量，是一方势力拥有，还是多方势力拥有呢？” 　　汉尼拔则自然接过话题， 　　“如果这真的是一种力量，在最开始，肯定是一方拥有的，这会造成单方面的碾压，从而出现两种情况。 　　要么，拥有‘神罚’的一方彻底占据优势，成为世界的统治者。 　　要么，其他势力也会掌握‘神罚’。” 　　“等一等。” 　　陶德提出异议， 　　“其他势力如何掌握神罚？” 　　这个问题，不需要汉尼拔来解答，阿尔伯特听懂汉尼拔的言外之意。 　　他微微点头，附和道， 　　“假设神罚出现的年代，各方势力的科技水平没有显著差距。 　　拥有神罚的一方，想要征服其他势力，必须大范围使用神罚，也就是说……会杀死很多人。” 　　在这种情况下，其他势力会尽早掌控神罚。 　　毕竟，如此恐怖的力量，别人拥有，自己怎么能没有？ 　　汉尼拔继续说道， 　　“甚至出现极端的情况，独享神罚的一方，会有主动将神罚的秘密泄露，以方便其他势力掌控神罚。” 　　爵爷有些不理解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神罚会死很多人，爵爷。” 　　死的人太多，哪怕创造出神罚的人，也必须考虑后果。 　　爵爷反问道，“王宫里的国王会死吗，国会议员会死吗，神邦贵族会死吗？” 　　阿尔伯特点头， 　　“按照路登先生的假设，他们确实是会死的。” 　　爵爷继续问道， 　　“可能神罚最初出现是这样的，如果他们研发出了反制神罚的手段呢？如果他们本来就要死了呢？” 　　房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参与讨论的众人，感觉一股凉意涌上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雾都的老国王，病重很久了。 　　深宫里，不断传出他即将死亡的流言蜚语。 　　如果是这样一位国王，掌控着神罚，又会做什么？ 　　神邦有一句经典的谚语，分不清是庞格还是路登说的： 　　【管我死后洪水滔天】。 　　死亡威胁，只对活人有用。 　　人总是会死的。 　　这场讨论，无疾而终。 　　因为他们发现，一切模拟、推演、平衡策略，都会都绕不开一个现实：人。 　　掌握神罚的应该是神，而不是人。 　　只要是人，就会犯错，会衰老。 　　人一旦老了，就像年久失修的机器，会出各种各样的毛病。 　　史书上，很多英雄人物到暮年时，都会变的糊涂无比，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 　　曾经有人评价神邦三巨头，最精准的一句评价：他们死的太好了。 　　神邦三巨头，在同一年死亡，他们的事业刚达到巅峰，铸就辉煌，便眨眼逝去，留给世人的，只有一世英名，以及无数幻想空间。 　　在神邦，最畅销的小说，永远是‘庞格再活二十年’、‘路登再活二十年’…… 　　英雄豪杰尚且如此，凡人又岂能例外。 　　他们明白，如果真有一天，人窃取了神的权柄，掌握了神罚…… 　　后果不堪设想。 　　阿尔伯特庆幸地说道， 　　“还好，这只是假设，现实里不会发生这么糟糕的事！” 　　凝重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房间里的人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路登依旧挂着自己标志性的浅笑，陶德则是苦笑。 　　陶德心里清楚，路登先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 　　神罚，可能是启云灭亡的秘密，也可能是人类未来的宿命。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汉尼拔则是期待又有些遗憾的笑。 　　他能想象到那末日般的场景，却遗憾于，自己无法见证历史。 　　至于爵爷…… 　　他只是觉得大家都笑了，自己不笑一下不太合适。 　　爵爷是懂读空气的。 　　时间，就在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 　　冬去春来。 　　报纸开始炒作今年的莱恩徽章，作为医学界的最高荣耀，每一届获得者都是热门话题。 　　在赔率榜上，最热门的两个人选：发明了急救术的汉尼拔医生，以及发明了机关枪的加特林医生。 　　很快，在万众瞩目下，委员会公布了获奖结果。 　　本届莱恩徽章由一位寂寂无名的医生获得，他是一匹黑马，名字甚至没能出现在赔率榜上。 　　这位雾都土生土长的罗斯医生，他的论文只有一篇，甚至用一句简短的话就能概括他的全部研究成果： 　　“疟疾由蚊子传播。” 第051章 所作所为皆为福报！ 　　莱恩勋章的奖项公布后，立刻引起掀然大波！ 　　一时间，这成了全雾都最热门的话题，并缓缓向外扩散，引起连锁反应。 　　街头巷尾，茶前饭后，人们都在讨论着疟疾和蚊子，这项研究的论证过程有些枯燥且难懂，但他的研究成果却通俗易懂。 　　蚊子能传播疟疾。 　　那么，防治疟疾的过程中，要驱蚊、杀蚊。 　　圣彼得疗养院内，汉尼拔放下手中的报纸，轻轻叹了口气。 　　显然，他对自己没能获得莱恩勋章，还感到些许遗憾。 　　他对于罗斯医生的研究给出很高的评价，输的心服口服。 　　汉尼拔摸了摸口袋，里面的金币沉甸甸的，如同他的良心一般。 　　在莱恩勋章公布的前夕，他将所有身家压上了赌桌。 　　汉尼拔赌自己不会获得莱恩勋章！ 　　用路登先生的话来说，这是风险对冲。 　　如果汉尼拔获得了莱恩勋章，他即使没了全部身家，勋章的奖金和名气也能让他大赚一笔。 　　如果输了，汉尼拔就只能像现在这样，品尝失败的滋味，被上百镑环绕，感受着富有的痛苦和折磨。 　　“我还是不明白。” 　　加特林医生也放下报纸，愁眉苦脸说道， 　　“他们为什么会把莱恩勋章，颁给一个不知名的医生！” 　　加特林也是医生，他当然知道罗斯医生这项发现的意义。 　　他只是好奇，委员会什么时候有如此慧眼，能从茫茫文海中，挖掘出真正的隗宝。 　　莱恩勋章评选委员会的老家伙们，都上了年龄，各个暮气沉沉，如同神邦的元老院一般。 　　按常理来说，这些家伙很难接受新鲜事物，更没有这份能力。 　　这不科学！ 　　“谁知道呢。” 　　路登先生悠悠说道， 　　“也许那帮家伙忽然开窍了。” 　　一旁的爵爷，把玩着金苹果。 　　他听说莱恩勋章的奖励是一个金苹果，自己就造了一个同等规格的，不为别的，就是玩。 　　爵爷随口感慨道， 　　“莱恩勋章的事我倒是不在乎，话说你们注意到了吗，自从莱恩勋章公布以后，驱蚊水这类东西，卖的特别好！ 　　今天我的管家还在向我抱怨，他只抢到了两瓶驱蚊香水，据说订单已经排到半年后！” 　　按照爵爷的说法，一夜之间，与蚊有关的一切都卖疯了。 　　蚊帐、驱蚊药剂，驱蚊水，驱蚊香皂…… 　　穷人们并不在乎疟疾，在雾都活着，已经榨干了他们全部的精力，无暇顾及这种疾病，哪怕它确实很可怕。 　　更何况，雾都的环境，其实不太会生疟疾。 　　富人们则争先恐后地抢购着一切驱蚊的东西，哪怕他们患有疟疾的概率本来就很低，依旧不愿意冒一点风险。 　　甚至有国会议员提出，要为各大街区主动消毒驱蚊，哪怕贫民窟也不例外！ 　　当事情牵扯到他们的身家性命时，议员们的良心就从狗肚子里回归。 　　这项议案，很快被通过。 　　雾都的老爷们心善，见不得穷人被蚊子咬。 　　雾都的穷人们，生活面临重重困难，可能累死、饿死、病死…… 　　但是，他们不需要担心得疟疾而死了。 　　在这种恐慌性的抢购潮中，驱蚊相关的物价水涨船高，连带着与之相关的企业，股价也随之暴涨！ 　　这可能是福报交易所里，概念股的开端之一。 　　听到这里，汉尼拔和陶德同时将目光投向路登。 　　汉尼拔的目光格外复杂，甚至带有几分幽怨。 　　他们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没有证据， 　　但是，这绝对是路登先生能做出来的事。 　　抛开事实不谈，路登先生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汉尼拔没好气地说道， 　　“今晚，路登先生请客吃饭吧，请雾都最好的厨子来。” 　　路登急了，大声嚷嚷着， 　　“凭什么，我可是压了5便士你会获得莱恩勋章！” 　　按照路登的说法，汉尼拔落选，他比汉尼拔还要难受！ 　　那可是5便士呀！ 　　汉尼拔翻了个白眼，反问道， 　　“那您从这件事中，获益多少？” 　　“什么获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面对这种毫无根据的诽谤，路登抗议道， 　　“难道你想说的是，我暗中支付了一笔钱给委员会，操纵了莱恩勋章的评选，并靠着提前布局相关产业从中赚取暴利？！ 　　圣父在上，怎么能用这种恶意来揣测您的朋友呢，我亲爱的汉尼拔医生！” 　　所有人用差不多的表情，无奈看向路登先生。 　　他描述的过程有些太过详细。 　　详细到……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而且，以在场众人对路登先生人品的了解，这就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我没有这么做！” 　　路登强调道， 　　“我怎么可能给委员会塞钱呢？！” 　　事实上，路登不仅没塞钱，甚至向委员会收了一笔举荐费。 　　罗斯医生的研究成果，只是被文山文海淹没了。 　　只要这篇文章出现在委员会桌头，这一届莱恩勋章就非他莫属。 　　如同众人之前说的那样，委员会确实没有挖掘罗斯医生的眼光。 　　路登有。 　　莱恩勋章收获了一位货真价实的得主，委员会收获赞誉和热度，路登则勉为其难地挣几个臭钱，为世界卫生事业添砖加瓦。 　　赢赢赢！ 　　都可以赢！ 　　只有汉尼拔和加特林受伤的世界，出现了！ 　　反应过来的众人，立刻明白，路登早就知道事情的发展，却一直没有告诉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脾气暴躁的加特林想要手持加特林把路登先生突突了。 　　面对众人的怒火，路登举起双手，认真说道 　　“诸位，不管在这场狂欢中赚多少钱，我都愿意捐出来！” 　　捐出来？ 　　爵爷第一个表示不屑， 　　“我不信。” 　　他和路登先生相处的时间够久了，足够让爵爷清楚路登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哪怕亏了5便士，路登先生都会装模作样地心疼一段时间。 　　这么大一笔钱，捐出来？ 　　怎么可能！ 　　陶德试探性问道， 　　“您是说……自己死后，把钱捐出来？” 　　这是更符合路登先生性格的做法。 　　只不过，上一个捐赠遗产的路登先生，直接把神邦共和国给捐没了。 　　如果路登先生在雾都捐一次遗产…… 　　小联合王国·危！ 　　“不不不，你们为什么对自己的朋友一点最基础的信任都没有！” 　　路登正气凛然说道， 　　“我说的捐，是指立刻、马上、现在就捐出来，一大笔钱！数十万镑！” 　　听到这个数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哪怕是有钞能力的爵爷，此时也有些震惊，路登竟然赚了一个小目标！ 　　靠着一个蚊子，挣了几十万镑？！ 　　加特林已经开始找加特林了！ 　　不杀路登，难消此恨！ 　　只有汉尼拔听出了路登的言外之意，沉声问道， 　　“路登先生，您这笔钱捐出来后，用途是什么呢？” 　　路登理直气壮说道， 　　“送福报。”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福报！ 　　众人：…… 　　可以，这很路登。 　　按照路登的说法，他出这笔钱成立一家医药公司。 　　公司会收购一些作坊、工厂，用以生产、销售药物。 　　当然，更重要的任务，是研发药品，治疗疾病！ 　　卖药谁不会卖？才能赚几个钱？才能送几个福报？有什么核心竞争力？ 　　真正赚钱的，是研发治病的新药！ 　　听上去，竟然真的像是送福报的！ 　　将自己的宏图勾勒几笔后，路登看向众人，慷慨激昂说道， 　　“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一艘在历史中扬帆远航的巨轮，如今，我诚挚的邀请你们共赴这旅途……” 　　路登说话的同时，汉尼拔埋头写着什么。 　　不得不说，路登先生是一个出色的演讲家，无论是在四百年前的神邦，还是在今日的雾都。 　　当他开启忽悠模式时，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忽悠成功。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路登的忽悠能力有多强。 　　而是他的话，总能触动对方的核心利益。 　　路登总能开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 　　就像现在，他的建议，就深深打动了加特林。 　　如果有足够的资金，将‘加特林机关枪’作为医药公司的拳头产品，向市面上推广，能赚的更多！ 　　和单打独斗相比，加特林当然更喜欢和路登先生这样的人合作。 　　路登忽悠完以后，把目光投向汉尼拔，好奇问道， 　　“你写啥呢？” 　　“是这样的。” 　　汉尼拔解释道， 　　“我注意到，您在某些时候的表述会过于浮夸，擅长撩拨人的情绪，让听众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和判断……” 　　路登：…… 　　“别说了别说了。” 　　路登摆摆手，大度说道， 　　“这些诽谤的词汇就别说了，所以你在写什么？” 　　路登这个特质，众人也早注意到了。 　　但这和汉尼拔埋头写东西，有什么关系？ 　　汉尼拔将稿纸展示给众人， 　　“所以，我把路登先生说的所有话记录下来，删掉无意义的修饰语，再去掉煽动情绪的话，尽可能精炼出他讲话的核心内容。” 　　还能这么做？ 　　众人好奇地看向稿纸，上面99％的内容都被汉尼拔用横线划掉，属于废话。 　　从路登刚才的演讲中，汉尼拔总结出来了一句话： 　　‘你们来给我当廉价劳动力吧！’ 第052章 医疗公司的起源 　　廉价劳动力？ 　　对于这个说法，路登嗤之以鼻， 　　“瞎说什么大实话！” 　　收拢起说笑的表情，路登正色道， 　　“你们可不廉价，我给股份的！” 　　“股份？” 　　加特林没想到，路登先生竟然会如此慷慨大方，下意识松开了手中的加特林。 　　“别被这家伙骗了。” 　　汉尼拔冷笑道， 　　“给股份又有什么用，公司的控制权只要在这个人手中，股份没有任何意义。” 　　爵爷附和道， 　　“他不会进行任何一次分红，赚来的钱会投入再生产中，就像滚雪球一样，永不停止。” 　　阿尔伯特严谨地纠正众人， 　　“从理论上来讲，如果投入就能有盈利，最好的选择是继续投入，哪怕边际效益递减……” 　　所以，众人会面临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路登表面上把股份分给众人，实际控制权却掌握在路登手里。 　　按照路登的行事风格，滚雪球这种事，一旦开始，就绝不会停下。 　　之前在福报交易所做空的时候，路登就差把裤衩都典当了上杠杆。 　　如今换成医药公司，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路登注资几十万镑，邀请众人进入医药公司担任职务，分享股份。 　　看上去很美好，可实际上，路登只是支付了正常的薪酬，分红是一分钱也没有。 　　至于股份的价值…… 　　如果路登成功了，医药公司做大做强，这股份还有些价值，等路登死后，众人可以将股份卖掉套现离场。 　　如果路登失败了，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吧！ 　　不管站在哪个角度看，加入医药公司，都是稳赔不赚的买卖，给路登充当廉价劳动力。 　　最后，在众人的抗议下，路登不得不修改原先的卖身契，改的更人性化一些。 　　主要修改了几条规则： 　　“公司负债率不能超过300％” 　　“每年拿出15％净利润分红” 　　“在任何战争和冲突中，公司必须持中立态度……”等。 　　路登做出极大让步后，众人再三审视了这份卖身契，才一一签上姓名。 　　按照协议，路登注资50万镑作为启动资金，本人只持有20％的股份，却拥有95％的投票权。 　　同时，路登持有的股份，在他死后，按照他的遗嘱转让给下一任奥利弗孤儿院院长。 　　路登股份的继承者，只拥有公司20％的投票权。 　　爵爷、阿尔伯特、汉尼拔，每人分走了15％的股份，加特林10％，陶德礼貌性地拿了5％。 　　还有20％的股份，是由一个交通管理处的秘书长代持。 　　每个人拿股份都不是白拿的。 　　加特林的股份，需要交换他的专利，以及他本人要和公司签署30年的劳动合同，如果违反劳动合同，则要以约定的价格出手股份。 　　阿尔伯特、汉尼拔，更像是人才入股。 　　前者可以提供思路和数据验证，后者则是根正苗红的医生，尤其擅长人体实验。 　　至于爵爷…… 　　加入公司对爵爷来讲，就像是一场游戏，他自身带来的资源，足够让这家新诞生的医药公司在雾都获得不少便利。 　　陶德更像是执行层和安保部门，作为一家医药公司，他们需要足够强力的安保人员，来保护自己的财产安全。 　　如果往深处想，陶德背后的巴克家族，一直和路登保持着友好的合作关系。 　　路登手中的股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神邦的股份。 　　毕竟，奥利弗作为神邦人的孤儿院，继任者肯定也会是神邦人。 　　陶德持股的比例虽然低，但性质却完全不一样。 　　这家公司，不是单纯的雾都公司或者小联合王国公司，而是真正意义的国际公司。 　　路登的野心，不会止步于雾都。 　　而那位神秘的秘书长，则被所有人默契地忽略了。 　　不该问的别问。 　　股份划分清晰后，路登迫不及待地开启了送福报的征途。 　　这家医疗公司的第一项拳头产品，就是加特林机关枪！ 　　这件事本来极其荒诞，考虑到对方是路登先生，倒也正常。 　　爵爷提醒道， 　　“想要在雾都做这种买卖，我们需要国会的批准！” 　　哪怕是爵爷的父亲出面，想要弄来这份文件，也要费一番功夫，甚至很可能碰壁。 　　路登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让爵爷吃惊的事还在后面，一位礼貌的秘书长亲自登门拜访，送来最新的晚报，里面夹着一份文件，批准这家刚成立的医药公司生产加特林机关枪，用于保护自己的财产。 　　爵爷：…… 　　看到文件那一刻，爵爷认真了起来。 　　他意识到，这家公司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准确的说，任何事，一旦和路登先生牵扯上关系，都没有那么简单。 　　随着批准文件而来的，还有订单。 　　这边的生意，路登直接让陶德和加特林去负责了，自己则没有参与太多。 　　一方面，这种生意是稳赚不赔的。 　　没听说谁倒腾这玩意，还能倒腾亏本的。 　　另一方面，路登开的毕竟是一家医药公司。 　　不忘初心的路登，决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医学上，造福人类，为更多的人送福报。 　　“我们要研发的第一款药物，用于治疗疟疾！” 　　听着路登的目标，汉尼拔提出了疑问， 　　“路登先生，恕我直言，疟疾很难在雾都肆虐，这种病更容易出现在瘴气多的地方。 　　虽然我们已经知道这种病是蚊子传播的，如您所见，雾都的蚊子并不多。” 　　不止是雾都，就连小联合王国全境，疟疾都排不上号。 　　也正是因此，汉斯医生的研究一开始被埋没。 　　“这里确实没有疟疾。” 　　路登扭头，看向南方， 　　“南边，更热的地方，那里有疟疾！” 　　他很清楚，随着航海业的兴盛，所有势力都会竭尽全力扩张自己的版图。 　　有些国家会把附近的土地都吞没。 　　而像小联合王国这种岛国，对于土地的掌控天然更弱一些，更倾向于让当地人自己管理自己，而他们只负责收割资源，倾销货物。 　　这个时候，治疗疟疾的意义就显现出来了！ 　　更何况，航海探险过程中，很遇到一种尴尬的情况：海上有海盗，靠岸有疟疾。 　　综上所述，路登将治疗疟疾列为第一项研发的药物。 　　“这样的话……” 　　阿尔伯特提出一个想法， 　　“大规模杀伤蚊子，如何？” 　　路登微微点头， 　　“可以，但思路不要偏，以治疗为主，不要以防止疟疾为主。” 　　这一次，所有人都不理解了， 　　“为什么？” 　　如果可以从源头拦下疟疾，那根本没必要进行后续的治疗。 　　对于众人的不解，路登默默翻了个白眼， 　　“药物只有卖出去才能赚钱，而只有病人才会买药。” 　　众人：…… 　　阿尔伯特沉默片刻后，开口的第一句话， 　　“我在考虑，是不是该把股份退掉。” 　　也许加入这家医药公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路登露出浅笑，缓缓说道， 　　“我们必须先赚到钱，然后才能去研发更多更有用的药物，去救更多的人。” 　　阿尔伯特皱起眉头，“50万镑已经很多了，路登先生。” 　　“活着的人更多。” 　　路登冷笑道， 　　“50万镑，分给50万人，500万人，他们手中能分到多少？分完之后呢？ 　　钱早晚有花完的一天，药早晚有吃完的一天，社会要运转，医学要发展，这些都离不开钱！ 　　市场就在这里，钱无非是我们来赚还是别人来赚。 　　让别人把这钱赚去，他们只会把钱浪费在吃喝玩乐上去，而我们不一样，为了送福报，我们会继续研发新药。” 　　阿尔伯特反问道，“然后用新药赚更多的钱。” 　　路登承认的很坦然，“没错。” 　　“打断一下，两位绅士。” 　　医生出身的汉尼拔，介入两人的对话，认真说道， 　　“阿尔伯特先生，我理解您的想法，但请容我指出一点，想要彻底消灭疟疾，哪怕招募最先进的人手，把50万镑全部花掉，也不一定能成功。 　　让我们先把伦理放在一旁，从可行性上来讲，路登先生的思路，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听到这话，阿尔伯特脸色缓和些许， 　　“医学上的事，我确实没有那么懂。” 　　他是博士，不是医生。 　　至少现在不是。 　　“其次，路登先生。” 　　汉尼拔无奈说道， 　　“请您偶尔也散发一下人性的光辉，如果有机会消灭疟疾，难道不是更大的福报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消灭所有的疾病。” 　　路登自己就是病人。 　　整个房间里，他身体最差…… 　　路登坦言， 　　“我们只是在讨论一个很现实的话题，身为医药公司，用金钱而非理想驱动，想要做更多的贡献，就必须赚更多的钱。 　　要先从残酷的竞争中活下来，我们才有资格谈论之后的事。” 　　阿尔伯特很聪明，他能听懂路登的话，甚至认可对方的一些观点。 　　只是……情感上，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房间逐渐沉闷起来，他解开领口的扣子，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却发现这么做是徒劳。 　　最后，脸色微微发白的阿尔伯特，看向路登，认真说道， 　　“这样走下去，我们会成为恶魔的，早晚有一天。” 　　阿尔伯特很清楚，此时的他们心怀理想，想要做更多的贡献。 　　而路登先生选择的道路，就像在绳索上踩单车，稍有不慎就会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即使阿尔伯特他们经受住了诱惑，后人呢？ 　　这家医药公司，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世界的灾难。 　　“在那之前，我们就会死掉，退一步讲，即使真的成为恶魔，我们也会在地狱重逢。” 　　路登微微抬起手中的咖啡杯，致意道， 　　“我有位老友在那边等我很久了。” 第053章 大航海，杀人最多的疾病 　　医药公司建立的过程，比路登预想中还要顺利。 　　光是他笼络的这批人才，加上50万镑的启动资金，各方面打点好的关系，想亏本都难！ 　　第一批加特林机枪的样品很快生产出来，为了这件事，公司内部忙的人仰马翻。 　　在样品生产的过程中，阿尔伯特负责整理数据，调整生产线参数，在平衡成本的情况下，让产品性能更上一层楼。 　　说实话，让阿尔伯特做这种活，有些屈才了。 　　对方却坚持要这么做。 　　在完成调试工作后，阿尔伯特向路登提出一个新的要求。 　　“我们作为一家医药公司，想要赚最多的钱，就应该解决最大的疾病。 　　为此，我想做一个市场调研，去调查人们病死的各种原因，以针对性开发药物……” 　　显然，对于两人之前的争论，阿尔伯特依旧没有放下。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路登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不仅给阿尔伯特批了1000镑作为经费，还让陶德带着几个保镖，跟随阿尔伯特一起，去各地游历调研。 　　按照路登的规划，他们将在半年的时间，完成【小联合王国】－【高地共和国】－【神邦】的三国考察。 　　任何一地，都早早安排好了人，配合阿尔伯特的工作。 　　甚至一些官方的私密资料，都可以提供给阿尔伯特查阅。 　　当然，带走是不可能的。 　　阿尔伯特在调研的同时，医疗公司搭设起第一批生产线，用来规模生产加特林机枪。 　　刚开工，每天就能产出20挺机枪，上万发子弹！ 　　等一切调整到最佳，产能可以轻松翻倍！ 　　而这些医疗器械，也被各地的订单瓜分干净。 　　公司逐渐走向正轨，路登也没闲着，开始忙活其他事。 　　一夜之间，一位神邦来的船长成为雾都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这位名叫哥伦布的船长，完成了一次惊人的航海，给投资者路登先生带回了数百倍的回报！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哥伦布在航海中失去了三根手指，两根脚趾，脸上也多了一道疤。 　　这些伤痕就像军功章一样，让他的故事更加可信。 　　回归雾都的哥伦布，向众人吹嘘着自己航海的经历，同时筹划下一场航海。 　　他要去寻找传说中的新大陆！ 　　据说，那里有数不尽的黄金，肥沃的土地，还有……精灵！ 　　雾都的上流社会，对哥伦布说的话，一开始还有些半信半疑。 　　谁知道，大名鼎鼎的爵爷，在一次晚宴上，竟然一掷千金，投资了十万镑给哥伦布！ 　　有了爵爷的投资，其他人也逐渐大胆了起来。 　　这些资金，足够哥伦布购买一艘大船，召集足够的人手，完成下一次航行。 　　事实上，哥伦布也是这么做的。 　　当然，事情不可能都是一帆风顺的。 　　受到追捧的哥伦布，很快和自己原先的金主路登先生闹翻。 　　双方结束合作的方式不够绅士，很难用体面形容。 　　不过，离开路登后，哥伦布依旧有爵爷等人的支持，爵爷甚至替哥伦布在福报交易所注册了一支股票。 　　筹集了近二十万镑的资金，哥伦布带着一艘船，上百名船员，信心满满驶离港口，去寻找传说中的新大陆！ 　　三个月后，哥伦布派人传回消息，他们虽然没能找到新大陆，但找到了一些群岛，收获颇丰。 　　虽然淡水和资源还够，但是出于风险把控的考虑，哥伦布决定提前结束这场航行，踏上返程。 　　又过了一个月，哥伦布的船在神邦帝国的某处港口靠岸，并变卖了绝大多数此行的收获，只留下了最珍贵的一批。 　　补充完燃料，哥伦布驾驶船全速返回雾都。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价值四十万镑的货物！ 　　不到半年时间，所有投资者都获得了双倍回报！ 　　最大的投资者爵爷，当然分走了其中最大一块蛋糕。 　　人们拿到真实的分红后，立刻陷入疯狂，港口成为了欢庆的海洋。 　　不少股东都要求哥伦布再次起航，他们愿意拿出之前的盈利和本金，再次下注哥伦布！ 　　就连之前与哥伦布关系僵硬的路登先生，都委婉提出，愿意不计前嫌，重新合作。 　　哥伦布果断拒绝了路登先生的好意！ 　　他是一个记仇的人，这种赚钱的机会，他不愿意分享给路登！ 　　哥伦布宣布，他将组建一支船队南下，再次寻找传说中的新大陆。 　　为了筹建船队，哥伦布在福报交易所注册了一支股票，所有人都可以通过购买股票来分享大航海的红利。 　　搭上之前所有的家底，哥伦布想要组建一支船队，最少也要100万镑！ 　　股票一共限售10万份，每份价值10镑。 　　等哥伦布航海归来后，会将所有收入分为10万份，通过福报交易所分给所有股东。 　　第一批购买股票的人，必须等船队出港航行后，才能交易航海股票。至于交易的价格，则和正常股票价格规则一样，跟随市场波动。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大航海中，所有人都被时代裹挟，逐渐疯狂。 　　除了哥伦布以外，还有不少航海家，也接连宣布自己的航海计划，获得市场的热捧。 　　只不过，哥伦布是所有航海家中，最受欢迎和追捧的那一个！ 　　他定制的10万份股票，很快被市场一抢而空，据说连王宫深处的老国王都派人购买了不少份额的股票！ 　　在雾都的动荡中，一个名字越来越少被人提起：路登先生。 　　这位来自神邦的野蛮人，似乎没有了往日的活力，被市场冷落，不再神奇，渐渐隐入幕后。 　　因为哥伦布的关系，路登甚至和爵爷发生过几次争吵，双方的来往也少了一些。 　　这一日，秋高气爽。 　　路登如同往常一样，坐在餐厅里喝着咖啡，看着报纸，与朋友闲聊着。 　　他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交通管理处的秘书长。 　　秘书长被发配到交通管理处已经有整整一年！ 　　一开始，人们以为他只是被暂时冷处理，以秘书长的能力，很快就会东山再起，重新获得重用。 　　整整一年都没有动静。 　　哪怕烧冷灶，也会渐渐失去耐心。 　　人们最终确定，这位前途无量的秘书长，是真的被弃用了。 　　从前途无量变成前途无亮，只需要一夜之间，也许是大人物的一念之差。 　　秘书长也在看报纸，交通管理处的事很少，因为他们根本管理不好交通。 　　他冷不丁开口说道， 　　“路登先生，南恨吾梅岛上的家伙们，近些年有些不安分，老人家时常为此操心。” 　　路登认真回道， 　　“建议老人家不要操心，多养养身子。” 　　秘书长露出浅笑，话锋一转， 　　“聊聊您吧，路登先生，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还真有。” 　　路登随口说道， 　　“科拉尔矿业在争取一处金矿的开采权，不知道事情是否会顺利。” 　　秘书长微微点头，“我想肯定会顺利的。” 　　“真的吗？借你吉言！” 　　路登放下手中的报纸，看向秘书长， 　　“你刚才说什么来者，老人家在操心？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为老人家排忧解难，是我们年轻人应尽的义务。” 　　没有任何肮脏交易，没有任何内幕消息，两人的烦恼同时解决了。 　　皆大欢喜。 　　秘书长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后，起身告辞，回去复命。 　　而路登则继续自己平静的生活。 　　对路登来讲，已经在雾都站稳脚跟的他，想怎么送福报，就怎么送福报。 　　如今，他腾出了大量的现金，准备给雾都放一场大烟花，给淳朴的雾都人民长长见识。 　　布局已经足够久了，是时候割韭菜……啊不，送福报了！ 　　没过多久，路登又收到了一条传讯： 　　阿尔伯特完成了实地调研，预计在七日内返回雾都！ 　　七天后，港口。 　　身披大衣的路登站在马车旁，迎接归来的阿尔伯特。 　　和几个月前相比，阿尔伯特瘦了，也黑了，眼窝凹进去，眼神反倒更加明亮，身躯略微有些佝偻，仿佛旅途的疲惫还没有散去。 　　陶德则变化不大，他很习惯在海上航行或者在陆地跋涉，仿佛自己天生就是做这件事的。 　　坐上敞篷马车，路登没有聊调研有关的话题，而是祝贺阿尔伯特调研顺利，建议他先休息几天，再忙着工作也不迟。 　　“不了，路登先生，我现在就能向您汇报我的调研成果。” 　　阿尔伯特拒绝了路登的好意，当场开始向老板汇报工作。 　　他缓缓说道， 　　“我们一共去了三个国家，七个王国，十四个城邦或小镇，总调研人口超过三千万，数据来源是当地官员的口述或者文件，我们也实地考察过。 　　最后，历时5个月17天，我们找到了杀死人类最多的疾病……” 　　说到这里，阿尔伯特停了下来，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阿尔伯特的眼中流淌着无言的悲伤，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些许哭腔，这个智商超绝的天才，哽咽道， 　　“杀死人类最多的疾病是……” 　　阿尔伯特公布了自己令人绝望的调研结果， 　　“饥饿。” 第054章 星星太远，苦难太近 　　饥饿杀死了最多的人。 　　对于阿尔伯特的调研结果，路登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之色。 　　夜幕笼罩在雾都之上，阿尔伯特那双明亮的眸子看向路登先生，平静如同湖泊。 　　“您早就知道了，路登先生。” 　　“不，我不知道。” 　　路登摇了摇头， 　　“我只是并不意外。” 　　路登对世界的了解，来源于阅读各种纸质资料，以及自己在雾都的生活体验。 　　除了雾都以外的世界，路登并不了解，没有调查过，也没有发言权。 　　和路登相比，花费数月游历各国的阿尔伯特，看到的真相更有含金量一些。 　　正如路登说的那样，他只是不意外而已。 　　人总会死。 　　饿死，穷死，累死，老死，被杀死…… 　　路登创办医疗公司的本意，就是送福报。 　　公司的短期、中期、长期愿景：救更多的人！ 　　挣钱只是手段，救人才是目的。 　　对于路登来讲，活着的人更多，能送出的福报更多，何乐而不为呢？ 　　沐浴在月光下，路登再次开口， 　　“既然饥饿杀死了最多的人，那我们就研发治疗饥饿的疾病，身为一家医疗公司，生产食品也很合理！” 　　这家医疗公司，如今已经涉猎很多行业了。 　　医疗器械，航海业，重工业，食品生产与加工等等，唯独没有真正涉及药物研发…… 　　听到这话，阿尔伯特再次陷入了沉默。 　　和半年前相比，他不再是那个象牙塔里的理想者。 　　阿尔伯特真实行走在人世间，见过苦难，体验过尘埃的呼吸，双脚立足于地面。 　　当他回过头来，再次审视自己和路登先生曾经的争论，阿尔伯特并不觉得自己幼稚。 　　他只是弄明白了一件事： 　　他和路登先生，本质上是在做同一件事。 　　只不过，路登先生更现实，在法律的框架下……不折手段。 　　阿尔伯特有时怀疑，路登先生在法律的框架外也会不折手段。 　　这不是他该思考的问题。 　　调整好状态后，阿尔伯特再次开口， 　　“路登先生，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路登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说实话，让你来研究这些问题有些浪费，你应该去研究数学、物理学、天文学，那才是你大施拳脚的领域，你是个博士，不是医生！” 　　“我已经考取了医生执照。” 　　阿尔伯特认真纠正道， 　　“在神邦的圣彼得疗养院时，我花了一周的时间，通过了所有考试。” 　　路登：…… 　　最烦和你们这种学霸打交道了。 　　阿尔伯特当然不是一周成为医生。 　　早在神邦时，他就学过一些医学上的知识，做过铺垫。 　　这趟旅途中，阿尔伯特更是一边走一边学，等走到神邦的时候，顺手就考了一个医师执照回来。 　　汉尼拔引以为傲的文凭，别人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拿下了。 　　路登把这件事记在本子上，有空拿出来嘲笑一下汉尼拔。 　　路登再次摇头， 　　“那你也不该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你可以去做更有价值的事，相信我，那样才会救更多的人！你哪怕救活一千个人，也不如去研究星体的运行……” 　　阿尔伯特坚持自己的看法， 　　“星星太远，苦难太近。” 　　他要先解决眼前的苦难，如果还有时间和精力，他会看一眼星星。 　　听到这句话，路登安静了下来，不再劝说。 　　他一向尊重理想主义者。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如果要给理想主义加一个形容词，路登希望自己是‘享乐的理想主义者’。 　　人生苦短，两手一摊，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 　　马车停在阿尔伯特的家门口，陶德帮阿尔伯特将行李搬下车。 　　“如果你不需要休息的话，现在确实有一件事，你能帮得上忙。” 　　路登不会放过任何压榨剩余价值的机会。 　　他一再要求阿尔伯特休息，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害怕舟车劳顿把阿尔伯特累坏了。 　　压榨，也要讲究可持续发展。 　　对待人才，和对待牛马的方法大不一样！ 　　这里面的学门多着呢。 　　最低级的用法，就是往死里用。 　　磨坊里的驴如果累死了，再换一头就行了。 　　犟驴不拉磨，有的是驴拉。 　　阿尔伯特点头，“您说。” 　　“德拉库拉伯爵牙疼，他可能需要拔牙，以及换牙。” 　　牙？ 　　阿尔伯特有些不理解，“我们不该解决饥饿吗？” 　　一个伯爵的牙，和解决饥饿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既然是伯爵，这辈子都不可能饥饿。 　　“关系在于，德拉库拉伯爵愿意出5000镑的治疗费用。” 　　路登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你不在的日子，公司负债率已经来到了300％，账上更是只有1000镑的现金……” 　　阿尔伯特：？？？ 　　听到这里，他脸上已经开始冒黑线了！ 　　50万镑的启动资金，加特林机关枪这样的热销产品。 　　天时地利人和，几乎全都在公司手中！ 　　阿尔伯特离开的时候，公司一切运转良好，今年预计盈利能达到十万镑起步！ 　　结果呢？ 　　路登先生用了不到半年，就把负债率拉到300％。 　　如果不是有契约约束，阿尔伯特怀疑这个数字会更高！ 　　路登说了一大堆，最后无奈说道， 　　“我们现在真的很缺5000镑！” 　　“哦……” 　　阿尔伯特下意识说道， 　　“差旅费还剩下了一些，公司这几个月发给我的薪水，我也一直没用，加起来能有3000多镑……” 　　“打住！” 　　路登很认真地说道， 　　“差旅费还好说，可你的钱是你私人的钱，公账归公账，私人归私人，公司又不是你一个人开的，光想着往里面贴钱干嘛？” 　　被教育了一番后，阿尔伯特觉得路登先生说的也有道理，便再没提这件事。 　　告别路登先生，阿尔伯特回到家中，开始整理此行的调研资料。 　　没过多久，他家的门被人敲响。 　　门外，正是路登先生。 　　“亲爱的阿尔伯特，我发现之前算错了，公司的负债率只有298％！” 　　路登兴奋说道， 　　“你愿意借公司一点钱，把最后2％的负债率补上吗？” 　　路登强调道， 　　“公司会支付利息的！” 　　阿尔伯特：…… 第055章 亏成雾都首富 　　阿尔伯特回到雾都后，短短半年里，发生了太多变化。 　　他去了一趟生产车间，发现流水线生产的效率和比他离开时相比，翻倍还不止！ 　　虽然不知道路登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车间里的工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每个人工作时都充满了干劲。 　　通过交谈，阿尔伯特得知，路登先生的管理方法很简单：加钱。 　　他制定了严格可执行的合法制度，要求工人们落实，同时给出了市面上最高的薪水。 　　别的工厂每周结一次薪水，路登先生一周发两次！ 　　对于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工人们来讲，有这样的老板，堪称最大的福报。 　　如果仅仅是制度上有优越性，那倒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路登能想到的事，别人也能想到，就算想不到，照着路登抄作业，也能轻松抄去。 　　车间生产力拉满的真正原因，是制度的落实。 　　路登从怪鸟书店抽调了一批人，成为医疗公司的骨干，负责监督、落实制度，使工厂最大效率运转。 　　同样的事，他在神邦已经做过一次了。 　　对于异端审判所来讲，这样的福报，他们求之不得！ 　　能给路登先生打工，是他们的福报啊！ 　　在四百年前的自我改造中，异端审判所确定了自己的行动宗旨：记录。 　　他们出世，是为了下一次入世。 　　路登先生回归的这段时间，就是他们短暂的欢愉时刻。 　　对于这群苦行僧来讲，跟随路登先生入世放纵，是难得的享受。 　　而这种行为，也会给他们的信仰充值，等路登死后，他们会再次回归到记录者的位置，冷眼看着世界。 　　有信仰加持的异端审判所，能够让路登制定的制度落实。 　　这才是关键。 　　其他工厂也有过效仿路登的想法，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给工人涨薪水，结果钱会莫名其妙进入工头的口袋里。他们给工人加伙食费，谁知道伙食没有任何改变，伙食费却翻了一倍！ 　　生产效率没有任何提升，支出却大大提高，连100％的毛利润都无法维持！ 　　这哪里是开工厂，这简直是做慈善啊！ 　　雾都工厂贵族们，很快回归了原先的轨迹，继续用微薄的工资、喂猪一样的伙食对待自己的工人。 　　了解完工厂的情况，阿尔伯特投入新的工作。 　　德拉库拉先生的牙，并不难处理，阿尔伯特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 　　他甚至觉得，这5000镑挣得有些太容易了…… 　　在阿尔伯特的坚持下，路登从5000镑里拿出了500镑，用来购买食物，分发给雾都周边的穷苦人们。 　　老爷们心善，只会把穷人越赶越远。 　　阿尔伯特心善，是真见不得穷人。 　　他想让路登先生雇佣一些穷人，改善他们的生活。 　　这个要求，路登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 　　路登理直气壮地说道， 　　“在我们公司，每一个人都是穷人！” 　　阿尔伯特：…… 　　路登为雾都创造的工作岗位已经够多了！ 　　如果只是为了做慈善，将一些人招进公司，让他们做可有可无的事，对公司来讲，有害无益。 　　阿尔伯特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只能继续投身到药物研发中去。 　　只要医药公司有更多的产品，他们就能雇佣更多人，拯救更多的穷人！ 　　至少，阿尔伯特亲眼见到了，工厂里的工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中的光芒，对明天充满了希望。 　　这是阿尔伯特在其他地方看不见的。 　　路登交给阿尔伯特一项新任务，依旧和德拉库拉伯爵有关。 　　德拉库拉伯爵今年30岁，正是身强力壮的年龄，他却一直忧心自己的身体健康。 　　按照神邦传来的偏方，据说年轻人的血液更加有活性。 　　因此，德拉库拉伯爵提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换血！ 　　当然，不是现在换，也不是现在给他换，而是等到德拉库拉伯爵老了以后，再换血。 　　他是一个有投资眼光的人，他很清楚，像这种医学技术要早一点开始研发。 　　只有这样，在自己老的时候，才能用上。 　　哪怕用不上，也没关系。 　　德拉库拉伯爵祖上阔过，跟随国王一起创建了小联合王国，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劳。 　　他的爵位虽然只有伯爵，手中更是没有什么实权，但格外富有！ 　　德拉库拉愿意投资2万镑，用于研究换血技术。 　　他要的成果很简单，让一个成年人接受换血之后活下来！ 　　如果在三年内完成，德拉库拉伯爵有意愿追加投资！ 　　阿尔伯特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他当然知道，换血实验的结果。 　　这几百年里，为了追求青春与健康，为了延长寿命，人们做过无数种尝试。 　　光是有记载的，换血实验就超过100次！ 　　其中90％以上的人，都当场死亡。 　　哪怕换血成功的案例，也会在换血后不久死去。 　　在阿尔伯特看来，把时间和金钱用在这种事上，有些浪费。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去研究如何让农作物生长的更好，产出更多的粮食，救更多的人。 　　但是……德拉库拉伯爵给的太多了！ 　　如果完成德拉库拉伯爵的委托，路登先生愿意从2万镑里，拿出2000镑，按照阿尔伯特的意愿支配。 　　因此，阿尔伯特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研究。 　　“换血？他的脑子装的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对于这个课题，汉尼拔也展现出了浓郁的兴趣。 　　“我的朋友，如果从医学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它的价值超出你的想象，德拉库拉伯爵，也许在做一件好事。” 　　汉尼拔身为正统医生，在各领域的熟悉程度比阿尔伯特更胜一筹，眼光也更高一些。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 　　“战场上，很多伤员都是死于血液不足，很多手术也受限于血液，如果我们真能解决掉血液的问题。 　　试想一下，不是换血，而是将足量的鲜血注入病人体内，可能救回一条生命。” 　　也许德拉库拉伯爵投资这项技术的本意并不崇高，可这项事业的意义非凡。 　　歪打正着了属于是。 　　听取汉尼拔的观点后，阿尔伯特内心没有半点抗拒，全身心地投入到课题中去。 　　他们的实验，从人血开始研究。 　　花了1镑，阿尔伯特拿到了20份血液样品，开始第一批实验。 　　有些血液静置，有些血液混合观察，有些血液则放到显微镜下去研究。 　　没错，显微镜。 　　路登先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送了一台做工精巧的显微镜给汉尼拔，被汉尼拔视为珍宝。 　　用路登先生的话来讲，用这个小东西随便观察点什么，都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发明。 　　事实上，在其他国家，已经有显微镜类似的产品诞生，不过从未有人用它来做过研究。 　　路登赠送的这台显微镜，在当前的科技水平下，将放大倍数提升到最高。 　　路登只是教会了两人怎么使用显微镜。 　　至于他们用显微镜来做什么，路登没有任何干涉。 　　事实上，从这次模拟开始，路登很好地融入了大环境，没怎么利用超前科技为自己谋利。 　　有了显微镜，以阿尔伯特、汉尼拔为核心的课题组，立刻开始研究血液。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真研究出了一点东西！ 　　带着最新的研究成果，两人找上了路登先生。 　　阿尔伯特认真说道， 　　“路登先生，人和人的血液是不一样的，不同型号的血液混在一起会凝固，这也是换血手术总是失败的原因！” 　　他们将研究结果，简单汇报了一下。 　　路登微微点头，感慨道，“精彩，精彩！” 　　他只是给了对方一台显微镜，一个课题。 　　阿尔伯特已经在创造一门学科了。 　　感慨过后，路登看向两人，询问道， 　　“研究有成果了，这是好事，需要我为什么做什么？” 　　加钱免谈。 　　为了送一份大大的福报，路登已经榨干了自己手边的现金，才勉强维持着局面。 　　“是这样的，路登先生。” 　　汉尼拔说明来意， 　　“对于这项发明的应用，我和阿尔伯特有一些分歧……” 　　阿尔伯特希望，将实验数据和结论发表在期刊上，对外公布，将最新的研究成果分享给全世界。 　　汉尼拔则认为，应该先去注册专利。 　　他设计了一种简陋的显微镜，专门用于分辨血型。 　　只有购买专利产品，配备公司的技术人员，各大疗养院才能分辨血型，进行后续的研究和操作。 　　“从自己研发的技术中获利，无可厚非，我们研究医学本来就是为了赚钱。” 　　看着阿尔伯特露出无奈的神情，路登补充道， 　　“我们赚更多的钱，才能研究更多的医学！” 　　道理他都懂，阿尔伯特只是对这种现状感到绝望和无力。 　　“可是，发现不公开，整个学科很难进步，你总不会认为，你们俩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吧？” 　　路登看向汉尼拔，直白问道， 　　“你还想不想获得莱恩徽章的？” 　　汉尼拔眼前一亮，立刻改变立场， 　　“我无条件支持公开这项技术！阿尔伯特博士，只要你愿意和我共享第一作者！” 　　在个人得失面前，汉尼拔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公司利益！ 　　路登：…… 　　“等一等，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 　　路登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一个十分成熟的商业模式： 　　“如果由公司出面，开办一家报社，专门做学术期刊，公益性质！ 　　我们一方面可以向作者收取版面费用，另一方面可以向购买者收费，还可以让各处的大学、医院、疗养院订阅我们每年的期刊。 　　对了，我们还可以把每一年的期刊都记录在案，如果有人需要查询，收费一笔，想要抄录带走，再收一笔费用……” 　　听着路登说的越来越离谱，汉尼拔连忙打断对方施法，提出自己的疑问， 　　“路登先生，我怎么听着你这期刊，不像是公益，更像是专门来捞钱的？” 　　由于吃相有些过于难看，以至于汉尼拔怀疑路登先生在开玩笑。 　　“我们报社虽然是公益性质，但为了维持报社的运转，我们有庞大的行政开销，这些钱只是成本罢了！” 　　为了送这福报，路登甚至还要贴钱进去！ 　　都快亏成雾都首富了！ 　　路登自信说道， 　　“这都是为了科学的进步和发展，我相信，大家能理解的！” 第056章 我告你诽谤啊！ 　　听着路登的奇思妙想，阿尔伯特只想翻白眼。 　　这个想法已经足够可怕。 　　更可怕的是，阿尔伯特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竟然可行！ 　　“路登先生，我知道很多事都需要钱，公司以盈利为目的也是一件好事……” 　　阿尔伯特无奈问道， 　　“可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多钱吗？您已经足够富有了！” 　　“科研是很烧钱的，我亲爱的阿尔伯特。” 　　路登则认真回道， 　　“退一步讲，你可以说服我，这些钱我不挣，早晚会有别人来赚。 　　钱是黄金，是数字，更是一种资源。 　　如果让其他人把这份钱赚取，他们只会把钱放在银行里发霉，或者投资他们认为能够赚更多的行业。 　　与其这样，不如一步到位，公司把钱赚到手，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路登的反驳永远是平稳且认真的。 　　他每一句话，都发自真心。 　　言行合一，里外如一。 　　阿尔伯特陷入沉默。 　　汉尼拔则恰到好处地开口，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你面前的选择并不多，而路登先生是诸多选择中……最遵守法律、重视承诺的一位。” 　　其他贵族富豪，赚到钱之后，就会去花天酒地，购买宅院土地、美酒豪车、古董珍玩…… 　　路登先生不一样。 　　他赚到钱之后，立刻拿着赚来的钱，再次投入到生产中，企图赚取更多的理论。 　　喜欢极限操作的路登，从来只有两个结局： 　　要么玩砸了，要么就在玩砸的路上。 　　深呼吸一口气，阿尔伯特没有去管先前的话题，而是看向路登先生，认真问道， 　　“据我所知，您把公司的现金流都榨干，去做一件赚钱的买卖，我能帮上什么？” 　　汉尼拔看向阿尔伯特的目光里有些许诧异。 　　他很清楚，阿尔伯特有多聪明。 　　数字、物理、天文、医学…… 　　只要他愿意钻研，在他面前，似乎没有任何难题。 　　不管路登正在操盘什么，阿尔伯特愿意帮忙，总能帮上忙。 　　人尽其才，是路登先生的优秀品质之一。 　　高情商：人尽其才。 　　低情商：榨干剩余价值。 　　汉尼拔只是没想到，如同阿尔伯特这样傲气的人，竟然愿意主动做这样的事！ 　　路登则警惕地看着阿尔伯特， 　　“我不可能分你10％的利润！” 　　他知道阿尔伯特的潜台词。 　　阿尔伯特帮路登分担操盘的压力，事成之后，要收费的！ 　　换做其他时候，路登都愿意让阿尔伯特参与进来，哪怕是15％的利润，他都不会眨眼。 　　只不过，这一次操盘的范围有点太大了。 　　光是现金，路登就砸了超过百万镑！ 　　等到收割的时候，收益可能会翻倍！ 　　路登倒不是舍不得这些钱。 　　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路登很看得开。 　　毕竟，他都挂了好几次了。 　　主要是这么大一笔钱，给到阿尔伯特，会让他惹上麻烦。 　　“按百分比来，确实有点麻烦。” 　　阿尔伯特提出自己的想法， 　　“一个固定金额吧……2万镑怎么样？” 　　路登毫不犹豫伸出手来， 　　“成交！” 　　汉尼拔则叹了口气，惋惜道，“开低了。” 　　看路登答应的速度，阿尔伯特就算开5万镑，路登也会一口答应下来。 　　阿尔伯特苦笑，他也没想到，路登先生玩这么大。 　　他伸出手，与路登握在一起，认真问道，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您在做什么吗？” 　　“当然可以！” 　　路登将两人迎进书房，拉开一块红布，露出下面的股票文本， 　　“这里，有哥伦布航行股票，一共6万份，每份市值16镑。” 　　阿尔伯特和汉尼拔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他们都想到和这件事有关，但没想到，路登竟然收购了如此多的股票！ 　　市面上六成的股票，都在这间小屋里。 　　光凭路登的势力，就算加上爵爷，也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汉尼拔喃喃道， 　　“您要这么多股票做什么？” 　　如果哥伦布航行真的能盈利，路登完全有财力自己赞助。 　　根本没必要先公开募资，然后又暗地收集股票，操盘市场。 　　这样等于脱裤子放屁，让别人赚钱。 　　很快，汉尼拔眼前一亮， 　　“哥伦布的股票会大跌！” 　　“说什么胡话呢！” 　　路登近乎是呵斥道， 　　“我作为哥伦布股票最多持有者，他大跌了，我不就破产了？！” 　　购买股票的资金，很大一部分，是融资来的，俗称杠杆。 　　按照常理来说，股票持有者，只有股票疯涨，才有收益。 　　汉尼拔冷哼一声，他读过神邦历史，闲余时也研究过一点金融。 　　路登先生的把戏并不高明，甚至很简单。 　　但是，每一次都能成功。 　　汉尼拔沉吟道， 　　“如果哥伦布那边有好消息传来，股票受到追捧，价格会疯涨，你借机处理掉手中的股票。吃完利好吃利空，一个坏消息传来，这些股票会立刻一文不值，而接盘你股票的人，会损失惨重，财富凭空蒸发……” 　　汉尼拔说着说着，眼前明亮起来，看向路登， 　　“你不是要赚钱，你是要让别人亏钱！” 　　汉尼拔的分析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书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路登看向汉尼拔，认真说道， 　　“我告你诽谤啊！” 　　…… 　　秋季，某一日。 　　雾气和霾纠缠在一起，不愿分离。 　　一封远洋漂泊来的信，点燃了雾都投资者的热情。 　　信被放大后印刷，贴在告示栏里，供人阅览： 　　“……哥伦布在一条河里发现了金子！遍地都是黄金，河床上，小溪旁，甚至不需要挖掘，弯腰就能捡起金子！” 　　“随着信一起送回来的，还有当地部落酋长的金首饰，作为赠礼，赠送给哥伦布！天呐！他用一个碗换了一枚金戒指！” 　　人们挤在告示栏前，人头涌动，不断发出惊呼声。 　　随信一起寄回的金戒指，已经被送到交易所，放在玻璃柜里展示 　　经过专家检验，这枚金戒指的含金量极高！ 　　哥伦布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只是一枚戒指，一封信，还不足以让人们如此疯狂。 　　在信的末尾，哥伦布如是说道： 　　“……一艘货船装满了黄金矿石，准备返航，回到雾都！船上的所有矿石，由福报交易所监督，以市场价售卖，作为股票的第一期分红！” 　　黄金矿石！一整船！ 　　看着最后一行加粗的话，整个福报交易所陷入了沸腾！ 第057章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世界，建立在黄金之上。 　　自从第一次开采出这金灿灿的东西，人类就宛若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对于哥伦布派回来的船，雾都的投资人们充满了期待。 　　在信上，哥伦布说的很清楚，他装了一船的金矿石。 　　一吨金矿石，能够产出10克黄金，就已经能称的上富矿了。 　　换而言之，这艘船携带的真正黄金，可能并不多。 　　但是，它的意义非凡！ 　　如果这一船的金矿石经过检验证实，那意味着，哥伦布手中的航海图，标记着一处金矿！ 　　而按照哥伦布的描述，他们船队所到之处，皆是不开化的蛮夷，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甚至还有食人部落。 　　证实的金矿存在后，小联合王国可以按照哥伦布航海图，直奔金矿而去，在当地开采金矿，提炼金子！ 　　按照小联合王国的律法，哥伦布作为金矿的发现者，可以拥有金矿30％的股份！ 　　哥伦布早在出发前，就宣布，将此次航行的所有收益全部作为分红，分给所有股票持有人！ 　　毫无悬念，信公开的当天，这支股票从16镑一口气飙升到了31镑！ 　　有价无市！ 　　持有哥伦布股票的人们，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等待那艘货船靠岸，准备成为金矿的股东！ 　　到那时，是真正的家里有矿，坐拥金山银山！ 　　只有傻子才会在这时候出售股票！ 　　雾都福报交易所附近，一处隐秘的会客厅中，一场私下见面正在进行。 　　“路登先生，这位是南恨吾梅岛的比利爵士，比利爵士，这位是神邦的路登先生。” 　　中间人只是简单介绍了双方，立刻找个由头离开，将私密空间留给二人。 　　两人坐在扶椅上，昏暗的炉火摇曳，将两人的侧脸点亮。 　　比利爵士先开口，恭维道， 　　“路登先生，久仰大名，在雾都谋生的神邦人，提起您的名字，都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路登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说正事吧，比利爵士，您找我有事？” 　　比利爵士点头，沉声道， 　　“对，南恨吾梅岛上有一些新的情况，也许是时候改变小联合王国的格局了。” 　　他们所谓的改变，是离开小联合王国。 　　既然可以联合，那自然也应该能分离。 　　这是王国的政治体制决定的。 　　要做这种事，需要钱，很多钱。 　　他们确实有启动资金，但距离想要成事，还差不少。 　　比利爵士听说这位路登先生很有本事，手里资金雄厚，和神邦的巴克家族也有紧密来往。 　　如果能从路登这里筹到足够的钱，再好不过。 　　“我是一个神邦人。” 　　路登漫不经心说道， 　　“对于你们小联合王国的事，我并不想参合，我是一个生意人，只做生意。” 　　“我们找您，就是来做生意的！” 　　比利爵士露出一个笑容，承诺道， 　　“我保证，您绝对会满意这笔生意！” 　　说着，比利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路登，自信说道， 　　“我们知道，您手上有很多哥伦布的股票……” 　　路登惊讶喊道， 　　“你们怎么知道！” 　　他的眼神中，有愤怒，有诧异，有惊讶，有警惕。 　　“小联合王国有很多我们的人，路登先生，请不要奇怪。” 　　比利爵士继续说道， 　　“看看这份文件吧，我想您不会拒绝这个条件的。” 　　路登低头看向文件，脸色逐渐凝重，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贪婪，有些蠢蠢欲动，又被压制了下去。 　　这一闪而过的贪婪，被比利爵士轻松捕获。 　　他知道，这笔交易，已经达成了！ 　　比利爵士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么优渥的条件。 　　比利爵士站起身，走向酒柜，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我们需要钱，您手上有哥伦布的股票。 　　以南恨吾梅岛上的土地、房屋、庄园为抵押，换取您手上的股票。 　　当前股票的市值是33镑，我们以35镑的价格来计算您的股票，借款年利率25％，分12期还款。” 　　“35镑？” 　　听到这个数字，路登不满地嚷嚷着， 　　“谁不知道哥伦布股票的价值，低于100镑免谈！” 　　对于路登的狮子大开口，比利爵士咧嘴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只要对方肯谈价钱，那就说明事情有的谈。 　　做买卖嘛，总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有一个拉扯的过程。 　　“事情不能这么看，路登先生。” 　　他倒好两杯酒，慢悠悠往回走，开口说道， 　　“股票拿在手上，对您来讲只是废纸，别看现在的股票价格高，以您手中股票的体量，想要一口气全部出手，恐怕价格立刻会下跌！” 　　听到这话，路登脸色沉了下去，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比利爵士乘胜追击，继续说道， 　　“我们开出35镑的价格，按照借款，会支付您高达25％的利率，这笔买卖，您赚的足够多了！” 　　路登冷哼一声，不屑说道， 　　“万一你们不还钱呢？股票留在手上，我能分享哥伦布的金矿。 　　你们破岛上的资产，对我来讲一文不值！” 　　比利爵士笑了，指着文件说道， 　　“路登先生，我们近乎要把半个岛抵押给您！ 　　除非南恨吾梅岛破产，否则我们一定会还钱的！” 　　“我要这些土地有什么用！” 　　路登再次强调， 　　“35镑的价格太低了！80镑！” 　　这个价格，和100镑相比降了不少，可实际上，依旧是一个天文数字。 　　听到路登报价，比利爵士心中有底。 　　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从两人见面开始，一切都在比利爵士的掌控之中。 　　所谓神邦的路登先生，也不过如此，只是一个贪婪的市侩商人，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比利爵士把路登安排的明明白白！ 　　按照比利爵士的想法，目前股票市价33镑，实际价值在50－60镑附近，这要取决于金矿的规模，如果金矿足够大，这个价格还能更高！ 　　比利爵士当然不可能开出这么高的价格给路登，在他心里最终的价格在42－48镑之间，很可能折中。 　　路登不会拒绝这笔交易的。 　　他是神邦人，背后还有巴克家族，小联合王国出乱子，神邦是受益者！ 　　在来之前，比利爵士已经把路登的底细摸明白了。 　　盲目扩张的路登，背上了极高的杠杆，现金流十分紧张，随时可能失去两家公司的控制权，因此，路登迫切需要变卖这批股票！ 　　别看路登三番两次拒绝卖掉股票，他内心里，比谁都着急！ 　　市面上，路登找不到更好的交易对象！ 　　而对于比利爵士来讲，只要做成这笔买卖，融资成功，再经过一番运作，赚到足够的钱，南恨吾梅复国指日可待！ 　　到那时，比利爵士，可能就是比利皇室成员了！ 　　经过一番拉扯，双方最终签订了一份协议。 　　路登手中的6万份股票，全部转让给比利爵士。 　　每份定价45镑，总金额270万镑，年利率20％，分12期还款，每期还款25万镑。 　　比利爵士，背后是南恨吾梅岛的贵族们。 　　为了借这笔钱，他们将半个岛抵押给了路登先生。 　　如果按期还款，一切好说，他们甚至可能从股票中赚上一笔，实现自己的目的。 　　毕竟，如今哥伦布股票涨势喜人，突破45镑指日可待。 　　如果路登不是着急出手，根本不会让比利爵士捡这个漏！ 　　而比利爵士的发挥也十分稳定，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击毙命，从中获利无数！ 　　万一，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比利爵士等人无法如期支付贷款，那么路登将在一夜之间拥有半座小岛！ 　　当然，比利爵士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双方谈妥之后，在文件上各自签字，达成了交易。 　　比利爵士则递给路登一杯酒，作为胜利的庆祝！ 　　举起酒杯，比利爵士如同凯旋的将军，骄傲说道， 　　“敬南恨吾梅王国！” 　　他仿佛看见，美好的明天在等着自己！ 　　“敬您，比利爵士！” 　　饮下略有苦涩的美酒，路登心服口服地感慨道， 　　“您是我见过最精明的商人！” 第058章 愚人金 　　盼望着，盼望着，船快来了。 　　哥伦布股票的价格，也从33镑涨到了40镑！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出手哥伦布的股票了。 　　大家都清楚，一旦船靠岸，船上的金矿石被鉴定成真，股票的价格立刻会暴涨！ 　　由于整件事牵扯太大，部分股东在福报交易所提出申请，暂时将股票停盘。 　　临时召开的股东会议上，绝大多数股东都同意暂停这支股票的流通，等到货船靠岸再解锁！ 　　在这期间，比利爵士持有的股票，并没有出手。 　　他们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机会！ 　　等船靠岸！ 　　到那时，才能赚取足够多的利润！ 　　雾都的码头，每天都聚集了不少投资客，翘首以盼，等待货船靠岸。 　　人们聚在码头，坐在沙滩旁，喝着茶闲聊。 　　“一艘船的金矿石，嘶，这可是近些年来，航海最大的收获！” 　　“没错，真担心这艘货船，万一出什么问题……嘿嘿。” 　　听到不怀好意的声音，立刻有股东反驳回去， 　　“放心吧，上一次股东大会，我们全员通过，给这艘货船上了保险！确保万无一失！” 　　按照他们购买的保险，哪怕货船因为飓风、漩涡、礁石、战争等任何原因沉没，保险公司都要赔偿50万镑！ 　　当然，这么高金额的保单，缴费也是高昂。 　　每持有一份哥伦布航海股票的股东，都需要支付5先令的保费！ 　　持有6万份股票的比利爵士，一口气支出了3万镑！ 　　当然，他相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除了保险以外，他们还做了多手准备。 　　比利爵士贿赂了高地、神邦的高官，让对方不要为难这艘货船。 　　毕竟，这件事关系着他们的复国大业！ 　　同时，比利爵士更是通过议会，向老国王申请调动海军，护送这艘货船返回雾都。 　　老国王拖了几日，以经费不足，拒绝了这份申请。 　　按照程序，比利爵士调动了南恨吾梅的几艘战舰。 　　当然，自费！ 　　他相信，这些钱都是值得的！ 　　只要……那艘船靠岸。 　　又有人提出新的质疑， 　　“万一哥伦布是骗你们的呢？要知道，这家伙以前经常骗人！” 　　他们没能买上哥伦布的股票，在这场盛宴中，无法赚到一分钱，自然有些眼红，说话也酸溜溜的。 　　持有股票的小股东，对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说法嗤之以鼻，不屑说道， 　　“我只投了几十镑进去，就算被骗了，我也只亏几十镑，那些大人物们，可是成千上万的砸钱！你觉得他们也会被骗？” 　　“那些有钱人、贵族老爷们，不比你懂，不比我懂？” 　　“瞧你那点见识，一辈子码头搬货的命！” 　　“……” 　　讨论变成了争吵，争吵并没有升级，双方只是绅士地友好互喷，都处于‘你瞅啥’的阶段，不会让冲突升级。 　　在雾都人看来，这叫绅士。 　　在高地人看来，这叫懦夫。 　　码头沙滩的争吵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有新的消息传了回来。 　　“三天后，货船靠岸，卸货黄金！” 　　争吵平息了下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大海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炙热，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跨越这片海洋。 　　大海的另一边，是财富！ 　　…… 　　雾都，一间150年历史悠久的豪宅里。 　　几位来自南恨吾梅的绅士，正围着炉火坐成一圈，闲聊着什么。 　　他们的话题，自然避不开哥伦布，那艘货船。 　　他们把复国的希望都压在货船上了！ 　　一旦货船靠岸，黄金证实，股价暴涨，他们就会借机出货！ 　　回笼的资金，足够支撑他们雇佣圣彼得骑士团为自己效力，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复国！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一阵海风吹进了这间会议室。 　　风尘仆仆的比利爵士闯了进来，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我亲自登船看过了！” 　　比利爵士为同伴倒酒，他身上还带着海风的咸味与旅途的疲惫，依旧无法掩盖他此刻的兴奋。 　　两杯酒倒好之后，比利先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 　　酒精稍稍平复了心情，比利爵士再次倒酒，自信说道， 　　“整艘船上，都是黄金矿石！哥伦布没有骗人，他说的是真的！我跟着护卫舰去看过，又坐快船赶回来，我甚至带了几块黄金矿石回来，隔壁正在熔炼矿石，检查其中的成分，相信我含金量不会低……” 　　比利将重新倒好的酒递给伙伴，所有人的眼中冒出狂热的火花， 　　“敬南恨吾梅王国！” 　　“敬南恨吾梅王国！” 　　敬酒还没结束，就被一个突然闯入的炼金师傅打断了。 　　炼金师傅带着忐忑问道， 　　“比利爵士，您是不是拿错矿石了？您给我的这块不是金矿石，而是铁矿。” 　　一句话，让所有人举着的手停在半空，房间无比安静，仿佛时空就此凝固。 　　“你说什么？” 　　比利爵士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毯上滚动，酒水向周围流淌去。 　　他难以置信看向对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询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些东西不是黄金，先生。” 　　老炼金师傅，拿着手中金灿灿的矿石，认真说道， 　　“这是铁矿，先生。 　　在最近的《雾都地理》期刊上，路登先生介绍过这种矿物，它们看似像黄金，但实际上只是铁矿，路登先生甚至给它们取了一个贴切的名字，叫愚人金。”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炼金师傅甚至拿出了那份期刊，放在比利爵士面前。 　　一手抓着报纸，强迫自己看清上面的文字和介绍，比利爵士另一手握着矿石，眼神不断来回。 　　他绝望地发现，这些矿石符合愚人金的所有特质！ 　　这不是黄金，是愚人金，是一文不值的铁矿！ 　　期刊上，路登·柯里昂的名字，无比刺眼。 　　“我被骗了，我被骗了！” 　　无能的咆哮，从房间里传出。 　　如果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他可以去神邦元老院应聘了。 　　比利爵士身躯微微抖动，正想说什么，热血涌上心头，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059章 新牙 　　入秋后，淅淅沥沥几场小雨，天渐渐寒了。 　　雾都的天气比神邦要更冷一些，加上无处不在的雾霾，给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阴冷。 　　哥伦布送回来的货船，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人们看着满船的愚人金，有种提前过愚人节的感觉。 　　一名会计初略地计算了一下，这艘船上的货物，价值还不够支付运费和保险费。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只是一件小事情。 　　船靠岸后，福报交易所就发生了‘地震’！ 　　解禁的哥伦布股票，被所有人争相恐后地抛售，价值一落千丈。 　　昔日这支股票被捧的有多高，今天就被踩得有多低。 　　但是，愚人金的闹剧，彻底摧毁了人们的信任。 　　哥伦布的股票变成了废纸，甚至有人当众烧毁股票文本，以泄心头之愤！ 　　也曾经有人出面，想要追究哥伦布的法律责任，挽回自己的损失，至少捞回来一点什么。 　　但是，他们的诉求无法得到法院的支持。 　　法院驳回的理由很简单： 　　哥伦布送回的诸多矿石中，99％以上都是愚人金，但还有1％是真正的黄金矿。 　　他确实把黄金矿送回来了！ 　　而且，哥伦布身为船长，而非地质学家、炼金术师，没有能力准确分辨愚人金和金矿。 　　从这一点来推论，哥伦布不存在主观上的欺诈。 　　更何况，整件事中，哥伦布没有任何得利！ 　　他按照自己的承诺，将航行收获的所有战利品，都运回了雾都，仅此而已。 　　法院并不支持股东们的诉求，但是，法院也发出禁令，今后禁止任何航海家提前回信公布自己的收获，以免愚人金闹剧再次上演。 　　如果换做其他时候，大股东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哥伦布股票的大股东……身份有些特殊。 　　这群来自南恨吾梅的老贵族们，本打算靠着这笔生意，翻身当家做主。 　　谁曾想……全套里面了！ 　　本来，他们身为小联合王国的地主，在雾都打官司，就没有输的道理。 　　更何况，哥伦布是神邦人，背后操盘的人，也是来自神邦的路登先生、巴克家族！ 　　雾都主场状告神邦骗子，这怎么输？ 　　他们还真输了！ 　　一位即将退休的法官，给这桩案子做了最终判决，禁止比利爵士等人再次上诉，彻底盖棺定论。 　　判完这个案子后，法官光荣退休，当场拿到爵位，被送进了上议院。 　　直到这一刻，比利爵士等人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们一直对抗的，才不是什么来自神邦的路登先生。 　　这只是一个手套，一把刀罢了。 　　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那位深宫里的老国王。 　　老国王身体很差，不断从宫内传出坏消息，重病一场接着一场。 　　很多人怀疑，他熬不过这个冬天。 　　即便如此，老国王在清醒时，依旧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和路登先生达成了交易。 　　哥伦布股票的贬值，让南恨吾梅岛的财政彻底破产。 　　他们没有任何正当途径，可以争取自己的利益。 　　至于非正当途径…… 　　他们只要敢用，老国王就敢翻脸。 　　本来，比利爵士是寄希望于圣彼得骑士团，这支骑士团拥有的战力不容小觑。 　　如果册封十三圣会为国教，很有可能说服对方，站在自己这边。 　　唯一的小问题：要加钱。 　　如今，钱没了，人也快没了。 　　当比利爵士再次出现在路登面前时，和前段时间的意气风发相比，他苍老了不止十岁。 　　两人坐在同一间密室，同样的位置。 　　比利爵士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却没有居高临下与轻蔑，掺杂着凝重、怨恨、不解、愤怒……以及敬畏。 　　比利苦涩开口， 　　“和狮子一起捕猎，只会成为他下一顿的餐食，路登先生。” 　　这是雾都的古老谚语，换做路登的家乡话：与虎谋皮。 　　“您说的对。” 　　路登认真点头， 　　“我也不想这么做。” 　　可老国王给的太多了！ 　　这一次摧毁了南恨吾梅岛的复国计划后，老国王批准了一处金矿的开采权，并且要求铸币厂优先从路登手中收购黄金。 　　这意味着，路登的医疗公司，会拥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 　　真·家里有矿。 　　路登再也不需要300％的杠杆了。 　　因为，以他手中财富的资产，没有任何一家银行，能够帮他把杠杆率抬到300％。 　　他的财富，足够买下半个南恨吾梅岛！ 　　“路登先生，我这次来，是想告诉您一件事。” 　　比利爵士缓缓开口，语调尽可能地平稳， 　　“我们之前签订的还款合同，可能要违约了……” 　　路登眉头微微皱起，以他的了解，对方手中的现金，至少能撑到第四期还款。 　　多给一些时间，他们东拼西凑，可以偿还所有债务，拿回自己的土地和抵押物，不至于这么快就违约。 　　路登的眉头很快松开，他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比利爵士继续说道， 　　“我们不会全部违约，而是违约其中的六分之一，按照我们签订的契约，这些土地都是您的。” 　　对方递来一长串名单，路登扫了一眼，都是岛上最偏僻，最边缘的领地，价值并不算高，对方舍弃起来，也不会心疼。 　　平白无故将这些土地让给路登，他们当然没安好心。 　　比利爵士的声音依旧很平稳，不紧不慢，像是说着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按照雾都法典，从我们违约的那一刻起，您拥有这些土地，同时，您也是岛上最大的领主，因此……” 　　比利爵士总算停顿了下来，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望向路登，甚至带有几分笑意说道， 　　“经过岛内议会的投票，从明天下午2点30开始，您就是南恨吾梅岛的总督了。” 　　路登：…… 　　不是要榨干现金吗？ 　　老贵族们直接弃卒保车！ 　　将边角料全部塞给路登，同时用更少的钱，保住更有价值的领地，降低自己的损失。 　　同时，收下这些土地的路登，名义上成了最大的领主，只要议会批准，他就必须担任执总督。 　　当年加入小联合王国时，南恨吾梅岛提出了很多荒诞的要求，对方都一一答应，甚至写入了法典。 　　这，也是其中一条。 　　南恨吾梅岛的总督，必须是本岛拥有土地最多者。 　　路登不想当总督？ 　　也可以。 　　按照雾都法典，路登拒绝担任总督，必须出售名下的地产给当地的贵族。 　　要么，路登捏着鼻子当这个总督，被迫和老国王打擂台。 　　要么，路登将吃下去的土地，贱卖给老贵族们。 　　在复国计划已经破产的情况下，比利爵士尽可能盘活局面，以退为进，从乱局中抽身，坐山观虎斗。 　　如果路登担任总督，却阴奉阳违，与老国王沆瀣一气。 　　到那时，南恨吾梅岛的人们，会用实际行动教训这位来自神邦的路登先生。 　　民意不可违。 　　一旦路登坐上这个位子，他就必须听民众的声音，脑袋要跟着屁股走。 　　老贵族们已经输的够惨了。 　　这是他们唯一体面的方式。 　　路登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选总督，起码要选一下吧！” 　　雾都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当年在神邦，好歹还是样子上三选一。 　　这一次倒好，直接给路登整了个钦定。 　　对方走的法律流程没有任何问题，不会给路登留下把柄。 　　同时，路登怀疑，老国王也乐见其成。 　　反正……老国王已经没几天好活的了，让路登成为岛上的总督，成为老国王名义上的下属…… 　　想想就刺激！ 　　被推到这个位子上，路登也只能顺其自然。 　　至于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路登并不操心。 　　他从来不会担心自己手中的权势、资源太少。 　　路登只担心，自己的胃口太大，一个岛吃不饱。 　　…… 　　与此同时。 　　雾都， 　　深宫。 　　一名来自交通管理处的秘书长，夹着报纸，快步走进一个房间，迅速关上门。 　　一张巨大的床榻前，放着一把椅子。 　　秘书长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如同听话的学生，汇报道， 　　“路登先生与比利会面了，他没有拒绝。” 　　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呵呵笑道， 　　“没人能拒绝送上门的总督之位，尤其是路登先生这样的人。” 　　他从小就读过路登先生的故事，不止一次。 　　这是每一位君王的必修课。 　　对于这位传说中的路登先生，老者很熟悉，就像多年未见的笔友。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有生之年，能见到活的路登先生。 　　“抬起头来。” 　　在命令般的语气下，秘书长抬起头，看向前方。 　　一名头发雪白的精瘦老者，正对着镜子，龇牙咧嘴。 　　他看上去，精神很好。 　　老者回头，看向秘书长，露出一个雪白的笑容。 　　他认真说道， 　　“朕这口新牙，又能吃东西了。” 第060章 对照组实验 　　哥伦布股票的风波，渐渐平息了下来。 　　当股票跌到一文不值时，市场上突然出现一批神秘买家，拿出足够多的资金收购，来者不拒。 　　人们很难理解，这样的垃圾股为什么还有人买。 　　有心人根据这些买家，顺藤摸瓜，轻松找到了幕后主使——路登先生。 　　这位路登先生，最近去了一趟王宫，虽然没能见到老国王，但依旧走完了流程，被黑权杖传令官册封为总督！ 　　小联合王国的实权总督，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查到这里，没有人继续往下查了。 　　来自神邦的路登先生，为什么在小联合王国能够拥有如此权势，为什么诸多事情背后都有他的身影？ 　　在整个小联合王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只有一位。 　　国王陛下。 　　哥伦布航海的闹剧到此告一段落，人们不再关注这个过气的航海家，也对哥伦布之后的航行没有任何兴趣。 　　在雾都，‘哥伦布’这个词已经被用来骂人，指责对方是骗子和傻子。 　　解除了高杠杆危机后，公司的运营逐渐平稳下来。 　　而路登也兑现了自己之前的承诺，拿出2万镑交给阿尔伯特，由对方全权支配。 　　在整个操盘的过程中，阿尔伯特利用自己的数理知识替路登解决了不少问题。 　　当然，没有阿尔伯特，路登自己也能做到，无法是花的时间更久一些，更劳累一些。 　　能用钱雇佣一个顶级打工人，对路登来讲，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疗养院里，众人正在进行一场简陋的庆功宴。 　　这里只提供素食，陶德会带一些烧鸡，炸鱼，烤羊腿之类，一眼就能辨识出食物本体的肉，作为庆功宴的一部分。 　　当然，陶德会盯着这些肉食，确保它们不和汉尼拔厨师有任何接触！ 　　庆功宴进行到一半，汉尼拔用餐巾擦拭嘴角，好奇问道， 　　“阿尔伯特先生，您准备怎么支配这笔钱？” 　　长桌上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阿尔伯特，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和其他人不同，阿尔伯特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在追求更高尚的事业。 　　“我确实列了一份清单。” 　　阿尔伯特放下刀叉，认真说道， 　　“2万镑，一共平分成五份。 　　一份用来购买粮食，将粮食分给贫民街区的老人和孩子。 　　一份用来购买必须的药品，对他们居住的地方进行清理和杀毒。 　　一份在城外买农田，另一份则用来雇佣农民种田。” 　　爵爷将一根薯条送入口中，随口问道， 　　“还有一份呢？” 　　阿尔伯特把钱分了5份，却只说了其中4份的用途。 　　“我准备把最后一份投资到公司，我想看一下，各种用途的投入产出比。” 　　说着，阿尔伯特看向长桌另一边的路登先生，带着询问的眼神问道， 　　“路登先生，您有什么建议吗？” 　　“我的建议？” 　　路登打了个哈欠， 　　“我建议你把2万镑都投入到公司里，这是投入产出比最高的地方。” 　　没等阿尔伯特说话，路登继续说道， 　　“当然，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我支持你的想法，但是我有几个小的建议，可以修改一下。” 　　阿尔伯特没有拿纸和笔，和路登一样，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忆好的惊人。 　　他神情专注，认真对待路登的每一个建议。 　　“首先，不要买粮食送人。 　　即使你要买，我建议你也不要把面包送给老人小孩，你应该把面包送给有工作的工人。” 　　路登的第一个建议，就让阿尔伯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问出了绝大多数人的疑惑，“为什么？” 　　老人和小孩，谋生能力更弱，饥饿的时间更长，应该优先照顾才对。 　　剔除老人，阿尔伯特还能理解，其实贫民街区也没有多少老人。 　　可孩子呢？ 　　孩子是未来，难道不应该对他们有更多的关照吗？ 　　不需要路登解答，汉尼拔自然接过话题， 　　“因为孩子们吃了上顿没下顿，雾都的乞丐已经够多了。 　　你提供免费食物给工人们，他们在食物上的开销更小，积蓄就会更多，才有机会摆脱命运的轨迹。 　　当然，他们可能把攒下来的钱都浪费在酒桌、赌桌、女人身上。” 　　路登微微点头，算是同意汉尼拔的说法，补充道， 　　“你可以做一个对照组，投资孩子，你只能救活一个孩子，投资一个工人，你能救活一个家庭。” 　　阿尔伯特被说服了，他会设计对照组实验，追踪调查实验结果。 　　换做其他人，想要做这种事，都会遇到很大阻力。 　　光是跟踪调查的费用、人手、各项资源，都是一个天文数字，甚至可能花了钱，也办不成事。 　　阿尔伯特不同。 　　他知道，路登先生有一个合作对象。 　　对方很擅长记录、统计、调查之类的事，而且非常配合路登先生。 　　路登先生也不介意，将这份友谊分享给阿尔伯特。 　　路登相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二点，不要提供药品，提供食物、工具、送一些孩子去当学徒，解决他们的问题要分轻重缓解，相信我，一个干净整洁的环境远不如一个过期的黑面包。” 　　路登继续说道， 　　“第三点，不要投资农田，投资工厂，哪怕不投资公司也行，工厂的效益和抗风险能力都高于种田，工厂赚了钱，直接拿钱去买粮食就行了。” 　　阿尔伯特从善如流，对于路登先生的提议，照单全收。 　　不过，阿尔伯特内心也有一个不安的预感。 　　他怀疑，自己尝试过所有事之后，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一切会如同路登先生说的那样，所有实验做下来，投入产出比最高的一组是投资公司。 　　庆功宴结束后，阿尔伯特和汉尼拔却被留了下来，路登有事找他们。 　　“你们之前研究换牙的成果，德拉库拉伯爵很满意！” 　　路登向两人宣布这个好消息，客户给出了五星好评，同时追加了订单。 　　路登继续说道， 　　“德拉库拉伯爵看到《柳自科》期刊上，关于血型的研究突破他很满意，他愿意追加1万镑的投资。 　　同时，他向我询问，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开始换血实验？” 第061章 先生，您也不想不体面吧？ 　　换血实验？ 　　阿尔伯特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心急。 　　因为工作的缘故，阿尔伯特给德拉库拉伯爵做过几次体检。 　　对方虽然脸色苍白，沉迷于酒色，但身体依旧不错，正值壮年。 　　这个年龄，对换血的需求如此迫切，让阿尔伯特有些不解。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对方愿意出钱，又是投资医疗科研，阿尔伯特没理由拒绝。 　　面对路登的询问，他沉声道， 　　“换血实验的理论基础有了，我们打算简化成两个实验。 　　第一个实验是输血，在医院或者前线寻找失血过多的伤员，在征得同意的情况下，尝试对其输血抢救。 　　输血实验的同时，我们会征集志愿者进行放血和献血实验，研究血液的储存和使用。 　　等两个实验都完成，我想换血实验应该不难。” 　　一旁的汉尼拔则微微点头附和，没有多说什么。 　　“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路登摆了摆手，示意阿尔伯特可以先离开，他还有事与汉尼拔谈。 　　等阿尔伯特走后，陶德将门锁好，站在路登背后。 　　路登端起咖啡杯，随口问道， 　　“做过几次实验了？” 　　汉尼拔报出一个数字， 　　“四十二次。” 　　陶德眼皮跳动，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尔伯特是一位速成的医生，加上他个人的理想化，对教条、框架的敬畏，让他做每一件事都会考虑很多。 　　除了法律以外，阿尔伯特还会考虑道德、人伦等因素。 　　路登现在则不一样。 　　通常情况下，路登只考虑法律因素和经济因素。 　　汉尼拔就更简单了：他什么都不考虑。 　　对汉尼拔来讲，一件事他想做，便会去做。 　　换血实验这件事很有趣，汉尼拔很感兴趣，所以他私下做了。 　　对于这件事，路登并不意外，追问道， 　　“结果呢？” 　　汉尼拔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 　　“全死了。” 　　陶德：…… 　　两人的对话，再次刷新了他对眼前这位素食医生的认知。 　　四十二条人命，在汉尼拔口中，简直不值一提。 　　此刻，陶德打心底里相信一件事： 　　有汉尼拔存在，陶德这种人也有机会上天堂！ 　　这家伙，简直拉低了地狱的下线！ 　　路登面不改色，没有任何波动，继续问道， 　　“死因？” 　　汉尼拔回忆道， 　　“绞死，斩首，颈部大出血……” 　　陶德：？？？？ 　　你这换血实验，做的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看出陶德的疑惑，汉尼拔没好气说道， 　　“你都在胡思乱想什么，我用死刑犯做的实验！这些家伙早就该死了，做换血实验，他们还多活了两周！” 　　按照汉尼拔的说法，他在某位慷慨的秘书长帮助下，进入死囚地牢，与将死的囚犯达成交易。 　　死囚自愿参加换血实验，在实验进行期间，他们不会死。 　　实验时间长短不一，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 　　半个月过后，哪怕实验对象没死，汉尼拔也会把死囚送回地牢。 　　他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数据和资料，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实验，不需要这些死囚了。 　　面对陶德的误解，汉尼拔愤愤不平，为自己鸣冤， 　　“你以为我是谁，天生变态杀人狂吗？！” 　　路登冷不丁问道， 　　“你不是？” 　　汉尼拔：…… 　　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上，汉尼拔的进展不错。 　　路登忍不住有些好奇，问出另一个问题， 　　“汉尼拔医生，你对换血实验有些太过热情，这种热情超出寻常，您能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看您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了。” 　　汉尼拔认真回道， 　　“我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这些数据和资料，我本应和阿尔伯特分享，如果这样的话，他肯定会追问我数据资料的来源，我该如何解释？” 　　“这个简单！” 　　路登最擅长这个了， 　　“你用古启云语把资料书写一边，然后告诉阿尔伯特，这是你从启云古籍中翻译出来的。” 　　考古式科研，路登玩过不止一次，屡试不爽！ 　　对于路登先生的骚操作，汉尼拔叹为观止。 　　作为回报，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回答先前的问题， 　　“您可能没有注意过，在莱恩徽章之上，还有一个成就，便是终生莱恩勋章荣誉，想要实现这个荣誉，需要完成一台手术。” 　　手术？ 　　路登眉头一挑，立刻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没错，是剖腹产手术！” 　　说到这里时，汉尼拔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带着几分狂热，手舞足蹈， 　　“早在四百年前，神邦就流传着一本手册，上面教导人们如何照顾孕妇，如何接生。 　　但是，极少有人知道，这个手册最后一部分，描述了一种伟大、疯狂的构想——剖腹产！” 　　神邦的小三巨头莱恩·雅格，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更是如今精神医学的开山鼻祖。 　　在莱恩手下，圣彼得疗养院各地开花，构建了一套完整的医师培养体系，是医学发展的中坚力量！ 　　而所有圣彼得疗养院，都有一个究极目标，无数医师的毕生追求——剖腹产！ 　　谁第一个完成剖腹产手术，谁就能获得终身莱恩徽章，成为医学史上最耀眼、最传奇的存在！ 　　陶德有些不解，开口问道， 　　“剖腹产和输血有什么关系？” 　　汉尼拔耐心解释道， 　　“剖腹的过程中，孕妇会大量失血，我们需要输入血液，才能完成整场手术。” 　　如果只是把孩子从难产中抢救回来，现有的医学水平完全可以达到。 　　而莱恩·雅格定下的要求，不仅需要孩子存活，更需要大人活下来！ 　　在遗嘱中，莱恩甚至粗暴地表示，只要把孩子取出来，是死是活他并不在乎，大人活着就行，即可视为剖腹产成功。 　　为莱恩的名声考虑，他的后人在整理遗嘱时，做了细微的修改。 　　汉尼拔想要赢得终身荣誉，必须在有生之年第一个完成剖腹产手术。 　　“除了输血以外，你要考虑的东西还多，人体解刨你应该不用补课，麻醉学，手术前准备，预防术后感染……” 　　路登随口说了几句，没有太过深入，只是提醒汉尼拔。 　　“别拿孕妇做实验。” 　　“明白！明白！” 　　汉尼拔很清楚一件事，他没有底线，路登有。 　　因此，汉尼拔需要以路登的底线为自己的底线。 　　那本神邦的小手册，出自谁的手笔？ 　　这个答案并不难猜。 　　处理完疗养院的事后，路登带着陶德离开。 　　如今他手下的公司业务逐渐走上正轨，需要他操心的事，反倒更少了一些，路登又清闲了下来。 　　他是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没事时，就待在孤儿院，偶尔陪着孩子们做些游戏，上上课。 　　当晚，圣菲街区。 　　一名体面的绅士出现在裁缝铺里，向白兰度教父求救。 　　“教父，请您一定要帮帮我！” 　　这位老雾都绅士，用恳求的口吻说道， 　　“那家伙背叛了家族生意，他如果出庭作证，会毁了一切！必须想点办法，做点什么，教父！” 　　教父抚摸着怀里的白猫，没有说话。 　　老绅士犹豫了一下，报出一个价格， 　　“800镑！我需要他永远闭嘴！” 　　“不要用金钱腐蚀我们的关系。” 　　教父有些慵懒的开口， 　　“在上议院有一些朋友，总归是好事，不是吗？” 　　老绅士作为雾都老贵族，是上议院有一席之地。 　　只是，他这种散发腐朽气息的家伙，没有任何话语权可言。 　　换而言之，他的友谊，一文不值。 　　即便如此，当教父提出不收钱时，老绅士也有些犹豫。 　　他很快下定决心， 　　“只要您能让他闭嘴，我们便是朋友了！” 　　说完，老绅士觉得自己可能暗示的不够，更加直白说到， 　　“我说的闭嘴，可以是任何形式，教父。” 　　最好是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但是，老绅士不想让自己落下一个指使杀人的罪名。 　　对于老绅士的建议，教父直接忽略，很神棍地说道， 　　“主自由安排。” 　　第二日。 　　法庭。 　　一名男子坐在证人席，等待出庭作证。 　　看见男子还活着，后排的一名老绅士脸色有些难看。 　　老绅士和自己女婿已经撕破脸，对方甚至愿意转为污点证人，出庭指证老绅士的一些违法行为。 　　老绅士不知道，教父准备用什么办法处理这个麻烦。 　　他只能祈祷，这个传说中的白兰度教父，真有那么神奇。 　　证人席上坐着的男子，此时十分放松，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没有回头路了。 　　男子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刚好钻入耳中。 　　“电报是一个好东西，它能让相隔数里甚至数十里地的人们实时沟通。” 　　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神色轻松的男子竟然有些紧张！ 　　显然，他联想到了什么。 　　背后的声音继续说道， 　　“电报可以用来做很多事，超出人们想象的事。 　　先生，您是一位体面的绅士，哪怕今天出庭作证，也能让您在雾都昂首挺胸走在街上。 　　我很喜欢体面的人，因为体面是一个绅士的最低标准，不是吗？” 　　男子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已经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肮脏小秘密。 　　他也有。 　　此刻，还被对方捏在手里。 　　那人低笑了一声，诚恳说道， 　　“先生，您也不想自己的电报记录被公开吧？” 第062章 霾 　　雾都法庭上演了一场闹剧。 　　女婿和老丈人对簿公堂，很不体面。 　　谁曾想，到了临门一脚，女婿竟然退缩了！ 　　由于关键证人不愿意作证，甚至当庭推翻了之前的口供。这场闹剧，也自然落下帷幕。 　　老绅士直到入土都想不明白，自己女婿到底有什么把柄在教父手中。 　　不过，这不重要了。 　　没过多久，下议院提出了一项议案，以微弱的优势通过，提交到了上议院。 　　小联合王国的格局，与别处不同。 　　国王是最高统领，一切议案到最后，必须由国王签署才能生效。 　　下议院的代表由各选区选出，五年一选。上议院则是贵族世袭或者国王册封，有固定的席位。 　　按照正常流程，一份议案，先走下议院，再走上议院，最后送到国王面前。 　　这次的议案名为：《冬季煤炭补贴新案》。 　　如果议案通过，财务部会拨出一笔补贴，雾都市民们购买煤炭的价格将会进一步降低，人们可以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这世上杀人的东西有很多，四百年前的兽人杀人，饥饿杀人，寒冷也会杀人。 　　这份议案要求拨款，不可能凭空造钱，小联合王国还没有掌握核动力印钞机的核心技术。 　　钱从哪里来？ 　　按照议案的介绍，这些钱会从贵族老爷身上弄来。 　　劫富济贫了属于是。 　　当议案送到上议院时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原本和和气气的上议院，吵成一团。 　　“煤炭的价格已经够低了，为什么还要补贴？” 　　“煤炭太贵，这些家伙就不能烧木炭吗，煤炭的气味真够难闻的！” 　　“肃静！肃静！” 　　“……” 　　从利益上来讲，上议院是不可能通过这份议案的。 　　事实上，在下议院这份议案就不该被通过！ 　　因为它不仅动了上议院的蛋糕，还动了下议院的蛋糕！ 　　只有煤矿老板和工厂老板，会喜欢这份议案。 　　因为煤炭价格下降后，他们受益最大。 　　煤炭老板可以卖出更多煤炭，由于财政补贴，收入不会下降太多。 　　而工厂老板，则能买入煤炭，给自己的蒸汽机或者发电机拉满。 　　看上去不可能被通过的议案，竟然阴差阳错，送到了上议院来！ 　　上议院的老爷们也不惯着，一番争吵过后，立刻开始投票。 　　等投票结果公布时，所有人傻眼了。 　　议案……通过了！ 　　以一票微弱的优势，这份议案通过了！ 　　就连投赞同票的贵族老爷，此时都有些迷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投赞同票，并不是因为想赞同，而是因为其他原因。 　　有人是卖人情，有人是被要求这么做，有人则是想用投票来表明亲民的立场、博取更多资本。 　　他们的本意是：反正这议案没有通过的可能，我这一票根本无关轻重。 　　他们没想过，真的以一票之差，通过了这份议案！ 　　先前吵得如同动物园的上议院，此刻安静的像是植物园。 　　这群头发花白的贵族老爷，如同秃鹫一般盯着议案，喉结上下挪动，想要说着什么。 　　大家心底有一个不约而同的想法。 　　要不……再投一次？ 　　可惜，投票这种民主的事，怎么能儿戏呢？ 　　自己投的票，含泪也要执行下去。 　　所有人只能寄希望于最后一关：国王。 　　陛下英明神武，定能体恤民情，不签署这份混账议案！ 　　至于国王陛下拒签议案，在民众之中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贵族老爷们并不在乎。 　　反正，他们这辈子都没机会成为国王。 　　再苦一苦百姓，骂名国王来担。 　　双赢！ 　　贵族老爷们的天真想法，很快就被现实击碎。 　　黑权杖传令官出现在上议院门外，敲门而入，直接宣布国王的决定： 　　议案生效！ 　　等候在上议院门外的记者们，立刻将这则消息传遍雾都，举城沸腾！ 　　不分高低贵贱，底层挣扎求生的人们，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希望的光。 　　这个冬天，雾都将不再寒冷！ 　　…… 　　议案生效没多久，在冬天来临之前，奥利弗孤儿院里的孤儿们开始收拾行李。 　　他们的院长，路登先生，组织了一次旅游。 　　按照行程规划，他们会先南下，去一趟南恨吾梅岛。 　　路登先生如今是那里的总督，这是他第一次巡查自己的领地。 　　等逛完小岛，孩子们会再次乘船，去更南边的大陆上，他们不会路过高地共和国，而是直接抵达神邦的领土，在神邦旅游一圈，最后乘船返回雾都。 　　费西修女和雷恩老师也要一起出行。 　　在旅游过程中，孩子们需要有人照顾，学业也不能落下。 　　和孩子们不同，路登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甚至能抽空去圣彼得疗养院喝咖啡。 　　由于实验的缘故，阿尔伯特也时常往圣彼得疗养院跑。 　　刚结束手边的工作，阿尔伯特拿起一份报纸，头条写着煤炭的价格，赞美国王的慷慨与大方。 　　阿尔伯特知道，这件事，与路登先生有关。 　　雾都最大的煤炭供应商，就是路登先生。 　　低价倾销煤炭，路登先生从中获益不少。 　　即便如此，阿尔伯特依旧心怀感激，感慨道， 　　“路登先生又做了一件好事。” 　　“好事？” 　　汉尼拔笑了， 　　“从我认识路登先生第一天开始，就没见他做过一件好事。” 　　阿尔伯特摇头，否认道， 　　“这样批评路登先生，有失公允。” 　　“不不不，阿尔伯特，我没有批评的意思，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汉尼拔正色道， 　　“好坏只是道德标准，而道德从来不是路登先生的做事准则。 　　换而言之，在他眼中没有‘好’与‘坏’的区别，只有利弊之分。” 　　路登推动这项议案，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仅此而已。 　　阿尔伯特再次提出异议， 　　“如果只是为了卖煤炭，路登先生根本没必要推动这项议案。 　　他完全可以将煤炭的价格推高，哪怕销量降低，他的利润也会增加。” 　　阿尔伯特帮路登算过账，他们构建的经济模型里，煤炭价格太低，反倒会影响利润。 　　“谁说煤炭了？” 　　汉尼拔笑了， 　　“路登先生眼中从来没有这点蝇头小利，看看公司最近的动作吧。 　　公司沿着一条河买下了多少土地，那些土地没有任何价值，除非有工厂搬迁到那里去。” 　　阿尔伯特迷糊了， 　　“等等，我以为我们在说雾都的议案，和公司买下的土地又有什么关系？” 　　“让我把话说的更清楚一些，我的朋友。” 　　汉尼拔耐着性子说道， 　　“这个冬天，奥利弗孤儿院准备外出旅游，爵爷要回乡下过年，老国王要去温暖南方，就连我们，都要跟着德拉库拉伯爵一起南下。 　　发现有什么共同点吗？没错，我们都要避开雾都的冬天。” 　　阿尔伯特越听越迷糊，坦言道， 　　“我还是没听明白。” 　　他的智商足够高，能听懂汉尼拔说的每一个字，却不能将其意思串联起来。 　　“别心急，跟我来，阿尔伯特先生，不过小心点，你最好不要对外说你曾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汉尼拔带着阿尔伯特来到地下室的入口。 　　这处地下室，是汉尼拔的专属空间，他从没带别人进来过。 　　走到地下室一楼，汉尼拔点亮电灯。 　　一个个玻璃罐中封存着各式各样的人类器官，安静悬浮在液体中，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阿尔伯特做过手术，见过死人，即便如此，第一次看到这么有冲击性的画面，也有些想要呕吐。 　　“这边，别吐，忍着点，地下室收拾起来很麻烦。” 　　汉尼拔带着阿尔伯特来到一排玻璃罐前，指着里面的器官说道， 　　“如您所见，这是肺，最左手边，是健康成年男性的肺，这是一名抽烟老年人的肺部……” 　　阿尔伯特的注意力，立刻放在这些器官上。 　　他能轻松分辨出，不同人的肺部，颜色不同，吸烟男性的肺部似乎病变更多一些。 　　在雾都生活的人，肺部看上去也不太好。 　　两人走到最后一个罐子，里面的肺是阿尔伯特见过最丑陋的肺部。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是谁的肺？” 　　汉尼拔答， 　　“这是一个雾都老烟枪的肺部。” 　　阿尔伯特震惊了！ 　　“开玩笑的！” 　　汉尼拔笑着拍了拍阿尔伯特的肩膀， 　　“他不抽烟。” 　　阿尔伯特：…… 　　“他在煤矿上工作，我接诊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 　　汉尼拔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经常能够妙手回春。 　　他治病救人不收费，只有一个古怪的要求：尸体必须归他。 　　这地下室里的器官，都是这么来的。 　　看着眼前的器官，阿尔伯特有些明白了， 　　“你是说……煤炭的燃烧会产生更多的雾霾，而这些雾霾吸入肺部后，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阿尔伯特有些迷糊了，如果汉尼拔说的都是真的，光凭这项发现，他就值得一份莱恩徽章。 　　这件事先放在一旁，阿尔伯特有更重要的事要思考。 　　“你是说……路登先生推动了煤炭价格下降，会有更多的穷人购买煤炭过冬，雾霾会进一步增强，对人体的伤害也会更大。” 　　阿尔伯特脸色有些苍白，喃喃道， 　　“如果雾霾的伤害大到能够杀人，等这件事过后，下议院会要求削减煤炭的使用，雾都的工厂必须搬迁，而公司购买的土地是工厂搬迁的第一选择……” 　　整件事里，知道内幕的人们都提前做了准备，逃离雾都，以免被雾霾无区别杀伤。 　　如果这一切假设成立，毫无疑问，路登先生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阿尔伯特甩了甩脑袋，带着最后的倔强， 　　“不，路登先生不会这么做。” 　　“对，以上都可以称之为不负责任的猜测，诽谤我们清白的路登先生。” 　　汉尼拔抽出一份文件，扔在阿尔伯特面前， 　　“那你如何解释，公司最新的产品？” 　　阿尔伯特翻开文件封面，一张设计草图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奇怪的头套上标注着一个更奇怪的名字： 　　“防毒面具。” 第063章 误会解除，阿尔伯特的狂想曲 　　当阿尔伯特找上路登时，路登先生正在和一位绅士喝下午酒。 　　“您有客人。” 　　秘书长收起报纸，就要起身离开，却被路登拦下。 　　“没事，都是自己人，你今天不是休息么？” 　　阿尔伯特扫了一眼这位眼熟的绅士，知道对方是公司的股东之一。 　　股份可能是代持的。 　　这位秘书长背后的人物，并不难猜，深宫里的那位国王陛下。 　　哪怕有外人在场，阿尔伯特压着怒火，将防毒面具的专利申请递给路登先生， 　　“路登先生，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 　　路登扫了一眼设计图，不解问道， 　　“这是公司最新的医疗器械，可以过滤大部分灰尘，保护呼吸道和肺部，这上面写的很清楚。” 　　路登发誓，这款产品是公司最正经的产品了！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阿尔伯特回头看了一眼汉尼拔，没有多说什么。 　　这篓子既然是自己捅出来的，汉尼拔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把自己先前那番猜想重复了一遍。 　　他刚说完，路登和秘书长同时笑出了声。 　　“给我们的朋友倒两杯酒，他们需要冷静一下。” 　　路登招呼两人坐下，心平气和说道， 　　“这次真的是诽谤。” 　　秘书长倒出两杯雪莉酒，分给两人。 　　“如果路登先生可以操纵天气，他应该不屑于和凡人坐在一个房间，神灵只会在云层之上俯瞰凡间。” 　　阿尔伯特迷糊了，就连汉尼拔都有些不解。 　　难道说，自己真想错了？！ 　　由于路登先生时常扮演大反派的角色，汉尼拔下意识会将他代入其中，很容易陷入阴谋论。 　　更可怕的是……绝大多数情况阴谋论在路登先生身上，都是成立的！ 　　“你们要用凡人的眼光去看待我，而不是神灵。” 　　路登收拢起谈笑之色，正色道， 　　“没有人能够做出这样的预测，而且汉尼拔，你描述的那个计划，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 　　你应该知道，当公司投入的本金足够多时，收益都要放在一旁，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路登的解释，汉尼拔依旧持怀疑态度，提出自己的质疑， 　　“那公司为什么会在沿河两岸购买大量土地？” 　　路登自然回答道， 　　“赚拆迁费……啊不，我是说，如果小联合王国准备扩展运河，两边的土地会获得合理的赔偿，不是吗？” 　　汉尼拔：…… 　　他以为路登先生以雾都为棋局，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实际上，路登先生只是想吃政策红利，赚一笔拆迁费…… 　　一旁的秘书长忍不住咳嗽一声，提示道， 　　“身为交通管理处的秘书长，我必须声明，小联合王国短期没有任何扩展运河的计划。” 　　众人又把目光投向路登先生，等待他的解释。 　　路登自信说道， 　　“但你们在皇家造船厂订购了一批货船，尺寸比以往的货船更大。” 　　秘书长急了，“这是机密！” 　　路登冷哼一声， 　　“我是皇家造船厂的供货商！” 　　通过货船的订单，路登判断出小联合王国的意图，他们会扩大运河，让岛上的河运更加通畅。 　　恰好，公司账面上趴着大量现金，路登索性把沿河两岸的土地都买了下来。 　　如果真拆迁了，路登血赚。 　　即使没拆迁，路登也能靠着沿河缓慢发展工厂，就当长期投资了。 　　汉尼拔提出第二个疑惑， 　　“那为什么要做煤炭补贴议案？” 　　低价让贫民们买到煤炭，对路登先生来讲，没什么好处。 　　无利不起早的路登先生，为什么突然间善心大发，推动这么一件事？ 　　在场所有人都相信，路登先生绝对不是为了送福报给贫民才这么做。 　　好在，房间里都是自己人，路登也没必要遮掩太多，坦白说道， 　　“靠着补贴法案我能低价倾销煤炭，我确实无法获得更多的利润，但其他煤矿会因此倒闭，他们无法熬过这个冬天。 　　等他们破产了，我会收购这些煤矿，形成垄断，再抬高……我是说，让煤炭的价格市场化！” 　　众人：…… 　　如果阿尔伯特手里有一根绞绳，他怀疑，自己现在就想绞死路登先生。 　　很难想象，人的嘴里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汉尼拔用阴谋论去推测路登先生，他万万没想到，路登先生是一个单纯的人。 　　一门心思送福报。 　　低价倾销，不是为了从贫民身上掠夺什么！ 　　路登从来没打算赚穷鬼的钱！ 　　他是为了让其他煤矿倒闭！ 　　在所有煤矿里，路登公司的采矿成本最低。 　　打价格战，他稳赢！ 　　赢家通吃，等路登垄断了所有煤矿…… 　　阿尔伯特仍不死心，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防毒面具怎么解释？” 　　前面两件事，路登先生都可以解释自己的动机，解释的理由也令人信服。 　　毕竟，除了路登先生，也没人能干出这种事。 　　防毒面具呢？ 　　“这个……” 　　路登罕见的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是给矿工用的。” 　　众人：？？？ 　　为了矿工的身体健康，路登先生专门设计、生产一批防毒面具？ 　　这样子送福报？ 　　没人相信！ 　　路登叹了口气，解释道， 　　“哎，怎么说呢，这段时间劳动下来，很多矿工都松懈了，他们兜里有钱了，不愿意像之前那样工作十几个小时了……” 　　听着路登的叙述，众人越听脸色越难看。 　　矿工有钱了，单纯的金钱激励无法刺激他们。 　　同时，一个熟练的矿工，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能产出足够多的剩余价值。 　　延长一个矿工的职业生涯寿命，对路登来讲，有利无弊。 　　按照他的设想，矿工自费购买防毒面具，这样矿工收获了健康，公司收获了金钱，矿场收获了更多的工时。 　　毕竟，矿工们买防毒面具花了不少钱，要多打工赚回来才行！ 　　面具随便卖，剩余价值滚滚来。 　　得知真相的众人，如同石化一般沉默。 　　只有路登默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觉得大家有些大题小做。 　　他每一件事都没有做错，都是冲着送福报去的。 　　事情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阿尔伯特站起身来，诚恳说道， 　　“抱歉，路登先生，我为我之前的误解表示歉意。” 　　路登坦然接受了对方的致歉，摆了摆手，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世人对我的误解和诽谤。” 　　汉尼拔在一旁，冷不丁开口问道， 　　“路登先生，我说的情况，有可能出现吗？” 　　“有可能。” 　　路登正色道， 　　“准确的说，是极有可能，雾都的气候原因是其一，雾都有太多人了。 　　工厂的燃煤，生活用煤，像现在这样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会酿成你说的悲剧，甚至更惨。” 　　听到这里，阿尔伯特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我们能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路登反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禁止人们燃煤？我亲爱的阿尔伯特，我可以给你一组数据，工厂用煤远超居民用煤，后者给前者提鞋都不够。 　　想要治理雾都的雾霾？让工厂停产就行了。” 　　秘书长恰到好处地补充道， 　　“这是绝不可能做到的，工厂停产，王国会乱成一团，别忘了高地那帮野蛮人，他们时刻可能打过来！” 　　没等阿尔伯特继续开口，路登抢先说道， 　　“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是没有的，阿尔伯特，我是凡人，你也是凡人，你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无法解决所有问题。 　　雾都的雾，不是一天积累的，也不会一夜消失不见。 　　我知道你想为世界做些什么，还是那句话，轻重缓急，饥饿的问题比雾霾更重要、更紧急，不是吗？” 　　听着这番话，阿尔伯特默然。 　　他知道，路登先生说的对。 　　只是，情感上，阿尔伯特有些无法接受。 　　当他了解越多，做的越多，无力感越强。 　　有时候，阿尔伯特甚至怀疑，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答案，需要阿尔伯特自己去寻找。 　　没有人能帮人。 　　误会解除后，阿尔伯特和汉尼拔告辞，没有继续打扰路登。 　　回去的路上，阿尔伯特忽然说道， 　　“我要抽出一半的时间。” 　　汉尼拔好奇问道， 　　“抽出一半的时间？你准备做什么？” 　　阿尔伯特坦言心中的想法， 　　“我在想，有没有一种清洁、无害的能源，它能提供热量，种植食物，为工厂发电，驱使机器……”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要去寻找一种并不存在于现实中的能源？ 　　以现在的科学水平，绝对不可能达到。 　　做这种事的，除了疯子，就是天才。 　　哪怕是汉尼拔，也要承认，阿尔伯特很特殊。 　　他更可能是一个天才，走在把自己逼疯的路上。 　　他也许在谱写属于自己的狂想曲。 　　“这件事上，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汉尼拔是个医生，不是科学家。 　　“不过，这个小东西，也许能给你一点启发。” 　　说着，汉尼拔摸出一个精致的金属小盒。 　　盒子打开后，一个小碎片安静躺在盒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如果用手指触碰，还能感受到丝丝暖意。 　　阿尔伯特看着这个精致的小东西，好奇问道， 　　“这是什么？” 　　汉尼拔介绍道， 　　“在四百年前的神邦，神邦人称它为暖石，是元老院的最爱。” 第064章 乐意至极，路登先生 　　这份礼物，阿尔伯特收下了。 　　汉尼拔之前误导了阿尔伯特，间接污蔑了路登先生。 　　这份礼物就算是他的赔礼。 　　虽然，事实远比汉尼拔所说的肮脏。 　　但是，阿尔伯特很欣慰一件事，路登先生依旧是有底线的。 　　相处久了，阿尔伯特逐渐琢磨出一点意思。 　　路登先生不在乎好与坏，不会从道德上批判一件事。 　　可另一个角度来讲，路登先生也不会主动做‘恶’。 　　如果做恶是为了谋取利益，路登有一百种，一千种，用‘不恶’且‘合法’的手段去谋取应得的利益。 　　他没必要把自己的手弄得太脏，吃相也不会太难看。 　　路登更不会为了卖防毒面具去制造一场雾都大雾霾。 　　要知道，路登的生产工厂，也都在雾都！ 　　如果雾都大雾霾真的发生，路登也是受害者之一！ 　　但是……路登会想方设法把防毒面具卖给矿工，并尽可能让矿工们工作更久，压榨更多的剩余价值。 　　直到此刻，阿尔伯特彻底放弃用道德标注去衡量路登先生的行为。 　　他开始理解。 　　他并不赞同，但不再反对。 　　他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是什么让路登先生变成了这样？ 　　是他口中的福报吗？ 　　如果不是福报，又是什么呢？ 　　是什么支撑着路登先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投入如此多的热情与精力，去做同一件事——不断让自己手中的财富变得更多。 　　在这个过程中，路登先生真的享受到了什么吗？ 　　阿尔伯特不这么认为。 　　他认识路登先生有一段时间了，对方的衣食住行，阿尔伯特称不上熟悉，但多少有些了解。 　　有50万镑的时候，路登怎么生活。 　　500万镑时，路登依旧怎么活。 　　换而言之，钱多钱少，根本不影响路登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在金钱的领域，路登已经没办法提升了。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赚更多的钱，不断扩张，像滚雪球一样永无止境？ 　　这个问题，阿尔伯特想不明白。 　　阿尔伯特离开后，路登依旧坐在屋里看着报纸，和秘书长闲聊着。 　　两人都很默契，关于运河扩建的计划，没有多说一句。 　　老国王确实有这个想法。 　　身为一个有野心的国王，将运河扩展，王国的大动脉更加壮硕，是迈向强盛的重要一步。 　　问题在于，想法终究只是想法。 　　老年人会有很多想法，尤其是一个濒死的老人。 　　老国王没有明确表达这方面意图时，秘书长绝不会承认此事。 　　秘书长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和功能，没有任何越界。 　　天色渐晚，秘书长才看完手中的报纸，起身告辞。 　　临走前，秘书长漫不经心说道， 　　“对了，路登先生，高地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又举行了一次投票，决定延长国王的流放期限。” 　　路登微微点头，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没有更多的表示。 　　走出房间，走向缓缓落下的夜幕，路登抬头，静静看着天空中那轮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渐渐深了。 　　奥利弗孤儿院里，洋溢着躁动的气息。 　　孩子们收拾好行李后，一个个兴奋地睡不着觉。 　　明天他们就要出发，南下旅游。 　　按照雷恩老师的说法，这趟旅行会很精彩。 　　他们不仅会游历整个小联合王国，还能坐着大船回到自己的故乡——神邦！ 　　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们，很多从出生开始，就在雾都这片阴霾下生活，从未离开过雾都。 　　他们最大胆的幻想，也仅仅是坐着马车环绕雾都一圈！ 　　旅游？ 　　连想都不敢想！ 　　他们虽然还没有步入社会，但很清楚光是活着已经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了。 　　这趟旅途的开销……难以想象！ 　　孩子们兴奋的睡不着，两名大人则在担忧另一件事， 　　费西修女有些担忧地看向窗外，那里站着一个小孩，衣衫单薄。 　　小孩的样貌很有辨识度，一看就是正统的神邦人。 　　一个神邦小孩，出现在孤儿院外……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费西修女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 　　即便如此，她依旧揪心说道， 　　“雷恩先生，外面那孩子？” 　　如果放任不管，这么一个孩子扔在雾都，不需要一天的功夫，就会惨死街头！ 　　雷恩老师脸色也不好看。 　　他有些犹豫，按照雾都法律，奥利弗孤儿院处于最后运营阶段，在这期间不能收养孤儿。 　　如果违反法律，他们不仅会被罚款，更会被勒令停业。 　　孤儿院里的这些孩子，也必须被送到其他孤儿院去。 　　这件事如何处置，他们无权决定。 　　“至少，至少给这个孩子一件衣服吧？” 　　费西修女转身走向楼上，想要翻出几件旧衣服，送给小孩。 　　她是真的心善，见不得人受苦。 　　不然的话，信奉圣父会的她，也不会在神邦孤儿院义务工作这么久。 　　哪怕新院长路登先生上任后，孤儿院的财政状况得到极大改善，路登愿意支付费西修女的过往报酬，也被费西修女一口回绝。 　　最终，在费西修女的坚持下，路登将这笔钱捐给了圣父会。 　　就在费西修女上楼的功夫，一辆马车停在小孩身旁，路登先生从马车上走下。 　　看见小孩，路登随手将披肩取下，搭在小孩身上，替他驱散一些寒冷。 　　借着微弱的灯光，路登看着小孩熟悉的脸庞，一时间有些恍惚。 　　看见他，就像回到了四百年前的神邦， 　　在路登的时间感知力，一切都像发生在去年。 　　神邦的一切，都那么近。 　　一眨眼的功夫，物是人非。 　　一张张人脸从路登脑海闪过：庞格、古瑞德大法官、恩薇大法官，恩薇，恩薇…… 　　有点怪。 　　想到这里，路登脸上浮现出浅笑，这笑容仿佛会传染一样，小孩脸上也露出了一样的笑容。 　　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路登向小孩伸出手，发出邀请， 　　“我时间不多，但这趟旅途应该会很精彩，至少不会浪费你的时间，要同行吗？” 　　小孩伸出手，与路登握在一起，微微点头， 　　“乐意至极，路登先生。” 第065章 阿乌的回忆 　　月光下，一大一小两人在雾都的街道上漫步。 　　陶德不远不近跟着，这个距离，既能确保陶德不听见两人的对话，也能保护路登先生的安全。 　　两人没有寒暄什么，而是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闲谈。 　　路登好奇问道， 　　“你怎么能变这么小？” 　　永生者可以改变年龄，这件事路登当然知道，甚至亲身体会过。 　　但是，女皇之前告诉路登，她只能最小也是成年，艾尔也一样。 　　阿乌脸色有些无奈，摊开手，叹了口气， 　　“您第一个问题真的有必要问这个吗？” 　　来见路登之前，阿乌见过一次女皇和艾尔。 　　永生者之间的关系，和寻常人不同。 　　在过去四百年里，其他人都可能会死，他们三个不会。 　　如果永生者拥有生育能力，他们甚至可以成为一个新的种族。 　　但是，阿乌看待另外两位永生者，就像看待长辈一样。 　　用女皇的话来讲，这孩子把路登当父亲，把她们当母亲了。 　　在和女皇见面时，对方提议阿乌变成小孩模样去见路登，这样更有仪式感一些。 　　而且，女皇信誓旦旦说道， 　　‘那家伙第一个问题，肯定是问你为什么能变成小孩。’ 　　很不幸，女皇猜中了。 　　事实上，想要预判路登的行为，并没有什么难的。 　　“我们对永生这件事的理解还不够深刻，我想您知道的信息应该也不多。” 　　阿乌继续说道， 　　“在您死后，我们发现，永生者的最小年龄，是与您降临的时刻有关。” 　　在启云时，路登降临的时候，女皇已经成年。 　　神邦也是一样，路登和艾尔初见，对方就是成年，阿乌则是一个小孩。 　　因此，三人获得永生之后，最小年龄上有了区分。 　　路登关于永生的信息，是从女皇那里得知的。 　　也只有阿乌获得永生后，她们才发现这个特质。 　　解开心中的疑惑后，路登换了一个话题， 　　“当皇帝不累么？” 　　路登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如果获得永生，他会做什么？ 　　路登可能会一直在送福报的路上。 　　女皇则会厌倦，甚至有严重的自我毁灭倾向。 　　就连启云的崩盘，路登怀疑与女皇有关。 　　只可惜，女皇作为那段历史唯一幸存下来的人，拥有对历史的解释权。 　　她想要掩埋什么，再简单不过了。 　　永生之间，亦有差距。 　　女皇之所以有自毁倾向，是因为她在漫长时间里看不到任何希望。 　　人类无法走向星辰大海，也无法解锁永生的秘密，重复着自我毁灭，这一切让女皇麻木、厌倦。 　　唯一让女皇坚持下来的，就是路登那句，‘福报总会重回这片土地’。 　　她在等路登。 　　身为第二代永生者，艾尔和阿乌，则要幸福的多。 　　他们有女皇作为引路人，而且明确地知道，路登先生会回来。 　　最关键的是，400年时间，还没让这两位新生的永生者对时间厌倦。 　　光是想要学会、掌握启云的科技遗产，就花费了两人一百多年的时间。 　　还没学完。 　　他们永生的兴奋劲还没消散，路登先生就回来了。 　　即便如此，路登依旧很好奇。 　　阿乌硬生生把永生玩成了皇帝模拟器。 　　当皇帝，有这么好玩吗？ 　　听到路登的问题，阿乌没有思考太久，认真答道， 　　“我并非领导人民，而是倾听他们的声音。” 　　在神邦时，他从荒原杀回神邦，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才成为神邦第一公民，被授予奥古斯都的名号。 　　离开神邦后，阿乌去了北边，在雪原上生活了一段时间。 　　雪原上的人团结在他周围，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冰天雪地中求生。 　　等雪原的局势稳定下来，阿乌又坐船远渡…… 　　等路登回归的时候，阿乌恰好在高地，为自己复仇的剧本，画上终结符号。 　　阿乌还没原谅神邦。 　　至少，他没原谅那座城。 　　“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 　　路登犹豫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坦白说道， 　　“你是爱圣的后裔。” 　　“我知道。” 　　阿乌点头，平静说道， 　　“我从生下来就知道。” 　　阿乌回忆起了当年 　　给阿乌接生的产婆，是一个苍老的女人。 　　如果阿乌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自称是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 　　阿乌生下来以后，生活条件不错，有专门的老师教导他读书识字…… 　　审判长告诉阿乌，他是爱圣的后裔。 　　阿乌信了。 　　爱圣帮过审判长一个忙，所以审判长答应，会照顾爱圣的后裔。 　　这一点，阿乌没信。 　　他不相信一个人能活两千多年，虽然对方看上去确实无比苍老。 　　审判长照顾的方法很简单——每代养一个男丁，确保爱圣的Y染色体留下来。 　　阿乌本来也应该和自己的前辈们一样，衣食无忧，当一个对世界无害无利的废物，把自己的Y染色体继续传下去。 　　直到有一天，阿乌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年幼的他忽然被扔进了奴隶市场，手上捆着绳子，和一群奴隶待在同一个笼子里。 　　坐在笼子里，阿乌呆呆看着星空，出神想着什么。 　　直到一个男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看阿乌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是挑选商品的眼神，眼神里有些什么……阿乌说不清的东西。 　　对方蹲下身，向阿乌柔声问道， 　　“你在做什么？” 　　看着眼前的男人，早慧的阿乌知道，对方多半是要买下自己的人。 　　而自己出现在奴隶市场唯一的原因，就是为了让眼前这个男人买下自己。 　　一切都是审判长的安排。 　　一时间，阿乌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成为奴隶、失去自由了吗？ 　　在审判长手里，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自由可言。 　　至少，阿乌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过去，现在，和奴隶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阿乌知道，未来，自己肯定要当奴隶了。 　　在神邦当奴隶意味着什么，阿乌再清楚不过了。 　　他看似年幼，接受教育比较早，自身也确实遗传到了一些爱圣的东西，因此远比同龄人成熟。 　　表面上人畜无害的阿乌，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改变阿乌命运的男人。 　　阿乌怒从心中起，内心第一次生气了反抗的念头。 　　他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件事。 　　对着男人的脸，阿乌发动了生化武器攻击！ 　　俗称——吐口水。 　　“呸！” 第066章 旅行，海上的船 　　路登和阿乌没有闲逛太久，很快便返回了孤儿院。 　　雷恩和费西修女也看出来，这小孩和路登先生多半认识，甚至可能是路登先生的私生子。 　　一夜无事。 　　第二天，出发时，雷恩老师才意识到，这次旅行的车队有多庞大。 　　除了孤儿院的孩子们、老师，他们还专门雇佣了两个车夫，一个杂役。 　　还有医疗公司的一些人，阿尔伯特带着一个不小的医疗团队，器材和资料。 　　他们跟着德拉库拉伯爵的车队，算是搭了个顺风车。 　　德拉库拉伯爵慷慨的为这次旅行的前半程买单。 　　据说德拉库拉伯爵本人也在车队里，只是从未有人见过他，也没人见他走下过马车。 　　一位南下度假的秘书长，因为和路登先生有几分交情，也加入了车队。 　　不过，秘书长大部分时间都在读报纸，十分无趣，孩子们都不喜欢这个看着暮气沉沉的家伙。 　　至于汉尼拔，则先行一步，去南方某所圣彼得疗养院等众人。 　　他是一个通缉犯，能够在外合法活动的时间很短，只够他往返各地的圣彼得疗养院。 　　路登甚至怀疑，汉尼拔能够这样卡BUG，是法令专门设计出来为他卡BUG的。 　　准备就绪后，浩浩荡荡的车队开动。 　　秘书长来自交通管理处，有他在，车队能够避免很多麻烦，一路畅通无助。 　　离开雾都后，车队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当然，小联合王国的道路修建确实不错，基础设施符合现有的科技水平。 　　道路的两边，时不时能看见绿色的木桩，木桩上则竖立着一个邮箱。 　　雷恩老师则趁机向孩子们介绍道， 　　“这些木桩，最早起源于四百年前的神邦，庞格元帅取得了第一次对兽人战争的胜利，他命令人把兽人的头颅砍下，钉在木桩上……” 　　“如今，道路旁的公共邮箱用来传递战胜的好消息……” 　　四百年前的神邦，对当今这个时代的影响，处处可见。 　　比如路登时常出入的福报交易所，人们在获利之后，会骄傲的竖起自己小拇指。 　　这个习俗，来源于拉克利那个倒霉的家伙。 　　巴特·拉克利，幸运报社的创始人之一，路登手下的精明干将，也是一位出色的股票投资人。 　　除了第一次被坑，拉克利之后在福报交易所的交易，挑不出半点毛病。 　　在他44年的投资生涯里，折合年投资回报率超过20％！ 　　当然，拉克利最重要的一笔投资，就是投资了神邦，准确的来说，他投资了荒原上以阿乌为主的小三巨头。 　　在这位传奇投资人死后，人们把他的投资理念、在报纸上刊登的文章等内容整理成册，出版了一本书：《投资经》。 　　这本投资经，堪称所有股票投资人的圣经，是必读书籍。 　　从入门到精通，或者，从入门到入土。 　　至于竖起小拇指炫耀这个习惯，传闻拉克利在投资失利后，砍掉了自己的小拇指。 　　因此，优秀的股票经纪人，会通过出示自己的小拇指，来证明自己的业绩。 　　同样的，如果一个股票经纪人失利、甚至是破产了。 　　只要债主同意，他可以通过砍掉小拇指的方式，来免除一部分甚至是全部债务。 　　这个动作不仅在福报交易所流行，渐渐传开，成为一种国际通用手势。 　　个人对公众展示小拇指，属于炫耀自己。 　　个人对个人展示小拇指，属于挑衅对方。 　　关于这个习俗，路登总感觉有些恶趣味。 　　车队前进的速度不慢，大多数时间都在马车上度过。 　　一路上，阿乌基本上不和其他孩子玩耍，显得格格不入。 　　其他孤儿对于这个外来者也保持着警惕，孩子们的地盘意识很强，害怕阿乌抢走了院长的关注。 　　阿乌倒没和小孩子们抢地盘的想法。 　　车队前进过程中，一名衣着朴素的神父加入其中。 　　这位自称‘普吉’的神父，并不受大家欢迎。 　　费西修女天然不喜欢十三圣会的神父，雷恩老师则把孩子们保护起来，不让神父靠近。 　　很快，车队来到了海边。 　　看见碧蓝的海洋，马车上的孩子们兴奋了起来。 　　在雾都，他们可没机会见到这样的大海！ 　　一名孩子嚷嚷道， 　　“路登先生，我要成为哥伦布那样的航海家！ 　　我要到大海上自由航行，当一名无忧无虑的水手！” 　　听着孩子的话，大人们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航海是一件残酷的事。 　　在大海上，什么都可能发生。 　　除了要和海浪搏斗以外，在船上，人也很容易变成恶魔。 　　这些孤儿经历过人间疾苦，但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很难想象人性能有多险恶。 　　车队进入小镇，赶到了预先订好的旅店，孩子们则迫不及待地跑向港口，想要多看两眼大海。 　　作为孩子们的监护人，路登等大人自然也跟着一起，以免孩子们出意外。 　　“码头怎么这么热闹？” 　　还没走到码头，路登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码头上人太多了，大家都发挥着传统艺能——看热闹。 　　不用他吩咐，陶德便加快脚步走上去。 　　本来，普吉神父也有上前打探的意思，看见陶德行动后，普吉神父用余光看向小孩，得到授意后，他留在原地。 　　雷恩老师注意到了两人的互动，警惕地看着普吉神父。 　　他抽空走到路登背后，小声提醒道， 　　“路登先生，最好让神父先生和您的孩子保持距离……” 　　他早就注意到，这一路上，神父总是偷瞄小男孩。 　　神邦的神父什么德行，雷恩这个神邦人最懂了！ 　　大家又不是第一天当神邦人。 　　路登：…… 　　对于雷恩的提醒，路登只能表示好意心领，自己会注意的。 　　他总不能说，阿乌这个活了四百年的家伙什么都见过…… 　　陶德很快返回，脸色阴沉，给众人带回一个坏消息。 　　“路登先生，最好不要去码头，出事了。” 　　陶德沉声，飞快将打听到的情报分享给众人， 　　“一艘捕鱼船开回港口，船上十几具尸体，只有几个活人，满身血迹，被治安队带走了！” 第067章 科技与狠活 　　出事了？ 　　听着陶德的话，路登没有多说什么。 　　他很清楚，这件事不是巧合。 　　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倒不是路登自作多情，而是知识教会的存在，天生为阴谋论提供了土壤。 　　距离上一次知识教会出手，已经过去近一年的时间。 　　最初的试探过后，他们将开膛手杰克送给了路登，同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失去了前任黑权杖传令官。 　　路登知道，这些家伙不会消停，在他们彻底死去之前。 　　黑权杖传令官的死亡，并不会警告知识教会，反倒让他们更加兴奋。 　　路登甚至有些好奇， 　　这一次，他们又准备了什么惊喜给自己？ 　　在路登的示意下，孩子们被大人带去其他沙滩玩耍。 　　路登则带着阿乌、普吉神父等人，前往那艘出事的船只，想要查看现场。 　　守在现在的治安队队员，一开始拒绝任何人进入。 　　路登向对方兜里塞了3先令后，队员走到旁边开始抽烟，对几人视若空气。 　　小联合王国的治安队道德水平，从未让路登失望。 　　他们跳上船只，开始查看凶案现场。 　　船舱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路登用一块手帕捂着口鼻，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四处的血迹。 　　这些血迹，有些太刻意了。 　　正常情况下杀人，不会溅的到处都是，就算砍到大动脉，血迹也是有迹可循。 　　路登曾经认识一位法医，很擅长鉴定血迹，专业技能格外熟练。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德低声嘀咕着， 　　“像是一个疯子，在这里大开杀戒！” 　　对于杀人这件事，陶德也略懂一二。 　　路登看出来的异常，他也看出来了，甚至看出更多。 　　显然，有人在船舱里进行过分尸，或者更残暴的事。 　　路登没有继续探索，而是走出船舱，呼吸着微咸的空气。 　　他看向甲板上的阿乌，开口问道， 　　“你知道些什么？” 　　“不多。” 　　说着，阿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支笔。 　　只是按动笔帽，笔尖射出一道激光，激光投出一道光幕，光幕上出现一些模糊的画面。 　　陶德：？？？ 　　见到这一幕的他，很难用言语形容此刻的心情。 　　有一种原始人突然看见激光剑的感觉。 　　有点怪，再看看。 　　阿乌继续说道， 　　“我刚刚调取了这艘船的所有录像，凶案发生在三天前，因为凶案发生在船舱内，卫星没有办法录下里面的情况，切换成热成像模式，是这样……” 　　随着阿乌的介绍，眼前的画面也发生变化。 　　对于启云的科技水平，路登一直没有质疑。 　　他们能制造2000年不过期的药物，能够进行星域旅行和探险，能够将星系内的行星都改造为宜居…… 　　甚至，在启云灭亡两千多年后，启云的科技遗产都能将人类送上月球！ 　　毕竟，登月这种低技术含量的事情，只要做过一次，就很容易做第二次。 　　启云曾经流传着一则笑话，就是烧水洗煤，他们都能将人送上月球。 　　路登将注意力放在热成像图上，看的很清楚，船舱里，动手的有三个人，还有一个家伙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像是吓坏了。 　　热成像图很难区分四人的身份。 　　他们身高体重各方面素质都差不多，在动手前后，四人都有过抱在一起的举动。 　　拥抱时，他们甚至会盖上一块东西，用来隔绝热成像的窥探。 　　整个过程，路登看了两遍，确定自己没有放过任何细节，才让阿乌把热成像图收起。 　　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路登先生身上，想听听他有何高论。 　　路登认真说道， 　　“笔不错，给我也整一只？” 　　阿乌：…… 　　启云的卫星还在头顶飞着，全天不间断监视着这个世界，收集着各种各样的信息。 　　哪怕两千多年过去了，这些卫星依旧在工作。 　　拥有最高权限的人不多，路登肯定算一个。 　　但是！ 　　路登发现，启云王国这个设计，有着极强的恶趣味！ 　　他们留给了路登最高权限，但没有留给路登任何权限使用的空间！ 　　但凡有机会摸出激光剑吊打原始人，路登都不会错过！ 　　启云不给，就是玩！ 　　阿乌把笔收好，默默翻了个白眼， 　　“找您夫人要。” 　　阿乌早就打定主意，路登先生与女皇之间的事，他这个区区二代永生者没资格掺和，老老实实吃瓜就行了。 　　普吉神父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回正轨， 　　“也就是说，四个人中，有三个凶手，一个无辜者，四选一？” 　　25％的概率。 　　从这个角度来看，选错的可能性很高。 　　陶德不解问道， 　　“或者我们可以一个都不选，说实话，这艘船上发生的命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件事，陶德也有自己的看法。 　　他当然猜到是知识教会在捣鬼。 　　但是，知识教会出招，不代表路登一定要接招。 　　谁是凶手，谁是无辜者……和路登先生一点关系也没有。 　　路登先生从来没有过多的救世情怀，该冷漠的时候，他比谁都要冷漠。 　　“没那么简单。” 　　路登摇了摇头，叹气说道， 　　“他们既然准备了这起案子，就会给我一个不得不破案的理由。” 　　路登话音刚落，一辆马车停在了港口，秘书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路登先生，我正要找您！” 　　秘书长快步上前，站在码头，冲甲板上喊道， 　　“您已经收到消息了？” 　　站在甲板上的路登无奈苦笑，回应道， 　　“让我猜猜……这艘船挂在公司名下，对吗？” 　　秘书长点头， 　　“没错，这是科拉尔矿业的船！” 　　普吉神父有些不解，“一家采矿的公司，要一艘捕鱼船做什么？” 　　“说来话长，别提了。” 　　路登叹了口气，没有解释太多。 　　利用倾销煤炭，路登挤垮了几家矿业公司，成功实现了垄断。 　　同时，破产的矿业公司，不得不贱卖所有资产，以偿还债务。 　　这艘船，就是其中之一。 　　知识教会是有备而来，偷袭路登这个老矿主。 　　船，是路登名下的。 　　整件事就和路登牵扯上关系了。 　　秘书长委婉提醒道， 　　“这件事在报纸上已经引起了轰动，稍有不慎，会引发很糟糕的结果。” 　　为了收购多家矿业，路登当然发挥了传统艺能——极限上杠杆。 　　如果这个时候，矿业公司传出丑闻并且处理不当，很容易影响股价，甚至让路登失去矿业公司的控制权。 　　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还要解决的足够漂亮。 　　四个人中，有一个无辜者…… 　　如果放任这名无辜者被杀，站在法律层面，路登当然没有任何责任。 　　道德上，也许没那么站得住脚。 　　好在，路登是一个道德真空的人。 　　现场的勘察告一段落，路登等人回到码头，挤上马车， 　　“走吧，去治安队看看，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在陶德的驱使下，马车缓缓驶向治安队的方向。 　　原先的车夫：……我还没有上车啊！ 　　在治安队的地牢里，路登见到了四位年轻人。 　　为了防止他们串联口供，他们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里。 　　秘书长替路登打点好一切，他随时可以审讯四人。 　　在审讯四人之前，普吉神父提议，上点科技，整点狠活。 　　他拿出一瓶药剂，介绍道， 　　“这是启云的药，我称它为真话药水，喝下去后，人会回答最真实的话，没有谎言，没有副作用。” 　　显然，普吉神父用过很多次，过于熟练。 　　路登摇了摇头，拒绝道， 　　“我不会用这种药物去追寻真相，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说着，路登走进其中一间审讯室。 　　审讯室里，路登看着自己对面坐着的少年，金发碧眼，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警惕和害怕糅杂在一起。 　　一开始，不管路登说什么，对方都拒绝沟通。 　　这难不倒路登。 　　只用了五分钟不到，他就轻松突破了少年的心理防线。 　　这个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说船老板多么惨无人道，把他们骗到船上之后，逼着他们没日没夜地干活，动辄打骂，甚至还有更过分的行为，比神父还要过分。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们受够了。 　　冲突的导火索，是船长违背了约定，不愿意支付承诺的报酬，甚至威胁四人，敢反抗就把他们都扔海里喂鱼！ 　　这件事，彻底激怒了少年，他们决定殊死一搏。 　　少年们在酒水和食物里下了药，藏好尖刀，为讨好船长等人，主动办了一场聚会。 　　船长见少年们被驯化，放松了警惕…… 　　之后的事，就很常见了。 　　少年们举起尖刀，杀死了船上所有恶魔，然后自己也化身为恶魔。 　　路登递来一张手绢，安抚了几句少年，之后离开，去下一处地牢审讯。 　　同样的事，路登做了四次。 　　这四个少年的说法一模一样，细节上有些许出入，但是，谁动手了谁没动手，他们还能分清。 　　只有一个叫麦克的少年，由于胆小和懦弱，在最后关头退缩，没有加入这场死亡盛宴。 　　从四人口中分别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路登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了地牢。 　　走出地牢前，路登回头看向普吉神父，吩咐道， 　　“现在，你可以用药了。” 第068章 究极奖励 　　治安队的办公室里，路登坐在办公椅上，翻看今天的报纸。 　　报纸上的新闻，路登都看了，还没有提这件案子。 　　以他和怪鸟书店的关系，想要把这则新闻压下去，很轻松。 　　但是，路登没有选择这么做。 　　他甚至要求，以最公允的立场和角度，去报道这次案件，不需要顾虑任何影响。 　　案件本身并不复杂。 　　路登则在思考另一个问题，知识教会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已知，知识教会就是要和路登打擂台。 　　在之前的案件分析中，普吉神父也说了，四个少年，三个凶手，一个无辜者。 　　哪怕路登闭着眼睛选，也有25％的概率赢。 　　更何况，路登这边的优势很大，他有启云的科技遗产，有阿乌，有普吉神父。 　　甚至抛开这一切，路登自己就是一个出色的侦探。 　　不管怎么看，都是路登赢面更大一些。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路登开始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站在知识教会的立场上，要布一个局，针对路登这样的人，双方一明一暗，一强一弱…… 　　自己会布一个怎么样的局？ 　　如果换路登自己来做，他留给敌人的选项只有一种可能： 　　怎么选都是错的。 　　四个少年手上都有鲜血，没有人是无辜的，也可能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路登进一步思考，知识教会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与路登为敌？ 　　按照普吉神父的说法，知识教会创建的初衷，是为了举行邪恶的仪式，召唤路登这个恶魔降临。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已经成功了，为什么不收手？ 　　为什么还要和路登为敌，激怒路登，甚至不惜代价，大费周章，弄出眼前这出闹剧？ 　　路登相信，人会被各种各样的东西驱动，这些东西可以用一个词概括：利益。 　　这里的利益，和寻常利益不同。 　　知识教会的人大多位高权重，能够接触到世界的真相，知道永生和恶魔的事情。 　　他们需要任何东西，都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获得，没必要和路登抬杠，专门和路登过不去。 　　如果只是想接触路登，他们完全可以换一种形式，跟随在路登身边，为路登做事。 　　实际上，路登手下的公司，就有不少这样的人！ 　　排除掉所有答案，最后只剩下一种可能…… 　　路登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猜到答案了。 　　“永生。” 　　知识教会是为了永生而来。 　　阿乌是如何获得永生的，知识教会可能不清楚。 　　但是，女皇、艾尔获得永生的方法，并不难发现。 　　艾尔是第一个在‘杀死路登’法令上签字的元老，由于圣裔的缘故，她也是元老院名义上地位最高的元老。 　　她不仅下令杀死路登，甚至亲手捅出了第一刀，亲手杀死路登先生。 　　参考答案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杀死路登，即可获得永生！ 　　换做其他人，可能直接提着枪A上去了。 　　但是，知识教会很清楚，女皇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强心暗杀是被禁止的。 　　路登周围，有足够多的安保手段。 　　女皇的规矩很简单： 　　在合法、不直接下手的情况下，任何人或组织弄死路登，都能夺走永生这项奖励。 　　这场游戏的奖励，让人无法拒绝！ 　　顺着这个思路，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为什么知识教会屡禁不止？ 　　为什么永生者明知道知识教会的存在，却没有彻底毁掉知识教会？ 　　因为，活人无法拒绝永生的诱惑。 　　尤其是当他们年龄越来越大，苍老和疾病找上他们时，他们很快会向最后一点希望妥协，成为知识教会的成员，为知识教会出谋划策，贡献自己的力量。 　　如果他们的计谋，真的杀死了路登先生。 　　他们收获的，将是永生！ 　　想到这里，路登睁开眼，看向窗外，有些好奇。 　　马车上的德拉库拉伯爵、常年居住在深宫里的老国王……会不会也是知识教会的一员？ 　　毕竟，他真的快死了。 　　永生对将死之人的诱惑，超过世间一切。 　　路登没有深思这个问题，因为没有意义。 　　他和老国王是合作关系，双方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就算老国王真的翻脸，路登也有反制的手段。 　　实在不行，路登还有最后一招： 　　尊贵的保民官路登先生抵达他忠诚的神邦！ 　　身为神邦人，路登在神邦拥有超出想象的影响力，近乎无冕之王。 　　陶德背后的巴克家族，不止一次向路登发出邀请，邀请路登返回神邦定居，带领神邦做大做强，重现辉煌。 　　路登没有等太久，普吉神父将四份口供放在他面前。 　　随手翻看着口供，路登没有找出太多问题，和之前的供述一模一样，细节上有些许出入。 　　比如某个少年曾告诉路登，他的同伴被大副侵犯，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愤起杀人。 　　结果在喝药之后，少年承认，被侵犯的是自己……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比如，某少年隐瞒了自己偷窃的事实。 　　比如，某少年在航行时，曾趁着一个水手不备将其推下海，被浪花吞噬，事后也没人怀疑，只当水手倒霉。 　　他们隐瞒这些信息的原因很简单，也很好理解。 　　人会下意识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信息，习惯性将自己塑造的更高尚，更……有道德感一些。 　　不过，关于最后一场杀人案，他们的供述出奇一致，与路登听到的版本一致。 　　将口供放在一旁，路登反问道， 　　“这种药多久能用一次。” 　　普吉神父：？？？ 　　恶魔来了都要说恶魔！ 　　“虽然没有副作用，但短期是不可能用第二次。” 　　普吉神父解释道， 　　“审讯过程中，陶德一直和我在一起，药水的能力他也能证明，对了，这会最好不要和陶德说话，他把自己关在地牢里了，还没有想出来的意思。” 　　显然，倒霉的陶德又一次担任了小白鼠的角色。 　　药没办法继续用，路登追问道， 　　“测谎仪呢？有读取记忆的机器吗？” 　　阿乌答道， 　　“测谎仪有一台，不过在启云科技，这种低技术含量的东西是古董，准确性不能保障。 　　读取记忆的机器没有，启云科技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他仿佛回到了小楼的欢乐时光，跟随在路登先生身旁。 　　路登先生做事向来如此，尽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把测谎仪弄来，给他们测谎。” 　　路登用指节敲动桌面，沉声道， 　　“将四人的所有资料弄来，还有死者的资料。” 　　“调取这艘船出航后的所有录像。” 　　“查一下，船是怎么回港的，靠四个年轻人，可没办法把这艘船弄回来！” 　　路登站起身，拍了拍手掌， 　　“行动起来，小伙子们！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可没打算能让这帮讨厌的家伙把奖品赢走！” 第069章 平息 　　当这个团队行动起来，人们才会猛然发现，路登手边的力量有多恐怖。 　　秘书长用了最简单，也是最笨的办法，去帮路登收集案情：询问所有认识当事人的人。 　　无数的口供堆积成山，一个临时的秘书处负责处理这些文件，从海量信息中提取关键内容。 　　船上死者的信息，完整呈现在路登面前，本案的蹊跷之处也随之浮现。 　　“他们都说，船长是好人。” 　　秘书长揉着太阳穴，无奈说道， 　　“船长、大副、水手们，他们的名声都很好，从来没有出格的举动，这艘渔船在当地名声很好，这些少年也是家长们慕名送来，想要让他们在海上学点本领……” 　　摆在路登面前的，一边是死无对证的船长，一边是证据确凿的少年凶手。 　　路登该相信谁？ 　　他谁也不相信。 　　“船上只发现了血迹，没有发现尸体，少年们说把尸体都抛到海里了。” 　　路登的目光越过文件，看向阿乌， 　　“血迹的DNA分析出来了吗？” 　　这次破案，路登没有任何保留，该上科技的时候从不犹豫。 　　人，是会使用工具的。 　　既然有启云的遗产，为什么不用呢？ 　　阿乌点头，送来刚出炉的结果， 　　“一共采集到了17个人的血迹和生物样本，通过和亲人的DNA比对，其中6人的DNA与双亲符合，6人与母亲符合。 　　4人没有父母和孩子，其中2人与他们的兄弟相符，另外2人确定身份，还有1人身份未知……像是凭空出现在船上的。” 　　听到这个结果，路登陷入了沉默。 　　小联合王国对婚姻的忠诚度，有待提高。 　　DNA鉴定，差点毁了8个家庭！ 　　还好，这项科技过于超前，不会对外公布。 　　阿乌补充道， 　　“以现场的出血量，以及热成像图和卫星监控结合分析，基本可以确定，这17人都死了。” 　　通过路登的调查发现，船长等人的形象，与孩子们所说的截然相反。 　　孩子们身上有确实有被打骂的痕迹，甚至连侵犯的痕迹都在，也能描述的很细节。 　　普吉神父用药之后得到的口供也出奇一致。 　　到底谁在说谎？ 　　多出来的一个人，又会是谁？ 　　知识教会出的这道题，并不难解。 　　所有的一切，都落在最后这个神秘人身上。 　　更关键的是，路登有什么手段，知识教会都很清楚。 　　吐真药剂、卫星监控、热成像监控，这些东西，普吉神父不是第一次用，阿乌和女皇平时肯定也没少用。 　　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肯定会考虑到这些影响因素。 　　少年们动手前的举动，说明他们在刻意规避热成像的检测。 　　指使他们这么做的幕后黑手，毫无疑问，是知识教会。 　　想到这里，路登开口说道， 　　“查一下最近的失踪人口，和这四位少年有关的。不，不仅是失踪人口，包括去外地旅游、打工、进修的人，看看有谁突然失去联系！” 　　秘书长带着新任务，离开了治安队。 　　很快，他给路登带回了一条有价值的消息： 　　有个叫杰瑞的少年离家出走，之前还会定期寄信回家，这半个月，了无音讯。 　　杰瑞与船上四位少年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错。 　　这个发现，给案件带来了新的突破口。 　　杰瑞寄回家的书信，被秘书长带了回来，哪怕不需要高科技，这帮业务熟练的秘书，也轻松看出，这些信都是仿造，而非杰瑞亲手书写。 　　也就是说，杰瑞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失踪，甚至是死亡了！ 　　好消息接连不断传回，越来越多的异常，出现在路登面前。 　　这四个少年，在上船前就拿到了应得的报酬。 　　他们是主动要求上船的，因为受到了大航海的鼓舞，未来也想当一名水手。 　　上船时，四人都带有不少行李…… 　　另一个故事，浮现在路登面前。 　　五个少年某天起了争执，失手杀死了其中一位，活着的四位少年想要处理掉尸体。 　　他们决定去海上抛尸，把这个秘密彻底埋葬在海中。 　　带着尸体上船后，一名水手发现少年们的秘密，可能威胁了他们。 　　一位少年乘其不备，将水手推落入海，残忍杀害。 　　但是，秘密被更多的人知道，他们必须做出更残忍的事，最后酿成悲剧…… 　　至于吐真药剂，既然是药，就有办法应对。 　　甚至以少年尚未成熟的心智，让他们接受一些心理暗示，对记忆有美化或者删改，理论上都是能做到的。 　　这个故事有些过于阴谋论。 　　阴谋论到路登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程度。 　　案情逐渐清晰，阿乌认真问道， 　　“路登先生，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 　　路登认真答道， 　　“什么也不做。” 　　这道题，是知识教会出给路登的。 　　正如路登之前说的，这道题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因此，路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答题。 　　对方出招不代表路登一定要接招。 　　“我们已经找到了这艘船产权移交的漏洞，并起诉了自己，官司打完，这艘船就不属于公司了，对股价的影响微乎其微。” 　　路登继续说道， 　　“至于这些可怜孩子，雾都法典中，有关于未成年的保护条款，这四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能享受这个优待。 　　其他人都会因为案件性质过于恶劣，被判处绞刑。” 　　能活下来的那个少年，也是四位少年口中，唯一没有动手的少年。 　　阿乌眉头微微拱起，似乎不太理解，路登先生费了这么大周折，最后一走了之。 　　“毫无疑问，这是一出悲剧，也许这是我该负责的悲剧，毕竟事情因我而起。” 　　路登认真说道， 　　“但是，我们不能用对方希望的方式来回应，不然的话，怎么做都是错。” 　　路登没有伸张正义的习惯。 　　少年们杀人了，不管起因如何，哪怕是被人唆使，他们也杀人了。 　　路登能做的，是确保幕后黑手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说完，路登走到阿乌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相信我，会有人来收拾残局。” 　　他吩咐众人整理行李，准备出发。 　　在这个港口小镇已经耽误了足够多的时间，他的旅途很紧张！ 　　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了小镇。 　　他们前脚刚走，一辆低调的马车又闯入了小镇。 　　马车上，走下两名带着斗篷的女人，看不清容貌。 　　稍微年幼的女人抱怨了一句， 　　“所以我们就干这个，跟在他身后，收拾凌乱的餐桌？” 　　“不，我当然不是干这个的！” 　　年长一些的女人仰起头，如同女皇一般高傲，随口说道， 　　“你是干这个的。” 　　艾尔：…… 　　看在对方大自己两千多岁的份上，艾尔决定再忍一忍。 　　两人进入小镇后，直接去了治安队。 　　艾尔为四名少年请了最好的律师和医生。 　　经过医生诊断，这些孩子患有癔症、幻想症、被迫害妄想症。 　　这些少年甚至声称他们合伙杀死了一个少年。 　　在律师和医生的联合发力下，最年幼的少年被判了3年监禁，其余三位少年分别是无期，15年，10年。 　　他们需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判刑当天，刑期最长的少年在地牢里上吊自杀。 　　其余少年则被丢到监狱之中，从事着苦役，等待刑满释放的一天。 　　这场轰动一时的案件，渐渐平息下来。 　　但由于案件自身的恶劣性质，加上各种吸引眼球的要素，让这个案子传遍大大小小的酒馆和码头。进而演变成一种海上传说，据说少年的孤魂飘荡在海洋上，寻找那些残暴的船长和水手，想要向他们报仇…… 第070章 吃人的怪物离开了地牢 　　旅途的欢乐时光总是短暂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赶路上。 　　路登一行人，按照既定行程，到了德拉库拉伯爵的某处庄园，修整了几日，继续坐船南下。 　　他们到了南恨吾梅岛，受到了岛民的热烈欢迎。 　　毕竟，路登先生是他们名义上的总督。 　　担任总督之位后，路登先生没有太多大动作。 　　岛上的贵族老爷们，由于之前的事，此时大多都在破产的边缘。 　　路登总督心善，没有趁机侵吞其他人的土地，而是拉着所有人，搞起了一个‘食品生产标准协会’。 　　至于这家协会具体有什么用……大部分贵族老爷都说不明白。 　　只知道，创建协会时，路登先生很有把握。 　　在路登先生眼里，制定行业标准，似乎是一件很赚钱的买卖。 　　大多数人看来，这都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但是鉴于会费不贵，而且路登先生承诺，如果入会后前三年没赚到钱，所有会费退回！ 　　所有贵族老爷都加入了这家协会，并且按照协会指示，做相应的调整和变动。 　　在自己的领地巡视一圈后，路登马不停蹄，带着众人坐上大船，赶往神邦。 　　在海上飘荡了大半个月后，船只靠岸时，除了阿乌以外，所有孩子都瘦了一圈。 　　这种长距离的航行，他们都是第一次，在船上吃完就吐，难受了好几天。 　　还好随船的汉尼拔先生医术高明，这些孩子才活着从船上走下。 　　靠岸后，路登等人住进普吉神父提前安排好的疗养院。 　　大部分人，都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他们都是神邦人，哪怕流落异乡，哪怕被父母抛弃，依旧认定自己是神邦人。 　　即使阿乌异常讨厌神邦，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神邦人这件事。 　　在疗养院休整了几日，路登没有急着出发赶往神邦城。 　　路登选择的落脚点，是神邦帝国西南海岸的一座小镇。 　　他组织这次旅行，除了自己想回神邦看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一个孤儿的愿望，是和大家一起旅游一次，回到大家的出生地。 　　这是他成人礼的愿望。 　　路登身为院长，也愿意帮对方实现这个愿望。 　　毕竟，这个愿望对路登来讲，只能算是举手之劳。 　　他也有些好奇，这些年过去了，神邦是什么模样。 　　换做别人，想要调查清楚这些孤儿的出生地在哪里，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好在……路登有挂！ 　　路登开挂，理直气壮。 　　怪鸟书店记录了这些孤儿的详细资料。 　　当路登入住这家孤儿院后，女皇就向异端审判所开放了权限，让他们调取过往录像，查清楚孤儿们的社会关系，以备不时之需。 　　知道出生地之后，路登用一条扭曲的线，将这些地点串联了起来，策划了这次旅游。 　　旅途的终点，当然是神邦城，世界上唯一的奇迹之城，永不沦陷之城。 　　在小镇落脚没多久，巴克家族就托人传话。 　　为了迎接路登先生的归来，他们在沿途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希望路登先生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字面意思上的：别走了。 　　留下来当皇帝吧亲！ 　　路登礼貌地给出回应，建议神邦帝国的众多家族不要把钱财和人力浪费在这种事上。 　　如果执政官是路登自己，他就绝对不会这么做。 　　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从穷鬼手里好不容易弄来那么点米索，就别瞎糟蹋了！ 　　至于路登的建议，他们听不听，就是他们的事了。 　　神邦帝国的顶层再三拖巴克家族代话，他们将神邦的桂冠放在路登面前，任他采摘。 　　路登反复拒绝了。 　　他又不是阿乌，不喜欢玩皇帝模拟器。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累的要死。 　　对于收拾神邦这个烂摊子，路登没有任何兴趣。 　　一方面，路登并不喜欢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 　　你让我当执政官，我就当执政官。 　　我路登不要面子的吗？ 　　另一方面，路登在卸任独裁官的时候，曾经向神圣法典宣誓，自己绝不会在神邦担任任何职务！ 　　当然，以上这些，都不是决定性因素。 　　路登·Y·微古德发的誓，和他路登·柯里昂有什么关系？ 　　路登拒绝的真实原因，是这件事吃力不太好。 　　神邦帝国如今内忧外患。 　　外部有高地共和国虎视眈眈，海上有小联合王国，北边有雪原部落，四面受敌。 　　内部则是一盘散沙，群龙无首。 　　这种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路登反正不收拾。 　　他是来送福报的，不是来当福报的！ 　　再三拒绝后，路登感觉事情可能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从异端审判所传来的消息，神邦帝国的兵力调动有些异常。 　　路登很怀疑，对方是不是打算一波莽上来，把自己乱刀砍死，抢走永生。 　　好在，路登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医疗器械和医护人员。 　　12挺最新款加特林机枪，10万发子弹，30名训练有素的机枪手。 　　路登紧张的情绪，稍稍有些缓解。 　　毕竟，重回神邦，天知道路登会遭遇什么，他必须多做几手准备。 　　如果不是为了满足孩子的成人礼，路登不会这么早返回神邦。 　　即便如此，路登依旧觉得不够安全。 　　他推迟了之前的旅游计划，决定等女皇和艾尔追上自己，再结伴出发。 　　衣锦还乡这种事，还是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才有仪式感。 　　这一天，早起散步的路登，没有找到阿乌，也没有找到普吉神父。 　　如果两人其中一个消失不见，可以称之为偶然。 　　同时消失，绝不是巧合。 　　对于两人的消失，汉尼拔医生两手一摊，他只是一个吃瓜群众，什么也不知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阴谋’的可怖氛围。 　　路登没有感觉到不安，反倒觉得有些有趣。 　　这趟旅途已经足够枯燥，如果多一些变数，反倒更好玩一些。 　　他走出疗养院，想要打探一下消息。 　　街道上人们行色匆匆，这印证了路登的猜想。 　　确实出事了。 　　路登走到报摊旁，摸出1米索交给对方，买了一份最新的报纸。 　　打开报纸，头条闯入路登的眼帘。 　　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加粗了一行字： 　　“吃人的怪物离开了地牢！” 第071章 国王已死，我永生 　　吃人的怪物离开了地牢？ 　　显然，这不是小联合王国的新闻，也不是在说神邦内部的事。 　　那么答案只剩下一个——高地。 　　报纸上说，高地那位皇帝，违反了议会禁令，强行离开了被流放的小岛。 　　而那位皇帝，昨天分明还在疗养院内，今天已经消失不见。 　　路登拿着报纸，返回了疗养院，让陶德叫醒所有人。 　　“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出发？去哪里？” 　　孩子们按照大人的吩咐行事，雷恩老师和费西修女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安。 　　负责吃瓜的汉尼拔，此时也知道事情的性质悄然变化。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位国王陛下，准备做什么？” 　　显然，阿乌的消失，加上报纸上的新闻，这一切不是巧合。 　　“复仇。” 　　路登直截了当说道， 　　“他一直在等一个复仇的机会。” 　　如今，阿乌等到了。 　　这场复仇，见证人是路登。 　　既然如此，眼下的时机，再合适不过了。 　　神邦内部没有任何警惕，小联合王国为了扩张透支了潜力，暂时无暇顾及陆地上的战争。 　　阿乌只要回到高地复辟，重新登上王位，带着军队长驱直入，集中兵力攻克神邦，就能为这场复仇画上完美的终结符。 　　这当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路登的亲眼见证。 　　算算时间，等路登赶到神邦时，墙头差不多该更换旗帜了。 　　“复仇？” 　　汉尼拔重复了路登的话，有些不理解， 　　“为谁复仇？为您吗？” 　　汉尼拔自身和异端审判所的关系很好，拿到的历史资料也都是一手的，对于四百年前发生过什么事，他知道的不少。 　　阿乌了解的真相，只会比汉尼拔更多。 　　阿乌不是十几岁的孩子，四百年下来，就算是头猪，也能变得稍微聪明一些。 　　事实上，阿乌的学习能力很强，否则也不会被庞格收为义子。 　　他不仅清楚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更知道，这一切为什么发生。 　　路登近乎是逼着元老院，必须杀死自己。 　　但凡有回旋的余地，元老院都不愿意和路登鱼死网破。 　　他们已经投降了，认输了。 　　路登却逼着元老院把赌局进行到底，最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和路登一起落幕的，还有神邦三巨头。 　　这些事，阿乌都清楚。 　　对于汉尼拔的猜测，路登解释道， 　　“任何人做任何事，先从他本身开始考虑。如果阿乌要复仇，也是报他自己的仇。” 　　在阿乌看来，神邦杀死了他义父，吊死了路登先生，逼着他视若养母的艾尔小姐亲手杀死了路登先生…… 　　为了复仇，阿乌毁掉了所有圣裔家族，将奴隶的枷锁击碎，让他们恢复自由，还给神邦帝国埋下了动荡的种子。 　　哪怕做到这种程度，也远远不够。 　　元老院里的贵族老爷们，在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了四百年，是时候还债了。 　　这笔债，必须用血和火来偿还。 　　坐在马车上，路登向神邦的方向眺望， 　　“这一战后……世上再无神邦帝国。” 　　路登等人启程的第三天，报纸上刊登了新的头条： 　　《来自特德岛的怪物在克安港登陆》 　　此时，神邦的气氛已经有些紧张。 　　路登等人在外，会受到卫兵的层层盘查，还经常被怀疑是小联合王国或者高地的间谍。 　　好在，他们一行人中绝大多数都是神邦人，陶德背后也有巴克家族撑腰。 　　看着报纸上熟悉的头条，路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笑话，他曾经和女皇讲过。 　　路登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看见这个笑话成真。 　　神邦人很紧张，小联合王国的人还在看笑话。 　　高地人……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路登又赶了几天的路，这一次报纸头条再次变化： 　　《卑鄙无耻的窃国大盗进入圣塞瓦斯蒂安》 　　路登：…… 　　他甚至能够预见，未来几天的报纸头条！ 　　由于报纸的传递有滞后性。 　　路登怀疑，此时的阿乌，多半已经快抵达首都。 　　一旦阿乌重新掌握高地，成功集结军队，他会做什么，可想而知。 　　山雨欲来风满楼。 　　面对千里之外的局势，路登也没办法做点什么。 　　阿乌能够金蝉脱壳，瞒天过海，靠的是启云科技遗产。 　　神邦在度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调整了过来。 　　在阿乌可能进攻的方向，他们部署了一道又一道防线，重兵看守。 　　但是……路登不认为这种防线会有用。 　　对方还没开始进攻，神邦这边已经拉开防御的架势，就连乘着高地内乱偷鸡一把的念头都没有。 　　这场仗，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输了。 　　神邦的高层，在永生者面前，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越是如此，路登越要抓紧时间赶路，同时想办法和女皇等人汇合。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狗急还会跳墙。 　　神邦如今就像一个巨大的压力罐，阿乌越强，神邦的压力越大。 　　等到哪天这个压力罐炸掉了。 　　他们无法伤害阿乌分毫，就一定会把屠刀对向更弱者——路登。 　　守规矩的路登先生。 　　拿着他当人质，或者杀了他夺取永生。 　　在最后关头，这都是可以考虑的选项。 　　“臭小子，拿我做诱饵……” 　　带着孤儿们四处流窜的路登，没有任何狼狈，甚至有些欣慰， 　　“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这一日。 　　一身戎装的皇帝陛下骑着白马，来到了高地共和国的首都——久苹。 　　他身旁，脸色苍白的普吉神父有些精神萎靡，长期舟车劳顿让他倍感折磨。 　　两人身后，是如同黑云一般的军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收服这些军团，阿乌没有花费一兵一卒，甚至不需要发动演讲、煽动情绪。 　　他的传令兵只是来到军团长面前，自然下达命令，军团长也自然而然地接受命令，不需要任何彩排，也没有人尝试着反抗。 　　所到之处，传檄而定。 　　一切都很自然，水到渠成。 　　在高地这片土地上，他的意志，凌驾于王国之上。 　　没等他进城，一个精美的锦盒送到面前，里面装着新国王的头颅，死不瞑目。 　　阿乌还没进城，已经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不，是整个王国的主人。 　　“国王已死。” 　　阿乌将目光从头颅上挪开，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烈阳，轻声说道， 　　“我，永生。” 第072章 永生的恶魔 　　兵事一起，好似烈火烹油。 　　高地共和国转变为高地王国，甚至是高地帝国，只需要一夜的时间。 　　再次加冕的皇帝陛下，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招兵。 　　他征召所有适龄的男子入伍，组建高地历史上最庞大的军团。 　　而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只为了一个目标——神邦。 　　皇帝陛下许诺，他会击溃敌人，夺回高地被占领的土地，带回无数财宝…… 　　这封征兵令，更像是宣战书。 　　对于高地皇帝的发难，神邦保持着克制和隐忍，没有任何动作。 　　小联合王国、雪地部落，对于冲突被激化的局势，也没有任何表态。 　　除了最初的沸腾，一切似乎都回归平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风暴来临的前兆。 　　风暴，正在缓慢酝酿。 　　此刻，漩涡的中心——神邦帝国，一个名叫夏利亚的繁荣城镇，如今居住着超过十万人口。 　　两国局势的紧张，没有影响到夏利亚城，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宁静，享受着和平最后的余晖。 　　和绝大多数神邦城镇一样，这里也有圣彼得疗养院。 　　夏利亚城镇没有太多特殊的地方，但神奇的是，过去四百年，无论神邦怎么动荡，这里都未曾发生过战乱，一直是人间净土。 　　最近，有一个车队住进了圣彼得疗养院，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 　　车队里有不少小孩，但这些小孩被严禁外出，只能在疗养院里呆着。 　　两名绅士行走在夏利亚的街道，其中一人显然来自雾都，衣着举止和神邦格格不入。 　　陪在路登身旁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位正在度假的秘书长。 　　他哀叹一声，无奈说道， 　　“路登先生，老人家很担心，能否撑过这个冬天。” 　　“老人家就别操心这么多了。” 　　路登漫不经心回答道， 　　“该吃吃，该喝喝，世界少了谁都会转。” 　　“您说笑了。” 　　秘书长也很无奈。 　　他分明是一个雾都人，就算真要打仗，也轮不到他这个文官上战场。 　　此时，却被老国王委托这种任务，远渡重洋，来和路登先生谈判。 　　准确的说……是进行肮脏的交易。 　　秘书长再次开口，追问道， 　　“老人家想知道，路登先生，您支持谁？” 　　“我谁也不支持。” 　　路登回答的很干脆， 　　“这场赌局我不是玩家，虽然我确实在赌桌上，但我还没有下场。” 　　虽然路登自认为是神邦人，但是，他并没有替四百年后神邦收拾烂摊子的义务。 　　阿乌冷眼旁观了神邦四百年，但凡神邦自己争点气，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同时，路登也没必要支持阿乌。 　　这会让阿乌的复仇缺少含金量。 　　随着永生者的活跃，这片舞台不太独属于路登一人，他也不再寂寞。 　　“我倒是有些最新的消息，也许您愿意听一听。” 　　秘书长清了清嗓子，见路登没有拒绝，继续说道， 　　“那位存在召开了一次会议，为这场战争立下了规矩。” 　　能给世界上诸多统治者立规矩的人，只有一个。 　　女皇。 　　路登点头，“继续说。” 　　“这场战争，双方都不会用到启云的遗产，留在高地的异端审判所跟随高地皇帝，留在神邦的异端审判所跟随神邦第一公民。 　　除了跨时代的科技以外，您公司生产的加特林机关枪也被禁止。” 　　这些要求，相当于人为地给战争降低了烈度。 　　同时，也让阿乌的复仇，更加困难。 　　路登很清楚，这种自缚手脚的事，永生者很喜欢。 　　因为他们试错是没有成本的，增加难度之后，提供的趣味反倒更多。 　　时间，对所有人类都很公平，但对永生者来说，并不公平。 　　秘书长说出最重要的限制， 　　“在这场战争中，庞乌·波拿马只能死亡一次。” 　　路登点头，这像是女皇的作风，也是阿乌会答应的条件。 　　以凡人之躯，拼两国国力，硬碰碰，来一场公平的较量。 　　棋逢对手了属于是。 　　加了这么多限制条件后，哪怕是路登，也不得不承认，阿乌有输掉的风险，甚至还不小！ 　　路登改口问道， 　　“奖励呢？” 　　让这么多野心家、统治者，在同一个棋局上，陪着阿乌玩过家家似的游戏，流血流汗，输了还会掉人头。 　　这样的游戏，光靠恐惧，是无法支配这些生物的。 　　一定有什么奖励，让这些人心甘情愿走上赌桌，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和潜力，去尽可能击败阿乌。 　　“确实有奖励……” 　　秘书长犹豫了一下，没有隐瞒，坦白说道， 　　“击败那位皇帝，可以获得寿命的延续，不是永生，而是启云遗产。” 　　启云有科技遗产留下，在人类高层，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同时，这些科技遗产可以帮人延长寿命。 　　四百年前的古瑞德大法官，就是受益者之一。 　　如今一百多岁还活蹦乱跳的普吉神父，是行走的案例。 　　别人什么情况，路登不清楚。 　　小联合王国的国王，是不可能拒绝这个诱惑的！ 　　难怪老人家这么操心。 　　路登停下脚步，看向秘书长，犀利的眼神似乎能洞察人心， 　　“老人家已经做出决定了。” 　　秘书长沉默不语。 　　路登嘴角微微勾起， 　　“他要加入与高地的战争，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 　　秘书长无法保持沉默， 　　“老人家说，他看不见高地有赢的希望。” 　　以一国之力，与天下为敌。 　　此战，高地必败！ 　　尤其是永生者有诸多限制，更没有超越时代的科技点加成。 　　老国王不知道，阿乌怎么赢！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路登摇了摇头，嘴角挂着浅笑，再次迈出脚步， 　　“我建议你们多学习一下历史，不要把精力放在研究四百年前的保民官路登身上，去研究一下更容易被忽视的存在。” 　　秘书长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明白路登先生的意思。 　　路登索性把话说的更明白一点。 　　“你们把太多注意力浪费在研究那个被称为‘恶魔’的路登先生身上了，顺便提一句，纯路人的我认为这是污蔑、诽谤，本人并不认可这个观点。 　　永生者已经不是人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情感会慢慢淡化，道德甚至是法律的约束会渐渐削弱，直到没有……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 　　路登停顿了一下，认真说道， 　　“你们可以将永生者视为‘永生的恶魔’。” 第073章 汉尼拔：还有谁？ 　　永生的恶魔？ 　　这个观点，秘书长还是第一次听说。 　　对于三位永生者，人们了解的并不多。 　　无论怎么看，路登都是永生者最亲近的人，也对永生者最了解。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所有人的未来……秘书长忽然感觉有些冷了。 　　“别担心，我的朋友。” 　　路登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们又不是什么恶魔。” 　　按照发展规律来讲，混乱是常态，稳定才是少见的状态。 　　但是，有了永生者之后，世界为之改变。 　　永生者就像船舱里的压舱石、螺旋仪，会去除一部分不稳定因素，尽可能向前发展。 　　这样一来，可以走不少弯路。 　　但是，在那之后呢？ 　　秘书长停止了思考，因为这对他没有意义。 　　他只需要考虑自己的事就行了，安安稳稳做完自己秘书长的职责，顺顺利利退休，找一家不错的养老院…… 　　美好的明天，在等着他。 　　秘书长恢复了先前的从容，继续与路登先生街道上散步。 　　就在路登外出散步时，汉尼拔也在疗养院里闲逛。 　　他很多年没回神邦了，神邦并不欢迎他。 　　毕竟，汉尼拔当年是逃出神邦的。 　　他犯下的罪行无足轻重，在神圣法典看来，甚至可以赦免。 　　但是，汉尼拔得罪的人来头不小。 　　有一件事，汉尼拔没有向路登点破，但路登多半心知肚明。 　　在神邦帝国，高层中，绝大多数都是知识教会的人。 　　巴克家族已经是神邦的豪门贵族了。 　　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被命名为陶德，成为知识教会的实验品。 　　这足以说明足够多的事。 　　汉尼拔在疗养院内闲逛，身为素食主义者的他，自然对菜园很上心。 　　他惊喜地发现，这里的豌豆很不错，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要知道，在小联合王国那个岛上，豆子是不可或缺的食物。 　　汉尼拔又是素食主义者，好的豌豆，对他来讲，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汉尼拔迫切地想要找到种植这些豌豆的农民，却被另外一位神父找上了门。 　　菜园外，一名样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神父拿着一份文件，有些紧张地向他打招呼， 　　“请问，是汉尼拔博士吗？” 　　“是汉尼拔医生。” 　　汉尼拔礼貌地点了点头，回应道， 　　“找我有事？” 　　“对，没想到真是您，我在《柳自科》上见过您的画像，天呐，我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们在血液上的发现简直跨世纪……” 　　这位中年神父显然过于激动，有一种追星成功的惊喜。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废话后，中年神父从文件中抽出一本书，恭敬递给汉尼拔， 　　“您能帮我签个名吗？请问阿尔伯特博士和您一起来的吗？” 　　对于这种迷弟，汉尼拔没有任何讨厌的理由。 　　对于人，汉尼拔的嗅觉和味觉一直很敏锐。 　　他不讨厌眼前这个中年神父，甚至有些亲近，感觉对方有什么非凡之处，等待汉尼拔去挖掘。 　　汉尼拔相信自己的直觉。 　　汉尼拔一边签名，一边回答对方的问题， 　　“阿尔伯特没有来，他在进行一项很重要的研究，关于输血的。” 　　“太棒了！” 　　中年神父有些激动， 　　“光凭您和阿尔伯特博士对血液的研究，下一届莱恩徽章，我想不出更好的人选！” 　　将签好名的期刊还给对方，汉尼拔礼貌回应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路登先生常说一句话，这是一个群星闪耀的年代，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虽然这话很谦虚， 　　但是，汉尼拔在心底认为，短短几年里，很难有人能超越自己。 　　他们的发现，奠定了一个学科！为医学开辟了无数未来！ 　　还有谁？！ 　　汉尼拔很想站在莱恩徽章的巅峰，向全世界喊话： 　　还有谁？！ 　　中年神父的话匣子打开后，无法关上，他兴奋说道， 　　“其实，我也是一位科学家，至少我认为我是。我学过一段时间的哲学，还有数学，说来有些可惜，家里无力支撑我读完大学，我被迫中断了学业。 　　后来，我在圣彼得疗养院找到了自己的工作，担任老师。 　　说来惭愧，我知道的东西太少了，不是一位合格的教师，他们把我送回了大学……”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汉尼拔虽然有些烦了，依旧保持着克制和耐心。 　　对方是自己的粉丝、迷弟。 　　有偶像包袱的汉尼拔，愿意更耐心一些。 　　在中年神父絮絮叨叨的间隙，汉尼拔抓住一个机会，把话题转移， 　　“你既然说自己是科学家，你在研究些什么？” 　　这位中年神父带着几分谦虚说道， 　　“我现在主要研究豌豆。” 　　豌豆？ 　　汉尼拔看着菜园里的豌豆，心底生出一些兴趣。 　　他不好评价对方的科研水平如何。 　　但是，种豌豆这方面，这家伙绝对是一把好手！ 　　汉尼拔不禁想到，公司如今涉及食品生产和加工，眼前这个神父，也许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以带回小联合王国。 　　阿尔伯特那家伙，一直想解决饥饿的问题。 　　这位中年神父说不定能帮上忙。 　　不过，豌豆的产量决定了豌豆很难作为主食，汉尼拔对这个方向并不看好。 　　他好奇问道， 　　“这些豌豆都是你种的？你在研究豌豆什么，增产吗？” 　　“不不不，汉尼拔医生，不是增产，我是科学家，不是农学家。” 　　中年神父尝试用语言解释自己的研究，又觉得这样做有些太麻烦，索性拿出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塞给汉尼拔， 　　“这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我本来想向《柳自科》投稿，但是没能通过审稿……” 　　中年神父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几分心虚。 　　他找上汉尼拔，不仅仅因为他是汉尼拔的粉丝。 　　更重要的原因，汉尼拔是《柳自科》的资深审稿人，有权限举荐一些论文，甚至破格录入。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功利，但中年神父并不觉得可耻。 　　那些肤浅的审稿人根本看不懂他的科研成功，看不出这份研究的真实价值！ 　　中年神父相信，早晚有一天，属于自己的时代会来临！ 　　遇见汉尼拔，也许，会让这一天更早来临！ 　　接过对方的笔记本，汉尼拔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笔记本主人的名字： 　　“格雷戈尔·孟德尔。” 第074章 莱恩徽章的改革 　　当路登返回圣彼得疗养院时，没看见汉尼拔的身影。 　　热爱下厨的他，甚至没有给众人做饭。 　　在陶德严密监视下，厨师杀了一头羊，给众人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陶德也难得吃上一口肉。 　　这一刻，他泪流满面。 　　和汉尼拔一起吃饭时，汉尼拔有一种神奇的光环，能将所有人都变成素食主义者。 　　总算吃上肉的陶德，很快察觉了异常。 　　“路登先生，汉尼拔那家伙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半天了！” 　　路登显然也知道，这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家伙。 　　他随口问道， 　　“有没有人失踪？” 　　没人失踪就是没事。 　　如果有人失踪，那就有逝了。 　　“确实有一位……还是一个神父……” 　　来找路登之前，陶德已经做过调查了，正是因为感觉事情有点失控，他才会打扰路登， 　　“一个叫孟德尔的神父，从今天上午开始，就没人见过他。” 　　路登：？？？ 　　这里有一个叫孟德尔的神父？ 　　路登追问道，“有人种豌豆吗？” 　　陶德有些诧异，连忙回道， 　　“有，您怎么知道孟德尔神父喜欢种豌豆？” 　　“走！” 　　路登直奔汉尼拔的房间而去，希望孟德尔神父没逝。 　　还没等两人敲门，门自己打开了。 　　满脸红光的孟德尔神父走了出来，嘴里还不断致谢， 　　“太感谢您了，汉尼拔医生，感谢您做的一切，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门后，脸色苍白的汉尼拔，无力摆了摆手，近乎咬着牙说道，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只是扫了一眼对方的论文开头，汉尼拔就被震惊了！ 　　当看完整篇论文，汉尼拔已经无法用词语形容自己的心情。 　　如果这篇论文的数据没有作假，那意味着，孟德尔可能为科学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血型，在豌豆面前……一败涂地！ 　　汉尼拔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看清这篇论文的含金量，理解这样研究成果的真实意义。 　　正如他们曾在闲聊时说过的一句话： 　　‘评委会那群蠢货根本没办法吸收任何有价值的思想’。 　　孟德尔的论文被拒，说明《柳自科》的审稿人都是一群蠢货！ 　　上一届的莱恩徽章评选也是，如果没有路登先生横插一手，罗斯医生的论文也会被淹没。 　　回过神来的汉尼拔，诚挚邀请孟德尔去自己的房间小坐片刻。 　　他愿意帮对方修改论文的格式，并且翻译成多国语言，甚至愿意担任孟德尔的荐稿人，将这篇论文再次送去《柳自科》。 　　这份邀请，对孟德尔来讲，如同天降惊喜，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活着走出了汉尼拔的房间。 　　带着论文离开的孟德尔，并不知道自己曾经与死亡有多近。 　　汉尼拔抬起头，看见门外的两人，脸上恢复血色，没有了先前的失魂落魄，反问道， 　　“你们来干什么？” 　　路登直白说道， 　　“来看一个失败者是如何哀嚎的。” 　　“首先，莱恩徽章还没有公布，现在谈失败还为时尚早……” 　　汉尼拔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竭尽全力不去胡言乱语， 　　“其次，血型的发现者是阿尔伯特博士，我只是做了辅助工作，哪怕共享莱恩徽章，他的名字也会放在最前面。” 　　从这个角度来说，失败者是阿尔伯特，而非汉尼拔！ 　　路登再次打出暴击， 　　“阿尔伯特不在乎莱恩徽章。” 　　汉尼拔：…… 　　以阿尔伯特的才情，只要花三分之一的精力在医学上，这辈子早晚能拿到莱恩徽章。 　　换一句话来说，阿尔伯特可以没有莱恩徽章，莱恩徽章不能没有阿尔伯特。 　　汉尼拔则不一样。 　　他只是一个医术精湛的外科医生。 　　这辈子拿莱恩徽章的机会，总共就两次，每一次都距离莱恩徽章无比接近，又被对手无情碾压。 　　最关键的是，汉尼拔心里很清楚，自己输的太彻底了。 　　路登先生曾用过一个词形容——降维打击。 　　“我在乎莱恩徽章。” 　　汉尼拔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但我早晚会拿莱恩徽章，靠我自己的努力！” 　　路登表示了诚挚的鼓励， 　　“祝你成功！” 　　不管汉尼拔曾经的心理活动怎样。 　　论迹不论心，他保持了克制，没有做任何坏规矩的事，甚至主动引荐孟德尔，将孟德尔的文章推向公众视野，让更多的人认识到这份研究的价值。 　　毫无悬念，下一届莱恩徽章非孟德尔所属。 　　汉尼拔叹了口气，手臂无力摆下，一把手术刀掉落在地，声音清脆。 　　陶德、路登：…… 　　汉尼拔毫不尴尬，捡起地上的手术刀，认真说道， 　　“我一个外科医生，随身携带一把手术刀，这很合理吧！” 　　“别说了，能理解。” 　　路登走进房间，坐在扶椅上，随口说道， 　　“对了，关于莱恩徽章，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汉尼拔翻了白眼，打趣道， 　　“我很怀疑您对好坏的定义，路登先生。” 　　他已经从失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你也知道，我如今是莱恩遗产委员会的主席，我们准备重组莱恩徽章的颁发，设置更多的奖项，目前暂定为：数学奖，文学奖，物理学奖……” 　　重组的莱恩徽章，和路登知道的炸药奖相比，删掉了和平奖，增加了数学奖。 　　听着这个消息，汉尼拔第一反应是， 　　“奖金够用吗？” 　　莱恩徽章的奖金可不少，莱恩当年留下的遗产就那么点，显然不够路登这样挥霍。 　　路登侃侃而谈， 　　“我们下调了单个奖项的奖金，同时开辟了更多的捐款渠道，丰富了遗产的投资渠道……” 　　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对路登来说都不是问题。 　　而且，莱恩的遗产，如今大部分都投到了路登的生意里…… 　　当然，这种细节并不重要。 　　汉尼拔有些不解， 　　“这算什么好消息？” 　　他是个医生，也就是说他只可能拿医学奖，其他奖项和他无关。 　　孟德尔的发现，目前来看，也只能划分在医学奖这一类。 　　“别急。” 　　路登知道汉尼拔很急，但是他别急， 　　“我们调整了颁奖间隔，不再是每五年一次，改为两年一次，如果以后通讯更加发达，我们可以改为一年颁发一次……” 　　两年一次？ 　　也就是说，莱恩徽章的颁发数量翻倍？ 　　汉尼拔眼前一亮，似乎有火焰在眼中燃烧，他又看了希望！ 　　2年，2年后，自己只要有新的发现，或者靠着血型的论文，能够拿到4年后的莱恩徽章！ 　　汉尼拔眼中的火焰，被陶德一句话浇灭了。 　　“你在高兴什么，蠢货，本来你只会五年失望一次。 　　现在，你每两年都会失望一次。”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汉尼拔：…… 　　哐当—— 　　汉尼拔另一个衣袖里，又滑落出一把手术刀，砸落在地…… 第075章 行走在神邦，我便是无冕之王 　　抛开汉尼拔的个人感受不谈，这件事里，没有人受伤。 　　哪怕没看孟德尔的论文，路登也确定，对方的研究结果多半能获得下一届莱恩徽章。 　　原因很简单。 　　路登在怪鸟书店看过一本名叫《物种起源》的书。 　　这本书是一位雾都人写的，成书没多久，就因病去世，那时候路登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什么也做不了。 　　对此，路登很是遗憾。 　　莱恩徽章在原则上，只颁发给活人和他们的研究成果。 　　但是，莱恩遗产委员会为这本书的作者，破例了一次。 　　哪怕愚蠢如他们，也能看懂这本书的价值。 　　这是一个群星闪耀的年代，路登很肯定。 　　一位巨擘的研究成果，往往是站在其他巨人的肩膀上。 　　有人如同浩日凌空，有人好似流星划过，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深刻改变了这个世界。 　　汉尼拔很快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也不再纠结莱恩徽章的事。 　　“没关系，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汉尼拔自我安慰道， 　　“输血实验已经成功，外科手术会有质的飞跃……” 　　这才是他擅长的领域！ 　　最重要的是，汉尼拔能够成为世上第一个完成剖腹产的人！ 　　只要完成了剖腹产，他就可以赢得莱恩徽章的终身荣誉！ 　　传闻中，莱恩留下了一座黄金打造的屋子！ 　　黄金屋！ 　　那是三巨头之一阿乌，为了和莱恩结盟，许下的承诺。 　　在莱恩协助阿乌君临神邦之后，阿乌慷慨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为其打造了一间黄金屋！ 　　没有人知道这座黄金屋的确切地址，但莱恩在自己的遗嘱中告诉世人，黄金屋真实存在，第一个实现剖腹产的人，可以拿走黄金屋！ 　　黄金苹果？ 　　汉尼拔的野心更大！ 　　接下来的日子，就有些平淡了。 　　夏利亚是一个美丽的城镇，安宁，美好，是一片人间乐土。 　　唯一的缺点，便是有些无趣。 　　没有哪个国家敢将战火燃烧到这座城镇。 　　整个文明世界热热闹闹打成一片，夏利亚城镇像是被遗忘的角落。 　　路登等人只能通过报纸，来了解外界的情况。 　　小联合王国、雪原部落、神邦帝国，以及零零散散的小国、城邦，组成了第四次反高地联盟。 　　没等高地军团打过去，他们就率先进攻高地，取得不少战果。 　　当全面战争打响后，高地的反扑令人胆寒。 　　高地皇帝庞乌，册封了一位圣女，派其主持南边战事，抵抗小联合王国等军团。 　　北边，则由皇帝陛下亲自率军，进攻神邦和雪原。 　　每天都有新的战报传来，战线也在不断变化，双方各显神通，攻伐不止。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接近一个月。 　　直到某人的到来，打破了夏利亚小镇的宁静。 　　风尘仆仆的普吉神父，出现在路登面前，脸上带着歉意， 　　“抱歉，路登先生……” 　　之前的事，他确实做的不怎么地道。 　　但是，普吉算是听命行事。 　　以前的普吉神父听命于审判长，如今他跟随阿乌。 　　路登则大度地表示了理解， 　　“没事，这样的手段在我的人生里甚至算不上卑劣。” 　　更卑劣的事，路登都做过。 　　和道歉相比，路登更好奇，是什么让普吉神父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战线来到夏利亚？ 　　普吉神父没有废话，直截了当说道， 　　“陛下让我转告您，无论如何，千万不要离开夏利亚城镇……” 　　普吉神父话还没说完，路登扭头看向陶德，吩咐道， 　　“收拾一下东西，喊上汉尼拔，我们要出发了。” 　　“路登先生，您可能听错了。” 　　普吉神父强调道， 　　“陛下让您不要离开夏利亚！” 　　只有留在夏利亚，路登才是绝对安全的。 　　所有参战方都会保持一个默契：不进攻夏利亚。 　　这里与其说是神邦的一片领地，更像是一个永久中立地。 　　传闻中，保民官路登就是在这里遇见圣裔艾尔。 　　这个地方，对永生者来讲，有着非凡的意义。 　　路登留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这也是他之前着急赶路的原因。 　　就像孙悟空外出刷怪，给唐三藏画了一个圈，让唐三藏别跑出去。 　　仔细想想，路登和唐三藏还真有不少共同点： 　　英俊，不近美色，吃了／杀了他们能保持长生不老。 　　嘶—— 　　路登惊讶的发现，唐三藏竟是我自己？！ 　　“我听的很清楚。” 　　路登认真回答道， 　　“在这种时候，阿乌派你来找我说这件事，只有一种可能，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阿乌也不会派出普吉神父来做这件事。 　　普吉神父除了拥有极强的宗教影响力，还是情报头子，行军布阵也是一把好手。 　　留在阿乌身旁，或者指派到关键地方，都能分担不小压力。 　　阿乌却让普吉神父来做这件事，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普吉神父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路登先生会是这样的回答。 　　两人交谈间，秘书长匆匆赶来，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秘书长带来的消息很简单： 　　“高地圣女孤军深入，被敌人重重包围，形势危急……” 　　当然，秘书长也向路登保证， 　　“如果小联合王国的军队抓到圣女，国王保证，会是最体面的方式。” 　　对于这个说法，路登嗤之以鼻， 　　“战败就是最不体面的事。” 　　四百年前的三巨头，想做什么事失败过？ 　　庞格要打兽人，他们打赢了！ 　　路登要探索启云遗址，他们活着回来了！ 　　艾尔要杀路登……咳咳，最后也杀了！ 　　三巨头的词典里，就没有‘失败’这两个字。 　　过去没有，未来没有。 　　现在，也没有！ 　　因此，路登必须出发。 　　秘书长尝试着劝说道， 　　“您单枪匹马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站在他的角度，他也不希望路登先生出去冒这个风险。 　　一个人，能对战局造成多大的影响？ 　　“谁说我只有一个人？别忘了，这里可是神邦。” 　　路登嘴角微微勾起，言语间的自信，让秘书长摸不着头脑。 　　只有普吉神父、陶德、汉尼拔这种土生土长的神邦人，才能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当路登先生重回这片土地，会引起怎样的波澜。 　　一根权杖，被陶德取来，送到路登手中。 　　当年，路登宣誓成为神邦独裁官时，用的就是这根权杖。 　　“出发吧。” 　　带着两位随从，路登准备奔向战场，阳光披在肩上，为他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芒。 　　行走在神邦，他便是无冕之王。 　　这一刻，秘书长仿佛见到了真正的人间帝王。 　　直到……路登先生再次开口， 　　“对了，别忘带上医疗器材，还有医护人员！” 　　众人：…… 　　空手行走在神邦，路登便是无冕之王。 　　手持加特林机关枪，路登可加冕为皇。 第076章 神邦里面有坏人啊！ 　　普吉神父无奈地提醒道， 　　“这场战争禁止使用机关枪。” 　　“没有人能禁止战争里使用什么，哪怕是她也不行。” 　　路登对于这种规矩很是不屑。 　　当战事还不够焦灼的时候，大家可以守着底线和规则去玩游戏。 　　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没有人会管这些的。 　　他有机关枪，他劣势了，绝境了，枪就一定会响。 　　路登继续说道， 　　“我也没用呀！” 　　众人：…… 　　你带着十几挺机枪出去，你说你不用，谁相信啊？ 　　子弹上膛，手指扣在扳机上，然后说自己不用…… 　　玩勇敢者游戏是吧！ 　　秘书长陷入沉默，至少，在枪响之前，路登确实不算违规。 　　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路登遇到生命危险，他就一定会下令开枪。 　　离开了夏利亚小镇，路登早晚会遇到生命危险。 　　普吉神父再次拦在路登面前，做最后的尝试， 　　“路登先生，陛下建议您留在夏利亚，这里最安全，我保证那位大人不会出任何事。” 　　阳光下，普吉神父的脸色有些苍白，瞳孔微微竖起，说话间，几颗犬齿格外突出。 　　靠着启云的科技遗产，他活了一百多年。 　　不得不说，启云在追求‘永生’这条路上，走的足够远，他们创造出一种叫‘长生种’的人类。 　　当然，‘长生种’想要达到寿命的理论上限，在出生前就要接受基因编辑。 　　后天强制延长寿命，转变为长生种，也能做到，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承受副作用。 　　这种副作用，会体现在各个方面，比如身体素质过度强化，对鲜血渴望，或者毛发格外茂盛…… 　　普吉神父就是长生种的残次品之一，他有把握留下这里的所有人，即使对方手里有机枪。 　　寻常的子弹，根本没办法对普吉神父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面对动手边缘的普吉神父，路登只说了一句话， 　　“如果我死了，你可以把我挂在最近的路灯上。” 　　普吉神父嘴边的獠牙缓缓收回，瞳孔恢复如常，脸上又有了血色。 　　他微微躬身，恭敬说道， 　　“乐意为您效劳。” 　　普吉神父本来打算呵斥路登先生一番。 　　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就这样，一行人仓促上路。 　　路登、陶德、汉尼拔、普吉神父，还有秘书长。 　　秘书长本来不打算陪着他们一起发疯的，考虑到自己退休后的养老金，不得不咬着牙跟上。 　　5人一共带了15匹马，6挺机枪，3万发子弹，及其他生活物资。 　　马背上的秘书长，被颠得够呛，提示道， 　　“路登先生，这不是去战场的方向！我们走错，啊——” 　　秘书长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嘴巴。 　　这个倒霉的家伙，在说话时咬到自己舌头了。 　　骑马不说话，说话不骑马。 　　到了饮水休息的地方，路登才告诉众人，此行的目的地不是西边的战场。 　　秘书长捂着嘴巴，含糊不清问道， 　　“您不是去救圣女的？” 　　“她又不需要我救。” 　　路登说的理直气壮， 　　“我只是打着救人的名义，趁机介入罢了！” 　　好在众人足够了解路登先生的无耻，并对此习以为常。 　　陶德替秘书长问出心中的疑惑， 　　“那咱们到底去哪？” 　　“这里。” 　　路登指着地图上一个地点，众人围了过来，上面标记着三个字——庞格墓。 　　庞格的墓地旁，埋葬着保民官路登，路登墓旁埋葬着圣裔艾尔。 　　这个地方简称：三巨头墓园。 　　众人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去这里干嘛？” 　　不去战场上凑热闹，跑去给人扫墓？ 　　普吉神父了解的内情更多一些，嘴角微微扯动，没有多说什么。 　　路登卷起地图，随口答道， 　　“我查过神邦的账册，每年都有一笔钱粮对不上号，就像神秘消失一样数量很稳定……” 　　在路登的追查下，这些钱粮的用途被他弄明白了。 　　神邦帝国供养着一支神秘军团，而且军团人数不少，装备极其精良，各种日常器械的损耗来推断，最少有3000精锐！ 　　这支神秘军团不效忠于任何人，他们也从未出现在战场上，他们的职责很简单——守墓。 　　就像古代的陵卫一样，在阿乌的安排下，有一支军团看守三巨头的墓园。 　　虽然……三座墓园里，有两座都是空的，只有庞格墓是需要看守。 　　即便如此，神邦依旧供养者这支军团，哪怕战事危急，也没有动用过他们。 　　不是神邦不想，而是没这个能力。 　　这支陵卫的前身，是圣裔军团，也就是圣·雷霆之怒军团。 　　他们不会听命于任何人，只有两个字：忠！诚！ 　　这份忠诚，还是对死人的忠诚。 　　除非墓地的主人活过来，倒是有可能指挥他们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众人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看向路登的眼神十分复杂。 　　你呀，总能给大家伙整点新活！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路登准备的底牌，竟然是自己的守墓人！ 　　不，准确来说，阿乌可能想到了。 　　他才会派出普吉神父，想要拦下路登先生。 　　可惜，路登终究不是唐三藏，不可能站在圈里一动不动。 　　不对……唐三藏也经常跳出圈来浪。 　　路登和唐三藏的共同点越来越多了…… 　　一行人紧赶慢赶，花费了三天时间，来到了传说中的三巨头墓园。 　　没等路登亮明身份，就有人迎接了上来。 　　一小队装备精锐的骑兵，出现在安全距离内，向路登先生一行传递信息， 　　“路登先生，这边请。” 　　看见骑兵队列的之后，众人精神一震。 　　如果圣裔军团还保持着当年的战力，他们会成为这场战争中不可忽视的力量，甚至有机会一锤定音，扭转整个战局！ 　　双方在一处山坡下会面，路登面前出现了三十多名骑兵，都是中年人，装备精良，体质也不错。 　　路登好奇问道， 　　“其他人呢？” 　　神邦的军团，可不止这点人。 　　“其他人……” 　　骑兵队长支支吾吾，有些难为情说道， 　　“您可能会失望，路登先生。” 　　说完，他带着路登去找其他人。 　　在墓园旁边的小镇上，路登见到了一千多位大爷。 　　真·大爷。 　　头发苍白，走路直哆嗦的大爷。 　　看着眼前的一千多位老弱病残，路登陷入了沉默。 　　这就是神邦每年斥巨资养出来的精锐军团？ 　　那些钱拿来，能够武装2个常备军团！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路登怎么也想不到，精锐他么地吃空饷！ 　　神邦里面有坏人呀！ 第077章 恶魔唾弃你的坟墓 　　墓园小镇上。 　　军团长无奈向路登摊手， 　　“如您所见，这里的壮年只有36人，马不过百匹……” 　　至于武器装备，就更别提了。 　　装饰用的器物他们倒是有不少，只能用于各种礼仪场合。 　　能上战场发挥作用的，只有几十门火炮。 　　这些火炮被修建为半永久工事，固定在炮台上，根本无法拆卸。 　　就算拆卸下来，路登也没有能力将炮台带去战场，更没有足够的火药和炮弹。 　　他的搅局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单凭他们这些人，自保有余，改变战局不足。 　　想要在这场战争中做点什么，已经没有机会了！ 　　路登此时已经收拾好心情，接受了现实。 　　“可以，这很神邦。” 　　对于神邦的优秀传统，路登表示了认可。 　　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墓还在！ 　　家没被偷！ 　　三十多名精锐骑兵，倒是表达了跟随路登先生的意愿。 　　普吉神父也能保证，对方的忠诚值得信赖。 　　整个军团老化的原因很简单，甚至简单到可笑的地步：陵卫是终身制。 　　一个萝卜一个坑。 　　在老陵卫死之前，军团无法吸收新鲜血液。 　　单凭这一点，就注定了陵卫是一个高度老龄化的军团！ 　　由于陵卫没有繁重的任务，也不需要参加战事，训练也不算紧张，福利待遇又好…… 　　陵卫的人均寿命，在六十以上！ 　　在眼下这个时代，这么高的人均寿命，堪称奇迹。 　　至于神邦凭空消失的天量粮草装备，绝大多数都被侵吞了，没有花在陵卫军团身上。 　　汉尼拔‘好心’宽慰道， 　　“往好处想，我们至少有机枪手了。” 　　这一路走来，他一直在找机会反击，总算让他抓住路登吃瘪的时候！ 　　陶德默默看了一眼汉尼拔。 　　这家伙，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根本不打算拿莱恩徽章了。 　　一行人干脆就在小镇上住下，没有着急离开。 　　当晚，夜深。 　　路登喊醒了陶德与汉尼拔，招呼两人出门。 　　没等三人走几步，一个黑影从天跌落，拦在众人面前。 　　“路登先生，您准备去做什么？” 　　普吉神父有些无奈。 　　他白天总像是睡不醒，夜晚则很亢奋，丁点动静都无法逃脱他的耳朵。 　　面对普吉神父的质问，路登将煤油灯举起，照亮自己的脸庞，认真说道， 　　“我打算去路登先生的墓地看一看。” 　　他还没去过呢！ 　　普吉神父：…… 　　没等普吉神父说话，路登追问道， 　　“你就不好奇里面有什么吗？” 　　普吉神父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好奇。 　　普吉不再拦着众人，转身走在最前面， 　　“跟我来！” 　　瞬间变成带路党了属于是。 　　在夜晚，他的视力比一般人要好的多，按照记忆挑选了一条路，摸黑来到了路登的墓园外。 　　墓园的守卫并不多，也没有发现四人。 　　四人轻松来到路登的墓碑前。 　　他的墓碑用一块黑色石头制成，上面只写了名字和死亡之日，没有记录更多的东西。 　　站在墓前，三人看向路登，眼神中透露着询问， 　　“下一步呢？” 　　路登蹲下身，用煤油灯寻找着什么东西。 　　“奇怪，指纹验证在哪里？虹膜验证？还是DNA验证？” 　　按照路登的遗嘱，他让女皇给自己修建墓的时候，多放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就是动用秘密武器的时候了！ 　　路登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触发机关。 　　其余三人也加入了寻找的队列。 　　很快，普吉神父找到了一行小字。 　　“这里！” 　　众人凑了上来，只见在角落里，有一行启云语： 　　【恶魔唾弃你的墓碑】 　　骂人是吧！ 　　路登没想到，自己没找到触发机关，找到的彩蛋反倒是骂自己的一句话！ 　　很快，路登意识到什么，看向自己的墓碑。 　　不会吧…… 　　女皇没有这么恶趣味吧？ 　　路登在心底给出了答案。 　　有…… 　　永生者过于无趣的人生，让她的恶趣味越来越多。 　　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路登看向自己的墓碑，狠狠吐了一口吐沫。 　　“呸！” 　　其余三人立刻反应过来，这句话不仅仅是骂路登，还是一句双关语！ 　　路登唾弃完自己的墓碑，夜晚再一次陷入沉寂。 　　片刻后，众人确定，无事发生。 　　陶德问道，“没吐中？” 　　路登不想回答‘让吐沫飞一会’这类的话。 　　他还在想，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汉尼拔提出一个严谨的看法， 　　“也许墓碑上灰太大了，洗洗你再吐一口？” 　　路登：…… 　　普吉神父则提出一个刁钻的角度， 　　“也许您和上一次的DNA不一样？” 　　路登摇了摇头， 　　“应该是一样的。” 　　上一次在神邦，女皇就拿路登做过不少人体实验，用来验证猜想。 　　神邦的路登，启云的路登，DNA完全一样。 　　这一次，应该也不会出差错才对。 　　正当众人寻找原因时，墓碑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向下沉去。 　　一个圆形球体，缓缓升起。 　　带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球体开始旋转，伴随着土嗨的BGM： 　　“艾维巴蒂，嗨起来——” 　　路登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第几次无语了。 　　他刚唾弃完自己的墓碑，这会又要坟头蹦迪是吧！ 　　按理来说，墓地里整出这么大动静，应该是会被守卫察觉的。 　　但是，没有任何人来查看这里的情况。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颗旋转的球体上。 　　普吉神父试探性问道， 　　“要不您蹦一下？” 　　“不！” 　　路登坚持自己的底线， 　　“我绝不会坟头蹦迪！尤其是在我自己的坟头！” 　　路登的坚持是有价值的。 　　一首土嗨过后，圆形球体向前滚落，撞在某个机关上，两边的石板缓缓拉开，露出一条地道来！ 　　嘶—— 　　众人没想到，路登先生的墓里，竟然还真有点东西！ 　　继考古式科研之后，他们又见证了一项新的传奇——盗墓式科研。 　　看着眼前的地道，陶德开口问道， 　　“放只鸟下去？” 　　按照矿上的习惯，这种地道，先放鸟做实验，比较安全。 　　路登拿出三个防毒面具，一人一个，然后看向普吉神父， 　　“愣着干嘛？” 　　路登催促着这个带路党， 　　“赶紧带路呀！” 第078章 我盗我自己的墓 　　有普吉神父在，比什么金丝雀管用多了！ 　　抛开普吉神父的感受不谈，路登这件事办的一点错都没有。 　　普吉神父大步上前，走进黑暗之中。 　　路登三人则不远不近地跟着，和他保持距离，如果前方有任何异常，可以随时跑路。 　　踏—— 　　踏—— 　　脚步声在狭小的通道里回荡，仿佛踩在众人的心头上。 　　盗墓这种事，他们是头一回干。 　　更稀奇的是，盗路登先生的墓。 　　最最稀奇的是，路登先生带着他们盗路登先生的墓！ 　　路登很好奇一件事，在法律上，自己盗自己的墓，违法吗？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应该很难有这样的亲身体验。 　　这地道，初极狭……串词了。 　　向下走了大概两分钟，众人就来到一片平地。 　　普吉神父已经确定，地下的空气没有问题，能够让人正常呼吸。 　　显然，女皇在修建坟墓的时候，为路登精心设计了通风系统。 　　摸黑找到一个按钮，和路登确认后，普吉将按钮按下。 　　一排排灯光亮起，伴随着排气声，整个墓室活了过来。 　　四人面前出现一道玻璃墙，玻璃墙后面，放着一具棺材。 　　当见到棺材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 　　路登走上前，在某处将手掌按下。 　　玻璃门缓缓打开，同时响起路登熟悉的电子音， 　　“欢迎回家，路登先生。” 　　这一幕，当年在启云遗址已经见识过了。 　　显然，女皇在毁掉启云遗址的同时，将一部分遗产进行了保留。 　　天启城市主脑，也被她带走了，放在路登的墓地里，担任墓地管家。 　　其余三人没有太过吃惊。 　　在今天之前，他们或多或少都接触到了真相，知道路登先生的真实身份。 　　其余人没有动作，只有路登走上前。 　　他直奔棺材而来，站在厚重的棺材面前，沉声道， 　　“开棺！” 　　路登已经是第五次模拟了。 　　他还没见过自己的尸体！ 　　上一次，路登曾向女皇询问过这件事，女皇却说路登的尸体在研究中失踪了。 　　而这一次，按照路登的遗愿，把路登挂在路灯上之后，女皇将其安葬。 　　路登想要看看，自己的尸体到底会怎么样。 　　面对拥有最高权限的路登，天启主脑没有犹豫，同意了路登的要求。 　　咔嚓—— 　　墓室的角落里点燃一盏灯。 　　一只黑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猛地扑向普吉神父，在触碰到的瞬间，又消失不见…… 　　黑暗的角落里，传出有节奏的跳动声…… 　　盗墓的仪式感这方面，直接给拉满了。 　　路登更关心一件事：自己的尸体到底怎样了！ 　　吱呀—— 　　厚重的木板缓缓挪开，没有任何腐臭的气息涌出，路登死死盯着棺材深处…… 　　空的！ 　　“果然是空的！” 　　听到路登这话，众人立刻围了上来，探出脑袋，向棺材里看去。 　　尸体呢？ 　　普吉神父脸色凝重，沉声道， 　　“异端审判所可以肯定，您的尸体被封存在棺材里，埋入墓园之中！” 　　这是路登的遗愿，女皇没有理由拒绝路登。 　　可事实摆放在众人面前。 　　棺材里的尸体，再次不翼而飞！ 　　“四次，四具尸体，都不见了……” 　　路登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跳过了这个话题。 　　女皇在棺材里装有监控，路登调取了监控，发现监控竟然因为常年失修，坏掉了。 　　而恰好，天启主脑负责监控的线路出了问题，一直返回错误的画面，卡在了那一帧。 　　一切过于巧合，巧合到路登都懒得追查。 　　他开始寻找其他东西。 　　“按照我的，我是说，按照路登先生的遗嘱，这里应该存放了不少武器……” 　　在遗嘱里，路登吩咐女皇，狡兔三窟，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在路登的墓室里放一些有力量的武器，以方便路登东山再起！ 　　为了给自己开挂，路登真是撒费苦心。 　　他真的，我哭死。 　　路登在周围寻找，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发现了一个书柜！ 　　书柜上，放着一本本书籍，以及一个留给路登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 　　【致我亲爱的路登先生：知识是最有力量的武器，望周知。】 　　路登：…… 　　他看着满书柜的书籍，满怀羡慕。 　　此刻，路登充分感受到了，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如今缺粮、缺枪、缺人！ 　　结果呢，陵卫一群老弱病残，墓地里的秘密武器变成了一堆书…… 　　一点忙也帮不上，光顾着扯后腿了！ 　　不过，路登也能理解。 　　在这场战争开始，女皇就猜到了路登下一步会怎么做。 　　她预判了路登的行为！ 　　路登如今玩砸了，也情有可原。 　　面对满满一书柜的书，汉尼拔看的眼都红了！ 　　这里的书，随便拿出去一本，别说莱恩徽章了……能够直接改变世界！ 　　汉尼拔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开口问道， 　　“路登先生，我能……” 　　“想看就看吧。” 　　路登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道， 　　“如果你能拿到手的话。” 　　得到许可之后，汉尼拔走上前，从书架上认真挑选。 　　他最先选中的一本书，名为《量子计算机基础理论》。 　　听上去，就很有逼格，能够深刻改变世界！ 　　汉尼拔的手指刚刚触碰到书籍，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收回手指，看见指尖沾了一点灰尘。 　　汉尼拔犹豫了一下，再次伸出手指，想要将书轻轻取下。 　　呼—— 　　那本书当着汉尼拔的面，化为灰飞！ 　　汉尼拔：…… 　　“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是时间。” 　　路登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说道， 　　“哪怕是知识，也会在时间长河中迷失。” 　　汉尼拔感觉心脏一阵绞痛！ 　　他距离莱恩徽章，如此之近，却输的这么彻底…… 　　女皇连书都没打算给路登留！ 　　路登这次有惊无险的盗墓之旅，唯一的收获，就是那具空荡荡的棺材。 　　他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尸体到底跑到哪去了。 　　也许是女皇藏起来了。 　　如果不是……那么，问题就有点大了。 　　接连受到打击的路登，决定躺平了。 　　开摆！ 　　躺进自己的棺材里，路登闭上双眼，表情十分安详， 　　“有点困了，我先睡会。” 　　路登打了个哈欠，悠悠说道， 　　“有事也别喊我。” 第079章 骰子已经掷出！ 　　路登在棺材里躺了一夜。 　　睡得很安详。 　　天启主脑根据他的体温和状态，自动调节了墓室的温度、湿度等，确保路登有一个如同婴儿一般的睡眠。 　　醒来后，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路登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 　　自己的尸体，到底去哪了？ 　　难道每一次重新模拟，都会带走之前的尸体？ 　　如果不是，尸体又能去哪？ 　　福报模拟器背后是什么？ 　　问题太多，答案太少。 　　这件事需要慢慢想。 　　等找到答案的那一天，路登应该离死不远了。 　　路登只知道一件事，无论如何，当他从棺材坐起来时，还要继续自己这一次模拟，继续扮演路登·柯里昂这个角色，努力去获得完美结局。 　　他坐起身。 　　天启主脑给他播放了一段天气预报。 　　可惜，没有暴雨，没有异常天气。 　　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信息。 　　路登收拾好心情，在墓室里扫荡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收获，才走出墓室。 　　他没有回到小镇，而是去给艾尔扫了一次墓。 　　当然，这次扫墓更多是仪式感。 　　路登在路边随便采了点野花，放在艾尔的坟头。 　　他在墓碑前闲坐了一会，感觉过于无聊，甚至打起了哈欠。 　　离开艾尔墓园后，路登回到小镇上，按照自己老家的习俗，采购了一批贡品。 　　这才返回庞格墓前。 　　路登将贡品摆放好，还顺便倒了两杯酒，和自己的老友像拉家常一样闲聊了起来。 　　“别怪我最后来看你，兄弟我真不是重色轻义。主要是艾尔还活着，死者为大，你这么大，当然要放在最后来看了！” 　　“当年三巨头同年暴毙，结果我俩都是假死，你真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让你别追那么深，别追那么深，非不听！说难听点，你杀的那点兽人够干啥？我一吨TNT下去全解决了！” 　　“要不是你病得太厉害，你以为我急着去启云遗迹送死呀……” 　　“……” 　　路登倒了一杯又一杯酒，说了一句又一句话。 　　他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醉倒的。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正午。 　　路登身上披着一件薄毯，替他御寒。 　　汉尼拔、陶德等人，则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没有打扰他。 　　站起身，路登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 　　“行了，好话坏话我都说完了，改天再来找你喝酒。” 　　说完，路登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他们在小镇上补给了一番，决定调转方向，去北边，那里战事吃紧，也许更需要路登。 　　就连三十几名骑兵的跟随，都被路登婉拒了。 　　他们一行人轻装简行，再次出发。 　　刚离开墓园小镇没多久，秘书长冷不丁说道， 　　“他们在说谎。” 　　“废话！” 　　路登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屑说道， 　　“他们肯定在说谎！” 　　他和账册打了一辈子交道，谁在吃空饷，路登算不明白？ 　　笑话！ 　　说完，路登回头看了一眼墓园，冷冷说道， 　　“他们只是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这些人，不愿意跟随路登。 　　仅此而已。 　　…… 　　就在路登离开墓园的数日后，一队精锐骑兵从高地方向闯入了墓园。 　　这些骑兵的旗号、佩戴的铠甲武器都是神邦制，看不出任何异常。 　　头盔下的脸庞，却明显是高地血统。 　　他们身上的血腥气、煞气，格外浓郁，显然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不少马匹口吐白沫，抵达墓园后立刻倒地不起，力竭而亡！ 　　看样子，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极限的长途奔袭。 　　最奇怪的一点是，骑兵的领军者，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神邦人的脸庞。 　　他带着数十精锐骑兵出现在小镇上，没有去看那些垂垂老矣的陵卫军团，而是直奔墓地而去！ 　　没去路登墓园，也没去艾尔墓园。 　　这位领军者来到庞格的墓园前。 　　他先是拿出一份贡品，摆在坟前。 　　然后自顾自吃了起来。 　　阿乌不仅把自己带的那份贡品吃完了，还把路登先生留下的贡品吃了。 　　吃完贡品，阿乌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庞格·雅格。 　　“快了，义父，快了……” 　　他马上要做成这件事了。 　　阿乌踩下一块方格，庞格墓旁边缓缓升起两道石门！ 　　石门后，响起整齐的踏步声，沉闷，有力！ 　　从墓地里走出的一列列精锐步兵，他们身上的装备没有神邦的花纹，只有一个家族徽章。 　　雅格家族。 　　先后出了庞格·雅格，莱恩·雅格的雅格家族！ 　　传说中的圣裔家族，早就消亡在历史之中，却在今日重见天日！ 　　他们，此时路登想要寻找的陵卫军团！ 　　在路登赶到墓园时，出于某些原因，他们躲进了庞格的墓地，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容身之所。 　　等路登走后，阿乌来了。 　　路登有一件事没说错。 　　永生者，本质上，是永生的恶魔。 　　人们对永生者的敬畏，超过对恶魔的敬畏！ 　　路登早晚会死，永生者永生。 　　单凭这一点，该追随谁，这道题并不难选。 　　超过三千人的精锐军团，在一杆旗帜下集合。 　　黑色旗帜迎风飘荡，阿乌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靠着金蝉脱壳，逃离了正面战场，孤军深入，来到神邦腹地，就是为了这支奇兵！ 　　只有这支奇兵，可以绕过神邦的方向，直指要害——神邦！ 　　一国与天下为敌，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阿乌从一开始就没想赢！ 　　他要的东西很简单，完成义父的一员，攻破神邦！ 　　阿乌神色坚毅，目光仿佛能穿越时间长河，回到四百年前的那一刻。 　　他想起了义父那句话，脱口而出， 　　“骰子已经掷出！” 　　整个神邦最精锐的军团，由雅格家族一直秘密训练，每年吃掉无数钱粮军械的军事猛兽，在这一刻苏醒了过来！ 　　他们仿佛感受到了一种传承，唤醒了血脉之中的血性与疯狂。 　　他们将踏上与祖先一样的征途，打破元老院的枷锁，跟随一位伟大的将军，去赢下近乎不可能的战争！ 　　这一次，他们将取得彻底的胜利！ 　　阿乌的声音回荡在墓园上空，唤醒了四百年前的亡灵。 　　“骰子已经掷出！” 　　整个军团，齐声回应道， 　　“越过神圣之河！” 第080章 尼斯公爵之死 　　离开墓园后，路登等人，在马背上颠簸了数日。 　　在神邦地界上，众人赶路虽然辛苦，但他们前进的速度并不慢，这要归功于神邦帝国发达的交通网络。 　　毕竟，条条大路通神邦。 　　等离开了神邦地界后，道路变得难走了一些，时不时还会遇到溃兵、土匪、刁民…… 　　好在，路登等人有强大的火力网，保护自己的安全。 　　哪怕不动用随身携带的医疗器械，光凭普吉神父一人，都足够应付这些流寇。 　　连续赶路十几天，一行人继续前进，来到一个路登熟悉的地方——尼斯山脉。 　　本来，尼斯山脉的环境十分恶劣，并不适合人类大规模聚集。 　　但是， 　　四百年前北方的大爆炸，改变了气候，让尼斯山脉附近变的温暖了起来！ 　　如今，尼斯城堡依旧在，尼斯伯爵也变成了尼斯公爵。 　　本来是神邦帝国的一块，等领地实力膨胀后，尼斯公爵选择了独立，与神邦帝国划清界限。 　　在尼斯城堡里，路登等人受到了尼斯公爵的热情招待。 　　招待有些太过热情了。 　　他在葡萄酒里加了足够杀死一头大象的毒药，并想让路登先生一饮而尽。 　　生性谨慎的路登先生，在进入尼斯城堡之前，就让普吉神父易容成了自己。 　　普吉神父闻了闻酒，随手泼到尼斯公爵脸上，酒水与皮肤接触，冒出滚滚白烟，对方发出一声惨叫。 　　陶德趁机摸出一把锋利的剃须刀，在尼斯公爵的脖子上划拉一下—— 　　嘶—— 　　血液飙出，溅了路登一身！ 　　普吉神父抓着尼斯公爵的脑袋，另一只手按着身体，随手一拉，帮对方结束了痛苦。 　　尼斯公爵的头颅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停止了呼吸。 　　路登看着遍地狼藉的宴会厅，满脸的无奈。 　　他用手绢擦拭自己的手，不满嚷嚷道， 　　“有这个必要吗？” 　　路登回归至今，尼斯公爵是第一个想要暗杀他的人。 　　至少，明面上，这是第一个。 　　暗杀的动机很简单——他想获得永生。 　　尼斯公爵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虽然人在中年，很多事已经感觉力不从心。 　　当路登来到他面前，尼斯公爵必须思考，这是否是自己此生唯一获得永生的机会…… 　　他动手了。 　　他死了。 　　看着地上还没凉透的尼斯公爵，路登将手绢扔下，盖在对方的头颅上。 　　在今天这顿晚宴之前，尼斯公爵是世上最有权势的一批人，哪怕公然叛变神邦帝国，对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还要想办法讨好他。 　　要权有权，有钱有钱，要人有人。 　　最后，死在一个‘贪’字上，贪永生。 　　在野心家面前，这笔买卖永远是划算的。 　　失败了，也就是一死。 　　成功了，收益无限大！ 　　路登很清楚，后续的暗杀只会更多。 　　他才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三年世界，世界的秩序愈发崩坏，逐渐失控。 　　面对这种情况，以路登的性格，会待在雾都或者自己的老巢，很少在外走动。 　　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孤儿的成人礼，以及阿乌的复仇演出，路登才不会以身涉陷，掺和这趟浑水。 　　尼斯公爵一死，整个城堡立刻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奔跑的人和尖叫声，甚至有地方起火了。 　　满手鲜血的普吉神父看向路登，追问道， 　　“现在怎么办？” 　　人，他已经杀了。 　　就算启云的科技，也不能将尼斯公爵复活。 　　这地方没法呆了。 　　他们如今在这片战场上，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任何目的。 　　墓园借兵失败，本来尼斯公爵还可以利用，结果对方自寻死路。 　　如果再不抓紧时间，路登怀疑，这场战争都要结束了！ 　　“收集一下物资，我们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 　　路登吩咐众人补充补给，同时把秘书长叫到身边。 　　陶德好奇回头看了一眼，问身旁的汉尼拔， 　　“你说，他们在聊什么？” 　　“还能是什么？” 　　备受打击的汉尼拔，没精打采说道， 　　“一场肮脏的政治交易，和往常一样。” 　　陶德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路登先生和秘书长的手握在一起。 　　看样子，交易达成了。 　　接下来的行程，众人的目标更加明确了。 　　他们在前进的路上，不断接收最新的战报，有真有假，需要自己来分辨： 　　“战无不胜的高地皇帝再次亲率军团击溃联军！” 　　“神邦内部发生异动，传闻一支军团围住了神邦！” 　　“小联合王国的军团溃败，老国王暴怒之下重病昏迷！” 　　“小联合王国再次派出舰队支援……” 　　“……” 　　就这样，他们接连赶了六天的路，才来到预订的地点。 　　路登摸出地图，看着地图上的红叉， 　　“就是这里了，决战会发生在这里！” 　　“这里？” 　　众人围上来，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特殊的。 　　路登画出几支军团的前进方向，还标记出各处要地，以及各军的战略意图。 　　光是听完这些，陶德就感觉自己脑袋发胀。 　　他天生不是搞这块的材料。 　　好在，陶德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能靠剃须刀解决的，绝不动用吹风机。 　　路登说了一大堆，最后笃定说道， 　　“决战，一定在这里发生！” 　　他错过了开幕，错过了铺垫，不能错过最后的高潮！ 　　在战局最白热化的时候，路登率领一支异军闯入战局，如同神兵天降，扭转战局…… 　　如同小说主角一般的人生，虽然俗套，但是够爽。 　　汉尼拔打断了路登的分析， 　　“路登先生，您分析了很多，我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决战一定会发生在这里。” 　　他能肯定，路登先生隐藏了什么关键信息！ 　　不然的话，生性谨慎的路登，绝不会如此武断！ 　　而且，汉尼拔认真听完了路登的分析，发现论证中路登跳了很多步骤，有时候甚至是执果索因，倒推过来的。 　　“你在怀疑什么，我亲爱的汉尼拔医生，这是一个出色战略家的眼光！” 　　面对诬陷，路登向来是重拳出击，为自己打抱不平， 　　“我做出这个决定，全凭我对整个战局的解读和分析，和此地叫【滑铁卢】没有任何关系！” 第081章 再无神邦帝国 　　听到路登这话，汉尼拔顿时来了兴趣。 　　滑铁卢这个地名有文章？ 　　显然，汉尼拔并不知道，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普吉神父知道一些内幕，点头附和道， 　　“这地方确实不太吉利。” 　　尤其是对于叫波拿马的人，很不吉利。 　　路登认定这里是决战之地，确实有道理。 　　汉尼拔顿时生出另一个疑惑： 　　“哪怕知道决战之地在哪，人呢？” 　　军团不是庄稼，不会在地里长出来，哪怕是路登先生，也没办法撒豆成兵！ 　　要尊重客观规律。 　　如果是启云的科技，他们也许还能做点什么。 　　但是这场战争里，启云科技被严令禁止！ 　　路登可以卡BUG，但不能无限卡BUG。 　　路登之前的计划就是在墓园里弄到足够的人马，参与这场决战。 　　结果众人也知道了，借兵失败。 　　真正的陵卫军团，如今正跟着奥古斯都，越过神圣之河，进攻神邦本邦。 　　路登手里，除了他们几个散兵游勇，没有其他人了。 　　想要一支战斗素质精良，战力不凡的军团，出现在滑铁卢战场上……堪称奇迹！ 　　换做其他人，汉尼拔早就洗洗睡了。 　　但是， 　　眼前这位路登先生，也许有办法。 　　对于汉尼拔的问题，路登没有回答，而是转而说道， 　　“走，去疗养院休息！” 　　路登带着众人，直奔疗养院而去。 　　听到‘疗养院’几个字后，汉尼拔眉头一挑，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当他们赶到疗养院时，光是马粪味就足以暴露一切了。 　　“该死的，这里到底藏了多少骑兵？” 　　在圣彼得疗养院里，汉尼拔再次见到了自己的老朋友们——圣彼得骑士团。 　　军团长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圣彼得骑士团团长约翰，路登先生，奉小联合王国国王之命，听从差遣。” 　　在战场上不断溃败的小联合王国军团，将伤员送入了圣彼得疗养院。 　　同时，一直没有投入战场的圣彼得骑士团，早早来到滑铁卢这里。 　　这是路登和老国王的肮脏交易。 　　他要一支军团，甚至要老国王在联盟中反水，倒戈一击。 　　老国王会获得什么？ 　　他会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作为胜利者，享有最多的奖励。 　　这是战争，背叛本来就是战争的一部分！ 　　不仅如此，路登还向老国王许诺，南恨吾梅岛会永远忠诚，哥伦布发现的那片大陆可以作为小联合王国的殖民地，每年向王国贡献不少的税金。 　　以及，最重要的一个条件——不团结的陆地文明世界！ 　　路登向老国王保证，高地皇帝会‘死’在这场战争中。 　　陆权国家不会走向大一统，甚至会进一步分崩离析，走向群雄并起的局面！ 　　有了这个承诺，老国王才同意与路登结盟。 　　如果神邦帝国重现辉煌，或者高地帝国征服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岛上的小联合王国，就惨了。 　　对老国王来讲，他的目标永远没有改变——让陆地上那群家伙把狗脑子打出来。 　　打的越厉害，打的越猛，老国王越高兴！ 　　陆地上如果不打了，所有人都看向岛上的搅屎棍…… 　　后果不堪设想！ 　　也正是因此，老国王才会同意在这场战争中背叛联盟，转而支持高地，甚至把最重要的一支军团交给路登。 　　众人在圣彼得疗养院修整。 　　没等两日，战争，打响了！ 　　如同路登预计的一样，双方在滑铁卢这个地方发生了决战！ 　　本来，高地军团占据绝对的优势。 　　他们的战法更加优秀，训练更加科学，装备也更好一些。 　　唯一的劣势，可能就是人数上的劣势。 　　很快，人数上的劣势被不断放大！ 　　反高地联盟军有源源不断的生力军加入战场，而高地军团迟迟没有等来应到的援军！ 　　滑铁卢的一幕，似乎要在今日重演！ 　　就在关键时刻，一支骑兵军团猛地加入了战场！ 　　这支来自小联合王国的军团，没有进攻高地，而是将屠刀对向了其他人！ 　　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指挥官们，就在一波流中溃败！ 　　战场上，当溃败一旦发生，立刻会沦为地狱！ 　　就在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名传令官，骑着快马，闯入阵中。 　　他一路畅通无助，来到了象征皇权的大旗下。 　　显然，沿途的人都收到了命令，没有为难这位传令官。 　　路登伸手挑飞皇帝的头盔，看清楚那张清秀的脸，无奈笑道， 　　“我就知道！” 　　一直战无不胜的高地皇帝，不是别人，而是艾尔！ 　　北边的圣女，是真的圣女…… 　　高地皇帝，则由艾尔来扮演。 　　那么真正的高地皇帝，阿乌又去了哪？ 　　路登追问道， 　　“阿乌现在已经包围了神邦吧？” 　　“不。” 　　艾尔摇了摇头， 　　“在这场战役前，我收到一封燃烧的信。” 　　他没有包围神邦，他已经攻入神邦了！ 　　“不可能！” 　　路登摇头，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阿乌能够攻下这座不坠之城。 　　神邦对于神邦帝国意味着什么，路登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圣城，是不坠之城，是奇迹之城！ 　　一旦神邦被攻破，那意味着神邦的神圣性不再，信仰被击碎…… 　　到那时，一切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唯一可以肯定的事，神邦帝国……会从此彻底衰败！ 　　未来，也很少有崛起的机会。 　　准确来说，是绝对没有崛起的机会了！ 　　这是神邦最后的机会，击败高地，重新大一统，再次铸就往日的辉煌。 　　在路登等人的努力下，神邦失败了！ 　　小联合王国的崛起，势不可挡。 　　他会分裂成无数个城邦、王国，忙着将对方的狗脑子打出来，但不会有人再想着重铸神邦荣光。 　　因为他们的奇迹之城，抵抗了兽人八百年的奇迹之城，被付之一炬！ 　　路登看向神邦的方向，仿佛能看见滚滚燃烧的黑烟，仿佛能闻到空气中的灼烧气息…… 　　一个帝国，无声无息地落幕了。 　　今后，再也没有神邦帝国了。 第082章 地精买卖 　　有了援军的高地军团，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场惨胜，注定记录在所有高地人的血统中。 　　因为，在获胜的当天，噩耗从前线传来。 　　伟大的高地皇帝庞乌·波拿马率兵奇袭神邦，城破之后，城内燃烧起了熊熊火焰。 　　这场火灾之后，神邦的城墙成片坍塌，只留下了一片废墟。 　　而皇帝陛下也在大火中失踪。 　　有人说，他死了，死在这场火灾中，这是圣人降下的圣罚。 　　也有人说，曾在海边见到这位伟大的皇帝陛下。 　　无论哪种说法，都无法解决一个现实的问题——高地帝国没有了皇帝。 　　获得惨胜的高地军团，还没来得及班师回朝，后勤就乱作一团。 　　而被打残的各城邦，也陷入迷茫，他们不知道何去何从。 　　向高地投降？ 　　又该向谁投降？ 　　不投降，组织反攻？ 　　打得过吗？ 　　一句话概括——陆地上乱成一锅粥！ 　　这场战争，唯一的赢家，是隔海相望的老搅屎棍——小联合王国。 　　战争的余波，直到六月才渐渐平息。 　　路登一行人才紧赶慢赶，返回了夏利亚小镇。 　　镇上的孩子们，长胖了一圈。 　　和孩子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路登先生一行人，连日的奔波让他们消瘦不少，疲惫不堪。 　　接上孩子们后，路登按照最短的路径，带着孩子们把神邦简单逛了一下，立刻踏上归途。 　　和出发时相比，队伍多了一个女人。 　　至于失踪的那个小孩阿乌，不知道何时又返回了队伍，依旧和以前一样，不屑于和其他孩子一起玩，更喜欢独处和静思。 　　等一行人再次登船，返回小联合王国时，已经是九月份的事了。 　　十月，他们重新踏上雾都的土地，结束了这次旅行。 　　同月，雾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哥伦布回来了！ 　　他宣称自己发现了传说中的天选之地，将其命名为新大陆！ 　　在哥伦布归来之前，雾都里骂声一片，关于黄金骗局的事，大家都还记着呢！ 　　不过，很少有人关注过，黄金骗局后，哥伦布的股票去哪里了。 　　绝大多数股票，都被路登先生买走了。 　　换而言之，哥伦布这次航行的收获，绝大多数都进入了路登先生口袋！ 　　他带回了无数稀世珍宝，奇珍异玩。 　　香料，丝绸，茶叶，陶瓷，还有最重要的……黄金！ 　　哥伦布带回的黄金，震惊了整个雾都！ 　　本来有些平淡的大航海时代，迎来了第二次高潮！ 　　无数人砸锅卖铁，也要买一张去新大陆探险的船票！ 　　船长们靠着一张航海图，就能拉来成百上千的投资，带上三个月的食物和淡水，他们就敢扬帆起航！ 　　经后人统计，在大航海时代的第二轮高潮中，受益最多的并非航海探险家，而是造船厂…… 　　造船厂手里囤积了大量适合远航的船只，以半卖半送的形势，将其折价卖给了航海家。 　　当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想要获得船只，航海家必须签署一份协议，约定航海获得的三成收益用于偿还船只购买钱款，还要支付一笔不菲的保险费！ 　　这些小事，不提也罢。 　　路登重新在雾都安顿了下来。 　　他的事业版图，也从雾都码头，开始扩展到整个世界！ 　　一艘艘船扬帆，向新大陆驶去。 　　有些船只，靠着往返贸易谋利，有些则是去开辟种植园、居住地，想要获得更长久的收益。 　　他们很快遇到一个新的问题： 　　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重建文明，太辛苦了！ 　　辛苦一点倒没什么，只是辛苦的过程，很容易死人。 　　劳动力短缺，成为种植园最大的苦恼。 　　直到一则新消息传回了雾都： 　　一位航海家，在一片高温的土地上，发现了一群地精。 　　没错，地精。 　　已经消失在这片土地上的绿皮家伙们，在这颗星球的某个角落，依旧存活着。 　　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文化，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原始的不能再原始。 　　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数量足够多，繁衍速度够快。 　　一开始发现地精时，大家很失望。 　　因为地精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没有黄金，没有香料，没有丝绸……什么也没有。 　　就一群绿皮的家伙，仅此而已。 　　很快，人们发现了这片土地上最畅销的商品。 　　一批又一批的地精被送上船，运往新世界，为开荒效力。 　　一开始，只是战败被俘的地精被买卖，双方还保持着文明的伪装。 　　后来，雾都的文明老爷们干脆不装了，直接亲自下场，捕捉地精。 　　被捕的地精，会根据反抗强烈程度来区分对待。 　　反抗最剧烈的一部分，当然会死于反抗。 　　活下来的，如果不配合，也不会被杀掉，毕竟这样太浪费了，他们会被集体阉割掉。 　　按照最科学的说法，这叫物种演化，优胜劣汰。 　　让反抗的地精没有后代，经过一代又一代地筛选，活下来的地精会更加温顺，更加无害。 　　如果人类对自己施加这种暴行，很容易引起不适，进而做出改变。 　　好在，这些绿皮家伙和人类一点边也不沾，没有任何法律保障他们的权益，人类也不会同情这些叽叽喳喳的地精。 　　尤其是神邦人，对地精格外仇视，毕竟他们和兽人是八百年的血仇！ 　　在一次宴会上，靠着买卖地精发财的奴隶主，骄傲地宣布， 　　“人类绝不会对同类做这种事！” 　　大航海纪元第四年，也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第二年。 　　雾都，公司的年会。 　　“我再重申一次，这是污蔑！是诽谤！” 　　路登先生涨红了脸，伸长了脖子，和众人争辩道， 　　“我没有让他们去买卖地精，也没有打算从地精贸易里赚一分钱！” 　　这件事，真的不是路登起的头。 　　根本不用他起头，利益驱使着人们去做这件事！ 　　众人：…… 　　公司副总裁阿尔伯特拿出一长串的产品名单，依次念道， 　　“公司今年的畅销产品如下，麻醉捕捉网，仿古神邦奴隶箱，镣铐，皮鞭……” 　　念完产品名单，阿尔伯特无奈问道， 　　“您能解释一下，这些产品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司的货架上？” 　　“市场上先出现的产品，我们拿来改良出售的！为此我们还吃了不少官司呢！” 　　路登振振有词说道， 　　“在每一件商品上，我们都有标注！”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路登甚至拿出一根皮鞭。 　　只见，皮鞭上印有一行清晰显眼的字样： 　　“【请不要用此类物品进行地精买卖】！” 第083章 他们赚的太多了 　　与其说是备注，不如说是提醒…… 　　正是因为这句话，公司的产品才会热销。 　　不过，在这个话题上，阿尔伯特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在公司呆的这几年，阿尔伯特已经明白了不少道理，尤其是人们对钱的追求。 　　只要有利益在，就一定会有人去做这件事。 　　用路登先生的话来讲，市场和需求就在那里，他不卖，有的是人卖。 　　让路登先生来赚这个钱，总好过其他人赚。 　　原因嘛，很简单，路登先生的吃相更好看一些。 　　他会给工人开平均水平以上的工资，还是按期发。 　　路登先生的承诺，永远会兑现。 　　公司生产的各类商品，品质也是中上，性价比很高。 　　就拿皮鞭来说，公司出产的皮鞭在某种药剂上泡制一段时间。 　　当奴隶主用皮鞭抽打地精后，留下的伤痕会沾染些许药剂，让其他地精忍不住来舔伤口。 　　而通过舔伤口这个行为，被抽打的地精痛感进一步增加。 　　同时，地精的唾液有一定的杀毒功能，让伤口也更容易痊愈，不会感染。 　　光凭这一点，公司出产的皮鞭就是市面上最热销的皮鞭，堪称奴隶主的标配！ 　　退一步讲，就算路登先生取消了皮鞭这个产品，奴隶主们会去买其他皮鞭，或者用其他东西鞭打地精。 　　即便明白这个道理，阿尔伯特依旧被困扰着。 　　他还在思考那个问题，人们为何如此疯狂的追求收益，就像永不停止的贪婪巨兽一样。 　　阿尔伯特自己不知道答案。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让更多的人来思考，寻找更多的答案。 　　他一直在资助着‘哲学家’、‘思考者’、‘作家’。 　　虽然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碌碌无为之辈，好吃懒做，只是为了骗吃骗喝。 　　但是，阿尔伯特丰厚的薪水和分红，足够支撑他做任何想做的事。 　　公司……太能赚钱了！ 　　光是成立这几年，账面上的分红就已经超过30万镑！ 　　阿尔伯特有公司15％的股份，从中拿走了超过5万镑。 　　他只用1万镑，就资助了超过100名这样的人，发表各种奇奇怪怪的文章，写着稀奇古怪的研究成果。 　　至于其余的钱……阿尔伯特都投资到公司了。 　　他曾经做过数次对照组实验，阿尔伯特不得不承认，投资公司是受益最高的做法！ 　　他想要救活更多的人，解决更多的问题，需要更多的钱。 　　只有公司能够做到这一点。 　　1镑投资下去，1年后就能变成2镑，甚至是3镑！ 　　而这些钱，无论是拿出来救济，还是继续投资，都由阿尔伯特自由支配。 　　对于阿尔伯特的实验，路登一直是大力支持的，甚至主动出谋划策。 　　资助哲学家这件事，就是路登提议的。 　　路登的理由很充分， 　　“人只有吃饱了闲的没事干才会想这些问题，如果想要伟大的思想，先填饱他的肚子，解决他的后顾之忧。” 　　回想起自己找工作的那段经历，阿尔伯特觉得路登先生说的有点道理。 　　今年的年会，和往年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的盈利很好，现金流很充沛，公司各项业务都很出色，医疗器械产品畅销海内外。 　　公司是整个雾都最有活力的存在，也是无数人觊觎的蛋糕。 　　曾经有不同的人群向公司发难，想要从公司分一杯羹。 　　可笑的是，还没等路登先生反击，这些人就消失不见了。 　　阿尔伯特知道原因。 　　那位代持股份的秘书长，公司一直服务的德拉库拉伯爵…… 　　他们是有王宫背景的，很深的王宫背景。 　　路登先生活着一日，公司就是安全的。 　　至于路登先生死后……路登不在乎。 　　阿尔伯特倒是偶尔会祈祷，祈祷路登先生长命百岁，好好活着。 　　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更多的时间用在自己的科研上。 　　路登先生活着，很多麻烦就不是麻烦。 　　年会很快结束，之后的晚宴，阿尔伯特一直是不参加的，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他和路登先生打过招呼，准备回到自己的研究所。 　　在登上马车前，一个兜里揣着报纸的报童跑了过来。 　　阿尔伯特下意识摸出一枚先令，准备买下一份报纸。 　　报童却抢先一步喊道， 　　“阿尔伯特先生，只有您能救他，他在矿上被抓到了……” 　　报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阿尔伯特眉头微微拱起，顿时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 　　他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坐上马车，吩咐道， 　　“去矿上。” 　　迟疑了一下，阿尔伯特补充了一句， 　　“和路登先生打声招呼。” 　　阿尔伯特是公司的副总裁，更多的是研发领域。 　　皮鞭上的药物就是他在路登的要求下研发出来的。 　　矿上，这种生产领域，都是路登先生在管，准确来说，是陶德负责。 　　阿尔伯特知道对方可能捅了娄子，自己去捞人，在公司内算是越界了，最好提前打个招呼。 　　阿尔伯特的车夫，是当年在怪鸟书店的那位年轻伙子。 　　他本来是给路登先生开车的，陶德来之后，他就失业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给阿尔伯特驾车。 　　车夫驱动马车，同时回道， 　　“路登先生已经知道了。” 　　阿尔伯特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后，阿尔伯特问道， 　　“路登先生怎么评价？” 　　车夫给出最精准的回答， 　　“路登先生不在乎。” 　　有人在矿上闹事？ 　　路登真的不在乎…… 　　比这更激烈的事，路登都经历过，自己也做过，无论是站在哪一方。 　　对于路登来讲，闹事这件事并不稀奇，没闹起来反倒有些无趣。 　　如果真的要路登评价，他的建议是， 　　“下次整个大的。” 　　小打小闹，没意思。 　　马车穿过小半个雾都，来到矿场外。 　　在一件昏暗的审讯室里，阿尔伯特见到一位伤痕累累的年轻人。 　　年轻人显然遭了一顿毒打，如果不是他说自己认识阿尔伯特，今天可能会被人活活打死。 　　他来到矿场上，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让人们砸掉自己的饭碗云云。 　　监工们还没出手，矿工们已经挥动拳头，狠狠教育了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了。 　　蜷缩在角落的年轻人，见到阿尔伯特后，露出惨淡的笑容。 　　“阿尔伯特先生，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了……” 　　在其他矿场里，年轻人也做过同样的事，不少人响应他，虽然最终的结果不一定好，但过程还算愉快。 　　至少在他闹过之后，矿场上的待遇，都会有肉眼可见的提升。 　　可到了路登先生的矿场，他却碰了壁。 　　阿尔伯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淡问道， 　　“为什么？” 　　虽然阿尔伯特是年轻人的资助者，但他事先并不知道年轻人会来矿上做这种事。 　　年轻人的表情里出现一丝绝望，摇晃着头，说出了答案， 　　“他们赚的太多了……” 第084章 刀了他，就现在！ 　　赚的太多了？ 　　听着年轻人的话，阿尔伯特抬手倒出一杯热茶，递给对方， 　　“需要先帮你处理伤势吗？” 　　年轻人接过热茶，灌了一口，摇了摇头， 　　“不用，谢谢，阿尔伯特先生，在您来之前已经有医生看过我了。” 　　他惊讶于矿场上竟然配有专业的医师，水平还不低！ 　　阿尔伯特让对方坐在椅子上，示意对方继续之前的话题。 　　“没错，赚的太多了……” 　　年轻人神色有些落寞，叹了口气， 　　“这些矿工的收入是雾都最高的，更神奇的是，没有任何人敢克扣他们的待遇，薪水每周都是按时发下，这在雾都简直不敢想象……” 　　除了薪资待遇以外，矿场上还有医疗服务、保险服务、小孩的教育…… 　　当然，这些东西都需要钱。 　　矿工的报酬虽然丰厚，但他们的收入还没焐热，转眼又进入了路登先生的口袋。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矿工心甘情愿的。 　　矿场上售卖的一切，都是内部价，比市场价格低不少。 　　甚至有矿工专门忙起了倒买倒卖的行当，发了一笔小财。 　　听完年轻人的话，阿尔伯特追问道， 　　“所以，你说的一切矛盾、冲突，只需要多给钱就能解决？” 　　“不，当然不是这样，先生，没这么简单。” 　　年轻人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渍，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您没看见他们揍我的样子，这些矿工怨气大着呢，他们似乎窝了一肚子火，生活的并不如意。” 　　他在其他矿场也被揍过，并非所有人都会认同他的想法，有些人则是借着由头揍他一顿。 　　只不过，这一次不太一样。 　　年轻人发现，矿场上的矿工，脾气格外暴躁。 　　“是连续高强度的工作让人神经紧绷，进而更加暴躁、易怒吗？” 　　阿尔伯特试图从医学的角度来解释这件事。 　　汉尼拔是这方面的专家，对于精神类疾病，圣彼得疗养院有专门的一批人在研究，继承莱恩的遗愿。 　　“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当年不仅如此，该怎么形容呢……” 　　年轻人尝试着组织语言， 　　“就像……高压锅，对，就像高压锅一样！他们不断地燃烧，锅内的气压不断加强，早晚有一天会爆炸！” 　　高压锅？ 　　这个观点，阿尔伯特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当即反问道， 　　“矿场已经运转了四五年，并没有发生你说的事情，甚至连征兆都没有。” 　　“因为老矿工都被辞退了。” 　　年轻人信誓旦旦说道， 　　“您可以去拿一份矿工名册来，大部分人都无法在这里坚持三年。 　　没错，这里矿场的工人薪水是最高的，这里的福利待遇是最好的，甚至好过传说中的神邦，可要求是什么？没日没夜的加班，极限的法定工作时间，异常激烈的竞争…… 　　就像磨坊里的驴一样，一旦老了就会被淘汰掉，当矿工们离开矿场时，发现自己的积蓄早就换成了各种破铜烂铁，他们创造出来的财富并不属于他们，他们本来可以有积蓄，但一个又一个的消费陷阱把他们困住了，他们永远无法掌握创造财富的秘诀，只能出卖着自己的体力和时间…… 　　别无所长的他们只能去其他矿上，继续当着矿工，他们的压力没有被释放，只是带去了下一份工作。” 　　说完，年轻人仿佛没了精气神，端着空杯往嘴里灌，摇晃着脑袋，失神说道， 　　“天呐，设计出来这套制度的人……是真正的恶魔。” 　　对于年轻人的评价，阿尔伯特并不在意。 　　沉默片刻后，阿尔伯特再次开口， 　　“哪怕不需要名册我也相信你说的这些内容，你的思考已经触及到一些东西，但你并没有将其整理成体系，怎么说呢我的朋友，思想的火炬是要传递的，必须成体系的传递，就像流水线一样……你应该将这发展成一门科学！ 　　科学，你了解吗，就像孟德尔开创了遗传学那样，你必须成体系地去做这件事，不能像那些空谈哲学家一样，说着人们听不懂的话，你要让人听懂，让人理解，说服人。 　　你应该去写一本书，而不是在矿场和工厂间浪费自己的时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这段时间的见闻已经足够支撑你去创作了……” 　　阿尔伯特站起身，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算是一种鼓励。 　　“会有人送你回家，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离去。 　　回到马车后，阿尔伯特没有返回自己家中，而是让车夫载着他，去了一趟孤儿院。 　　开门的是一位美丽的女士，有人说她是路登先生的妻子，也有人说她只是一个情妇。 　　阿尔伯特和对方接触并不多，他恭敬问候道， 　　“您好，夫人，希望没有打扰到您和路登先生。” 　　对方笑着招呼阿尔伯特进屋， 　　“阿尔伯特先生，快请进，那个懒家伙知道您回来，不愿意下楼。” 　　路登在三楼，陶德在二楼和汉尼拔打球，玩的是一种路登先生发明的桌球。 　　阿尔伯特上楼后，汉尼拔抬头看了一眼，开口问道， 　　“矿场上的事解决了？” 　　“算是吧。” 　　阿尔伯特转头看向陶德， 　　“陶德先生，我想请您保护一个人。” 　　公司的医护人员，安保力量，都是陶德在负责培训、指挥。 　　听着阿尔伯特报出的名字，陶德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是个麻烦精，不少人都想找他的麻烦。” 　　言外之意：要加钱。 　　并非陶德刻意为难阿尔伯特，公司的制度是这样的。 　　公是公，私是私。 　　任何人想要动用公司的力量做私事，都需要遵守同样的规则——加钱。 　　陶德恰好知道，阿尔伯特把所有积蓄和分红都花掉了，距离他下次发工资还有一段时间。 　　阿尔伯特将目光转向了汉尼拔，汉尼拔无奈地摊开双手， 　　“您已经找我借了2万镑，虽然钱如今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可您打算怎么还这笔钱呢？” 　　阿尔伯特一边上楼，一边说道， 　　“哦，我最近有篇关于天体运转的论文要发，应该能拿到今年的莱恩徽章，等奖金发下来，我就还你钱。” 　　汉尼拔：…… 　　我看你是纯心找茬是吧！ 　　自从莱恩徽章改革以后，汉尼拔已经与莱恩徽章错过了两次。 　　第一次，输给孟德尔的豌豆论文，汉尼拔心服口服。 　　第二次莱恩徽章医学奖评选前，一个叫查尔斯的高地医生，意外发现虱子为‘斑疹伤寒的传染者’，专门就此事写信向汉尼拔请教。 　　大度的汉尼拔医生向《柳自科》推荐了这篇论文，查尔斯也毫无悬念获得了莱恩徽章。 　　汉尼拔含泪赚下了大把金币，以及公司提前布局，生产了一大批针对虱子的医药，当年营收暴涨。 　　在【钱＋良心】和莱恩徽章面前，汉尼拔毫不犹豫选择了良心，顺带赚了点小钱。 　　他只是没想到，阿尔伯特随口一句话，能伤自己这么深！ 　　陶德默默递来一把剃须刀，怂恿道， 　　“刀了他，就现在！” 第085章 永生的名额 　　汉尼拔最终还是没有刀了阿尔伯特。 　　如今莱恩徽章细分奖项，汉尼拔和阿尔伯特没有直接竞争关系。 　　等有的时候，再刀也不迟！ 　　阿尔伯特来到三楼，见到了正在读报纸的路登先生。 　　路登见阿尔伯特来了，把报纸下的游戏机收了起来，随口问道， 　　“都解决了？” 　　“嗯。” 　　阿尔伯特点头，走到酒柜，随手取下一瓶酒。 　　他先是倒了两杯酒，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阿乌，取出第三个杯子，倒出一杯清水。 　　将酒水分了一下，阿尔伯特找到一把扶椅坐下，有些疲惫， 　　“路登先生，我没想过这件事会这么难。” 　　“你坚持的东西越多，想要的东西越多，事情就会越难。” 　　路登抿了一口酒，悠悠说道， 　　“而且，你也太不擅长变通了。” 　　“变通？” 　　阿尔伯特看向路登先生，静待下文。 　　对于阿尔伯特，路登愿意多说几句，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你完全可以给年轻人一份公司的岗位，让我想想，就叫经济顾问好了，也可以叫风险管控专员，随便你怎么称呼。 　　他的开销，完全可以由公司来承担，连带着安保也是，这至少会为你省下一笔钱，不是吗？” 　　“这不是钱的问题，路登先生。” 　　阿尔伯特有些迟疑，试探性问道， 　　“而且，拿公司的钱去做这些事……真的合适吗？” 　　路登笑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只要投入产出比足够，只要有较为明确的预期收益，公司愿意投资任何事。当年在启云，绞绳卖的可好了……咳咳，我是说，收益！重点是收益，明白吗，我们追求的是收益！” 　　路登相信，对方的书一定会畅销。 　　而公司作为书籍的版权拥有者，会靠着版税大赚一笔！ 　　不仅如此，路登最近还准备说服老国王，将著作权保护法提上日程，时效尽可能再延长一下…… 　　总之，和预期收益相比，这点微薄的投入，不值一提！ 　　阿尔伯特依旧觉得有些不妥，从他这里私人拿钱，和公司出款，性质差别太大了。 　　“你是在担心金钱腐蚀了你的朋友？” 　　路登看出阿尔伯特的担忧，一针见血地指出， 　　“如果这样就能腐蚀，说明你的朋友并没有看穿问题本质的能力。钱就是钱，一种通用等价物，仅此而已，它不会腐蚀人的灵魂。” 　　听到这话，阿尔伯特释然笑道， 　　“您说的有道理。” 　　他没有久留，很快告辞离去。 　　一直旁听了两人对话的阿乌，在阿尔伯特离开后，冷不丁问道， 　　“您打算把永生给谁，路登先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依旧会有两次永生的名额。 　　而且，由于路登先生十分和谐的日常生活，这一次他没有过分亲密的女伴。 　　因此，相当于两个名额都还空着。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也避开不谈。 　　直到今天，阿乌才主动开口询问。 　　这个问题可能由阿乌来问最合适。 　　路登反问道， 　　“你觉得应该留给谁？普吉神父么？” 　　“不。” 　　阿乌摇头，解释道， 　　“每一任普吉神父在上任时都要宣誓，放弃永生。” 　　放弃永生？ 　　路登能够理解这个行为的仪式感，但不太能理解，对方真的能做到这种事？ 　　他们讨论的不是钱，不是财产，不是短暂的欢愉，而是这世上最诱人的果实——永生。 　　阿乌身为永生者，应该很清楚，这两个字的魅力。 　　“他被转为长生种后的寿命本来就不短。” 　　阿乌继续说道， 　　“而且，在临死前，他可以选择将自己的神经元备份，上传到新世界……算是另一种程度的‘永生’吧。” 　　新世界？ 　　这个词，路登还是第一次听阿乌提起。 　　关于启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女皇不太爱提，路登也没有去追问。 　　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 　　上传人脑这种事，对启云来讲，并不算难。 　　这也很好地解释了路登另一个疑惑。 　　启云在毁灭时，很多‘死去’的人应该都将自己上传了。 　　他们舍弃了现实世界的一切，换取电子世界的永生。 　　这也解释了，启云为何急速消亡，现实世界发生的一切吓坏了不少人，他们被恐惧支配，被死亡威胁，逃入了虚拟的乐园。 　　以及，女皇为什么会成为末日后的领袖。 　　‘新世界’需要有人来维护，人工智能有时候会变成人工智障，而人类想要延续自己的存在，又必须进入新世界。 　　最适合维护‘新世界’的人选，正是女皇。 　　她本来就是永生的，掌握‘新世界’的钥匙，成为新世界的掌舵人，顺理成章。 　　“我还没有想好。” 　　路登给出自己的答案， 　　“永生是一份礼物，也是一份诅咒，现在的永生者已经够多了。而且，中场开香槟是大忌。” 　　路登这一次的模拟还没结束，很难说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 　　永生的名额也许有两个，也许只有一个。 　　就连选择权，都不一定在路登手中。 　　当年在神邦，一切都在女皇的掌控下，路登可以精心设计好剧本，让演员们按照剧本来演绎，为历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时代变了。 　　在达到完美结局之前，路登不会做任何假设。 　　以及，阿尔伯特、汉尼拔、爵爷、陶德…… 　　路登这一次模拟遇到的这些人，有一个显著的特点。 　　当路登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是成熟的灵魂。 　　这样的人，让他们去接受永生，会十分痛苦、挣扎，就像女皇、艾尔一样。 　　三位永生者中，只有阿乌接受永生的过程是最轻松的。 　　他被买下的那天，路登就开始为他铺路了，艾尔、女皇更是把他当做路登的儿子在养。 　　打了个哈欠，路登从报纸下摸出游戏机，再次玩了起来。 　　…… 　　离开孤儿院后，阿尔伯特没有返回住所，而是去了一趟药物实验室。 　　他们的实验室汇聚着所有聪明的大脑，这里的产出，提供了整个公司30％以上的利润。 　　阿尔伯特到实验室后，立刻有助手递来最新的研究报告。 　　“第三期小白鼠实验结果出来了，这种药在治疗方面确实效果很好，但是有极小概率会导致一些异常举动，2000只小白鼠里，有3只发了狂一样攻击其他小白鼠，我们还不知道这是不是药物的作用……” 　　“实验环境下的小白鼠自身有发狂的概率，这个数据不能说明什么。” 　　阿尔伯特转而问道， 　　“所有研究报告有责任人签字？” 　　“有。” 　　“药物监管所那里，确定药物可以进行人体实验？” 　　“他们甚至觉得可以直接上市售卖。” 　　阿尔伯特摇了摇头，冷漠说道， 　　“别管他们，注册专利，进行一期药物实验，在药剂上标明可能存在的副作用，确保在法律上没有任何风向，还有……” 　　说着说着，阿尔伯特忽然停了下来，他发现助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阿尔伯特开口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助手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说道， 　　“我突然觉得……咳咳……也许这么说不太好……” 　　在阿尔伯特的目光追问下，助手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您太像路登先生了。” 第086章 画 　　太像路登先生了？ 　　阿尔伯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淡答道， 　　“我当做赞美收下了。” 　　很快，他又吩咐了几件事，让助手分别去落实。 　　公司的业务很多，不同业务线上也有竞争关系，会根据表现、盈利情况，在公司拥有不同的话语权。 　　当然，所有人都很清楚一件事，真正在公司拥有绝对话语权的，是路登先生。 　　神邦帝国覆灭后，巴克家族不断将人才和资金以各种方式送到小联合王国，其中公司就吃下了很大一部分。 　　对于巴克家族来讲，这是笔买卖并不亏，陶德持有公司5％的股份。 　　不要小看这个比例，曾经有一位雪地来的贵族，报价超过50万镑，想要购买阿尔伯特手中的股份，被阿尔伯特拒绝。 　　如果不是路登先生病态地追求扩大盈利能力，公司账面上的收益至少能翻倍！ 　　每一笔生意赚了大钱以后，路登先生都会将赚来的钱，再次投入到更多的生产中。 　　无数市场在等待着他们，钞票正在向他们挥手，但凡慢上一秒，都会亏不少钱！ 　　处理完实验室的事，阿尔伯特在办公室小憩了片刻。 　　醒来后，他把下一篇论文略微修改了一下，确定格式上没有问题，准备拿给爵爷修订一下，晚一点发表。 　　不出意外的话，这项发现能够比肩莱恩徽章。 　　换做其他人，也许会把这些发现分开发表，同一年发表的话，很难赢得两次莱恩徽章。 　　阿尔伯特不在乎这些小事，他只是抽空做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 　　如果没有公司的忙碌，如果没有遇上路登先生，阿尔伯特应该会比现在更纯粹一些，纯粹研究科学，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 　　实验室、工厂、图书馆、孤儿院、疗养院…… 　　阿尔伯特的生活仿佛围绕着这些东西打转。 　　公司副总裁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乏味。 　　很快，年后，莱恩徽章颁奖了。 　　阿尔伯特赢得了其中一项奖项，爵爷作为论文的通讯作者，共享了这项荣誉。 　　在领奖时，大方的爵爷一掷千金，代表小联合王国向莱恩徽章捐赠了10万镑。 　　毕竟，其他人获奖是领走奖金。 　　爵爷获奖，直接给奖金池充值。 　　这次获奖，也被称为史上最有含金量的莱恩徽章。 　　真·含金量。 　　获得莱恩徽章，对阿尔伯特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他甚至没有去领奖。 　　不过，公司倒是定制了一批天文望远镜，花里胡哨的那种，没有太强的观测能力，只能看看凹凸不平的月球表面。 　　因为获奖的论文与天体运行有关，雾都的上层社会，自然掀起了一股追星热。 　　靠着将市场分割，公司自然分到了最大的蛋糕，赚的盆满钵满。 　　春去秋来，阿尔伯特又忙碌了整整一年，鬓角上甚至多了几根白发，更让人心糟的是，阿尔伯特开始脱发。 　　好在，他并不太在意个人形象，就算秃顶也无所谓。 　　这一日，阿尔伯特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在孤儿院解决了晚饭。 　　上楼打盹的功夫，他听见路登先生和爵爷的交谈。 　　“有一艘船正在驶向雾都，船上有不少艺术家，画家、雕塑家……什么都有，曾经是巴克家族在资助他们，如今巴克家族自身难保，只好将他们送来雾都这里，寻求我的庇佑……” 　　爵爷对这件事的兴趣并不高，他欣赏艺术的水平很一般。 　　路登继续说道， 　　“最贵的一幅画曾卖出5万5镑的天价。” 　　“这么贵？” 　　爵爷有些兴趣了，他很好奇，哪个冤大头会花这么多钱买下一幅画。 　　陶德替路登先生公布了答案， 　　“路登先生买下了这幅画。” 　　原来是路登这个冤大头！ 　　爵爷笑了，他很想见识见识，什么画价值五万五，能让路登先生这样的人一掷千金。 　　这可不常见！ 　　汉尼拔则无情地拆穿了这个骗局， 　　“卖家也是路登先生。” 　　爵爷：…… 　　哄抬价格了属于是。 　　不用汉尼拔补充，在场的众人也知道这件事的后续。 　　路登先生提前收购了这名画家的所有作品，然后炒高了其中一幅画的价格，从而带动所有画作的价格，获得盈利。 　　可阿尔伯特有另外一件事不明白。 　　他站起身，抹了把脸，开口问道， 　　“路登先生，您如何笃定，您收集的画作一定能卖出去？” 　　阿尔伯特很肯定，路登先生把所有画都卖掉了。 　　他只是不明白，路登先生是如何做到的。 　　“想知道答案？” 　　路登抿了口酒，开出自己的条件， 　　“等船靠岸的时候，你去安置一下，他们没有明面上的身份，需要低调行事，顺便帮我找一个人……” 　　这个条件并不苛刻，阿尔伯特答应了下来。 　　路登将酒杯放下，公布了答案， 　　“很不幸，我高价拍下画作的第二天，这名画师逝世的消息传到了雾都。” 　　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相信，画师不是路登先生杀的。 　　原因有二。 　　一，杀人违法，路登先生不做违法的事。 　　二，画师活着，路登先生能赚的更多。 　　路登先生从来不会放过任何能赚更多的机会…… 　　很快，路登先生说的那艘船，靠岸了。 　　按照路登先生的吩咐，阿尔伯特提前在岸边等候，迎接这艘船。 　　船上的人们能够创造出的价值，难以估量。 　　当然，路登先生也特意交代了，不要给他们太好的待遇，一切按照正常职员来就可以了。 　　金钱会腐蚀艺术家的灵魂，让他们沉迷于享乐，荒废创作。 　　路登先生要的是艺术品，不是艺术家。 　　登上甲板，打开门，一股难闻的气息迎面而来。 　　显然，这些来雾都避难、穷困潦倒的画师、艺术家们，在船上的日子并不好过。 　　神邦动荡不安，巴克家族的实力也不如之前，能够将这些人活着送到雾都，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旅途过程中些许坎坷，不值一提。 　　闻着刺鼻的气息，阿尔伯特面不改色，走进船舱环顾一圈，开口问道， 　　“你们当中，谁是达·芬奇？”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一个胡子邋遢的年轻画师身上，就连画师自己都有诧异，不明白对方找自己做什么。 　　达芬奇很年轻，没有接受过太多成体系的教育，在这些艺术家中，无论是资历、能力、作品……都排不上号。 　　至少现在是这样。 　　阿尔伯特走上前，从风衣里摸出一个支票本，撕下最上面一张，签下了名字，没有写数字，直接递给对方， 　　“路登先生想买下您过去、现在、未来的所有作品。” 第087章 我达芬奇此生的追求…… 　　直到坐上马车，达芬奇都沉浸在疑惑之中。 　　他不明白，这位素未谋面的路登先生是什么意思，这张空白支票又是什么意思。 　　达芬奇不需要明白太多。 　　从他落地的那一刻，就自愿成为了公司的职员。 　　成为公司的一份子还想跑？ 　　没门！ 　　阿尔伯特还没见过路登先生搞不定的人。 　　再次打开马车时，阿尔伯特不得不承认，自己把这个达芬奇想简单了。 　　达·芬奇，失踪了！ 　　他在支票上写下一行字： 　　“如果我在支票上写字，这张支票也会成为我的作品。” 　　换而言之，达·芬奇无法获得任何报酬，就出卖了自己的一生！ 　　他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因此，逃走，是达芬奇唯一的选择。 　　更神奇的是……他竟然做到了。 　　阿尔伯特看着空荡荡的马车，陷入沉思。 　　想要在公司的车队里，神不知鬼不觉，不惊动任何人，凭空消失…… 　　单凭达芬奇一个人，肯定做不到这种事。 　　能做到这种程度，阿尔伯特只认识一个人——路登先生。 　　…… 　　孤儿院。 　　现在是……下午茶时间！ 　　路登和爵爷又在一起饮茶，两人的关系很不错，更加纯粹。 　　既不像陶德和路登那样，明确的上下级关系。 　　也不是像阿尔伯特那样，走在学习、模仿、追赶、超越路登先生的路上。 　　他们是纯粹的酒肉朋友，一起吃喝玩乐，大把撒币的朋友。 　　因此，两人的谈话会更加轻松一些。 　　爵爷放下报纸，开口问道， 　　“您说，为什么艺术家、创作者们，总在艰苦的时光里才能完成自己最杰出的作品？” 　　“这个问题的解答思路很多。” 　　路登放下咖啡杯，也来了兴趣，缓缓说道， 　　“首先，以艺术、文学等作为主要谋生手段的人，根据自己从事职业领域不同，对家境的要求也不同。” 　　写连载小说、剧本，只需要一张纸，一根笔，任何人在闲余的时候都可以做这件事，是门槛最低的一件事了。 　　绘画，最少也需要一支画笔，一张白纸，比小说的门槛要高一点。 　　毕竟，一本小说可以通过报社卖给所有人，而画作只能卖给一个人。 　　再往上走，雕塑壁画等甚至是建筑师，需要跟着师父学习多年，才能正式出师…… 　　路登解释道， 　　“他们在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已经经过了一次筛选，像爵爷你这样身份的人，只会是读者，而不是作者。” 　　“您这样的描述是有偏见的！” 　　爵爷不满地抗议道， 　　“我也写过一些文章！” 　　他出于兴趣爱好，写过一些自己研究领域的文章，甚至因此获得了莱恩徽章！ 　　“好的，请原谅我的疏忽，让我们回到主题。” 　　路登继续说道， 　　“创作，是有明确的黄金周期，会有一个作品集中爆发的时期，这些有天赋的人，遇到他们的缪斯之后，会为世人带来意想不到的佳作，运气好的话，这些佳作会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名声、金钱、荣誉……一切您能想到的东西，都会迎面而来。” 　　听着路登的话，爵爷皱起眉头，有些不理解， 　　“所以，您还是觉得金钱腐蚀了他们的灵魂？” 　　这个说法，显然没办法让爵爷满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路登纠正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创作者吃到自己创作黄金周期带来的红利，会有大量的俗事分散他们的精力，同时随着年龄的上涨，创作黄金周期会进入结尾，缪斯也会离开。 　　而且，成名之后的人们，对自己的要求会更高，他们不会满足于过往的创作，不会重复之前成功的套路…… 　　这种要求约束了他们，反过来会让他们的产量降低，甚至连质量一起降低，走进了死胡同里。” 　　爵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 　　路登话锋一转，竟然把话题赚到了爵爷身上！ 　　“试想一下，如果爵爷您并非出生在皇家铸币厂，而是一个正常甚至有些贫困的家庭，您的未来会是怎样？” 　　爵爷眉头一挑，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出生就是人生赢家的他，从未做过这种假设！ 　　“出生这种事，没办法假设吧？” 　　路登嘴角微翘，意味深长说道， 　　“如果您的家道中落呢，突然一贫如洗，急需您的聪明才智来创造财富，需要您去做些什么，才能获得现在拥有的一切，您竭尽全力只是为了获得明天一顿饱饭，这种情况下，您又会做什么？” 　　爵爷思考了一下，感觉这个问题不能深思。 　　他认真答道，“我会去疗养院当神父。” 　　那里管饭！ 　　对于这个回答，路登只能说：不愧是你！ 　　没有任何奋斗的意愿，直接快进到终点，继续当神学家！ 　　路登举起咖啡杯，再次抿了一口，悠悠说道， 　　“还好，这样的事从未发生。” 　　爵爷则没有听见这句话，他还在思考。 　　路登先生提的这个假设……有点意思。 　　路登再次拿起报纸，看着无趣的新闻，打发时间。 　　对于爵爷，路登当然可以去操纵一些什么，让爵爷像是磨坊里的驴一样，产出一点什么。 　　至少把爵爷第一定律折腾出来吧！ 　　这个世界需要力学！ 　　但是，路登没有这么做。 　　这是一个人类群星闪耀的时代。 　　可以允许一些星星不要闪耀，休息一下。 　　爵爷对自己如今的生活很满意，路登没理由去让他改变什么。 　　如果这颗星星不闪耀……是爵爷自己的损失。 　　路登很肯定，不会是人类的损失。 　　因为，没有牛爵爷，也会有马爵爷。 　　过了一会，爵爷很快想起两人最开始的话题， 　　“路登先生，您说，会不会有一种人，创作黄金周期贯彻了一生，缪斯从未离开他？” 　　报纸后面，路登嘴角勾起，快压抑不住自己的笑容， 　　“谁知道呢？” 　　…… 　　当晚。 　　圣菲街区， 　　裁缝铺亮起了久违的灯光。 　　一名衣着简陋，灰头灰脸的年轻人，在裁缝铺里，有些坐立不安。 　　门口的风铃响起，传说中的白兰度教父来了。 　　白兰度教父坐下，酒倒满，白猫就位，一切准备就绪！ 　　“教父，我寻求您的帮助！” 　　忐忑的年轻人，说出了自己的述求， 　　“我刚从一个恶魔手中逃脱，我达芬奇此生的追求，便是无拘无束的创作……” 第088章 我就是白兰度教父！ 　　听完达芬奇的诉苦，白兰度教父微微点头。 　　“路登这个人我知道，没有神邦精神的家伙，只喜欢赚钱。” 　　当教父提到‘神邦精神’时，达芬奇的神色有些许黯淡。 　　任何一个神邦人，都不会忘记神邦往日的辉煌。 　　也正因如此，当他们看到满目疮痍的神邦时，心如刀割，黯然神伤。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重建神邦帝国已经不可能了。 　　那把大火，焚烧了神邦人最后的精神支柱。 　　神邦与这世上的其他国家没有什么区别，并不高贵，也不低贱。 　　以后也会还会有神邦王国、神邦共和国……不管神邦以哪一种形式存在，它都要告别自己一千二百年的历史，告别自己的辉煌，成为诸多国家中的一部分。 　　对于达芬奇来讲，只要你和我一起喷路登，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达芬奇能听出来，对方的话情真意切，显然对路登先生颇为不满。 　　言语中，满满的都是情绪，没有一丝丝技巧。 　　白兰度教父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说实在的，达芬奇先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并不知道，我能帮上你什么，如你所见，你已经逃出了路登那个恶魔的掌心，你自由了。” 　　“关于这个……” 　　达芬奇支支吾吾说道， 　　“我是私下来雾都的，在明面上……咳咳，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已经半天没有吃东西了。” 　　善解人意的白兰度教父，微微抬手，手下立刻端上面包和蛋奶酒，摆在达芬奇面前。 　　达芬奇也不客气，没有人能与饥饿的本能抗争。 　　哪怕饿了半天，进食时他依旧保持了含蓄、克制，该有的礼仪。 　　看得出来，他很想给教父留下一个好印象。 　　吃饱之后，达芬奇擦拭嘴角，将餐盘挪到一旁，在烛火的照耀下，眼睛泛着光芒，望向对面的教父。 　　“我想在圣菲街区定居。” 　　白兰度教父依旧是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圣菲街区不拒绝任何神邦人，无论他们是怎么来的。” 　　达芬奇更进一步，再次提出要求， 　　“我需要一个谋生的手段。” 　　白兰度教父平淡答道， 　　“路登既然看重你的才艺，我想，你不会在圣菲街区饿死。” 　　圣菲街区的治安很好，单凭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 　　治安队那帮扒皮的家伙，从来不来圣菲街区！ 　　在地下教父的管理下，一切以神圣法典为主，其次才是雾都法典…… 　　达芬奇哪怕是偷渡来的，只要手脚健全，在圣菲街区想要活下去，绝不是什么难事。 　　接二连三的要求，都被教父平淡拒绝，达芬奇感觉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远。 　　想要留在雾都，达芬奇必须寻求某位大人物的庇护。 　　“坦白和您说吧，白兰度教父。” 　　达芬奇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哀伤和忧虑， 　　“我得罪了路登先生，我从他那里逃出来，相当于在所有人面前打了他的脸……” 　　白兰度教父恰到好处地补充道， 　　“我可以送你一张离开雾都的船票。” 　　达芬奇：……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会被这样对待。 　　达芬奇有些心灰意冷，站起身，恭敬行礼， 　　“也许我该去别处撞撞运气，白兰度教父。” 　　看着对方要离开，白兰度教父反倒来了兴趣。 　　“坐下，没有耐心的孩子，起码你是我见过最礼貌的一个。” 　　白兰度教父点燃了一根雪茄，将腿上的白猫放在地上， 　　“只要你在圣菲街区，不需要任何庇护，也不用担心，路登那家伙不会对你报复。在这里，你只需要遵守神圣法典即可。” 　　“您是说……” 　　达芬奇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有些震惊。 　　圣菲街区，不是法外之地！ 　　路登的权势再滔天，到了圣菲街区，也要乖乖遵守神圣法典。 　　换而言之，达芬奇向教父提出的请求，教父不愿意帮他，是因为没有任何需要帮的事！ 　　他从未想过，白兰度教父的能量会如此之大。 　　“不必赞颂我。” 　　白兰度教父谦虚说道， 　　“赞美神圣法典吧。” 　　“神圣法典在上！” 　　达芬奇在异国他乡，找到了家的感觉。 　　打消顾虑之后，达芬奇明显轻松了一截，正如教父说的那样，他单凭自己的本事，就能在圣菲街区站稳脚跟。 　　没什么好怕的了！ 　　“当然，我不介意给自己欣赏的年轻人一些帮助，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少浪费一些时间。” 　　教父再次开口，报出一个画师的名字， 　　“你可以跟着他学习一段时间绘画，他是一个耐心的画师，欠我一份人情。” 　　在圣菲街区居住的所有人，都欠着教父人情。 　　“太感谢您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达芬奇站起身，有些不安，双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最后……我有一个可能比较过分的请求，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可以撤回……” 　　教父笑了。 　　这个年轻人当谈话是什么，还可以撤回的？ 　　好在，年轻人的才华足够高，让人愿意对他保持足够的耐心。 　　在教父的示意下，年轻人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我想看看您的脸，白兰度教父，请不要误会，我想为您画一幅画……” 　　他当然不是探长的手下，来刺探教父的真实身份。 　　达芬奇提这个要求，真如他说的那样。 　　为了报答教父的恩情，达芬奇想要为对方做点什么，画画是最好的选择。 　　可画人，总要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吧！ 　　因此，达芬奇的请求，顺理成章。 　　“这个要求么……” 　　教父没有太多迟疑，答应了下来， 　　“别人的话，我一定会拒绝，达芬奇你可以是例外……” 　　说出这句台词时，教父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 　　但是，在教父进来之前，他和别人打赌。 　　如果达芬奇提出要看教父真容的要求，教父必须念出这句台词。 　　教父将面具摘下。 　　面具下，露出一张标准神邦血统的脸庞。 　　“你，你是……” 　　达芬奇惊呼道， 　　“汉尼拔先生！您竟然是白兰度教父！天呐，我从未想过，竟然会是您！” 　　汉尼拔阴沉着脸，稳稳点头， 　　“我就是白兰度教父，白兰度教父就是我！” 第089章 瘟疫 　　看着烛火下的脸庞，达芬奇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一直担心，路登先生和白兰度教父是同一个人，那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好在，白兰度教父用实际行动打消了达芬奇的顾虑。 　　他亲吻了教父的手背，在教父安排下，住进一间阁楼，那里本来住着一位落魄的画师。 　　等达芬奇走后，汉尼拔看着门的方向，无奈叹了口气。 　　这个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了！ 　　被路登先生吃的死死的。 　　今晚的一切，都在路登先生的预料之中，就连对方会要求自己摘下面具这件事，路登先生都猜到了。 　　事实上，汉尼拔也提出过疑问。 　　这么轻易地摘下面具，以真面目面对达芬奇，反倒有些欲盖弥彰…… 　　对此，路登的解释很简单，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结出果实。” 　　达芬奇怀疑路登和白兰度教父的关系，以他的才能和性格，早晚会发现真相。 　　路登不需要骗达芬奇一辈子，只需要骗他一时。 　　让这个天才暂时安分下来，这就够了。 　　达芬奇和同批的艺术家，在雾都以各种形式，安顿了下来。 　　他们的经历，只是时代的缩影。 　　没有了神邦帝国之后，整个大陆陷入无止境的战乱。 　　人们自然渴望更加和平、富裕的生活，越来越多的人，逃到小联合王国避难。 　　他们为小联合王国带来了机械、生产经验、劳动力、财富…… 　　与此同时，大航海时代正在逐步走向新的高潮。 　　一批又一批船队出发远航，有的去买卖地精，有的去开辟殖民地，还有的人则继续寻找新大陆…… 　　又是一年过去。 　　一份紧急电报，打破了公司的宁静氛围，召开了紧急会议。 　　会议的主持人，也是如今的执行总裁——阿尔伯特。 　　如今，公司绝大多数的事务，都是阿尔伯特在处理，他除了自己的单独实验室外，更多的是负责统筹整个公司的运转。 　　对于阿尔伯特，路登给予了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这次召开紧急会议的原因也很简单： 　　“一种新的疾病在南方蔓延，有慢性也有急性，可传染……” 　　简单介绍了一下疾病的特征，阿尔伯特神色凝重， 　　“我们在启云古籍中，找到了这种疾病的名称——肺结核。” 　　肺结核是一种古老的疾病。 　　至少对于如今的人类文明社会来说，是这样的。 　　阿尔伯特警告众人， 　　“如果放任不管，肺结核会杀掉雾都十分之一，不，四分之一的人。” 　　同为医生，汉尼拔显然知道这种疾病的可怕。 　　他罕见地展露出人性，用凝重的目光看向路登先生，试探性问道， 　　“是否可以用启云的科技解决这次疾病？” 　　没等路登回答，阿乌冷冷回到， 　　“如果向启云求救，就要接受启云的一切。” 　　接受启云的一切…… 　　启云的末日田园派，要求人们回到野蛮的田园生活，不要发展任何科技，愚昧、混沌、原始地生活。 　　在他们看来，只有这样，人类才会摆脱自己毁灭自己的结局。 　　汉尼拔收回目光，明白对方的意思。 　　永生者拒绝为一次疾病动用启云科技，哪怕他们有这个能力。 　　准确的说，是女皇拒绝。 　　每到这种时候，汉尼拔就会忍不住想，路登先生争口气呀！ 　　你们家，到底是女皇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阿尔伯特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启云科技上。 　　“我们正在研究这种疾病，需要更多的实验样本数据，但这些数据收集起来很困难，南边离我们太远了……” 　　“关于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帮上点忙。” 　　先前拒绝提供帮助的阿乌，改了口风。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阿乌也没有说话遮遮掩掩的习惯。 　　他直白说道， 　　“我可以感染上这种疾病，并且通过调整身体状态，加速疾病进程，展现各种发病期的症状，以及提供尸体解刨分析死亡原因……” 　　众人：？？？ 　　哪怕知道永生者的一些特性，听着这些话从阿乌口中毫无情绪地说出，众人也感到一阵胆寒。 　　反倒是路登，对此并不意外。 　　他早说过了，永生者和人类是两种物种，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和处理方法完全不同。 　　阿乌没办法改变女皇的看法，不能违规动用启云科技。 　　但是，他作为永生者，自己能做的事就已经足够多了。 　　有了阿乌的帮助，想要解决掉肺结核，进展应该会快很多。 　　在阿尔伯特继续会议进程前，一直沉默的路登先生，冷不丁开口， 　　“我们是一家医疗公司。” 　　这句话，为整件事定下了基调，也让阿尔伯特接下来要做的事，减轻了不少阻力。 　　路登的意思很明确：我们是医疗公司，要和疾病斗争。 　　如果攻克了肺结核，他们会廉价大量出售药物，拯救病人，而不是囤货居奇，借机牟利。 　　这也是阿尔伯特最初预想的方案。 　　只不过，阿尔伯特的初衷和路登的初衷不太一样。 　　路登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只有活人才会持续消费。 　　他需要更多的市场，更多的消费者，因为他的公司还在源源不断生产商品…… 　　一切，都是生意。 　　阿尔伯特继续说道， 　　“面对肺结核，公司建议大家离开人口密度太大的城市，到乡下自我封闭一段时间，这种疾病的致死率很高……” 　　在场的众人，都是公司的股东、骨干。 　　任何一个人如果因为肺结核病亡，都是公司的损失。 　　阿尔伯特的警告，也算是公司福利的一种。 　　紧急会议结束后，股东们将消息传了出去。 　　最先离开雾都的是老国王，传闻国王陛下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应该无法挺过这个冬天。 　　接着，爵爷也去了乡下庄园躲避这场瘟疫，他还邀请路登一起，被路登婉拒。 　　路登打算借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假期，做点更刺激的事。 　　比如……登月！ 　　这一天，在月球享受提前退休生活的路登，收到了一封来自爵爷的信。 　　拆开信封，爵爷的字跳入眼帘，路登嘴角微微勾起。 　　信上是这样写着的： 　　“路登先生，一个苹果砸在我头上，我忍不住开始思考……” 第090章 大的要来了 　　等路登结束假期，从月球返回时，这场瘟疫已经接近尾声。 　　在阿乌的配合下，阿尔伯特带领实验室，研发出了一种名为‘异烟肼’的药物，将无数病人从死亡边缘救回。 　　公司注册了‘异烟肼’的专利，然后以接近免费的价格销售、分发。 　　当然，圣彼得疗养院支付了一笔金币，小联合王国也为公司提供了一些补贴。 　　阿尔伯特已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做到了最好，尽可能救治更多的人。 　　公司这些年赚取的利润，多半都搭了进去，才保住了小联合王国的人们。 　　至于陆地上的人们……大规模的瘟疫也结束了。 　　他们没等到阿尔伯特的解药，靠着另一种方式结束了瘟疫。 　　当年的莱恩徽章，没有任何争议，再次颁发给了阿尔伯特。 　　他也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获得两次莱恩徽章的人物，还是在不同领域。 　　不过，阿尔伯特没有独享这份荣誉太久。 　　因为，居住在乡下的爵爷，由于无聊的缘故，花费了更多的精力在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爵爷做了一件过去几十年都未曾做过的事——他开始思考。 　　没错，思考。 　　爵爷用一个苹果，总结出了不少规律。 　　整整两年的大瘟疫，快把爵爷逼疯了。 　　他把自己所有研究成果，浓缩在一篇论文中，发表在《柳自科》上，这篇论文被爵爷取名为《自然定律》。 　　自然定律的问世，意味着什么，无须多言。 　　这篇论文为爵爷斩获了莱恩徽章的‘数学奖’、‘物理学奖’。 　　爵爷没想到，随便写一篇论文，就能获得莱恩徽章，还不止一个！ 　　至今为止，他总共只发表了两篇论文，就获得了三个莱恩徽章！ 　　爵爷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奇怪汉尼拔的莱恩徽章情怀，这东西有这么难拿吗？ 　　难道……是汉尼拔太菜了？ 　　无论如何，瘟疫的出现和消失，都没有影响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 　　大瘟疫持续了两年，哪怕异烟肼问世后，也花费了一年时间，才彻底消除影响。 　　因此，路登结束自己星系旅游，返回星球时，已经是三年后的事。 　　他当然没忘记自己的孤儿院，这几年，不断有孤儿成人。 　　他们的成人礼，都会得到最低限度的满足，这是路登的礼物。 　　如果孤儿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则会被拒绝。 　　路登从来不惯着谁。 　　因此，至今为止，第五次模拟的进展不错。 　　准确来说，已经被玩成了爽文的模样。 　　路登只需要等待孤儿院剩下的几个孩子长大，实现他们的成人礼，就能达到完美结局。 　　他亲手开启的大航海时代，也在一点点走向高潮。 　　一艘艘船驶出港口，带回无穷无尽的财富，让小联合王国更加强大。 　　随着小联合王国国力蒸蒸日上，南恨吾梅岛上的人们，再也没有提过离开小联合王国的事。 　　当然，暂时不提是一回事，以后提不提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小联合王国能够一直这样强大下去，岛上的人们永远不会再提此事。 　　倘若哪一天，小联合王国开始走向衰败…… 　　神邦帝国的覆灭，证明了一个简单的道理： 　　世上没有永不衰败的帝国。 　　哪怕是神邦，也无法做到。 　　当然，这些事不是路登需要操心的。 　　他只是岛上的总督，又不是岛上的保姆，没必要为几百年后的事操心。 　　返回雾都的路登，过着低调轻松的生活，很少在人前露面，更多的是在幕后操纵一切。 　　虽然名义上阿尔伯特是公司的执行总裁，但是，他需要向路登学的东西还多。 　　公司数年的盈利和现金流被阿尔伯特挥霍一空后，路登回归，开始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拆分了不同的航海船队债券，组成了不同的组合，向市场兜售，从中赚取手续费和差价。 　　同时，路登操盘了雾都的艺术品市场，准确的说，是奢侈品市场。 　　他提前数年的布局，总算得到了回报。 　　一批批艺术品被拍卖出天价，同时，路登也捧红了一位又一位当红的艺术家。 　　艺术是无价的！ 　　唯一让公司有些遗憾的是，圣菲街区的传奇画师‘达芬奇’也开始崛起。 　　达芬奇很快成为市场上最受热捧的画师，他却留在圣菲街区，并把赚来的钱都花在了圣菲街区。 　　而圣菲街区的大大小小生意，都被教父手下的垄断，需要缴纳一笔额外的费用，算是税费的变种。 　　当然，所有商家都乐意交这笔费用，因为这笔钱花得值，能帮他们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这种城中之城的做法，深宫里的老国王竟然保持了默许的态度！ 　　很多人传言，老国王已经快死了，根本顾不上这些。 　　而这些钱，最后只有一个去向——白兰度教父。 　　靠着这笔‘不义之财’，公司账面缓了一大口。 　　不管怎么说，最困难的时期已经度过，公司再次走上良性循环。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路登没有直接放权给阿尔伯特，回归之前的状态。 　　公司内也有不少传言，说是关于异烟肼的生意，投入太多，盈利太少。阿尔伯特的做法触动了公司的根本利益，让路登先生不满，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当然，真正靠近公司核心决策层的人，是不会相信这种谣言的。 　　在真正的高层眼里，阿尔伯特近乎是路登钦定的接班人。 　　甚至有人怀疑，路登准备将永生的名额之一留给阿尔伯特。 　　这一日，雾都城外，一处鱼塘。 　　带着头盔的路登和阿尔伯特一起钓鱼。 　　阿尔伯特从过去数年的劳累中解脱出来，按照路登的要求，好好调养了一段时间。 　　即便如此，他整个人依旧有些萎靡。 　　将鱼竿撑起，阿尔伯特开口问道， 　　“路登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在缩小生产规模？” 　　路登带领公司度过危机后，并没有按照以往的做法，继续投资生产，反倒一反常态，开始了收缩！ 　　对此，阿尔伯特很不解，主动开口询问。 　　路登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 　　“仓库里的货物已经够多了，要过冬了。” 　　过冬？ 　　阿尔伯特不解，这才刚刚夏天，怎么就过冬了？ 　　“产能过剩，消费不振，穷人愈穷，富人愈富。面包的成本在提高，却不能提价销售，因为提价后穷人连面包都无法购买，拍卖会的奢侈品却卖出天价，雾都的乞丐越来越多，就连圣菲街区都出现了乞丐……” 　　说话间，路登轻轻挑起鱼竿，一条大鱼上钩， 　　“大的要来……” 第091章 你干不干？ 　　大的要来了？ 　　阿尔伯特不知道是什么要来了。 　　但是，从路登先生的反应，他可以得出结论，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路登先生捕捉到了这种变化，才有了这段时间的运作。 　　钓上来的鱼，被阿乌简单处理一番，架在炭堆上，开始烤鱼。 　　几人围在烤鱼旁，路登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吩咐， 　　“把所有不赚钱的产业从公司业务中剥离，卖掉也好，拿到交易所上市融资也好，这段时间要收缩，过冬了。” 　　阿尔伯特点头，将路登的要求一一记下。 　　有些事，路登不方便自己出面，就会让阿尔伯特去做。 　　比如，裁掉公司臃肿且无用的中高层，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滚蛋。 　　这些人在平常，看上去像是在为公司创造价值。 　　实际上，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 　　当整体战略转向收缩的时候，最先被动手的，就是这些工资高、资历老的人们。 　　有些事，则是路登在教阿尔伯特怎么做。 　　路登随口说道， 　　“对了，明天你去矿上一趟，把矿卖了。” 　　把矿卖了？ 　　阿尔伯特有些诧异，“卖矿？” 　　对于公司来讲，矿场一直是现金母牛的存在，能够源源不断产生现金流，没有理由放弃这门生意。 　　“对，把矿卖了，除了金矿、煤矿，其他矿都卖了，连带着铸铁厂一起打包卖掉。” 　　这样做，相当于把公司四分之一的业务线都砍掉了，同时剥离了百分之五十的职工。 　　路登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阿尔伯特也没有问。 　　如果他想知道答案，可以靠自己去寻找。 　　真的找不到，再来问路登先生也不迟。 　　第二日，阿尔伯特乘坐马车，来到了矿场，他常来矿场，对这里比较熟悉。 　　刚下马车，阿尔伯特就察觉到了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气息，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阿尔伯特没有直接去签署文件，而是将外衣脱下换了身工服，融入人群之中。 　　他在角落里找到一位正在喝水的矿工，根据对方工帽的颜色，判断出了对方的职级。 　　和对方简单寒暄了几句，阿尔伯特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请教一下，我才来不久，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有些冒犯，请问……大家为什么如此高兴？” 　　“新来的是吧？” 　　小工头咧嘴，黑乎乎的脸上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咱们矿被卖掉了，马上要上市了！” 　　阿尔伯特当然知道上市是什么意思，装作迷茫的样子，递出一根香烟，继续问道， 　　“所以？” 　　接过对方的香烟，小工头把烟别在耳后，继续说道，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新东家许诺涨薪，又给咱们股份，这里效益好，姬朔咱们这个矿场啊，每年少说能赚五万，不，八万镑！” 　　是二十一万六千四百四十二镑。 　　阿尔伯特心底浮现一个数字，这是矿场去年的毛利润。 　　路登先生赚钱的本事，超出他人的想象。 　　小工头没注意阿尔伯特的脸色，继续说道， 　　“矿场效益好，股价就高，咱们的收入就多！而且，我私下告诉你，新东家允许我们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还允许做十三休一！” 　　在路登的管理下，矿场单人每天只能工作九个小时，强制性做六休一。 　　用路登先生的话来说，目光要放长远，一个经验老道的矿工可值钱了，多活几年，能为路登创造不少价值！ 　　而且，老矿工也是极好的消费者，也能为路登创造不少价值！ 　　双赢，顾名思义，就是路登先生赢两次的意思。 　　工作时长有限，矿工能拿到手的工资就有限，哪怕路登先生给的已经足够多了，可谁不希望更多呢？ 　　能干十二个小时，为什么只工作九个小时？ 　　他们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 　　在小工头口中，未来充满了光明。 　　阿尔伯特耐心听完了对方的话，只提出了一个异议， 　　“您说的这一切都很好，只是……如何确保这些实惠真的落到我们手中呢？” 　　听到阿尔伯特的话，小工头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他五年前就来到矿场上，从一个乡下的放羊小子，摇身一变成为矿工。 　　在矿上，只要许诺的钱和福利待遇，都会落实，一分不少。 　　他没有被拖欠过工资，没有被工头为难过，甚至没去过其他矿场。 　　“应该……会落实的吧？” 　　小工头说着，自己有些心虚，为自己鼓劲儿道， 　　“我还没见他们食言过呢，如果真的食言，我们可以去找治安队呀，还有报社，他们肯定会怕报社的吧，总会有的办法！” 　　对于这件事，阿尔伯特持谨慎乐观的态度。 　　他很快结束了和小工头的谈话，又在其他地方停留，听了一些声音。 　　年轻人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感觉一切都是向上的，积极的，尤其是那种从未离开过矿场的年轻人。 　　年老的矿工们，则愁眉苦脸地扎堆抽烟，与大环境格格不入，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好在，矿场这些年扩张的快，年轻人够多，大家都在期待着美好的未来。 　　收集到自己的想要的信息后，阿尔伯特回到马车旁，换了衣服，走进一间办公室，在几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矿场总价值超过百万镑，自身负债也是百万镑以上。 　　对方支付20万镑的现金，20万镑的分期付款，买下矿场，同时承担矿场所有的债务，以及矿场相关的人员安置。 　　因为后续两个条件，矿场才会卖的这么便宜。 　　至于后续产业链的出售，则是另外一笔生意。 　　没有人能一口气吃掉这些买卖。 　　买下矿场的人，是来自雪原部落的贵族。 　　他们的族民还在雪原上啃着冰渣，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统治者在雾都买买买。 　　要知道，雪原上的统治很不稳定，部落与部落之间，征伐不断。 　　如果在雪原失去了自己的地位，他们还能带着后人来到雾都，不失为富家翁。 　　卖掉矿场之后，阿尔伯特没有与对方说什么，转身离开房间。 　　在登上马车前，他刚好看见，先前谈话的那个小工头正在带人，准备下矿。 　　小工头手下的人正在排队，领取下矿的工具。 　　队伍最前方的人，看着手里的的工具，诧异问道，“防尘面具呢？” 　　他们下矿，是要带防尘面具的。 　　今天不知怎么的，竟然没了。 　　小工头也有些奇怪，跑去向自己的上级询问，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脸色难看的小工头回来后，骂骂咧咧说道， 　　“那东西戴着闷，还不好干活，用面具干嘛，赶紧下矿，少废话！” 　　最前面的矿工也来了脾气，怒目看着前方。 　　面对挑衅，小矿头顶了回去， 　　“你干不干？不干滚蛋！” 　　雾都的矿场，什么都缺，还没听说过缺人！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矿场的高工资，未来的股份，不想要了？ 　　再硬的汉子也会被现实折服。 　　很快，队伍开始缓慢挪动。 　　下矿了。 第092章 经济学家 　　矿场上的工作，先放在一边不谈。 　　阿尔伯特又替路登先生先后处理了几次类似的业务。 　　买家的背景很复杂，有各地的统治者，有小联合王国的新兴富豪，也有雾都的老贵族…… 　　一开始出售资产时，路登先生开出的价格还有些许溢价。到后面，已经算是甩卖的形式了。 　　只要对方愿意接手负债和人员，价格好商量！ 　　有一间负债较高的制药作坊，路登先生以1镑价格出售！ 　　忙完这一切，阿尔伯特才有时间静下心来，分析路登先生到底在做什么。 　　他拿出了公司的财务报表，然后看到了一个让人无语的数字。 　　公司账面上有300万镑的现金，其中一半都被路登先生换成了黄金。 　　正如路登先生之前说的那样，一切不赚钱的业务，都被砍掉了。 　　当然，阿尔伯特的药物研究所没有被砍，汉尼拔的医生团队也没有被砍…… 　　阿尔伯特在报表中看到一项刺眼的支出。 　　“咦？” 　　阿尔伯特有些奇怪， 　　“为什么对经济顾问的资助没有取消？” 　　按照路登先生的逻辑，这些无用的支出，也应该削减掉才对。 　　技术骨干和框架的保留，是为了维持公司的研发能力，这一点身为技术部门的负责人，阿尔伯特很清楚。 　　可这些只负责写文章、自称‘经济学家’的家伙们，为什么能够幸免？ 　　难道说，接下来发生的事，与他们有关？ 　　阿尔伯特摇晃桌上的铜铃，助手走了进来， 　　“将这项支出里的经济学家名单拉出来，他们负责的事务做一个简单的概括，他们的研究成果拿给我……” 　　很快，助手离开，阿尔伯特继续研究着财务报表。 　　又过了几日，在文件上，阿尔伯特已经花了足够多的时间，他决定出去走走，和这些经济学家见面谈一谈。 　　一辆马车驶出公司总部。 　　第一站，一个负责分析物价的经济学家泰勒。 　　泰勒本来是钢铁公司的员工，他勤奋好学，用知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考取了学位，成为公司的中层人员，并且躲过了这一次裁员。 　　见到阿尔伯特，泰勒喜出望外， 　　“阿尔伯特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一番热情的招呼过后，阿尔伯特询问起泰勒的工作内容。 　　听到这个问题，泰勒有些紧张， 　　“工作？哦对，我的工作，我负责统计钢铁的市面销售价格和销量，并根据历史数据对未来做出预估，我的预估准确率……听着，我能解释这件事，咳咳……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有在认真工作，这是我最新的论文草稿……” 　　说着，泰勒从一堆文件中，找出一份草稿，塞给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扫了一眼标题，是一个有趣且简短的名字：《计件工资制》。 　　将论文随便翻了几页，阿尔伯特确定，泰勒确实在工作，没有浪费公司的钱。 　　从这些文字中，阿尔伯特发现一个有趣的事， 　　“泰勒先生，你觉得管理也是一种科学？” 　　“那当然！” 　　泰勒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双眼放着光芒， 　　“莱恩徽章应该专门设立一个管理奖，用来奖励生产效率最高的管理者！” 　　对于这件事，阿尔伯特不予评价。 　　临走时，阿尔伯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您觉得钢铁的价格会上涨还是下跌？销量呢？” 　　“当然是上涨！” 　　泰勒笃定说道， 　　“蒸汽船的订单都快排到十年后，我们无论生产多少钢铁，都不够用的！” 　　“我知道了，谢谢。” 　　阿尔伯特坐着马车前往下一站。 　　在雾都外的一处庄园，他见到了亚当先生。 　　“您就是阿尔伯特总裁？您比我想象的要年轻的多。” 　　亚当正在写一本书，试图概括经济学的一切，很多人不认为他能做到这么疯狂的事，公司却全力资助。 　　简单寒暄过后，阿尔伯特问了同样的问题，关于钢铁。 　　当谈论到经济学有关的事后，亚当打开了话匣子， 　　“这个问题，要从两个角度来分析，宏观和微观……” 　　当阿尔伯特离开庄园时，他被亚当说服了。 　　钢铁的价格会下降，销量也会下降。 　　他也渐渐有些明白，路登先生为什么要资助这些人，哪怕在战略收缩的情况下，也不肯裁员。 　　按照双方签订的雇佣合同，在雇佣期间的创作，公司占有一定版权，当然不会全部拿走。 　　公司没有全部拿走的原因，并非出于残留的人道主义关怀，而是这些经济学家不同意…… 　　越是强势的经济学家，在谈判中占据的话语权越多。 　　就拿亚当来讲，公司每年给他8千镑的薪水，他则需要每年讲两次课，同时，公司拥有他著作5％的版权。 　　而泰勒？ 　　公司每周给他60镑，他需要定期汇报钢铁价格走势和预判，他创作的一切都是公司版权，自己只享有著名权。 　　阿尔伯特的第三站，是一个名叫大卫的经济学家，算是半个亚当的学生…… 　　马车在各地奔波，阿尔伯特拜访了一位又一位经济学家，和不同的人讨论不同的话题，收集着繁杂的信息。 　　有人对未来看好，认为小联合王国潜力无穷。 　　有人对未来很悲观，甚至说出‘长远来看，我们都死了！’这种话。 　　阿尔伯特担任的角色，更多的是倾听者，他像海绵一样吸收着各种经济知识，如果涉及到数学公式，阿尔伯特能更轻松理解，其他的则要困难一些。 　　阿尔伯特有时候也会被弄糊涂。 　　经济学和其他科学不同，这里有太多的假设和前提，各种学说之间充满了矛盾和冲突。 　　阿尔伯特在寻找一样东西。 　　他想知道，路登先生到底预见了什么，才会做出战略收缩的决定？ 　　这一日，风尘仆仆的阿尔伯特，结束了对某位经济学家的拜访。 　　对方显然听说了阿尔伯特近日的行为，对拜访也有所准备。 　　在告别时，对方向阿尔伯特建议， 　　“阿尔伯特先生，我们这些人，家里永远有面包，黄油，牛奶……在这样的地方，你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阿尔伯特站在原地，脑内仿佛有灵光闪过。 　　这位经济学家并没有卓越的口才，傲人的过往，拿得出手的成绩……阿尔伯特甚至无法记住对方的姓名。 　　但是，对方却一语惊醒梦中人。 　　回到马车上，阿尔伯特让车夫去最近的市场。 　　他险些没能下车，因为马车附近围了太多乞讨的孩子。 　　阿尔伯特费了一番功夫，才走进市场，看到当天的物价。 　　“牛奶的价格……没有变。” 　　阿尔伯特对数字很敏感，他确定，牛奶的价格和前些天没有变化。 　　但是，他看见一个又一个人提着空桶，失望地离开了市场。 　　阿尔伯特礼貌问道，“牛奶卖光了吗？” 　　“根本没有牛奶卖！” 　　阿尔伯特又问道， 　　“那牛奶去哪了？” 　　“这我哪知道，你该去牧场问，蠢货！” 第093章 牛奶 　　想要知道牛奶去哪了，在市场上可找不到答案。 　　阿尔伯特来错地方了。 　　被当头棒喝的阿尔伯特，没有恼怒，而是转身回到马车上。 　　他赶去了最近的牧场。 　　在路上，阿尔伯特完成了对这家牧场的收购。 　　如今的公司已经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从指缝里随便漏一点钱，都足够买下许多人的一生。 　　他身为公司的执行总裁，有权力做这些事，这也是路登教会他的方法，学会用公司的资源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因为这样可以为公司创造出更多的财富。 　　在牧场，阿尔伯特受到了最热情的招待， 　　原本的牧场主人，站在泥泞的道路上，迎接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先生，您何必亲自来呢，如果您想知道任何事，我可以去雾都向您汇报！” 　　阿尔伯特没有理会对方的殷勤，而是单刀直入，提出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城里没有牛奶供应？” 　　牧场主人犯了难，支支吾吾， 　　“这，这个……” 　　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以及自己已经成为公司的员工，牧场主人狠下心来，说出了实话， 　　“牛奶的售价太低了，我们没什么利润。” 　　销售价格低于成本加运费？ 　　阿尔伯特能接受这个理由，他继续问道， 　　“那为什么不涨价？” 　　一个商品的定价，应该是成本加上合理利润。 　　既然卖牛奶不赚钱，提升售价不就好了？ 　　牧场主人如实回答道， 　　“市面上的牛奶供应商太多了，我们提价，别人不提，我们的牛奶还是没人买。” 　　牛奶太多了，所以导致牛奶的售价很低。 　　牛奶的售价很低，导致牧场不愿意将牛奶运到城里…… 　　阿尔伯特沉默了片刻，再次提出一个问题， 　　“你们考虑过降低牛奶的成本吗？” 　　“考虑过。” 　　牧场主人点头，没有任何隐瞒， 　　“在同牧场里，我们算是饲养成本较低的了。” 　　阿尔伯特追问道， 　　“那运输成本呢？” 　　这里是距离雾都最近的牧场，除了雾都城内的奶牛以外，这里的运费应该是最低的。 　　如果他们都支撑不下去，其他牧场更难熬。 　　“一趟马车来回，除了运输费用外，还有木桶的损耗，人力……” 　　牧场主人苦涩地摇了摇头，无奈说道， 　　“哪怕只卖运费的价格，我们都无法获利，再说了，忙前忙后，一个子儿也赚不到，我们干嘛做这个生意？” 　　阿尔伯特依旧在尝试解决这个问题。 　　他提出一个新思路，路登先生曾经做过的事——垄断整个行业，掌握定价权，然后提升售价。 　　“你们为什么不联合涨价？” 　　让一家牧场去垄断牛奶供应，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但是，所有牧场主人聚在一起，联合哄抬牛奶价格，这种事，他们不仅会做，而且很愿意做！ 　　“这个……有些坏心思的家伙，尝试过这么做。” 　　牧场主人搓着手，缩着肩膀，讪笑道， 　　“提价之后牛奶的销量很差，而且，会有一些不老实的家伙，提价之后降价销售……” 　　牛奶卖什么价钱，牧场主人说了不算，穷人们兜里的钱说了算。 　　阿尔伯特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比先前沉默的所有时间加起来还要长。 　　他已经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虽然阿尔伯特比一般人要聪明一些， 　　但是，任何行业都有聪明人。 　　牧场老板们，在牛奶这个行业里，费尽心思赚钱，想出的办法和阿尔伯特相比，只多不少！ 　　阿尔伯特现在能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并且尝试做过。 　　换而言之，阿尔伯特也许比一个牧场主人聪明，但他还是抵不过数十个牧场主的集思广益。 　　面对这个近乎无解的问题，阿尔伯特开始反思自身，自己有什么优势？ 　　他是一个科学家，有一间研究所，在自己的带领下，可以攻克很多问题和困难。 　　在这件事中，利用自己的优势可以做点什么？ 　　阿尔伯特想起来，自己曾经研究过如何让粮食的保存时间更长，储存成本更低。 　　牛奶呢？ 　　如果延长牛奶的保质期，降低牛奶的储存成本，摊平牛奶的单价，能否有帮助？ 　　阿尔伯特再次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思路。 　　“让牛奶保存更久？” 　　牧场主人耸了耸肩，语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也许会有用吧，这东西没办法储存太久，什么方法我们都试过了。” 　　阿尔伯特轻描淡写说道， 　　“我们还没试过。” 　　在这件事上，阿尔伯特的话语权，比牧场主人还要多。 　　他随手写下一张纸条，交给马车上的助手，让其返回雾都，去实验室立项。 　　他们要想办法让牛奶的保质期变得更久。 　　这样，也许能帮上点忙。 　　做完这些，阿尔伯特继续问道，“所有牛奶都不向雾都供应了吗？” 　　“不，当然不是。” 　　牧场主人解释道， 　　“有一些优质的客户，怎么说呢……他们本身购买的牛奶品质就更好一些，付出的价格也更贵，我们还在为他们供货，甚至最近这段时间加大了供货量，不然我们牧场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雾都的上流社会，最近兴起了一股风潮，被称为——牛奶浴。 　　用牛奶清洗皮肤，这样皮肤会带上一股奶香，让皮肤变得更好，深受贵妇们喜欢。 　　她们对牛奶的品质要求也很高，一般的牛奶入不了她们的法眼。 　　市场的穷人们买不到牛奶，丝毫不影响上流社会的人们用牛奶洗澡。 　　如果是几年前，听到这类事，阿尔伯特会愤怒到无法言说。 　　如今的阿尔伯特，听到之后，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十分平静。 　　他没有麻木，只是习惯了。 　　阿尔伯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剩下的牛奶去哪了？” 　　牧场主人松了口气，抹掉了额头的汗水。 　　他生怕阿尔伯特先生又问出什么棘手的问题，让他无法招架，进而得罪了这位大人物。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牧场主人带着阿尔伯特去了牧场后，那里有一条小溪。 　　在这里，阿尔伯特看见了一条乳白色的小溪。 　　即将变质的牛奶被倒出，沿着溪水流淌。 　　不知会流向何方。 第094章 经济危机的前奏曲 　　看着流淌的牛奶溪流，阿尔伯特俯下身，捧起来一小捧在掌心，送到鼻尖，嗅了嗅。 　　牛奶已经变质，被溪水冲淡后，依旧散发着难闻的气息。 　　阿尔伯特松开手，站直身子，看着掌心残余的牛奶，若有所思。 　　助手递来手帕，阿尔伯特将手擦干净。 　　在牧场见到的一切，让阿尔伯特从震惊到麻木。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阿尔伯特拜访了这么多经济学家，没有一个人能预判到今天的场景。 　　他们很难想象，牧场主宁可将牛奶倒入小溪，也不肯将牛奶卖掉。 　　送人？ 　　别开玩笑了，如果免费送牛奶，谁还会买牛奶呢？ 　　今后大家干脆别买牛奶了，等好心的牧场主送就行了。 　　“生产太多，消费太少。” 　　不知道怎地，阿尔伯特想起那位和自己讲微观、宏观的亚当先生，这位是真正的重量级。 　　无论如何，阿尔伯特理解了路登先生的反常举动，知道即将到来的危机有多么恐怖。 　　今天，人们可以把牛奶倒入小溪。 　　明天，人们能够砸毁铸造钢铁的熔炉！ 　　钢铁的生产，阿尔伯特是专门了解过，这种生产线一旦停下，想要再次开启，需要付出的成本十分恐怖。 　　因此，哪怕钢铁的价格暂时下跌，钢铁厂也不会立刻停产，而会将生产出来的钢铁暂时存放起来。 　　这些钢铁……总会有人要的吧？ 　　阿尔伯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感受着绝望笼罩自己。 　　当他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恢复平静。 　　阿尔伯特找不到破局的方法，即使能破局，以他的能力，恐怕也很难做到。 　　但总要做点什么吧？ 　　他平静地回到马车上，踏上了归途。 　　雾都，圣彼得疗养院。 　　路登正在看报纸，有些无趣，打了个哈欠。 　　一名侍从走上前，附身汇报着什么。 　　他把阿尔伯特最近的所作所为，都一一告诉路登先生，无一遗漏。 　　听完对方的汇报，路登翻了一页报纸，微微点头， 　　“他回总部了？” 　　侍从点头，“是的，路登先生。” 　　对于阿尔伯特最近的举动，路登没有指导太多，甚至没有插手。 　　如今，路登已经不再是一味追求资本的扩张。 　　他和老国王达成了更深层次的合作，神邦帝国坍塌、陆地文明世界陷入内乱，大航海时代如火如荼，未来是海权的时代…… 　　路登把宝压在小联合王国身上。 　　准确的说，他把宝压在新大陆了。 　　因此，对于路登来讲，资本的扩张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他再富有，能有一国富有？ 　　国库和他的私库没有区别，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开启小联合王国的印钞机，可以调整小联合王国的经济政策，甚至是其他政策。 　　路登甚至可以指挥小联合王国的军团，横扫陆地，重新建立起一个帝国。 　　老国王巴不得他这么做。 　　路登对征服这种事，没有太大兴趣。 　　路登和小联合王国深度绑定，谋求国力的增长和爆发，才是更重要的事。 　　就像当年在神邦一样。 　　神邦共和国击退了兽人，守护了世界，因此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所到之处，皆是神邦的领地。 　　靠着这份祖上余荫，神邦帝国辉煌了三百多年，伟大了三百多年，直到前不久才彻底坍塌。 　　一个帝国的坍塌，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是一场毋庸置疑的灾难。 　　但是，对于世界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天下苦神邦久矣。 　　可神邦的坍塌，代表着秩序的坍塌，在新的秩序建立之前，会有一定的阵痛期。 　　这场危机，就是阵痛的后果之一，直到三四年后才真正露出獠牙，展现出狰狞面目。 　　比如，原先神邦帝国存在时，每年都会和小联合王国进行天量的贸易，双方互通有无，港口的船只异常忙碌，码头人头涌动。 　　如今，神邦帝国没了，港口里多了军舰，少了货船。 　　小联合王国如今出口最畅销的商品，是第三款加特林机枪，买机枪送子弹。 　　大量货物积压在仓库中，而生产线不仅没有停止，甚至还在扩张，人们一边增加产能，一边降低货物的售价，直到降无可降…… 　　到那时，大的就来了。 　　熬过这一波，小联合王国会最快恢复元气，将所有竞争对手远远甩在身后，一骑绝尘。 　　听着侍从的汇报，路登继续问道， 　　“他现在在做什么？” 　　忙着研究牛奶的保质方法？ 　　收购粮食？ 　　设计最低成本的救济方案？ 　　预估即将到来的危机有多恐怖？ 　　思考在危机中有什么赚钱的办法？ 　　…… 　　路登很好奇，已经窥探到未来趋势的阿尔伯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和选择。 　　哪怕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中，也蕴含着无数发财的机会。 　　路登如今不屑于这么做，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尔伯特身为公司的执行总裁，完全有资格这么做，也有能力这么做。 　　听到这个问题，侍从迟疑了一下，说出阿尔伯特总裁做了什么。 　　“他解雇了所有经济学家……” 　　“什么？！” 　　路登放下报纸，表情第一次有些不淡定，尖声说道， 　　“我的钱！” 　　阿尔伯特解雇了所有经济学家，意味着公司也丧失了这些家伙未来的版权！ 　　那可是一大笔钱！ 　　路登的前期投资都打水漂了！ 　　白花花的先令，给这些经济学家，造孽呀！ 　　完了，这次真成送福报了！ 　　深呼吸了几口气，路登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可他依旧重复道， 　　“我的钱！” 　　他不是心疼自己的投资，他是心疼自己未来的收益损失！ 　　这一波，亏麻了！ 　　路登嘴角扯动，没好气说道， 　　“经济学家招他惹他了，人家工作的好好的，说被裁员就被裁员了……” 　　一旁正在看报纸的阿乌，漫不经心翻了一页报纸，悠悠说道， 　　“您知道他为什么会裁掉经济学家。” 　　路登咬了咬嘴唇，给自己维持最后的体面，“我不知道！” 　　艾尔端着咖啡路过，听见了先前的对话，她很乐意补刀路登。 　　这种事，她手熟。 　　艾尔拆穿了路登，说出真正的原因， 　　“经济学家只有贫穷的时候才能真正理解经济到底是如何运转的。” 第095章 珊瑚海公司 　　阿尔伯特辞退了公司所有的经济学家。 　　路登虽然狂怒，但也没打算做点什么挽回。 　　钱是王八蛋，没有还能赚。 　　天底下的钱是赚不完的，路登确实贪婪，但他很清楚，什么钱该自己挣，什么钱该别人挣。 　　他愿意给矿工开更高的工资，换来更长的职业生涯，从矿工身上赚取更多的价值。 　　同样的，哪怕经济学家们拿回了自己的版权，对路登而言有直接损失，间接损失却不大。 　　这些经济学家……总要花钱的吧？ 　　只要他们还生活在雾都，生活在公司的营业范围内，他们口袋里的钱，只是公司寄存在他们那里的，早晚都会回到公司手中。 　　对此，路登很有信心。 　　在过去数年，公司经历了无序扩张，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眼看着危机将近，路登大刀阔斧砍掉了所有支线，只保留了主干部分。 　　总的来说，是三个方面： 　　医疗、食物和种子、医疗器械。 　　其他支线，要么单独成立公司上市融资，要么直接被路登甩卖，套现离场。 　　等这场危机过后，百业凋零，路登可以用很低的价格将所有东西再买回来。 　　这个小插曲，没有让路登心痛太久。 　　这一日，路登带着阿乌，来到福报交易所。 　　这里人声鼎沸，人们挥舞着手中的票据，不停买入卖出，时不时还竖起自己的小拇指，向自己的对头炫耀！ 　　福报交易所里，也有一些特殊的交易员。 　　他们和人说话时候，总是喜欢双手交叉，将一只手的小拇指隐藏起来，盖在手掌下来，或者干脆单手抱拳，或者插在口袋里。 　　这些人，行事更加低调，更加谨慎，没有那么张扬，看着很可靠的样子。 　　不少人都喜欢委托这样的福报经纪人，认为他们既然在这件事上吃过苦头，就不会搞砸第二次。 　　甚至出现一种很怪的现象，有些刚入行的福报交易员，为了尽快融入圈子，赚取客户的信任，会主动切掉自己的小拇指！ 　　四百年前的拉克利，怎么也想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举动，对世界会造成如此深远的影响。 　　路登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招揽某位交易员，而是续费一笔交易。 　　“路登先生，这边请……” 　　负责人热情地招待了路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您如果继续看空‘珊瑚海’公司，需要支付5000镑费用，说实话，这不是一笔好生意，任何人都看的出来，珊瑚海公司没有任何问题！” 　　珊瑚海公司是一家航海公司，传闻他们开辟了几条航线，负责和新大陆的交易，还有王室的许可。 　　在强大的业务表现下，珊瑚海公司发行了股票，面值300镑！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寻常人很难掏出这么大一笔钱。 　　光是价格就劝退了不少人。 　　即便如此，珊瑚海公司的股票发行后，一路暴涨，如今更是来到了1000镑的价格！ 　　毫不客气地说，珊瑚海公司是福报交易所中表现最强势的股票，所有人都在讨论这支股票，想办法买进更多，价格一路上涨…… 　　没有人会看空这样一支股票！ 　　路登先生却这么做了，甚至已经为此支付了数万镑的费用！ 　　损失惨重的路登先生，就像输红眼的赌徒，一次又一次加注，不肯面对现实。 　　当然，劝归劝，负责人是赚手续费的，路登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他也没理由拒绝。 　　路登签署了支票，支付了应付的费用，续约了自己的做空方案。 　　当路登离开后，负责人的一位下属走进办公室，好奇问道， 　　“那就是传说中神奇的路登先生，他还在做空珊瑚海么？” 　　“是的。” 　　负责人点头，带着些许不屑说道， 　　“他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只要是人就会犯错。 　　哪怕是路登先生，也是如此。 　　下属追问道， 　　“如果他做空成功了，会怎么样？” 　　“如果路登先生成功了？” 　　负责人听到下属的提问，只觉得无比幼稚，随口答道， 　　“那他会赚走所有人的钱！” 　　下属迟疑了一下，追问了一句， 　　“其实我有500镑的存款……” 　　他想赌一把，想品尝一下赢走所有钱的滋味。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距离路登看空珊瑚海有一段时间了，他依旧在支付着巨额的费用，维持自己的做空计划。 　　这一日，众人聚餐，为了庆祝传说中‘艾尔·伊莎’的生日。 　　午餐过后，众人走出餐厅。 　　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 　　一个男人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身体抽搐了两下，渗出黑色鲜血，不再动弹。 　　汉尼拔不需要上前，也能替这位不幸的人诊断， 　　“死了。” 　　几人抬起头，看向天空，死者掉落的方向。 　　这是一栋八层的楼房，不算高，但肯定能把人摔死。 　　死因不需要诊断，阿尔伯特更关心另一件事：是什么力量把这位可怜的男人从天台上推下？ 　　路登也不认识死者，但看着死者右手缺少一截小拇指，路登知道该去哪里寻找答案。 　　他随手摸出一枚先令，扔给最近的一位报童， 　　“去福报交易所问问，有什么新鲜事。” 　　报童接到钱，下意识往反方向跑，根本没打算替路登办事。 　　能不办事就赚这笔钱，何必白费力气？ 　　像他这样的报童，雾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方根本找不到他。 　　要怪只能怪这个先生太蠢，提前支付了报酬，小报童今天给他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人心复杂，社会路滑。 　　这一先令就当是学费了！ 　　他还没跑远，路登的声音就追了上来。 　　“问完回来，再给你一先令。” 　　“好的，先生！” 　　报童急忙答应下来，调转方向，向着福报交易所的方向狂奔。 　　十几分钟后，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报童赶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先生，他们，他们都在抛售一家叫‘珊瑚海’公司的股票，有人说这股票一文不值……” 　　听着报童的话，路登微微点头，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果然，最先破裂的就是泡沫。 　　听完报童的话，一行人继续前进，彼此闲聊着什么。 　　报童急了，小碎步追了上来，睁着无辜、水汪汪的眼睛，仰头看向路登， 　　“先生，您先前承诺的一先令呢？” 　　“哦。” 　　路登很坦然说道， 　　“我骗你的。” 第096章 我能计算出天体运行的轨迹 　　面对如此坦荡的无耻之人，报童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他本以为，这些有钱的大人物，会更加更加体面一些，更讲究一些。 　　没想到，遇到一位最不体面，最不讲究的人。 　　理直气壮的路登没有理会报童，继续向前走去。 　　哪怕是众人里的阿尔伯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报童骗了路登先生一次，路登先生骗他一次。 　　这很公平。 　　众人走在街道上，闲聊的话题自然离不开这家‘珊瑚海公司’。 　　爵爷有些忧心，试探性问道， 　　“这家公司不会真有事吧，我听人说，他们的业务很好，公司的董事我也见过，是很靠谱的人，账目也没什么问题……” 　　众人齐刷刷看向爵爷，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爵爷无奈的摊开手，坦言道， 　　“我确实……买了一点点股票。” 　　爵爷的一点点，是其他人的亿点点。 　　准确的说，爵爷曾经购买过珊瑚海公司的股票，抛售之后，从中获利不少。 　　尝到甜头的爵爷，看着珊瑚海公司股票节节攀升，没忍住诱惑，连本带利，全都砸了进去！ 　　听着爵爷的悲惨故事，众人愉快的笑出了声，属汉尼拔笑的声音最大。 　　艾尔给出自己的评价， 　　“很不错的餐后点心，爵爷。” 　　投资失败的爵爷也没有太过沮丧，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只是为自己的愚蠢懊恼。 　　阿尔伯特露出更加无奈的表情，反问道， 　　“您能计算出天体运行的轨迹，却难以预料到人们的疯狂？” 　　爵爷愤愤不平说道，“这句话该是我的台词才对！” 　　不管怎么说，爵爷用自己的悲惨经历，给众人带来了快乐。 　　快乐不会消失，就像笑容不会消失。 　　笑容只是从爵爷脸上，转移到了更多的人脸上。 　　爵爷依旧有些不甘心，他不明白，一家好端端的企业，怎么会突然崩盘呢？ 　　阿尔伯特耐心解释道， 　　“珊瑚海公司并不经营实质性的业务，他们出海的船根本没有走远，所谓的收获，也都是直接从附近船只那里高价买来的……” 　　这是一家专注炒作市值的公司。 　　他们给交易所提供的绝大多数信息，都是虚假、伪造、带有水分的。 　　靠着股票价格不断暴涨，市值节节攀升，珊瑚海公司能够堵上绝大多数窟窿。 　　而且，越来越多的公司模仿珊瑚海公司的做法，带着梦想和计划，许诺高额的回报，跑步进入福报交易所，轻松圈走一大笔钱！ 　　作为这种模式的开创者，珊瑚海公司的市值自然居高不下，成为行业标杆。 　　直到……一篇揭露珊瑚海骗局的报道问世，戳破了泡沫。 　　准确的说，这篇报道还没有发行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珊瑚海公司的高层办公桌上。 　　面对这篇棘手的报道，珊瑚海公司迅速做出应对。 　　一方面，他们想办法联系作者本人，想要对方撤掉报道，尽可能拖延报道的发布时间。 　　另一方面，他们则开始在福报交易所偷偷抛售自家的股票，想要套现离场！ 　　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引发连锁反应，市场崩了！ 　　当众人来到福报交易所时，眼前所有的数字都是红色的！ 　　所有股票都在下跌、暴跌！ 　　珊瑚海公司的股票，首当其冲，已经跌到了800镑的价格！ 　　如果爵爷没记错的话……早上出门的时候，这支股票还价值1600镑！ 　　半天的时间，跌掉了50％？！ 　　地上散落着报纸和票据，交易所内，人们疯狂挤在窗口，抛售手中的一切股票，好的也抛，坏的也抛。 　　看着这如同末日一般的场景，爵爷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没有去卖掉自己的股票，因为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无数珊瑚海公司的股票被寄售，没有任何买家愿意接手。 　　价格只会更低！ 　　粗略算了一下，这笔投资，爵爷大概会亏2万镑左右。 　　他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 　　“还好，我有一篇文章即将发表，兴许撞撞运气，能再拿一个莱恩徽章……” 　　汉尼拔：…… 　　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和这些家伙一起出来聚餐，完全是自己找不自在！ 　　阿尔伯特接过话题，随口说道， 　　“高地有一个年轻数学家，解决了最速降曲线问题，听说最近在研究微积分……” 　　对方已经发了一篇文章，讲的东西有点意思，如果后续的论证没有问题，很可能拿到今年的莱恩徽章数学奖。 　　听到这话，爵爷扭头看向汉尼拔，认真问道， 　　“你最近有收到高地数学家的自荐文章吗？” 　　汉尼拔虽然自己没有拿过莱恩徽章，但是，经过汉尼拔之手推荐的文章，拿到的莱恩徽章已经超过十个！ 　　甚至有人开始称呼汉尼拔为莱恩徽章之父！ 　　只要得到汉尼拔医生的认可，一只手已经放在莱恩徽章之上了！ 　　汉尼拔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不想就这个话题深谈。 　　太伤人了！ 　　众人在闲聊时，路登走进交易所。 　　他没有去找交易所的负责人，而是七扭八扭，来到一位职员面前。 　　“你好，请问是迈克尔·拉克利吗？” 　　迈克尔抬起头，看见路登先生，连忙站起身，“是的，路登先生，您找我有事？” 　　“你之前将所有积蓄砸入看空珊瑚海股票的计划中，很可惜，珊瑚海公司的股票居高不下，你的积蓄化为乌有，你只能竭尽所能向计划里投钱，支撑到珊瑚海公司股价崩盘的那一天……” 　　路登平静地说道， 　　“即使你借光了所有的钱，也无法支撑到今天，对吗？” 　　迈克尔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是这样的，路登先生。” 　　“一位神秘金主资助了你的计划，替你补上了剩下的钱，要求是拿走做空计划95％的利润，你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选择答应。” 　　当路登说道这里时，迈克尔眼前一亮，心中的猜想得到验证！ 　　那位神秘金主，果然是路登先生！ 　　他没猜错！ 　　路登伸出手，认真说道， 　　“明天来公司上班，你负责公司的金融业务。” 第097章 三个女孩 　　负责公司的金融业务？ 　　迈克尔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下意识问道， 　　“金融业务都有什么？” 　　“这……” 　　路登沉默了一下，给出一个严谨的回答， 　　“钱。” 　　公司目前有钱——现金，仅此而已。 　　而公司的财务体系是路登一手培养出来的，用的异端审判所班底，绝对的自己人。 　　迈克尔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话题接下去。 　　“我们很快就会有金融业务。” 　　路登向迈克尔保证， 　　“至少，现在这家交易所已经是我们的了。” 　　路登不仅看空了珊瑚海公司，连带着其他虚假股票一起做空。 　　他拿着公司的天量资金，在提前通知自己合作伙伴的情况下，进行了一次合法的打劫。 　　至于被打劫的对象会如何…… 　　不是路登需要操心的事。 　　路登继续说道， 　　“除了交易所业务以外，我还打算收购一家银行……” 　　收购银行？ 　　迈克尔欲言又止，想要买下一家银行，这可要花费不少钱。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人们早就认识到，银行这个东西是真的赚钱。 　　一家经营状况良好的银行，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没有人会卖掉手中的银行，除非路登先生开出一个天价。 　　可是……天价收购一家银行，成本太高，还不如自己创办一家银行。 　　迈克尔权衡利弊之后，果断开口建议道， 　　“路登先生，也许不用收购银行，花那么多钱……我们可以从零开始做，我向您保证二十年，不，十年内……” 　　按照这个方案，开销会小很多，收益也会更高。 　　“不，还是收购来的快。” 　　路登坚持自己的观点，纠正道， 　　“收购一家银行，并不需要花太多钱。” 　　说完，路登拍了拍迈克尔的肩膀，与他告别。 　　临走时，路登吩咐道， 　　“对了，明早来公司报道之前，你去丰亚银行取1镑9先令。” 　　“好的，先生。” 　　迈克尔愣在原地，满头雾水。 　　为什么路登先生让自己去银行，为什么要取钱，取出的数目还有零有整。 　　1镑9先令？ 　　真是一个奇怪的数字…… 　　…… 　　珊瑚海公司的股票崩盘，暂时只影响了福报交易所的人们。 　　想要完全消化这次灾难，需要更多的时间。 　　玛丽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名字。 　　玛丽·凯伦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有着光明的未来，她即将去丰亚银行实习。 　　如果运气好的话，玛丽能在丰亚银行获得一份正式工作，完美的人生缓缓拉开帷幕。 　　这一天，她和往常一样，与自己的朋友们一起外出。 　　返回时，她们坐在公共马车上，如同往常一样闲聊。 　　左手边的朋友一脸坏笑，用手肘捅了玛丽一下， 　　“玛丽，明天你就要去银行工作了，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 　　玛丽认真回答道， 　　“上班的路线、正装、妆容……我都准备好了，排练过无数次了。” 　　“不是说这个准备啦！” 　　朋友附在玛丽耳边，小声说道， 　　“最近抢劫银行的人好像很多的样子，那些持刀的家伙闯进银行里，不会很危险吗？” 　　听到这如同玩笑一般的话，玛丽被同伴逗乐，掩嘴笑道， 　　“那丰亚银行还真是危险呢！” 　　玛丽身旁另一位朋友，一直没有参与两人话题、默不作声的贝西，听到这句话，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 　　和玛丽一样，贝西也被丰亚银行录取为实习生了。 　　如今，她听见玛丽说丰亚银行很危险，内心忍不住有些怀疑，到底是哪种危险？ 　　这件事，贝西一直记在心里，直到马车到站，三人下车，各回各家。 　　贝西回到家中，没有去做上班的准备，而是再次出门，找到一位在福报交易所工作的长辈。 　　“汉姆叔叔，我想问一下，银行什么情况下才会被称为危险？” 　　满脸愁容的汉姆，疲惫地抬起眼，看了贝西一眼，无精打采说道， 　　“那些有钱的王八蛋，只有没钱的时候才会危险。” 　　他很快关心另一个问题，“你问这个干嘛，小贝西，我记得你被银行录取了？你母亲还和我炫耀这件事来着。” 　　“汉姆叔叔，我只是随便问问……” 　　贝西很快离开。 　　她的话，却被汉姆记住。 　　一个即将在丰亚银行工作的小女孩，忽然问起银行的风险问题？ 　　凭借职业直觉，汉姆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他决定问一问自己在报社的朋友，有没有丰亚银行的消息，尤其是坏消息。 　　报社的朋友反应很奇怪， 　　“坏消息？所有消息都是关于珊瑚海公司的……等等，你问这个干嘛，丰亚银行该不会真的……” 　　当汉姆离开报社时，兜里莫名其妙多了1先令。 　　按照朋友的说法，汉姆提供了极其有价值的线索，如果后续还有收获，汉姆能拿到更多的报酬！ 　　汉姆没打算追查这件事。 　　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自己存在丰亚银行里的钱！ 　　福报交易已经把他大部分积蓄清零，银行里剩下的生活费，是汉姆仅存的希望！ 　　他可不敢冒任何风险！ 　　汉姆决定，不管丰亚银行发生了什么，明早都要先去丰亚银行把钱取出来！ 　　他本打算通知自己认识的亲朋好友，让大家一起去取钱。 　　可汉姆又觉得，这样未免有些太过小题大做。 　　万一是虚惊一场，自己又会挨一顿埋怨。 　　而且……去取钱的人太多，反倒会影响汉姆取走自己的钱。 　　最后，汉姆觉得选一个折中的办法，先把自己的钱取出来，然后根据情况，决定是否通知其余人。 　　如果取钱的时候发现没什么问题，汉姆也不用折腾大家。 　　…… 　　第二天。 　　迈克尔按照路登先生的吩咐，提前来到丰亚银行外，准备取钱，然后去公司报道。 　　第一天上班，迈克尔想给老板留一个好印象，不能迟到。 　　当他出现在街角时，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人们排成长龙堵在丰亚银行门口，场面还算有序，可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焦急的神色，时不时探出脑袋，查看前方的动静。 　　丰亚银行的职员们也没见过这阵仗，甚至喊来了治安队，帮忙维持现场秩序。 　　第一天上班的玛丽和贝西，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小腿都在哆嗦。 　　到了开门的时间，大堂经理咬着牙，让员工把大门打开。 　　第一位顾客，是一名身子有些佝偻的矿工。 　　他走到柜台前，拿出自己的存款凭证，礼貌说道， 　　“你好，我想取1镑9先令。” 第098章 余额不足 　　“取一镑九先令？” 　　大堂经理对于这个数字有些奇怪，但依旧站在大堂里，没有别的动作。 　　他们开的是银行，客户拿着存款凭证要取钱，他们就要给客户钱。 　　天经地义。 　　第一位顾客取走了自己的钱，拿着现金，走出了银行。 　　大堂经理多了个心眼，派一人跟上对方，查看那人取钱之后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顾客源源不断进入丰亚银行，前面接连几个客户，都是要求取走1镑9先令。 　　整件事背后透露着阴谋的气息，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五六个客户，都取走了1镑9先令，大堂经理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郁，他却说不上到底为何不安。 　　这些人取走的钱并不多。 　　如果今天来取钱的人，每个人都只取走1镑9先令，丰亚银行没有任何压力！ 　　他更担心，对方还有什么阴险的招式没用，眼下只是一个开始，不能掉以轻心！ 　　很快，变化来了。 　　一名顾客焦急地走进银行，拿出三四份存单，拍在桌上， 　　“把钱都取出来！” 　　都取出来？！ 　　柜员将存单整理了一番，一共是19镑，应该是对方家庭的全部存款了。 　　柜员好心提醒道， 　　“提前取款，我们是不会支付利息的，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顾客连忙摇头，不需要任何考虑，甚至再次出声催促道， 　　“快点，我只要我的钱回来！” 　　柜员手脚麻利地替对方办了手续，这种大额业务，需要值班经理的确认。 　　经理确认过后，柜员能将钱一分不少交给了对方。 　　顾客拿到钱，总算松了口气，看得出来，放松不少。 　　值班经理借机把对方带到一旁，旁敲侧击，想要询问对方为何来取出所有的积蓄，甚至愿意放弃所有的利息。 　　一开始，顾客很警惕，也很强硬，不愿意和经理多废话半句，只想带着自己的钱离开。 　　直到经理向对方许诺，可以将扣除的利息返还一部分给对方。 　　在拿到这笔钱后，顾客立刻换了张脸，笑着说出了原因， 　　“还不是珊瑚海公司那事闹的，你也知道，他们股票跌的有多惨……” 　　值班经理微笑着点了点头，恰到好处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可珊瑚海公司股价暴跌，和我们丰亚银行有什么关系？” 　　他们银行又不炒股！ 　　客户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神色暧昧说道， 　　“这个……就要问你们自己了！你们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不是吗？” 　　做过什么？ 　　经理一头雾水，他不造啊！ 　　他真的不知道，丰亚银行在珊瑚海公司股票这件事中，做过什么。 　　经理很肯定，银行的董事会没有炒股，至少没有动用银行的资金去违规炒股。 　　退一步讲，董事会的成员自己炒股亏损，也和丰亚银行没有半毛钱关系，不会影响到丰亚银行的运转。 　　同时，银行的贷款审批很严格，没有借给那些空壳公司，不存在不良资产的问题。 　　他可以打包票，丰亚银行绝对是雾都运营最好的银行，没有之一！ 　　如果暗地里有谁惦记上丰亚银行，想要浑水摸鱼，在丰亚银行身上咬下一块肥肉，他们打错主意了！ 　　礼貌将顾客送走，值班经理发现，外面排队的人没有丝毫减少，甚至变多了！ 　　从丰亚银行走出去的人，会被其他人围上，询问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千篇一律，大致都是： 　　“钱取到了吗？” 　　“现在还能取钱吗？” 　　“你取了多少？” 　　而根据值班经理的观察，所有人都如实回答。 　　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 　　大部分人只取走了1镑9先令，当他们回答这个数字，会引来其他人的质疑：“怎么都取这点钱？” 　　这种质疑，又会进一步加重，变成另外一种猜测： 　　“是不是丰亚银行限制取钱了？” 　　1镑9先令，显然是丰亚银行设立的一条线，用来规定人们取款的上限。 　　人们接收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返回家中，拿着丰亚银行的存单，加入排队的长龙之中！ 　　不管丰亚银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限制取款的银行，绝对不是好银行！ 　　人们不断加入取钱大军，拿着存单，开始排队。 　　为了辟谣，值班经理连忙派人写了公告，贴在各处显眼的地方，声明丰亚银行没有取款限制，资金充沛，大家不必恐慌云云。 　　公告一出，反响更大！ 　　怀疑的人群，更像是坐实了心底的怀疑。 　　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看到公告的那一刻，也开始怀疑…… 　　值班经理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 　　公告出去以后，取1镑9先令的人确实变少了。 　　都是取全款的！ 　　整整一个上午，丰亚银行只出不进，光是现金就支出了2000多镑！ 　　这个数字并不大，对于丰亚银行来讲更是九牛一毛。 　　可看着外面排队的长龙，值班经理有些绝望。 　　任何一家银行，面对所有储户的挤兑，都只有一个下场！ 　　他赶忙派人将外面的公告撤下，以免继续造成影响。 　　同时，经理早就派人通知了董事会，联系了各路银行，想要补充自己的现金。 　　照这个趋势下去，不出一周，丰亚银行的所有现金都会耗尽！ 　　一旦局势恶劣到那种地步……丰亚银行距离破产，也就不远了！ 　　…… 　　排了一上午的队，终于轮到迈克尔了。 　　迈克尔将自己存单递了过去，礼貌说道， 　　“我取1镑9先令。” 　　不得不说，他在外面看了一出好戏，人群里议论纷纷，传着各种流言蜚语，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亲眼看到丰亚银行的老板偷钱，又亲眼看到丰亚银行的账本…… 　　事实上，以迈克尔和银行打交道多年的经验来看，丰亚银行算是雾都最优质的一批银行了。 　　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迈克尔的思绪。 　　柜员满脸歉意地说道， 　　“抱歉先生，我们没办法给您这么多钱。” 　　听到这话，迈克尔有些震惊！ 　　难道说……丰亚银行真不行了？ 　　柜员将存单推了回来，认真解释道， 　　“您的余额不足。” 第099章 国王陛下，我要这家银行 　　迈克尔的账户里只有2先令8便士。 　　为了做空珊瑚海公司的股票，迈克尔花掉了所有的钱。 　　他只好把存单再次推给柜员，让对方帮自己把里面所有的钱取出来。 　　很快，迈克尔带着钱走出了丰亚银行，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 　　“上车。” 　　马车里，坐着路登先生，以及公司的执行总裁，阿尔伯特先生。 　　迈克尔有些激动，第一步没迈稳，甚至没能踏上马车，险些跌倒。 　　坐进马车之后，没等迈克尔问好，路登抢先开口， 　　“所以，亲爱的迈克尔，你取到1镑9先令了吗？” 　　迈克尔诚实答道， 　　“没有，路登先生。” 　　他在福报交易所工作，算是金融行业的从业人员。 　　迈克尔很清楚，做人做事都要讲诚信。 　　在他们行业内，有一个有趣的说法： 　　要么聪明，要么诚实。 　　迈克尔是个聪明人，所以他选择诚实。 　　路登看向阿尔伯特，做出胜利的手势， 　　“我赢了。” 　　“让我猜猜……” 　　阿尔伯特看向迈克尔，追问道， 　　“没办法从银行里取钱，只有两种可能，银行没钱了，或者你没钱了。丰亚银行的现金流还很充沛，所以，迈克尔先生，您的账户里没有这么多钱，对吗？” 　　迈克尔如实答道， 　　“是这样的，阿尔伯特先生。” 　　阿尔伯特能接受这个结果。 　　按照赌约，阿尔伯特需要帮路登弄回那位叫‘亚当’先生的著作版权。 　　按照路登的说法，其他人都可以解约，这点小钱路登不在乎。 　　亚当不行！ 　　他的名字，必须和公司紧密联系在一起，不能分开！ 　　等这场危机过后，人们才会明白，他的价值。 　　对于这件事，阿尔伯特早就有了方案。 　　他虽然解雇了所有经济学家，但不同人的待遇还是不同的，没有一刀切。 　　当初和亚当解约时，明确说的就是升级福利待遇，亚当也很有兴趣和公司继续合作。 　　用亚当自己的话来说，他很好奇，像公司这样的庞然大物，未来会走向何方。 　　这个小插曲过后，马车停在附近一间餐厅，三人在餐厅里用了午餐。 　　包间临街，能够看到丰亚银行的情况。 　　人们排着长队，在丰亚银行门口，等待将自己的钱取出来。 　　阿尔伯特看了一眼缓慢蠕动的人群，随口说道， 　　“哪怕所有人把钱取出来，也无法让丰亚银行破产。” 　　路登先生的手法确实不错，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丰亚银行会被这样难倒，他们就不会是雾都经营状况最好的银行了。 　　丰亚银行的董事会，是数位雾都老爵爷，祖上阔过，当年跟着国王一起打江山的那种。 　　除了根深蒂固、人脉繁多以外，丰亚银行的账面运营状况也极好，没有不良资产，没有隐患，看不出什么致命的毛病。 　　今天上午的突发情况，让丰亚银行丑态百出。 　　但是，下午的时候，丰亚银行就做出了反击。 　　他们专门空出一块地，将一整箱金子搬了出来，公之于众！ 　　这比什么公告都有用。 　　金子搬出来以后，排队的人们情绪立刻稳定了不少。 　　有些人则选择了观望，毕竟现在把钱取出来，还会平白无故损失不少利息。 　　如果丰亚银行没事，那么万事大吉。 　　靠着这一手，丰亚银行打了个一个漂亮的反击战。 　　很快，到了真刀实枪拼刺刀的时候了。 　　几个重量级的客户上门，要求取出存在丰亚银行的所有存款，中止与丰亚银行的业务往来。 　　这些客户的存款，足够掏空丰亚银行当天金库里的所有存在！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大额取现，都需要提前预约。 　　但是，对方摆明了不讲武德，根本没打算遵守这些规矩。 　　更何况，他们的说法也站得住脚，听说丰亚银行有倒闭的风险，提前把钱取出来，以防万一。 　　面对这些客户的偷袭，丰亚银行的回击也很迅速。 　　不到一个小时，一辆载满金银珠宝的马车，从街道的尽头开了过来。 　　马车走得很慢，周围有十几名治安队的成员护送着马车。 　　车夫还特意将马车上的布掀开，让人们看清车上都载着什么东西。 　　整整一车的金银珠宝，存进了丰亚银行！ 　　这些银行家，老贵族们，很清楚一件事，在这个时候，信心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一个人类群星闪耀的年代，哪怕公司已经尽可能吸纳人才，但是，依旧会有人才流落在外。 　　显然，丰亚银行的操盘者，在金融方面的天赋并不差，至少是一个合格的银行家。 　　丰亚银行甚至请了一些刚取完钱的老顾客，让他们当众再把钱存了进去！ 　　不就是请演员嘛！ 　　路登会，对方也会！ 　　这本就不是什么高超的把戏，没有任何技术难度。 　　而坐在餐厅包间里，目睹了这一切的路登先生，却淡定地喝着茶，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路登先生……” 　　迈克尔壮起胆子，小声说道， 　　“局势似乎在向丰亚银行倾斜。” 　　“不急。” 　　路登将茶杯放下，随口说道， 　　“想要解决一家银行，一天的时间可不够。” 　　双方在拼刺刀，更是一场拉锯战，拼的是谁钱多，谁能用最少的钱给对方放最多的血！ 　　路登是进攻方，天然具有优势。 　　如果他赢了，他将一家资质优秀的银行，空手套白狼。 　　如果路登输了……他也没有太大损失。 　　刚刚吃下福报交易所空单的路登，对于这点钱的得失，并不在乎。 　　他只是想要这个银行，所以亲手来拿了。 　　路登用的手段也许不光彩，但绝对不卑鄙，都是合法的商业手段，他能用，对方也能用。 　　就像今天这样，双方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打成一片。 　　路登可不会去深宫里，找病重的老国王，摇着对方的胳膊，撒娇似说道， 　　“国王，我要这家银行！” 　　再说了，就算路登要了，国王也不会给。 　　凭什么？ 　　他又不是路登爷爷，没必要路登要啥他给啥。 　　更何况，动用国王的权利去收购一家银行，哪怕收购成功了，也只会造成恶劣的影响，对路登来讲，得不偿失。 　　路登嘴角微勾，自信说道， 　　“好戏还在后头呢。” 　　当晚，各家报纸登了一条爆炸性新闻，头条标题为： 　　《珊瑚海公司高层为何把钱都存在丰亚银行？》 第100章 药物 　　新闻出来的当晚，愤怒的股民们就挤在丰亚银行门外，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珊瑚海公司股票，坑了很多人。 　　当然，福报交易所里面的事，大家愿赌服输，不会多说什么。 　　就算输的倾家荡产，最多也就是切小拇指，或者直接上天台，二选一。 　　但是！ 　　新闻中说，珊瑚海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早就知道公司内幕，也知道这样的骗局维持不久。 　　他们发行股票赚了一笔钱，减持股票也赚了不少。 　　可这些钱，总要有地方存吧？ 　　珊瑚海公司的高管们，找到了雾都最可靠的银行——丰亚银行！ 　　事情到这一步，还算可以理解的范围。 　　毕竟丰亚银行开门做生意，持有现金的优质客户上门，不可能主动拒绝对方。 　　可是……珊瑚海公司的董事会和丰亚银行董事会交往密切，频繁来往，甚至告诉了对方公司的实际情况。 　　而丰亚银行的董事会，赶在股价暴跌之前，将手中的珊瑚海公司股票清零了！ 　　如果新闻所有报道属实……那么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是一桩肮脏的内幕交易！ 　　丰亚银行在其中，扮演了极其不光彩的角色！ 　　第二天，还没等丰亚银行辟谣，负责监管银行、福报交易所的机构，就发函询问相关情况是否属实。 　　治安队的队长甚至亲自登门拜访，要求董事会成员协助调查，必要的时候要出庭作证。 　　在圣父的见证下，如果做伪证，会剥夺爵位和财产，发配到小岛上。 　　如果说实话……那还不如作伪证。 　　愤怒的人们会把董事会成员撕成碎片，渣也不剩！ 　　心惊胆战的董事会成员，只关心一件事——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几位位高权重的老贵族，连夜进宫，匍匐在国王陛下的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乞求国王陛下的宽恕和仁慈。 　　他们宁愿把银行双手献给国王，也不愿意平白便宜了路登这个野蛮人！ 　　身为进攻方的路登，没有打国王牌。 　　反倒是防守方的老贵族们，抢先一步，打出了国王牌。 　　国王也不可能真的拿下这家银行。 　　那样的话……吃相太难看了，会影响市场的信心。 　　一家银行的死活，对于老国王来讲，无足轻重。 　　他的野心很大，想要打造一个大大的帝国，帝国的疆土遍布整个世界，在帝国的疆土上，太阳永远不会落山…… 　　如果收下丰亚银行，很容易让新兴的银行业，就此暴死。 　　这种竭泽而渔的事，老国王是不会做的，至少现在不会。 　　他宽容了这些贵族的罪行，让手下的官僚们开了一张不轻不重的罚单，已经禁止丰亚银行从事一些业务，作为惩罚。 　　同时，丰亚银行要拿出一部分股权给公司，准确的说，是把控制权交给公司。 　　路登既然要这家银行，自然有他的用处。 　　国王陛下能送的礼不多，多一件是一件。 　　毕竟，公司创办至今，最大的金主，既不是路登，也不是国际市场的诸多客户。 　　而是一个名为德拉库拉的伯爵，在公司定制了各种医疗服务。 　　德拉库拉伯爵的钱，就像是花不光一样！ 　　每当阿尔伯特完成一项委托，替对方解决一个生理上的隐患，下一个委托很快就来了！ 　　这些年，研究所不断扩招，依旧很难跟上对方的需求。 　　汉尼拔有时候开玩笑，如果德拉库拉伯爵死了，他们可负担不起这么庞大的研发开销！ 　　好在，德拉库拉伯爵还很年轻，暂时不会死。 　　至于珊瑚海公司的高管们，则被狠狠罚了一笔钱，然后限期驱逐出境。 　　只是，股民们想不明白。 　　珊瑚海公司骗了大家，把大家的钱都卷跑了。 　　国王罚了珊瑚海公司，钱又进了国王的口袋…… 　　那岂不是说，国王骗了大家的钱？ 　　被骗的时，这些人是受害者。 　　当骗子被惩罚时，罚金却无法落到受害者手中。 　　总感觉哪来出了问题，又说不上来。 　　总之，这场闹剧，在人们的愤怒中，就这样收场了。 　　反正，愤怒总会消失，或者以另外一种形式留在人们心中。 　　国王不在乎。 　　这一日，阿尔伯特和汉尼拔和往常一样，在研究所做着本职工作。 　　阿尔伯特更偏向研发一些，汉尼拔更偏向人体实验。 　　一名助手正在向两人汇报， 　　“针对这种慢性疾病，我们目前有两个方向。 　　第一个方向，可以彻底治愈这种疾病，预估研发时间会更短一些，成本也更低。 　　第二个方向，先研发特效药，用于缓解病情，成本更高，研发时间更长……” 　　汉尼拔有些奇怪， 　　“不能两种都做吗？” 　　对于公司来讲，外面的世界是否萧条，都不会影响到他们。 　　牛奶就算成桶成桶地倒入河里，公司的人们也有新鲜牛奶喝。 　　前提是，他们没有被裁员。 　　阿尔伯特解释道， 　　“我们要注重研发投入产出比，如今的研发项目很多，这项疾病患者虽然多，但患者大多数都是穷人……” 　　按照阿尔伯特的说法，这些患者由于生活条件的恶劣，患病率远高于富人。 　　汉尼拔微微点头，懂对方的意思， 　　“那我们直接研发治愈的药物好了。” 　　“不。” 　　阿尔伯特看向助手，吩咐道， 　　“集中精力做延缓的药物，想办法把药物的单价降低……” 　　助手走后，汉尼拔看向阿尔伯特，眼神里满是不解， 　　“阿尔伯特，你从未如此陌生，是什么让你做出这种决定？” 　　“什么决定？” 　　阿尔伯特有些茫然，问道， 　　“你是说做延缓的药物吗？药物的研发成本和生产成本可不一样，想要彻底治愈，单份药物的成本会高达5先令，还要长时间服药才能见效。 　　你觉得什么家庭能一口气拿出5先令来吃药？” 　　他们的病人是穷人，一周的工作可能只能赚来一天的药钱。 　　对于他们来讲，暂缓比治愈更有价值。 　　“这……” 　　汉尼拔没想到，阿尔伯特考虑问题的角度，竟然是这个角度！ 　　阿尔伯特反问道，“汉尼拔医生，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咳咳……我最近和路登那家伙待一起太久了，你也知道……” 　　汉尼拔有些羞愧，叹了口气，坦白说道， 　　“我以为你想通过长期售卖药物牟取更多的利益，而非帮人们把病看好……” 第101章 个体的灾难，世界的微不足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阿尔伯特的话刚问出口，立刻陷入了沉默，显然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有没有人像汉尼拔这样想？ 　　有吗？ 　　没有吗？ 　　如果是路登先生来负责技术研发工作，也许他会这么做。 　　但是，路登给了阿尔伯特足够多的自主权，没有干涉任何研发细节，只规定了投入的上限。 　　阿尔伯特身为负责人，当然没有这么想。 　　他手下的人呢？ 　　阿尔伯特没有等待汉尼拔回答，满脸阴沉，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把助手喊了过来，又派人去怪鸟书店，请一位老先生过来。 　　等老先生到了之后，在办公室里，见到了满脸乌云的阿尔伯特。 　　老先生从未见过这么生气的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工作和生活中，极少发脾气，更别提像现在这样。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压抑无比，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阿尔伯特瞳孔深处似乎闪烁着雷霆，给在场所有人带来无尽的压迫感。 　　“我需要一批可靠的人负责审查……” 　　每一个字，都仿佛从愤怒深渊中蹦出，阿尔伯特缓缓说道， 　　“在药物研发过程中，是否有故意提高药物研发成本、药物生产成本的情况……” 　　汉尼拔说的这件事，阿尔伯特决不允许出现在自己的技术研究所里。 　　审查这种事找怪鸟书店的人，最合适了。 　　他们就是干这个的。 　　异端审判所本来就有一批人在公司工作，负责类似的事。 　　为了保险起见，阿尔伯特甚至没有动用公司的内部人员，而是要求从外部引进一批人，做到彻底审查。 　　“阿尔伯特先生……” 　　对于阿尔伯特，来自怪鸟书店的老先生，保持了足够多的尊重。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路登先生培养的接班人之一，就像当年的阿乌一样。 　　不，甚至比阿乌还要出色。 　　老先生提出一个问题， 　　“您是要过程，还是要结论？” 　　阿尔伯特沉默片刻，给出了答案， 　　“我要结论。” 　　“有。” 　　老先生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回答了阿尔伯特，十分自信。 　　“一定会有人这么做，无论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恕我直言，阿尔伯特先生，您不是神邦人，我们是，我们跟随神圣法典，我们公正、我们正直，我们拥有诸多美德，但神圣法典从未要求我们抛弃自己的人性。” 　　阿尔伯特皱起眉头，有些不理解对方的意思， 　　“您想说什么？” 　　“我是说，人就是人，我们卑劣，我们弱小，我们孤独，我们被感官控制，我们被恶魔诱惑……人总会做出更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老先生缓缓说道， 　　“您的技术研究所薪资是整个雾都，甚至全世界最高的，您却让他们给穷人研发药物。 　　如果他们偷懒了，这算不算有意抬高药物研发成本？ 　　两种效果相似的药物，成本高一便士，少一便士，他们在乎吗？ 　　这些药送卖给穷人的，他们一辈子都用不上，哪怕用上的时候，他们也不在乎一便士的差价。” 　　老先生缓了缓，缓了口气。 　　阿尔伯特用右手撑着下巴，三根手指挡在薄薄的嘴皮前，眼皮垂下， 　　“您继续说。” 　　“研发人员的工资，除了基础工资，还有研发奖金，还有销售分红，这本意是为了激励他们的研发热情，可您想过没有，药物卖的越多，分红越高……还有，就拿您眼前这个案例来讲，延缓药物和治愈药物，销售的基数可不一样，您也没有做过长期实验……” 　　听着老者的话，阿尔伯特反问道， 　　“所以，是制度的问题？” 　　如果只是奖金制度有问题，阿尔伯特随时可以调整。 　　“是人！人！” 　　老者无奈说道， 　　“只要这件事还是人在做，还需要靠人，您就逃不开这个诅咒！” 　　看着阿尔伯特又一次陷入沉思，老者松了口气。 　　他垂下眼神，去瞄自己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是他来这里之前，路登先生派人送来的纸条。 　　先前两人的对话，他基本上都在照着纸条念。 　　老先生看清了纸条后面的内容： 　　“……现在把纸条给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没有抬头，开口说道， 　　“你直接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我自己看吧。” 　　老先生讪笑了两声，将纸条递给对方，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其他人也缓缓退出这间压抑的办公室，给阿尔伯特留下独处的空间。 　　纸条上写着： 　　“……药物的研发，科技的进步，时代的前进，并非靠一己之力，准确的说，如果靠一个人推动整个时代的发展，也许并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反倒会带来一场灾难。 　　这个故事，我从未讲过，也许对你会有帮助。 　　曾经，有一个名叫启云的王国，一个名叫‘路登’的青年，决定大干一场……” 　　在启云，路登先生推进了科技的发展，建立了最基础的教育保障制度，食物基本保障体系，最低工资制度…… 　　在他的工厂里，累死过很多人。 　　但是，路登创造的工作岗位，养活了更多人。 　　生育率大幅提升，婴儿的夭折率急转直下，启云王国的人口爆发性增长…… 　　路登先生掏出了一件又一件跨时代的发明，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他的竞争对手需要翻墙去偷他的设计稿，才能勉强和路登先生抗衡。 　　即便如此，路登先生很快就成为了启云王国最有权势的存在。 　　他们不再满足于国内的胜利，启云王国开始向外扩张，消灭了哥布林，攻克了精灵王国，霸占了地精堡垒，抢走了矮人的王脉…… 　　启云王国，占据了所有有价值的土地。 　　扩张的脚步中止了，但矛盾依旧在。 　　外部矛盾和内部矛盾同时激化，变成了一场血腥的政变。 　　国王被推翻，女皇摘下桂冠。 　　为女皇加冕的，正是路登先生。 　　为了实现更远大的理想和报复，路登先生的手段，难免有些血腥。 　　他绞死的人，填满了整座山谷。 　　终于，在一场议院会议上，忍无可忍的后座议员，发起了对路登先生审判的议案。 　　他们的本意是，让路登这个家伙退下来，至少消停一点！ 　　让人意外的是……议案通过了。 　　很快，议案变成了全民投票。 　　启云王国的第一次全民投票，有了结果。 　　“绞死这个恶魔！” 　　于是，路登先生被送上了绞架。 　　“……路登死后的世界，依旧是世界，没有丑陋一分，也没有美丽一分，启云王国延续了一千多年，个体的死亡对个体来讲是一场灾难，对于世界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纸条的最后，路登先生给阿尔伯特留下了一句话，更像是对某位路登先生跌宕起伏一生的总结： 　　“要相信人类。” 第102章 会成功的 　　看着纸条上的字，阿尔伯特的眼神缓慢发生着变化。 　　他相信纸条上写的不仅仅是一个故事，更是真实的历史。 　　他今天想做的事，历史上，曾经都有人想做过。 　　想做，能做，去做，做成…… 　　只是事情的不同发展阶段。 　　任何一个阶段，会有不同个体因为各种原因，在其中发挥作用。 　　阿尔伯特的出发点是崇高的，行为是大公无私的，但并不意味，他是唯一正确的，也不意味着这件事非他不可。 　　如果阿尔伯特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也许，早晚有一天，他会变成启云时期‘路登’先生的模样。 　　当然，阿尔伯特和那位路登先生还是有区别的。 　　他做不到对方那么残酷无情，也没有对方那种跨时代的降维打击能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尔伯特拿出一包火柴，划开之后，将纸条点燃。 　　看着灰烬一点点在眼前消散，火焰没有消失，而是回到了阿尔伯特的瞳孔深处。 　　当他走出办公室时，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紧张地看向他，不知道愤怒的阿尔伯特会做出什么决定。 　　出乎意料的事，阿尔伯特很平静。 　　他把助手喊了过来，要求助手核对最近的奖金，尽快发放。 　　同时，阿尔伯特要求，公司重新审视现有的奖金制度，更好地为公司宗旨服务。 　　听到这句话时，助手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阿尔伯特，小心翼翼问道， 　　“公司的宗旨……是什么？” 　　公司，有这东西吗？ 　　很显然，是有的。 　　只是公司创始人路登先生从来没提，董事会成员都心知肚明，中高层人员反倒不清楚。 　　阿尔伯特平静说道， 　　“在合法的范围内，为公司创造更多的利润。” 　　助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阿尔伯特又重复了一遍，助手连忙在本子上记下。 　　另一位助手，则壮着胆子提醒道， 　　“阿尔伯特先生，这样的话……技术研究所的很多中长期目标，都需要调整……” 　　比如，他们如今研究的很多病，都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这些病，就算研发出药物，也卖不上高价。 　　因为病人都是穷人，哪来的钱支付药费？ 　　又要研发药物，又要想尽方法压缩成本，公司在大多数项目上都只能做到收支平衡，无法盈利，与阿尔伯特口中的公司宗旨，明显冲突。 　　富人中，有一些常见的疾病，反倒利润空间很大。 　　比如：过度肥胖。糖尿病。某些止疼药物上瘾…… 　　这些病，原先在技术研究所的优先级很低，只分配了少量的资源来研究，除非德拉库拉伯爵提出要求，否则不会得到阿尔伯特的重视。 　　如果一切以合法利益为前提，那么，这些项目显然会占用更多的资源！ 　　阿尔伯特当然知道助手在说什么。 　　他只是平静地说道， 　　“把调整后的方案送到我桌前，我审批通过后就可以落实。” 　　又安排了一些事后，阿尔伯特坐上马车，离开了公司。 　　他去了一趟圣彼得疗养院，普吉神父在那里等候多时。 　　在普吉神父的主持下，阿尔伯特成为了一名十三圣会的教徒。 　　他当然不是为了信教而来，而是为了另一件事。 　　由普吉神父主持仪式，在十三圣人的见证下，阿尔伯特向神圣法典起誓，宣布捐出他的全部财产，为了救助那些在苦难中的人们。 　　阿尔伯特活着的时候，这些财产由他自己支配，用在一些事业上。 　　若阿尔伯特不幸离世，异端审判所则需要按照阿尔伯特的遗愿，继续这项事业。 　　阿尔伯特的做法，其实是模仿了某位四百年前的古人。 　　莱恩当年就是这么做的。 　　向莱恩许诺的人，是阿乌。 　　准确来说，任何组织和个人，都无法保证遗愿百分之百被落实。 　　永生者除外。 　　他们背负着永生的诅咒，时间不是他们的敌人，也不是他们的朋友。 　　阿尔伯特宣誓完毕的那一刻，一名圣女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艾尔·伊莎” 　　阿尔伯特微微躬身， 　　“请替我向路登现身转达谢意。” 　　艾尔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客气了。 　　阿尔伯特没有带走文件，他很清楚，对方会遵守承诺。 　　离开教堂时，天色已晚。 　　阿尔伯特坐着马车，在一家酒馆买走了几瓶酒。 　　他不常喝酒，分不清好坏，各个价位都买了一些。 　　买完酒，阿尔伯特犹豫了一下，又去食物市场买了一堆贵的离谱的面包。 　　在晚上还没被卖掉的面包，一般都很贵。 　　面包店主很显然没打算给他打折。 　　带着面包和酒水，阿尔伯特敲开了一个朋友的家门。 　　对方的孩子们迎了上来，开心的分走了阿尔伯特带来的面包，欢声笑语瞬间填满了这间有些寒酸的屋子。 　　阿尔伯特则带着酒，和朋友在另外一个房间，用简陋的下酒菜，打开一瓶又一瓶酒。 　　大多数时候，都是朋友在说话，阿尔伯特在听。 　　显然，朋友也看出来了，今天的阿尔伯特状态有些不太对。 　　朋友热情地和阿尔伯特分享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已经刊登的文章，被封禁的文章，以及还没发表的草稿…… 　　其中不少文章，很难发出来，都是阿尔伯特运转关系，才替对方摆平麻烦。 　　认识这么多年，哪怕阿尔伯特不停资助，对方的境遇依旧不怎么好。 　　好在，至少如今不会被打，没有生命危险了。 　　就这样，大半夜的时间，转眼过去。 　　朋友喝了不少酒，身形有些摇晃。 　　阿尔伯特喝的更多，已经不省人事。 　　两人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沟通，在各说各话。 　　阿尔伯特趴在桌上，喃喃道， 　　“你说的事业……一定要成功……” 　　这句话，他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醉眼中透出浪漫的气息，仿佛看到地上天国一般。 　　一个人走进房间，看着遍地狼藉，摇了摇头。 　　将大衣披在阿尔伯特身上，替他驱赶走寒冷。 　　路登轻声说道， 　　“会成功的。” 　　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103章 最多等你三天！ 　　阿尔伯特醒来时，躺在朋友家的床上，床边站着几个孩子，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他未曾纵酒，昨晚有些喝多了，此刻头疼欲裂。 　　阿尔伯特坐起身，看了一圈，墙上挂着一件大衣，并不是他的。 　　这种华而不实的奢侈品，只有路登先生这样的人爱穿。 　　阿尔伯特沙哑开口， 　　“能帮我翻一下大衣的口袋吗，我想里面会有解酒的东西。” 　　年龄最大的孩子跑到大衣旁，从口袋中翻出一个纸条，将纸条拿回给阿尔伯特。 　　纸条上写着： 　　多喝热水。 　　阿尔伯特笑着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从床上起身。 　　大衣里不止这一张纸条，还有一张委任状。 　　委任阿尔伯特为公司的执行董事，轮值主席…… 　　简单来说，路登先生将公司的舵盘，彻底交到了阿尔伯特手中。 　　不过，阿尔伯特想着昨晚路登先生提起的那个故事。 　　在启云时，跨时代的科技发明太多，生产力如同火箭一般提升，却没有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反倒让矛盾越发激化…… 　　脱离时代的超前生产力，有时候只会带来灾难。 　　不过，阿尔伯特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手里的技术研究所，也都是时代的人才。 　　他们的发明、发现也许会开辟一个新的时代。 　　但是，矛盾激化的过程，会更加温和一些……吧？ 　　阿尔伯特也不确定这件事。 　　生活，有时候就是因为未知和不确定，才变得有意思。 　　当阿尔伯特离开朋友家时，一辆皇家马车在门外等着他。 　　交通处的秘书长，站在马车旁，恭敬说道， 　　“德拉库拉伯爵想要见您。” 　　德拉库拉伯爵到底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么多年合作下来，真正见过德拉库拉伯爵真容的，也只有路登先生。 　　哪怕是给对方做手术，伯爵大人也会通过各种方法遮挡面容，欲盖弥彰。 　　如今，阿尔伯特成为公司实际意义上的一把手，德拉库拉伯爵有必要和他见一面，谈一谈未来的合作问题。 　　公司和小联合王国的合作，合则双赢，分则双输。 　　阿尔伯特点了点头， 　　“知道了。” 　　秘书长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追问道， 　　“您不准备现在进宫？”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马路边，停着另一辆马车，来自公司。 　　这辆马车，是接阿尔伯特去参加董事会议，身为新的轮值主席，他需要和所有人见一面，聊一聊公司未来的发展战略和方向之类的话题。 　　秘书长顺着阿尔伯特的目光，看见了路边的马车。 　　公司的过场会议，甚至在国王之上吗？！ 　　这是何等的放肆！这是何等的僭越！这是何等的狂妄！ 　　秘书长身为国王陛下的心腹，要想办法维护着国王陛下最后的尊严与荣光！ 　　挺直腰杆，秘书长板着脸说道， 　　“德拉库拉伯爵最多等您三天！” 　　说着，他坐上马车，消失在街角。 　　三天，是国王陛下的底线！ 　　拖更久，就太不礼貌了！ 　　阿尔伯特转身上了公司的马车，扬长而去…… 　　事实证明，公司由谁来领导，对于公司整体来讲，并没有太大区别。 　　或者换一种更好听的说法，路登先生为公司培养出了一位极其优秀的领导者！ 　　在阿尔伯特的带领下，公司的四项业务稳健发展： 　　医疗，食品，医用器械，金融。 　　当然，董事会中有一个戏称，公司还有第五项业务——报社。 　　公司没有投资任何一家报社。 　　但是，怪鸟书店是公司的战略合作伙伴。 　　《柳自科》编辑部的成员，都是从公司里走出去的，包括他们的启动资金，都是公司提供的。 　　后来为了保证《柳自科》的独立运转，公司和《柳自科》做了切割。 　　即便如此，双方的人员往来也十分密切。 　　汉尼拔推荐的文章，一般在《柳自科》都是秒过，而且大概率会在未来几年获得莱恩徽章。 　　这件事说来也怪。 　　自从孟德尔之后，人们很喜欢拿着自己的文章去找汉尼拔医生，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复刻孟德尔奇迹，一跃龙门。 　　汉尼拔将投来的论文随机扔掉九成九，扔到垃圾桶里，看都不看一眼。 　　剩下的1％论文里……竟然还有不少好东西！ 　　这不科学！ 　　如果没看见也就罢了，只要看见了，汉尼拔就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只能向《柳自科》推荐这些论文，才有了之后一连串戏剧性的事情。 　　除了学术期刊，各大报社，也都陆续落入路登先生的掌控之中。 　　有一些报社，是因为自己竞争弱，直接被市场淘汰了。 　　金融类的报社，路登独自供养了一批经济学家，算是大浪淘金出来的一批，每个月固定产出文章。 　　最关键的是……自从珊瑚海公司股灾后，人们都不怎么看金融报纸，大部分报社都破产了，被路登先生以低价收购。 　　还有其他的，花边报社、皇室秘闻报社……都被路登以各种形式掌握。 　　方法也很简单。 　　首先，路登很有钱，公司的分红非常客观。 　　其次，路登很擅长操纵舆论，这种事，他从几百年前就开始做了。 　　最后……报社在路登手下，是一门真正赚钱的生意。 　　他总能想办法弄到钱！ 　　有了路登这一重关系，公司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就能和媒体合作无间，在大众中的口碑很是不错。 　　转眼，阿尔伯特独自掌舵公司已经有三年的时间。 　　这三年，对于整个文明世界来讲，都是一场灾难。 　　福报交易所的暴跌，是这张灾难交响曲的第一个音符，而非最后一个。 　　人们把牛奶倒进河里，让菜烂在地里。 　　矿工们爬上铸铁厂的顶端砸毁熔炉，往日繁忙的矿场和工厂，忽然萧瑟了起来。 　　失业的人越来越多，名牌大学的学生甚至会去竞争一项马车车夫的工作！ 　　最夸张的一段时间，公司的保安都有博士文凭！ 　　种种怪相，不提也罢。 　　这场灾难就像钝刀子割肉一般，慢悠悠地割了三年。 　　直到三年后，人们才看到一丝转机。 　　航行的探险家们，在海上又发现了一片新大陆，据说那里有一片平原，数百万甚至更多的人口…… 　　小联合王国的货物运到那里，能够获得十倍，百倍以上的收益！ 　　从他们手中换来金银，满载而归的船队，在这个寒冬一般的季节里，给雾都带来了曙光。 　　当晚，船队的首领，被老国王召集进宫。 　　老国王只给了一个简单的命令，不容置疑，不容反驳，必须达成： 　　“那片新大陆，是王国的一部分。” 　　第二日，载满补给、枪支炮弹的舰队，浩浩荡荡开出了港口。 　　大航海时代，也迎来了最高潮的篇章——殖民。 第104章 地精，天精 　　之前的殖民地，对小联合王国来讲，更多的是投入，而非产出。 　　因此，当一片新的市场出现在小联合王国面前时，老国王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咬向了这块肥肉。 　　两个月后，好消息传回。 　　这片土地愿意臣服在国王的权柄之下。 　　代价，则是500发子弹，6000条人命。 　　有了这块殖民地后，小联合王国很快有了新的订单。 　　他们在殖民地低价收购各种原材料，然后倾销成品的布匹、各种工业制品，赚取差价和金银。 　　订单让小联合王国恢复了一些元气。 　　当然，这不是他们走出危机的主要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陆地上文明世界的战争持续不下去了。 　　大量的人员、财富，为了躲避战乱，逃向小联合王国，为小联合王国注入了新的活力。 　　大环境的变化，对于个体来讲，没有太大区别。 　　当然，饿死的那一部分除外。 　　好消息是，雾都还是有几家公司有良心的。 　　哪怕在危机期间，依旧有公司在提供最基础的食物保障，让人们能在这困难时期活下去。 　　当然，公司也提供另外一种活命的方法：一张船票。 　　这张船票是免费的。 　　但是，上了船之后，人们需要从事各种工作，用来抵偿自己的餐费。 　　等到了目的地之后，人们会成为殖民地的一员，需要靠自己活下去。 　　船上的生活条件很差，超过20％的人都会死在航行过程中，哪怕活下来的人，在殖民地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死亡，生存率不超过30％。 　　即便如此，雾都的底层人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绝大多数都会选择船票。 　　他们宁可去赌30％的概率，也不愿意在这炼狱多呆一秒。 　　当然，这种小事，也只是时代交响曲的一个小小备注，毫不起眼。 　　关于地精的贸易，也越来越红火。 　　毕竟，这些地精无论在哪里，都是工作的好手，很受奴隶主的追捧。 　　就这样，小联合王国一点点挣扎出了危机的泥潭。 　　至于公司？ 　　公司从未处于危机之中。 　　在危机最盛之时，公司拥有雾都最充沛的现金，存在自己家的银行，保证自己的核心业务持续运转。 　　当危机过去，迎来春天时，实力强大的公司在市场上开启了霸王一般的收购行为。 　　任何有潜力的行业，公司都准备插一手。 　　之前被公司高价抛售的各项业务，被公司用花费不到五分之一的钱买了回来。 　　唯一的区别是，矿场的最低时薪，降低了一半。 　　被公司收购回来时，时薪没有做任何调整，因为这个价格在市场上已经是最高的价格了。 　　当然，属于公司的那些福利待遇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被社会和贵族毒打过的矿工们，看着重新回到手中的福利，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依旧麻木。 　　麻木深处，有着愤怒。 　　小联合王国蒸蒸日上，公司如日当天。 　　这一天，阿尔伯特主持了一场董事会议。 　　会议决定，明年继续由他担任轮值主席，负责公司的一切业务。 　　会议结束后，阿尔伯特喊住汉尼拔，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两人来到码头，一艘船等候多时。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汉尼拔有些奇怪，弄得这么神秘， 　　“还要出海？” 　　“不用太远，就在雾都附近，有一个小岛。” 　　阿尔伯特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座小岛被他买下来，算是私人产业。 　　船只顺风而行，前进速度不慢，汉尼拔在船头闻着海风的咸味，心中的疑惑没有消散分毫。 　　很快，船只前方出现一座小岛，正是阿尔伯特口中的那座岛。 　　汉尼拔很快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满是不解， 　　“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在岛上，他看见了……一群绿皮地精？！ 　　这些家伙不应该在新大陆挖矿种地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尔伯特随口说道， 　　“这是第八技术研究所。” 　　“这怎么可能？” 　　汉尼拔失声道， 　　“它们怎么可能是第八技术研究所？” 　　第八技术研究所，是阿尔伯特新创立的技术部门，来历神秘，成员神秘，唯一被外界知道的，就是他们拥有超强的研发能力！ 　　其他部分解决不了的问题，第八技术研究所能够轻松解决。 　　结果，阿尔伯特告诉汉尼拔，公司的王牌技术研究所，是一群地精？！ 　　这，这，这…… 　　阿尔伯特很平静，继续说道， 　　“这些家伙很聪明，他们在实验上很有天赋，对了，第六会计事务所也是一群地精。” 　　汉尼拔：…… 　　公司的王牌技术研究所，王牌会计事务所，都是地精组成的。 　　这件事对汉尼拔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他花费了一点时间消化这件事，转而问道， 　　“这是路登先生的主意？” 　　“不。” 　　阿尔伯特摇了摇头， 　　“是我的主意，不过地精是路登先生帮忙抓来的……” 　　显然，这些地精不是自愿来公司上班的。 　　但是，地精在雾都法典中没有人权，毕竟他们不是人，只有物权，算是财产的一部分。 　　在神圣法典中，他们的处境就更简单了。 　　地精连物权都没有，直接被抹除生命权了。 　　因为地精和兽人的近亲关系，神邦人对地精的仇恨，雾都人是无法理解的。 　　这些都不重要。 　　船只缓缓靠在码头，一队地精迎了上来。 　　汉尼拔看着欢迎的队伍，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 　　“这些地精……有名字吗？” 　　一名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地精走上前，向阿尔伯特行礼之后，转头看向汉尼拔， 　　“汉尼拔先生，我们不是地精，请不要这样称呼我们，我们和那些只有蛮力的蠢货不是一个物种，我们甚至有生殖隔离。” 　　不是地精？ 　　汉尼拔看着对方，静待下文。 　　“那些野蛮的家伙来自大地深处，他们有大地之母的保佑，因此拥有用不完的蛮力，而我们不一样，我们来自天空，被智慧之父启迪，拥有他们无法想象的智慧。” 　　地精认真说道， 　　“我们称呼自己为……天精。” 第105章 王者从不隐于幕后 　　天精还是地精，阿尔伯特不在乎，汉尼拔也不在乎。 　　在他们看来，这些绿皮的小家伙都一样，没有分类的必要。 　　人尚且不会因为肤色不同而彼此区分，同一个肤色的地精分那么清干嘛？ 　　汉尼拔很清楚，在种族内对个体的细分只会激化内部矛盾。 　　对于地精来讲，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对于人类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尔伯特带汉尼拔来，是因为有一个地精，写了一篇论文，还不错。 　　让汉尼拔审阅一下，合适的话，可能会投到《柳自科》。 　　地精们热情接待了两人，和寻常的公司技术研究所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不过地精更加殷勤一些。 　　看论文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汉尼拔肯定了论文的价值，只不过有些实验需要重复一下。 　　阿尔伯特还带汉尼拔展示了岛上新建的实验室，这里不进行小白鼠实验，而是直接进行地精实验。 　　在天精们看来，绿皮无脑野蛮的地精，和自己不是一个物种，与小白鼠没什么区别。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想要抹杀掉那些愚蠢的地精，来维持自己的种族平均智商。 　　看着实验室的资料，汉尼拔皱起了眉头。 　　哪怕是他，拿死刑犯做实验室，还会顾忌一下神圣法典。 　　这些地精干的事……惨无人道。 　　哦，汉尼拔忘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人。 　　人道这种事，对地精并不适用。 　　汉尼拔没有太多的人道情怀，他只是在评估这种生物，确定对方在共情这方面有很大的缺陷。 　　参观完，汉尼拔和阿尔伯特踏上了返途。 　　而负责迎接的队伍，在码头热情挥舞着手臂，如同一条舔狗向主人示好。 　　等船只在地平线上消失，地精们脸上的笑容冷却了下来，挥舞的手臂垂下，如同藏在剑鞘里的利剑。 　　一名地精开口问道， 　　“我们就这么一直任人摆布，任凭公司奴役？” 　　他的声音里，带着恨。 　　“不，当然不是，我的朋友。” 　　领头的地精，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低声说道， 　　“用不了多久，公司的技术是我们的，资金是我们的，等阿尔伯特总裁死后，公司早晚也会是我们的，我们比人类更优秀，更聪明，世界应该属于我们，而非那些猴子！” 　　他的话，引起了在场众多地精的共鸣。 　　天精连同类的地精都看不起，更别提看上去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类。 　　在天精眼里，人类只不过是运气更好的猴子罢了。 　　哪怕公司从捕地精队手中把他们救下，给了他们庇护之所，教会他们语言、识字，教会他们科学，让他们能胜任自己的工作。 　　这些地精心里，却没有一点感恩。 　　他们的道德体系与人类截然不同，骨子里似乎就有一种名为背叛的基因，一旦实力足够强大，就会迫不及待地反噬。 　　对于这些地精来讲，他们很轻松就做到了公司最优秀的行列。 　　如今只是技术和金融。 　　再往后，医疗，医疗器械……甚至是粗鄙的采矿！ 　　这种体力活，天精当然是不屑于做的，他们可以让那些野蛮的地精去做，那些家伙一身的力气，最适合做无脑的事，随便给几口吃的就能轻松打发。 　　岛上的地精们，仿佛能看见，美好的明天正在向自己招手。 　　世界，早晚会是他们的！ 　　…… 　　“阿尔伯特。” 　　汉尼拔站在甲板上，依靠栏杆，没有回头去看小岛，神色之中有些忧虑， 　　“这些绿皮的家伙，让他们这么弄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在岛上呆了半日的功夫，汉尼拔就看出来，这些地精可不是好打发的。 　　“没关系的。” 　　阿尔伯特很平静，这些年他越来越平静，似乎情绪被抽离，不会动怒，也没有笑容。 　　“不用担心。” 　　对于地精之中的不稳定因素如何处理，阿尔伯特显然早有预案。 　　看着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汉尼拔忍不住有些好奇，追问道， 　　“为什么？” 　　如果让地精们掌握了大量的财富、科技，这些狡猾的家伙隐藏在幕后，可以轻松操纵一切。 　　真发生这种事的话…… 　　汉尼拔的眼神冷了下来。 　　那也许会是一场灾难。 　　“为什么？” 　　阿尔伯特想也没想，回答道， 　　“帝王永远是在墓前的，躲在的幕后的永远是幕后，成不了气候。” 　　如果地精躲在幕后操纵一切，那么地精永远都是幕后的操纵者，见光死，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地精走到台前，在文明社会赢得了一席之地，爬上了食物链的顶端…… 　　那人类愿赌服输，优胜劣汰，又有什么问题呢？ 　　竞争是一场有输有赢的游戏，没有人能一直赢。 　　自从神邦沦陷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不坠之城，更没有什么奇迹。 　　永生，是唯一的奇迹。 　　永生者，参与世界进展时，他们的存在才有真实的意义。当永生者躲在幕后，他们只是世界的观测者，而非参与者。 　　如果地精选择了躲在幕后，他们只是在虚度自己的时间，意淫自己掌握着世界，仅此而已。 　　当然，阴谋论者会很喜欢这样的故事。 　　真正的帝王，从来无惧目光，会大大方方站在台前。 　　听着阿尔伯特的解释，汉尼拔微微点头，似懂非懂，但心中的疑虑消去了大半。 　　“其实这些都是废话。” 　　阿尔伯特推翻了自己之前的一切论证过程。 　　这些东西可能有用，但是，只能起到保险丝的作用。 　　如果哪一天，地精真正融入了文明世界，事情的发展，很可能像汉尼拔担忧的那样，一步步滑入深渊，成为世界的幕后主宰。 　　虽然这件事可能发生在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后。 　　但是，这种趋势，在汉尼拔看来，一旦启动，便是不可阻挡的。 　　至少他想不到什么完美的方案，可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阿尔伯特也没有。 　　他相信人类，但人类并不能克服所有危机，不然的话，接近三千年前的启云王国也不会灭亡了。 　　阿尔伯特说出了自己真正的解决方案： 　　“有一位永生者，从未原谅地精。” 第106章 保护伞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在阿尔伯特的带领下，公司卓越发展，熬过寒冬，再次迎来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局面。 　　在原有的四大业务框架下，阿尔伯特又新增了一个业务框架——能源。 　　当然，至于那些不重要的小业务，被公司这个庞然大物轻松霸占，连出现在阿尔伯特桌前的资格都没有。 　　曾经有人戏称，在雾都，公司可以包办一个人的生老病死。 　　虽然实际情况没有这么夸张，但是也相差不远了。 　　如今的公司，贡献了雾都25％以上赋税，靠着急剧增长的财富，公司高层全部进入了下议院、上议院，成为雾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小联合王国有一点好的：当你足够有钱，什么事都好商量。 　　公司的影响力，如同滚雪球一般发展，以雾都为中心，辐射向整个世界。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公司在雾都中心建了一座大楼，是雾都第二高的建筑，仅次于王宫！ 　　今天是搬迁总部的好日子。 　　路登先生如今已经不管这些杂事了，彻底放权给阿尔伯特，让他来负责。 　　很多新加入公司的人，甚至不知道公司里有这么一位存在。 　　知道路登之名的老员工，又对这个名字忌讳莫深。 　　他们很清楚，在刚刚过去的寒冬里，公司大刀阔斧砍掉业务，将不必要的业务全部裁掉，只留下主干……这一系列动作的幕后主使，不是阿尔伯特，而是那位冷酷的路登先生。 　　至少有两千名矿工，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熬过这场寒冬。 　　路登先生在抛弃他们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只有象征性的赔偿，代表着仅有的人道关怀。 　　这笔账当然不应该记在路登先生头上。 　　但是，这件事也让不少打工人看清了路登先生的真面目，不再抱有幻想。 　　阿尔伯特在去往新总部的路上，助手在一旁汇报情况， 　　“关于枪支惯例条例的议案，这周会在下议院投票，公司的立场依旧是放宽枪支管理的限制，有三分之二以上的议员愿意公开支持我们……” 　　公司如今是最大的枪支生产公司。 　　除了对外的医疗器械买卖以外，在雾都内部，也有不少销量。 　　当然，这些蝇头小利，公司未必看得上，放宽枪支管制有更多的考虑。 　　一个助手汇报完之后，另一位助手替补上，汇报新的项目， 　　“关于二型药物的人体实验进入尾声，所有数据符合监管要求，药物效果也好于预期，但是……” 　　助手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 　　“有两个实验对象疯了，一个用尖木头从眼眶刺入，杀死了自己，另一个则追着人攻击。” 　　参加人体实验的超过一千人，只有两人出现了这种副作用，而且不能确定是不是药物引发的，毕竟人自身也有可能会发疯。 　　阿尔伯特皱起眉头，转问道， 　　“地精的实验结果呢？” 　　除了人体实验，这些药物也被用在地精身上做实验。 　　岛上的技术研究所，就是做这个的。 　　助手松了一口气，汇报道， 　　“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反馈。” 　　阿尔伯特停下脚步，看向助手， 　　“从最近的运输地精船只抽一船出来，就地做药物实验，我要一手的实验数据，让自己人来做。” 　　这些地精，在过去一直很老实，但是不代表他们会一直老实下去。 　　人体实验这边出了问题，地精反倒能拿出完美的实验数据，阿尔伯特不由得不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验证一个实验的最好办法，就是重复一次。 　　带着阿尔伯特的命令，助手匆匆离去，前往码头传信。 　　下一位助手再次跟上来，继续汇报， 　　“关于止疼药物的研发正在进行，我们注意到药物的成瘾性，圣彼得疗养院的莱特医生在实验上有了突破性进展，他声称可以治疗这种成瘾性，想要获取更多的研究经费……” 　　“……” 　　当阿尔伯特赶到新总部时，不少熟面孔出现现场。 　　他走上台，说了几句客气话，剪彩仪式就这么结束了。 　　新总部的搬迁，比想象中还要轻松。 　　在雾都，自己的地盘上，不会有人来为难公司。 　　就连国王都站在公司这边。 　　靠着公司的分红，德拉库拉伯爵这些年越发有钱了起来。 　　更关键的是，阿尔伯特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合作伙伴，他几乎拥有路登先生身上所有的优点，又没有路登身上的任何缺点。 　　和这样的人合作，小联合王国也蒸蒸日上，领土越来越多。 　　距离老国王的心愿——日不落王国的创建，更进一步。 　　坐在公司新大楼的办公室里，汉尼拔转动着办公椅，看着玻璃窗下的雾都。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拿起一个苹果，随口咬下去， 　　“你说。” 　　汉尼拔站起身，来到一个图案面前，疑惑问道， 　　“为什么公司的标志，是一把雨伞，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这个问题，阿尔伯特还真的从未思考过。 　　他看着墙上的标志，尝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也许，路登先生想让公司像伞一样保护着人们，不被雨淋？” 　　所以才会是保护伞的模样？ 　　这个答案，显然没办法说服汉尼拔。 　　他不相信路登先生有这么高的人文关怀。 　　如果这个图是阿尔伯特做的，汉尼拔相信，他会有这个初衷。 　　路登？ 　　别开玩笑了！ 　　“我觉得没有这么复杂。” 　　汉尼拔摇了摇头，沉吟道， 　　“我总感觉这是他的恶趣味之一。” 　　这种揣测毫无根据，甚至有些恶意。 　　但是，汉尼拔相信，不管自己用何等恶意揣测路登先生，都不算过分。 　　“自信点。” 　　端着咖啡路过的女皇，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随口说道， 　　“就是这个男人的恶趣味。” 第107章 拒绝永生的第二人 　　汉尼拔弄不清公司的保护伞标志。 　　但是，阿尔伯特却很清楚，有人在药物实验中做了假。 　　准确来说，是有‘地精’在作假。 　　完美的实验数据，本身就值得被怀疑。 　　小鼠关在笼子里会发疯，人因为各种因素也会发疯，事实上，哪怕不服用任何药物，地精都有一定的发疯概率。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阿尔伯特派人去复刻了实验，很快就会有结果。 　　在实验结果出现之前，他推迟了药物的上市计划。 　　即使这样做会降低公司的预期利润，阿尔伯特也不在乎。 　　他如今是公司的掌舵人，在他的带领下，公司的利润节节攀升，背后更有路登先生的全力支持，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处理完一切事务，阿尔伯特端着咖啡杯，走进了另一间办公室。 　　路登先生正在这里钓鱼。 　　没错，他打造了一个玻璃浴缸，里面养了几条金鱼，拿着一根竹竿系着细绳，用一个直钩在钓鱼。 　　显然，没有鱼会上钩。 　　看见阿尔伯特进来，路登随口问道， 　　“有事？” 　　“算是吧……” 　　阿尔伯特走到窗边，俯瞰着雾都，从这个视角来看，街道上的人们就像蚂蚁一样忙碌，为生计奔波。 　　收回目光，阿尔伯特迟疑了一下，再次开口， 　　“路登先生，您觉得我做的怎么样？” 　　“很不错。” 　　路登的回答有些敷衍，他还在专心钓鱼。 　　阿尔伯特问道， 　　“我能做的更好吗？” 　　路登没有思考，给出了回答， 　　“能。” 　　阿尔伯特追问道， 　　“如何做？” 　　“当你被公司背叛的那一刻，意味着你创造了一个伟大的公司。” 　　路登没有去看鱼缸，回头看向阿尔伯特，认真说道， 　　“有一位伟人，当然你不认识，这家伙演讲起来很唬人，他曾说过，对伟大人物的忘恩负义是强盛民族的标志。 　　当公司决定背叛你，选择其他的道路时，它多半走在正确的路上。” 　　阿尔伯特皱起眉头，试着理解路登先生的话。 　　路登先生的一生，是被背叛的一生。 　　他亲手缔造的启云王国，绞死了他。 　　他重塑伟大的神邦共和国，刺杀了他。 　　至于小联合王国……阿尔伯特还不知道，路登先生会如何死。 　　类似的例子路登还可以举很多。 　　创始人、掌舵人，并非公司的一切。 　　事实上，如果一个公司完全依仗一个人的存在而强大，那么这种强大就是虚假的，一旦脱离个体就会立刻破碎的泡沫。 　　真正强大的公司，应该有自我纠错能力。 　　他们要创建的，不是一言堂，不是封建皇朝，也不是永生者的玩具。 　　公司的究极形态，应该是一艘在海上航行的大船。 　　这艘船可以被风暴摧毁，可以被其他舰队击沉，可以停靠在岸边休憩…… 　　这艘船对短暂的历史有着特殊意义，推动了一些事的发展，自身也会成为进步的阻力。 　　但从长远来看，这艘船并没有特殊意义，它只是诸多船只之一，是无数海浪之一，未曾改变什么。 　　路登评价道， 　　“太阳离了谁都会旋转，公司也应如此，世界亦是如此。” 　　阿尔伯特记在心中。 　　他知道，路登先生活着一天，永生者还在舞台上，自己的地位就会稳如泰山。 　　原因很简单。 　　路登支持阿尔伯特，哪怕阿尔伯特明天把公司解散了，股东们也只会拿着钱乖乖回家。 　　真正的危机，是在路登死后，永生者决定放手之后…… 　　上一位永生者放手，神邦共和国瓦解了，神邦帝国诞生，走向强盛，最终四分五裂。 　　这一次，永生者隐居幕后，又会导致什么结局？ 　　到那时，阿尔伯特才会迎来自己此生最大的挑战，独自面对风暴，独自……面对公司的背叛。 　　阿尔伯特说出了自己此次拜访最重要的目的， 　　“路登先生，请允许我拒绝永生。” 　　路登没有去看阿尔伯特，漫不经心说道， 　　“你是第二个拒绝永生的人。” 　　第二个？ 　　因为路登先生的原因，阿尔伯特花费了不少精力去研究历史，尤其是有‘路登先生’的那段历史。 　　阿尔伯特立刻明白过来，路登先生说的是谁， 　　“庞格元帅？” 　　“没错，就是那个莽夫。” 　　提起莽夫的时候，路登脸上有笑容一闪而逝。 　　他想起高兴的事情。 　　路登继续说道， 　　“我说你是第二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一次你没办法拿第一。” 　　很多事，只有第一个干的人才有意义，第二个常常被忽视。 　　阿尔伯特哑然失笑，没想到路登先生的关注点这么特别。 　　路登指了指一旁的鱼竿桶， 　　“钓鱼么？” 　　“不钓。”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阿尔伯特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在走出办公室前，路登最后开口说道， 　　“其实……启云走的很远。” 　　当年背叛路登的启云王国，虽然走向了灭亡，但他们并非失败品。 　　启云可以改造太阳系内的所有行星，完成了星际航行，有能力探索数光年外的星系，在末日之后依旧能打造新世界来躲避现实…… 　　拥有这样的成就，启云可以自傲。 　　“我知道。” 　　阿尔伯特微微点头，看向门上的公司标志， 　　“我们会走的更远。” 　　他推门而去。 　　他很清楚，这次谈话过后，自己放弃了什么。 　　阿尔伯特走出门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艾尔小姐。 　　艾尔冷冰冰看了阿尔伯特一眼，带着不屑说道，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有拒绝的权利？” 　　说完，她头也不回走了。 　　阿尔伯特继续往前走，他遇到了一个小孩。 　　“别听她的。” 　　阿乌耸了耸肩，无奈说道， 　　“她生气呢。” 　　庞格可以拒绝永生，但艾尔不行。 　　当年，艾尔被路登和女皇联手坑了，强迫她收下了永生这份诅咒。 　　在女皇面前，艾尔没有说不的权利。 　　阿乌看向阿尔伯特，右手贴在胸口上， 　　“您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和他义父一样的决定。 　　阿尔伯特躬身回礼，诚恳说道， 　　“我的荣幸。” 　　阿尔伯特继续向前走，在护栏旁，遇见了最后一位永生者。 　　没等阿尔伯特问好，对方先一步开口。 　　女皇提出了一个很有挑战性的问题， 　　“你觉得跳天台是一种体面的死法吗？” 　　阿尔伯特脸色一僵，认真答道， 　　“不体面。” 　　“对路登来说呢？” 　　嘶—— 　　阿尔伯特万万没想到，女皇正在给路登先生挑选死法…… 　　阿尔伯特刚想回答，以路登先生的所作所为来衡量，对于路登先生来讲，任何死法都算体面。 　　他却发现，不远处，普吉神父在疯狂向自己使眼色，试图让自己拒绝这种结局。 　　女皇回头，瞥了一眼普吉神父， 　　“你有意见？” 　　她是一个开明的皇帝，允许手下人说真话。 　　面对女皇的质疑，敬业的普吉神父硬着头皮回答道， 　　“万一摔碎了……不好挂。” 　　阿尔伯特：…… 　　普吉神父还惦记着这茬呢！ 　　女皇想了想，点了点头， 　　“有道理。” 第108章 白兰度教父在撸猫 　　昏暗的小屋，摇晃的烛火。 　　裁缝铺里，坐着整个圣菲街区最有权势的人——白兰度教父。 　　“我时常会有一个种感觉，一切发展的太过顺利，顺利到有些过分的程度。” 　　教父将雪茄放在一旁，他并不抽雪茄，只是喜欢点燃之后的氛围感。 　　手边没有这个道具，总感觉少点什么。 　　教父笃定说道， 　　“黑暗中，有阴谋在酝酿。” 　　坐在角落里看书的阿乌，掏了掏耳朵，打了个哈欠，显然不太在意对方的话。 　　路登敲了敲木桌，试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该你念台词了。” 　　他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感，都被阿乌给毁了。 　　“说什么？” 　　阿乌抬起头，反问道， 　　“您觉得知识教会在幕后捣鬼，他们在酝酿风暴？” 　　整个雾都，不，准确来说，整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威胁他们的了。 　　“有可能。” 　　路登微微点头，认真分析道， 　　“他们确实应该被列在嫌疑名单上，如果说有谁能给生活增添一点乐趣，我是说，捣乱，肯定是知识教会这个如同反派设定一般的存在……” 　　阿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强撑着精神和对方对话， 　　“您如果实在闲的没事，可以回去睡觉。” 　　路登严肃说道， 　　“一个优秀的猎手，不会等待猎物出现再动手。” 　　“好。” 　　阿乌敷衍地点头， 　　“那我让普吉去把他们都杀了。” 　　世界对于永生者来说，没有太多秘密。 　　知识教会有哪些人，阿乌一清二楚。 　　之所以没有彻底铲除知识教会，是因为，在路登没来之前，他们多少还有些用。 　　在路登来之后，知识教会没用了，但他们也很少闹腾。 　　尤其是这些年，安静地仿佛就不存在一般。 　　“这有什么意思呢？” 　　路登翻了个白眼，不满说道， 　　“你破坏了一次精彩的反击！” 　　“好好好。” 　　阿乌耐着性子问道， 　　“请问路登先生，您为什么会认为，一场针对您的阴谋正在酝酿？” 　　他总算问出了路登想让他问出的那个问题。 　　路登给出了最精准的回答， 　　“直觉！” 　　阿乌：…… 　　“你确定……这份直觉和雾都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位伯爵没有关系？” 　　雾都最近新冒出来了一位伯爵，来历神秘，八面玲珑，财力雄厚…… 　　路登摇头，否认了这无端的指控。 　　阿乌无奈地将手中书籍放下，烛火的影子在皮质封面上跳动。 　　书，是用古启云语写的，作者，巧了，也是路登先生，书名……《基督山伯爵》。 　　两人的对话被陶德打断。 　　“教父，达芬奇想要见您。” 　　今晚，教父是有约的。 　　不然的话，阿乌也不会大半夜不睡觉，陪着路登在这里瞎唠。 　　他是永生者，不是永夜者，还是需要休息的。 　　路登再次戴上教父的面具，点头示意，让达芬奇进来。 　　人还没进来，一辆马车停在了裁缝铺外。 　　“我为您画了一幅画，教父。” 　　这位态度谦逊的画家，在圣菲街区的名声很好，心灵手巧，仿佛没有他不会做的事，谁家东西坏了，找他准没错。 　　就连圣菲街区的下水道改造工程，都是画家一手操办的。 　　但是，极少有人知道，这名画家画作的真正含金量。 　　他的一幅画作，在雾都卖出了历史第二高的价格，被全城热议了半年，至今热度还没有消散。 　　至于历史第一的画作……是一幅向日葵。 　　买家，当然是路登先生。 　　路登先生少有的人性光芒，用在艺术品这件事上。 　　那个少了耳朵的画师没有选择悲剧的道路，当然，他也没有获得巨额的财富，只拿到了一笔足够温饱的钱。 　　毕竟，《向日葵》寄售者，也是路登先生。 　　路登先生花费天价购买这幅画，只是想告诉雾都的上流社会，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那位画师获得了更重要的财富——尊严。 　　他亲眼见证了自己的画作被认可。 　　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是否还会画画。 　　他应该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达芬奇能够大隐隐于市，过着平静的生活，离不开白兰度教父的帮助。 　　这些年来，教父没有收过他一分钱，兑现了自己当年的诺言，庇佑达芬奇，不受路登这个恶魔的干扰。 　　只要达芬奇留在圣菲街区一天，他只需要遵守神圣法典即可。 　　为了报答教父，他今天带来了一幅画作，就连盖着画的丝绸都异常珍贵，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 　　这幅巨大的油画，长9米，高4米，只能放在板车上小心固定好，用马拉着，搬运到裁缝店外。 　　教父坐在烛火后面，看着门外的油画。 　　他没有派人先揭开油画，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达芬奇认真回答道， 　　“白兰度教父在撸猫。” 　　有趣的名字。 　　教父点了点头，陶德从身后走出，小心翼翼揭开油画，同时有人拿来煤油灯，驱散黑暗，将这幅油画的真容揭开一角。 　　教父正对着门，因此没办法看清整幅油画的样貌，只能看见中间的一小部分，这就够了。 　　这幅油画讲了一件简单的事：晚餐。 　　准确的说，是十三个人共进晚餐。 　　坐在中间，身穿神邦经典款长袍的，是路登先生。 　　左右两边，坐着动作、表情各异的人。 　　有庞格，奥古斯都，艾尔…… 　　站在神邦的角度来看，这幅画难免有些禁忌。 　　上面出现的人物，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让这些人物汇聚一堂，共进晚餐，本身没什么。 　　但是，画像最中间的那位路登先生，样貌有些沧桑，看年龄，距离被元老院刺死应该没多久了。 　　教父没有去看完整幅画的全貌，但他清楚知道： 　　这幅画唯独没有猫，也没有白兰度教父。 　　教父依旧坐在烛火后面，没有起身，看向达芬奇，开口问道， 　　“白兰度教父呢？” 　　达芬奇礼貌地答道， 　　“白兰度教父在撸猫。” 第109章 我将获得永生 　　这份礼物，教父很喜欢。 　　显然，达芬奇是废了心思的。 　　这是达芬奇送给教父的第一份礼物。 　　教父亦有回礼。 　　他送给了达芬奇一个礼盒，但没让他打开。 　　教父的要求很简单， 　　“当我离开雾都时，你再打开这个盒子。” 　　达芬奇有些不解，反问道， 　　“我怎样才能知道，您何时会离开？” 　　对于外人来说，教父的真实身份是个谜。 　　当然，达芬奇是见过面具下的那张脸。 　　可达芬奇也没办法时时刻刻掌握教父的动向。 　　如果他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他才是真的教父。 　　“你会知道的。” 　　留下这句话，教父离开了裁缝铺，阿乌跟在身后。 　　陶德将烛火熄灭，取出半盒雪茄，还有两瓶好酒，值钱的东西都打包走了。 　　陶德环顾一圈，把角落的猫抓起，半扔半丢到了大街上。 　　猫：？？？ 　　它突然自由了！ 　　做完这一切，陶德锁上了裁缝铺的门，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寂静的街道上，只剩下达芬奇和猫对视。 　　“喵——” 　　达芬奇一声猫叫，把猫吓跑了。 　　他耸了耸肩，无奈说道， 　　“我还以为我们能做朋友。” 　　翌日。 　　路登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报纸上刊登着有关基督山伯爵的新闻。 　　这位基督山伯爵可是近来雾都炙手可热的人物，绅士、富有、神秘、充满魅力…… 　　就像当年初到神邦的路登先生一般！ 　　路登放下报纸，感慨道， 　　“来者不善呀——” 　　小屋里没人理他，阿乌、艾尔都在忙着自己的事，陶德则是接不住这个梗。 　　如今的路登，就像是人到中年狗都嫌。 　　他这次回归的时间不短，大部分心思又没有放在事业上，更多的时间都在日常中度过。 　　日常过久了，会腻的。 　　女皇都恨不得亲手帮路登按一下加速键。 　　好在，随着基督山伯爵的出现，让平静的生活出现了些许波澜。 　　路登挪动咖啡杯，试探性问道，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这一次，总算有人搭理他了。 　　艾尔走到路登面前，目光落在咖啡杯上， 　　“你还喝不喝，不喝我倒了。” 　　路登：…… 　　阿乌实在没办法忍受，开口说道， 　　“您要是真喜欢那电影，干脆咱们再拍出来得了，反正在这边也没有版权的问题” 　　路登摇头，“找不到那么好的演员。” 　　“可以AI做。” 　　“我不想写剧本。” 　　“直接读取神经细胞里的记忆……” 　　阿乌话说到一半，路登和艾尔同时看向阿乌。 　　路登嘴角抽搐，眼神颇为无奈， 　　“告诉我，你们没这么做。” 　　在路登睡觉时用各种仪器在他身上做实验，提取数据？ 　　有考虑过路登的感受吗？！ 　　阿乌诚实答道， 　　“我没这么做。” 　　艾尔也很诚实，“我也没。” 　　两人把女皇卖了个干净。 　　“别担心你的记忆，你的脑袋简直就是一团浆糊，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女皇从外面回来，恰好听到这场对话，随口说道， 　　“启云的科技无法读取你的记忆，你的大脑似乎被什么东西保护着。” 　　路登陷入了沉默，思考着什么。 　　女皇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直截了当说道， 　　“我不会给你做任何手术，哪怕是前额叶手术。” 　　路登还在嘴硬， 　　“我也没打算做前额叶手术！” 　　既然女皇打定了主意，路登转而问道， 　　“有什么新的动向吗？” 　　那位基督山伯爵，既然背负复仇之名，那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至于他复仇的对象，再明显不过了——路登。 　　还有一个孤儿的成人礼达成，就能完成这一次的完美结局。 　　知识教会的最后反击，是拦在路登面前最后一道坎儿。 　　目前来看，对方似乎没办法对路登造成任何威胁。 　　除非…… 　　路登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依次看完三位永生者。 　　除非这里有人出卖了路登。 　　“你的下一句话是，你们有人出卖了我。” 　　女皇抢答了，同时伸出手。 　　艾尔和阿乌一人拿出一枚金币，放在女皇掌心。 　　路登叹了口气，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即使有人出卖自己，攻击会从哪里开始，又会如何击败自己？ 　　他暂时没想到答案。 　　事情，也许会变得有趣起来。 　　…… 　　王宫。 　　交通处的秘书长时常进出王宫，算是这里的熟人。 　　他如今多了一位大臣，没错，随着雾都的规模越来越大，交通处的权力也越来越大。 　　是时候给他们配一位大臣了。 　　大臣还有一位精明能干的私人秘书，三人经常为鸡毛蒜皮的事争论不休。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今天，秘书长进宫，是为了另一件事。 　　那个自称基督山伯爵的家伙，约见了德拉库拉伯爵，在王宫内。 　　秘书长本以为，这场会面不会发生。 　　德拉库拉伯爵同意了。 　　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场会面在一个私人房间，只有三人： 　　坐在椅子背对众人的老人家。 　　秘书长。 　　基督山伯爵。 　　苍老的声音响起，在房间内荡漾， 　　“说吧，你想要什么？” 　　基督山伯爵上前一步，看得出来，他有些激动，整理衣领的手微微颤抖， 　　“我要发起控诉，控诉的对象拥有近乎无限的权力、超然的地位、无法想象的财富。渊博的知识、难以企及的智慧，和他相比，我的控诉显得无比可笑，即便如此，我依旧选择控诉，路登·柯里昂先生，在他的指使下，残忍杀害了不止一人！” 　　基督山伯爵说出了具体的控诉内容， 　　“他杀死了一位无辜的市民，并将其诬陷为开膛手杰克。 　　他杀死了一位虔诚的神父，并将恋童的罪名扣在头上。 　　他……” 　　这位口才不错的年轻人，一连说出了几桩命案。 　　虽然年代有些久远，但是，这些事都有迹可循，不是空穴来风。 　　听着对方的话，秘书长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老人家不会同意这场控诉的，这些事和真正的大人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雾都法典不为冤死的孤魂野鬼伸张正义。 　　换做其他人，兴许还有渺茫的可能。 　　可控诉路登先生……别开玩笑了。 　　秘书长脸上依旧带着职业的笑容，优雅，得体。 　　下一刻，秘书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背对众人的老者，站起了身。 　　年轻人只用半句话，就扭转了局面。 　　“如果您合法地处死路登·柯里昂……” 　　剩下半句话，如同恶魔的低语，从老国王的喉咙里传出，不，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呐喊，渴望了无数个日夜的呐喊…… 　　老国王回过头来，阳光落在苍老的脸庞，一半处于光明之下，一半隐藏于阴影之中， 　　“我将获得永生。” 第110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基督山伯爵活着离开了皇宫。 　　秘书长则坐在一间狭小的待客室内，开始胡思乱想。 　　他读过不少史书，对于历史也很了解，哪怕是启云的历史。 　　当年，在启云，绞死那位‘路登’先生的是一个刽子手。 　　可刽子手没有获得永生，而是下达命令的女皇活了下来。 　　在神邦，签署密令的是圣女艾尔，第一刀也是他刺出的。 　　换而言之，只好合法处死路登，由老国王签署法令，永生的果实会自动落入怀中！ 　　秘书长此刻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对永生毫无兴趣，秘书长只想过着重复简单的生活，一切都不发生改变就最好了！ 　　如果真要发生改变，最好也是潜移默化的改变。 　　不学习任何新的事务，不尝试任何新的东西…… 　　永生对于其他人来讲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对于秘书长来说，则是一份难以下咽的苦果。 　　秘书长很清楚，老国王无法拒绝。 　　哪怕希望渺茫，老国王也会做出尝试。 　　秘书长不认为老人家能成功。 　　退一万步讲，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 　　艾尔、奥古斯都、启云的女皇…… 　　已知的永生者阵营中，全是路登的人！ 　　老国王靠着杀路登上位，指定没他好果子吃。 　　如果国王陛下春秋鼎盛，此时还年轻，以他的智慧，多半能够想明白这件事。 　　可惜，没有如果。 　　这些年，死亡阴影笼罩下的国王，对延续生命的渴望近乎变态！ 　　无论他做出多么疯狂的事，秘书长都不意外。 　　只是，秘书长希望国王陛下保持最后的理智，至少……不要像一个搏命的赌徒。 　　秘书长心底最后一丝的侥幸，被一个身影彻底击碎。 　　一个女人，出现在皇宫内，就像回家一样自然。 　　她如同帝皇一般接见了老人家，在她面前，小联合王国的国王亦要臣服。 　　秘书长的心在无底深渊飞速坠落。 　　他很清楚。 　　国王陛下，要上赌桌了。 　　…… 　　当天，数道不起眼的命令，从王宫传出。 　　来自交通管理处的秘书长，手持王令，奉命逮捕治安队总探长菲尔德。 　　菲尔德在雾都做了十年的总探长，权势滔天，人脉盘根错节，编织出一张巨大的利益网，地位稳如泰山。 　　今天，泰山崩了。 　　菲尔德上一秒还是位高权重的总探长，下一秒就变成了阶下囚。 　　被逮捕时，菲尔德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路登先生死了？” 　　在他看来，只有路登先生死了，自己才会走向这个结局。 　　秘书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很忙，急着赶往下一处。 　　逮捕完菲尔德总探长后，秘书长马不停蹄，来到了圣菲街区。 　　他宣布了最新的城市规划，按照这份规划，圣菲街区超过三分之一的地方会被拆迁，哪怕不被拆迁的地方，也会打散分到其他街区。 　　对于习惯了国中之国待遇的圣菲街区来讲，这份公告瞬间引起掀然大波！ 　　人们走上街头，用实际行动宣泄自己的愤怒，却无能为力。 　　在小联合王国，国王的话就是圣旨。 　　当国王决定要做一件事时，很少有人能改变什么。 　　除了拆分圣菲街区以外，新任的总探长桌前也摆放着一道命令。 　　他需要遣返雾都内的非法移民，尤其是圣菲街区的那些神邦人。 　　给他们一张船票，让他们滚去新大陆，或者回到战火纷飞的陆地。 　　二选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秘书长前往税务机构、监管机构，要求对过去十年进行的并购、收购行为进行调查，查看是否有内幕交易等违法行为。 　　任何与此事相关联的公司，在此期间都会被冻结。 　　他们无法从银行贷款，不能正常支付货款，不能给员工发工资…… 　　他们唯一能做的，是偿还贷款。 　　这是国王的仁慈。 　　在各地奔波之时，秘书长还抽空去了拜访了一位中年人。 　　他和这位中年人不熟，听说过对方的名字，看过对方每一篇文章，甚至会背其中大部分。 　　秘书长登门拜访，只是宣布一件事： 　　“您被驱逐了。” 　　中年人和他的家庭，必须在三日之内离开雾都。 　　至于他们去哪……国王不在乎。 　　驱逐这位中年人，是秘书长今天做过最轻松的一件事。 　　他还要去专利局，审查公司的专利是否合法合规，是否涉及垄断。 　　在马车上，秘书长见到了丰亚银行的原董事长，几年不见，对方仿佛苍老了数十岁，满头白发。 　　原董事长控诉着那些野蛮人是如何偷走自己的银行。 　　他要打官司，夺回自己的股份。 　　对于这件事，秘书长不予评价。 　　他又去了一趟圣彼得疗养院，宣布疗养院即将进行装修和整改，在装修期间，圣彼得疗养院不对外开放，严禁人员进出。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秘书长就像一个陀螺，在无形的鞭子抽打下，围绕着雾都旋转。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王国深处的意志。 　　而秘书长很清楚。 　　自己做完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宣战。 　　国王陛下以基督山伯爵为突破口，向路登先生的宣战。 　　菲尔德、圣菲街区、福报交易所、圣彼得疗养院……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 　　老国王没有荒废自己最后的时光，他早就布置好了周密的计划，只需要一个导火索！ 　　基督山伯爵的出现，就是最好的机会！ 　　和知识教会合作，想办法合法地杀死路登，赢下这一场战争。 　　秘书长觉得这样做并不明智。 　　秘书长不认为老国王有胜算，哪怕知识教会的背后明显有永生者的影子。 　　他们斗不过路登先生的。 　　可秘书长只是一把刀，负责执行老国王命令的刀。 　　哪怕他不做这些事，换一个人来做也是一样的，无非就是效率高低罢了。 　　最后，疲惫的秘书长回到家中，打发走了佣人，独自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 　　他从暗格中拿出一本满是灰尘的古籍。 　　古籍的封面，用启云语写着一个简单的词语： 　　贪婪。 　　摊开古籍，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仿佛能够与数百年前的人对话。 　　秘书长垂着眼，低声说道， 　　“知识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 第111章 法院 　　孤儿院，二楼，会议室。 　　墙上挂着一张雾都地图。 　　“法院，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路登说出开场白之后，会议室内的众人毫无反应。 　　他只能加快进度，跳过论证过程，直接说出结论， 　　“优势在我！” 　　会议室内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路登环顾一圈，随口问道， 　　“有谁还有问题？” 　　“我。” 　　秘书长举起手，不解问道， 　　“我为何在这里？” 　　这些天，任何与路登相关的产业都受到了全方位的打击。 　　其中，绝大多数的打击都与王宫深处的老人家有关，而秘书长恰好是老人家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秘书长都不应该出现在会议室内。 　　“别怕，这里不缺你一个内鬼。” 　　路登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自信说道， 　　“我现在看谁都像知识教会的人。” 　　众人：…… 　　知识教会。 　　与其说是教会，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一旦了解到足够多的历史知识和真相，便会被这种诅咒困扰。 　　首先，能接触到这些知识的人，分两种。 　　要么是老牌贵族，位高权重，拥有丰富的藏书，和代代相传的口头秘闻。 　　要么是才智过人，被知识教会挑中后，主动传授了相关的知识。 　　他们知道启云的片段历史，知道神邦里发生的故事，知道活跃在陆地上的两位永生者，更知道在高处俯瞰一切的女皇…… 　　位高权重者，贪图永生。 　　才智过人者，验假求真。 　　双方，一拍即合。 　　只要真实的历史还在世界流传，知识教会就无法被彻底铲除。 　　也正是因此，路登这次模拟跨越了十多年的时间，除了正当反击以外，没有主动对知识教会动手。 　　如今，对方出手了。 　　路登扭头看向阿尔伯特，开口问道， 　　“阿尔伯特，说说我们的策略。” 　　“签认罪协议吧。” 　　阿尔伯特拿出一摞文书，解释道， 　　“在今天下午四点前，您还是总督，按照雾都法典，国王不能处死总督，现在签认罪协议，还能享受刑期八折优惠……” 　　路登：？？？ 　　搞促销是吧！ 　　投降输一半是吧？！ 　　“我最后再说一次！” 　　路登强调道， 　　“我没有杀人！” 　　秘书长严谨地提醒， 　　“指使杀人也是杀人。” 　　普吉神父补充道， 　　“现在有很多线索证明您与多起谋杀案有关，红衣主教失踪案甚至有人证。” 　　路登翻了个白眼，“你就是那个人证！” 　　当年，委托路登杀红衣主教的，是普吉神父。 　　如今，指证路登杀主教的，还是普吉神父！ 　　证据链十分充分。 　　普吉神父摊开手，无奈说道， 　　“路登先生，我也是听命行事。” 　　他也不想与路登先生为敌，可老板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陶德冷哼道， 　　“你会和路登先生一起上绞架的。” 　　普吉神父点头，同意对方的说法， 　　“没关系，我无法被绞死，而且老板承诺了，路登先生优先。” 　　普吉神父还惦记着挂路登这事。 　　“第一，我不会上绞架，同样的死法我不能接受第二次！” 　　路登无奈强调道， 　　“第二，我找你们来，是帮我想办法打赢官司。” 　　路登竖起三根手指，语气加重了一些。 　　“第三，我路登没有杀人！” 　　众人：……啊对对对！ 　　面对无比嘴硬的路登先生，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啊对对对。 　　唯有坐在桌角的汉尼拔，保持了沉默。 　　路登看向汉尼拔，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小汉，你是支持我的对吧？！” 　　“啊？” 　　汉尼拔被打断了思绪，茫然看向路登， 　　“我在想今晚吃什么配香槟。” 　　路登：…… 　　“散会！” 　　…… 　　很快，到了开庭的日子。 　　开庭的流程并不重要，这起官司是整个雾都最大的热点，上百万人关注着官司的结局。 　　有人说路登是吃人的恶魔，每晚都要吃冒着热气的心肝。 　　有人说路登先生是被冤枉的，这里面都是局。 　　法庭上的进展，反倒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快。 　　控诉方一上来就拿出了不少证据，成功证明了几个论点： 　　第一，曾经凶名在外的开膛手杰克，并没有被抓或者被杀，他逃到国外之后还做过几次案子。 　　第二，在十年前，有一个叫杰克的倒霉蛋‘失踪’了。 　　第三，失踪的‘杰克’，最后去的地方是陶德的理发店。 　　第四，陶德是路登的贴身保镖。 　　第五，当晚有人看见陶德将一个人搬上马车，不知道运向何处。 　　光这五点，就能确保路登先生与杰克的失踪有关。 　　在法庭上，陶德本来是拒绝配合，想要保持沉默，路登却要求他实话实说。 　　于是，陶德在路登的许可下，将十多年前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满堂皆惊！ 　　在众人看来，这无异于自爆！ 　　路登先生认输了？ 　　他承认自己与杰克的失踪有关？ 　　事实证明，路登先生总能玩出点新花样。 　　在法官的许可下，他站起身，认真说道， 　　“圣父在上，若真有圣父，请让能洗刷我冤屈之人，出现在法院门口……”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法庭入口处，只有基督山伯爵似笑非笑，目光依旧在路登身上。 　　“路登先生，这样的把戏太廉价了。” 　　他自信说道， 　　“你是骗不到我的，您可能已经不认识我，但是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律师就用肘子轻轻撞了他一下。 　　基督山伯爵有些诧异。 　　他相信律师的职业素养。 　　敢参与到这件事里，并且走到舞台的灯光下，基本上都是知识教会的骨干。 　　他们主动站出来，早就不在乎自己身份的暴露了。 　　也正是因此，他们不仅职业素养过硬，是精英中的精英，更会竭力把这件事做完，做成！ 　　他们赌上了知识教会，只为和这个恶魔玩一场搏命的游戏。 　　召唤恶魔，只是知识教会的第一步。 　　观察恶魔，是第二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杀死恶魔。 　　召唤一条巨龙并臣服于他，不会有任何成就感。 　　他们是深渊的潜行者，背负禁忌之名，探索被尘埃掩埋的历史，为的就是这一刻： 　　屠魔。 　　基督山伯爵只是有些奇怪，对方为何要阻止自己发表胜利宣言。 　　在律师的示意下，基督山伯爵扭转身子，看向出口处。 　　那里，站着一个皮肤白皙，脸色略微发白的中年人。 　　“我是杰克。” 　　中年人摘下帽子，一开口就丢出一颗深磅炸弹，震惊全场， 　　“我就是本案中所谓的受害者，被路登先生杀死的‘开膛手杰克’。” 第112章 审判该停止了 　　死而复生，是一个奇迹？ 　　不，这种奇迹不会发生在杰克身上，至少不会是今天。 　　勉强和死而复生沾边的，路登算是半个。 　　只不过，他每一次都不是复活，而是凭空来到世界。 　　在法官的许可下，杰克走进了法庭。 　　他先是试图向法庭证明自己的身份。 　　“法官阁下，这是我的指纹。” 　　杰克拿出一张有十个红指印的白纸，转交给法官， 　　“指纹是治安队用来判断人身份的凭证之一，在本案提交的证物中，有不少是我的私人用品，多年未动用过，可以在上面提取我的指纹，比证作为结果。” 　　法官点了点头， 　　“我们会这么做，杰克先生，请允许我询问，过去十多年里，都发生了什么？” 　　被谋杀的对象忽然复活，出现在法庭上。 　　这种离奇的故事出现，任何人都会好奇。 　　法官也不例外。 　　“是这样的，那晚我喝多了，闯入了陶德先生的理发店，他发现我可能有酒精中毒的迹象，便把我送到圣彼得疗养院治疗，汉尼拔医生是这么和我讲的……” 　　杰克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他在圣彼得疗养院接受治疗，花了好几天才恢复。 　　本来，治疗结束后，他应该离开圣彼得疗养院，回归自己的正常生活。 　　可就是这几天的功夫，汉尼拔医生说服了他，留在圣彼得疗养院当一名义工。 　　抛弃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拥抱新的人生…… 　　这番说辞，若是别人来说，可能没有太多说服力。 　　很少有人知道，汉尼拔是一位极其出色的心理医生。 　　他成功说服了杰克自愿留下。 　　证人席上的陶德，听到这个故事时，满脸惊讶！ 　　他以为这个倒霉蛋早就死了！ 　　回味过来的陶德，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汉尼拔，眼神透露的意思很明确： 　　“你早就知道！” 　　汉尼拔翻了个白眼，满脸的无奈。 　　废话，他当然知道！ 　　每一个被送到汉尼拔手上的人，都经历了类似的事。 　　他虽然被取名为汉尼拔，却竭力和这个名字做抗争，没有走上被安排的命运。 　　当年第一次见面，他曾给两人做过一顿荤菜，用的是正常的肉。 　　陶德那份和路登那份，没有任何区别。 　　路登先生明明知道肉没有问题，却骗了陶德，让陶德过去十几年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同理，汉尼拔没有任何想要杀人的冲动和意愿，更没有这样的行为！ 　　他被通缉，是因为各地的治安队长都很懒。 　　一旦出现无名凶案，他们都会收到线索，举报汉尼拔是凶手。 　　治安队长也不多愿意多思考，先发布通缉令，抓汉尼拔回来拷打一下，再确定他就是凶手。 　　一般来说，被拷问过的人，都很乐意承认自己犯下过的所有罪行。 　　这一刻，陶德明白了路登先生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他真没杀过人，也没唆使杀人…… 　　未曾做过的事，又有何惧？ 　　清者自清。 　　法官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陷入沉默，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荒诞的事。 　　杰克还活着，谋杀罪名当然不成立。 　　法官拿起了小木锤，又放在一旁。 　　他看向路登先生，无奈问道， 　　“路登先生，还有多少证人，请他们一起出来吧。” 　　法官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既然杰克案是这样的结局。 　　其他案子呢？ 　　以路登先生的风格，不可能在杰克案上谨慎，到下一个案子又变的莽撞。 　　路登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声音不轻不重，不少人走进了法庭。 　　为首一人，抱着一个骨灰坛。 　　“神父确实死了，是疾病夺走了他的生命，而非路登先生。” 　　抱着骨灰坛的是一个年轻人，拿出一份遗书，递给法官， 　　“这里有他亲笔信，信中承认了所有自己承犯下的罪行。” 　　法官没有去看这封信，转而问道， 　　“他活着的时候，为何失踪？” 　　年轻人答道， 　　“神父犯罪的证据被别人掌握，如果离开圣彼得疗养院，他会被判刑……” 　　和杰克不一样，神父不是改过自新，而是畏罪潜逃。 　　圣彼得疗养院是法外之地。 　　哪怕有人拿着证据去举报，也不能对神父做什么。 　　他躲过了法律的制裁，却没有躲过疾病。 　　那场蔓延雾都的大瘟疫带走了他的生命。 　　法官皱起眉头，反问道， 　　“那在他死前，从未受到任何惩罚？” 　　年轻人摇了摇头， 　　“良心的谴责算吗？” 　　说完，年轻人自己都笑了， 　　“如果他有这种东西的话。” 　　这位神父并不无辜。 　　即便如此，路登没有杀他。 　　至于原因？ 　　他当然不可能预知未来，不可能知道在十多年后，知识教会会拿这件事来攻击自己。 　　路登没杀神父的理由很简单——他是守法公民，违法的事不能做。 　　想让神父死，路登有很多办法。 　　可死亡不是最严重的惩罚。 　　惶惶不安的活着才是。 　　神父生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如今已经无从考证。 　　但是，亲笔信的出现，却让人们看清了他虚伪的面目，将他的名字钉在了耻辱柱上。 　　法官摆了摆手，示意年轻人可以退下了， 　　“下一位……” 　　…… 　　王国深处。 　　暮色下，夕阳穿透玻璃，蜷缩在老人家的脚旁，如同一只橘猫。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家，听到身后的动静，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他的主治医生建议最好不要这样做。 　　来者将大衣挂在衣架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国王对面。 　　国王明知故问， 　　“路登先生，一切都还顺利吗？” 　　“很顺利。” 　　路登点头，抿了一口酒，没有多说什么。 　　知识教会布的局很好，只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他们不该把战场放在法院。 　　路登一直标榜自己是守法公民，他说的还真没问题。 　　违法的事，路登从来不会做。 　　也许有些人误会了路登的意思，做了一些很坏很坏的事。 　　但是，这并不代表路登会违法。 　　在任何法律框架下，他都把自己保护的很好。 　　启云，神邦，雾都…… 　　都是如此。 　　知识教会要和路登打擂台，挑错了对象，也挑错了战场。 　　他们又不能污蔑路登，面对污蔑，路登会重拳出击，毫不留情。 　　路登之所以在法院百战百胜，因为法院对他是公平的，很多惯用的伎俩都无法使用。 　　路登摇晃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来回碰撞着杯壁，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过了许久，路登将酒杯放下，看向对方， 　　“现在，该说说你们的故事了。” 第113章 别开玩笑了，路登先生 　　“不是你们的故事，路登先生。” 　　老人家说话很慢，似乎每一个词之间都要停顿。 　　即使很慢，他的声音里依旧充满了力量，有一种名为信仰的东西支撑着这苍老的躯壳， 　　“是我们的故事。” 　　听到‘我们’这个词，路登微微挑眉。 　　他将酒杯放在一旁，身子微微前倾，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几？” 　　老人家回了一个数字， 　　“三。” 　　对视目光在这一刻微微凝固，如同穿越数百年，和大学者三对视一般。 　　路登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个人影，穿着粗布衣衫，伏案工作，目光总是沉稳有力，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大概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当年，在启云遗址的咖啡店里，路登曾经短暂和对方聊过。 　　也是在那次对话中，路登提出的这个词——我们。 　　对方真的去做这项事业，还做成了！ 　　四百年，足够改变太多了。 　　老国王点破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就连路登都有些惊讶。 　　四百年后，当路登重新返回这片土地，他依旧能找到‘我们’的一部分。 　　做到这种程度，大学者三足以骄傲。 　　路登随即想到了什么，想要开口询问。 　　“他死了。” 　　老国王猜到了路登想问的问题，脸上笼罩着阴霾，带着淡淡悲伤说道， 　　“离开启云遗址不到十年，他就死了。” 　　启云遗址残留太多辐射，当年闯入遗址的那批人，在那次探险后，陆续离世。 　　显然，大学者三没有接受任何治疗，也没有选择进入新世界。 　　他选择拥抱自己的死亡，如同路登一样。 　　路登微微点头，站起身来， 　　“如果这是我们的故事，那我都知道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打算听对方这四百年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当年，路登告诉大学者三，把知识带出去，把意志传承下去，让这项事业留在这片土地上。 　　大学者三做到了。 　　还差最后一件事。 　　一件需要路登才有可能完成的事，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 　　房间的密室缓缓打开，不同的人从中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手里托盘摆放着一个天平，天平旁放着十三块砝码。 　　路登见过这天平。 　　那是近二十年前，当然，这是以他的记忆为时间线而言，大学者们审判路登时，使用的天平。 　　第一个人，将托盘放在桌上。 　　他拿起一个砝码，放入天平右边，然后沉默退到一旁。 　　他身后的人走上前，将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先后十二人，将砝码放在了天平右边，再退到角落。 　　秘书长走上前，拿出一枚金币，放在天平上，也是右边。 　　怪鸟书店的老头，将一支笔放在天平右边。 　　普吉神父，放了一截绞绳…… 　　…… 　　十二家族，八位大学者，七位大法官，一位神父。 　　四百年前，神邦被这些人掌握。 　　四百年后，没有神邦了，他们还在，世界各地，以各种形式存在。 　　这些人，是知识教会全部的高层。 　　他们今日齐聚雾都，在外人看来，是为了一场针对路登先生的阴谋。 　　事实上……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路登先生。 　　他们是志同道合者，亦有一个崇高的称呼。 　　老国王挣扎着想要起身，脸色通红，呼吸急促，眼中燃烧的火光比灯光还要刺眼， 　　“路登先生，这是我们的事业！” 　　用天平，是为了不说话。 　　即便如此，国王陛下依旧说出这句话，哪怕他明知道这犯了禁忌，依旧说出了口。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那位的眼皮底下。 　　换而言之，是默许的。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那位……放手。 　　当年在神邦，她放手了。 　　如今，他们的要求很简单。 　　再放手一次。 　　人类不需要永生者。 　　启云的科技固然强大，可那终究是人类的科技，只要给世界时间，他们早晚能够再次回到正轨，甚至超越启云。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要走出摇篮。 　　永生者，亦是永生的恶魔。 　　让永生者留在这颗星球，星球只会变成永生者的乐园。 　　这会是一场灾难。 　　准确的说，这是一场依旧持续了四百多年的灾难。 　　没有永生者的世界，会更好一些。 　　这是他们给出的答案。 　　这是他们要的结果。 　　路登没有去看屋内的人们，也没有去看天平。 　　他走出房间，来到阳台上。 　　“你有一句话说对了。” 　　站在栏杆旁的女皇，面无表情， 　　“他们确实喜欢背叛。” 　　她经常和路登先生在阳台聊天。 　　有趣的是，很多重要的对话，都发生在阳台这个地点。 　　刚刚屋内发生的一切，女皇都知道。 　　整件事，她都一清二楚。 　　知识教会一直尝试召唤恶魔路登，不是为了杀死路登获得永生。 　　而是，他们很清楚，想要解决掉永生者，想要解决永生的恶魔，只有路登能做到。 　　他们确实想要屠魔，但，恶魔永生。 　　他们只能选择另一条路，在寒冬中苦苦守候，等待另一个恶魔降临，去解决永生的恶魔。 　　只有路登能做到这件事。 　　路登曾经告诉过阿尔伯特，当他被公司背叛的那一刻，意味着他创造了一个伟大的公司。 　　四百年的发展，从神邦共和国到神邦帝国，从神邦帝国到小联合王国…… 　　世界演变，亦在轮回。 　　小联合王国的国王，知识教会，怪鸟书店，异端审判所…… 　　他们联合起来，只为了一项共同的事业——摆脱永生者的操纵。 　　人类的归人类，永生的归永生。 　　女皇、奥古斯都、艾尔…… 　　他们该放手了，该离开了。 　　留在这颗星球，这场灾难就永无止境。 　　女皇不是第一次被背叛了。 　　当年在启云，她自诩是最圣明的统治者，事实也确实如此，却依旧被手下背叛。 　　人们臣服于她，人们敬畏，人们恐惧，人们怨恨…… 　　人们背叛。 　　被背叛，被杀死，被放逐，被迎回皇位，再次被背叛…… 　　直到启云彻底崩盘，末日余生的人们匍匐在女皇脚下，再次成为她的臣民。 　　如今，他们又要背叛自己么？ 　　唯一不同的是，女皇早就不在乎了。 　　她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是路登可能会回来。 　　路登认真说道， 　　“有一点需要纠正，我们从未创造人类，我甚至是人类的一份子。” 　　女皇瞥了他一眼，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个被吊死数次的家伙，自称人类的一份子？ 　　别开玩笑了，路登先生。 　　“人类的伟大是自己的伟大，人类的卑劣亦是自己的卑劣。” 　　路登曾告诉阿尔伯特，要相信人类。 　　他知道，这样的话对阿尔伯特有用，对女皇没用。 　　“别管人类了，永生者该离开自己的摇篮了。” 　　路登没有从人类的角度去劝说女皇。 　　人类的未来，关女皇什么事？ 　　双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 　　路登认真说道， 　　“没有人比永生者更适合探索宇宙，你们简直是为此而生的，为自己的生活找点乐子吧，哪怕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另外两个家伙考虑……” 　　离开这颗星球，在宇宙中流浪。 　　这是探索，亦是放逐。 　　他们当然不需要单独出发，可以带着启云的科技遗产，带上一批人，去探索无垠的宇宙。 　　见女皇没有回应，路登拿出一个方块卡片，递给对方， 　　“这里有一个坐标，我背下了你们观测的星图，用……那个时代的科技算过，这个坐标的星系最有可能诞生智慧文明，也是最宜居的，你可以去这里看看，也许会有帮助。” 　　卡片悬在空中，女皇只是看着路登，没有去接卡片。 　　路登强调道， 　　“下次回来的时候，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活着去见你，我向你承诺。” 　　承诺。 　　是一个很重的词。 　　对于路登来讲。 　　指着坐标里的一颗星球，女皇重复了一遍问道， 　　“这颗星球，当你下次回来的时候，你会在这颗星球与我重逢？” 　　“没错！” 　　“你确定？” 　　路登肯定说道，“我确定。” 　　女皇与路登对视，含情脉脉，轻启红唇， 　　“这是颗恒星，蠢货。” 第114章 活着，才有机会寻找意义 　　恒星……就恒星吧。 　　路登嘴角抽搐，答应了这个条件。 　　他甚至有些好奇，如果恒星杀死了自己，那么获得永生的会是谁？ 　　不管怎么说，在众人看来，结局是美好的。 　　路登先生说服了女皇，恶魔战胜了恶魔，人类守卫了自己的净土。 　　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 　　女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去。 　　这颗星球上的闹剧，持续了两千多年，是时候去给自己的人生找点新的乐子了。 　　事实上，哪怕这些人不提出要求，等路登这次死后，女皇也有离去的打算。 　　她和人类，两看相厌。 　　女皇选择了离开，但没有替其他人做出选择。 　　艾尔静静看着路登。 　　由于这一次回归的时间太长，路登先生的家庭地位直线下降，越来越像中年男人。 　　还是失业赋闲在家的那种。 　　艾尔开口说道， 　　“我们走了，会带走一切。” 　　路登想了想，回道，“我会留下，等到下一次重逢。” 　　“我知道你会留下。” 　　艾尔眼神里透露着担忧，柔声说道， 　　“我是说，没人保护你了。” 　　“没有谁生来就该被谁保护。” 　　路登摇了摇头， 　　“一辈子待在摇篮之中，永远无法长大成人。” 　　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从来不是双标的人。 　　路登对别人怎样，对自己也是怎样。 　　人类要走出自己的摇篮，永生者如此，路登……亦是如此。 　　世界是残酷的，冰冷的。 　　如果处于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人生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就像路登这一次模拟一样。 　　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女皇罩着的，哪怕做出来一点小小的成就，也没有太多喜悦的情绪。 　　他能轻松获得这个世界的一切。 　　虽然，路登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世界索要什么。 　　也正是因此，认识到世界真相之后，路登反倒当起了甩手掌柜。 　　他近乎给了阿尔伯特无限的权利和自由。 　　而阿尔伯特作为路登的代言人，自然也是绝对安全的…… 　　哪怕这一次的风暴波及到他，依旧只是有惊无险。 　　“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命多是这样的。” 　　如果永生者离开，路登将失去女皇的庇佑。 　　他能扛住惊涛骇浪，却可能死在阴沟里。 　　艾尔看着路登，继续说道， 　　“我是在告诉你，除了你以外，你在乎的那些人都有可能会死。” 　　路登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反正他会复活。 　　但是，路登在乎的人，那就是另一个情况了。 　　如果庞格在乱战中被一个兽人割掉头颅？ 　　如果阿尔伯特死于街道上的流弹？ 　　如果陶德被一个混混持刀捅死？ 　　如果…… 　　有太多如果了。 　　永生者留在这颗星球，路登永远是顺风局，宛若开了挂的人生。 　　当永生者离开时，路登要重新面对这个冷冰冰的世界。 　　他确实很擅长做一些事，也能做的很好。 　　但是，路登终究是人，没有超凡力量，无法让世界以自己的意志去改变。 　　就像他第一次模拟，直接被一个猩猩打死了。 　　这上哪说理去？ 　　生活充满了意外和风险，路登没办法让自己的人生一片平坦。 　　路登做不到的事，永生者可以。 　　双方对此心知肚明。 　　路登依旧劝说永生者离开，等于自己亲手削弱了自己。 　　对于人类，永生者，这是双赢的局面。 　　只有路登自己输麻了。 　　包括路登身边的人。 　　听到这话，路登总算是沉默了片刻。 　　他依旧摇头， 　　“如果有人愿意，可以和你们一起走。” 　　启云的科技可以延长寿命，临死也能让意志进入新世界。 　　女皇曾经向路登透露，新世界里有一群人专门从事理论研究和科技研发工作。 　　在新世界，每一个人都是永生者，一切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任何情感都只需要一个念头…… 　　因此，在新世界里，不少人在努力实现自我价值。 　　换而言之，新世界的科研能力，非常恐怖。 　　两千年过去了，他们的研究成果，足够支撑永生者走的更远。 　　当然，除了理论以外，还需要在现实世界还原才行。 　　他们有矮人、精灵作为工匠，还有跟随自己的人类，足够应付旅途上可能发生的一切。 　　自从路登返回神邦的那一天起，女皇就在筹备这场旅行了。 　　路登送来的坐标，是星际旅行的最后一块拼图。 　　艾尔几次劝说，都被路登拒绝。 　　她幽怨地看了路登一眼，就像四百年前一样，没有人在乎她的意见，每个人都格外固执。 　　他们暗地里写好剧本，让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 　　过去四百年里，艾尔跟随在女皇身旁，曾听女皇提起过一些启云往事。 　　女皇对路登的评价，十分有趣，只有两个字：暴君。 　　当路登真正手握大权，彻底掌控局面时，他的手段，比任何人都要残暴。 　　与其说，永生者的存在，保护着路登，让路登不会因为意外死亡。 　　倒不如说，永生者在保护着人类，让路登的手段不会过于激进。 　　当艾尔走后，阿乌站在了路登面前。 　　三位永生者里，阿乌的存在感一直最低，他就像一个孩子，一个跟随者。 　　阿乌看着路登，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从中挑选出了最重要的一个， 　　“如果一切都无意义……” 　　“没有如果。” 　　路登打断了阿乌的问题，认真说道， 　　“一切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这可星球上的灵长类动物如何进化，都不会影响太阳的燃烧，宇宙的膨胀…… 　　个体在某刻的情绪不会影响到整体，族群的存亡不会影响星系，星系对于宇宙不值一提。 　　物质世界的运转与我们意识的主观世界无关，一切本来就是毫无意义的，只是我们让‘它’有了意义。” 　　阿乌觉得这番话有些绕，皱着眉头问道， 　　“所以……活着就有意义？” 　　“不如换一种说法。” 　　路登解释道， 　　“活着，才有机会去追寻意义。” 　　阿乌似懂非懂。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能懂眼前这个男人，在永生的加持下，两者应该无限接近才对。 　　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过来，他以为的接近只是一种假象。 　　女皇拉近了永生者和路登的距离。 　　艾尔和阿乌，唯一的意义，是拉低了永生者的平均年龄。 　　又过了数日。 　　路登坐在会议室里，面前浮现着一艘飞船的全息图，旁边还有女皇的实时视频。 　　“发射基地在月球，第一批舰队只有六艘飞船，飞离太阳系之前会在沿途进行数次补给，这些都是启云在末日后为太阳系毁灭时逃难准备的，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们就会启程……” 　　女皇没有说，什么叫合适的时机，但大家都知道。 　　路登死后，女皇才会离开。 　　既然路登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走，也要送他最后一程。 　　以及，路登死后，会有新的永生者出现，女皇会把新诞生的永生者一起带走。 　　听着女皇的介绍，路登微微点头，随口问道， 　　“很漂亮的飞船，她叫什么名字？” 　　女皇想了想，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文字，立刻有机器人负责喷漆。 　　从这一刻起，这艘飞船有了名字： 　　“启云号。” 第115章 我们的雾都表弟 　　永生者的离去是悄无声息的。 　　但改变，却让敏感的人们有些迷茫。 　　就在当晚，路登找到了阿尔伯特，简单和对方说了一段话， 　　“他们准备走了，这都是计划之中的事，你也应该有心理准备。” 　　路登坦言道， 　　“世道变了，公司也会变，怪鸟书店和异端审判所，都会离开公司，他们一部分会继续留在这颗星球，继续他们的使命。另外一部分，则会跟随永生者的步伐，去见证更宽阔的天地。 　　没了他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在充分的市场竞争面前，公司最大的优势没了。 　　怎么说呢……就像你原本在开挂游戏，忽然号被封了，挂没了，一切从头开始了。” 　　如果只是怪鸟书店、异端审判所的离去，倒也还好，尚可接受。 　　真正棘手的，是外部环境的变化。 　　以前的公司，在永生者的加持下，算是无敌状态，没有人敢向公司进攻，在任何领域，公司都是所向披靡。 　　如今，世道变了，任何一个小财主都敢和公司叫板了。 　　更别提，在这之前，针对路登的那场风暴，余波依旧让公司陷入重创，还没能恢复元气。 　　阿尔伯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他准备好了接受世界的改变。 　　唯一不变的，是报摊上每天都有新的头条： 　　“快报！快报！上议院通过枪支管理协议，平民可以合法持枪……” 　　“化学家莱特坚持自己的产品应当用于治疗，尤其是去除药物依赖性！” 　　“今日快讯！保护伞公司最新产品，让你零副作用告别咳嗽药水！” 　　“圣彼得疗养院一床难求，肺病是否与雾霾有关？” 　　“暴力冲突事件持续增加，新任总探长被免职，菲尔德总探长是否能重回宝座？” 　　“……” 　　报纸上的新闻，充斥着人们的眼球，填充着任何可以填充的时间，似乎想要夺走所有的注意力。 　　人们很难从繁杂的新闻中，获得真正有用的消息。 　　时间会检查一切。 　　能被后世记住的新闻，才有足够的含金量。 　　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路登的生活。 　　圣菲街区的教父失踪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逃了，甚至有人说从来没有什么教父。 　　他依旧是孤儿院的院长，孤儿院里只剩下一个孩子，再过两年就能完成成人礼。 　　在公司，路登依旧有足够的话语权。 　　所有人都知道，选路登先生作为领头羊，总不会错。 　　至少现在不会错。 　　不过，阿尔伯特的生活确实发生了改变。 　　路登和他说的那些预言，或多或少地成真了。 　　他发现，自己对公司的掌控力有明显的下降，矿场上的工人们拿到手的钱变少了，生产效率缓慢下跌，如果给工人们加钱，阿尔伯特很难保证有多少钱能落入工人的口袋里。 　　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他花了更多的钱，换来了更少的产出。 　　一个叫泰勒的家伙找上阿尔伯特。 　　他曾经是公司资助的经济学家之一，在上次大萧条中，阿尔伯特停掉了泰勒的补助，让泰勒感受了一波人间真实。 　　好在，泰勒活下来了，虽然不算体面。 　　由于生活上的压迫，泰勒没办法从容地研究经济学，他当年的研究进度也因此耽搁了许久。 　　简而言之，泰勒将一份报告放在阿尔伯特面前。 　　“计件工资？” 　　阿尔伯特记得，泰勒一直在研究这件事。 　　对于泰勒的研究水平，阿尔伯特不好评价，当年泰勒对钢铁产量的预估完全错了，对近在眼前的经济危机，他没看出任何端倪。 　　只不过，阿尔伯特对人没有偏见。 　　他认真读了一遍泰勒的文章，觉得其中可能有些道理。 　　第二天，一处矿场改为实行计件工资制。 　　阿尔伯特发现，当天的产量翻倍不止！ 　　一周后，公司绝大多数体力劳动的工作，都改为了计件工资制。 　　一个月后，市场上到处都是计件工资制。 　　光是一个矿场，就足够让阿尔伯特头疼的了。 　　原本的现金奶牛，如今摇身一变，想要维持收支平衡都有些困难，这还是账面上的反馈！ 　　如果真实去盘账，可能会发现矿场上会多很多莫名其妙的亏损！ 　　更麻烦的事，是在技术上的！ 　　公司一直秉持着高研发投入的战略，一直无往不利。 　　许多新产品开辟的市场，都让公司获得了足够丰厚的利润。 　　但是，阿尔伯特碰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董事会里的一部分董事，要求请专业的会计团队计算，公司研发成本是否过高。 　　这份议案，没有真正出现在董事会上。 　　但是，光是这份议案的出现，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和以前不同了。 　　阿尔伯特能够清晰地感知道，公司仿佛一个怪物，这个怪物虽然在自己的驾驭之下，但怪物逐渐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裹挟着所有人前进。 　　包括阿尔伯特。 　　这个怪物仿佛会腐蚀人的灵魂，改变人的心智，让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 　　阿尔伯特必须让公司获得足够的利润。 　　否则，董事会迟早要换掉他这个CEO。 　　除了公司内部的事，在公司以外，阿尔伯特也遇到了麻烦。 　　他需要更多的应酬，和自己并不熟悉的、甚至是有些讨厌的人打交道，去做一些浪费时间的事。 　　而且，阿尔伯特有求于人，对方自然也有各种条件。 　　比如这一次，阿尔伯特想拜托一位前途无量的军需官，在军火的订购上，给予一定的关照。 　　对方的年轻妻子却提出一个荒诞的要求，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路登先生。 　　这份订单对公司来说很重要，关系着数条生产线，未来五年的利润。 　　如果订单被转给公司的竞争对手，阿尔伯特会很难办。 　　无奈之下，他登门拜访，将情况告知路登先生。 　　路登答应了下来。 　　不就是一起看场戏嘛。 　　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日，应阿尔伯特之邀，路登准备坐上马车，前往剧院。 　　“今晚演什么戏？” 　　自从爵爷开始研究数学，路登便不常来剧院，也不知道近些年有哪些热门的戏剧。 　　“听说是一部喜剧，路登先生。” 　　陶德拿出票根，读出上面的名字， 　　“《我们的雾都表弟》。” 第116章 该死的南方佬 　　雾都的街头，有些萧瑟。 　　街角的落叶不需要清扫，只需要一阵怪风，就能卷着它们旋转上天，不停地打转，不知飞向何方。 　　街头的大多数人都行色匆匆，自从大萧条过后，人们脸上总是带着麻木之色，那是世间苦难给他们留下的痕迹，就像一道裸露在外的伤疤，格外醒目。 　　街角巷尾，总会有些游手好闲的人，穿着有些老旧的衣服，用目光在街上来回扫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几个本地人手里拿着纸袋，纸袋里是瓶装的劣质的酒水，连最差的朗姆酒都不如，他们的收入只能配得上这种酒水。 　　他们分享着酒水，嘴里还骂骂咧咧，抱怨着什么，说到激动时，唾沫横飞，还会挥舞着手臂， 　　“工作越来越难找了，就连码头的工作，都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做！” 　　“玛丽今天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喝上牛奶，我就差去卖血了……” 　　“要我说，南方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去死！” 　　其中一人梗着脖子，情绪格外激动， 　　“他们抢走了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女人，我们的一切！我们祖辈为这个国家流血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如今他们反倒成了国家的主人？笑话！”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没错！我们在吃木屑的时候，那帮南方的老爷们在用牛奶洗脚！” 　　“大萧条里我们失去了一切，南方的老爷们不仅不纳税，甚至还有财政补贴！” 　　“他们富得流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却不愿意做出任何贡献！” 　　“他们的穷人来到雾都打工，天呐，每2小时1便士的工作他们都抢着做！” 　　“……” 　　显然，对于南恨吾梅岛上的人们，这些雾都底层人民的怒意很大。 　　一方面，对方确实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同为一个国家，南恨吾梅岛却有着超然的地位，任凭谁都会不爽。 　　另一方，老国王也乐于看到这种言论的出现，甚至在暗中推波助澜。 　　两条猎犬捉对厮杀，斗的越凶，他的位子越安稳。 　　转移矛盾了属于是。 　　在这里，没有人会咒骂英明的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的本意是好的，都是底下人执行的时候出了问题。 　　聚会很快结束，众人准备各回各家，听着家人的唠叨，默默当着受气包。 　　酒瓶在一个拿鸭舌帽的人手里，今天轮到他带酒。 　　一人追上他，塞给他一个小瓶。 　　“这是咱们公司的新药，掺上酒，再灌满水，劲儿大！” 　　给他药的这人，在保护伞公司当搬运工，换作以往，他绝对不敢偷窃这种药品，万一被督察队抓到，轻则剁手，重则剥皮！ 　　现如今，世道变了。 　　搬运工敢偷药品，是因为督察队也偷。 　　偷的更多…… 　　和督察队偷的那些相比，他自己带出来的这些，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年轻人接过小瓶，看着上面有一行字： 　　“服用此药期间，禁止饮酒。” 　　年轻人不解问道， 　　“上面写着禁止饮酒。” 　　“这不是最好的提示么？” 　　搬运工咧嘴一笑，挑眉说道， 　　“禁酒令的时候，他们还说，不要把葡萄砖放在水里，更不要让它发酵一段时间，不然会变成葡萄酒！” 　　搬运工拍了拍伙伴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年轻人将信将疑，打开了小瓶，闻了闻。 　　没有任何味道。 　　出于对同伴的信任，他将小瓶倒入了酒瓶，又弄来井水把酒瓶灌满。 　　年轻人倒了些酒水在掌心，喂了一条流浪狗。 　　流浪狗喝了之后，追着年轻人，想要更多。 　　看狗都没事，年轻人也就放心了下来。 　　他灌了一口下去，酒水的味道很淡，和水没什么区别。 　　可这种酒水，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年轻人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挺直了腰，大步流星走在街道上。 　　他路过一家剧院，冲门童嚷嚷道， 　　“小子，今晚在演什么戏？” 　　“票早就卖光了！” 　　门童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不满地摆了摆手，想要打发走眼前这烦人的家伙。 　　面庞笼罩在阴影下的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重复问了一遍， 　　“今晚在演什么戏？” 　　他声音很大，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我们的雾都表弟！” 　　门童不耐烦答道， 　　“票早就卖光了，你就算加钱也弄不到票了！” 　　从对方的衣着来看，门童怀疑，就算是原价票这位先生也无法承担，他身上光是补丁就有四五个，没打补丁的破洞比补丁还多！ 　　年轻人冷哼一声，生硬转身离去，身子有些蜷缩，似乎怀里藏着什么。 　　一边走，年轻人一边愤愤不平骂道，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这个南方佬，来雾都连我们孩子的工作都抢，早晚让你们付出代价！” 　　说着，年轻人转向了小巷，从兜里摸出酒瓶，灌了一口。 　　第二口酒灌下去之后，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涌上心头，这是年轻人从未经历过的感受，这种感受甚至让他有些后悔，不该听信同伴的话，把这刚上市的药物和酒水掺在一起。 　　万一今晚醉的太厉害，明天没办法上工，一家人又要喝西北风…… 　　都怪该死的南方佬，还有他们那个破总督…… 　　想到这里，心烦意乱的年轻人，竟然不由自主地再次举起酒瓶，灌了一大口下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排解心中的苦闷。 　　一口，两口…… 　　酒精的刺激从未如此强烈，却没有达到年轻人预期的效果。 　　他越喝越烦躁，越烦躁越喝！ 　　很快，整瓶酒水就被喝光了。 　　“该死！这是一周的量！” 　　年轻人双眼通红，脾气暴躁无比，将手中的酒瓶恶狠狠向墙上砸去！ 　　他从未如此易怒、暴躁！ 　　酒瓶在墙上破碎成渣，不仅没有发泄情绪，反倒再次激怒年轻人！ 　　“我没钱买第二个瓶子！婊子养的，为什么这种倒霉的事总发生在我身上！” 　　极度愤怒的年轻人一拳砸在墙上，紧接着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身体蜷缩起来，不停扭动着，如同被抽了线的虾米。 　　“艹！” 　　先前他砸碎酒瓶时，一片碎玻璃卡在墙壁的缝隙上，又一拳砸中了玻璃！ 　　碎玻璃砸入两指的缝隙，鲜血染红了手掌，同时染红了视野！ 　　这一抹鲜红，让年轻人脑海中最后一道线，断了！ 　　无数念头涌入脑海，被酒精和药物放大的情绪，让他表情无比扭曲，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魔，喉咙里嘶吼着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 　　带着暴怒，他冲向街边，撞上了一位老者。 　　“瞧着点！乡下人！” 　　老者不满地嚷嚷道，想要呵斥几句。 　　他没想到，年轻人反倒先发制人，低吼道， 　　“把你的外衣脱下来！” 　　老者有些懵，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安静！跟我去小巷子里！” 　　年轻人目光下垂，外套下露出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老者。 　　看见枪口的瞬间，老者身体微微僵硬，他无比后悔，自己应该反对放宽对枪支的约束！ 　　身为上议院的一员，他本有机会这么做的。 　　老者没有选择呼救，他知道，这么近的距离，对方如果开枪自己必死无疑！ 　　他只能按照年轻人的指示，缓缓走进阴暗小巷，一边小声说道， 　　“你要钱么，我兜里有两先令，都给你……” 　　老者是上议院的一员，祖上阔过，如今手头却没有那么宽裕，贵族的架子却不少。 　　其他人都坐着马车来看戏，而他只能步行。 　　“少废话！” 　　小巷里传出一声闷响。 　　很快，一名年轻人走出，径直走向剧院。 　　年轻人右手插在兜里，穿着一件体面但不合体的大衣，拿着一张贵宾门票。 　　既然他有门票，还是贵宾票，门童立刻换了一张谄媚的嘴脸。 　　进入剧院，为了安全考虑，一般都要搜身。 　　可年轻人既然是贵宾，自然不属于一般的范畴。 　　他脸色冷漠，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难以靠近。 　　走在楼梯上，年轻人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疯狂了！ 　　喝酒，抢劫，进入剧院，被当成贵宾…… 　　有那么一瞬间，年轻人觉得自己未来完了，他会被治安队抓住，关在地牢里一辈子，被折磨一辈子，或者干脆送上绞架！ 　　又有那么一刻，看着被送到眼前的香槟，侍者的恭维让年轻人飘飘然，仿佛身处天堂，站在至高的王座上，俯瞰着世界。 　　无数个念头在他心底生出，又如同泡沫一般破碎。 　　而在这些被放大的诸多情绪之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在年轻人脑海里回荡， 　　“该死的南方佬！该死的南方佬……” 第117章 剧院，枪 　　听到今晚的剧目之后，路登临时起意，决定换一套衣服再出发。 　　当他再次出现时，陶德满脸的惊讶。 　　“路登先生，您这是？” 　　只见路登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如同一个军官一般。 　　“哦，这是国王陛下的嘉奖。” 　　路登很坦然说道，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其实一切的内核都是悲剧，好了，我们快些走吧，别让阿尔伯特他们等太久了。” 　　他身为南恨吾梅岛的总督，理论上来讲，也拥有军职，这么做并不算违法。 　　陶德将信将疑，总感觉今天的路登先生有些怪怪的。 　　即便如此，他依旧按照路登的吩咐，架势着马车。 　　在进入剧院之前，陶德先接上阿尔伯特。 　　在马车上，路登扔给他阿尔伯特一套衣服， 　　“换上。” 　　“这是？” 　　阿尔伯特面前是一套管家服，还有些老旧，是雾都老贵族们家中管家常用的款式。 　　路登没理会阿尔伯特的疑惑，继续往外掏东西， 　　“这有块防弹钢板，前面后面都有，对了还有帽子，那些家伙的枪法一直不怎么好，爆头的概率很小，但还是要谨慎，你把这个帽子戴着，千万别脱……” 　　除了换衣服以外，路登还要求阿尔伯特贴上胡子，简单化妆，掩盖原本的痕迹，看上去像是雾都人。 　　阿尔伯特注意到，路登先生也做了类似的伪装。 　　他立刻警觉了起来， 　　“路登先生，今晚的会面有危险吗？” 　　如果有危险的话，阿尔伯特宁愿不要这笔订单。 　　和路登先生的生命安全相比，这些东西无足轻重。 　　“是有危险，但不是我们的危险。” 　　路登很坦然说道， 　　“记着，不要害怕危险，危险是我们的朋友，风险往往和收益并存。 　　喝水有可能呛死，吃饭有可能噎死，世上任何事都有风险，接受风险的唯一理由，是风险旁有足够的利益。” 　　显然，路登预警到了什么，但依旧选择赴宴。 　　阿尔伯特有些迷糊。 　　他很好奇，路登先生准备怎么做，才能把风险变成收益。 　　马车停在了剧院门口。 　　陶德有些不太习惯，以往都会有人与他接头，告知安全情况。 　　如今，异端审判所的人走了，怪鸟书店的人也走了，老国王生命奄奄一息，态度更是暧昧，没有明确表达对路登的支持。 　　因此，不仅是公司的处境困难了起来。 　　就连负责路登安全工作的陶德，也觉得十分难办。 　　剧院的经理主动迎了上来，并拍着胸脯保证，剧院绝对安全。 　　陶德反问道， 　　“贵宾呢？” 　　简单观察过后，不难发现，安监只对普通人生效，那些贵宾来去自如。 　　经理板起脸，不满说道， 　　“陶德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这里的贵宾都是上流社会的贵族，他们可不会像疯子一样袭击别人！” 　　换做以前，他可不敢这样和陶德说话。 　　路登更喜欢他现在这种桀骜不驯的模样，希望他能保持下去。 　　路登没在乎这个小冲突，路过两人时，随口吩咐道， 　　“马车上有免责协议和安全协议，拿来让他签了。” 　　经理脸色一变，想要反驳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在路登面前，经理还是有些收敛的。 　　虽然以他的层次，并不知道上层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幕后的风波，只是从某些渠道得知，路登先生如今没有那么位高权重，位子反倒岌岌可危。 　　即便如此，也不是他一个剧场经理能够招惹的。 　　路登今天在剧院约见了一位贵客，全雾都最有前途的一位军官。 　　按照约定的时间，路登进入包厢后，等了五分钟，对方才姗姗来迟。 　　以前，都是别人等路登。 　　如今，换成路登等别人。 　　今非昔比。 　　世态炎凉，格外真实。 　　军官带着妻子坐在主位，毫无歉意地敷衍说道， 　　“抱歉，有点堵车。” 　　路登并不在乎这些细节，甚至热情举杯欢迎。 　　不仅如此，他还为对方送上了一份精美的见面礼！ 　　“这是南方的一点小特产，希望您喜欢。” 　　路登拿来一套制工精美的皮毛大衣，价值不菲，邀请军官穿上试试。 　　今天本来就是休息，军官当然没有穿军装，换上了路登送来的大衣，脸色微微一变，多了几分笑容。 　　大衣里，沉甸甸的。 　　口袋缝隙里，透露着金黄色的光芒。 　　纯金，不少于2斤！ 　　路登先生，真是慷慨的手笔。 　　军官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刚想和路登说些什么，客套几句。 　　路登又从自己手上摘下一块手表，介绍道， 　　“这是南方的劳力土，今年的限量款，你戴着试试，刚好合适，再看看这个，南方特产的玛瑙……” 　　很快，军官和妻子的手上带满了南方的特产。 　　这些东西唯一的共同点——贵！ 　　显然，路登先生为了拿下这笔订单，愿意付出足够多的诚意！ 　　军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这种掌握主动权的感觉，很好。 　　尤其是，对面这位，还是传说中的路登先生！ 　　如同海苔说的那样，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包厢的门，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人撞开！ 　　戴着鸭舌帽，持有手枪的愤怒年轻人冲进了包间，本该负责阻拦他的保镖不知去向。 　　他听说，南恨吾梅岛的总督在这里看戏，满肚子的怒火正无处宣泄，瞬间找到了出气口！ 　　听着女人的尖叫声，看着包间里的惊愕的数人，年轻人愤怒问道， 　　“该死的南方佬在哪？！” 　　这次刺杀属于冲动型刺杀，没有太多谋划，没有太多铺垫，纯粹是一时兴起，情绪到这里了，不死个人很难收场。 　　年轻人在种种因素的叠加下，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 　　他只想杀死那个该死的南方总督，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认识总督！ 　　于是，年轻人重复问了一遍， 　　“谁是路登·柯里昂？！” 　　“是他！” 　　场内两人同时指着对方。 　　富商指着军官，军官指着富商。 　　身穿军装、一脸正气的雾都军官，指着身旁衣容华贵的富商，用字正腔圆的雾都腔重复道， 　　“是他！！” 　　砰—— 　　枪响了。 第118章 未卜先知的路登 　　倒在血泊中的军需官，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对自己开枪。 　　枪口冒着白烟，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似乎还有枪声在回荡。 　　直到枪响的那一刻，年轻人一个激灵，反倒清醒了过来，大脑一片空白，浮现出哲学三问。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酒精，药物，生活的压力，集合在一起，快把他逼疯了！ 　　真正看到自己杀死一个人，杀死南方总督，年轻人心底反倒没有释然，而是涌现出更多的迷茫。 　　杀了总督，一切都结束了吗？ 　　日子就会好起来吗？ 　　年轻人不知道。 　　他没有经受过训练，更没有去清空弹匣，也没有将枪口对向其他人。 　　毫无疑问，年轻人是最业余的刺客。 　　可事情的滑稽之处就在于，如此业余的刺客，如此拙劣的手段，竟然成功了？ 　　就在他发呆的功夫，身穿军装的那人冲了上来，一巴掌拍飞手枪，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包厢的隔音效果很好，枪声并没有穿透出去，其他人只是听到一声闷响，没有多想什么。 　　反倒是被撞出门的年轻人，引起了走廊上侍从们的注意，有人凑上来查看情况，维持秩序。 　　包厢房门半虚掩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妻子站在丈夫身边，满脸的茫然，还没从震惊之中缓过来。 　　阿尔伯特则更惊讶于路登的未卜先知。 　　他走到路登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您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 　　路登是在场唯一冷静的人，他快速扫了一眼房间，走到军官身旁，用手摸了摸对方的脉搏。 　　还没死透。 　　路登看向年轻的准寡妇，冷声说道，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个聪明人。” 　　“这……” 　　年轻的准寡妇有些懵，不知道路登什么意思。 　　“在见到真正的大人物之前保持沉默，对你我都有好处。” 　　路登快速说道， 　　“今晚的会面是你要求的，你的丈夫死了，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故事，你觉得他的家族会放过你？” 　　准寡妇陷入沉默，她听懂了路登先生的话。 　　杀手不是她安排的，她也不可能知道这场刺杀的出现。 　　但是，对方家族肯定会迁怒于自己…… 　　“我……” 　　军需官嘴唇蠕动，很想说，自己还没死，还可以抢救一下。 　　当然，胸口中枪，贯穿伤，大出血…… 　　活下来的概率渺茫。 　　准寡妇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想要和路登谈条件。 　　路登冷冷说道，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他接连几次堵住了对方的嘴，强势占据着谈判的主动权，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件事发生之后，他手里有很多牌，可进可退。 　　唯独寡妇，利益反倒和路登捆绑在一起。 　　如果她把之前发生的真实一幕说出去，会导致整个小联合王国的地震！ 　　雾都的军需官，竟然把南恨吾梅岛的总督推出去当挡箭牌？ 　　光是这件事，就能让南方岛上的那些人沸腾！ 　　国王陛下要的是一个强盛、完整的小联合王国。 　　他不可能去惩处路登，反倒会把矛头指向这位可怜的寡妇，说她满嘴胡言，甚至可能把她当作牺牲品，推出去平息众怒。 　　毕竟，她丈夫死了，路登还活着。 　　活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比死人有用。 　　准寡妇咬了咬嘴唇，泪眼婆娑，带着几分楚楚可怜说道， 　　“我想要寻求您的庇护！” 　　这眼泪，不是为丈夫而流，为自己流的。 　　她仿佛看到自己未来的凄惨下场，悲从中来。 　　想要渡过这次难关，她只能靠路登！ 　　能在这么短时间想明白这些，这位准寡妇显然也不是普通人。 　　路登扫了对方一眼， 　　“会有人教你怎么做的。” 　　就在两人对话间，军需官的眼神缓缓溃散，彻底没了生机。 　　确定对方死了之后，路登才扯着嗓子喊道， 　　“医生呢！训练有素的医生呢？！” 　　寡妇也配合的蹲下，趴在亡夫的尸体上哀嚎道， 　　“醒醒！你醒醒啊！” 　　伴随着呼救声，整个剧院，陷入混乱之中！ 　　医生很快来了，又很快走了。 　　他们是医生，不是神仙，对一具尸体没有任何办法。 　　剧院的经理脸色苍白，比刚死的军需官还要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前途无量的军需官会死在自己的剧院里！ 　　谁能想到，会有人带枪来刺杀贵宾？ 　　这件事过后，他将面临怎样的报复和打击，难以想象…… 　　很快，剧院经理的后怕转为庆幸！ 　　按照围观者的说法，凶手的目标似乎是路登先生？！ 　　如果路登先生真的死了……那才是真正的大事！ 　　在混乱的人群中，路登轻松找到了陶德的身影，给对方投去一个眼神。 　　陶德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在枪响之后，陶德了解完情况，当机立断，立刻让汉尼拔和那位精神病人回去，今晚他们从未来过剧院！ 　　做完这一切，陶德才返回路登先生身旁，担任起保镖的职责。 　　路登没有等太久，秘书长很快出现他面前。 　　秘书长气喘吁吁，直截了当说道， 　　“国王陛下召您进宫！” 　　到这种时候，就别遮遮掩掩了！ 　　马车已经在剧院门口等着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哪怕是老谋深算的老国王，也坐不住了。 　　他们必须适应永生者离开的世界。 　　本来以为，会有一段平静的适应时期。 　　但是，显然，没有永生者的世界，意外比想象的还要多。 　　今晚这场谋杀，打破了平静。 　　至于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无人知晓。 　　秘书长无比庆幸，路登先生活了下来！ 　　针对总督的刺杀这件事的性质已经足够恶劣！ 　　如果总督死了……小联合王国会走向另一个世界线。 　　面对老国王的邀请，路登爽快答应， 　　“好。” 　　他带着阿尔伯特下楼。 　　当他们坐上那辆马车，阿尔伯特还在思考之前的问题。 　　路登先生为什么知道会有刺杀？ 　　而且，路登先生为何说自己不知道？ 　　路登先生一般是不会说谎的，更没必要欺骗自己…… 　　“我确实不知道会有这场刺杀。” 　　路登头靠着车厢，双目微闭，长出一口气，缓缓说出真相， 　　“我只是策划了另一场刺杀。” 第119章 精神病枪手 　　策划了另外一场刺杀？ 　　阿尔伯特眉头微微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 　　陶德曾经离开过一段时间，事发后有匆忙赶了回来。 　　路登先生说的刺杀是…… 　　“咳咳。” 　　咳嗽声打断了阿尔伯特的思考。 　　马车角落里的秘书长，尴尬问道， 　　“路登先生，需要我下车回避一下吗？” 　　“不用。” 　　路登很坦然，直白说道， 　　“策划和实施是两码事，凭借只言片语，没人能定我的罪。” 　　路登在出发前就给汉尼拔发了电报，让他从圣彼得疗养院里，挑一个听话的精神病。 　　原本，剧院里会发生一些事。 　　但是在路登的计划里，不会有人死亡。 　　现实永远是脱缰的野马，没人知道它会奔向何方。 　　突然闯入的陌生刺客，打乱了路登的计划，他毫不犹豫把军需官推出去当挡箭牌。 　　以路登随身佩戴的防弹衣来讲，就算对方把子弹清空，路登大概率也不会死！ 　　但是，路登不想赌。 　　而且……这场刺杀也明确地告诉路登，小联合王国有分裂的趋势！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行刺总督？ 　　今天他们就敢行刺总督，明天还敢干什么，路登都不敢想！ 　　这场刺杀，就像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让路登今后永无宁日。 　　除非他愿意躲在阴暗的角落，一辈子隐姓埋名，藏起来，不被人发现。 　　但是，这样又失去了乐趣。 　　见到陌生刺客的那一瞬间，路登就知道，这件事，必须见血，还要死人。 　　只有死了人，才能把事闹大。 　　深宫里的那位，才会坐不住！ 　　不然的话，这场刺杀会变成一次手枪失火，被悄无声息地压下去，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所以，倒霉的军需官死了，死在光明未来之前，倒在人生巅峰的门外。 　　而路登，踩着对方尸骨搭成的台阶，向前迈了一步。 　　永生者离开后，会有很多变化，这些变化只要花些时间研究，就能想明白。 　　首先，陆地上的战争，很快就会平息。 　　没有拱火的幕后黑手，多年被战火侵扰的人们，很快会达成各种和解协议。 　　也许会有英雄出世，复兴神邦帝国…… 　　也许高地共和国复辟…… 　　也许北方雪原的蛮子会崛起…… 　　未来有太多可能，唯独这种乱战是不可持续的。 　　其次，小联合王国的局面会动荡。 　　陆地上的混乱是因为永生者的拱火。 　　小联合王国的稳定，也是因为有永生者这个压舱石。 　　一方面，老国王投鼠忌器，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可能向路登开战。 　　另一方面，他需要启云的科技续命，对传说中的永生更是充满了向往。 　　如今，永生者走了，时代变了。 　　老国王和路登，必须重新审视双方的合作关系，确定今后该如何相处。 　　偏偏两人都没有任何动作！ 　　在老国王的默许下，甚至有一些针对路登的行动，依旧在继续！ 　　今晚，路登见得这位军需官，其实已经将大额军需订单给了路登的竞争对手。 　　哪怕对方的产能、售价、产品质量等等都不如公司，依旧赢下了这份订单！ 　　而且，吃下订单后，对方的实力会飞速膨胀，很快就能拉进双方的差距。 　　这一切，都是老国王默许，甚至暗示的！ 　　军需官的死，既是路登的借题发挥，也是双方重新谈判的契机。 　　事情闹小了，会被糊弄过去。 　　事情闹大了，根本没有谈的余地。 　　如今事情闹的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双方都体面。 　　那位看似前途无量的军需官，实际上，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随时可以抛弃。 　　路登毫不怀疑，当老国王想要谈判的时候，甚至会主动找人暗杀掉这位军需官。 　　如今，只不过是加速了一下而已。 　　这些事，路登明白，秘书长门清，只有阿尔伯特似懂非懂。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 　　他只是没想到，当永生者离开后，死亡会变得这么廉价。 　　如果不是路登提前做好了安排，今晚死的人，很有可能是路登先生，或者是自己！ 　　这种事又让阿尔伯特生出一种虚幻的感觉。 　　如果路登先生，或者说国王陛下，被如此轻易的杀死…… 　　人们向往的权力之巅，真的有那么神圣吗？ 　　在子弹面前，众生平等。 　　永生者除外。 　　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马车停了下来，阿尔伯特跟在路登身后，下了马车。 　　有人将他带到别的地方休息。 　　而秘书长，则带着路登先生，去见那位国王。 　　昏暗的房间里，老人昏昏欲睡，似乎随时都会陷入昏迷。 　　见面之后，双方没有任何寒暄。 　　“我只有三年时间。” 　　老人开口，声音沙哑，却比之前有力多了，重复道， 　　“三年。” 　　按照常理，没有启云科技的支持，他早该死了。 　　女皇却答应让他再活三年，只是为了让这个故事更精彩一些。 　　路登认真答道， 　　“三年不短，可以做很多事。” 　　“我要一个最强大的王国，不，帝国！” 　　国王仿佛在自言自语，完全没理会路登， 　　“让世人提起这个帝国时，就会想到我的名字，让太阳每一秒都在留在帝国的领土……” 　　伴随着低语，国王的眼神深处似乎燃起了火焰。 　　过去十多年里，他和路登的合作很愉快。 　　哪怕没有了永生者，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他们也会是最强的！ 　　只要……他和路登继续合作。 　　但，合作是要有条件的。 　　你要什么，我要什么，我能给什么…… 　　这些都要谈。 　　能不能谈成，就看今晚了。 　　老国王收回目光，冷冷说道， 　　“公司不能再负责军需了。” 　　路登则针锋相对， 　　“陆地上的敌人比想象中强大，绝大多数情况，高昂的士气无法抹除装备的差距。” 　　公司的军需，不卖给小联合王国，就会卖给别人。 　　老国王继续说道， 　　“银行，福报交易所，铸币厂……” 　　路登毫不犹豫点头， 　　“拆分，归还，充公。” 　　这些都是小联合王国的钱袋子，王国的经济命脉，之前在路登手上，国王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拿回来。 　　“还有……” 　　双方谈了很多东西。 　　唯独没有谈，今晚这场刺杀。 　　谈话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老国王体力逐渐不支，甚至有几次睡了过去。 　　他强撑着精神，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今晚的刺杀？” 　　说了一晚话的路登，嗓子有些哑，抿着茶水。 　　一直旁听对话的秘书长，试探性提出一个解决方法， 　　“不如……我们对外声称，枪手患有精神病？” 第120章 真实的世界 　　第二日，一场刺杀被公之于众。 　　这场刺杀是一位精神病枪手，无差别的激情杀人。 　　枪手闯入了路登先生的包厢，年轻的军需官在和枪手的搏斗中，不幸牺牲…… 　　他的遗孀，被老国王接见，赐下爵位。 　　而路登先生则发表了一场公开演讲，向小联合王国内外喊话，没有人能够分裂这个强大的王国。 　　表面上的风波，很快过去了。 　　人们心中却有一根线绷着，不敢松开。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小联合王国如今的局势，无论对内对外，都如同火药桶一般。 　　一点火星，都可能点燃这个火药桶。 　　如果路登先生真死于这次刺杀，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对于未来……人们不敢乐观。 　　不过，日子还是要过。 　　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停下脚步。 　　公司开始被拆分，很多赚钱的业务都被再次拆分。 　　这一次的拆分和大萧条前的拆分，又不太一样。 　　大萧条前，公司属于断臂求生，尽可能保证现金流的安全，在寒冬中储备粮食和脂肪。 　　被砍掉的业务，也都是一些边角料，可有可无，哪怕丢了也不会心疼的那种。 　　而这一次拆封，则是粗暴地按照业务类型拆分。 　　金融这方面，直接给公司干废了。 　　大萧条前吃进嘴里的银行、福报交易所，还没咽进肚子，就被迫吐了出来。 　　没有铸币厂的订单，金矿开采权也被拿走。 　　最可怕的事，这些变动并没有给公司带来现金！ 　　而是直接把股份分了出去，公司的董事会中不少人被清理走，成为拆分业务的全权股东，和公司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军需，啊不，医疗器材这方面，公司在订单上遇到了一些麻烦。 　　他们拿到了一半的订单，同时也接到了一些改进的需求。 　　按照公司会计的测算，这些订单的利润，刚刚好能够支撑改进的研发，多的一点也没有。 　　换而言之，公司如今能做这笔生意，也仅仅是做而已，别想靠这个发财。 　　当然，诸多不利的消息之中，还是有好消息的。 　　阿尔伯特发现，公司的董事会少了一半的人，而这些人，也是之前嚷嚷最凶的人。 　　他的位子，忽然又平稳了起来。 　　永生者退出舞台之后，路登和老国王进行了一场有惊无险的博弈，暂时实现了双赢的局面。 　　老国王尽可能削弱了公司，用各种手段，让这把刀更迟钝一些，哪怕他是持刀人之人，也会害怕这把刀会伤到自己。 　　如今没有了永生者，他们需要面对的是更棘手，更狡猾的敌人——路登先生。 　　一旦老国王露出任何破绽，给路登任何机会…… 　　路登会毫不犹豫动手，推翻老国王，换一种方式登上权力的巅峰，重新掌握大局，开启微操…… 　　这种事，路登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在启云，在神邦，他都做过类似的事。 　　那晚枪击案中，老国王多希望，死的是路登！ 　　可惜，世事不如意十有八九。 　　路登没死，在冲突激化到必须表态的情况下，反将了老国王一军。 　　老国王很清楚，这场博弈，看似双赢，但终究是自己输了。 　　原因很简单： 　　他太老了。 　　女皇许诺的三年，就是三年，不会多一天，不会少一天。 　　而路登先生……还能活很久，以他如今的心态和行为来看。 　　在这种斗争中，能活多久这件事，格外重要。 　　只有时间上的优势，才是真正的优势。 　　老国王一旦身死，没有任何人能压制路登。 　　而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路登在发表完演讲后，在圣彼得骑士团的护送下，返回了南恨吾梅岛！ 　　只要老国王活着一日，他就不会返回雾都！ 　　下一次返回雾都，是给老国王出殡。 　　物理上消灭路登，已经成为奢望。 　　合法的渠道……那更不可能，路登不会留下把柄。 　　经过启云的事，路登如今做事更加谨慎了，行事风格没有那么激进，但出手时依旧狠辣。 　　他和老国王的谈判中，提了很多让老国王难受但又不得不接受的条件。 　　老国王只能眼睁睁看着路登离开，无能为力。 　　就连公司，在拆分掉一半的业务之后，都将总部从雾都迁移到了南方的岛上，远离这斗争的漩涡。 　　…… 　　离开雾都之后，路登明显感觉自己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不少，尤其是呼吸这方面。 　　雾都的空气质量，不敢恭维。 　　听说老国王住所的前后左右都有树林，以给他提供特供的空气，只是徒劳罢了。 　　什么都可以特供，空气很难特供。 　　至少，以雾都的科技水平来讲，是这样的。 　　当然，他也繁忙了起来。 　　公司如今的业务更少了，但是能用的人更少了，分担在每个人身上的事也更多了。 　　路登清闲了近十年，总算能找到一点事做，反倒充满了干劲儿。 　　公司主导权的交接十分自然。 　　路登重新走到幕前，阿尔伯特负责技术攻关，双方配合没有任何问题。 　　这一日，阿尔伯特给路登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 　　“路登先生，改良的电灯快好了，产品部预计能够在今年年底生产第一批产品。” 　　路登点头，附和道， 　　“好，这样工厂就能三班倒了，生产效率总算提高一点了。” 　　阿尔伯特：…… 　　他万万没想到，电灯最大的用途，是给人加班。 　　两人正聊着，耳边忽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失火了！” 　　阿尔伯特抬头看向烟雾飘起的方向，脸色陡然一变！ 　　是实验室？！ 　　他们有珍贵实验样本和数据的实验室？！ 　　该死！那里怎么会失火？ 　　当阿尔伯特出现在火灾现场时，满脸不解，难以接受。 　　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路登没有任何意外，而是淡定拍了拍阿尔伯特的肩膀，随口说道，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第121章 爬树 　　当永生者离开赌桌，一些美好的假象随之破碎。 　　除了公司内部的变化以外，就连外部的竞争，都变得残酷了起来。 　　竞争对手的手段，竟然如此卑劣！ 　　放火？ 　　“别慌，有价值的资料我都备份过了。” 　　对此，路登很有经验。 　　毕竟当年在启云，他就被爱圣烧过一次。 　　虚拟的商战：各种高大上操作，让人眼花缭乱，出其不意。 　　真实的商战：翻院墙、抢公章、放火、雇保安…… 　　阿尔伯特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不过，眼下的局势，已经明朗许多。 　　公司版图缩小，路登退守南方，让出一部分市场，以逸待劳。 　　他在等，老国王没办法等。 　　船舶订单如同雪花一样，飞向南方的造船厂，要求尽快补充战舰，最好像下饺子一样。 　　如今是一个海权的时代，世界的面纱在人们面前缓缓揭露，一批批舰队捡起一个又一个殖民地。 　　想要撑起这些殖民地，王国需要大量战舰和船只，为王国打通经脉。 　　从十几年前开始，路登便布局造船的产业链南迁。 　　当时，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 　　南方有更好的港口，更靠近木材、钢材等原产地，有更廉价的人工，生产出来的船只起航更省时间…… 　　如今回过头来看，路登可能早就做过走到今天的准备了。 　　他从未相信当权者的承诺和誓言。 　　哪怕双方合作的蜜月期，彼此也在提防。 　　这很正常。 　　当年在神邦，路登和元老院的关系，也是针锋相对，双方捏着鼻子合作，充满了算计和妥协。 　　最后，路登甚至死在元老院手中。 　　老国王是个枭雄。 　　蛰伏了这么多年，一点点看着陆地陷入混乱，一点点发展自己的势力，让雾都取代神邦，成为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吸引无数人才和财富…… 　　为了最终的目的，他会不折手段。 　　和路登一样。 　　既然无法掌握最高的权力，路登便南下养老，同时手中握着几条命脉，让老国王投鼠忌器。 　　哪怕在雾都时期，最危险的时刻，老国王也不敢对路登动手。 　　双方两败俱伤，便宜的就是其他国家了。 　　反倒是等路登离开雾都之后，吐出了一些东西，老国王反倒有了对路登动手的实力。 　　只是……没有任何动机。 　　他不可能合法地杀死路登，拿不到永生。 　　即使用卑劣的手法拿到，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永生者和永生者之间的差距，比永生者和人类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而且，哪怕是老国王，也必须承认一件事……路登太好用了。 　　一个活着的路登，比死路登的价值高的多。 　　老国王是统治者，在统治者眼里，路登这样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路登越多，小联合王国就越强大。 　　至于这些人是否会动摇王权…… 　　老国王不在乎。 　　老国王是大学者三一脉的人，他很清楚，封建王权早晚会被淘汰。 　　他只希望，在自己死后，能够在历史上获得一个不错的评价，如同当年的庞格元帅一般。 　　因此，在短暂的拉锯过后，雾都派来了一位代表，负责与路登总督的合作洽谈和对接工作。 　　脚踩沙滩，穿着短裤，躺在椅子上，享受着太阳浴，端起雪莉酒抿了一口。 　　秘书长哀叹一声， 　　“是操劳的命呀。” 　　秘书长被发配到了南方，对于雾都的诸多秘书长来讲，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在那不久之后，又一个新的消息，震惊了雾都。 　　“什么，他开了一家银行？” 　　老国王有些疲惫，不知道路登又在整什么新花样， 　　“尼斯银行？” 　　没错，尼斯银行。 　　在南恨吾梅岛的上流宴会，路登宣布了这个消息， 　　“尼斯城堡历史悠久，我和如今的尼斯大公亲如父子……” 　　当年，路登在陆地上奔波，尝试从墓园借兵时，曾经路过尼斯城堡。 　　尼斯公爵给路登献上了一份大礼——自己的人头。 　　很少有人注意到，尼斯公爵死后，一股新的势力接受了这座易守难攻的城堡，称霸了尼斯山脉。 　　这批人，是当年墓园的守墓者。 　　随着阿乌攻破神邦之后，他们销声匿迹，潜入了尼斯山脉，按照路登的指示，占据了这片土地。 　　他们所做的事，对于神邦人来讲，绝对无法容忍。 　　就连小联合王国，都不敢公开接纳这批人！ 　　路登把他们安排在尼斯城堡，在其他人看来，可能只是一个落脚点。 　　谁曾想，路登竟然又开始拿尼斯城堡做文章！ 　　他新开的银行总部在尼斯城堡，并且在各大城市都开有分部。 　　尼斯银行的宣传标语很简单： 　　不会向任何人／国家透露自己客户的任何信息！ 　　没有人能够冻结尼斯银行的账户，只要持有账户和密码，就能在尼斯银行取钱！ 　　这个标语，本来没什么的。 　　尼斯银行的生意，也一直不怎么好。 　　直到有一天，一条不起眼的消息出现在报纸上。 　　一个不知名的富商因为一些原因入狱，银行冻结，家产充公…… 　　当天，尼斯银行生意爆满，来咨询的人络绎不绝。 　　更多的人也只是咨询。 　　他们在观望，想要看看尼斯银行是否能够做到自己宣称的那样。 　　不过，大的趋势已经很明显。 　　如果尼斯银行真能如同标语一般，它会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优势，成为全世界最顶尖的银行之一…… 　　一切都有利有弊。 　　尼斯银行的定位，让它能够吸纳一部分存款，但会拒绝更多的用户。 　　只不过，做到这种程度，对路登来讲，就够了。 　　他只需要一个平台，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战场。 　　南恨吾梅岛。 　　总督府的后花园。 　　米乐站在树下，朝树上喊着话。 　　“公主殿下，爬树的时候慢点！” 　　没错，这里是有一位公主。 　　是老国王一位不受宠的孙女，和秘书长一起，被发配到了南方。 　　“米乐老师，我还是不明白。” 　　繁密的树叶之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好奇问道， 　　“为什么路登先生要求我每天都要爬树？” 第122章 猫 　　抛开爬树的公主不谈。 　　路登如今的生活，没有之前那么惬意。 　　他一手创办了尼斯银行，成功获得了一些市场份额，重返自己熟悉的战场。 　　但是，这还不够。 　　实业路登做的已经够多了，而且发展潜力有限，受到的限制也很多。 　　比如公司之前一直进行的医疗器材行业，本来是一片蓝海。 　　但是，公司终究只是乙方，不是甲方，而且又是特殊行业。 　　一旦甲方决定对公司做点什么，在合法的前提下，公司没有任何反抗的方式和渠道。 　　因此，无论是出于利益考虑，还是为了公司布局，路登都必须把金融这一块补上。 　　这一次，他采用的方法迂回了一些，通过尼斯城堡作为跳板，来进入这个行业。 　　尼斯银行的小联合王国总部，设立在南恨吾梅岛上。 　　路登坐在一张办公桌后，对面坐着银行总监迈克尔。 　　身为路登的嫡系，他也被清理出了原先的银行，被迫跟着路登流浪。 　　迈克尔恭敬问道， 　　“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做呢？” 　　路登反问道， 　　“你觉得呢？” 　　迈克尔试探性问道， 　　“我们应该把握自己的优势，把营业部装修的如同王宫，我是说，如同宫殿一般，让顾客享受到最尊贵的体验？” 　　路登摇了摇头， 　　“太暴发户，不符合我们的气质。” 　　低调，奢华，才能有内涵。 　　迈克尔想了想，提出另一个想法， 　　“我们可以联系杂志基金，莱恩徽章委员会，让他们将钱存在我们银行，给予一定比例的利息，或者是授权给我们代为打理……” 　　尼斯银行一直标榜自己的安全性，需要一个金字招牌。 　　没有比莱恩徽章委员会更好的广告了！ 　　光是委员会掌握的一大笔钱，就已经十分诱人！ 　　路登点头， 　　“这个主意不错。” 　　永生者离开后，哪怕是莱恩徽章的运营，也被放手。 　　由于多年的布局，无论是学术界，还是莱恩徽章委员会，这些人都和路登关系不错，爵爷甚至是莱恩徽章委员会的名誉主席。 　　有他们打广告，肯定能吸引一部分富商，将钱存在尼斯银行。 　　但是，还不够。 　　迈克尔又陆续提出了一些建议，有些被路登采纳，有些则被放在一旁。 　　很快，两人从下午两点讨论到了两点半，结束了繁忙的工作。 　　两人准备出去喝下午茶，和自己目标客户多接触一下，也许晚上参加一下晚宴，会忙到很晚。 　　金融从业者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无味，辛苦。 　　路登在出门时，注意到一位怀里抱着猫的老妇人，满脸失望地离开尼斯银行。 　　意识到可能有些不对的路登，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老妇人身旁，绅士地开口问道， 　　“请问，尼斯银行没能解决您的问题吗？” 　　老妇人摇了摇头，无奈说道， 　　“不是你们的问题，可能是我的要求太荒诞了，没有一家银行愿意做这件事……” 　　路登依旧没有放弃，坚持追问道， 　　“您不介意再说一次吗，也许我能有办法帮到您。” 　　“是吗……” 　　老妇人低头，慈爱的目光落在猫身上，用手轻柔抚摸了两下，猫甚至打了个惬意的哈欠。 　　看着怀里的猫，老妇人眼神充满了溺爱。 　　她收回目光，幽幽说道， 　　“也许这个要求有点惊人，如果您真想要听的话。” 　　两人谈话间，路登让人搬来椅子，以免老妇人站立太久。 　　他注意到，这位老妇人的气色不算太好，脸色发灰，还带点白。 　　“是这样的……” 　　老妇人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如您知道的那样，路登先生，我丈夫早逝，我们也没有孩子。他倒是几个远亲，盼着我早些死，想要继承爵位和庄园，瞧我扯到哪去了，抱歉，和爵位没关系，我近来身体越来越差，可能很快就要见到丈夫了，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有她，我可怜的小家伙……” 　　说着，几滴浑浊的泪水灌入皱纹的沟壑之中，打湿了脸庞。 　　老妇人怀里的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仰着脑袋，叫了两声。 　　路登为老妇人递上一块手帕，同时摸了摸猫的头。 　　见路登先生没有出声，迈克尔试探性问道， 　　“您可以找一家宠物店，畜牧场之类的，拖他们照顾您的猫？或者是友人？” 　　显然，老妇人只是担心，自己死后，这只猫无法过上现在的生活。 　　老妇人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 　　“我咨询过律师了，他们说，如果我死后，不管委托谁照顾她，我遗产的处理人都有权处理她，其中一人甚至放言，不分给他足够份额的财产，就杀死这个可怜的孩子！” 　　迈克尔脸色一紧，愤愤不平说道， 　　“这是犯罪！应该让治安队好好管理一下这些家伙！” 　　和他相比，看破生死的老妇人反倒更理性一些，沮丧地摇着头，喃喃道， 　　“没用的，都没用的。” 　　那人放的狠话，是在酒后，而且只是要杀一只猫。 　　这根本不是什么重罪！ 　　老妇人在自己死后，没办法给一只猫任何保证！ 　　她来银行，想为自己的猫设立一个户头，这样至少能够定期给猫打一笔生活费，让她不会过得太惨。 　　当然，老妇人心里也清楚，这样做多半无济于事，没有人会像她这样，疼爱一只猫！ 　　“诉我冒犯，女士。” 　　一直沉默的路登，忽然开口， 　　“您可以把所有遗产留给猫，然后用这些遗产设立一个基金，照顾这只可爱的小家伙以及她的后代，条款可以由专门的律师和会计审核，保证每一分钱都会用在她身上！” 　　“这……” 　　老妇人倒是想过这么做，可依旧摇头， 　　“在小联合王国，这是违法的，也没有银行肯做这样的业务。” 　　为一只猫服务？ 　　银行其他客户会怎么看？ 　　“在尼斯王国并不违法！” 　　路登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尼斯银行，愿意尽一切力量为您解决这个问题！” 　　老妇人依旧有些犹豫，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被路登详细解答， 　　“可国籍……” 　　“尼斯王国承认双国籍！” 　　“小联合王国不承认。” 　　“尼斯王国不会公开自己国民的身份信息，除非他们主动公布！” 　　“遗产税？” 　　“最高20％！” 　　“所得税？” 　　“不超过11.2％。” 　　“……” 第123章 保险新解 　　雾都最近有一个新的笑话。 　　南方的那群乡巴佬又闹笑话了。 　　没错，虽然同为小联合王国人，但雾都人总是高人一等的，雾都贵族高人两等。 　　那帮乡巴佬里，有一个可怜的女人，兴许是疾病快把她折磨疯了，她在临死前，竟然宣布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一只猫！ 　　更荒诞的是，竟然真有银行，愿意接受这笔疯买卖！ 　　尼斯银行宣布此事的当天，几个雾都大客户就气冲冲找上门来，不满地嚷嚷着，要求退钱！ 　　他们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和一只猫相提并论？！ 　　还是乡巴佬的猫！ 　　要么把这只猫赶出去，要么他们退出！ 　　他们事先打听过了，那个老妇人根本没留下多少钱，只是一个寻常的乡巴佬罢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尼斯银行竟然真的退了钱！ 　　为了一只猫，一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猫，他们竟然选择放弃了多名大客户！ 　　这则消息被小报挖出来以外，立刻震惊了雾都！ 　　人们从一开始的看笑话心态，渐渐严肃起来，认真讨论这件事背后的博弈，想弄清楚尼斯银行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尼斯银行原本有些萧条的营业部，渐渐热闹了起来。 　　…… 　　南恨吾梅岛，尼斯银行总部。 　　一辆略微有些老旧的马车，停在总部门口。 　　一老一少，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少年脸颊通红，不像是小联合王国的人，搀扶着老者。 　　老者戴着一顶雪貂皮毛，身上的各类首饰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老者踱步走进尼斯银行总部，很快有人贴心地送来了轮椅。 　　他们是雪原上某部落的首领，家境显赫，位高权重。 　　但是，天底下没有攻不破的神邦。 　　再显赫的家族，也有衰败的一天。 　　老者年龄大了，想给某个疼爱的孙子留点东西，不被同族或者外族抢走。 　　按照雪原上的传统做法，他们以前都是把钱存在神邦，等神邦帝国覆灭之后，钱就存进了小联合王国。 　　少年小的时候，时常听人提起这类事，最受欢迎的是丰亚银行，口碑很好。 　　一晃数年过去了，小联合王国的格局发生什么变化，长大后的少年并不清楚。 　　他的爷爷，濒死的苍鹰，却能敏锐洞察到这些变化。 　　因此，他们没有去雾都，没有去丰亚银行，而是来了这里。 　　少年推着轮椅，在老者耳边低声问道， 　　“爷爷，为什么来这里？” 　　“神秘且富有的东方有句老话，见微知著。” 　　老者没精打采地说道， 　　“尼斯银行有一只猫……” 　　“我知道那只猫！” 　　少年点头，附和道， 　　“一个老妇人把自己的钱全留给那只猫，好像是半年前的事吧，我还在报纸上见过几次那只猫的报道！” 　　“没错……” 　　老者费力地呼吸，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连一只的猫，尼斯银行都能照顾的这么好，更别提人了。” 　　少年怎么也想不到，爷爷选择尼斯银行的原因，竟然这么简单？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猫的案子，在小联合王国打过好几场官司，老妇人的继承人们，对于这只猫恨之入骨，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遗产。 　　在法庭上，尼斯银行都赢了！ 　　那只猫至今还住在老妇人的城堡里，被人精心伺候着！ 　　同时，尼斯王国也不停对外喊话，拒绝任何王国或势力，干涉尼斯银行的业务。 　　广告永远只是广告，大家看的还是疗效！ 　　北国王，南总督，小联合王国的天下似乎被一分为二了。 　　而尼斯银行的幕后主人，正是那位传说中的路登先生，总督大人！ 　　因此，选择尼斯银行的原因，和选择丰亚银行的原因一样，本质上，是选择路登先生和路登先生这套游戏规则。 　　因为路登先生已经无数次证明，他从不掀桌子。 　　游戏规则怎么来，他怎么玩。 　　尼斯银行是守规矩的，能让人信任的好银行。 　　所以，爷孙二人才会出现在这里，准备将一笔财产存入尼斯银行。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副行长，业务能力出众，做事滴水不漏。 　　据说，路登先生就在隔壁。 　　在老者的示意下，少年借口上厕所离开了房间，偷偷溜到隔壁的办公室外，想要一睹路登先生的风采。 　　从门缝里，他看到了一个正在墙上写写画画的中年男人。 　　“……我们准备开发一款新的保险产品，我正在考虑，是以尼斯银行的名义发行，还是重新建一个保险公司……” 　　路登先生的话，迈克尔必须慎重对待。 　　他指出自己的疑惑，不解问道， 　　“老板，卖保险我明白，这一行的利润虽然不高，但不可缺少，只不过……就算咱们能拿到营业执照，现有的市场，我们也很难进入啊！” 　　对于保险公司来讲，有最大的两个难题： 　　钱，营业执照。 　　只要这两个难题解决掉了，其他的都是可替代品，没有什么核心竞争力，没有什么不可替代性。 　　迈克尔的假设中，这两个问题不予考虑，路登先生既然要做，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他很清楚，保险市场是一个饱和的市场，没有重大变化的话，他们很难分到一块蛋糕。 　　而且……任何手段，在保险这个行业，似乎都很难生效。 　　挤兑？ 　　这种把戏对银行有用，对保险没用。 　　挤兑的前提是保险生效，如果人为地制造灾难，死的不会是保险公司，而是路登先生等人。 　　而且，保险公司还会把兑付当做广告，来四处宣传！ 　　这样的广告效果一般都很好，人们更愿意相信一家赔付的保险公司，而不是新设立的保险公司。 　　在迈克尔看来，保险市场如同一个刺猬，让人无从下口。 　　面对迈克尔的疑惑，路登先生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我们可以推出一款新的产品！” 　　迈克尔好奇问道，“什么产品？” 　　“对个人的赔付产品！” 　　路登自信说道， 　　“矿工投保之后，如果遇难，我们会把赔付款打给个人，而非像之前这几百年一样，把钱赔付给矿场，弥补矿老板的损失……” 　　从四百年前的神邦开始，保险保的就是老板的险，而不是打工人的险。 　　按照当年保险发明者的说法，在矿场事故中，损失最大的可是老板！ 　　应该先赔付老板才对！ 　　也正是因为有了保险公司的赔款，矿场老板才不需要向失事的矿工索赔，减去了他们的负担。 　　四百年后，路登先生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开启个人保险时代！ 　　听着路登的话，迈克尔陷入沉思，许久后才开口， 　　“嘶……保险，真的可以这样卖吗？” 第124章 王国 　　尼斯银行推出个人保险这件事，可是个大新闻。 　　以往的保险，都是赔钱给矿场老板的，没听说过谁还会赔给那些矿工。 　　在矿场下面出了事，不找这些矿工家属的麻烦就不错了，还想赔钱？ 　　做梦呢！ 　　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可能全让一个人给占咯？ 　　而且，这个新产品，也属于两头不讨好的类型。 　　矿场不必多说。 　　老板们这些年一直都有买保险，可这些保险，是对于矿场上珍贵的器械，价值不菲的设施的保险！ 　　一旦矿场出了事，保险公司会核定损失，赔给老板们一笔钱。 　　就连人员伤亡，也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仅此而已。 　　对于矿工来讲，他们的态度则很矛盾。 　　一来，没有人愿意诅咒自己出事，自己出钱给自己买保险……好像有些不太吉利。 　　二来，在矿下呆久了，矿工的经验老到，死亡率反倒会下降不少，除非遇到了大的事故，没法跑的那种。 　　老矿工对自己的技巧足够自信，不愿意买保险。 　　新来的矿工手头紧，又买不起。 　　局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雾都的人们，本以为路登先生总算是失败了一次。 　　他总不能每次都赢吧？！ 　　转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 　　当天，雾都本地的晚报，刊登了一篇平平无奇的文章。 　　文章总结了十六条定律，公之于众，并得出结论： 　　“……满足这十六条中一半以上的，都可以被视为奴隶，他们只不过用更加华丽的言辞，更精致的手段来奴役人们，他们抽动着无形的鞭子，每天只给足以果腹的食物，驱使着人们继续劳动……” 　　这篇文章问世之后，立刻引起了掀然大波！ 　　本来，是没什么事的。 　　新上任的菲尔德总探长，却派人撤下了当天的报纸，封掉了报社。 　　报社的创始人，在城外用手工的印刷版，将文章复印了上千份，又让热心的学生们，把这些文章刊登在各处。 　　好似干柴遇上烈火，迅速燃烧了起来！ 　　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而这位创始人，在治安队抓捕之前，提前收到了线报，连夜乘船，逃向了南方的岛上避难。 　　更尖锐的问题被摆在众人面前。 　　各行各业的人们，拿着这篇文章做文章，他们愤怒地走上街头，用自己的方式宣泄自己的不满。 　　他们认为自己被当成了奴隶一般对待。 　　很快，有神邦人站出来纠正他们： 　　“奴隶是一种财产，在古神邦，我们很爱惜奴隶的！” 　　换而言之……有些雾都底层的人，活的连奴隶都不如。 　　在神邦、雪原、高地等外部势力的干涉下，整件事的走向越发失控！ 　　谁也说不清，这到底是积怨已久，还是有幕后推手。 　　有人说，都是神邦人在捣鬼。 　　有人则把矛头指向了南方总督路登。 　　更有人贴心地提醒大家，路登总督就是神邦人…… 　　整件事，可大可小，甚至可以在苗头还小的时候，以雷霆手段，压制下去。 　　偏偏，在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什么都没做。 　　在不该做什么的时候，又做了一些什么。 　　总之，局势慢慢向最糟糕的方向走去，即将滑入无底的深渊，而且没有任何扭转的趋势。 　　不管外面闹的如何，王宫深处，一直没有传出消息。 　　是战，还是和？ 　　是向外转移矛盾，还是内部切割？ 　　是收拾那帮不长眼的矿工，还是对他们做出让步？ 　　老国王的心思，没有人猜得透。 　　自从路登先生离开雾都，秘书长也被流放，这座阴森森的王国里，似乎就没有了阳光。 　　直到一个雨夜，数名信使冲出了王宫，带着老国王的信物。 　　等雨停天晴之后，人们看着被重新收拾过的雾都，感受着秋冬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昨晚，发生了很多事。 　　数位神邦的富商，被无情驱逐出境，没给任何收拾的时间，塞上了一艘运输畜生的货船。 　　矿场上正在罢工的矿工头头，被人请去喝了茶。 　　他们没有被殴打，没有被恐吓。 　　总探长只是向他们展示了，最新款机枪的威力，并告诉他们，如果这场闹剧现在不收场，就用更血腥的手段。 　　当然，矿场的老板也没好到哪里去。 　　老国王杀了一批，抓了一批，治了一批。 　　活下来的老板，自愿提高工人待遇，除了许诺最低薪资以外，还愿意为矿工们购买个人保险。 　　不自愿的矿工，都死了。 　　处理整件事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有些粗暴。 　　但是，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老国王向世人展示了王权的威力。 　　不管议会如何，小联合王国，归根到底，都是一个王国。 　　他们的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可以为所欲为。 　　老国王太老了，老到人心浮动，人们开始浮想翩翩，甚至在幻想他死后的事。 　　老国王则给所有人一记重锤： 　　国王还没死呢！ 　　他手里握着军队，腰里揣着从路登那里弄来的钱，背后是大学者当年留下的势力，自身更是接受了大学者三的传承…… 　　在老国王面前，路登也只能选择南下，暂避锋芒。 　　这些魑魅魍魉，哪来的胆量，和他打擂台？ 　　一场风波，被当权者一夜化解。 　　老国王趁机做了不少自己之前想做，但一直没机会做的事。 　　比如，很少有人注意到，几位老议员在那一晚过后，接连离世。 　　挥舞着王权大棒，老国王把雾都打扫干净，使原本矛盾重重的局势，缓和了不少。 　　当然，这样做也是有弊端的。 　　王权太强，遇明主则盛，遇昏君则亡。 　　不过，老国王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否建立起世上最庞大的王国。 　　“朕要更多的船，更多的人，更多的土地……” 　　老国王坐在桌前，面前摆放着一张较为完整的地图。 　　他手指微抬，立刻有人在某地画上一个圈。 　　小联合王国某处殖民地，盛产茶叶，多到卖不完的地步。 　　茶叶总要找个销路，自然盯上了其他殖民地。 　　王国的扩张又急需用钱…… 　　老国王冷冷说道， 　　“今年的茶税，翻倍。” 第125章 环游世界 　　南恨吾梅岛。 　　总督府。 　　路登翻看着报纸，注意到一条不起眼的新闻， 　　“老国王加茶税了？” 　　茶这东西，在某种意义上，是日常用品，和盐一样。 　　如今，老国王要求自己殖民地，所有公开销售的茶，都必须缴纳不菲的茶税。 　　这就会导致一个微妙的结果——私茶泛滥。 　　老国王要收税，是因为他要花钱，手里的钱不够用。 　　原本，路登还在雾都时，老国王是不用为钱发愁的。 　　永生者的离开，对路登是一个坏消息，对老国王而言，何尝不是？ 　　放任路登留在雾都，这是一个国王无法允许的事！ 　　因为这会导致矛盾无限尖锐——到底谁才是国王？ 　　当年在神邦，元老院就一直看路登不顺眼，可鉴于神邦是古典共和体制，没有明确的当权者，自然也不会有这么尖锐的个人矛盾。 　　老国王要维持君权、王权的体面，就必须赶走路登。 　　赶走路登之后，他就会发现，原本健康无比，朝气蓬勃的王朝，竟然变得暮气沉沉！ 　　当然，这不是路登一个人的原因，而是多方面的因素造成的。 　　首先，小联合王国的强大，本质上，和公司的强大，有着共同点。 　　永生者，以及永生者的追随者，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公司、一个强生的王国，他们组成了骨和肉，至于皮是谁，并不重要。 　　如今抽走了骨干，健康的血液，留下的自然是一副腐朽的皮囊。 　　路登将报纸放下，端起咖啡，满不在乎说道， 　　“看来他的时间还长。” 　　三年，只是老国王告诉路登的时间。 　　不一定是真的。 　　具体能活多久，谁也说不准。 　　一旁的秘书长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只当是没听见。 　　他在这南方小岛上，彻底清闲了下来。 　　平日里，秘书长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处理一下根本不存的公务，数着自己还有多久可以退休。 　　在老国王的授意下，秘书长还必须教那位调皮的公主课业。 　　只不过，公主随便学学，秘书长也是随便教教，双方都在糊弄。 　　当离开权力的漩涡之后，秘书长反倒释然，他不需要压抑什么，不需要隐瞒什么。 　　他虽然接受了贪婪宫殿的传承，但是……贪婪并不适合他。 　　准确来说，从古瑞德大法官之后，很少有人能够领会到贪婪的精髓。 　　“这也不怪我们！” 　　秘书长对此表示愤愤不平， 　　“当年在神邦，贪婪宫殿拥有全天下的财富！” 　　只有拥有过，才知道其中滋味，才能真的贪婪。 　　现如今，秘书长就算炒一盘蛋，都要自己出钱，心疼不已！ 　　他感觉自己接受的传承不是贪婪，而是吝啬！ 　　“行了，往好处想，至少你不用打胰岛素。” 　　路登漫不经心说道， 　　“造船厂的生产计划更改一下，多生产一些快船，小船，大船的掉头也调慢一点……” 　　秘书长脸色尴尬，咳嗽着提醒道， 　　“路登先生，有没有一种可能，会有人驾驶着这些小船、快船，去走私茶叶？” 　　“嘶——还会这样吗？” 　　路登惊讶问道，被提醒后，连忙吩咐陶德， 　　“对我们的客户一定要声明，千万不要用这船去走私，尤其是不要走私茶叶！” 　　秘书长：…… 　　“那您干脆直接自己做这买卖得了！” 　　面对秘书长的质问，路登理直气壮答道， 　　“违法的事，不能做的！” 　　老国王如今重病垂危，每天想着怎么合法弄死路登。 　　在绞刑的边缘来回试探，这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直接把脖子塞到断头台里……这么蠢的事，路登绝不会做。 　　造船厂的调整很快。 　　如同路登和秘书长预想的那样，私茶开始泛滥，官方的茶叶销路越来越差。 　　老国王也没办法加大力度整治，这条生财的路子，就这么断了。 　　他想要一个庞大的王国，就必须接受庞大王国的一切。 　　僵化、腐朽、暮气、迟钝…… 　　这些东西如影随形，让国王的一举一动，都如同深陷泥潭，身不由己。 　　即便有这么多不利因素，小联合王国依旧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王国。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腐朽。 　　更多的弱者，倒在腐朽的路上，成为尸体，被其他势力吞噬。 　　春去秋来，一年多，转眼就过去了。 　　这一日，一艘船停在了南恨吾梅岛的码头。 　　国王的使者坐着马车，出现在总督府外，手里拿着国王的手令，趾高气昂，要求总督路登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使者扯着嗓子说道， 　　“国王要求总督路登立刻返回雾都述职！” 　　使者没能见到路登，而是见到了一位熟面孔，来自雾都的秘书长。 　　秘书长无奈回答道， 　　“抱歉，路登先生不在总督府。” 　　“不在总督府？” 　　使者皱起眉头，反问道， 　　“总督不在总督府，能在哪里？” 　　“他早在一周前就出发了……” 　　秘书长随口说出一个时间。 　　一周，恰好是老国王病情加重，派出使者，要求路登去雾都的时间！ 　　听到这个时间，使者瞳孔微微缩起，心底泛起不好的预感。 　　雾都的消息，路登在这么远的距离，却能轻松获得！ 　　而且……他这沿途浪费的时间，背后又有多少是路登的安排？ 　　赶在自己来到总督府之前，路登已经溜之大吉了？ 　　使者咬着牙，强调道， 　　“违抗王令，这可是重罪！” 　　“那你去治他的罪好了。” 　　秘书长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没有辞职，而是带着总督卫队，去‘开疆扩土’去了，如果这样也能治总督罪的话……恕我冒犯，哪怕是雾都法典，也做不到这样的事。” 　　路登还是和之前一样，做事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使者气的脸都青了，他知道，如果自己没能把路登带回去，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下场！ 　　当然，路登也很清楚，如果他回到雾都，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肯定会死。 　　人越接近死亡，越会畏惧死亡。 　　路登对死亡的畏惧更淡一些。 　　但是，他不喜欢毫无意义的死亡。 　　在剧院是这样的，这一次在雾都，也是如此。 　　他不愿成为老国王的陪葬品，因此，他先一步离开了。 　　使者气急败坏之下，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他去做什么了？！” 　　“在出发前，那家伙说着一些怪话，说什么世界是一个球，我们其实都站在球上。” 　　秘书长无奈说道， 　　“他说自己能八十天环游世界。” 第126章 薯条 　　“咳咳——” 　　船舱里，咳嗽声接连不止，如同破旧的火炉风箱，在不停拉动。 　　灯光摇曳，病床上的人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他的肺却像是七老八十。 　　肺，少走了四十年弯路。 　　“我知道我快死了。” 　　路登床前，坐着阿尔伯特。 　　阿乌其实也在这间船舱，只是他不忍心看路登这幅奄奄一息的模样，此刻背对着床，看向窗外。 　　路登拿起手边的喷雾，吸了一口，显然舒服多了。 　　只不过，这种药剂对他的作用，越来越弱了。 　　“很多人都以为，我在等老国王死，只要把他熬死，我就能重返雾都……” 　　路登挣扎着坐起身，在阿尔伯特的帮助下，用两个枕头垫在背后， 　　“很少有人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还不如那个老家伙……” 　　路登一直都清楚，自己不是一个长命的人。 　　在启云如此，在神邦如此，雾都……亦是如此。 　　更何况，和之前几次模拟相比，雾都的环境要恶劣了许多，对肺更不友好。 　　永生者离开后，路登在与老国王的交锋中，干脆利落做了切割，南下退避锋芒。 　　本身，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 　　如果留在雾都，他甚至没办法活到今天。 　　即使没有杀手，没有任何事干涉，路登的自然寿命，也快到头了。 　　老国王之前没想到这一点，在他面前，路登一直生龙活虎。 　　任凭谁也猜不到。 　　在神邦，路登是被‘杀’死的。 　　哪怕最真实的历史资料，也不会记录下路登的身体状况，更不会告诉后人，其实在被杀死之前，路登已经快死了。 　　除了永生者以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是贪婪宫殿的古瑞德大法官。 　　而贪婪的传承，是在秘书长手中。 　　秘书长又是老国王最紧密的盟友和支持者……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唯一可能知道这个秘密的秘书长，竟然选择了保密！ 　　在临死之前，老国王可能回过味来了。 　　他突然明白，不仅是路登想要熬死自己，自己……也有可能熬死路登！ 　　原因很简单。 　　老国王真的快死了。 　　但是……路登有些安静地过分！ 　　这种安静，根本不符合路登的行事风格。 　　在任何可能搞事、作死的机会，路登都不会错过，除非……他的生命也快走到了尽头，无法支撑他分心1 　　只可惜，老国王明白的太晚了。 　　当他的命令发出时，路登已经登船，开启了环球旅行。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这艘船再次停靠在岸边时，老国王多半已经死了。 　　“人们总喜欢新的东西。” 　　路登抬着眼皮，虽然神情疲惫，说话的语速却很稳， 　　“因为旧的东西总有遗憾，‘新’似乎能弥补所有的遗憾。新的一天，新的一周，新的一个月，新的一学期，新的一年……只有重新开始，似乎才有改变的机会和动力……咳咳……” 　　阿尔伯特坐在床边，一边看着路登，一边记着对方的话。 　　“其实，人们只是在欺骗自己，安慰自己，新的东西和旧的，不会有太多区别。” 　　路登似乎想要抬手，却没有做完这个动作。 　　他继续说道， 　　“对我而言，神邦是新的启云，在启云犯下的错，做错的事，在神邦似乎都能弥补，今日的雾都，虽然走的慢了些，但和当年相比，要走的更稳……咳咳咳……” 　　一阵咳嗽过后，路登继续说道， 　　“但能走多远，能走多久，不在我，也不在你，不在于任何一个人的选择……” 　　听到这话，阿尔伯特有些触动，微微点头。 　　他在自己那位朋友那里，也听到过类似的言论。 　　“如果你想选择一个新的国家，在更少的约束下，去做更多的事，也许能做的更快一些，更方便一些……” 　　显然，路登知道，阿尔伯特这段时间想做什么。 　　今天的对话，并没有说教的意思。 　　只不过是一个过来者，对一位朋友的建议。 　　“可以这么做去，准确来说，放心大胆地去做。” 　　路登脸上捏出一个笑容，似乎生命的活力在这一刻，回到了他体内， 　　“不要害怕，天捅不破的。” 　　相信人类，亦是相信自己。 　　阿尔伯特可以放手一搏，如果在某些方面，他是进步的，那么他便会体现自己的价值。 　　如果他不是进步的，那么会有进步的东西来取代他。 　　不要怕错。 　　谁都会犯错，路登也好，女皇也好，庞格…… 　　个人的成败对错，对历史的影响，并不大。 　　和阿尔伯特聊完，路登挣扎着起身，走出房间，向甲板走去。 　　人们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不敢上前阻止。 　　路登强撑着身子，走到栏杆旁，看着画板上的画。 　　“海鸥画的不错。” 　　坐在画板前的画家，少了半截耳朵，眼神虽然忧郁，但还是有些生机，偶尔会闪烁着名为快乐的情绪。 　　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个人的画作，在雾都卖出了天价。 　　他见路登来了，侧过身子，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如果没有遇到路登先生，他可能会走上其他结局，谁知道呢。 　　他很感激路登，却不知道该如何用行动或者语言来表达。 　　路登笑了，一边笑，一边咳嗽。 　　他一只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手则拿着手绢掩在口前，背弓起来，如同下了后果的虾米。 　　路登咳的并不厉害，手绢上却多了不少红点。 　　画家慌忙了起来，连忙起身，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搀扶路登，还是先呼唤医生。 　　好在，陶德和汉尼拔及时赶到，将路登放回轮椅上，拿出药剂…… 　　咳嗽声平息了下来，路登的表情也满是疲惫。 　　在被推回舱室休息之前，路登再次开口，嘴角微微上扬，有气无力说道， 　　“给它们弄点薯条。” 　　“什么？” 　　周围人显然没太听明白，汉尼拔提醒道， 　　“路登先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吃薯条的。” 　　只有画家，坐在画板前，看着自己还没完成的作品，海鸥在天空翱翔…… 　　他拿起画笔，再次进入忘我的世界，开始创作。 　　这次的创作很简单。 　　给它们弄点薯条。 第127章 国王已死，国王万岁！ 　　初夏，六月，雾都下了一场雪。 　　在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挂上了白布。 　　在窗前点上蜡烛，教堂敲响了钟声，路上的行人在行色匆匆的同时，眉宇多了几分担忧和茫然。 　　唯独没有太多悲伤。 　　老国王死了，死的毫无波澜，至少对于他的尸体来讲，是这样的。 　　归根到底，他只是一个人，一个老人。 　　是人就会死，谁都一样。 　　一个老人死了，算不上什么大新闻。 　　即使他曾经掌握着世上最强大的权力，驾驭着最大的王国，拥有最强的军团…… 　　死了就是死了。 　　仅此而已。 　　寻常人也许会念叨两句，达官显贵兴许会挤出几滴泪水，王宫内会举办最盛大的葬礼…… 　　可这些，又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关系呢？ 　　关于他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盖棺定论了。 　　他终究没有熬死路登，走在路登前面。 　　至少，在世界看来，是这样的。 　　至于真相如何，不重要了。 　　就在老国王死讯传出的第三天，一艘挂着路登总督旗号的船停在了雾都的码头。 　　没有人从这艘船上下来，也没有人上这艘船。 　　大船，就这么停了三日。 　　才有一名来自王宫深处的使者，手持黑权杖，带着一封密信，请求拜见路登先生。 　　他被准许上船，留下了黑权杖和信，却没有见到路登先生。 　　按照国王陛下的遗嘱，他册封路登为摄政大公，持有黑权杖，负责辅佐新王。 　　接手王位的，是老国王一个身体并不好的儿子。 　　他身体差到甚至无法举行王权接替仪式，只能暂时推迟。 　　而这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被路登带在身边。 　　当然，这些细节都不重要。 　　遗嘱是公开的，老国王死后，这些东西迅速刊登在各大报社的头条，没有给阴谋论任何生存的土壤。 　　老国王在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权力的过渡尽可能的平稳。 　　不管是落在谁手中，这庞大的王国，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才能让它在衰败的过程中，更加体面一些。 　　世上没有不破之城，自然也不会有永远兴盛的王朝。 　　老国王明白这个道理，他没有试图反抗，只是希望这个过程更漫长一些，更体面一些。 　　只不过……被委托的路登先生，一直没有现身。 　　传闻，他在这艘船上，只不过重病缠身，暂时无法露面。 　　也有传闻，路登先生早就死了，死在旅途之中，早在老国王之前就死了。 　　如果是前者，人们还能再观望一下。 　　如果是后者……刚刚遭受重创的小联合王国，似乎一夜之间，变得风雨漂泊，未来迷茫。 　　随着船只停靠的时间越来越久，阴谋论也越来越盛，人们开始传着各种各样的传闻，局势也渐渐紧张了起来。 　　就在阴谋论达到顶点之前，一则爆炸性新闻传遍大街小巷，引来无数人的关注！ 　　摄政大公，路登总督，将在周六上午公开露面，前往王宫，面见新王！ 　　这则消息的出现，粉碎了所有流言蜚语！ 　　没有比这更好的强心剂了！ 　　雾都的人们，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揣测不安后，总算安稳了一些。 　　很快，到了周六的上午，约定的时间。 　　当手持黑权杖的‘路登’出现在船头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他身上。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走下了这艘船，踏上了雾都的土地。 　　无数欢呼声响起，在白色的背景下，显得有些突兀。 　　他站在那里，接受着万民的欢呼和崇拜，十分坦然，甚至有些不耐烦。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要求，他甚至不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这里。 　　他微微抬手，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他向前迈出一步，人群立刻如同潮水退下，他抬起手中的权杖，人心立刻浮动和沉寂。 　　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的。 　　他这么想着。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更不明白，路登先生吩咐自己演这么一出，到底有什么意义。 　　在过去四百年里，整个文明世界，所有最杰出的帝王，都有他的身影！ 　　他是神邦的奥古斯都，是高地至高无上的皇帝，是雪原上的雄鹰…… 　　他是进步的化身，他是守旧的代表，他是喜怒无常的凶残皇帝，是杀伐果断的兵神…… 　　此刻经历的一切，他都经历过。 　　没什么不同的。 　　他想不明白，路登先生拜托自己的最后一件事，为什么会是这种事？ 　　正当阿乌这么想的时候，一声尖啸，打断了他的思考。 　　一名画师，不知何时爬上了桅杆。 　　这个画师肩上趴着一只黑猫，一只手挂在桅杆上，整个人随风摇摆，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纸条。 　　众人抬头，看向这个有些疯癫的画师，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画师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教父曾告诉他，当教父离去时，他会知道教父的离去。 　　教父给他留了点东西，盒子里有一个面具，一张纸条。 　　面具，是教父的面具。 　　纸条，是教父的纸条。 　　他用尽全身力气，念出了纸条上的文字，声音在所有人头顶回荡，传向更远的方向， 　　“国王已死！国王万岁！” 　　说完这句话，画师将黑猫放在桅杆上，自己一跃而下，跳入海水之中，被海水吞没！ 　　光是从十几米的高度跃下，就足以杀死他了。 　　他却好似不畏死亡一般，用自己的生命，为这句话镀上了一层血色！ 　　人群先是茫然，接着是震惊，很快转为沸腾。 　　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汇成同一个声音，在阿乌耳边，奏响完全不同的哀乐。 　　他们不再是哀悼死亡，他们在庆祝死亡！ 　　庆祝旧王逝去，庆祝新王登基！ 　　这声音直冲云霄，在雾都上空回荡， 　　“国王已死！” 　　“国王万岁！” 第128章 咖啡，蒜，面条 　　“早上好，今天是星云历36纪元156年6月……” 　　听着电子提示音，路登睁开了双眼，看着天花板，却没有起身。 　　他只是这么看着，眼前却仿佛走完了一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厨房里传来动静，打断了路登的思考。 　　路登下意识想要喊人，来帮自己起身，却没有摸到自己常用的铜铃。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再是重病濒死的废人。 　　这里不是雾都，不是那艘大船。 　　他回家了。 　　有时候，路登很难说清，到底哪边更像家一些。 　　收拾好杂绪，路登起身，穿戴整齐，整了整衣领，走出了房间。 　　厨房里，一个身穿管家制服的人正在忙碌，见到路登起床，问候道， 　　“早上好，路登先生。” 　　路登揉了揉太阳穴，显然昨晚睡的不是很好， 　　“早上好……先生。” 　　“叫我阿诺德即可，早饭您想吃什么，面条，饺子，三明治，能量罐头？” 　　阿诺德熟练说出几个选项，都是路登常用的早餐。 　　按照双方签订的协议，他有权查阅这些资料。 　　“面条吧。” 　　做出决定后，路登转身进入洗浴室，开始洗漱。 　　阿诺德则继续在厨房忙碌。 　　烧开的锅里，面条在上下翻滚。 　　在路登做出选择之前，他就已经将面条下锅了，就像未卜先知一般，知道路登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当路登坐在桌前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摆在他面前。 　　感受着重新恢复活力的年轻躯体，路登胃口却很一般，情绪似乎还有些低落。 　　“需要来杯咖啡提神么？” 　　阿诺德举起手中的咖啡壶询问，同时解释道， 　　“这是用做饭的余热加热的，不会造成热量浪费。” 　　作为一个管家，他十分称职。 　　至少在某些方面，和路登莫名一致。 　　路登点了点头， 　　“有什么理由拒绝一杯清晨的咖啡？” 　　阿诺德为路登倒了一杯黑咖啡，路登抿了一口，眉头微皱。 　　“有蒜吗？” 　　阿诺德端来小盘已经拨好的蒜，放在路登面前。 　　于是，路登一口蒜，一口面，一口咖啡…… 　　吃下最后一瓣蒜，喝下最后一口咖啡，路登长出一口气，感觉莫名解压了不少。 　　洗碗这种工作，当然不用路登来做。 　　有机器人自动将这些东西拿去清洗，他们的效率比人类要高得多。 　　事实上，如果阿诺德愿意，甚至连早饭都不需要自己做，可以由机器人代劳。 　　在星云帝国这个时代，任何事都可以由科技代劳。 　　吃过早饭，路登去清理了一下口腔，回到客厅，随口问道， 　　“今天有什么安排？” 　　这段时间，足够路登回忆起十多年前的事，记起阿诺德，和星云医疗相关的事。 　　如果没有星云医疗，路登连第五次模拟的钱都付不起。 　　只不过，第五次模拟，花了路登一个亿的星云币。 　　想要开启第六次模拟，路登要支付的价钱，是一个天文数字……一百亿。 　　去哪弄这么多星云币，路登暂时没有头绪。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今天？原本安排有一次简单体检……” 　　阿诺德翻看着今日事项，汇报道， 　　“今天下午您需要抽出一个小时，参加一场听证会，有关于您的指控。” 　　指控？ 　　路登看向阿诺德，好奇问道， 　　“什么指控？” 　　他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什么人，更谈不上什么指控。 　　阿诺德耐心提醒道， 　　“之前在赔偿谈判中，您的代理律师宋杰，控诉一位前星云医疗的高管对您有剥削倾向……” 　　这件事啊…… 　　在路登的记忆里，这件事发生在二三十年前。 　　当然，对于星云帝国的人来讲，只是上个月的事。 　　路登追问道， 　　“他指控什么？” 　　关于‘剥削’的指控，在星云帝国，是最严重的指控。 　　那位高管甚至因此丢了工作，还陷入无止境的官司和麻烦之中，前途一片灰暗。 　　显然，对方也找了律师，并且在律师的帮助之下，试图反击。 　　“指控的内容暂时无法得知。” 　　阿诺德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你可以选择参加，也可以不参加，宋杰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宋杰的业务能力，确实不错，至今为止，都保留着100％的胜率。 　　路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出席的话，酬劳……” 　　阿诺德干脆答道， 　　“星云医疗和对方都会支付您的时间价值，如果听证会的内容对您的情感有影响，我们还会支付额外的精神补偿费用。” 　　路登点头， 　　“我会参加听证会。”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想给对方一个面子。 　　简单休息过后，路登上午活动了一下。 　　他仿佛在床上躺了很久，重新获得了行动能力，根本静不下来。 　　午饭过后，很快到了听证会的时间。 　　这一次，星云医疗、路登、宋杰律师，都坐在被告的席位上。 　　原告，则是那位倒霉的前高管，以及他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律师。 　　也是在听证会上，路登总算是听到了对方控诉的理由和主张， 　　“……根据资料显示，星云历36纪元156年5月25日，路登先生用过一次星云医疗的哮喘治疗喷雾，之后不久，他立刻拨打专线电话，抵押了自己的房屋，为自己购买了星云医疗的哮喘终身治疗方案。 　　在此之前，路登先生的贷款记录很少，他并不常用贷款。关于哮喘治疗也倾向于药物短期治疗为主……” 　　看着侃侃而谈却找不到重点的律师，法官不得不打断对方，强调道， 　　“您到底想说什么？” 　　他拿出了一堆证据，过于零散，让人没办法从中找到任何共同点，更没办法串联到一起。 　　原告律师，将所有文字资料投屏，一字一句说道， 　　“我们有理由怀疑，路登先生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他在接受哮喘终身治疗方案之前，就知道治疗方案会无效……简而言之，他在骗保！” 第三卷 美丽新世界 第001章 星云宪法，岂能儿戏？ 　　骗保？ 　　这两个字一出现，整个会议室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原告席上的前高管，用手绢不停擦拭额头的细汗，忐忑不安，显然对于这次反诉，他也没有太多把握。 　　反倒是原告律师，身体前倾，伸长了脖子，有些亢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整个人都如同磅礴的朝阳，朝气十足的同时，又有不少躁动。 　　至于被告这边，阿诺德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路登则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困了，这场听证会对他来讲有些无聊。 　　如果不是星云医疗支付报酬，路登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刚刚完成第五次模拟的路登，虽然还没收到模拟的结算奖励，但是，路登很清楚，自己面临一个难题： 　　上哪去弄100亿星云币？ 　　按照之前的规律来算，第六次模拟的开启条件是100亿星云币。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路登在星云医疗发生了重大医疗事故，第一笔赔偿款，也只有亿级别，距离百亿还差着两个数量级。 　　钱的基数越大，想要翻倍越难。 　　做1000万块理财的难度，和1亿理财的难度，完全不一样。 　　路登不仅要理财，还要想办法持续赚钱。 　　不然的话，第六次模拟就会成为他最后一次模拟，因为第七次模拟需要的天文数字，可能路登穷其一生，都无法赚到。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眼下，路登要解决掉这个官司的麻烦。 　　好在，他有律师，由星云医疗雇佣的律师、传闻中100％胜率的律师——宋杰。 　　看着言辞犀利的对方律师，宋杰只是站起身，淡淡问了一句， 　　“说完了吗？” 　　那名年轻到有些稚嫩的律师，下意识点了点头。 　　宋杰是他的偶像，是传说中的律师，能和对方打官司，是绝大多数年轻律师的梦想。 　　当然，他们的梦想是打赢宋杰，成为宋杰2.0。 　　宋杰没有去看年轻律师，而是看向前高管，无奈问道， 　　“你从哪找的律师，时薪多少？” 　　这位原本是星云医疗副总裁的男人，无奈叹了口气， 　　“他是最可能打赢官司的……” 　　宋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他时薪多少？” 　　前高管报出一个数字， 　　“2500星云币。” 　　宋杰摇了摇头，平淡说道， 　　“这种刚毕业没几年的小家伙，真是什么关系都敢接，他一定向你许诺了很多吧，比如帮你摆脱控诉，拿回职位，甚至可以反诉星云医疗……”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对方心头，让前高管的脸色不断变白。 　　宋杰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语气说道， 　　“我给你推荐过一位律师，最符合你现在情况的律师！” 　　前高管为自己辩解道， 　　“可他的辩护费要拿走我所有的积蓄！我要花多少年才能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他被控诉，犯下了最恶的罪行——剥削。 　　这是星云帝国严禁存在的行为，一旦触碰禁忌，一切美好都会如同泡沫般破碎。 　　正如前高管如今的模样，一点点眼睁睁看着自己滑落深渊，却毫无还手之力，无能为力，被绝望和无助支配。 　　“那也比你现在浪费时间和金钱强！” 　　宋杰冷哼一声， 　　“瞧瞧你都找了什么人！” 　　自知理亏的前高管默默低下了头，如同鸵鸟一般，没有继续为自己辩解。 　　反倒是一直被忽视的律师，对于被忽视这件事很是不满，单手敲着桌子，想要吸引对方的注意。 　　“请被告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路登先生是否敢对着星云宪法起誓，自己没有骗保的行为和意图？” 　　“小子，好好看看星云医疗的负责声明，好好回去读读星云宪法吧，简直是浪费时间！” 　　宋杰和自己的熟人聊完天，决定结束这场无趣的听证会。 　　他按动笔尖的按钮，身后的屏幕上投出一份文件，正是星云医疗的负责声明。 　　没错，是负责声明，不是免责声明。 　　“……45.C项，星云医疗有信心治疗任何已知的疾病，并愿意对一切医疗事故负责和赔偿。无论任何情况，即使病人明知星云医疗的治疗方案不会生效，在接受治疗之后，依旧有权向星云医疗索赔……”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年轻律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短暂的律师生涯，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公司在负责声明中加入这样的条款。 　　他失神喃喃道， 　　“这，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不合常理！ 　　这种条款，极度地不公平，对星云医疗来讲，简直就是白给条款！ 　　无论是身为律师，还是身为企业经营者，站在任何角度，年轻律师都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条款。 　　宋杰用余光注意到，路登神色很轻松，甚至没有任何意外。 　　显然，路登知道这则条款的具体内容，因此有恃无恐。 　　宋杰没记错的话，路登的浏览记录里，只看过一次星云医疗的负责声明。 　　这个细节，让宋杰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委托人，对他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胆大，心细，执行力强，记忆力超群…… 　　是个干大事的人。 　　场间，年轻律师还在挣扎。 　　“星云医疗为什么会加入这种条款？法官阁下，这不合理，我要求审查这一条款是否有怂恿人骗保的嫌疑，是否违反星云宪法……” 　　宋杰已经坐下，没有理会对方。 　　身为律师，他需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在星云医疗的负责声明作用下，对方的控诉完全无法成立，路登没有任何风险。 　　年轻律师如今的指控，需要星云医疗的人来回答。 　　恰好，场内有一位来自星云医疗的人。 　　于是，他得到了回答。 　　阿诺德站起身，缓缓说道， 　　“这项负责声明，是基于星云医疗现有的医疗手段已经可以解决所有已知疾病的前提下，星云医疗认为，可使治疗方案失效的样本，价值远超过星云医疗所需要付出的金钱成本，对医疗事业意义更大，方便星云医疗为全世界提供更优质的治疗。 　　关于这一条是否违法、违宪，在12纪元的第六次宪法讨论会上，已经做过讨论，会议最终决定此规则不违宪……” 　　阿诺德站的笔直，如同一柄利剑，无论岁月怎样蹉跎，都难掩他的锋利。 　　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子弹一样，打破对方纸糊的防御。 　　“星云宪法第一条，这是一个没有剥削的时代。” 　　阿诺德冷冷看向原告律师，一字一句问道， 　　“你以为是说着玩的吗？” 第002章 我亏钱，连呼吸都会痛 　　星云宪法，岂能儿戏？ 　　阿诺德一番话，结束了这场无趣的辩论，彻底击溃了对方的反击。 　　星云医疗的做法，不仅不违宪，甚至是星云宪法一种更高级的表现。 　　原告律师失神坐在座椅上，显得有些颓废，他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输，也没有真的指望能赢下来。 　　只不过，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的这么惨。 　　和宋杰律师打官司，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如果官司时间长一点，自己哪怕输了，也是虽败犹荣，能够获得不小的关注度，薪酬也可能随之提高。 　　如今，一切都毁了。 　　他以最丑陋的方式输掉了这场官司。 　　一切都结束了。 　　他2500星云币的时薪，恐怕会跌到500星云币，甚至更低。 　　在结束之前，宋杰再次起身，走到星云医疗的前高管身旁，认真说道， 　　“出于对我委托人的负责，我必须给你一些专业的建议和忠告，你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同时，我建议你解雇这名律师，我们的谈话最好不要让第三人知道。” 　　宋杰的时薪是18万星云币，对于如今的前高管来讲，支付能力倒是足够。 　　只是……能免费的东西，为什么要花钱呢？ 　　宋杰在参与案件中的一切开销，都由星云科技来承担。 　　前高管干脆地点头，随手在平板上按下几个按键，他和宋杰处于一个绝对保密的空间，对话不会被他人窥探。 　　“废话少数。” 　　宋杰干脆利落说道， 　　“我建议你和我的委托人和解，你的行为触犯了星云宪法，我的委托人也没有办法取消控诉，但获得他的谅解，你不会受到太重的处罚，对了，有个问题忘了问你。” 　　前高管神色阴郁，听着宋杰的话，半晌才开口， 　　“你说。” 　　“你选的寿命套餐是哪一款？” 　　问完这个问题，宋杰飞快补充道， 　　“这个问题对我的建议有参考因素，你有权拒绝回答，因此造成的后果由自己承担，我之后的问题也是如此。” 　　对于他们这个层级的人来讲，寿命套餐是每个人的秘密，一般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前高管如今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顾不上这些了， 　　“我才续订了七千二百年的寿命，星云年，高品质生活。” 　　七千二百年…… 　　这么短？ 　　宋杰皱起眉头，追问道， 　　“剥削险呢？” 　　保险公司有专门的险种，如果犯了剥削罪，可以分担一部分的损失。 　　前高管身子后仰，叹了口气， 　　“我买了全套的，但他们冻结了保险账户，说我是恶意剥削，不属于善意剥削，不能赔付。” 　　说到这里，他交叉在脑后的双手张开，两手空空， 　　“我连打官司的钱都没有！” 　　对于保险公司的把戏，宋杰不屑一顾。 　　这帮家伙，一直都是这样，就是欠收拾。 　　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后，宋杰点头说道， 　　“尽量赔付星云币，坐牢直接扣除寿命就行了，你的刑期应该不超过1000年。 　　如果你的官司结束后，去扭曲星域打工吧，等你攒够了钱可以来找我，100个星云时，我能帮你打赢保险公司的官司，不额外收费。” 　　说完，周围的屏障缓缓消失，宋杰没有浪费一秒，转身离去。 　　他的时薪是18万星云币，100个星云时，意味着打这场官司，光是请宋杰的开销，就是1800万！ 　　前高管也很清楚。 　　在星云帝国的时代，律师这个行业，是真正的一分钱一分货。 　　宋杰身为行业最顶尖的律师，他说能打赢的官司，基本上都能打赢。 　　只不过，在接受完惩罚之后，想要白手起家，再赚回1800万…… 　　星云币的获取难度，超出想象。 　　更何况，赚了钱还要花，甚至可能再一次跌到…… 　　6200年，真的够吗？ 　　没人知道答案。 　　身为被告，路登离开听证会时，内心没有太多波澜。 　　只有星云医疗的现金到账时，路登才能感受到少有的喜悦。 　　断开网络连接，路登回到了自己家中，伸了个懒腰。 　　“哈欠——” 　　“咖啡？” 　　“谢谢。” 　　捧着一杯热咖啡，路登眼前飘起白烟，他随口问道， 　　“阿诺德先生，如果想要赚钱，尤其是快速长期地赚钱，您有什么好的建议？” 　　有一说一，星云医疗不仅服务到位，和路登对接的人，也都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 　　宋杰身为律师，是不会给路登理财建议的。 　　而管家这个职业，甚至有一个细分的岗位，就是理财管家。 　　路登想在阿诺德这里试试运气。 　　端着咖啡壶的阿诺德，严谨答道， 　　“抱歉，我是您的私人管家，只负责与星云医疗有关的事，超出职责范围外的事，爱莫能助。” 　　阿诺德露出一个职业且标准的笑容，礼貌地拒绝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这样么？” 　　听到这个回复，路登并不意外。 　　他沉吟片刻，再次开口，主动问道， 　　“如果我因为一些原因，需要很大一笔星云币，最好能持续赚取星云币，如果不能做到，我会心情沮丧，进而影响到身心健康……” 　　“会影响到身心健康？！” 　　阿诺德重复了一遍路登的话，严谨说道， 　　“这可不是小事！” 　　路登点头附和道，“这当然不是小事！” 　　阿诺德放下咖啡壶，一脸严肃，“需要谨慎对待。” 　　“简直不能更同意！” 　　路登甚至挥舞着右臂，兴奋说道， 　　“如果我账户里星云币如果不能获得足够的收益，我感觉呼吸都会痛，浑身难受，你懂这种感觉吗……” 　　“……不是很懂。” 　　阿诺德本以为，路登用的是‘夸张’的修辞手法。 　　但是…… 　　当他拿出专用的仪器做检查时，发现路登先生在想到‘少赚钱’这件事时，真的会心痛。 　　阿诺德：…… 　　现实总是能超出人们的想象力。 　　他万万没想到，路登先生说的竟然是实话！ 　　既然有了现成的证据，阿诺德稳稳点头， 　　“综合所有因素考虑，我身为管家，有必要为您提供合理、可靠的理财建议。” 　　…… 第003章 所有人都可以是永生者的时代 　　阿诺德是一个称职的管家。 　　考虑到路登的身体状况，阿诺德有必要立刻给路登进行理财培训。 　　“在星云帝国，身为公民，赚钱主要的途径是工作、理财和投资。” 　　阿诺德背后的PPT，浮现一行行文字，给路登解释其中的关系。 　　“每天的工作时长上限是固定的，金融机构的理财产品收益也是固定的，利率为5.66％每星云年，理财的收益取决于您有多少本金。至于投资……这件事门槛可高可低，唯一能肯定的是，低门槛的投资收益一般都不会太高。 　　对于路登先生您来说，具体一点的措施，是提高时薪。” 　　如果路登没记错的话，贷款利率也是5.66％…… 　　没错，这个帝国提供的金融产品极其特殊，在星云帝国，贷款和理财的收益，都是一样的。 　　甚至可以专门从银行贷一笔钱出来，再存到银行，利息是相等的，没有任何手续费。 　　路登真的这样做过，后来发现，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浪费自己人生的几秒钟。 　　不过，贷款投资倒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前提是，找到一个好的投资项目。 　　“提高时薪这件事，我有一个问题。” 　　路登主动问道， 　　“我可以从事创作类的工作吗，比如写写小说什么的？” 　　对于白手起家的人来讲，在任何时代，都可以当文抄公。 　　路登可以拿着地球和星云帝国的文学作品在模拟世界中卖，也可以把模拟世界里的文学创作，拿到星云帝国来卖钱！ 　　这算什么？ 　　我在两界当倒爷？ 　　有些人不是文字的创造者，只是文字的搬运工。 　　路登不介意当这个搬运工。 　　路登美好幻想，被现实无情击破。 　　阿诺德坦言道， 　　“如果您指的是旧时代拥有知识版权的小说，那您恐怕要失望了，星云帝国没有您口中的著作权，您有署名权，但从创作中获得收益……恕我直言，您只能获得自己工作时长乘以时薪的收入。” 　　路登：…… 　　著作权，一个属于资产阶级的词，被星云帝国消灭了。 　　没错。 　　在星云帝国，没有专利权，没有著作权……这些东西通通都没有。 　　事实上，在路登穿越前的世界，著作权也只保护一段有限的时间，在著作人死后三十年或者五十年，就会失去著作权，向所有人公开。 　　专利权也有对应的保护期。 　　在星云帝国，这些腐朽的东西都被消灭了。 　　科技高度发达，这六个字的含金量，超出想象，已经不需要专利保护了。 　　路登想要靠这些东西赚钱，属于痴人说梦。 　　他在前两次模拟花了太长时间，久到连这些常识都忘了。 　　阿诺德补充道， 　　“而且，您如果想创作小说，和自己写相比，我更推荐您去参加文字筛选工作……” 　　文字筛选工作，是一项很简单的工作，也可以快速提升时薪。 　　具体的工作内容，是坐在一个屏幕前，看着智能生成的各种文字，有些是小说，有些是诗歌，有些是戏剧。 　　路登只需要从中挑选出精彩的内容，打上自己的标签，发到公众平台。 　　如果阅览的人足够多，加上点赞、评论、下载等数据的综合评价，路登的时薪会随之上升。 　　文抄公这条路，暂时走不通，路登只能另寻他法。 　　“从事科研工作呢？” 　　阿诺德询问道， 　　“虽然专利权、著作权被废除了，但星云帝国依旧会根据您在科研上的工作，给予奖励和时薪提升。” 　　“我知道我不是做科研的料。” 　　路登很坦然说道， 　　“他们需要的是能和人工智能沉浸讨论的疯子，如果我能沉浸进去，我也不需要星云币了。” 　　科研这条路，路登是走不通了。 　　阿诺德又提出数个建议，都是一些贴合路登现状的建议，能快速提升时薪的方法。 　　比如当律师，像宋杰那样，打官司是快速提升时薪的方法。 　　宋杰的18万星云币时薪，遥遥领先同龄人。 　　阿诺德甚至推荐路登去当一段时间男模，医疗检测结果显示，路登胃口不太好，更适合吃软饭。 　　“归根到底，在星云帝国，赚钱数等于时薪乘以工作时长。” 　　阿诺德总结道， 　　“您既然有星云医疗的终身医疗保障，哪怕时薪再低，也不用担心赚不到钱。 　　当然，前提是您不要违反星云宪法。” 　　违反星云宪法的下场，今天下午，路登已经见识过了。 　　到那个时候，连星云医疗都救不了路登。 　　“终身医疗保障……” 　　路登重复了一遍，追问道， 　　“以星云医疗的科技水平，能够让我活到多少岁？” 　　如果路登明年就死了，这终身似乎也没什么含金量。 　　在之前的体检，医生给路登的结论是45.8岁。 　　事实上，模拟器给出的结论也差不多。 　　一开始路登在模拟过程中，获得的生命点至关重要，就是用来给路登自己延长寿命用的。 　　只不过，路登靠着模拟器，已经度过了几十年的人生，早就活够本了。 　　把模拟器的时间也加上，阎王早把路登请去喝茶了。 　　他现在关心自己的寿命，不是关心自己还能活多久，而是关心，自己在死之前，能不能凑够第六次、第七次模拟的星云币。 　　100亿星云币，路登有很大把握能弄来。 　　1万亿……多少有点为难路登了。 　　“咦？” 　　听着路登的问题，阿诺德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诧异，有些奇怪，反问道， 　　“路登先生，您没有阅读过星云医疗的介绍吗？” 　　路登则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光顾着看负责声明去了。” 　　他只想着碰瓷，没太关注这些内容。 　　加上这些年的经历，哪怕他的记忆力极好，也不可能立刻回忆起每一件事。 　　不过，路登倒是知道，星云医疗是星云帝国科研能力、医疗能力最强的公司，没有之一。 　　“以现有的科技，星云医疗可以让每一个人的寿命无限期延长，任何情况，任何形态的延长。” 　　阿诺德很平静地说道， 　　“任何人，只要付得起价格，在星云医疗的帮助下都可以获得永生。” 第004章 发家致富，全靠考古 　　一个任何人都可以永生的时代？ 　　路登立刻明白过来，阿诺德的意思。 　　“你是说……” 　　“没错。” 　　阿诺德点头，附和道， 　　“您可以觉得自己的寿命。” 　　当寿命可以无限拉长时，钱似乎变得并不重要。 　　哪怕用最笨的方法，路登可以选择【永生】＋【冬眠】套餐，一觉醒来，资产直接多几个零。 　　或者，路登可以制定好理财计划，去扭曲星域，那里的时间感知更短一些，里面过一年，按照星云年来算，可能过去了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 　　当然，这些办法都有一个前置条件： 　　路登的资产必须足够多，才能用时间去利滚利。 　　如何完成资本积累，如何尽可能提高自己的时薪，是摆在路登面前的难题，也是阿诺德帮路登出谋划策的地方。 　　简单讲了一下时薪方面的方法，阿诺德转而说道， 　　“星云医疗有一些内部的医疗投资项目，期望收益可以在8％到12％每年……” 　　12％的年收益？ 　　这差不多是路登听说过最高的年收益项目了。 　　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项目，更别提投资了。 　　路登显然是拖了【特殊病人】的福，才有投资权限。 　　毕竟，就像路登和阿诺德说的那样，赚不到钱，他真的会心痛！ 　　投资项目的事，暂且放在一旁。 　　星云帝国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发达到能解决绝大多数问题，以及……星云币的作用，既被无限放大了，又被无限缩小了。 　　被无限放大，是因为星云币可以买到任何想买的东西。 　　寿命，生活品质，必需品，奢侈品……什么都能买。 　　被无限缩小，是因为哪怕没有星云币，在这个时代……也能活下去。 　　这个时代有免费的食物，口感还很好，星云帝国提供免费的住所，甚至可以申请定制机器解决任何生理问题。 　　针对无收入人群，他们可以享受一切大众娱乐的项目，免费的。 　　他们出行，也有免费的交通工具，无非是更慢一些，仅此而已。 　　换而言之……这里生活最差的无收入人群，也比启云王国最顶尖的人生活品质要高。 　　科技发展，抹平了过去所谓的‘贫富差距’。 　　在星云帝国，一旦选择摆烂，成为无收入人群，接受星云帝国的供养，那么星云币瞬间没有价值，可以在有限的寿命里，过上吃喝不愁的躺平人生。 　　当然，路登有要用钱的理由，必须努力赚星云币。 　　说完投资项目，阿诺德又提出一些新的方法， 　　“您还可以购买大额彩票，虽然彩票的购买金额和预期收益是一样，但您可以通过数学组合，在获得超额收益的情况下停手，赚取短期收益，但不能持续购买。” 　　星云帝国的彩票很有意思。 　　10星云币买的彩票，数学模型上，预期收益是10星云币。 　　但是！ 　　如果运气好的话，单次购买10星云币，有可能获得15，甚至20星云币。 　　路登能做的，就是见好就收，如果他拿10万星云币出来购买彩票，中了20万星云币，必须立刻停下这个游戏。 　　因为玩到最后，他的收益永远会和期望收益一致，花10万星云币，中10万星云币。 　　彩票完全尊重数学模型，归根到底只是一个概率游戏。 　　阿诺德的建议，确实不错，路登一一记在心中。 　　“哦对了，还有一个办法。” 　　阿诺德很称职，提醒道， 　　“您可以通过星云医疗的体检，只要体检结果证明，星云币和您的心理健康挂钩，在赔付中，星云医疗会优先考虑赔付您现金！” 　　路登眼前一亮，“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体检呢？” 　　显然，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了！ 　　要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星云医疗这个羊毛，路登是准备往死里薅！ 　　不过，路登也很清楚，自己获赔的上限是十亿级的星云币，不可能赔付百亿，甚至是万亿星云币给自己。 　　这又不是自己的存钱罐。 　　阿诺德点头， 　　“如果您有需要的话，现在就可以为您安排。” 　　“尽快吧。” 　　在路登的要求下，立刻有车上门，为他安排全面的体检，尤其是验证路登是否对星云币有足够的需求，这种需求是否到影响路登心理健康的程度…… 　　如果真的情况严重，星云医疗会考虑给路登顶格赔付。 　　当然，一切都要按公司的规章制度来。 　　在体检结束后，阿诺德根本不需要看体检报告。 　　经过之前自己的检测，阿诺德相信，路登的体检结果一定符合路登的预期。 　　在这方面，他对路登先生很有信心！ 　　路登先生也从未让人失望过。 　　阿诺德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 　　“路登先生，如果您想获得超额收益，又要避免违反星云宪法，其实有一项投资，您可以尝试。” 　　投资？ 　　路登来了兴趣。 　　他确实有一些不错的主意，可以用手边的钱投资一下，但星云帝国的星云币并不好赚，预期收益甚至不如直接投资星云医疗的项目。 　　如果阿诺德有更好的主意，路登当然不介意采纳。 　　“所谓的超额收益，在星云帝国的时代，获取的渠道很有限，您可以造反，推翻星云帝国，这能获得无限的收益……” 　　阿诺德的第一个提议，就被路登否决了。 　　造反，本质上是一个高危职业。 　　古代的造反，成功率还可以对半开，成王败寇。 　　科技越发达，社会组织架构越稳定，造反越困难，失败概率越大。 　　尤其是星云帝国朝气蓬勃，生活在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公开表达过任何不满。 　　杀头的事，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路登是不会做的。 　　“还可以通过科研，抱歉，我忘了，您说过自己对科研不感兴趣。” 　　阿诺德说出最后一个方法， 　　“您可以‘发现’、‘挖掘’一些人们从未发现过的东西，星云帝国会根据被挖掘出物品的价值，给予您奖励，有时这种奖励会额外丰厚……” 　　未被发现的东西？ 　　路登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这不还是科研吗？” 　　“不。” 　　阿诺德摇头，进一步解释道， 　　“我说的是——考古。” 第005章 基因强化方向 　　考古？ 　　路登万万没想到。 　　在模拟里，他靠考古发家致富 　　回到了星云帝国，还特么靠考古发家致富。 　　那特么不是白模拟了吗？ 　　不过，路登自己本来就是考古系的学生，如今手里又有些闲钱，投资考古，似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门路。 　　毕竟，考古如果挖到了好东西，获得的收益是超出想象的，类似于一本万利。 　　亏本的风险也有，如何把握风险和收益，这就是路登自己需要考虑的事了。 　　“考古的事……” 　　路登还没来得及展开讲，手腕上的通讯器微微震动，宋杰律师发来了消息。 　　路登低头看了一眼，和今天听证会有关。 　　星云医疗的前高管希望赔偿一笔现金，获得路登的谅解，这是常规操作。 　　本来，这件事路登全权交给了宋杰在办。 　　似乎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宋杰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必须请示路登这个当事人的意见，看上去还有些急。 　　“宋杰找我有事，我需要临时和他拉个会议。” 　　路登站起身，将咖啡杯放在一旁，看向阿诺德， 　　“考古的事，您能准备一下材料，展开讲解一下吗？” 　　路登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也是最适合他的方向。 　　“为了您的身体健康？当然可以，路登先生。” 　　阿诺德收起咖啡杯，将客厅留给路登。 　　正如路登之前说的那样，阿诺德是一个极其称职的管家。 　　进入视频会议，宋杰的脸出现在屏幕右上角，主屏幕上是一条条赔偿协议，重点部分都被高亮标注。 　　“路登先生，长话短说，对方愿意支付1亿8千万星云币作为补偿，1亿星云币首付，8000万分期……” 　　听着宋杰的话，路登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如果只是赔偿款的话，宋杰根本没必要询问自己。 　　路登相信，在宋杰的能力范围内，他已经把一切做到最好了。 　　还有什么事，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 　　“……除了赔偿金和谅解协议以外，对方还有一个请求，您有权拒绝，不会对谅解协议造成任何影响。” 　　宋杰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道， 　　“在服刑之后，他希望能够在您手下工作。” 　　工作？ 　　路登皱起眉头，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显然，宋杰办这件事，本身也有一些人情在里面。 　　他应该找到了双方利益的共同点，并且想以此说服路登。 　　路登需要做的，只是洗耳恭听，然后做出决定即可。 　　“是这样的，路登先生。” 　　宋杰解释道， 　　“服刑完毕之后，他的时薪会很低，想要重新恢复时薪，也会很难，因为有‘剥削’的前科，他的学位、历史奖项都被剥夺了，一切都要重头开始……但是，如果他在您的公司工作，在星云宪法的规定下，属于改过自新的一类，对时薪的恢复会更快一些。 　　雇佣他的成本近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自身拥有的素质……您可以自己考核，我唯一可以向您保证的是，整个行为不会有任何触犯星云宪法的地方。” 　　简而言之……这不算剥削！ 　　一个曾经时薪十八万的高管，回到时薪十八块的年代，然后给自己打工？ 　　简直就像从天而降一个天选打工人为自己服务一样。 　　路登简单思考了一下，立刻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尝试剥削者，为‘被剥削者’工作，本身就是一种对剥削的补偿。 　　有趣的是，为了补偿剥削，这位前高管要被路登剥削…… 　　当然，如果他在工作中体现了更高的价值，自身的时薪也会水涨船高，不可能在路登手下打一辈子的白工。 　　听宋杰又讲了一些细节，路登没有思考太久，很快拍板同意， 　　“如果一切合法，你可以在他刑期过后起草雇佣合同。” 　　至于这么做的弊端，宋杰也说的很清楚。 　　路登的公司雇佣曾有‘剥削史’的人，会影响公司评级，影响各类福利政策的缴费，以及招聘时的口碑。 　　在权衡利弊之后，路登依旧决定这么做。 　　他简单看过对方的资料，能在星云帝国，爬到时薪18万的人都有非凡之处。 　　只要有能力，在路登手下，总有剩余价值可以压榨。 　　处理完这件事，路登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他吃饭的时间很规律，这样会更健康一些，阿诺德也遵守着路登的作息表。 　　晚饭很简单，牛排，海星，还有一种路登叫不出名字的鱼子酱。 　　吃完晚饭，路登将一切设置为勿扰模式，自己则一头闷进卧室，不知道在倒腾些什么。 　　“总算结算完毕了。” 　　他坐在桌前，眼前弹出一行行文字， 　　【福报模拟器第五次模拟结束】 　　【你为模拟世界带来了1156.76万份福报】 　　【你的死亡，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损失】 　　【结局评价：完美结局，你获得了一个福报者最现实的结局】 　　【本次模拟，获得10生命点，2项基因强化，2次模拟器强化（可选方向）】 　　最初，路登进行模拟，是为了获得生命点，延长寿命。 　　后来他通过模拟体验了更漫长的人生，短暂的寿命反倒不再重要。 　　更何况，在现实里，路登也拿到了星云医疗提供的永生门票。 　　换而言之，如今的路登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路登。 　　生命点对他而言，只会让身体更健康一些，能在模拟中活的更久一些，仅此而已。 　　阅览着模拟奖励，路登思维有些发散， 　　“也不知道下次模拟，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他很快看到自己获得的基因强化。 　　巧的是，这次的基因强化是同一个方向的两次强化。 　　抗辐射基因Ⅰ型强化…… 　　抗辐射基因Ⅱ型强化： 　　你可以暴露在高等级污染环境下，饮用轻度污染的水质，食用污染食物等行为，并不影响寿命。 　　在辐射作用下，你有一定概率发生不可控的基因突变，在突变发生后，你可选择是否保留该突变，选择冷却时长168小时。 　　看着自己的基因强化方向，路登陷入了沉默。 　　对于下一次模拟，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006章 美丽新世界 　　连续两个抗辐射的进化，让路登感觉很不好。 　　“不会又坑了吧？” 　　这一次，他离开雾都之后，永生者也会在不久后离开，人类的命运彻底留给人类自己把握。 　　路登相信人类，可以比启云走的更远，更扎实。 　　但是，这种事又有谁说的准呢？ 　　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就算这次路登回去，退化到石器时代，路登都不意外。 　　上一次模拟结束，路登解锁了模拟时间的掌控，一共有四个时间选项。 　　路登这次发现，每个选项只能选一次。 　　上次路登选了【300年－500年】这个选项，如今选项暗淡了下去。 　　如今，路登可选范围内，最近的选择是【500年－2000年】。 　　如果纯粹从模拟的角度来讲，时间上路登无所谓，有时候，多给人类一点时间，也许会发展的更好。 　　但是…… 　　考虑到女皇的性格，以及路登自己做过的承诺。 　　路登很清楚，自己还是早一点回去的好。 　　模拟器有2次强化，还可以选择。 　　对于路登来讲，这是个好消息。 　　他当即点开模拟器的强化方向，浏览了起来。 　　【模拟器词条强化：可以增加稀有词条刷新概率】 　　【模拟器词条框强化：可以增加选择词条数量】 　　【模拟器词条……】 　　对于词条的强化，路登暂时没放在心上，只是初略看了一遍。 　　理论上来讲，这些词条都是模拟器给路登开的金手指。 　　一般来说，路登应该多多利用这些金手指，过上开挂人生。 　　而事实上，在模拟过程中，路登自身拥有的优势，能够轻松覆盖这些金手指的收益，让这些东西变得鸡肋。 　　没办法，登子手里的牌实在是太多了！ 　　开挂的人生不需要太多解释。 　　当然，永生者已经离开，而路登模拟开始的地点，应该还在那颗星球，和人类大本营在一起。 　　换而言之，路登在未来的模拟中，可能会更依仗这些词条。 　　但是，习惯让他继续浏览下去，尝试挖掘出更有价值的强化。 　　很快，路登找到一个让自己眼前一亮的强化方向： 　　【模拟器启动费用强化】：降低模拟的费用，强化后，第六次模拟的费用为宿主全部身家的10％（最低费用1亿星云币），每次模拟过后，身价比例都会提高，最低费用门槛也会随之提高！ 　　嘶—— 　　这是唯一一个能够减少路登开销的强化，也是路登最需要的强化！ 　　往好处想，未来模拟的次数能变多了！ 　　往坏处想，早晚有一点，模拟需要花费的星云币，会等于路登100％的身家。 　　到那时，他需要花光最后一枚星云币，才能进入模拟器世界。 　　为了一次模拟，值得吗？ 　　路登暂时不知道答案，因为他不需要面临这个问题。 　　但是，他知道另外一件事！ 　　选择这个强化，眼下就能给自己省下99％的开销！ 　　100亿星云币和1亿星云币，路登闭着眼睛都会选！ 　　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强化。 　　当然，花费1亿星云币开启第六次模拟，还有一个前置条件——路登必须有10亿以上的身家！ 　　这项强化，让模拟启动一共有两个条件： 　　1.路登身家的10％ 　　2.这10％必须大于等于1亿！ 　　光星云医疗的第一笔赔偿款就有3亿！ 　　路登花掉了1亿进行第五次模拟，还有2亿留在手中，这是纯现金流。 　　现金这方面，路登如今是够的，只是身家这方面有点缺失。 　　还有星云医疗前高管1.8亿的赔偿金，这就是3.8亿的身家！ 　　还剩6.2亿左右的缺口！ 　　不过，这难不倒路登！ 　　强化模拟器之后，路登的显示面板，立刻多出一串数字，显示他的身家。 　　和路登计算的一样，3.8亿多一点。 　　路登当即联系宋杰，报出61开头的一串数字，宋杰还以为是银行卡号之类的东西。 　　路登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希望和星云医疗签署一份备忘录，我的后续赔偿金，不少于我刚才报的数字。” 　　宋杰算了一下，路登开出的价码是6.19亿多一点点。 　　这个要求，星云医疗不会拒绝。 　　只是，宋杰有另外一个问题： 　　“路登先生，恕我冒昧，为什么不是6.2亿呢？” 　　这串数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星云医疗6.19亿都出了，不会在乎多的那100万的，更何况，他们最终获得赔偿，最少是7亿开头！ 　　对于宋杰的疑惑，路登的回答很简单： 　　“个人爱好，无可奉告。” 　　很快，备忘录就被签署完毕。 　　而路登的身价，也瞬间水涨创高，来到10亿！ 　　1块钱不多，1块钱不少！ 　　如果在赔偿备忘录里，填写6.2亿，路登的身价就会超过10亿，按照10％来计算，他就要支付1亿多的启动费用！ 　　这就是浪费！ 　　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模拟器强化，一共有两次机会。 　　一次机会，路登用来降低启动费用了。 　　另一次机会，路登则选中了词条强化： 　　【词条二选一】：在你进入模拟之后再选择词条，每年生成两个词条，二选一，最多保留四个词条。 　　这个强化，有利有弊。 　　优势是更加灵活了，路登可以不断更新词条，根据情况不同，进行选择，最优化处理。 　　弊端则很简单，路登的先发优势没有了。 　　进入模拟后，路登需要等待一年才能获得第一个词条。 　　换而言之，开荒期没技能，雪中送炭没了，锦上添花一大堆，后期滚雪球优势很大，前期需要猥琐发育一下。 　　对于路登来讲，冒这样的风险是值得的。 　　在备忘录签署前，路登阅读了大量的辐射求生文献，学习了不少荒野求生知识，以应对最恶劣的情况。 　　路登做好一切准备，再次唤醒了模拟器界面。 　　【当前身家】：10亿星云币 　　【启动费用】：1亿星云币 　　【是否启动第六次模拟？】 　　路登选择了启动，他指尖的一枚1亿星云币硬币，随之消失。 　　下一刻，短暂的眩晕感袭来，路登眼前一阵漆黑。 　　再次睁开眼，他似乎处于无尽黑暗之中，面前悬浮着一个光窗，上面有一行字： 　　【请输入你的名字】 　　路登认识这文字，和雾都语有些像，又有些神邦语的模样。 　　他熟练输入了两个字——路登。 　　大丈夫在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请确定使用‘路登’作为成年后的姓名？姓名一旦确定，无法修改】 　　“确定。” 　　光窗收缩，消失不见。 　　很快，路登眼前亮起白色柔光，点亮了周围的一切，他站在一个纯白无暇的空间，迎面走来一位气质非凡的美女，笑容有些僵硬。 　　美女用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发音，以及毫无感情的声线，僵硬说道， 　　“路登先生，欢迎来到——美丽新世界！” 第007章 新生 　　美丽新世界？ 　　路登听到这个词，忍不住问道， 　　“有多美丽？” 　　面前的美女的笑容依旧僵硬，如同机械一般回答道， 　　“这是智慧生物至今为止创造出最璀璨的文明，所有智慧生物都能在美丽新世界里找到自己的宿命和归宿……” 　　听着对方的介绍，路登微微皱眉。 　　一般来说，越是强调的，越是缺失。 　　就像雾都秘书长写文件一样，向来把没有的东西放在标题里，这样会好看很多。 　　他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打量着对方。 　　是机器人？ 　　还是人工智能？ 　　美女忽然停了下来，看向路登，认真说道， 　　“检测到您对智能接待有情绪波动，是否需要切换成真人接待？”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路登认真说道， 　　“如果可以问的话。” 　　自称‘智能接待’的美女，用机械的声线说道， 　　“您有权询问任何问题，美丽新世界对任何人都没有秘密。” 　　一个没有秘密的世界？ 　　有些无趣。 　　既然对方允许路登提问，路登便不客气了。 　　他直截了当问道， 　　“这里是现实吗？” 　　智能招待答， 　　“是现实，根据性格分析，激素反馈，我能理解您对美丽新世界的担忧，这里并非虚拟世界、梦境空间、元宇宙或者任何形式的假象。 　　根据招待经验，在这个问题上更深入探讨，容易引起您对此问题的认知混淆。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认识美丽新世界的第一步——您从哪里来。” 　　见路登没有拒绝，智能招待继续说道， 　　“您的血统是100％的人类，父系DNA保密，母系DNA保密，您是由精子和卵子结合形成受精卵，在人造子宫中培育，接受集中教育到成年、性格定型、通过考核，准许进入美丽新世界……” 　　听到这段话，路登的脸色古怪了起来。 　　这个新世界……还真是美丽。 　　这算什么，社会化抚养么？ 　　简单几句对话，让路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没有变多，疑惑反倒更多了一些。 　　“……在您被准许进入美丽新世界后，您的记忆被归零了，性格和知识被保留。” 　　智能招待没等路登发问，主动解释道， 　　“这样做，是为了消除过往带来的影响，血缘、成长经历、童年阴影……全部消除，任何智慧生物进入美丽新世界时，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一如初次降临一般。” 　　说到这里，智能招待的笑容微微上咧，弧度变得更大了一些。 　　她笑的越标准，路登内心的寒意反倒越重。 　　智能招待机械说道， 　　“我们称之为……新生。” 　　新生么？ 　　真是一个寓意深长的词。 　　在路登之前经历过的时代，人们偶尔会抱怨，自己没有选择来到这个世上，没有选择自己的父母，没有选择…… 　　人生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就像被命运裹挟着，在狂流中翻滚，无力且无助。 　　但是！ 　　到了美丽新世界，这一切都消失了！ 　　没有记忆，没有过往，没有血缘…… 　　路登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没猜错的话，美丽新世界里，应该也没有货币吧？” 　　“您猜对了。” 　　智能招待点头， 　　“一切都是丰富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路登反问道， 　　“为什么？” 　　智能招待理所当然回答道， 　　“因为科技的发展，解决了所有物质的问题。” 　　路登陷入沉默。 　　对方越是这么说，他反倒越觉得…… 　　“检测到您对美丽新世界的认知混淆，触发四级紧急事件，正在切换人工招待……” 　　智能招待的脸庞没有消失，而是在路登面前缓缓变化，很快变成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虽然面容没有先前那么精致，但气质上却胜了不止一筹。 　　最重要的是，多了‘人气’。 　　“路登先生，请稍等，我正在翻看您的分析报告……” 　　新来的美女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一边翻看着什么，一边自我介绍道， 　　“叫我露西好了，随便您喜欢怎样称呼，露西老师，露西引导，露西陛下，露西宝贝……” 　　路登：？？？ 　　里面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份资料里，不会还包含自己的xp之类的介绍吧？ 　　有点怪，再看看。 　　“别紧张，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最高机密，会被永远封存。” 　　露西微微招手，出现两把椅子，一张桌子，她示意路登坐下。 　　“而且在完成引导之后，我这段记忆也会封存，事实上，所谓的‘人工’也不一定是人工，也可能是人工智能。在美丽新世界，我们认为一切有智慧的生物都是平等的，有智能的机械也是智慧生物……” 　　路登忽然打断对方，反问道， 　　“你说这些，是为了降低我对接下来发生事情的负罪感？内疚感？” 　　“和资料上说的一样，您的智商很高，疑惑也很多，引导需要多花一些功夫。” 　　露西解开衣领最上方的扣子，甩了甩金发，随口说道， 　　“让您认清这里是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您享受到现实的乐趣，不是吗？” 　　“也许你不用说服我。” 　　路登认真说道， 　　“个体对美丽新世界的认知，并不会改变美丽新世界的存在，客观事实……” 　　“客观事实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您是一名唯物主义者。” 　　露西接过话题， 　　“我爱死阿尔伯特之友这本书了，我甚至认为这是美丽新世界的基石。” 　　阿尔伯特。 　　一个路登熟悉的名字，当他被提及时，路登仿佛能看见那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惜，阿尔伯特死了。 　　路登并没有把永生留给对方。 　　路登尊重阿尔伯特的意愿。 　　回过神来，路登再次看向露西，眼神里的缅怀消失不见，也没有任何欲望存在，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对我和世界的认知有影响。” 　　露西掩嘴笑道， 　　“您的激素水平也许不会认可这个观点。” 　　路登摇了摇头， 　　“我坚持自己的观点，如果需要任何脑神经刺激，我觉得直接放电也许是更快的途径。” 　　露西手中出现一根电线，认真问道，“所以您要试试吗？” 　　路登：…… 　　“不了，谢谢。” 　　坐在椅子上，路登和露西隔着桌子对视，平静说道， 　　“继续说说吧，美丽新世界，还有什么？” 第008章 与光同行 　　露西又和路登介绍了一些美丽新世界的细节。 　　期间，露西的脸部有做微调，发色、身材，甚至是整个空间的光亮，都有变化。 　　看上去……更诱人了一些？ 　　只不过，路登此刻的心思，全都放在美丽新世界上，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开什么玩笑，路登岂是如此随便之人？ 　　注意到对方的变化，路登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这样变来变去，很影响我们的对话质量，更关键的是，会影响我对现实世界的认知。” 　　按照露西的说法，她是帮路登解决认知混淆的。 　　可露西这么做，反倒让世界更像是虚拟的。 　　“求证是一个过程。” 　　露西随手将长发扎起，懒洋洋说道， 　　“刚刚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可以用科学的原理来解释，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给你讲上一天。在一千多年前人们就发明了整容手术，如今的纳米级机器人，更是可以随时随地整容，而肉眼是无法观察到它们的……” 　　说着，她将一副眼镜递给路登， 　　“戴上试试。” 　　按照露西的指示，路登将眼镜戴上，眼前的世界，立刻变得不太一样。 　　正如露西说的，眼镜标注出了一堆堆纳米级机器人，将它们放大，甚至将整容的过程展现给路登。 　　短短几秒，露西从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又变回了双眼皮。 　　一千多年前就能完成的简单手术，在这个时代，进一步优化了。 　　“痛觉？我们可以精准切断单个细胞和大脑的联系，改造单个细胞并非太难的工作。” 　　“排斥？世界对人体的认知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露西伸出手，将眼镜从路登眼上摘下，认真说道， 　　“我知道，你是一个原教旨主义者，没有对身体做过任何改造，但也请你认识到，从科学技术的角度来讲，这是世界的真实模样。 　　一千多年的人类还在幻想飞翔，如今的我们，拥有整个世界，更好的世界。” 　　露西说的，当然是指美丽新世界。 　　听到露西的话，路登微微皱眉，察觉到了有些不对，沉吟道，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向我强调一千多年前，你提过阿尔伯特的名字，他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人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 　　露西目光微凝，眼前浮现了路登档案的一条信息，标注为机密： 　　“……原教旨主义者，拒绝一切改造，患有轻度的妄想症、精神分裂症。 　　时常幻想自己是雾都王国的路登·柯里昂总督，他在未成年时，接受一段时间的雾都环境模仿治疗…… 　　治疗效果一般，妄想症短暂好转后复发，并伴有精神分裂的症状，认为自己是神邦共和国时代的独裁官路登，治疗被迫中断，对个人身份认知不清…… 　　预计在进入美丽新世界时，会以路登为名……” 　　露西的话术，因人而异。 　　用一千多年前的事来解释，更容易和路登拉近关系，更容易说服路登。 　　面对路登的质问，露西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这是秘密。” 　　“我以为美丽新世界没有秘密。” 　　路登现学现用，反将一军。 　　露西摇头，认真说道， 　　“这是我的秘密，路登先生，你在来之前，签署过保密协议和同意条款，我有权向你保密。” 　　碰了个软钉子的路登并不气馁，很快调转方向， 　　“说回证实，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真的就是真的，在新人引导的过程中，完全没必要加入验证美丽新世界为真的这个环节，有些画蛇添足，欲盖弥彰。 　　如果新世界真有这么美丽，他们应该能想到这一点才对。 　　露西刚想说什么，却被路登抢答了， 　　“不是你们的流程有问题，而是我有问题？怎么说呢……按照你之前说的，你看到的档案之中，我会对世界的真实性产生怀疑，你们必须帮我，换句话说，其他人甚至可能没有这个欢迎环节？” 　　露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她眼前的档案里，标注着几个高亮的信息，其中有一条告诉露西，路登推理能力很好。 　　类似于……一个逻辑缜密的精神病人？ 　　或者说，路登自身这样的性格，更容易患上精神疾病。 　　毕竟，一般人很难会去质疑世界的真实性。 　　露西本以为，她可以靠路登的弱点，来打消一部分疑虑，让整件事变得更容易一些。 　　她失策了。 　　路登换XP系统了。 　　不管露西手中的档案，写了什么内容。 　　路登可以肯定一点：露西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款。 　　从这里开始，路登就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露西也收敛了一些，不在搞小动作，而是有问必答。 　　整场对话下来，路登的疑惑并没有打消太多，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态度。 　　他没有否定什么，也没有肯定什么。 　　有点怪，再看看。 　　“我想我准备好进入美丽新世界了，最后一个问题……”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路登有些漫不经心， 　　“请问，以现在世界的科技水平，在宇宙航行中的极限速度是多少？” 　　档案里，路登并不是一个科技迷，对科研前线的事没有太感兴趣。 　　如何衡量一个文明处于什么发展阶段？ 　　身为考古专业的路登，当然知道答案。 　　在文明初期，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测速。 　　宇宙航行速度，是最好的检测器。 　　甚至在文明发展的过程中还会出现一些陷阱，其中很著名的一个陷阱，便是光速陷阱。 　　航行速度如果提升到极限，无法继续提升或者改善航行方式，很容易让文明堕入螺旋下滑的深渊，从此彻底沉沦。 　　因此，前面所有的问题，都只是路登的铺垫。 　　他真正想问的，唯一关心的，只有这最后一个问题： 　　人类可以飞的多快？ 　　美丽新世界对任何人都没有秘密可言。 　　面对路登的发问，露西给出了回答。 　　“光速。” 　　露西的脸上写满了自信和骄傲，眼神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为这个文明而骄傲，为世界取得的成就而骄傲！ 　　她那双发光的眼睛与路登对视，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光速！” 　　美丽新世界，与光同行。 第009章 药丸 　　光速？ 　　路登想要追问什么，露西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新手引导的时限到了，按照评估，继续引导下去，对路登先生你，弊大于利。” 　　露西一边说，一边带着路登往前走。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不用走路，如今的科技水平，可以让人们在任何地方实现瞬移。 　　美丽新世界的人们，一旦习惯了瞬移，很难回归走路这种行为。 　　只不过，路登的情况比较特殊。 　　为了将就他，露西才一起步行。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原本纯白的空间出现一道墙壁，一扇带着古朴气息的门。 　　露西帮路登打开门，同时将一本书塞给他， 　　“关于光速，以及美丽新世界的一切问题，你都可以在这本书里找到答案。” 　　路登接过书，礼貌说道， 　　“谢谢。” 　　说着，路登便准备走出门，正式踏入美丽新世界。 　　忽然！ 　　露西原本开门的右手猛地伸出，抓住路登的手臂，力气之大，让路登倒吸一口凉气！ 　　又怎么了？ 　　刚来到这个世界，路登甚至没有亲眼看过这个世界，对很多东西的了解也只来源于露西的介绍。 　　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路登掌握的信息太少，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 　　露西右手发力将路登拽回来，贴在他耳边，急声说道， 　　“别相信他们！” 　　“这个世界没有光！” 　　她的脸没有任何变化，可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看上去，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两句话说完，原本抓着路登的手直接松开，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很快又恢复清明。 　　依旧是标准职业的微笑，挑不出毛病的态度，看着神色如常的路登，露西开口问道， 　　“怎么了，路登先生，需要我的帮助吗？” 　　显然，她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 　　路登露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不，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我想，我做好迎接美丽新世界的准备了。” 　　露西将路登送出门，躬身说道， 　　“祝您在美丽新世界找到自己灵魂的归宿。” 　　…… 　　灵魂的归宿么？ 　　路登揉着小臂，脸上浮现出苦笑，忍不住摇了摇头。 　　自己灵魂的归宿是哪里？ 　　地狱么？ 　　爱圣还在那里等着自己呢。 　　路登没空思考地狱和爱圣的事。 　　从门里走出来，进入美丽新世界后，路登出现在一处繁忙的街道上，就像从图书馆里直接扔到闹市一样。 　　路登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的穿着各式各样，有神邦风格的，有雾都风格的，更多的是路登说不上名字的风格，应该是过去一千多年的产物。 　　在模拟开始前，路登选择的时间，是500年到2000年。 　　刚刚的对话中，路登了解到，按照神元历计算，今天是神元2322年。 　　路登上一次模拟的开始时间，是神元382年，他活了接近20年，在神元401年死亡。 　　接近2000年的发展，人类走出了自己的摇篮，勇敢地探索外太空，甚至能达到光速？ 　　但是…… 　　路登打量着周围，感觉这里和2000年前，似乎没有太多区别？ 　　路登沉吟道， 　　“我的档案里，应该有一部分内容，可能是精神诊断，也可能是过往病史，让我对现代科技比较抵触，更向往2000年前的生活。 　　因此，我进入美丽新世界后，作为过渡期，它们安排的地点，周围环境，也都是类似的人……” 　　仅仅是这样，那还不够。 　　路登拿出那本书，按照露西的说法，他将手掌贴在书封面上，书会自动读取他的问题，同时给出精准答案。 　　路登想问的第一个问题——如何达到光速。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露西宣称美丽新世界与光同行，又在送路登离开时，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光。 　　两个露西，总有一个说谎了。 　　路登想要看看，是谁说谎了。 　　书上浮现出一行行文字，解答路登的疑惑： 　　“想要理解如何加速到光速，需要对大脑进行改造。现有的人脑无法正确理解到达光的原理，未经改造的人脑接受这类信息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看着书上的文字，路登陷入了沉默。 　　他不可能去改造自己的大脑。 　　至少，现在不可能。 　　路登没有在光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因为没有继续纠结的价值。 　　路登问出第二个问题： 　　“我该住在哪里？” 　　书上显示答案：“你可以为自己设置一个空间，大小无限，也就是你认为的‘家’，或者直接住在酒店、民宿等提供住宿的场所……” 　　“我该如何去这个空间？” 　　书：“转身，推开面前的门。” 　　路登背后正好是一家书店，他抬头看了看书店的招牌，上面没有怪鸟标志。 　　一家很正常的书店。 　　永生者离开之后，怪鸟书店、异端审判所、大学者的传承……这些都会随着岁月，渐渐改变模样，甚至是中断传承。 　　原先，他们能够一直传承，靠的是永生者暗中帮助。 　　路登按照指示，推开了门。 　　门口面没有书店，而是一个‘家’，很符合路登心中想象的家，甚至带有雾都和神邦的气息。 　　路登有些奇怪，“我以为我没有接受改造。” 　　他是原教旨主义者，没有任何改造，按理来说，不应该能够瞬移才对。 　　书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你没有瞬移，世界被改造过。” 　　路登站在原地没动，美丽新世界移动了，将路登送到家里。 　　“神奇的手段。” 　　路登似笑非笑，没有多说什么，似乎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美丽新世界没有货币，也不强制工作，路登就宅在家里，每天通过各种途径，尝试着了解外面的世界。 　　不过，由于他自身似乎有精神疾病，需要定期服用红色药丸，每周一次。 　　考虑到自己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路登表现得十分配合。 　　转眼，三周过去了。 　　今天，又是吃药的日子。 　　“哐当——” 　　一枚药丸，砸落在金属盘上。 　　路登手上的书，闪烁着文字： 　　“请服用今天的红色药丸。” 　　这文字和以往不一样，有些扭曲，像是坏了的电子器件，让路登莫名想起之前露西的异常。 　　他将药丸拿起，没有立刻服用，而是静静看着。 　　端详这枚黑色药丸许久，路登决定赌一把。 　　他将药丸送入口中，吞咽了下去。 第010章 这个世界没有光 　　药丸吃下去，路登打量着周围。 　　一秒…… 　　两秒…… 　　无事发生。 　　路登等待了片刻，并没有等来期待的变化，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红色和黑色，很容易搞混吗？ 　　暗红色？ 　　路登没有多想，继续自己普通的一天。 　　这一次模拟和之前模拟不一样。 　　路登在模拟最开始没有选择词条，直到安稳度过第一年，他才能获得第一次选择词条的机会。 　　而且，永生者已经离开了。 　　和神邦、雾都不一样，路登没有了最大的保命牌，没有人会留他一命。 　　而今科技又发展到这种地步，相当于路登的所有优势都被抹平了。 　　他只剩他自己。 　　“直道加速谁不会，弯道快才是真的快。” 　　路登哼着家乡的小曲儿，推门而出。 　　“早上好，明天就会不见的邻居。” 　　路登和对面的邻居打了个招呼，出门左转，准备去超市购物。 　　美丽新世界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这里很自由。 　　按照书上写的内容，美丽新世界分为两个部分，个人的世界和公共的世界。 　　个人的世界，自己就是自己的国王，有权支配一切。 　　公共的世界，主要是指公共的科技发展，以及未成年智慧生物的培养。 　　培养未成年智慧生物，是为了延续智慧种族。 　　科技发展，则是为了探索宇宙更深层次的秘密。 　　比如路登之前提过的‘光速’问题，就是科技发展的方向。 　　想要做这方面的工作，除了要接受学习、考核以外，还要对自己的大脑进行改造。 　　人类作为进化程度比较低的智慧生物，在许多方面甚至不如一台古老版本的计算机，不进行改造，根本没办法参与科研。 　　路登是坚决的原教旨主义者，自然不会接受这种改造。 　　在自己的世界，居民，可以决定一切！ 　　比如路登现在走在大街上，如果他一时兴起，想要枪击路人。 　　那么，他手中就会出现一把枪，对着周围随便扫射。 　　物质上的损失，对美丽新世界来讲微不足道。 　　在这个科技极度发达的年代，资源这两个字，都快被人遗忘。 　　而路登‘扫射’的‘路人’，则会在子弹到达之前，变成人造模型，不会对智慧生物造成任何物理、精神上的损伤。 　　路登只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主宰着自己的世界，影响不到别人。 　　美丽新世界，自由每一天。 　　光凭路登对这些事的了解和认识，很难不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生活的越久，路登越觉得这个世界像是虚假的。 　　出门走了200米，路登停了下来，站在一家超市门口。 　　事实上，他哪怕不走，也没关系，超市可以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路登进入超市，开始挑选今天的食物和生活物资。 　　选了半个小时，路登推着小车，来到收银台，拿出他那张有近乎无限货币的卡。 　　美丽新世界没有‘钱’的概念。 　　但是，如果路登想让钱存在，世界也愿意配合他。 　　刷卡，买单，出门。 　　路登回到家，继续自己规律的生活。 　　晚上九点，他准时躺在床上，床垫不软不硬刚刚好。 　　路登闭上眼，不一会就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呼——” 　　“呼——” 　　摇晃，剧烈的摇晃。 　　如同天旋地转一般，胃里的食物翻江倒海，逆流而上…… 　　“咳咳咳——” 　　路登耳边传来嘶吼声，听着有些模糊， 　　“他快被呛死了！” 　　“医疗兵！医疗兵！” 　　“来不及了！放下他！该死的，任务失败！重复！任务失败！撤退……” 　　“……” 　　路登还没能睁开眼，意识再次陷入黑暗，昏迷不醒。 　　“滴滴——滴滴——” 　　早上6点30分。 　　路登准时从自己家床上醒来，感觉口鼻有些湿润，昨晚睡得不是很舒服。 　　像是做噩梦了。 　　只是梦见了什么，路登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 　　洗漱的同时，路登查看了一下昨晚的睡眠心率原始数据和分析报告。 　　他深度睡眠时，心率跳动更慢了，是噩梦的影响？ 　　按照看恐怖片的反应，受刺激时，心跳应该加速才对。 　　其实，可以用更直接的方法去检测大脑，比心率的反应要更直观一些。 　　但是， 　　当年启云的科技，无法从路登大脑里获得任何有用的东西。 　　显然，身处模拟的他，大脑有些特殊。 　　路登不确定，这里的科技能否检查出什么，更不能肯定，如果自己表现出异样，是否会被当做实验样本。 　　要知道，永生者离开时，做过一些措施，来掩盖自己的存在。 　　可历史是无法掩盖的。 　　人类的科技只要发达到一定程度，早晚都会找到启云的历史，进而了解到永生者。 　　这意味着，路登这个名字，也会变得特殊起来。 　　甚至路登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 　　昨晚的噩梦没有影响路登的规律生活。 　　他依旧和往常一样，规律生活，一边健康自律，一边尝试了解着这个时代。 　　一周，两周…… 　　又是三周过去了，路登吃了三次药，都是红色。 　　第四周。 　　哐当—— 　　一枚药丸掉入托盘。 　　红色。 　　路登没有看太久，把药吃了下去，继续生活。 　　来到美丽新世界的第十四周。 　　当前财富值：0，或者说，无穷？ 　　当前送出福报：0。 　　十四周里，唯二有趣的事，是露西那句话，以及那枚黑色药丸。 　　路登对世界的认知已经很浅薄，因为和出门相比，他更喜欢宅在家里，也没有交任何朋友，就像保持警惕的猎人一样。 　　美丽新世界是否美丽？ 　　路登不知道。 　　他唯一能确定的事，这个世界有点无聊。 　　第十五周，听着哐当一声，路登看也没看，准备直接把药丸送进嘴里。 　　最后一刻，路登的余光看见了药丸。 　　黑色。 　　路登吃了下去。 　　当晚，九点，空腹的路登躺在床上，准时入睡。 　　“呼——” 　　“呼——” 　　熟悉的摇晃，天翻地覆，路登竭力想要睁开眼，双眼却好似有万斤重。 　　他耳边响起一个急促的女声， 　　“营救过程，你被注射了过量的麻醉剂，我不确定你是否清醒，也不确定你能否听见这段话，这次的营救计划又失败了，请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黑暗中，路登只能听着对方的声音，无法做出任何反馈。 　　对方坚定说道， 　　“记住！这个世界没有光！” 第011章 绑匪和人质 　　滴滴——滴滴—— 　　6点30分。 　　路登准时起床，和往常一样，去卫生间洗漱。 　　他昨晚做了一个噩梦，如同鬼压床一般，无法动弹，眼前看不清任何东西，却能听见声音。 　　那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光。 　　路登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也许那只是一场梦，也许对方是真的，甚至可能是路登幻想。 　　不管哪一种，路登现在都做不了任何事。 　　他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晚饭吃的很少，在服药的当天甚至会不吃晚饭。 　　同时，路登的生活也有一些变化，他开始走出自己的小屋，真正走向美丽新世界。 　　他认识了一些朋友，其中绝大多数没有见过第二面。 　　当然，如果路登想维持这段友谊，美丽新世界可以给他创造一个全仿真的对象，路登甚至可以设定对方的行为逻辑，拥有所有支配权…… 　　在美丽新世界，一切欲望都会被放大，同时也都会被满足。 　　这是一个注定让人沉沦的乐园。 　　路登渐渐融入这里的生活，甚至……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至少，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反倒很适应一切。 　　他没有继续病态地反对改造，不再是坚定、狂热的原教旨主义者，甚至开始主动了解改造，对一些微型改造跃跃欲试。 　　当然，路登还没有迈出关键的那一步，依旧保持着谨慎和观望的态度，如同档案里记录的那样。 　　除了带回家的女伴以外，路登还多了一个邻居，两人把住所的坐标定位在一起，成为固定的邻居。 　　一个叫亚瑟的中年人，祖上有着雾都血统，族谱记载，他应该是神邦贵族去雾都避难，可DNA的记录显示，他是纯种的雾都人。 　　DNA和族谱之间，总有一个是错的。 　　亚瑟不在乎这件事，他甚至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路登听。 　　他还会在复活节的时候，用美丽新世界复活自己的祖宗，和他们讲同样的笑话，看看他们的反应。 　　路登和亚瑟成为邻居的原因很简单。 　　亚瑟也是一个原教旨主义者，没有做任何改造，在美丽新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也许，这就是物以类聚吧。 　　就这样，平静的生活又持续了大半年。 　　路登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的时间了，他很快就能挑选第一个词条。 　　至今为止，他没有任何举动，他的表现和路登应有的表现，并无区别。 　　这种平静快乐的生活，再一次被打破。 　　“哗啦啦——” 　　这一次，不是掉了一枚药丸下来，而是掉了一堆。 　　看着托盘里都快堆成小山的黑色药丸，路登嘴角抽搐了一下。 　　鬼才会把这些东西全吃掉…… 　　他把所有黑色药丸收集起来，一粒也没吃。 　　晚上九点，空腹的路登再次躺在床上，安然入眠。 　　这一觉，他睡得很香。 　　滴滴——滴滴—— 　　闹钟响起，路登一边睁眼，一边起身。 　　砰—— 　　他的头撞在一根铁杆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也让路登彻底清醒过来。 　　“嘶——” 　　路登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打量周围。 　　他躺在一个行军床上，而非自己的我是。 　　行军床的空间很狭窄，连完全起身都无法做到，根据颠簸和嘈杂的声音来判断，路登觉得自己应该身处某种载具之中。 　　很快，路登耳边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 　　“他醒了！” 　　路登坐起身的功夫，就有四五个人围了过来。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制服，身上都带着伤，扎着绷带，经过简单的医疗处理，硝烟味都还没散去。 　　如果路登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就要听他们的解释了。 　　路登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女人脸上，没有离开。 　　路登认识这张脸，她叫露西，是负责接引自己进入美丽新世界的人。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路登先生。” 　　露西的语气很冷漠，没有太多欢迎的意思。 　　路登左手边的一个壮汉，没好气说道， 　　“这家伙应该是克隆出来的，骗我们出来，白白牺牲这么多人！” 　　听他的语气，应该不是第一次上当了。 　　这种伎俩，美丽新世界经常用，屡试不爽。 　　当疑似路登先生的目标出现以后，他们总会尝试一下。 　　路登注意到，这些人虽然把他‘救’了出来，但态度并没有太好，气氛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武力从不是路登擅长的。 　　对面各个方面都碾压路登，掌握着场面的绝对主动权，路登还需要从他们口中了解到更多的信息才行。 　　露西没给路登这个机会，她果断下令， 　　“把他扔下去，我们只需要把他从那个世界救出来，之后的事，与我们无关。” 　　扔下去？ 　　“等一下！” 　　路登想要阻止他们的行为，尝试和他们讲道理， 　　“如果这里是真实的世界，这个高度跳伞，我有很大概率会死……吧？” 　　他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训练，对跳伞环境也一无所知，更没有人指导和辅助，路登的死亡概率很高。 　　就算没死，真正落到地面后，路登一个人又该如何开始？ 　　除了自己，连一个剥削剩余价值的人都没有，这日子怎么过？ 　　“是的。” 　　负责推路登的那人，将最后一个扣子扣好，简单教了路登如何使用，最后将他推到舱门前，冷冷说道， 　　“如果你是真的路登先生，你就不会死。” 　　以美丽新世界的科技水平，只要路登还有一口气，它们就能把路登救活。 　　前提是，他真的是路登先生。 　　可真正的路登先生，又怎么可能跳伞而死呢？ 　　他们相信路登先生，相信那个传说中的恶魔无所不能，不会被这点困难吓倒。 　　“不能换一种更文明的方法检测吗？” 　　站在舱门前，路登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比如拿我的DNA去克隆？” 　　“我们克隆过了，成功了。” 　　听到这话，路登眼神微微一冷。 　　当年，启云的科技是无法克隆自己的。 　　如果克隆成功了的话，自己……到底是不是路登？ 　　还是说，这里的科技真的超越了启云，启云做不到的事，他们能轻松做到？ 　　不管是哪一种，这对路登来讲，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别着急，说两句话的功夫总有的吧？” 　　路登双手撑着舱门，没有被立刻推出去。 　　他身后的人们显然也不是很急，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知道在这种情况跳伞凶多吉少，更别提路登这种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 　　“让我整理一下思路，确定一下局面。” 　　路登飞快说道， 　　“我们看上去不像盟友，对吗？” 　　“对，至少现在不是。” 　　露西神情很冷漠，甚至有些不耐烦， 　　“营救你只是反抗军的命令，我是奉命行事，我个人对你的价值不予评价。” 　　显然，他们没有真的指望，一个‘路登’能够让眼下的局面好转。 　　“那我就清楚了。” 　　路登概括道，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绑匪和人质的关系？” 　　他这个人质，还被绑匪逼到要跳伞，九死一生的那种。 　　露西冷笑一声，轻轻摇头， 　　“你想要这样理解也没问题，可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在她说话间，路登动了。 　　路登身子猛地向前一倒，原先一直用力推着路登的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路登半个身子飞出了舱门，同时伸手向舱内求救！ 　　载具内发生了轻微的混乱，这种混乱本该被轻松解决。 　　一名战士伸出手想要把路登拽回来，任凭路登这样掉出去，他必死无疑！ 　　这名战士抓住路登的同时，路登也抓住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把枪。 　　这把枪属于先前失去平衡那人，路登观察过，枪上似乎没有生物样本识别装置，不管有没有，他都要赌一把。 　　路登拿到枪的瞬间，开枪了！ 　　他没有杀人，而是对准了载具内，扳机按到底，直接清空了弹匣！ 　　轰隆隆—— 　　接连不断的爆炸，让载具内所有人摔的七荤八素，浓烟滚滚冒出，整个载具在失控的边缘！ 　　现在，所有人都要跳伞了。 　　当烟雾消散一些，露西勉强恢复了视野。 　　她看见，背着跳伞包的路登，站在摇晃的舱门前，回头看向自己。 　　路登露出一个雪白的笑容，伸出一只手，绅士说道， 　　“女士优先？” 第012章 收容 　　如果他们的科技更发达一些，这件事情肯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甚至，连之前逼路登跳伞这件事，是真是假，还两说。 　　被路登这么一搅合，假戏真做，不跳也要跳！ 　　露西没有太多选择的时间，她跌跌撞撞来到舱门前，刚拉住路登的手，就被一股巨力裹挟着，向天空跌落。 　　在空中做自由落体的两人，手牵着手，就像殉情的情侣一般。 　　路登竭力喊道， 　　“这降落伞怎么开？！” 　　度过最初的混乱之后，露西此刻已经回过神来，冷冷看着路登，长发在空中凌乱飞舞，她神情格外冷漠。 　　眼前这个男人，刚刚毁掉了一件载具，害死了她一队的人。 　　不，这不是人…… 　　露西对路登有了新的认知，这个家伙，是恶魔。 　　对于史书中只言片语的记载、捕风捉影的说法，露西一直是持嗤之以鼻的态度。 　　但是，就在刚刚，这个男人用半分钟不到的时间，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让她产生了动摇！ 　　难道说……恶魔，真的存在？ 　　露西很快把这个荒诞的想法甩出脑袋。 　　她一直觉得，所谓恶魔，只是阴谋论的一种。 　　更何况，这也不是她救的第一个路登。 　　不过……是最特殊的一个。 　　露西一直咬着牙，没有说一个字，张开双臂，让自己自由落体。 　　路登则慌乱地喊着什么，像是在向露西求救。 　　他的身体素质一般，连说话都勉强，持续喊话很可能会造成自己缺氧。 　　没有得到露西的回应，路登看上去有些慌乱，眼神里满是恐慌，似乎下一刻就会摔死在地面。 　　等下降到一定高度，路登脸上的表情通通消失不见，恢复了平静。 　　他按照之前那人教他的办法，熟练打开了降落伞，一次成功。 　　同时，路登松开了和露西一直拉着的手。 　　整个过程中，露西一直沉默看着路登。 　　砰—— 　　降落伞张开，路登下降的速度锐减。 　　同时，根本不需要他操作，降落伞自己会根据风向和地面来调整，确保他安全落地。 　　和路登想的一样，这个时代，连降落伞都是高级货，有辅助功能，哪怕是他这种纯小白，也能实现高空跳伞。 　　他对于‘跳伞失败’的恐慌，是没必要的。 　　但是，这很符合他‘原教旨主义者’的人设和身份。 　　原教旨主义这，沉浸在历史长河中，向往古代的一切，对科技的理解往往会有偏差。 　　路登这边，暂时解除了危险。 　　另外一边，露西身上的作战服微微振动，她竟然能保持和路登一样的速度降落！ 　　落地的地点，是一片丛林。 　　换做人类来操作，绝对不会选择这种地方降落，极大概率会受伤，甚至可能死亡。 　　但是，在降落伞的自助操控下，路登精准降落在一片空地上，一半的降落伞巧妙挂在旁边的树杈，帮路登解决掉了最后的冲击力。 　　他落地时，就像一个玩蹦床的孩子，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来不及庆祝劫后余生，露西很快出现路登面前，警惕地看着路登，手里拿着枪。 　　“战斗服不错。” 　　路登用欣赏的目光扫视露西，认真说道， 　　“回头给我也整一套。” 　　露西抬起了枪，枪口对准路登，冷漠说道，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拿这东西吓唬谁呢。” 　　路登翻了个白眼，一边解开降落伞的卡扣，一边活动身体， 　　“你有无数机会杀死我，我现在还说着，就说明你不打算杀我。” 　　露西脸色一冷，皱着眉头说道， 　　“你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恰恰相反，大部分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当然，我不会主动这样去评价自己，显得太虚伪了。” 　　路登此时已经脱下降落伞，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本来，他以为世界会是末日光景，至于是多一点废土流风采，还是多一点赛博朋克的韵味……路登都可以接受。 　　可路登看到的世界，更像是……原始森林？ 　　周围遍地都是植物，有些路登叫不出名字。 　　唯一和森林有区别的地方，是路登没有看见任何生物。 　　降落的动静，没有惊扰一只鸟。 　　树上没有松鼠，地上没有蚂蚁，空中弥漫着让人不安的死寂，好像整个世界只有路登和露西。 　　露西确实不打算杀路登。 　　露西此时已经收起了枪，介绍道， 　　“这里有残留的核辐射，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威胁，但你身体没有接受过任何改造……” 　　这个世界确实发生过一些不太美好的事。 　　但是，区区核弹，还无法毁灭世界。 　　路登面前的世界，也不像被毁灭的模样，也不像灾后重建的模样，更像是……荒废了。 　　一座所有人都搬离的城镇，连蝼蚁都不愿在这里生存。 　　露西意味深长说道， 　　“留在外面，你会死的。” 　　路登这样自作主张，留在外面擅自行动，无异于自杀。 　　露西接到的命令，是把这个路登救出来，和他接触，看看能否收获有价值的情报。 　　核辐射？ 　　果然在这里用上了么…… 　　虽然有点太巧了，但是，模拟器给的强化，在模拟器中正好用的上。 　　这不是很合理吗？ 　　路登追问道， 　　“除了核辐射，还有其他危险吗？” 　　看路登不把核辐射放在心上，露西很怀疑，路登能否正确理解核辐射这个词。 　　按照路登的档案，他自认为是神邦和雾都的路登。 　　可这两个时代，都没有点出核科技，神邦甚至还用核废料来治病！ 　　准确来说，在雾都时代，那个名叫阿尔伯特的科学家，在临死之前，解开了一个密码，也为人类打开了核能源的宝盒。 　　只不过，那时候，路登早就死了。 　　露西很担忧路登的科学素养，同时开口解释道， 　　“除了核辐射以外，在这里生存没有太多危险，只要别摔死、淹死、饿死……对了，你在这里只能吃到素食，很少能吃到肉。” 　　吃不到肉？ 　　这件事并不重要，路登只是奇怪这件事发生的原因。 　　“为什么？” 　　“为什么？” 　　露西重复了一边，仿佛听到一个笑话，没想到路登连这个常识都没有！ 　　她冷冷说道， 　　“美丽新世界收容了所有智慧生物和有可能成为智慧生物的存在。” 第013章 骗局 　　收容？ 　　路登注意到这个词，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这种收容似乎是强制性的，没有任何能力反抗。 　　路登在附近找了一块石头坐下，随口问道， 　　“你们和美丽新世界的科技代差很大，敌人明显知道反抗军的存在，可反抗军却没有被消灭，我是否能够理解为，美丽新世界允许反抗军存在？” 　　露西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依旧耐着性子点头， 　　“是。” 　　这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不服，但要实事求是。 　　“这里的世界不像是末日，也没有废土感。” 　　路登环顾四周，问出第二个问题， 　　“你们的人应该都来自美丽新世界吧？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这一过程，反抗？觉醒？” 　　“没错，我们都在美丽新世界待过，我们自愿加入了反抗军，脱离了那个地狱。” 　　露西眉头已经皱起，她不喜欢和这个男人对话，路登对信息太敏感，仿佛任何东西都瞒不住这家伙，稍有不慎就会泄露出关键信息。 　　这种感觉很糟糕。 　　她从未在任何一个路登先生身上见过。 　　也许……这次的路登先生，不一样？ 　　没等路登继续发问，露西抢先说道， 　　“你最多只能再问一个问题，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的辐射对你来说是致命的，再过一会你就会感觉恶心，呕吐，那时候我可以轻松带走你。” 　　路登没理会露西对辐射的警告，不假思索，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上司的联系方式？” 　　从露西这里无法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路登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和她上司谈好了。 　　在反抗军中的职级更高，知道的更多，也许沟通的意愿更强。 　　露西扔出一块手表，手表在地上翻滚几圈，最后落在路登脚边。 　　而她则收起了手枪，走到一旁，靠在树边，用眼神余光瞥着路登。 　　路登捡起手表，没有多余的动作，手表就投射出一个3D影像，一个男人的面孔出现在路登面前，五官很立体，鹰钩鼻，薄嘴唇。 　　男人开口，一口流利的雾都语， 　　“路登先生，我的代号是9D，我代表反抗军欢迎你的加入。” 　　“9D先生，恕我冒昧，我还没打算加入反抗军。” 　　路登纠正对方， 　　“至少要让我先弄明白，美丽新世界是怎么回事，反抗军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才能做出理智的决定。” 　　“抱歉，是我冒昧了。” 　　9D解释道， 　　“我相信您有很多疑问，我们可以负责解释一部分，您也可以在美丽新世界里直接发问。” 　　“等等。” 　　路登注意到对方言语之中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还会返回美丽新世界，那你们费这么大力气把我救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9D耐心解释道， 　　“救您出来的意义，是更早与您接触，在美丽新世界的评级里，您暂时不适合与反抗军接触，会对您的身心造成不利影响，当接触真实发生以后，影响已经不可避免，美丽新世界就不会阻止。” 　　路登追问道，“那在美丽新世界发问，又是怎么一回事？” 　　9D答，“美丽新世界没有任何秘密，它记录在案的信息都是准确无误的，关于反抗军的词条和介绍，甚至有一部分是我们派人编写、审核。” 　　路登皱起眉头，产生更多的疑问， 　　“抱歉，9D先生，听你语气，我并不觉得你对美丽新世界有太大敌意，你似乎很认可美丽新世界？” 　　双方的关系，远比路登想想的复杂。 　　9D答，“我认可的只是客观事实，路登先生。” 　　显然，他很理性，并不会因为双方的敌对关系，影响他对事实的判断。 　　也正是这一点，让路登和他的沟通，更加高效，而非露西那样。 　　路登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你们到底在反抗什么？” 　　俗话说，有压迫，才会有反抗。 　　美丽新世界压迫了什么？ 　　反抗军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们找自己又想做什么？ 　　“我们反抗的是美丽新世界的生存方式，它号称所有智慧生物的终极乐园，能够满足一切欲望，在我们看来，这种生活方式是不健康的……” 　　路登打断道， 　　“不健康的事不代表一定要被禁止。” 　　如果美丽新世界是一个极端的掌控，反抗军从另一个极端作为干涉，一旦反抗军成功，无非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罢了。 　　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真是这样，路登看不出有任何与反抗军合作的必要。 　　“也许是我用词不够精准，不健康这个词用来形容确实不太恰当。” 　　9D进一步解释道， 　　“反抗军认为美丽新世界是一个致命的陷阱，就像雾都的吸毒者一样，它让所有生物上瘾，然后所有生物都沉沦在虚假之中，注意，我并没有否认美丽新世界真实的存在，而是指它提供的种种情感是虚假的。一切欲望都被满足的生物只是等死的躯壳，我们必须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自我觉醒，并带着更多的人觉醒，反抗，脱离美丽新世界的掌握……” 　　听完9D的话，路登没有任何感触。 　　路登冷冷说道， 　　“对于个体而言，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也许你们看见的是地狱，他们却认为是天堂。” 　　这种强行拉着人觉醒、反抗的事，路登确实不太喜欢。 　　无论是反抗军，还是美丽新世界，路登都谈不上喜欢。 　　“也许时代的见识限制了您的眼界。” 　　9D平静说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您会理解我们的。” 　　理解不理解，先放在一旁不谈，路登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你们反复提起的，这个世界没有光，是什么意思？” 　　这一点，路登很在意。 　　9D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路登的问题，而是去请示了什么。 　　得到批复之后，9D手中出现一个纸条，他一字一句念道， 　　“我们认为美丽新世界没有达到光速的科技，宇宙航行的速度无法提升，在黑暗冰冷的宇宙中，靠手中资源能探索的空间是有限的，有限探索空间的结果是消极的，整个文明无法从向外探索的举动中获得任何正向收益，进而导致美丽新世界的诞生，文明开始内部塌陷、沉沦……” 　　9D停顿了一下，为自己刚才的话做了一个总结， 　　“光速航行，是一场骗局！” 第014章 我和恒星有个约会 　　光速航行是一场骗局？ 　　听到这个话，路登并不意外。 　　他没有见识过美丽新世界的光速前进，也没有体验过。 　　按照美丽新世界的介绍，想要与光同行，必须进行改造，而改造又是路登暂时无法接受的行为。 　　路登追问道， 　　“美丽新世界在宇宙中的最快航行速度是多少？” 　　9D摇头。 　　不知道么？ 　　路登很快反应过来，明白对方为什么摇头。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宇宙膨胀的速度是快于光速的。 　　想要去探索真正的世界，光速、甚至超光速航行是最必要条件。 　　探索星域需要资源和技术，资源其实不是大问题，技术才是。 　　技术上的停滞，尤其是航行技术上无法突破，相当于锁死了美丽新世界的出路，这才有了9D先前的那一番话。 　　无法达到光速，意味着美丽新世界的对外探索，死路一条。 　　他们确实可以驾驶着飞船在冰冷死寂的宇宙里漫游，而宇宙唯一回应他们的，也只有冰冷与死寂。 　　如果把这个文明比作一个孩子，当然，这样的比喻是极其不恰当的，这个孩子在走出摇篮之后，如同盲人一般在原地打转，摸索。 　　文明对宇宙喊话，宇宙唯有沉默回应。 　　这种情况维持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让一代又一代满怀希望的人失望，让一团团火焰熄灭，让一个又一个幻想破碎。 　　两千年的时间，他们没能走出半径两千光年的牢房。 　　而在可预见的未来，有一个更大的牢房，等着他们。 　　看见更多，绝望更多。 　　知识，在这个时代反倒成了诅咒。 　　最终，这个文明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和宇宙一般麻木、冰冷、死寂……无趣。 　　路登摇了摇头， 　　“这是我听过最没意思的故事。” 　　显然，关于美丽新世界，路登没有更多的问题了。 　　毕竟，美丽新世界的规则放在那里，路登有疑问，从反抗军这里问，还不如直接从美丽新世界问，还没有二道贩子赚差价。 　　给了路登半分钟时间感慨，9D恰到好处开口，邀请道， 　　“路登先生，您可以来反抗军总部，无论是了解更多信息，还是展开进一步合作……” 　　“我拒绝。” 　　路登干脆打断了对方，并说出拒绝的理由， 　　“你们的存在完全是由于美丽新世界的默许，与其说是反抗，不如说是过家家，就像一个成年人陪着小孩玩闹一般，你们给自己取名为反抗军，却做着童子军的事，你们甚至连可口的饼干都没有。 　　让我猜猜，你们当中的所有人都来自美丽新世界，你们会葬在哪里呢？不，你们不会死，你们哪天玩累了，玩烦了，厌倦了，会回归美丽新世界的怀抱。 　　反抗军不过是这无趣世界的一次游乐罢了，我不和人玩游戏。” 　　听到这话，9D似乎被刺痛了，皱着眉头纠正道， 　　“我们也有为反抗事业付出生命的同志，这些年死在反抗过程的生命，不少于百亿条……” 　　“我再说一遍，美丽新世界没有杀你们，它有这个能力，却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和意愿。” 　　路登粗暴打断了对方， 　　“你们的人是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之前和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的话。” 　　这一次，9D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沉默，是因为无法反驳。 　　美丽新世界不杀人，它只会让人堕落，让人沉沦。 　　而这种沉沦是人性很难抵抗的，就像生物无法拒绝糖一样，有些东西是刻在DNA里的。 　　反抗军所谓的‘阵亡名单’，来源并不复杂。 　　一部分是在对外星域探索时失踪或死亡，从事对外探索的这部分人，在反抗军内，也被称为温和派。 　　温和派与美丽新世界达成合作，他们反对美丽新世界的生活，想要把生命投入更有价值的事业，因此去探索未知的宇宙。 　　虽然探索出来的结果是重复的，绝望的，但这群人只能用这种近乎殉道的方式，前仆后继，寻找被遗落的火光。 　　也有一部分人，累了，不想反抗了，放弃了，出于对他们事业的尊重，会将他们送上阵亡名单。 　　最多的人，是绝望了，没有任何支柱支撑他们活下去，他们本以为反抗军是自己的解药，是自己的宿命，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视野，却发现这只是一碗鸡肋的鸡汤。 　　反抗军就像美丽新世界给他们开的药方，阻止这些有自毁倾向的智慧生物自毁。 　　但是，这个药方不是很灵。 　　这些人‘死’在反抗之中，并自愿签署了放弃抢救协议。 　　美丽新世界会把他们救活一次，经过严密的考核，确定这位智慧生物真的要放弃生命权，才会任由他再次死去。 　　聊到不到一刻钟，路登对美丽新世界的认识没有增长多少，却一眼看穿了反抗军的本质。 　　屏幕另一边，不苟言笑的9D心中罕见地出现了情绪波动，甚至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法克！这个克隆的家伙真把自己当路登了！” 　　没错，克隆。 　　所有‘路登’都是根据近两千年前那位雾都总督、摄政王路登的遗骸克隆出来的。 　　对于反抗军来说，路登更像是一个……彩蛋？ 　　阴谋论者将他视为恶魔，唯物主义者则认为他们都是一群小丑。 　　这场扮家家式的游戏里，路登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尴尬的角色。 　　不是主演，不是配角，只是一个情节彩蛋，仅此而已。 　　当然，路登先生的下场一般也不怎么好，这些克隆的家伙，来到反抗军基地之后，很喜欢压榨剩余价值，手段可以说卑劣无比，早晚会激起民愤，最终成为挂件，是反抗军总部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不过，这么犀利的路登，9D还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一次的路登先生，似乎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兴许，美丽新世界调整了算法，让他变得更智能了。 　　9D整理好心情，试探性问道， 　　“您既然不愿意来反抗军总部，下一步您准备做什么，返回美丽新世界吗？” 　　听到这个问题，路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仰头看向天空。 　　近两千年过去了，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有些事是永恒不变的。 　　比如，宇宙。 　　比如，承诺。 　　路登长出了一口气，半感慨，半期待地说道， 　　“我和恒星有个约会。” 　　他要去赴约。 第015章 死亡 　　恒星，约会？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只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人疯了。 　　9D对眼前路登的评价，略微下调了一些。 　　也许，他只是一个疯子，才会显得特殊一些。 　　而这种特殊，是没有价值的。 　　被拒绝之后，9D没有继续纠缠，而是选择了结束这次视频通话， 　　“反抗军尊重您的选择，如果您后续改变主意了，反抗军总部的大门永远向您敞开，后续的对接服务会由露西负责，您也可以申请更换对接人……” 　　说完，9D和路登简单行礼，关闭了通话。 　　而露西也走上前，补充道， 　　“手表你可以留下，降落伞我需要回收。” 　　回收降落伞？ 　　路登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拦在露西身前，阻止道， 　　“这降落伞是我的，手表你喜欢就拿回去。” 　　露西皱起眉头，露出不快的表情，她越来越讨厌和这个家伙打交道。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总能变着法膈应人。 　　路登则扫视着两者，在心底分析道， 　　“这手表的功能显然比降落伞多，单论价值而言，一块通讯手表，肯定比用过的降落伞更有价值。为什么要回收降落伞？降落伞有什么值得回收的地方？” 　　路登回忆起使用降落伞的经历，除了正常降落伞的功能以外，它还能辅助自己降落…… 　　路登眼前一亮，猜到什么，开口问道， 　　“你之前说过，美丽新世界会收容所有智慧生物和有可能成为智慧生物的存在，除了生物以外……人工智能也会被收容吧？” 　　这句话一出，露西的表情更沮丧了。 　　她盯着路登，恼火说道， 　　“我很怀疑你是不是接触过这些知识！你看上去不像一个刚成年的克隆路登！” 　　刚成年的克隆路登？ 　　路登喜欢这个称呼，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是否有编号，如果有编号，应该是多少？ 　　埋怨完之后，露西不甘地看向降落伞，解释道， 　　“没错，有潜力发展为智慧生物的人工智能也会被收容，所以，降落伞里的人工智能很珍贵。” 　　这就对了。 　　路登猜的没错，美丽新世界画了一条线，人工智能的水平高于这条线，就会被强制收容。 　　反抗军的人工智能，必须在这条线之下。 　　这是一个困难的事。 　　美丽新世界从不会主动公布这条线的具体规则，没有人知道，线到底是什么。 　　什么都可能被收容，什么也都可能不被收容。 　　比如，反抗军曾经有一个通过训练刚诞生的人工智能，负责的工作内容是最简单的门禁，也没有设计多余的功能。 　　诞生的当天，就被收容了。 　　再比如，反抗军有一个超级计算机，堪比最新款的量子计算机，也能模拟出人类的情感，用人类的方式思考，甚至还有工资和假期，可以购买自己喜欢的机箱和配件。 　　这么一个顶级人工智能，却一直没有被收容！ 　　没有人知道，美丽新世界对人工智能的收容标准。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同样的，如果反抗军大幅降低人工智能的性能，可以规避被收容的风险，但作用也就小多了。 　　路登使用的降落伞，配备了一个品阶不低的人工智能，本意是收集路登部分信息并计算。 　　没想到，被路登盯上了，不愿意归还。 　　既然路登拒绝加入反抗军，露西的手段也没必要那么温和。 　　她直接掏出枪，对准路登，警告道， 　　“把降落伞给我，你今惹的祸已经够多了，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你应该也知道，杀死一个真人对我来说都不算事，更别提你这种克隆人。聪明点，路登先生。” 　　被枪口指着，路登没有任何惊慌，甚至主动转过身去，想要把降落伞从树上扯下来回收。 　　“该死，我让你停下来，你没听见吗？！” 　　露西显然在愤怒的边缘，路登一次又一次挑衅她的底线，她已经快忍无可忍。 　　“砰！” 　　露西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无数树叶、树枝落下，路登不为所动，甚至借着露西开枪的功夫，把降落伞扯了下来。 　　“砰！” 　　又一枪！ 　　路登身旁的树上，开了一个大孔，碳化的残躯散发着硝烟，让人很不舒服。 　　“最后一次警告！” 　　露西挪动枪口，对准路登的脑袋，认真说道， 　　“下一枪会打中你的头！” 　　她死死盯着路登，就像一只发怒的母狮子，随时可能吃人一般。 　　先前的两枪已经耗尽了她的耐心，不管这个克隆路登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露西都不在乎。 　　见鬼去吧！ 　　路登抱着降落伞，看着黑黝黝的枪口，沉默了数秒。 　　他开口了，诚恳说道， 　　“我更喜欢7.62毫米的子弹。” 　　“砰！” 　　枪响了。 　　路登眉心处多了一个黑洞，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流下，后脑更是直接炸开，蹦出去一块头盖骨，红的白的，天女散花。 　　子弹在刹那间就夺走了他的生命。 　　双目无神的路登，直挺挺向后砸去，倒在枯枝落叶之中，脑后慢慢渗出一朵鲜艳的红花…… 　　…… 　　黑暗。 　　仿佛无止境的黑暗。 　　在黑暗中的一切都是沉重的，苦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甚至想骂一句，真他妈黑。 　　路登的意识在黑暗中沉寂，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这里，不存在时间的概念。 　　一道微弱的光，从外界透露进来，点亮了这永恒的黑暗。 　　路登缓缓睁开眼，他看见的第一个东西，是无影灯。 　　视觉恢复以后，其他感觉一点点回归体内。 　　路登应该躺在一个平整的台子上，身上盖了一块布？有点冷…… 　　四肢暂时无法动弹，就连呼吸都停了，路登更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他就像一个死人一样。 　　路登想起来了，自己真的死了，被露西一枪打死的。 　　脑后似乎有缝线的动静，路登听见两人在对话。 　　“这家伙刚出厂没多久吧，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据说是和一个反抗军的疯子起了冲突，反抗军，你知道的，那帮家伙只会杀人。” 　　“看看死亡回放……咦，为了一个降落伞就死了，这家伙死的不冤，太蠢了。” 　　“修完这个，应该就能下班了吧？” 　　提到下班，两人的心情显然愉悦了不少，声音都欢快了一些， 　　“下班后去喝一杯么……”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很快又再次响起，带着恐惧和难以置信，尖声叫道， 　　“见鬼，这家伙怎么把眼睛睁开了？” 第016章 循环 　　眼睛睁开了？ 　　两人连续的后退声，传入路登耳中。 　　他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凭声音能判断出，此刻的气氛近乎凝固。 　　一人小心翼翼拿起手电，对着路登的瞳孔照去，没有任何反应。 　　这人低声咒骂了一句， 　　“蠢货！” 　　他的声音轻松了一截，之前紧张的气氛当然无存， 　　“你缝脑子的时候触碰到神经了，睁开眼睛算什么，上次我还见过一个BOKI的……” 　　是神经反应么？ 　　如果是单纯的尸体，当然不发生这种情况。 　　但是，这些克隆体路登，显然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另外一人走上前来，半轻松半恼火地踹了桌子一脚。 　　被他瞧不起的克隆路登让他出了丑，对于这件事，他很是火大。 　　踹了两脚，依旧无法发泄自己的怒意，他干脆伸手，将路登的眼睛合上。 　　只能安分躺着的路登，很想说一句，‘boki那部分展开讲讲。’ 　　很快，他的意识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再次睁开眼，路登眼前出现一个光窗： 　　【请输入你的名字】 　　路登没有犹豫，输入了两个字：路登。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上一次的重复。 　　路登清楚记得对话的每一个细节，但回答问题时，他会稍微更改一些文字和语句。 　　智能招待很快切换成人工招待，当然，这次不叫露西，换成了一个叫艾丽斯的女人。 　　很润。 　　路登提着裤子走出门，进入美丽新世界。 　　在先前介绍过程中，艾丽斯忽然身体一僵，抱住路登，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别相信他们，这个世界没有光！” 　　路登面色如常，甚至连节奏都没有变，只是心跳加快了些许。 　　按照常理，他初次听到这种消息，心跳是应该加快的。 　　可路登不是第一次听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好在路登知道一个办法，能让自己心脏稍微抽搐，借此蒙混过关。 　　结束指引，二刷美丽新世界的路登提着裤子入住新家。 　　很快，他认识了一个叫亚瑟的朋友，双方一见如故，成为邻居。 　　路登每周的药里，开始出现黑色药丸。 　　他端详了片刻，没有服用黑色药丸，而是将药丸收集了起来。 　　路登依旧保持着规律的生活作息，晚饭也会准时吃，查看着美丽新世界的各种知识，如同海绵一样。 　　他查看的知识，绝大多数都是曾经看过的，即便如此，路登也像第一次见到一样，重新学习，思考，消化…… 　　这样的生活，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 　　如果抛开自己‘死亡’的那段时间不算，路登进入第六次模拟，接近一年的时间了。 　　他还没等来第一次的词条选择，却等来了另外一样东西。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路登刚和一位狂野的萌妹结束交流，转眼回到自己家中，准备好好补上一觉。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在颠簸的列车上。 　　“他醒了！” 　　一群彪形壮汉围了上来，神色不善，虎视眈眈。 　　路登和他们比起来，就像误入狼群的小羊羔。 　　‘迷茫’的路登还在环顾四周，似乎想收集更多的信息，来判断眼下的局面。 　　一名刀疤脸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这个蠢货，根本不知道配合，让我们白白牺牲了这么多人！” 　　嘀嗒——嘀嗒——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壮汉们听到脚步声，很快让出一个身为。 　　‘非常以外’，艾丽斯出现在路登面前。 　　路登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是你？！” 　　艾丽斯点头， 　　“没错，路登先生，你被他们骗了，没有什么美丽新世界，请原谅他们有些不满，具体的事，等到了反抗军总部我会和你详细解释……” 　　说着，她让其他壮汉离开这节车厢。 　　艾丽斯对这个路登的感觉不错，相处起来很舒服，不像其他路登那样，总是自以为是，自命不凡。 　　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个路登，很懂如何让女人快乐。 　　她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两个杯子，红唇微微勾起，带着些许诱惑问道， 　　“想要来点烈酒吗？” 　　似乎还在消化震惊的路登没有拒绝，下意识点头，伸出手， 　　“谢谢。” 　　红唇贴了上来，艾丽斯的笑容更盛。 　　这个路登，也更好拿捏一些。 　　十五分钟后，飞速疾驰的列车发生爆炸。 　　半裸着身子的艾丽斯被当场炸飞，身子断成数截，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负责护送的众多壮汉在头尾两节车厢，也没能幸免于难，在爆炸余波中摔得七荤八素。 　　列车脱离了轨道，冲入森林，在一处湖泊旁停下。 　　当壮汉们从废墟中挣扎着起身，翻找残骸时，他们成功拼出了3／4个艾丽斯，以及……0个路登！ 　　路登失踪了！ 　　壮汉们立刻分散开，想要在森林里寻找路登的身影，可黑夜很快到来，他们必须立刻返回总部。 　　对于反抗军来讲，留在外面过夜，等于找死。 　　美丽新世界允许他们反抗，但也会给他们增加游戏难度，设定了很多规则。 　　至于天亮之后，他们尝试着在事发点附近继续寻找路登，依旧一无所获。 　　很快，他们放弃了这样的无用功，反抗军无法在夜晚的森林生存，路登也一样。 　　克隆路登死后，美丽新世界会将他们回收，修补一下，清空记忆，再次投放。 　　所有人都当他死了。 　　三天后，一具尸体被送回了美丽新世界，由两人组负责修补。 　　“又是一个脑子被爆掉的，这帮家伙就没有点新意么，天天补脑子，我现在看到脑花都没胃口了！” 　　“左手缺了半截，去仓库看看，还没有多余的左手。” 　　“查看死亡回放，咦，这家伙不是反抗军杀的，他自己把脑袋撞成这样的，也是，高辐射恐怕早就毁了他的大脑，失了智。” 　　“我和你讲，上次有个路登死的才惨，自己对着自己开了十八枪，如果不是查看了死亡回放，我都不敢相信……” 　　“……” 　　两人组一边工作，一边谈话，今天的工作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枯燥，乏味，简单。 　　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躺在平台上的路登，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017章 停尸间 　　躺在停尸台上的路登，睁开双眼之后，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脑海里，却回响着自己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叫路登，来自星云帝国，通过福报模拟器来到美丽新世界，进行第六次模拟，我正在尝试了解这个世界，收集更多有用的信息……” 　　“我来自星云帝国的证据有：模拟器可视界面，抗辐射的基因改造，每年一次的词条选择。” 　　“这是我第二次死亡，我在野外生存了三天，在辐射的作用下，我获得了一项突变：躯体不腐，在我死后，躯体不会腐烂。我利用基因改造后的特性将这份突变保存了下来，也许它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我已经来到美丽新世界超过一年，美丽新世界采用的是太阳历，时间感知上没有问题，我在第365天获得了词条奖励，两个词条摆在我面前，我必须二选一……” 　　“【战斗意志】：在战斗状态下，获得类肾上腺素加强，身体素质小幅度提升，神经反应速度更快，流血或受伤会激发更强的战斗意志。” 　　“【清晰头脑】：不受精神类药物、脑类疾病等影响，头脑始终保持清醒，通过睡眠可以更快恢复精力。”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两个词条都留下。最终我选择了【战斗意志】，身体素质一直是我的弱项，想要探索美丽新世界的秘密，我必须尽可能弥补这个短板……” 　　“至今为止，我没有发现任何永生者留下的痕迹，祝他们好运。” 　　将所有信息在脑海过了一遍，双目无神的路登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回响着一句话。 　　“我是路登，我来自星云帝国……” 　　对尸体的缝补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这个路登的死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和以往一样，补补脑子，换换肢体。 　　缝补二人组看着睁开眼的路登，用手电扫了一下，瞳孔没有任何反应。 　　一人不满说道， 　　“下次注意点，每次都碰到视觉神经，你想吓死我？” 　　完成自己的工作后，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连带着对话也变的模糊。 　　“对了，你上次说能让BOKI的神经，我有一个朋友很感兴趣……” 　　“……” 　　…… 　　“欢迎来到美丽新世界！” 　　安妮整理了一下衣衫，脸颊带着绯红，似乎还在回味什么。 　　路登绅士地向前踏出一步，推门而入。 　　他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贪婪地学习着任何与美丽新世界有关的事。 　　很快，路登认识了一位好友，并成为邻居。 　　这个叫亚瑟的家伙，除了喜欢地狱笑话以外，还有其他很多优点。 　　他是一个出色的战士，从近身格斗、冷兵器到热武器，样样精通。 　　路登对于这些，没有太多兴趣，他更喜欢动脑，而非打打杀杀。 　　即便如此，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亚瑟在训练时，路登会在一旁观摩，大多数时候他都在看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偶尔被亚瑟强拉着下场对练。 　　路登和亚瑟前后打过23场，互有胜负。 　　亚瑟23胜，路登23负。 　　春去秋来，转眼大半年的时间又过去了，临近一年一度的复活节。 　　这一日，亚瑟拿着一瓶好酒，敲响邻居的门，想要邀请对方一起参加复活节，他全家都在，很热闹。 　　门打开了，门后却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警惕地看着亚瑟， 　　“你找哪位？” 　　“抱歉。” 　　亚瑟显然早有心理准备，歉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去时，不忘摇头。 　　这是个有趣的路登。 　　他以为这家伙能待更久一点，至少，陪自己过一次复活节。 　　…… 　　路登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阴暗、逼仄的小屋里，只有墙壁上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在摇曳。 　　通过煤油灯的摇晃，以及轻微的眩晕感，路登不难判断出，自己应该在船上。 　　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无法说话，四肢冰冷且僵硬，他被牢牢锁死在床上，如同囚犯一般。 　　船舱外，甲板上，满脸冷漠的安妮站在两排全副武装的精锐面前，正在进行训话。 　　“我最后强调一遍，这次护送任务的意义！” 　　安妮寒声道， 　　“我们检查了这个路登的内置编号，他从未去过总部，甚至在一次营救中，间接导致我们永远失去了一名战士！因此，上级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带回总部！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很快，安妮的指挥下，众人各就各位，确保万无一失。 　　船舱里，恢复意识的路登，开始尝试挣脱束缚。 　　托美丽新世界的福，这些镣铐都不是智能的，也没有监控设备盯着路登。 　　路登已经了解到，在美丽新世界的判定里，监控设备极大概率会被判定为‘拥有进化成智慧生物’，进而被收容。 　　这可能与监控设备的职责有关，它们会收集更多的样本数据。 　　本来，反抗军可以用镜子或者其他设备来监控路登。 　　但是，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尽可能避免和这个路登发生任何接触，哪怕是观测。 　　不观测，不接触，不发生互动，就不会给路登搞事的机会。 　　他们是这样想的。 　　路登开始搞事。 　　他先是尝试解开手脚的束缚，但镣铐固定的很死，路登做不了任何事，他甚至能感受到体内有麻醉剂的残余，还在影响着他。 　　这是一件坏事，也是一件好事。 　　麻醉剂让路登的行动更迟缓，也让他的感受更麻木，避免一些疼痛。 　　路登的左手不停挣扎着，他并不是想挣开镣铐，而是将手腕与镣铐摩擦。 　　很快，他的左手破皮、流血，路登眼前一亮，体内仿佛涌现出新的力量，挣扎的力气更大了一些。 　　流血越多，路登的力量越大，同时，麻醉剂的效果也越弱，路登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疼痛。 　　当【战斗意志】的作用积累到一定程度，路登瞪圆了双眼，咬牙用力一抽！ 　　咔嚓—— 　　大力出奇迹。 　　好消息：左手抽出来了。 　　坏消息：左手废了。 　　一只手挣脱之后，路登如法炮制，解开了其他束缚。 　　他踉踉跄跄走到墙壁旁，向煤油灯走去，嘴里还在嘀咕， 　　“好歹给我一把锯子……” 　　黄昏，日落西山，一艘在河流上行驶的船只，马上就要抵达反抗军总部。 　　轰隆隆—— 　　忽然，船上冒出了滚滚黑烟，似乎有什么东西烧了。 　　夜幕，也在此刻降临。 　　…… 　　停尸间。 　　缝补二人组端着咖啡，悠哉悠哉来到了工作岗位，嘴里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 　　“今天第一具克隆路登，这家伙怎么搞的，被烧成这样！” 　　“反抗军这帮疯子，根本就是在泄私愤！” 　　“别看死亡回放了，我午饭订了烤肉，我可不想影响胃口。” 　　“右手臂缺失，去仓库拿一整只右手……” 第018章 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叫路登，来自星云帝国，这事进入美丽新世界的七百一十一天，第六次死亡……” 　　“反抗军会更快找上我并展开营救，通过编号识别，他们已经注意到我的不同。自从第二次死亡之后，我每次待在新世界的时间急剧缩短。” 　　“目前我可以借助有限的工具读取自己的编号，那是一串无法用文字形容的特定符号，我以为他们会更幽默一点，至少埋个彩蛋什么的。这种符号对我来讲，无论是解读、破译、修改都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暂时没有找到修改编号的方法……” 　　“对于营救计划，应该有人数和装备上的限制，还有更多行动规则的限制，否则他们完全可以让我全程保持昏迷，直接送到反抗军总部。 　　经过我的总结，以下几条规则是营救计划一定会出现的情况。” 　　“1.我一定会苏醒，并拥有一定行动能力。” 　　“2.营救队伍上限12人，载具可破坏，路程不同，速度不同。” 　　“3.反抗军不会主动攻击我。” 　　“4.反抗军必须在天黑之前返回总部。” 　　“5.总部的位置不变。” 　　“6.营救计划不可重复。” 　　“7……” 　　再睁开眼时，路登眼前出现一个纯白空间，智能招待的声音响起。 　　“欢迎来到美丽新世界。” 　　这是路登第七次听到这句话。 　　他站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就像第一次来到美丽新世界一样。 　　路登很快给自己弄了一个家，并且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有了之前六次的经历，路登基本确定，其他事不重要，从反抗军找上自己开始，剧情才正式展开。 　　而反抗军找上自己，似乎和邻居亚瑟有关。 　　运气最好一次，路登刚到美丽新世界就遇到了亚瑟，恰好成为邻居，过了半个月就被反抗军带走。 　　而‘营救过程’里，路登并非每一次都能成功脱困，有时候也会横死当场。 　　脱困后，还要区分脱困地点在哪，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在过去六次里，路登成功脱困了四次，两次当场死亡。 　　脱困后，路登最长一次在荒野坚持了17天，他甚至潜伏在草丛里目睹了另一次营救计划。 　　那辆吉普车从路登面前呼啸而过，车上的‘路登’在尝试挣扎。 　　显然，对于所谓的‘反抗军总部’，无论是真路登，还是克隆路登，做出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 　　只不过，克隆路登和真路登之间，还是有区别。 　　因为各种原因，一部分克隆路登最终还是到了反抗军总部，再也没有出来。 　　而且，路登猜测，只有自己被杀死之后，能够保留完整记忆。 　　克隆路登缝补工作进行的最后一步，都会进行记忆重置。 　　换一个角度思考，如果克隆路登也能保留记忆，他们的反抗会更大胆，更激进一些。 　　就像真路登一样。 　　在野外生存17天，路登并非一无所获。 　　荒野的辐射环境，让他躯体不停发生突变，产生各种能力，路登能够选择保留或者删除。 　　有些能力很鸡肋，比如：头发天然向左倒。 　　也有些突变能力很实用，比如路登新获得的一项能力：血液离体一段时间，在辐射作用下，可以变成黏合剂。 　　粘合剂可以用来黏合物体，也可以用来黏合躯体。 　　路登用自己做过实验，断指、断臂只要离体时间不长，都能顺利黏合，看不出太多异常。 　　但是，如果用路登的血液去帮别人做断肢黏合，不仅不能成功，甚至会变成一种折磨！ 　　在某次营救过程，路登拿一名俘虏做了实验，切下对方小拇指，然后尝试接上，结果这一举动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痛楚，那名一米九如同铁塔一般的汉子，选择当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路登怀疑，自己给对方留下了心理阴影。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路登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执行自己心中计划的时机。 　　很快，第七次营救计划，如期而至。 　　路登在飞行载具上醒来，他只是朝窗外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毁掉了载具，坠毁地面，恰好挂在东南枝上而死。 　　第八次，路登在快艇上醒来，临近反抗军总部时，路登成功抢到一把枪，炸毁了快艇，也送走了自己。 　　第九次，路登在飞行载具上醒来…… 　　第十次…… 　　又过了半年时间，路登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直没能等到。 　　想要执行这个计划。 　　时间，地点，缺一不可。 　　路登需要极有耐心。 　　好在，他从来不缺耐心。 　　过去这段时间，路登的收获不多，多了一个词条。 　　似乎每次刷新的两个词条品阶相同，这次刷新的两个词条都很差，路登甚至没有选择的欲望， 　　最后，矮个里拔将军，路登选择了【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指定某个词条进行保留，下次一定选它！ 　　这个词条，在之后遇到好词条的时候，可以帮路登解决二选一的苦恼，使用【下次一定】来锁定一个词条，自己则选走另外一个。 　　等过一年后，路登就可以选走被锁定的词条了。 　　计划通了属于是。 　　“第十三次营救计划……” 　　这可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路登缓缓睁开双眼，在一辆吉普车上醒来，神色迷茫，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他环顾一圈，看清周围的环境后，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灼热。 　　就在今天！ 　　…… 　　停尸间。 　　“上班，又是上班，这鬼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别抱怨了，不想工作的话，你随时能去新世界那里。” 　　“谁要去那鬼地方……呸呸，该死的，你不要命了？赶紧工作！” 　　缝补二人组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揭开了停尸台的布。 　　这具路登尸体很完整，四肢、躯干都没有损失的痕迹，非常完整，甚至看不到致命伤的痕迹，除了……头。 　　原本该是脑袋的地方，此刻只有一团红的白的各种颜色的浆糊，堆在那里，甚至连蠕动都没有，烂泥一般。 　　看到这一幕，缝补二人组脸色陡然一变， 　　“该死！脑袋呢？” 　　一人开始调取死亡回放，另一人则拿着通讯器，不知道在练习谁。 　　很难想象，这具尸体之前经历过什么。 　　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019章 装反了 　　“一具无头的路登？” 　　当负责人听到这件事时，很难消化这短短几个字带来的信息量。 　　他很快回过神来，急忙追问道， 　　“能读取编号吗？” 　　是否有编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 　　一名身穿手术服的秃头男子，挥舞着手臂，费力解释道， 　　“这就是最棘手的地方，他是被枪打死的，断口处刚好在编号识别的地方……” 　　负责人不满地打断了他，重复问道，“能读取编号吗？” 　　“能……” 　　秃头男子答话时，有些心虚。 　　他查过这个编号，是一个新出厂的克隆路登，三年时间不到，却返厂重修了十几次。 　　光是重修花费的材料，就足够拼凑出两三个路登了。 　　当然，这种事在美丽新世界很常见。 　　这倒不是美丽新世界、反抗军有多暴力，而是……路登太能作死了。 　　一般来说，克隆路登的死法只有两种： 　　要么，挂了。 　　要么，死无全尸地挂了。 　　这个路登，显然属于后者居多，应该是属于格外能搞事的那种路登。 　　负责人问出第二个问题， 　　“死亡回放呢？” 　　秃头无奈回答道，“在荒野的时候，美丽新世界只允许三个方向录制……” 　　“我要看回放！” 　　负责人有些不耐烦了，这些家伙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回答总是抓不住重点！ 　　他要的是执行和反馈，而非思考或是其他什么无用的东西。 　　“哦哦……” 　　秃头就像赶鸭子上架，点亮一个界面，同时解说道， 　　“死亡时，他的头正好处于死角，没有一个视角拍下他完整的死亡画面，只有枪响，一个无头尸体倒下……” 　　“闭嘴！” 　　负责人自己有眼睛，不需要这个聒噪的家伙。 　　看完死亡回放，负责人显然更生气了， 　　“查一查躯体的出库编号，是否一致？” 　　秃头连连点头， 　　“查过了，都一致！” 　　“废话！当然一致！” 　　负责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路登的身体从头到尾，都在镜头内，只是爆头的瞬间，头被遮挡了，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你直接申请调用一个克隆头颅不就行了？流程手册没学过吗，这种事都要我来教你吗？” 　　显然，对于潜在的事故隐患，他很愤怒。 　　他更愤怒于，自己有这么愚蠢、异想天开的手下！ 　　“可，可……” 　　秃头本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话走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就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荒谬。 　　能说什么？ 　　难道说，一个路登割掉了自己的头，却把身子留下了？ 　　分头行动？ 　　很快，在负责人的咒骂和催促下，他按照流程手册，申请了一个新的头颅，安装在尸体上，完成修补工作…… 　　…… 　　“我叫路登，来自星云帝国……” 　　感受着四肢传来的寒意，路登依旧没能恢复行动能力，只能躺在自己布置好的洞穴里。 　　他此刻的身体有些残破，甚至有几分丑陋，就像用破布缝制的洋娃娃一样。 　　靠着辐射影响，路登掌握了两项重要的能力【不腐】、【黏合】。 　　利用这两项能力，路登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每次死亡，他都会留下躯体的一部分，路登当然没有忘记，这些东西是他的‘原厂配件’，也就是他进入第六次模拟时，最初拥有的那具身体。 　　当然，路登不能做的太明显，太刻意，下手时的精准性也无法保证。 　　此刻的他，身体的重要部分都保持完好，只是四肢有略微的不协调，左臂比右臂短了一点，右手缺了小拇指。 　　这具身体既然是原厂的，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路登当然尽可能保持。 　　路登原本的计划，是割掉头颅之后，在极短的时间里，趁头还没意识到自己死了，将头安放自己组装好的原厂躯体上。 　　经过十几次死亡，路登已经熟悉了缝补师的工作流程。 　　他们会检查、核对，尸体的各个零部件都是有编号的，如果编号出错，缝补师立刻会意识到，这具尸体有问题。 　　而且，又有谁能想到，一个人割掉头颅之后，将自己的头放在组装好的躯体上？ 　　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路登都必须先‘杀’一次自己，再换回自己的原厂躯体。 　　至于换头手术的成功性和可行性…… 　　早在雾都时代，就有人在研究这项可怕的技术，只不过没什么进展。 　　理论上，科技发达到一定程度，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只不过，这需要高科技的辅助，各类仪器的检测，药物的精准使用…… 　　这些东西，路登都没有。 　　路登只有一个优势：头是他的头，身体是他的身体。 　　什么排斥反应，血型匹配……路登通通不需要考虑。 　　他利用自己事先布置好的一切，切掉自己的头颅，让头颅精准黏合上躯体，并转运到安全的位置。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这个计划很疯狂，但他成功了。 　　有了十几次被缝补的经历，对于最终成功的结果，路登并不惊讶。 　　此刻，路登躺在冰冷的石块上，缓慢恢复着体力。 　　他这具躯体里的血液并不多。 　　【不腐】的特质让路登血液也可以保存更长的时间，他原本留了足够多的血液，来让自己复活。 　　只不过，这些血液没有全留在躯体之中，更多的是分开储存，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路登没有死，但不及时补充血液，他离死也不远了。 　　冰冷的四肢恢复少许感觉，顶着眩晕感，路登站起身来，准备给躯体补充血液。 　　这很简单。 　　起身，成功！ 　　一点点重新掌握身体的主动权，这种感觉，很好。 　　路登嘴角微微上翘，已经准备好满血复活，开始搞事了。 　　他向身体传达命令，迈动左腿，向前走一步。 　　路登的视野一晃，感觉自己后退了半步。 　　一股寒意，涌上路登的鼻孔…… 　　嘶—— 　　路登感觉不太对劲。 　　一般来说，寒意应该涌上后脑才对，为什么现在回涌上鼻孔呢？ 　　为了印证心底的猜想，路登尝试着操纵身体，就近找了一个水潭。 　　看着水潭里的自己，哪怕平静如路登，此刻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艹！装反了！” 第020章 帮手 　　路登的计划很完美，只是执行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差错。 　　装反了。 　　路登坐在椅子上，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再杀自己一次，把头正过来？” 　　路登很快否定了这个选项。 　　他上一次能成功，是因为自己有一个完整行动的躯体，以及长久的精心布置，才能取得这样的结果。 　　即便如此，路登最后还是出了错，把头装反了。 　　而且，按照常理来说，头如果反了，人必死无疑，脊椎什么的都不可能连接上。 　　可偏偏路登还活着，活的很真实。 　　“从进入美丽新世界，第一次死亡开始，事情就有点不对劲。” 　　路登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死亡，被枪击中额头，死的不能再死。 　　他当时在赌，赌自己不会随意死掉，赌这一次模拟不会立刻结束。 　　赌的原因也很简单：路登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赌输了，他无非就是退出模拟，亏掉了一亿星云币，这笔钱早就花了。 　　反之，路登能够用这冒险的举动，加速自己对世界的认知，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路登赌赢了。 　　他躺在停尸间上，收获了第一个重要的情报：自己死后会被回收修复！ 　　而修复的过程，路登并不会丧失记忆，能力也能完整保存。 　　缝补一般由两人进行，谈话内容大多是闲聊，就像外科手术的医生们在手术时聊天一样，甚至还会说几个荤段子。 　　不过，从缝补二人组口中，路登也得知了另一个重要情报： 　　【他们属于公司】。 　　摆在路登面前的，一共有三方势力： 　　公司，美丽新世界，反抗军。 　　关于三方的信息，在路登脑海里飞快闪过， 　　“公司负责回收、制造、维护克隆路登。美丽新世界收容一切智慧生物。反抗军反抗美丽新世界，反抗方式不明，会营救克隆路登……” 　　哪怕时间过去了两年，路登一个人能够收集的信息，也太有限了。 　　因为反抗军会营救，路登不能一直留在美丽新世界。 　　而按照路登的了解，进入反抗军总部的克隆路登，没有人出来过，哪怕死了，公司也不会回收。 　　因此，路登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绝对不能进入反抗军总部！ 　　路登在过去两年，积攒下来了一些物资，此刻大多派不上用场。 　　最终，路登得出一个极其合理，又非常无奈的结论。 　　“我需要给自己找个帮手。” 　　想到这里，路登站起身，指挥着自己的身体前进，最后坐在一个轮椅上，用一个头罩盖住脑袋。 　　这轮椅是他提前准备的，大部分材料来源于一辆失事的吉普车，有动力系统，很适合残疾人使用。 　　路登考虑过换头失败，自己瘫痪的场景，因此多做了一手准备。 　　他万万没想到，阴差阳错下，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需要弄一个摄像头放在后脑勺，这样什么也看不见。” 　　在路登的操作下，轮椅缓缓向后驶去。 　　“上哪去找帮手，这年头，又有谁靠得住……” 　　…… 　　半个月后。 　　丛林中，一条通往反抗军总部的隐蔽路线。 　　一辆吉普车正在飞驰，车上载满了彪形大汉，他们如同押运犯人一般，将后座中间一人保护起来。 　　那人摇晃着脑袋，昏昏沉沉，似乎刚从麻醉中清醒过来。 　　当他醒来，看清周围的情况，没有太多惊讶，更多的是从容和淡定。 　　“我有一个问题，艾迪丽女士。” 　　路登平静说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被称为艾迪丽的女士，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了路登一眼， 　　“你醒了？有什么话，到了总部再说吧，这里并不安全。” 　　显然，艾迪丽不想过多解释什么。 　　按照营救手册上的总结，和路登接触越少，营救计划成功概率越高。 　　这些路登，有太多问题，太多想法，又太能折腾。 　　回答他们任何一个问题，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艾迪丽对自己很自信，这是她第三次参加营救路登了，至今都保持100％的成功率。 　　她发现了路登的一个弱点——这些家伙，都很怕死。 　　只要强调不安全，刻意制造恐怖气氛，把大家的生命安危绑在一条船上，路登就会老实一段时间。 　　而这点时间，足够她把毫不知情的路登送去总部，之后的事，就与她无关了。 　　艾迪丽用余光从镜子里观察路登，发现对方果然很警惕，缩着脖子，以防有流弹击中。 　　言语上的恐吓，当然不够。 　　路登很聪明。 　　想要骗过聪明的路登，不需要比他更聪明，只需要准备更多就行了。 　　在回去的路上，艾迪丽安排了一半的人负责伏击！ 　　伏击者接到的命令很简单： 　　“从路登清醒的那一刻开始，向吉普车发动攻击，除了汽车、司机和路登本人，所有人都可以列为攻击目标，都可以杀死……” 　　既然要演习，就演足了。 　　果然，路登醒来没多久，艾迪丽的腕表就发出蜂鸣声，这是被攻击的前兆！ 　　她敏锐无比地喊道，“敌袭！” 　　下一秒，一枚子弹射出，精准命中了路登身旁某人的额头！ 　　第一枪就带走了一条人命！ 　　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整个吉普车笼罩在危机之下，人人惶恐不安，司机更是把油门踩到低！ 　　砰！ 　　砰！ 　　丛林里不停有枪声响起，敌人躲在隐蔽的角落发起攻击，每一枪都能带走一条人命。 　　而吉普车上的众人，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巨大的压迫感让每个人接近窒息，连呼吸都要拼尽全力！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路登则躺在死人堆里，尝试用死人给自己做掩体。 　　艾迪丽将一具尸体推下吉普车，在路登看不见的地方，她眼神里多了一份狡黠。 　　“这次的伏击很棒，这家伙完全被吓坏了！” 　　伏击的家伙很有天赋，知道如何才能勾起一个人的恐惧。 　　艾迪丽环顾一圈，发现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现在，吉普车上，只剩她、司机、路登三人。 　　按照计划，最后一发子弹会带走她，而司机则会启动双人逃生舱，带着路登一起弹射逃生。 　　砰！ 　　最后一发子弹被击出。 　　下一秒，艾迪丽没有等来死亡。 　　她身旁的司机，眉心却多了一个洞口！ 　　艾迪丽瞪圆了双眼，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向前扑去，想要启动弹射逃生装置。 　　咔嚓—— 　　她的手被一只靴子精准踩住，一把手枪对准了她的额头，制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原先躲在后座的路登，此刻已经站起身，完全看不出任何恐惧，出乎意料的冷静。 　　砰—— 　　枪响了。 　　路登杀死了艾迪丽，枪口还冒着白烟，艾迪丽在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向后倒去。 　　路登无奈摇了摇头， 　　“你的演技真差……” 第021章 失乐园 　　解决掉艾迪丽，路登收起了手枪，并没有放松警惕。 　　之前在车上，他收到了一个信号，对方通过后视镜反光发送了摩斯密码。 　　摩斯密码很简单谁都会，美丽新世界也有对应的记载，这并不足以取得路登的信任。 　　但是，对方发送的是启云时代的摩斯密码！ 　　不同年代，不同文明，不同语言之间，摩斯密码会有细微的差别。 　　启云的摩斯密码，唤醒了路登最深处的记忆。 　　他是启云王国的奠基人，没有人比他更懂启云！ 　　路登信任对方的同时，配合了对方的行动，团灭了艾迪丽等人。 　　现在，该这位神秘盟友露面了。 　　路登尝试继续驾驶吉普，荒郊野外，他需要一辆交通工具。 　　摩斯密码再次出现。 　　神秘人：“弃车，步行。” 　　路登皱眉，没打算听从对方的安排，继续操纵着吉普车。 　　三言两语就想让自己放弃载具，未免也天真了！ 　　神秘人：“我有一发RPG。” 　　路登猛地跳下车，在泥土中滚了几圈，才堪堪抵消冲击力。 　　狼狈不堪的路登抬头看向吉普车，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嗖—— 　　尖锐的破空声过后，一道火光命中了吉普车，吉普车猛地炸开！ 　　看到这一幕，路登心中暗道， 　　“难道是个疯子？” 　　正当路登思考时，一发箭矢钉在树上，箭羽微微颤抖，上面还挂着纸条。 　　在死亡威胁面前，路登没有别的选择，走上前，取下纸条，上面用神邦语写着： 　　“向北走，或者死。” 　　躲在暗处的神秘人，和艾迪丽不同。 　　艾迪丽还需要和路登客套、伪装、演习，神秘人不需要。 　　神秘人从头到尾给路登传递的信息只有一个： 　　服从命令，或者死。 　　而且，在每一个环节，神秘人都展现出了足以杀死路登的能力。 　　刚刚的那一发RPG，就是最好的证明。 　　路登按照纸条的指示，向北走去，路过爆炸的吉普车时，他看到了艾迪丽的尸体，死不瞑目。 　　路登蹲下身，将她双眼合上，让她安息，顺手抽走了一把蝴蝶刀。 　　向北走了2里，路登确定自己没走错方向，神秘人也没有给出任何新的指示。 　　路登在某处停下休息，手扶着树，肩膀随着胸膛起伏，调整着呼吸。 　　体力不是他擅长的地方，先前一系列操作让路登的体力消耗不小。 　　而且，这地方诡异极了，路登进入丛林以后，竟然没有见到一个活物！ 　　虫子、鸟、兔子……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自己踩在枯枝落叶上的声音，在整座森林里回荡。 　　路登正要收回扶着树的手，却感觉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粘住了。 　　没有任何犹豫，蝴蝶刀出现在另一只手上，路登熟练的切开树皮，让自己的左手恢复自由。 　　就在他切开树皮的一刻，路登眼前的瞳孔猛地一缩！ 　　树皮里，竟然画着一个红色的叉！ 　　没等他多想，一个重物砸向路登的后脑，他只感觉眼前一黑，再次失去意识。 　　…… 　　眩晕，如同坐在茶水杯被人扔下了瀑布。 　　后脑传来的肿胀感，提示着路登，自己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 　　他的意识缓缓恢复，吃力地睁开双眼，只能看见一个天窗。 　　“你醒了？” 　　一个沙哑的电子音响起，瞬间吸引了路登全部的注意力。 　　幕后的神秘人？ 　　对方为什么要劫走自己？ 　　反抗军是怎么回事，美丽新世界又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处境？ 　　太多问题在路登心中，他却没有发问。 　　他很清楚，如果现在两人处于一场谈判，自己应该是极其不利的位置，很难有提问的资格。 　　如果对方想告诉自己，也会主动提起。 　　路登开口，语气中带着轻松和诙谐， 　　“对，我醒了，你该不会想告诉我，我已经变成女孩子了吧？” 　　“哎……” 　　神秘人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你果然很爱玩烂梗。” 　　路登似乎捕捉到什么信息，下意识追问道，“你认识我？” 　　是以前的朋友吗？ 　　他给自己取名路登，是因为一个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路登曾经在启云、神邦、雾都三个时代出现过，并且在这三个时代，都实现了超凡的成就，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是时代的塑造者，命运的启迪者，也被一部分人冠以恶魔之名！ 　　美丽新世界，是路登降临的第四个时代。 　　只不过，他还没摸清楚这个时代的规律，就被一个神秘人抓住，身处险境。 　　路登觉得……问题不大！ 　　对方即使杀了自己，自己也可以在下一个时代降临。 　　而且，路登相信，好运气会站在自己这边，对方好不容易抓住了自己，应该不是为了杀掉。 　　神秘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当然认识你。” 　　神秘人的下一句话，直接让路登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你只是众多克隆路登的一员，没什么特殊的。” 　　克隆自己？ 　　“真的吗？我不信！” 　　路登顿时来了兴趣， 　　“除非……让我看看！” 　　“能别玩烂梗了吗，天呐，我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喜欢烂梗是这么一件让人讨厌的事，我要在规矩里加上一条，每个路登每天只能玩五次，不，三次烂梗！” 　　显然，神秘人对于沟通的进度很不满意。 　　烂梗除了烂以外，信息密度极低，浪费两人的时间。 　　“好了，好了，说正事吧。” 　　路登很快接受了自己是克隆者的事实，没有进行任何争论。 　　首先，并不是对方说什么他，他信什么，目前依旧持有怀疑的态度。 　　真相如何，需要自己查证。 　　其次，技术上而言，克隆一个路登，并让他拥有对应的记忆，并非天方夜谭。 　　最后，路登确实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有些奇怪。 　　神秘人，也许能给他带来一些有用的线索。 　　打定主意以后，路登开始了反击， 　　“这是哪？你是谁？你想要让我帮你什么？” 　　车轮滚动的声音，传入路登耳中，他微微撑起身，看向前方。 　　神秘人现身了！ 　　一个坐着轮椅，带着头盔的人，出现在路登面前。 　　路登下意识说道， 　　“你这是在干嘛，COS万磁王和X教授……” 　　神秘人粗暴打断了路登， 　　“我说了，别玩烂梗了！” 　　“抱歉。” 　　路登歉意耸了耸肩，解释道，“你这个造型太经典了，我很难忍住不吐槽。” 　　坐在轮椅上的神秘人，回答了路登之前第一个问题——这是哪？ 　　“这是我们接下来的基地、总部，也是我们尝试摆脱美丽新世界和反抗军的地方。” 　　神秘人停顿了一下，说出了总部的名字， 　　“我把它命名为——失乐园。” 第022章 大师 　　失乐园？ 　　路登必须承认，这个名字很符合自己的审美。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冷不丁开口问道， 　　“这失乐园……该不会就咱俩吧？” 　　神秘人不满说道，“不该问的别问。” 　　路登急了，“不是说不准玩烂梗吗？！” 　　“那是对克隆路登的标准，我例外。” 　　说着，神秘人轮椅调转方向，背对着路登，向前驶去。 　　“跟上来。” 　　路登跟在轮椅后面，总感觉有目光在窥探、打量自己，说不出的诡异。 　　兴许是心理作用吧，路登在心底自我安慰道。 　　神秘人一边走，一边播放着沙哑的电子音，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甚至不愿意相信自己是克隆路登，为了让你相信这一点，我们来玩一个简单的游戏。” 　　路登嘴角微微勾起，摇了摇头， 　　“我不玩游戏。” 　　神秘人显然很了解路登，继续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玩，可我又没让你选。” 　　一个红点出现在路登额头上。 　　路登嘴角抽搐，虚张声势说道，“拿红外线吓唬谁呢？” 　　“你可以试试。” 　　神秘人很自信，“如果你愿意拿命赌的话。” 　　路登陷入了沉默。 　　对方拿捏住了他的死穴——怕死。 　　当然，路登并不是单纯的怕死，死亡不过是一段旅途的终点，新的起点，仅此而已。 　　他只是觉得，这样无意义的死亡，没有价值。 　　“你既然不相信自己是克隆的，不妨回想一下自己的记忆，所有与路登有关的史书，都会给出同样的一句评价【记忆极好，过目不忘】，我猜，你的记忆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听着神秘人的话，路登自信点头，“当然，我的记忆没有问题。” 　　他是启云王国的奠基人，是神邦的独裁官，是雾都的总督。 　　这三段人生，路登记得清清楚楚，一些记忆格外深刻，如同就发生在昨日一般。 　　神秘人继续问道， 　　“好，那我问你，你来自何处？” 　　“你这问的也太没水准了。” 　　路登不满说道， 　　“想要打探我不断降临的秘密？这种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一些。” 　　神秘人没有说话，但路登能猜到，对方在冷笑。 　　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路登爽快答道， 　　“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在降临之前，记忆会被封存起来，只保留这个世界的记忆，我不能提及任何与我来历有关的事，哪怕我说了，你也记不住，这是你我都无法理解的规则……” 　　神秘人摇了摇头。 　　他摇头的姿势很怪，寻常人摇头，都是脸动，后脑动的幅度更小。 　　神秘人则是脸保持不变，后脑摇晃，摇头晃脑的模样，看上去很欠揍。 　　路登无奈摊开了手， 　　“你看，我早说过了，说了你也没办法理解。” 　　“你只是被设定成这样的。” 　　对于路登的讲述，神秘人给出了精准且致命的评价， 　　“你的设计者并不清楚路登的来源，只是用一种拙劣的手法补全了设定，只为了解决其中逻辑矛盾的地方。 　　就拿文学作品来讲，你曾在启云王国的时期，靠当文抄公，赚了一大笔。 　　可你仔细回想一下，你脑海中有多少可供抄袭的作品？” 　　听到这话，路登脸色一沉，真的开始思考。 　　他抄了不少书，但自己心里还有不少存货。 　　随着记忆一点点清晰，自信回到了路登体内，对方的论证失败了！ 　　“三百部！” 　　路登自信说道， 　　“我看过三百部以上的书，能够将三百部经典著作复述出来，靠当文抄公来赚钱。” 　　“你看，这就是问题。” 　　神秘人虽然用的电子音，不妨碍他嗤笑， 　　“文抄公只是积累初始资本的手段之一，而且用处不多，你背了这么多书，难道是指望当文抄公过上爽文的男主人生吗？如果真是这样，你又怎么好意思称呼自己为路登先生？ 　　你的设计者考虑的非常周全，不仅把你抄过的作品塞进记忆里，甚至多塞了一些作品以供你选择。 　　但这种周全反倒充斥着刻意，太过完美的事显得不太自然。” 　　路登还在嘴硬，“就算我的记忆有些刻意和不自然，我可以解释为，我的出现就是为了送福报，而背三百本书则是计划的一部分，你指出的这一点，甚至连漏洞都算不上！” 　　“没错，它确实不算漏洞。” 　　神秘人爽快赞同了路登的观点，同时抛出了一个路登无法反驳的观点， 　　“可你是路登，哪怕是克隆的，哪怕记忆中有许多伪造的成分，你的行为模式依旧是以路登为原型，你会像路登一样生活，路登一样思考，这是你被设计出来的初衷。 　　刻意的记忆出现在路登的脑海中，以路登先生的思考模式，你应该得出一个怎样的结论？” 　　路登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知道答案了，只是有些难以说出口。 　　半晌后，他沙哑开口， 　　“我可能是克隆的产品，或者有人更改了我的记忆，世界的真相不在我眼前，我被蒙骗了。” 　　无论哪一种情况，对于路登来讲，都不是好消息。 　　一个人得知自己是克隆体后，会发生什么事？ 　　路登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至少他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路登想过自杀。 　　他兜里有一把手枪，可以轻松结束自己悲催的一生，摆脱工具一般的宿命。 　　可一团名为复仇的火焰在路登胸膛燃起。 　　他本应该是理性的，不应如此冲动。 　　但是，此刻这份冲动，让路登放弃了轻生的念头，给这具身躯注入了新的活力。 　　神秘人微微点头，赞许道， 　　“很好，你做了正确的决定。” 　　路登没有搭理对方，追问道，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神秘人提议道， 　　“首先，你要有一个代号，不能叫自己路登，毕竟我们这里未来会有很多路登。” 　　找克隆路登当帮手吗？ 　　这个提议，很对路登的胃口。 　　“代号？” 　　路登想了想，给自己取了一个代号，“叫我撒旦如何？” 　　神秘人无奈说道， 　　“年轻人，代号要谦虚一点，这里是失乐园，你就想着当撒旦，真想把生活变成爽文吗？” 　　“真麻烦。” 　　路登给自己换了一个代号， 　　“叫我一号好了。” 　　一号，一号路登，简单明了，先来后到。 　　一号看向神秘人，好奇问道， 　　“你的代号呢？” 　　对方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一号没猜错的话，这家伙……多半也是克隆路登。 　　神秘人谦虚说道， 　　“叫我大师好了。” 　　一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我以为代号都要谦虚一点！” 　　大师笑了笑， 　　“以后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个代号对我来说有多谦虚。” 　　很狂。 　　一号默默把这句话记下来，感觉自己以后装逼用得上。 　　“大师，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有两具路登尸体要处理一下……” 　　“大师，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一号，说笑了。” 第023章 欢迎来到失乐园 　　挥动着铲子，一号漫不经心问道， 　　“大师，这里为什么会有两具尸体？” 　　当一号看到路登尸体的那一刻，对于自己克隆的身份，他又多了几分信任。 　　如果大师早一点把尸体拿出来，两人也不用费这么多口舌了。 　　大师坐在轮椅上，没好气说道， 　　“这两具尸体，一具是因为营救失败而死亡，一具是得知真相后自杀。”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太好。 　　大师在担心什么，一号其实很清楚。 　　如果大师提前把尸体给一号看了，一号可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自杀。 　　身为被克隆者，尤其是骄傲如路登，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且，自我毁灭还有一个好处，能够最便捷地分辨真相。 　　如果自己是真路登，那么死亡之后，应该会回归到某个虚无之地，或者等待下一次降临。 　　不管哪一种，死亡都是解脱，而不是折磨。 　　显然，大师预判了路登的行为，并采取了成功率最高的劝说方法。 　　一号冷不丁开口说道， 　　“下次营救过程，我们应该让路登见血。” 　　大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见血之后，人的求生本能会驱使路登活下来，哪怕知道残酷克隆的真相之后，自杀的概率也会降低很多。 　　一号对自己身份转化适应的很快。 　　他已经从一个被害者的角度，顺利切换成了加害者，成为大师的帮凶，开始考虑下一次的‘营救计划’。 　　“我考虑过这个方案，但执行起来有点难度。” 　　大师解释道， 　　“根据我的计算，路登在承认克隆真相的情况下，有70％以上概率会自杀……” 　　“太高了。” 　　一号对这个数字很不满，这意味着他们十次营救计划，只有三次能成功。 　　“耐心点，听我说完。” 　　大师继续说道， 　　“但90％的路登不会承认克隆真相，他们只会装作自己接受了这个真相，然后心存侥幸，认为自己可能是特殊的一个路登。 　　他们会做一个思考上的博弈，如果他们是真路登，那么顶着克隆路登的身份生存，意味着多了一层伪装，更好执行自己的计划，能够给世间带来更多的福报。 　　如果他们是假路登，他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来说服自己，光凭三言两语无法说服这些固执的家伙。 　　无论是真是假，他们都需要活下来，才能追求答案和真相。” 　　听着大师的话，一号陷入沉默。 　　大师分析的很精准。 　　一号表面上认可了大师的说法，内心依旧保持着怀疑，没有完全接受自己是克隆体这件事。 　　如果自己真的是克隆体，还不如死了算了！ 　　报仇？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讲究传统报仇。 　　再说了，真要报仇也该正牌路登去报仇，关他这个克隆体什么事？ 　　半晌后，一号打破了沉默。 　　“大师，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快点埋，埋完尸体，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大师没理会一号，自顾自说道， 　　“这里的食物不算短缺，我从反抗军那里弄到了不少高蛋白食物和肉罐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是人肉。美丽新世界收容了所有智慧生物，肉在这里可是稀缺品。” 　　等一号埋完了尸体，他扛着铁锹，跟在大师身后。 　　好几次，一号都想直接一铁锹放倒大师，至少先掌握谈判的主动权再说。 　　他不崇尚暴力，但眼下的局面，主题是斗争，斗争就会有你死我活，暴力是不可避免的。 　　可问题是，自己分明在大师背后，一号总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这种说不出来的诡异，让一号不得不放弃偷袭这个计划。 　　他害怕计划失败，而且内心的预感告诉一号，计划极大可能会失败。 　　大师还提防着自己，一号也提防着大师。 　　对于大师的身份，一号猜测，一共有三种可能： 　　克隆路登，真路登，制造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无论哪一种可能，一号都可以和对方合作，尝试获得更有价值的信息。 　　去餐厅的路上，大师一边向一号介绍失乐园的基础设施，一边说出自己收集的情报。 　　“公司负责克隆路登，回收路登……” 　　“反抗军在反抗美丽新世界，进入反抗军总部的路登，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美丽新世界疑似由一个顶级人工智能操纵，拥有一套自洽的运营逻辑，它全知全能，但极少干涉，至少目前为止，除了强行收容以外，没有看到任何干涉的迹象……” 　　公司，反抗军，美丽新世界。 　　原本三足鼎立的局面，从今天起，多半要改写。 　　因为，伴随着一号的加入，世界上多了一方势力——失乐园。 　　有了两个路登以后，失乐园的发展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一号加入的第三天，他们再次进行了营救行动，和上次一样，成功救出一名路登。 　　在一号的配合下，大师成功说服这位克隆路登。 　　克隆路登本打算给自己取名为撒旦，被一号和大师无情拒绝，他索性给自己取名为星期日。 　　“星期日，神的日子。” 　　星期日知道，另外两个路登明白这个代号的意思，他依旧要解释一遍， 　　“我觉得我才是最路登的路登！” 　　正扛着RPG的一号，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大师，认真说道， 　　“我觉得他玩了两次烂梗。” 　　“附议，星期日，你今天只能再玩一次烂梗，哦，你之前取名撒旦也算一次，你今天不能玩烂梗了。” 　　大师坐在轮椅上，身体控制似乎有些别扭，用僵硬的手指敲打着扶手。 　　“我们已经有三个路登，很快，我们就会有更多的路登，三十个，三百个……” 　　星期日进入角色很快，追问道，“大师，你是觉得路登太难管理了吗？我觉得路登训练一下，也可以成为精锐的战士！他们只需要知道服从命令即可……” 　　“别想着榨干剩余价值这件事了，这些家伙是路登，你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自我压榨才行。” 　　大师拒绝了星期日的提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管理路登，只需要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大师，一号，星期日，三人的脑海里同时浮现了一个方案。 　　…… 　　半年后。 　　失乐园。 　　一个树桩前，一名神色迷茫的路登，正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里了。 　　这个地方很奇怪，周围的人大多都戴着面罩，面具之类的东西，可身形、体态都差不多，看上去……像极了路登。 　　“你好，我是你的接引路登，你可以叫我魔术师路登，或者是魔术师。” 　　一个带着礼帽，手持拐杖的路登，出现在路登面前，语速飞快， 　　“欢迎来到失乐园，这里一共有三条规矩。” 　　“第一，每天只能玩三次烂梗。” 　　“第二，每个路登都必须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代号，不允许取名为撒旦。” 　　“第三，路登币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和疑惑。” 　　魔术师路登拍了拍手，手掌之间飞出数只白鸽。 　　白鸽遮挡了路登的视野，当他再次看向对方时，魔术师手中出现了一枚金灿灿的金币！ 　　这枚金币出现的瞬间，路登感觉呼吸一紧，心底生出一股占有欲，为了这金币，他什么都愿意做！ 　　魔术师重复道， 　　“欢迎来到失乐园！” 第024章 你醒啦？ 　　欢迎来到失乐园？ 　　路登看着眼前的魔术师路登，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经过简短的思考，路登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路登币……有什么用？” 　　路登币，真是难听的名字。 　　金币在魔术师指尖翻滚，就像有磁力一样，吸引着路登的目光。 　　“在这里，路登币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一切，路登币由纯金打造，每一枚9克重，在失乐园可以购买各种生活物资。” 　　魔术师解释道， 　　“当然，除了一般的货币职能外，路登币还有一些特殊功能。 　　比如，每个路登每天只能玩三次烂梗，如果多支付一枚路登币，可以多玩一次烂梗！第二次玩烂梗，就要支付十枚路登币，以此类推。” 　　路登：…… 　　这算哪门子的功能！ 　　设计出这一条规则的人，绝对是路登！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路登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自己……兴许真的是克隆路登！ 　　即便如此，路登依旧发动技能【嘴硬】， 　　“烂梗本来就可以随便玩，是失乐园的规矩限制了次数，我们应该改变规矩，而不是交这狗屁罚款！” 　　“你说的有道理。” 　　魔术师赞同了路登的观点。 　　他们都是路登，彼此之间的观点不会有太大区别，这种认可更像是自我认可，一般只会出现在极其自恋的人身上。 　　巧了，路登就是这样的人。 　　魔术师补充道， 　　“失乐园每天收取的烂梗罚款，会平分给每一个路登，结账期为12小时。” 　　“这……”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的性质又变了。 　　路登飞快思考道， 　　“如果失乐园里都是路登，那么大家玩烂梗的频率应该一致，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会倾向于尽可能多玩烂梗。 　　而罚款会平分给每一个路登，这代表着，只要找到玩烂梗的平均数，玩烂梗是没有代价的，因为上交的罚款都会回到自己手中。 　　而制度的设计者得到了什么？一大笔罚金的12小时使用权，为路登币赋予了更多的价值……” 　　魔术师并没有打断路登的思考，而是在一旁静静看着。 　　这是每一个路登都必须经历的过程，独自思考是路登的良药。 　　“等等！” 　　路登很快回过神来，甚至有些恼火， 　　“我都在想什么，最重要的事难道不是【克隆】这件事吗？为什么我在思考路登币和烂梗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分散我的注意力，这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出路登在想什么，魔术师解释道， 　　“分散你的注意力是为了避免你自杀，失乐园如今的存活率是98.7％，我们有一套标准流程，能够让新来的路登更好适应失乐园。” 　　显然，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在魔术师的预料之中。 　　听到这话，路登脸色并没有缓和，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失乐园如今有多少路登？” 　　“没有代号的路登？只有你一个。” 　　魔术师意味深长说道， 　　“拥有代号之后，我们便不是路登了。” 　　路登皱起眉头，没有找出其中关联，追问道， 　　“你叫魔术师，怎么，你很喜欢表演魔术吗，你很享受用骗人的戏法来收获赞誉？” 　　对于路登的冒犯，魔术师不以为然，平静答道， 　　“魔术一部分是科学，一部分是障眼法，归根到底是信息差，可能再加一点点表演。 　　我想我们本就是表演欲过剩的人，过分追求仪式感就是具体表现。 　　以我在启云、神邦、雾都的行为，为世界带来的奇迹，我自称为魔术师，应该没人有意见吧？” 　　路登敏锐捕捉到对方言语之间的信息，微微瞪眼， 　　“你觉得自己不是克隆路登？” 　　“当然，别装的那么吃惊，难道你认为自己是克隆路登？” 　　魔术师看穿了路登的把戏，自然答道， 　　“我为什么不能是真正的路登？魔术就是我的福报，这一次我依旧会为世界送来福报，失乐园就是我的舞台。” 　　“这话未免也太直白了一些。” 　　路登讪讪说道， 　　“你是想告诉我，每个路登其实都相信自己是本体，是独一无二的路登，而代号的选择其实代表了对路登的认知和解读。 　　当代号出现的那一刻，就像……” 　　路登卡住了，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魔术师替他补充完了这句话， 　　“就像新生一般，人有了名字，才有了灵魂，我们亦是如此。” 　　路登，只是一个代号，无法赋予每个克隆体灵魂。 　　这里这么多路登，每个人都有代号，意味着他们都做出了选择，选择自己的路，成为自己心中的路登，向其他人证明，自己才是最路登的路登。 　　“我明白了。” 　　路登沉吟道， 　　“关于代号的事，我可以多考虑一会吗？” 　　“当然可以，作为你的向导，请允许我向你介绍失乐园的基础功能，你可以选择三种开局，开局一条狗，开局一间破房子，开局一把剑……” 　　听着魔术师的话，路登嘴角抽搐，很想吐槽。 　　这是哪门子的页游开局。 　　设计这个新手指引的家伙，未免太恶趣味了吧？ 　　魔术师介绍完开局，并没急着让路登选择，而是带他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走，带你看点好看的。” 　　好看的？ 　　听到这话，路登警觉无比。 　　这家伙，该不会有那种癖好吧？ 　　魔术师则随手抛出一枚金币，算是刚才玩烂梗的罚金。 　　“对了，罚金的平均值是11路登币，也就是每天可以额外玩两次烂梗，如果你不玩，则白赚11路登币。” 　　魔术师在前面带路，解释道， 　　“大部分人都比较穷，玩不起烂梗，每天只能多玩两次。 　　不过最近要开会了，会议只会邀请拥有路登币前十的人参加，会上的人都很喜欢玩烂梗，每次开会当天都会爆出天量罚金，算是一种财富再分配了……” 　　很快，魔术师在一间手术室外停下脚步。 　　他换上了一身衣服，也给路登换了一间。 　　路登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我们来干嘛？” 　　魔术师小声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路登币能做什么吗？我花1000路登币才买到2张票，一会看仔细了，别浪费！ 　　如果想要拷贝录像，那是额外的价钱，我可不会帮你出这笔钱。” 　　看仔细了？ 　　看什么，手术吗？ 　　中世纪倒是有观摩手术的习惯，路登没想到，失乐园里，竟然也有这种习惯。 　　不过，路登相信，即将发生的事，应该能够帮他更好地认识失乐园。 　　这也是魔术师带他来这里的本意。 　　换好衣服，进入手术室，路登跟在魔术师身旁，站在阴暗的角落，不想被其他人注意到。 　　绝大多数路登都站在角落，聚光灯下只有几个人在忙碌。 　　“看到手术台前面的路登没有？” 　　魔术师小声介绍道， 　　“那家伙叫一号，是失乐园的前三富豪，别误会，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这家伙只是来的比较早而已，好运的家伙。” 　　来的越早，资本积累越快，资本增长越恐怖。 　　滚雪球，哪个路登不会？ 　　难的永远是初始资本积累和试错成本。 　　在市场竞争中，一步慢，步步慢，当你的竞争对手都是路登时，尤其如此。 　　魔术师继续说道， 　　“一号花了10万路登币，才安排了这场手术！” 　　10万？ 　　路登好奇问道，“什么手术？” 　　听魔术师的语气，10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马上就知道了。” 　　魔术师回头看了路登一样，意味深长说道， 　　“你应该庆幸，本来躺在手术台上的，应该是你才对。” 　　路登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都可能是克隆的，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 　　奇怪的手术？路登根本不带怕的。 　　很快，一股寒意笼罩了路登，他开始慌了。 　　手术台上的路登，缓缓醒来，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正当他迷惑时，只见一群带着不同面罩的路登涌了上来，所有人脸上挂着同样诡异的笑容，齐声祝贺道， 　　“你醒啦？” 　　“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女孩子了！” 第025章 富有且慷慨 　　手术台上的人，听到这话脸色一沉，胯下一凉。 　　她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宝贝。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 　　一号显然十分富有，可以肆无忌惮地玩烂梗，向这个娘化路登简单介绍了一下失乐园。 　　介绍完，一号说道，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我们可以立刻给你做手术，变回男人，感谢这科技发达的年代。 　　第二个选择，你保留手术的影响，作为赔偿，你会获得一大笔路登币，让我算算，大概三十二万路登币，在整个失乐园，都能排进前十。” 　　三十二万路登币？ 　　这个数字从一号口中说出后，所有人都感觉呼吸一紧，心跳加速！ 　　路登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旁的魔术师，情绪已经不太好了。 　　除了眼红以外，他们心中还飘着一个荒诞的念头——恨不得取而代之！ 　　可恶！为什么断根的不是我？！ 　　那可是三十二万路登币！失乐园前十的宝座啊！ 　　要知道，财富积累的手段，大家都大同小异。 　　拥有足量的原始资本后，任何一个路登，都能妥善经营自己的路登币，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意味着，在失乐园里，所有路登的排名是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一般情况不会发生大的变故。 　　这三十二万金币，就像天降横财，砸在了这个娘炮身上。 　　为了组织这场手术，一号出资10万路登币，现场观看的门票、转播的付费、广告收入……就连主刀的医师，都被收了一笔费用。 　　付费上班了属于是。 　　以及在手术期间玩的所有烂梗，罚金都会作为对方的补偿，算在三十二万路登币里。 　　前提是……手术台上的路登，肯接受自己的女儿身，才能获得这笔巨资。 　　显然，她也有些意动。 　　一号补充道， 　　“我需要提醒你，在做决定时，不仅要考虑路登币的价值，失乐园前十的排名，还要认真阅读这份协议。 　　你如果选择拿走三十二万路登币，将来任何时候，你只要反悔了，想变回男人，要归还的不仅是三十二万路登币，还要归还因此获得的所有收益，毕竟这是不当得利。 　　简单来说，你可以做一个富有且慷慨的女人，也可以做一个一贫如洗的男人。” 　　在进行手术之前，一号已经把所有情况都考虑进去了，堵住了漏洞，没有任何套利空间。 　　路登看着手术台上的家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家伙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 　　自己差一点就成手术台上的路登了…… 　　路登感觉一阵后怕。 　　设身处地去想，在权衡所有利弊之后，路登极有可能做出一个路登的决定…… 　　“我同意。” 　　一个婉转的嗓音响起，手术台上的路登做出了决定。 　　她选择了富有且慷慨。 　　在场的人，没有任何意外。 　　这是所有路登都会做出的选择。 　　在无法压榨别人的情况下，路登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压榨自己。 　　谁的剩余价值不是价值？ 　　“好。” 　　一号拿出一份文件，让对方按下手印。 　　“手术同意书？” 　　按下手印的她冷哼一声，不屑说道， 　　“哪有先做手术再同意的？这地方有没有秩序，我觉得三十二万路登币不一定能够完全赔偿我的损失，你们在流程上并不合规……” 　　“第一，你还没有代号，不是失乐园的人，没有失乐园的合法身份。” 　　一号打断了对方的话，收起同意书，认真说道， 　　“第二，手术还没开始，你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你在镜子里看到的样貌只是虚拟形象，至于你感受到的冰凉，那是一堆刚从冰库里拿出来的路登币……好了，我的废话有点多，麻醉师，可以上麻药了。” 　　手术台上的路登脸色闪过一丝慌乱，诧异问道， 　　“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 　　他以为她已经是女孩子了，所以才同意了这项交易。 　　如果让他提前知道自己还没变女孩子，他肯定……还是会同意的。 　　这是一个无解的事，无论怎么走，这个路登最后都会走向为了钱把自己变成女孩的结局。 　　对于路登来讲，绝大多数东西都有价格，尤其是自己。 　　“玩烂梗而已，你怎么当真了呀！” 　　面对对方的质疑，一号扬了扬手中的手术同意书，义正言辞说道， 　　“没有你的同意，我们怎么能随便对你做手术呢，那是不合规的流程！” 　　手术台上的路登，一时间陷入语塞。 　　一个拿着小臂粗细注射器的麻醉师走上前，认真问道，“全麻还是半麻？” 　　被手术的对象嘴虚张着，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开玩笑的。” 　　麻醉师眯眼笑着，把注射器扔到一旁， 　　“我给你选了半麻，希望你喜欢，毕竟我花了钱的。” 　　这场手术，任何可以卖的地方，都被一号卖掉了。 　　要把一场手术炒作出三十二万路登币的价值，可花费了他一番功夫！ 　　“你可能会感觉有点疼，这是正常现象，你的麻醉师给你选了最小剂量的麻药，理由很简单，他并没有想折磨你的意思，只是这样比较省钱。” 　　主刀医师一边做手术，一边和手术对象闲聊， 　　“趁着这个时间，你可以考虑自己的代号和职业了。顺便提一下，我的代号是多科特尔，你以后如果想做手术，随时可以找我，我也是失乐园唯一的妇科医生，目前为止。” 　　被手术的路登：…… 　　观摩手术的路登：…… 　　他看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不管路登币的价值如何，1000路登币2张门票，看完这出好戏，路登只能说，值了。 　　看向手术台旁的一号，路登心底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手术台上的倒霉蛋，每一个想法，每一个念头，都被一号预判了，被吃的死死的。 　　和一号相比，路登显得没有那么路登。 　　难道这家伙才是真的路登？ 　　魔术师注意到路登的变化，猜到他在想什么，不屑说道，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你有这种幼稚的想法很正常。我们都是路登，根本不需要换位思考，只需要按照本能去做就行了，吃准一个路登又有什么难的？ 　　一号能赢，只不过是掌握了更多的信息罢了，这家伙变魔术可没我厉害，谁都可能是真的路登，一号绝对不是，这家伙百分之一百是冒牌货……” 　　听着魔术师的话，路登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魔术师说的有道理。 　　猜别人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也许有点难。 　　可猜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难度？ 　　“不过……” 　　魔术师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有一个家伙，你一定要注意，在你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千万不要随便接触他。一旦接触太多，了解太多，很容易产生自我怀疑。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失乐园存活率吗？98.7％！ 　　死亡的1.3％路登，绝大多数都是见过这家伙后，选择自杀……” 　　听到魔术师这话，路登心底咯噔一下，对于这位神秘的存在，凭空多了几分敬畏和好奇。 　　能让路登自杀，只有一种可能——见识过对方之后，路登无比相信自己就是克隆体，进而选择了自我毁灭的结局。 　　“我运气不错，至今为止还没见过这家伙，听说他一直坐在轮椅上……” 　　魔术师贴在路登耳边，小心翼翼说出了那人的名称， 　　“代号，大师。” 第026章 安息日 　　失乐园。 　　议事大厅。 　　一场严肃的会议正在进行。 　　圆桌旁，放置着十把座椅，其中九把座椅上都坐着路登，他们是整个失乐园拥有路登币最多的十人。 　　这十人里，绝大多数都是老面孔，只有一个新人。 　　穿着中性服装的娘化路登，坐在属于自己的那把椅子上，好奇地打量周围。 　　她刚下手术台，完成了性别的转换，也拥有了三十二万路登币的巨额财富，一跃而成失乐园的顶级富豪，拥有了参加会议的资格。 　　手术不仅改变了她的性别，还调整了她体内的激素，连样貌都做了一定的修整。 　　整容手术，对于这个时代来讲，只是小菜一碟。 　　至于最终的效果，则是按照她的意愿，将路登的照片输入到电脑后，随机生成女性图片，由她来选择。 　　此刻的她，如同淑女一般坐在圆桌旁，安静，且危险。 　　她左手边的路登，优雅问道， 　　“这位女士，请问您的代号？” 　　她嘴角带着冷笑，不屑回道， 　　“身为一名绅士，在询问别人名字之前，是否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大家都是路登，别搁这儿装犊子。 　　“是我冒犯了。” 　　这名路登微微躬身，介绍道， 　　“我是星期六，神创造人的日子，掌管失乐园的历法和记录。” 　　掌管？ 　　她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太理解这个词。 　　失乐园是公平的，这里唯一的规则就是谁钱多谁说了算。 　　既然如此，又哪来的掌管呢？ 　　“掌管是一种狂妄的说法，可我们本就不是谦逊之人，就不要犯下无意义的虚伪之罪。” 　　星期六解释道， 　　“你可以理解为，失乐园里，在做历法这件事的众多路登里，我的路登币最多，因此，在历法上，我有绝对的话语权。” 　　路登币最多，掌握的资源最多，能够带来的合作也就更多。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底层路登会无条件支持钱更多的一方，从中分一杯羹。 　　正如他们常说的那样——大家都是路登。 　　都是路登，谁钱多，谁的人就多，谁的人和钱多，赢面就更大。 　　这是失乐园的游戏规则。 　　赤裸，简单，高效。 　　当然，这套规则能生效，有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整个失乐园里，除了路登以外，没有第二人。 　　大家都是路登，都能接受并遵守这套游戏规则，如果有谁违反规则，会受到所有路登的反对和压制。 　　星期六坐的那把椅子，背后有一个数字——NO.9。 　　显然，他是失乐园身价第九高的人。 　　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完成变性手术的路登，思考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代号， 　　“你可以叫我……天使。” 　　天使？ 　　这个代号，从未出现在失乐园里。 　　绝大多数路登想要的第一个代号，一般都是撒旦。 　　毕竟，这里是失乐园嘛！ 　　可天使，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圆桌上，数道目光投了过来，看向自称‘天使’的路登。 　　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敌意， 　　“激素水平的调整让你和所有路登都不同，千万别误会，我没有任何夸你的意思，我只是说，这种变化在一开始是新奇的，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实际上，这会让你距离路登本登更远，换而言之，你是最像克隆路登的路登。 　　等你幡然醒悟的那一天，你才会明白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而你也只不过是一场阴谋的副产品罢了。” 　　天使循着声音，找到了这令人讨厌的家伙。 　　他斜坐在一把椅子上，整个人仿佛陷在座椅里，身上笼罩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座椅背后露出一个数字——NO.4。 　　“老四，安息日，也叫死神。” 　　星期六介绍道， 　　“他掌管死亡。” 　　这是一句不需要多解释的职责。 　　天使没有避讳对方的目光，迎面问道， 　　“我得罪过你？或者说，我的出现影响了你的计划？让我猜猜，第十这个位子之前坐着的是谁，你的盟友吗？” 　　安息日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星期六耐心解释道， 　　“原来的第十是我的朋友——星期日，好吧，我确实不喜欢那家伙，甚至巴不得看他早点去死，但怎么说呢……星期日是一个很特殊的家伙，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最路登的路登。” 　　星期日？ 　　天使作为一个新人，刚来到失乐园，就通过压榨自己，获得了一大笔财富，跻身前十富豪，甚至能参加这场会议。 　　所有路登都很清楚，对于路登来讲，初始资本有多重要。 　　加上这场会议…… 　　安息日有理由相信，这次会议过后，前十的路登都会获得巨大的好处，这种好处会让他们的地位更加巩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号才会主动出手，创造出天使，逼走了星期日。 　　一号不想让星期日出现在这场会议上！ 　　只是短短数秒，天使就通过手边的信息，分析出了来龙去脉，将整个事件大致还原。 　　天使还有更多的疑问， 　　“星期日排名第十，你身为星期六排名第九？他应该比你先来，为什么钱会比你少？还有，安息日为什么会有两个代号？” 　　“星期日确实比我先来，但那家伙……你以后见到他就会明白了。” 　　星期六没有太多解释，而是直接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可以花钱买代号。” 　　买代号？ 　　就像游戏里，给背包开扩展一样，氪金就行吗？ 　　没这么简单吧…… 　　天使脸色微微变化，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BINGO——” 　　星期六露出一个坏笑，点头印证了天使的想法， 　　“你猜对了，想要拥有第二个代号，光靠花钱是不够的，必须找到代号的持有路登，和他发起一场生死决斗，证明谁更像路登，证明对方才是克隆路登，失败者会失去所有，性命、代号、财富……赢家，通吃。” 　　这条规则，是失乐园的潜规则，不会在新手指引中提及。 　　安息日拥有第二个代号，这意味着，他曾和一个自称‘死神’的路登赌命，还赌赢了！ 　　星期六没有主动提起，安息日向死神发起挑战时，安息日在财富榜百名开外，而死神位列第四。 　　那场挑战过后，失乐园少了一个死神，多了一个安息日。 　　安息日很欣赏星期日，一号却很讨厌那个家伙，甚至愿意下血本，动用钞能力，把星期日排除在计划之外。 　　目前来看，他成功了。 　　天使还想问些什么， 　　“这场会……” 　　叮铃铃—— 　　银铃响起，打断了天使和星期六的对话。 　　听到这铃声，圆桌旁的所有人神色一紧，就连一直慵懒的安息日，都微微坐直，以表尊敬。 　　星期六站起身，他负责历法和记录，会议记录和主持会议也是其中的职责。 　　星期六清了清嗓子，一个个代号从他口中说出， 　　“一号，园长，安息日……星期六、天使，应到九人，实到九人。” 　　说完，星期六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圆桌的另一边。 　　一面大的落地窗前，放着一把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人，背对众人。 　　星期六恭敬说道， 　　“大师，人到齐了，可以开会了。” 第027章 第三阶段—狩猎 　　天使能感受到，所有人对大师的态度都不一样。 　　哪怕只是刚刚和对方接触，天使都能察觉到大师的不凡。 　　大师分明是背对众人，却仿佛与他们面对面一般。 　　当星期六将大师推到圆桌前，正对众人，天使却莫名感受到与大师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当他远离你时，你却感觉他在靠近。 　　当他靠近你时，你却觉得他在远离。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奇特。 　　天使相信，所有路登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他们开会用的是圆桌，每个人占据一把椅子，本来并无先后尊卑之分。 　　可大师落座之后，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大师，他是毋庸置疑的中心，哪怕被无数路登环绕，亦是如此。 　　大师环顾一圈，目光落在了天使身上。 　　沙哑的电子音响起，大师轻声说道， 　　“伟大的灵魂都是雌雄同体。” 　　天使站起身，微微躬身致意， 　　“感谢您的认可。” 　　这句话出自著名的雾都文学，伍尔夫的作品《奥兰多》。 　　用来形容天使的处境，再贴切不过了。 　　大师弹出一枚金币，扔在圆桌上。 　　“谈正事吧。” 　　天使脸色微变，初次参会的她并不清楚这里的规矩。 　　星期六作为主持人，主动提醒道， 　　“引用名人名言也算玩烂梗之一。” 　　在失乐园，玩烂梗要罚款，第一次1路登币，第二次10，第三次100…… 　　大师先前扔出的路登币，就是罚款。 　　星期六补充了了一句， 　　“每场会议玩烂梗最多的人拥有一票否决权。” 　　听到这句，天使脸色又是一变。 　　烂梗的开销是指数级增长的。 　　第六次烂梗需要10万路登币，第七次需要100万！ 　　天使总身价只有32万路登币，意味着她最多玩6次烂梗。 　　想要获得一票否决权，需要出11万路登币！ 　　这还不稳妥！ 　　根据会议议案的重要程度不同，一票否决权的价值也不同！ 　　很有可能，天使花掉11万路登币，也没法获得一票否决权！ 　　不，是一定无法获得！ 　　星期六手指微动，发了几份会议记录给天使，让她熟悉一下流程和规矩。 　　按照过往的会议记录，绝大多数时候，一票否决权都在大师手中，他总会玩最多的烂梗，花最多的钱…… 　　这也意味着，大师的财富，永远比第二名高一个数量级！ 　　第二名是百万富翁，大师就是千万富翁。第二名是千万富翁，大师就是亿万富翁…… 　　这种断层式的领先，让人生出一种无力感。 　　会议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刷新着天使对于大师的认知。 　　大师再次开口， 　　“园长，汇报一下失乐园的情况。” 　　园长，财富榜NO.3，从他的代号不难看出，这个路登的野心很大。 　　事实上，所有路登的野心都很大。 　　园长负责管理整个失乐园，除了大师和一号，园长拥有最多的路登币，有资本去做这件事。 　　园长站起身，认真汇报道， 　　“目前失乐园一共有556人，其中555人拥有代号。过去一周，日均营救路登21.4人次，营救成功率100％，生还率100％，第二阶段目标达成率101％……” 　　园长在汇报的同时，天使也在观察园长。 　　他穿着西装制服，头发梳理地一丝不苟，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上班族，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完美。 　　天使没来由想到，园长有一点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 　　哦对了，雾都的秘书长。 　　园长就是这样的人物，绝对的执行力，恐怖的管理能力和掌控能力，但从不会主动学习新的知识，更不会拥有新的想法。 　　一方面，天使佩服园长。 　　能够成为富豪榜前十，并且稳居前三，甚至压安息日一头，说明园长在路登中也极其出色。 　　另一方面，天使对园长很不屑。 　　这家伙是个不错的人才，但他绝不可能是真正的路登。 　　天使注意到，失乐园是一个有趣的地方，对于路登来讲，有着神奇的魔力，来了就不想离开。 　　因为，在失乐园里，路登可以……成长？ 　　成长，没错，对于路登来讲，这是一个奇怪的词。 　　天使已经捕捉到了这个特点，失乐园能给与所有路登，最大的价值就是成长！ 　　而这种成长，能区分出每一个路登的不同。 　　他们就像一粒又一粒种子，吸收养分，破土而出，成长为苍天大树……各有不同。 　　谁能成长的更快，谁能成长的更强，谁就是真正的路登。 　　这里，是世间的失乐园，亦是路登的修罗场。 　　天使感觉数种矛盾的情绪在内心激荡，她既兴奋，又害怕，既迷茫，又斗志昂扬。 　　所有复杂的情绪糅杂成一种，充斥着天使澎湃的胸膛——期待。 　　她很期待，失乐园、大师、这么多路登，还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园长的汇报，也到了最后的时刻， 　　“综上所述，我认为第二阶段的所有要求已经达成，眼下也许不是启动第三阶段的好时机，但我们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做完汇报，园长向大师致意，坐回原位。 　　电子音再次响起，大师缓缓开口， 　　“这次开会，本来就是商讨第三阶段的开启，你们可以阅读一下手边的文件……” 　　天使的平板上，多了一份文件。 　　她飞快翻阅了一下。 　　大师将失乐园分为不同阶段。 　　第一阶段，新生。 　　也就是失乐园的起点，大师救出第一个路登——一号，然后救出更多路登：星期日、星期六、死神…… 　　他们在一起，创造了今天的失乐园。 　　第二阶段：成长。 　　失乐园有了雏形之后，需要更多的路登。 　　规矩、货币、各项资源、各种机构…… 　　失乐园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建起了一个拥有旺盛生命力的乐园。 　　这还不够。 　　天使翻动文件，很快看到了最后一页，上面简单介绍了第三阶段的概要。 　　第三阶段：狩猎。 　　所有人近乎同一时间阅读完了文件，再一次将目光集中在大师身上。 　　大师再次开口， 　　“失乐园需要更多人，更多的资源，更多的劳动力，五百个路登可以运营五百个顶尖的公司或机构，窝在失乐园里内斗太浪费你们的才能了。压榨自己从来都是无奈之举，真正的路登绝不会满足于此。” 　　听到这话，所有人做出同样的动作，如同机器人一般，整齐划一地点头。 　　路登不是合格的劳工，不是出色的矿工，不是精锐的战士，不是996的精英白领…… 　　如果可以的话，在一切可以享乐的情况下，路登都会选择享乐。 　　他是一个上好的路灯挂件。 　　前提是，让他先卖出路灯、绞绳，赚干净最后一枚金币！ 　　一时间，在情绪的共鸣下，天使竟然感觉有几分热血澎湃。 　　她准备好大干一场了！ 　　大师平静说道， 　　“简单来说，失乐园需要一大批的廉价劳动力。” 第028章 复活 　　廉价劳动力？ 　　听到这个词，天使脑海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相信，在场的路登都在想这件事。 　　不，不对，自己是第一次开会，他们不是。 　　这些路登会下意识多一层、甚至是多几层思考，用来避免和其他路登的思路撞车。 　　天使很快意识到，自己和其他路登的差距，这种差距并非潜力的差距，而是成长时间的不同。 　　换而言之，失乐园已经要进入第三阶段了，这里的人也跟着失乐园在一起成长，天使则是第一阶段的新人。 　　正如安息日说的那样，她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一个意外，人为制造的意外。 　　即便如此，天使依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像漫画瑞克和莫蒂里那样，失乐园是我们的瑞城，而瑞城不能只有瑞克，我们需要自己的莫蒂……” 　　说完，天使扔出了一枚路登币在桌上。 　　她很清楚，引用动漫比喻现实，也是烂梗。 　　“这是我听过最无聊的烂梗。” 　　安息日不屑地反驳，他一开口仿佛就有腐朽的气息迎面而来。 　　一枚金币在他指尖旋转，安息日嘲讽道， 　　“我们可不是爽文男主，没有什么无敌的金手指，更不是宇宙里最聪明的人，如果要论聪明，一百个路登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阿尔伯特。” 　　说完，他把金币砸向圆桌，在天使面前弹跳着。 　　当安息日提到‘阿尔伯特’这个名字时，所有人的神色都有片刻黯淡。 　　显然，对于这位雾都的老伙计，他们有缅怀，有追思，有各种复杂且无法言说的情绪。 　　这股淡淡的愁绪很快被冲散，会场内，安息日与天使针锋相对，就像旧时代的残党看不惯冒尖的新人一样。 　　不用大师出面，一号站了出来， 　　“无意义的争吵到此为止。” 　　他先后扔出了五枚金币两次， 　　“安息日，天使，你们被禁言五分钟。” 　　安息日毫不退步，随手扔出十枚金币， 　　“就凭你这赝品，也配禁言我？” 　　不需要星期六解说，天使也能看明白这条规矩。 　　开会时，可以对其他参会对象禁言，开销=时长乘以对方玩烂梗的金额。 　　安息日和天使玩了1次烂梗，花费了1金币，因此禁言他们5分钟需要5金币。 　　而解除禁言的方法也很简单，再玩一次烂梗，刷新自己的烂梗次数和金额，对方的禁言现场失效。 　　归根到底，还是路登币决定一切。 　　而开会时的罚金，会分给整个失乐园的路登，俗称——爆金币。 　　也是个烂梗。 　　天使也不甘示弱，扔了10枚金币在桌上，解除了自己的禁言。 　　正当双方再次准备对喷时，大师开口了， 　　“用瑞城做比喻，眼下来看还算恰当，可很快就不是了，路登不需要专属的搭档，有绞绳就够了。失乐园需要的廉价劳动力，可不是中学都没毕业的黄衣小子。 　　除了基础设施以外，无论是科研、扩张、反击，我们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这超出了路登能提供的上限。 　　在参会之前，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拿到了会议主题，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在大师面前，哪怕是安息日，也会老实一些。 　　对大师要有最起码的尊重。 　　园长率先开口，“我建议维持现状，开发更多、更高效的工具，用来增加我们的生产力，目前我们研制的人工智能，还没有任何一个被美丽新世界收容。” 　　机器人取代人工？ 　　从科学的进步角度来讲，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条流水线上，只需要数个操作工和维修工，就能实现工业化、智能化，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大师则摇了摇头， 　　“这条路是死的。” 　　如今，失乐园的科学家，都是由路登担任。 　　众所周知，路登也许有点聪明，但绝不是做科研的顶尖人才。 　　他会编程，会写代码，但也仅此而已，不要对他有过多的期望。 　　大师说这条路是死的，有两个原因。 　　一来，路登的科研潜力有限，早晚会遇到瓶颈。 　　二来，美丽新世界的收容规则决定了，一旦失乐园出现有潜力的人工智能，立刻就会被收容。 　　哪怕被大师反对，园长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但这条路依旧值得投入。” 　　双方看上去像是在争执，谈话间却没有任何火药味。 　　天使有些疑惑，这样的争论有意义吗？ 　　星期六恰到好处地解释道， 　　“参会者要为会议上的话负责，比如现在，园长坚持研发人工智能、改进工具，等这场会议后，失乐园进入第三阶段，他就必须拿手中的资源去做这件事，达到预期目标。” 　　成功了有奖励，失败了有惩罚。 　　这么简单的道理，就不用星期六讲解了。 　　“我也认为这套路走不通。” 　　安息日又开口了。 　　和大师一样，安息日不看好人工智能的前景。 　　安息日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应该将重点放在生物科技的研发上，同样是工具，生物被收容的概率更小，有突破进展的意义也更大。” 　　生物科技？ 　　天使眉头微微一挑，她很清楚，自己的变性手术就是生物科技的一部分。 　　安息日提到的研发，又是什么？ 　　克隆吗？ 　　克隆谁？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会议继续进行，参会的人或多或少提出自己的观点，圆桌上的金币越来越多。 　　很快，在场的人分成了三派。 　　支持院长的人工智能派。 　　支持安息日的生物科技派。 　　以及，支持大师计划的墙头草。 　　没错，大师没有主动提及自己的计划，他只说自己有办法弄来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既不用靠人工智能，也不需要靠生物科技。 　　即便如此，也有一半的人选择跟随大师。 　　“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吧。” 　　大师头稍稍后仰，似乎有些累了。 　　“一号，安息日，你们留一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所有人起身，向大师致意，然后缓缓退出会场。 　　他们离开时，一步三回头。 　　当然，这不是舍不得大师。 　　而是……桌上摆放着小山一般的金币，实在让路登挪不开眼！ 　　所有人心底生出同一个念头， 　　“这金灿灿的路登币都要分给穷路登，造孽呀！” 　　当他们都离开后，会场只剩下三个人。 　　大师，一号，安息日。 　　大师用指节胡乱敲着桌子，捕捉不到任何节奏。 　　沉默片刻后，大师开口问道， 　　“关于路登的复活计划，进展如何？” 第029章 回收 　　是的，复活计划。 　　当然，这个复活‘路登’并不是复活历史上的路登，召唤出那个恶魔。 　　而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复活’。 　　失乐园有不少路登的尸体，因为各种原因死亡，自杀也好，他杀也罢，总之是死了。 　　大师资助的一个项目，负责让这些死去的路登起死回生。 　　“没有太大进展，大师。” 　　安息日缓缓说道，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多的尸体，光知道‘路登’能够复活这一点可不够。” 　　按照失乐园已知的情报，如果‘路登’在营救过程中死亡，【反抗军】会放弃路登的尸体，直接撤退。 　　而【公司】会派人，回收路登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这些路登去哪了。 　　大师向安息日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情报——这些死去的路登被复活了。 　　复活后的路登，没有生前的记忆，会被再次投放到美丽新世界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循环。 　　失乐园的存在，毫无疑问打破了这种循环。 　　如今，安息日着手于让路登起死回生，想要拥有和【公司】一样的技术，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面对安息日的需求，大师不予理睬，而是说道， 　　“一个理论，只要知道最终能够成功，技术上的突破是迟早的事。” 　　“没错。” 　　安息日赞同大师的观点，补充道， 　　“可时间才是最大的问题，不是吗，大师？” 　　身为路登，大家都很清楚一件事——自己活不了多久。 　　历史上最长寿的路登，也就是雾都那位总督，从环游世界回来以后，不到十年就死了。 　　失乐园是奇迹之地，是疯狂的乐园，也注定了昙花一现的命运。 　　这奇迹最多持续四十年，甚至更短！ 　　时间对所有人都很公平。 　　对路登格外公平。 　　“所以，我们就更需要解决复活的问题，只要掌握了复活的核心科技，死亡将不再是威胁。” 　　对于安息日的需求，大师给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 　　“每一个路登都是失乐园的宝贵财产，你所从事研究的价值，还不足够让失乐园主动杀死路登来配合。但是，另一个地方，有很多路登的尸体……” 　　三人心中同时浮现了一个名字——反抗军。 　　反抗军有大量的路灯挂件，对于安息日来讲，这是宝贵的实验素材。 　　“进攻反抗军？” 　　安息日皱起眉头，没想到大师会这么疯狂， 　　“我认为以失乐园如今的实力，胜算渺茫。” 　　大师点了点头， 　　“那是第四阶段的事，暂时不急。” 　　又询问了一些关于生物技术的研发问题，大师结束了和安息日的谈话。 　　复活路登的实验，依旧是安息日手中最重要的工作。 　　除此之外，他还要在第三阶段，为失乐园提供足够多的生物资源，完成既定目标，让失乐园尽快进入第四阶段。 　　送走安息日后，一号推着大师，在失乐园里慢行。 　　他推轮椅的方式很奇怪，一号和大师面对面，两个加长的扶手被他握住，向前推行。 　　如果从另一方向看，就像大师的轮椅在倒退一样。 　　一号一边推着轮椅，一边与大师闲聊， 　　“大师，第三阶段，关于廉价劳动力的事，你准备怎么解决？”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失乐园在第三阶段，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眼下，失乐园最大的矛盾，就是路登们日益增长的庞大剥削需求和极少量廉价劳动力供应的矛盾。 　　这种供需关系的失调，极大束缚了失乐园的生产力。 　　只有涌入海量廉价劳动力，才能让这五百多路登忙碌起来，发挥他们真正的价值，才能将生产力彻底释放。 　　而限制廉价劳动力的，是美丽新世界。 　　它会收容一切有可能成为智慧生物的存在，人工智能也好，克隆人也罢，都会被美丽新世界无条件收容。 　　当然，被收容、教育之后，智慧生物如果主动选择离开美丽新世界，美丽新世界也不会有任何阻拦。 　　反抗军也好，失乐园也罢，这些都是在美丽新世界默许下存在的势力。 　　大师认真答道， 　　“哪里廉价劳动力多，就去哪里找。” 　　听到这话，一号有些诧异， 　　“您准备去美丽新世界挖人？” 　　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要知道，想要进入美丽新世界，就要冒着再次被反抗军绑架的风险！ 　　失乐园至今都没有搞明白，反抗军到底是怎么把人从美丽新世界弄出来的。 　　失乐园不可能精准拦截每一次绑架行动。 　　而且，进入反抗军总部的路登，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权衡利弊后，一号严肃说道， 　　“大师，综合所有因素，以失乐园现阶段的情况，派出任何人返回美丽新世界都是一个风险大于收益的事。 　　如果人死了，被公司回收的人会失去记忆。 　　如果人被反抗军绑走了，失乐园的秘密也会暴露在反抗军面前，即使秘密不暴露，我们也会白白损失一人。 　　而预期收益……说实话，我不觉得能从美丽新世界弄来廉价劳动力，那些人又不是傻子！” 　　听到这话，大师缓缓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没等一号再次开口，大师继续说道， 　　“可大师之所以是大师，就是因为他能做到寻常路登做不到的事。” 　　一号脸一黑，感觉自己白替这家伙操心了。 　　一号停下轮椅，伸出一只手，“大师，该交罚金了。” 　　刚刚开会时，大师已经玩了很多次烂梗。 　　再交一次罚金，哪怕是大师，也会破产。 　　大师敲了敲自己的腕表，提示道，“过十二点了。”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失乐园上空响起丧钟的声音。 　　“咚——” 　　“咚——” 　　十二点一过，钟声响起，新的一天开始。 　　丧钟敲响的一刻，整个失乐园的路登都会陷入短暂的狂欢，敬过去的死亡，敬未来的逝去。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 　　大师阻止一号继续送自己， 　　“接下来，是大师的操作。” 　　一号：…… 　　他很想踹一脚这个臭屁的家伙。 　　可一号又不得不服气，从失乐园创建的第一天开始，大师就创造了太多奇迹。 　　也许这一次，大师依旧能创造奇迹。 　　黑夜笼罩下，一个身影悄然离开失乐园。 　　在通往反抗军总部的道路上，忽然响起一声枪响。 　　“砰——” 　　枪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似乎打破了禁忌。 　　几分钟后，一辆直升机从远处驶来，两名营救人员熟练地跳下直升机。 　　“现场什么情况？” 　　“一名路登开枪打爆了自己的脑袋，疑似之前失踪的路登，因不明原因自杀，该死，这些家伙总是喜欢自杀，这是这一周第几起了？第三起还是第四起？” 　　“读取死亡回放……无异常！” 　　“回收继续，送往第三生产车间进行修补……” 第030章 说的就是失乐园 　　和以往每一个工作日一样。 　　冰冷的停尸台上，躺着一具路登尸体。 　　缝补二人组踏着轻松的步伐，哼着小曲，走了进来。 　　“让我看看，又一个开枪打爆自己脑袋的路登，说实话，反抗军这些年越来越让我失望了！” 　　“谁说不是呢？他们拥有那么多路登，却连点像样的进攻都没有！” 　　“该干活了，伙计！” 　　“等等，我豆腐脑还没吃完，吸溜～” 　　“这家伙脖子很僵硬呀，一看就是经常坐着不劳动，都快颈椎病了！” 　　“来，搭把手，给他正骨一下，一，二，三，咔嚓！” 　　“断了……再拿条新脖子来吧，要不要干脆直接换个头？” 　　“算了，克隆头颅申请太麻烦了，我可不想扣绩效奖金。” 　　“……” 　　“各项检测完成，在这里签字，恢复出厂设置……” 　　一个焕然一新的路登，再次投放到美丽新世界之中。 　　路登缓缓睁开眼，出现在一个纯白空间，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略显诡异，仿佛他来过不止一次。 　　输入‘路登’作为自己的姓名，很快，一个智能招待出现。 　　“路登先生，欢迎来到——美丽新世界！” 　　一个多小时后，路登带着一位女士的联系方式，离开了引导空间。 　　走在大街上，路登一边走，一边揉搓自己的脖子，不停摇晃着，似乎之前脖子很不舒服。 　　按照指引，他很快在美丽新世界安家，有了一个叫亚瑟的邻居，双方一见如故，迅速成为知己好友。 　　在美丽新世界的短暂欢乐时光，路登没有浪费，他学习了不少技术。 　　不过，由于路登的兴趣很广泛，很多东西都是一扫而过，更多的是关注框架、方向这类的东西，而非细节。 　　而事实上，路登查看的这些技术，绝大多数，失乐园都用不上。 　　失乐园有很多技术上的瓶颈，从美丽新世界窃取无疑是一个取巧的方法。 　　但是，路登不能冒着暴露失乐园技术水平的风险，来做这件事。 　　雾都时代，有一句经典谚语：不要随便发脾气，否则别人会知道你的真本事。 　　一旦发脾气，就要拿出真本事。 　　而绝大多数没有真本事，因此，发脾气这件事，除了显得当事人无能狂怒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还会引来一些蝇营狗苟之辈的阴阳怪气。 　　说的就是失乐园。 　　路登很清楚，失乐园的真实水平不能暴露，因为……太垃圾了。 　　失乐园的科研人才全是路登，他路登能搞科研吗？没这个能力！ 　　即便如此，路登在这段时间学习的知识，对于失乐园来讲，也意义非凡。 　　而且，路登这一趟回美丽新世界，本来就是为了寻找廉价劳动力。 　　这里的廉价劳动力，当然也包括科研上的人才。 　　廉价，其实是一个相对概念。 　　如果一个人能创造100金币，却只需要支付99金币作为报酬，在路登眼里，这个人就算廉价的。 　　当然，绝大多数情况，路登都只会支付9金币，甚至更少的价钱，来压榨更多的剩余价值。 　　这，就是路登。 　　除了学习以外，路登的生活很平静。 　　这份平静，直到复活节前，被再次打破。 　　他失踪了。 　　上门找路登喝酒的亚瑟，敲开门，却看见了一个陌生人，难免有些失望。 　　“等一下！” 　　正准备离开的亚瑟，却被对方喊住， 　　“你叫亚瑟对么？” 　　亚瑟点头，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但你上任邻居，通过美丽新世界拜托我转交一件东西给你，我很乐意这么做，你知道的，毕竟这里是美丽新世界嘛！这是智慧生物最伟大的时代，所有人应该互帮互助，无私奉献……” 　　对方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亚瑟都没听进去。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一次的路登，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这家伙……预感到自己会失踪？ 　　不仅如此，路登还给亚瑟留下了一份礼物，由新邻居的手交给亚瑟。 　　“这是……” 　　亚瑟看着手中的方块，辨别出了它的成分，读取其中的信息， 　　“一个模拟仿真游戏的软件？路登想让我把这东西上传到网上？” 　　亚瑟犹豫了一下，带着这份储存文件的U盘离开。 　　至于会不会上传到共享网络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失乐园，一处独属于大师的秘密基地。 　　一切都按照事先设计好的程序在运转。 　　关于人工智能的收容，美丽新世界有极高的标准，并不会收容一些电子垃圾。 　　反抗军能触碰到收容这条线，是因为反抗军有足够的技术积累。 　　才成立半年的失乐园，当然没这份本事。 　　不过，哪怕是低等智能，执行一些简单、并不复杂的行为，也足够了。 　　比如，把一具还带着余温的尸体运到指定地点。 　　尸体送来后，秘密基地依旧在如常运转。 　　尸体的温度一点点降低，很快就要凉了。 　　秘密基地的灯光，闪烁了几下。 　　当灯光恢复如常时，尸体的温度竟然奇迹般回升了！ 　　不仅是温度回升，连带着心跳也回到了胸膛，血液在全身上下游走，唤醒每一寸肌肉。 　　半晌后，路登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着天花板，路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一次，不会出错了！ 　　他有更先进的设备，更充裕的时间，更好的安排，充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反思反思再反思！ 　　就是为了这一刻！ 　　成为大师完全体的那一刻！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把躯体平放在平台上，如今自己睁开眼能看见天花板，意味着头和身子完美契合！ 　　不会有错！ 　　路登疯狂给自己立了一堆FLAG，然后他决定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 　　他微微仰头，想要看看现在的自己。 　　脖子，传来微弱的僵硬感，四肢似乎有些不太协调，熟悉的感觉回到路登体内…… 　　路登深呼吸几口，错觉，一定是错觉！ 　　可能是复活的后遗症！ 　　路登再次仰头，这个动作显得无比吃力。 　　他决定简单一点，先起身再说。 　　操纵着身体，路登熟练地坐了起来，他面前就摆放着一面镜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路登脸一黑，破口骂道， 　　“艹！又装反了！” 第031章 命运会给忠诚者奖励 　　“装反一次是喜剧，装反两次是悲剧，装反三次是闹剧……” 　　坐在轮椅上，路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沉思。 　　上一次，他独自一人完成组装，条件有限，装反了确实可以理解……理解个屁呀！ 　　除非发生地震等不可抗力，路登没有任何理由把自己装反！ 　　上一次他就觉得奇怪，不过鉴于失乐园刚刚起步，路登手边有太多事要做，暂时顾不上这个细节。 　　哪怕抛开上次不谈，这一次呢？ 　　怎么又装反了？ 　　自己的身体不喜欢大脑指挥，在复活的时候给自己翻了个面，故意装反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 　　路登的手指有节奏敲击着扶手，这是他独处时思考的习惯。 　　“反了，反了……” 　　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自己遭受的一切，尤其是头颅装反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在幕后捣鬼。 　　吱呀—— 　　轮椅发出动静，倒退到显示器前。 　　路登调出了秘密基地的监控，查看完了自己复活的所有画面以及数据监控。 　　路登为了监控自己的复活过程，下了十足的功夫。 　　如果能收集到更多的数据，对于复活实验而言，有巨大的帮助。 　　当然，路登也想好了说辞，关于这些数据的来源。 　　路登盯着画面，一帧也不肯错过。 　　当他身体出现在秘密基地时，头是正的，他也是死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路登的尸体一点点死亡。 　　忽然！ 　　显示器下，室内灯光开始闪烁。 　　“果然！” 　　路登脸色阴沉，猜到了是这个结果。 　　有人干涉了自己的复活，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 　　对方不仅干涉了，而且还阻止了路登的监控。 　　有两种可能。 　　一，这个幕后主使，就是美丽新世界。 　　二，幕后主使和路登一样，是美丽新世界的漏网之鱼，由于某些原因，成为超然的存在，一边躲避美丽新世界的追杀，一边伺机而动。 　　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后，路登并没有感觉到轻松。 　　随之而来，更多的疑惑浮上心头。 　　“是谁在捣鬼？为了什么？装反了，究竟是恶作剧，还是想传递信息，如果想传递信息，他又在传递什么信息？” 　　路登坐在轮椅上，心中却罗列出了一张大网。 　　美丽新世界，反抗军，公司，失乐园，神秘人…… 　　这些信息他不可能写在纸上，更不可能以任何形式记录下来，也无法与人讨论。 　　已知的事务并不可怕，未知的存在才会让人敬畏。 　　路登坐在轮椅上，如同雕塑一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秘密基地内的一盏绿灯亮起， 　　“大师，一号。” 　　轮椅再次发出动静，路登操纵着轮椅，离开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在离开前，他销毁了所有的监控数据，先是删除，然后物理摧毁。 　　当路登离开秘密基地后，这处基地也会进入自我毁灭程序。 　　…… 　　当轮椅再次出现在失乐园时，一号看到熟悉的身影，显然松了口气。 　　“大师，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一号身边，跟着失乐园唯一的跨性别者——天使。 　　天使没想到，一号和大师打招呼的方式如此独特。 　　大师缓缓开口， 　　“说正事。” 　　他没有用电子音，而是真正的开口说话。 　　声音沙哑，有点像路登，又不太像，像是一口十年老痰堵在嗓子眼的路登。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一号才彻底放松下来，确定眼前轮椅上坐着的是真大师，而非假大师。 　　“边走边说吧。” 　　一号上前，推着大师的轮椅，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人工智能有了新的进展，园长弄出来了一个新鲜玩意，不仅能够解决生产问题，甚至连科研的活也能一起做，你敢相信吗，人工智能比路登还适合当科学家，更神奇的是，他们竟然没有被美丽新世界收容！” 　　大师嗤笑了一声，不屑说道， 　　“那说明园长弄出来的终究是三流货色。” 　　人工智能有突破，这件事，大师并不意外。 　　如果哪天人工智能被强制收容了，大师才会真正的意外。 　　“安息日那边也有好消息！” 　　一号很兴奋， 　　“那家伙把自己的实验室炸了，光是研究员就死了不少，安息日为此赔了一大笔钱，如今财富值掉到了第九，他们那边，星期六已经接替了他的位置，传说，星期六很想拿走安息日这个代号，安息日开出了一个天价……” 　　实验失败，本来是一件坏事。 　　对于一号来讲，却是一个好消息。 　　他早就看安息日不爽了！ 　　如今安息日遭遇挫折，虎落平阳，对于一号来讲，算是双喜临门。 　　“咳咳……” 　　说完好消息，一号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大师，你离开的时间有点久，第三阶段的目标已经完成30％了，很多见风使舵的家伙，都把宝压在其他人身上了。” 　　在大师离开的这段时间，园长和安息日借机抢走了不少墙头草。 　　园长靠着人工智能的创新和大幅提升，出尽了风头。 　　而安息日则是在低谷期，愿意拿出更多的核心资源来交易，而且风险大利润高，也吸引了一些赌徒。 　　众所周知，路登基本上都是赌徒。 　　不管怎么说，投资园长是稳收益保增长，投资安息日是以小博大。 　　投资大师……大师还没出手，没办法投资。 　　一号在汇报时，神色凝重，一副为君分忧的模样，格外忠诚。 　　大师带着些许戏谑的口吻，开口问道， 　　“所以，现在我身边只剩下你和天使了？” 　　一号尴尬地挠了挠头，松开了推着轮椅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严格来说……咳咳……大师您身边只剩天使了。” 　　天使则露出同样歉意的笑容，“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没有做其他投资，因此我手边只有31万。” 　　原本，天使的资产是32万。 　　上次开会，玩烂梗花了1万1。 　　她完全可以靠这段空档期投资，获得资产的增长，把30万变成40万或者更多，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一直拿着现金，等待大师的回归。 　　整个失乐园，她是唯一这么做的人。 　　听到这话，就连大师都忍不住摇了摇头，带着些许心痛说道， 　　“糟蹋钱呀。” 　　“不，我并不觉得。” 　　天使目光落在大师身上，带着些许狂热， 　　“我相信，命运会给忠诚者奖励。” 　　大师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沙哑开口， 　　“Yes，i will。” 第032章 是我 　　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嘀咕道， 　　“说话就说话，还拽啥启云文！谁不会似的！” 　　他身为大师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最先背叛大师，转去投资园长的人。 　　很显然，如果命运真的奖励了忠诚者，一号会成为整个失乐园的笑柄。 　　事情也有好的一方面，一号早就是笑柄了，并不需要多这么一件黑历史。 　　除了‘一号’这个代号以外，他在失乐园有一个外号——元老。 　　失乐园排名前十的富豪里，【元老】之名，非一号莫属。 　　嘴里嘀咕了两句后，一号立刻追问道， 　　“大师，我现在退出园长的投资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大师慢悠悠说道， 　　“我需要的启动资金并不多，而我自己手中的钱就够了。 　　作为奖励，我可以给天使一个投资的机会，这是会议的一部分。” 　　此奖励非彼奖励。 　　天使虽然是失乐园唯一的女性，但是，没有一个路登对她有想法，天使也对其他路登没有任何兴趣。 　　哪怕是大师。 　　失乐园的人们，虽然会沉迷在低级趣味之中，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脱离了低级趣味。 　　他们所追求的并非生理上的快感，而是纯粹的……价值。 　　被大师拒绝之后，一号也没有太过失望，他是园长的最大投资者，又是失乐园第二富豪，园长的项目大获成功，如今一号的财富急速膨胀，甚至超越了大师。 　　眼下，失乐园最有钱的人是一号，而非大师！ 　　当然，一号的财富都被园长的项目锁住了，如果他想要筹集大量现金，必须以较低的价格抛售资产。 　　而大师手里掌握的大量路登币，作为流动资金，在投资新项目上，更加便利和高效。 　　收起玩笑之色，一号拿出一份文件，正经念道， 　　“按照您之前吩咐，已经采购了1000份休眠修补舱，订制了4000份无意识生物躯体，其中各类型人形血肉躯体1000份，半智能改造躯体2000份，其他物种1000份，还有4000套操纵装置。 　　同时，东边的5万平土地可以由您使用，您的现金支付了首笔的费用，下一笔费用在14天后缴纳……” 　　休眠舱？无意识生物躯体？土地？ 　　听着这些词，天使一时间拿不准，大师到底要做什么。 　　天使决定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开口问道， 　　“无意识生物躯体？” 　　一号一边带路，一边解释， 　　“这边请，所谓的无意识躯体，就是制造出生物躯体，但没有制造大脑，没有自我意识，大脑里面是空的。 　　反倒用类似计算机的设置控制整个躯体，你戴上对应操纵设备后，可以远程操纵这些躯体，就像数控机床一样。 　　当然，这些计算机里没有任何人工智能的成分，大师给的钱可不够买4000个人工智能……” 　　一号的解释水平很糟糕。 　　天使觉得，他表现得不像路登，甚至不像一个会正常说话的人。 　　但是，这绝不是一号的水平问题，而是他的恶趣味，他并没有打算好好解释。 　　一号如今站在园长那里，严格意义上来讲，在第三阶段，他是大师、天使的竞争对手。 　　即便如此，天使还是从一号的解释中分析出来了几样信息： 　　1.大师定制的4000份躯体，都缺少意识操纵。 　　这很好理解，美丽新世界的收容规则时刻影响着失乐园。 　　如果直接克隆活体，会被立刻收容走。 　　安息日曾经尝试克隆过一次路登，克隆体刚有呼吸，就神秘失踪了！ 　　2.每份躯体，可以由意识远程操控。 　　4000份躯体就需要4000个意识来操纵…… 　　想到这里，天使忍不住看向大师，心中产生一个荒诞的想法。 　　难道说……大师能够用自己的意识操纵4000个躯体？！ 　　这未免也疯狂了！ 　　可天使转念一想，对方是大师……也不是不可能！ 　　事实上，一号也有类似的猜想。 　　他很好奇，大师弄这么多无意识的躯体，到底准备做什么。 　　已知，美丽新世界的规则不会失效，智慧生物就一定会被收容！ 　　同时，极少有智慧生物会主动离开美丽新世界。 　　哪怕离开，他们也会选择加入反抗军，不会选择失乐园这个刚起步的势力。 　　美丽新世界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失乐园的存在。 　　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大师沙哑开口， 　　“第三阶段是狩猎，不是压榨自己。” 　　大师需要的，是找一大批廉价劳动力，而非自己成为廉价劳动力！ 　　因此，就算大师有能力同时操纵4000份躯体，他也不会这么做。 　　“到了，大师，恐怕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三人在一面围墙前停下，一号松开了轮椅扶手，向两人微笑示意。 　　作为叛徒的他，没资格进入大师的领土。 　　不过，背叛与被背叛这种事，在路登身上太常见了，大师也不会因此迁怒一号什么。 　　围墙后面，摆放着大师购买的4000份无意识躯体，有一部分的维护人员，以及大师采购的所有设备。 　　一切都是按照大师要求照做的。 　　毕竟，大师付钱了，一号要把自己的职责做到位。 　　道别之后，一号转身准备离去。 　　“对了。” 　　大师忽然开口喊住一号，问了他一个问题， 　　“现在的财富榜第一是谁？” 　　一号谦虚说道，“是我。” 　　大师缓缓点头，附和道， 　　“哦，是我。” 　　一号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翻了个白眼，腹诽道， 　　“这算不算玩烂梗。” 　　一枚美丽的金币在空中划过一道更美丽的抛物线，一号连忙抬手接住。 　　天使推着大师进入围墙之内，只有大师的声音悠悠传来， 　　“回去帮我把罚款交一下。” 　　虽然大师背对一号，可一号总感觉一股目光盯着自己，看的自己心里发毛， 　　“这老东西……” 　　整个失乐园里，一号讨厌星期日，瞧不起安息日，俯视天使…… 　　他是失乐园的一号，是元老，是一直在财富榜前三的存在。 　　只有一个人，让一号看不透，猜不透，就是坐在轮椅上的大师。 　　金币在一号指尖旋转，他哼着小曲，迈着轻松的步伐，来到失乐园的中心前台，将金币抛了出去。 　　“替大师交的罚款。” 　　说完，一号倚靠着前台，吹了声口哨，惬意问道， 　　“最新的财富排行出来了吗？” 　　他如今稳坐失乐园财富榜第一，园长第二，失踪多日回归的大师已经是第三了！ 　　爱好炫耀的一号，就差写个牌子挂在身上，告知天下，自己已经蝉联财富榜第一7天22个小时45分19秒。 　　工作人员扫了一眼，随口说道，“刷新了。” 　　“让我看看。” 　　一号带着些许得意，抬头看向大屏幕最上方，寻找财富榜第一上自己的名字。 　　很快，他的笑容凝固了，眼神甚至有一刹那的恍惚，对于自己看到的东西难以置信！ 　　大屏幕顶部写着一行平平无奇的话： 　　“NO.1，大师。” 第033章 失乐园的竞争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号脱口而出， 　　“他凭什么是第一！” 　　前台负责招待的路登，代号信息差，瞥了一号一眼，冷冷答道， 　　“如果你对失乐园的财富统计数据有疑问，可以花钱申请复议。” 　　显然，对于失乐园的这位元老，大部分路登都不怎么看的上。 　　哪怕一号在财富榜上，从未掉出过前三。 　　就像路登们常说的那样，一号不过就是来的早点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些人投胎投的好，有些人出生出的早，这都是优势，路登们虽然承认这份优势，但并不认可一号。 　　一号还沉浸在难以置信中，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大师的魔术，像元老这样的人，看不懂也很正常。” 　　一号回过头，看见了一个身穿礼服的路登，身边还跟了一个路登。 　　一号认出对方，嘴角一咧，嘲讽道， 　　“魔术师，还没死呢？你那些小戏法貌似登不上台面吧，哦对了，前阵子失乐园是不是来了个新人，代号什么来着，奇迹师，你说，是你的魔术精彩，他是他的奇迹厉害？” 　　听到一号的话，魔术师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当一号提起‘奇迹师’的时候，魔术师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们都是路登，很清楚彼此在想什么。 　　如果只是普通的克隆生物，当然做不到这种程度。 　　路登们不仅基因上完全一致，就连三观、记忆、经历……都没有任何差别！ 　　才造成了眼前的诡异局面。 　　奇迹师和魔术师，双方显然选择了同一条赛道，未来注定会争夺彼此的代号。 　　魔术师虽然来失乐园更早，拥有更多的资本，暂时处于优势地位。 　　但是，奇迹师显然图谋更大，光脚的他在投资上的选择也会更加激进。 　　众所周知，图谋越大的路登，成功的概率也越大。 　　安息日就是最好的例子。 　　“奇迹师确实需要头疼，但那是我的事。” 　　魔术师缓缓开口，针锋相对， 　　“你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二号的财富排名是不是快冲进前十了，我听说他留了一大笔钱，等着大师回归呢。说起新人，免费告诉你一个消息，昨天有一个新代号，零号，当然，他更喜欢自称为归零者。” 　　二号，归零者，这两个代号明显是一号的竞争对手。 　　在失乐园里，一切都是公平的。 　　先来的路登，先拿走代号，先获得财富，先滚雪球…… 　　先发者有很多优势，尤其是在他们都是路登的前提下。 　　后来者，看似一无所有，却有了前进的方向，直接踩在巨人的肩膀上。 　　一号身后有二号，有归零者，魔术师身后有奇迹师…… 　　每个路登会根据自己的判断，选择不同的赛道。 　　整个失乐园，只有两条赛道没有竞争对手。 　　大师，天使。 　　没有新人会去挑战大师，也不会有路登上来就噶掉自己。 　　一号和魔术师吵了几句过后，双方同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一号再次开口， 　　“有兴趣去围墙后看看么？” 　　他想知道，大师到底做了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冲回财富榜第一。 　　至于财富榜的真实性……一号没有任何怀疑。 　　作为失乐园的奠基人之一，他很清楚，这份榜单是怎么来的。 　　魔术师没有迟疑，点头同意，“我确实对这个魔法很好奇。” 　　三人结伴而行。 　　魔术师身边跟着的路登，话很少，更多地再打量周围的一切，就像新人一样。 　　一号随口问道， 　　“这家伙还没有代号吗？” 　　“是的。” 　　魔术师有些头疼，揉着太阳穴说道， 　　“谁能想到，我成为新人导师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 　　他负责接引一位路登进入失乐园，甚至花重金买了两张门票，带着对方见证了天使的诞生。 　　本来，一切进展的很顺利。 　　问题偏偏出在这里！ 　　这个新人，不知道自己的代号是什么！ 　　这可不常发生在路登身上。 　　没有代号，新人就无法融入失乐园，魔术师就必须履行自己的引导职责。 　　这段时间，这新人一直跟在他身边，依旧在思考自己的代号，未能做出决定。 　　渐渐的，名声传开，周围人们也都知道有这么位路登，一直无法决定代号。 　　有人叫他无名，有人叫他思考着，也有人叫他克隆小子。 　　毕竟，只有克隆路登才会干出这种傻事，连一个代号都无法决定！ 　　听到双方在谈论自己，那个路登无奈笑了笑，显然习以为常。 　　一号和魔术师的关系不好，可路登和路登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糟糕，谁都在想着法压榨对方的剩余价值。 　　几句话的功夫，双方就返回围墙，大师的秘密就在围墙后面。 　　而天使早早就等在门口，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 　　看到这笑容的一刻，所有路登都眉头一皱，心底一沉。 　　糟了！要被宰了！ 　　天使缓缓说道， 　　“允许10人参观，大师会为你们讲解围墙后的事，门票3.1万金币。” 　　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 　　“3.1万，你怎么不去抢！” 　　“瞎了么，她这不就是在抢？这比抢还快！” 　　“散了散了，这是宰冤大头的。感恩！大师从来不坑穷人！” 　　“……” 　　听到3.1万金币的门票价格，一号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10张门票刚好是31万，也就是天使手里的所有资金。 　　天使直接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想， 　　“我把钱投了进去，大师说让我先回本。” 　　“这回本可真快呀……” 　　一号嘴角抽搐，心在滴血，依旧不得不咬牙出了这笔钱。 　　哪怕被大师抢走了第一的位子，一号依旧是财富榜第二，3.1万金币，买大师一个秘密，这笔钱花得值！ 　　跟在大师身边这么久，一号很清楚一件事，花在大师身上的钱，很少会亏本。 　　他能稳坐前三，是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一号都把宝压在大师身上。 　　这一次……可能也不例外。 　　门票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十张门票更是被一抢而空。 　　购买门票的，都是富豪榜前十的人物，3.1万的价格将绝大多数路登拒之门外，他们自然拿走了9张票。 　　哪怕是如今守门的安息日，也吃力地挤出了这笔钱。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一个叫星期日的家伙，用所有的资产，买下了一张门票。 　　魔术师也由于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到了一张。 　　那个没有代号的新人站在围墙外，向魔术师挥手告别。 　　他很想去围墙后看看，可他既没有代号，也没有3.1万金币，魔术师也买不起第二张门票。 　　为众人引路的天使，却回头看向他， 　　“你没有代号对吧？大师说你不算失乐园的人，有兴趣的话，可以免费进来参观。” 　　新人愣了一下，点头跟上， 　　“乐意至极。” 第034章 异化 　　十一人跟在天使身后，走进了围墙。 　　不过，他们在行走时，根据彼此的关系，自然分成了不同的小团体。 　　安息日、星期六、星期日凑在一起。 　　园长周围也围着一些人，这些人倒不是支持园长，而是园长的项目带着他们赚取了客观的利润，几人暂时达成了松散的利益同盟关系。 　　一号虽然投资了园长，但他无论在哪里都很不受待见。 　　因此，一号、魔术师、新人，则凑在一起。 　　围墙内的布置，一号很是熟悉，因为这些都是他帮大师置办的。 　　可惜，在最重要的决策上，一号做错了，背叛了大师。 　　天使则接替一号，成为大师新的助手。 　　只是片刻时间，天使的忠诚就得到了奖励，将投资本金赚了回来。 　　打量着周围，一号并没有看到太多变化，嘴里忍不住嘀咕道， 　　“这老家伙，都干了什么？” 　　大师的财富突然冲上第一，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以一号掌握的信息，他其实已经能猜到一些眉目。 　　大师弄来了4000具无意识的躯体，又租了这么大一块地，财富暴涨…… 　　“那4000个躯体有意识了？” 　　一号能猜到这个结论，可他想不明白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这些躯体有意识了，大师是怎么避开美丽新世界的收容？” 　　要知道，限制失乐园发展的上限，就是美丽新世界的收容规则！ 　　而大师眼下显然在做的事，与收容规则起了冲突！ 　　一号心底一沉，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大师找到了美丽新世界的漏洞？！” 　　就在他脸色微变时，耳边响起一个欠打的声音， 　　“元老，你终于想明白了？” 　　一号扭头，看着发声嘲讽自己的人——星期日。 　　星期日是失乐园的第三人，本来，以他的能力和际遇，留在富豪榜前十绰绰有余，甚至能挤下一号，成为富豪榜第二。 　　但是，星期日有一个很显著的毛病——惹人厌。 　　准确来说，是惹路登厌。 　　认识他的路登，很少有喜欢他的。 　　哪怕是星期六、安息日和他在一起，更多的也是利益联盟。 　　星期日也许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但他可以让所有人不满意。 　　“哟，这不是老三吗？” 　　一号毫无阴阳怪气地说道， 　　“老三，我怎么听说，你连买门票的钱都是借的？” 　　“是呀。” 　　星期日叹息了一声， 　　“我这是路登的身子，要饭的命，等这趟看完之后，我只能替人打工还债。” 　　他花了3.1万金币，只为了来围墙后看一眼。 　　而且，那是星期日最后的本钱了。 　　在失乐园里，失去本钱，意味着什么，所有路登都很清楚。 　　永无出头之日。 　　如果竞争对手是其他人，还有可能逆风翻盘。 　　可当你和一群路登竞争时，他们不会给你留任何机会。 　　星期日感慨了两句，转而说道， 　　“你已经看出来了吧，大师掌握了一个漏洞，能够对抗美丽新世界的漏洞。他拥有了4000具有意识的躯体，这些都是他的‘财产’，也正是因此，他才会瞬间返回财富榜第一的位置。” 　　一号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可。 　　财富榜的计算，绝对不会出错。 　　而4000个有意识的躯体，意味着4000个廉价劳动力，也就是一大笔财富！ 　　就算是雾都时代，4000个地精奴隶也值一大笔钱！ 　　更何况，廉价是相对概念。 　　只要这里的劳动力成本低于路登的平均水平，他们就是廉价的。 　　失乐园第三阶段，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来解放更多的路登，从而实现整个失乐园生产力的爆炸式增长！ 　　原本，一号以为，希望握在园长手中。 　　现在看来，大师又会笑到最后。 　　看着一号陷入沉默，星期日嗤笑道， 　　“真是个蠢货，你在感慨大师的手段吗？拜托你醒醒，他能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是大师，更不是因为他比你聪明多少，那个冒牌货永远快你一步，甚至是两步，这不是能力上的差距，这是信息差的问题！出题人是他，答题人也是他，回回考满分，很奇怪么？” 　　听到星期日的话，一号脸色冷下来，驳斥道， 　　“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脑子比其他人好使，我建议你去测测智商，你能想明白的事，我想不明白吗？” 　　大家都是路登，星期日知道的，一号也知道。 　　“是吗？” 　　星期日嘴角微微翘起，反问道， 　　“你真以为，这里是路登的乐园吗？ 　　大师费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让我们在一起鄙视彼此？这是哪里，路登转转转酒吧吗？ 　　还是说像瑞城那样，多元宇宙最聪明的人聚集在一起，却活成了最平庸的模样？” 　　一号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搭理星期日。 　　双方争吵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蕴含的信息却是巨大的。 　　星期日和一号，都是失乐园的奠基人，却因为信念的不同，做出了不同的决定。 　　一直沉默的新人，此时听着两人的争吵，却有了不同的观点。 　　他一直没有代号，因为他没想好自己的代号。 　　这些日子，新人一直在观察。 　　他注意到，所有拥有‘代号’的路登，虽然思维模式还是一致的，但已经表现出了细微的差别！ 　　一号和星期日的冲突，就来源于这种差别。 　　魔术师曾经说过一句话，一旦拥有代号，你就不再是路登了。 　　新人问过魔术师，这句话是魔术师自己原创的吗。 　　魔术师却说，这是大师的原话。 　　“你就不再是路登了……” 　　路登目光扫过在场十余人，天使、安息日、一号……一张张脸完全一致，气质和神态却截然不同。 　　他们入园最久的一个人，也才半年的时间！ 　　如果继续在失乐园里生活下去，他们未来……真的还是路登吗？ 　　大师创建失乐园的目的，是为了找出最路登的路登，还是为了什么？ 　　伴随着思考，一股股寒意洗刷着新人的内心，他的灵魂在战栗，甚至渴望逃离。 　　他注意到另一个可怕的细节…… 　　对于路登之间的异化，失乐园的所有成员，都习以为常，甚至……在主动追求异化！ 　　甚至在异化的过程中，成员之间会有冲突，这种冲突以各种形式解决，但想要彻底摆平冲突，只有一个办法——杀死对方，拿走代号。 　　在可预见的未来，哪怕不断有新人涌入，失乐园也会变成金字塔结构。 　　顶部的成员，会拥有最多财富，最多的代号，在异化的道路上走得最远，彼此之间差距越来越大…… 　　路登想到这里，思路忽然中断，因为所有人同时停了下来。 　　路登的脖子有些僵硬，他微微抬头，看向前方。 　　那里放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身影，被失乐园所有成员崇拜，尊敬…… 　　众所周知，路登表达崇拜的方式，就是取而代之。 　　路登心底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异化的终点……是大师？” 第035章 我懂了 　　当路登身处失乐园时，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悄然发生改变。 　　这种异化的过程，体现在方方面面。 　　就像无数个克隆胚胎，最后活成了亿万种不同模样。 　　可新人路登意识到一件事，异化也好，进化也好，在可预见的范围内，都是有终点的。 　　在能看见的终点里，大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猜想更大胆一点，也许这种异化、轮回、循环，已经进行了不止一次。 　　而大师的身份，也因此复杂了起来。 　　他可能是真正的路登，可能是最早觉醒的路登，也可能是上一次异化的终点、完全体…… 　　无论真相如何，眼下失乐园的众人们，都是以大师为目标，在不断成长。 　　至于失乐园最终会结出怎样的花朵…… 　　让路登拭目以待。 　　路登回过神来，大师已经开始招待众人， 　　“你们可以在这里随意参观，也可以向我提问，我愿意解答你们任何疑问，这不是慷慨，而是真诚合作的必经之路。” 　　大师话音刚落，立刻有不少人提出问题。 　　路登注意到，星期日脱离了人群，开始准备在围墙内闲逛。 　　路登追了上去，好奇问道， 　　“你不准备提问吗？” 　　3.1万金币，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星期日把全部身家拿来当门票，却不打算询问大师？ 　　星期日诧异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没代号那家伙是吧，好运的家伙。” 　　感慨完，星期日回头看着被众人围绕的大师， 　　“这是一场无趣的游戏，大师是出题者，是答题者，回回都能考满分，甚至可以奖励自己小红花，他在做什么，过家家吗？” 　　路登好奇道，“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虚无主义者？” 　　在星期日口中，一切都没有意义，是典型的虚无主义者。 　　星期日冷哼一声，摊开双手， 　　“虚无主义者？谁不是呢，每个人在某段时间都可能会觉得一切毫无意义，开始思考各种空泛却无用的问题，我们都是这样，但拜托别用这种词来定义我，你不觉得定义一个路登，一个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吗，你用简单几个词汇就想概括我复杂的人性，未免有些太狭隘了。” 　　“我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讨厌你了。” 　　路登摇了摇头， 　　“你确实不招人喜欢。” 　　星期日不屑答道， 　　“如果想要讨人喜欢，我应该投胎成为金币，而不是路登。” 　　他体内似乎有一种旺盛的活力，让他能怼天怼地怼空气。 　　偏偏大多数时候，星期日说的都挺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路登索性脱离大师，跟着星期日，继续询问道， 　　“如果你不喜欢大师，为什么又要进来呢？” 　　“为什么要进来，为什么要离开，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如果每一个问题我都有答案，那我成什么了，二流问答平台吗？” 　　星期日翻了个白眼，看着脸色阴沉的路登，他提醒道， 　　“失乐园里揍人要罚款的！” 　　很多人都想揍星期日。 　　可惜，他们付不起这个价格。 　　路登无奈摊开手， 　　“你这么做，总有你的理由吧？” 　　“理由？我确实有一个，说实话，我对我俩的对话已经感到厌烦了，我像一个喋喋不休满嘴埋怨的失败者，而你，更像一个茫然无知的好奇宝宝。” 　　星期日甩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离太阳太近，眼睛会瞎的。” 　　路登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星期日，又回头看了看大师，嘴里回味着星期日之前的话。 　　“太阳么……” 　　大师这边，众人七嘴八舌问了一些问题，都无关痛痒。 　　一号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众人，直截了当问道， 　　“大师，你是不是回美丽新世界了？” 　　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大师的回答。 　　大师僵硬地点头，“没错，但并不是我回去了，而是我想办法传递了消息。” 　　场内所有人在这一刻脸色大变！ 　　大师有办法向美丽新世界内传递消息？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这个方式是垄断的，这意味着，大师将永远是失乐园最富有的人！ 　　这场竞争，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安息日开口， 　　“这些操纵躯体的意识，都来自美丽新世界？” 　　大师再次点头，没有任何隐瞒，“没错。” 　　所有路登在这一刻都想明白了，大师是如何规避美丽新世界的收容规则。 　　按照美丽新世界的规则，收容的前提是：所有智慧生物及有潜力发展成智慧生物的存在。 　　这里隐藏了一个条件：收容有且只有一次。 　　他们无法创造顶尖人工智能，不能克隆任何生物，这些都会被收容走…… 　　但是！ 　　从美丽新世界已被收容的智慧生物里，弄一批人出来，把他们的意识拿出来，让他们远程遥控一些躯体。 　　这件事，并不违反收容规则！ 　　因为他们已经被收容了！而且，他们是自愿选择来到失乐园，拥有随时离开的自由。 　　“原来如此……” 　　一号微微点头，喃喃道， 　　“就像网文一样，你把一些玩家弄到异世界，让他们担任第四天灾，成为你的廉价劳动力，这些玩家也乐在其中，掌握信息差的读者也会很爽……” 　　安息日没好气说道， 　　“你的脑子里除了爽文就只有爽文吗？” 　　一号振振有词，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介意成为爽文男主！” 　　园长缓缓点头， 　　“其他路登说这话也许有点奇怪，可一想到是一号这么说，事情顿时就合理起来了。” 　　“好了，现在不是损一号的时候，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的是。” 　　大师阻止了众人嘲笑元老的行为，转而问道， 　　“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 　　一号再次发问， 　　“你是怎么把这么多智慧生物的意识弄到失乐园来的？” 　　这里有4000个躯体，大师只用不到5分钟的时间，就弄来了4000人！ 　　这效率……太恐怖了！ 　　“这个简单。” 　　大师向众人展现了一个程序和一段文字： 　　“点开这个程序，你将进入一个名叫【失乐园】的地方，操纵100％仿真模拟的躯体，开启奇妙的冒险之旅。” 　　看完这段文字，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感觉像看大傻逼。 　　“就这？就这？” 　　一号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么一段文字，你就弄来了4000人？” 　　这段文字毫无吸引力，一看就是三流网文作者随手打出来的凑数文字，称之为文字垃圾都侮辱垃圾。 　　一号还在质疑大师，其他路登有了不同的看法。 　　“原来如此！” 　　安息日恍然大悟，“我懂了。” 　　园长缓缓点头，“我也懂了。” 　　周围路登一个接一个点头，就连魔术师都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最后，经过短暂的思考，一号点了点头， 　　“我懂了！” 第036章 智矿 　　安息日冷笑道， 　　“你又懂了？” 　　瞬间，周围充满了欢乐的空气。 　　园长更进一步，羞辱似地说道， 　　“我赌5000金币，这家伙根本没懂。” 　　“附议。” 　　“加一。”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加入了这场赌局，大师也不例外。 　　5000金币在其他路登看来，兴许很多，在这些富豪看来……也确实很多。 　　但是，能够进入围墙内的路登，都是富豪榜前列的存在。 　　他们每人拿出5000金币来，和一号对赌。 　　如果他们赢了，等于所有人财富增加5000金币，一号小亏。 　　如果他们输了，等于所有人都亏钱，财富榜不会有太大变动。 　　对于这些名列财富榜前列的人来说，财富的具体多少反倒不是最重要的，名次更重要。 　　富有和贫穷，都是相对概念。 　　“既然你们要送钱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号爽快答应了下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如同得手的猎人，缓缓说道， 　　“你们喜欢钓鱼吗，不戴头盔的那种，钓鱼最重要的是什么？天气？鱼竿？鱼线？鱼饵？手法……不，不是这些，钓鱼最重要的是资源。” 　　一号转身看向周围，能看见不少躯体正在活动，在意识的操纵下，探索整个失乐园。 　　“资源决定一切！一个鱼塘里，只要有足够多的鱼，哪怕是傻子也能爆护！鱼竿不行就用渔网捞，渔网不行用鱼炮！而美丽新世界……拥有无限的资源！” 　　听到这里，其他人露出了失望之色，他们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真懂了！ 　　反倒是天使，若有所思，在回味着一号之前的话。 　　“资源么……” 　　一号继续说道， 　　“在启云后期，电脑发明出来后，会有一种群发的诈骗邮件，这些邮件很弱智，一般人根本不会相信，即便如此，骗子们依旧会疯狂群发邮件，一方面，邮件本身承担着筛选目标的作用。另一方面，只要人口基数够大，总会有人上当受骗。” 　　大师用了同样的方法！ 　　他为失乐园设计的文案，极其垃圾，毫无吸引力。 　　即便如此，还是在短短几分钟弄来了4000个意识。 　　原因很简单——美丽新世界有足够多的智慧生物！ 　　当智慧生物的数量达到一个恐怖的数量级时，转化率已经不重要了。 　　也许只有万分之一的人会点开这个程序，点开的人只有万分之一会进入，进入的人只有万分之一会留下。 　　即便如此，大师也能轻松凑够4000意识！ 　　这，就是一号口中的资源。 　　这种智慧生物的资源，也可以简称为智矿，是美丽新世界独有的资源，过去无数岁月里，只有反抗军在挖掘这种资源。 　　如今，大师靠着自己的手段，让失乐园也坐上了餐桌，开始分享智矿。 　　当然，大师用的方法很拙劣，只是一段简单的文案，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存在巨大的改良空间！ 　　事实上，这种拙劣正是大师要的效果！ 　　他的手段越拙劣，意味着美丽新世界的智矿越富饶！ 　　随便一个破网丢下去，就捞上来了4000条大鱼。 　　如果让众人来改进方法……成果，难以想象！ 　　众人爽快交了赌金给一号，一号赚了足足4万金币。 　　当着众人的面，一号又拿出3万金币给了园长，也就是最初赌约的发起者。 　　园长收到3万金币后，又拿出了2万给大师…… 　　换做其他任何人在这里，可能都会把这几人按着揍一顿。 　　但是，他们不会。 　　他们是路登，很清楚路登会做怎样的事，更清楚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天性难违。 　　换成他们，有坑人一笔的机会，也不会错过。 　　小插曲就此揭过。 　　众人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大师身上，园长率先开口， 　　“大师，没想到您在美丽新世界还有朋友，我更想问您，当您掌握这些资源之后，失乐园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不同人的眼中，失乐园有不同的意义。 　　园长的职责，是看管失乐园，因此他需要维护失乐园的存在。 　　众人在失乐园里成长、异化、进化，目前来看，这一过程是良性的，没有任何理由去打断这一过程。 　　但是，大师利用美丽新世界做文章，垄断了智矿，这场竞争就彻底失去意义。 　　就像打游戏遇到上帝开挂，拿他毫无办法。 　　“我不会独享智矿。” 　　电子音响起，大师缓缓开口， 　　“现阶段，今天购买门票的每人，可以根据自己在失乐园的排名，领取对应份额的意识和躯体。后续的路登在支付了躯体费用后，可以在租借躯体……” 　　听到这话，在场的众人脸上露出迷茫之色，你看我，我看你，都猜不透大师到底想做什么。 　　安息日微微皱眉，有些不满， 　　“大师，这是怜悯吗？你把这当什么，陪小孩子过家家吗？” 　　显然，对于大师开挂后又把挂分享给所有人的做法，安息日颇有微词。 　　他不反对大师开挂挖矿，那是大师应得的。 　　可开挂后带着大家挖矿？ 　　这违背了安息日的理念，事实上，也违背了大多数路登的理念。 　　他们可以开挂，那也要是通过自己努力来开挂，而不是天上随便掉一个金手指，从此过上爽文生涯。 　　想要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对大脑放电，想要多少快感就有多少快感。 　　“不，这不是怜悯，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大师摇了摇头， 　　“你应该把它看做一种认可，只有认可你们的能力，我才会把这些资源分享给你们。 　　也只有分享给你们，我才能在有生之年，完成我的目标。 　　用俗气一点的话来讲，这是双赢，路登赢两次。” 　　大师的话很真诚，也很现实。 　　路登之间的沟通不需要太多勾心斗角，一号除外。 　　众人听着大师的话，再次陷入沉思。 　　在围墙内游荡的星期日，隔着老远，扯着嗓子喊道， 　　“省省力气吧！这家伙就是想偷懒，你们就是他的福报！” 　　没有人理会这家伙。 　　不得不说，他们经过各自的思考，最终得出的结论，出奇一致——和大师合作。 　　所有路登都很清楚一件事——他们寿命有限。 　　最长寿的路登，也就是雾都总督那位。 　　想要在有限的寿命实现自己的目标，合作是必须的。 　　“大师，我们愿意和您合作，失乐园也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现状不要有任何改变……” 　　作为众人推选出来的首领，园长沉稳开口， 　　“但是，我们有一个要求。” 　　“讲。” 　　大师道，“我不一定答应。” 　　园长说出了众人的要求， 　　“我们需要知道您的目标是什么。” 　　“好。” 　　大师再次点头，同意了这个要求，同时也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当第三阶段完成，在进入第四阶段的会议上，我会公布自己的目标。”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园长稳稳点头， 　　“成交。” 第037章 游戏 　　美丽新世界。 　　一间咖啡馆内，一个中年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悠闲喝着咖啡，惬意翻阅面前的杂志。 　　“嗨，亚瑟。” 　　路过的一位朋友和他打招呼， 　　“今天下午不该去练拳么，和你的新朋友。” 　　亚瑟苦笑地摇了摇头， 　　“今天早上去找他，已经搬走了。至于其他人，好像都在玩游戏，听说《黄金矿工》挺火的？” 　　黄金矿工，是一款风靡美丽新世界的游戏，全仿真模拟，在NPC的协助下，玩家可以操纵各种器材挖掘金矿，获得积分奖励。 　　积分可以兑换各种工具，购买矿场…… 　　甚至有人为了购买皮肤，花费天量积分。 　　听上去……不是很好玩的样子。 　　至少，亚瑟对这个游戏没有太大兴趣，有一部分人倒是很着迷。 　　据说这游戏专门设置了防不沉迷系统，最大程度确保玩家能够沉迷。 　　目前市面上大部分游戏都有这个机制，本质上来讲，游戏从设计最初，就是让人沉迷其中的。 　　不然设计游戏干嘛，恶心人么？ 　　听到亚瑟的问题，那人笑着答道， 　　“黄金矿工？除了头部玩家，这游戏已经快没人玩了吧，至少我身边是这样。他们都开始拿超大型挖掘机在采矿了。 　　现在大家都在玩《我的·绝不侵权·世界》，仿真度不高，进去以后是方块人，但建设起来更好玩一些，要习惯这个像素风……”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提出异议， 　　“《我的世界》？这游戏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科学吃鸡问答》，每晚八点，全世界直播问答节目，每轮问答获胜者可以亲手杀死淘汰者，直到最后只活下来一人。我有一次吃鸡成功，我发誓那是我这辈子最爽的一刻！我甚至把那一天纹在胳膊上！” 　　伴随着更多讨论者的加入，原本安静的咖啡馆，瞬间吵成一团， 　　“《科学吃鸡》书呆子的游戏罢了，你知道这游戏是谁设计的么？我朋友！我们在玩一款《游戏设计师》的游戏，被设计出来的游戏会投放到美丽新世界，根据各种测试结果，给游戏评级，然后资源推广……” 　　“游戏设计师？我还要通关三个游戏才能拿到游戏设计师的内测资格！” 　　“不如来玩最新的《第四天灾》，这个游戏立意很新，你作为一个异世界的荒原领主，需要把一群玩家骗到异世界当第四天灾，尽可能不要让玩家意识到自己是玩家……” 　　“……” 　　咖啡馆就像冷水里泼入硫酸，顿时沸腾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讨论游戏，所有人都在玩游戏，这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没有人注意到，亚瑟收起了杂志，悄然离开咖啡馆。 　　哪怕行走在大街上，亚瑟也能听到周围人在讨论各种游戏，不断有游戏名从他们口中说出。 　　这段时间，美丽新世界的人们，格外喜欢玩游戏，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当然，在美丽新世界，智慧生物想做什么都行，这是他们的自由，也是这个新世界美丽的地方。 　　一切都能如愿以偿。 　　世上再也没有遗憾，再也没有不足，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迷人、让人陶醉。 　　美丽新世界，与光同行。 　　听着众人的议论，亚瑟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最后，他甚至动用美丽新世界的权限，直接把面前的门拉开，回到自己家中。 　　亚瑟随手将杂志扔在桌上，坐到电脑桌前，打开了电脑。 　　一个简陋的界面出现亚瑟面前，一行行数据浮现： 　　“当前后台游戏数量：1627个。” 　　“黄金矿工，在线人数：6000W。” 　　“我的·绝不侵权·世界，在线人数：13000W” 　　“游戏设计师，在线人数：521人” 　　“……” 　　“管理员：在线。” 　　没错，亚瑟管理着这些游戏的后台。 　　当然，这也是受人之托，是一个路登让他这么做的。 　　亚瑟只是没想到，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事情就发展成这样！ 　　游戏越来越多，玩家也越来越多。 　　一开始，玩家还需要远程遥控躯体，实现百分百模拟仿真，在线人数的限制很大。 　　最简陋的一款游戏《失乐园》，只有4000个名额。 　　后来，事情的发展逐渐开始失控。 　　后台的管理员越来越多，上传的新游戏也越来越多，名额限制也逐渐减少。 　　比如《科学问答吃鸡》，上线的第一天，限制300个名额。 　　但是，问答的内容大部分和克隆体、制造生物躯体有关，参加游戏的玩家们提前做好功课，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问答厮杀，最后只有一个人笑到最后。 　　结果，等到第二天，《科学问答吃鸡》的名额就飙升到5000人！ 　　仿佛他们一夜攻克了诸多科研难关一样！ 　　在美丽新世界内，亚瑟很难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说一句佩服。 　　亚瑟端起咖啡杯，感慨道， 　　“这是我这些年见过最有趣的路登了。” 　　显然，他很期待，对方还能整出什么新花样。 　　正当亚瑟感慨时，一个新的游戏上线了。 　　亚瑟熟练地点开了游戏包，第一时间查看游戏内容。 　　但他看清时，脸色却微微一变。 　　游戏：战场·激战反抗军 　　游戏介绍：你将扮演一名战士／指挥官／工程师等，任何你想扮演的角色，你将参与到一场局部战争，你可以为了最终目标去奋斗，也可以享受战场时光，甚至可以在非监控区域开黑枪，作为100％自由度模拟游戏，我们鼓励玩家享受绝对的自由。初始时你会拥有一副C级躯体、武器和100积分，完成任务／做出贡献可以获得积分，积分可用于强化躯体和武器…… 　　最终目标：攻克反抗军的防线，在此过程中，夺回战友尸体可获得额外奖励 　　究极奖励：通关者自动获得《游戏设计师》内测名额…… 　　他很清楚，游戏设计师内测资格，意味着什么。 　　无数人会为此癫狂！ 　　游戏当前在线人数：1 　　亚瑟脸色微沉，点了一下刷新。 　　在线人数：12.8W 　　在线人数：159W 　　在线人数：1000…… 第038章 要加钱，加很多钱 　　失乐园。 　　一年多的时间，从无到有，失乐园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几个月前，失乐园只有几百个路登，那时候最流行的还是玩烂梗、压榨自己的剩余价值。 　　当大量廉价劳动力涌入之后，失乐园迎来了爆炸式的发展。 　　资源、科技、武力……所有的一切，都迎来了飞跃。 　　原先众多路登被压抑的压榨需求，被众多的廉价劳动力冲击后，完美释放了出来。 　　当路登和廉价劳动力碰撞，绞绳的交响曲就此奏响，谱写出一个又一个美妙的乐章。 　　当发展到了一定程度，第三阶段【狩猎】渐渐有了变化。 　　【狩猎】，既是对廉价劳动力的狩猎，也是对反抗军的狩猎。 　　当狮子有了利爪，当野狼有了獠牙，他们无法扼制自己狩猎的本能。 　　失乐园拥有足够的实力后，直接和反抗军开始了正面的对抗，第四天灾把战火烧到了反抗军总部。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第四天灾的军团势如破竹，轻易攻克了反抗军的外围防线，并且按照NPC的指示，从路灯上抢回了大量路登的尸体。 　　反抗军的反击，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格外渺小。 　　毕竟，反抗军想要拉新人，需要信仰一致，信念一致，花费巨大资源，才能获得一个智慧生物的理解和支持。 　　而失乐园？ 　　大爷，来玩呀！ 　　失乐园的一切都只是游戏的一部分，爱玩玩，不玩滚。 　　一个玩家，上一刻可以在战场上激战，下一秒可以回到现实开趴。 　　失乐园和失乐园的游戏，没有任何束缚，只是运用了巧妙的设计，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 　　防不沉迷系统，岂是浪得虚名？ 　　不需要信念，不需要说服，不需要任何投入，便能有极其高效的产出…… 　　失乐园完全碾压了反抗军总部。 　　距离路登第一次被营救，才过去了不到五年的时间。 　　世界的格局，已经因失乐园而改写。 　　在喧闹的失乐园，有一处偏僻、甚至略显荒凉的角落，有一个研究所还在勉强支撑运行。 　　研究所里，身穿白大褂的安息日，行走在一个昏暗的隧道中。 　　他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说大安老师，你这里整的也太阴间了吧？” 　　一号跟在安息日身后。 　　一号如今是失乐园第二富有的人，传闻他掌握了第二个代号，但从未公开过。 　　当然，人们更喜欢尊称他为元老，以纪念一号对失乐园的贡献和功绩——毫无贡献。 　　安息日则没那么好运。 　　在第三阶段开始前，安息日排名第四，掌握代号死神，不少人都看好他能够成为前三，甚至挑战大师。 　　结果，局势急转直下。 　　先是安息日的盟友星期日被一号算计，排挤在前十之外，无缘第三阶段启动会议。 　　然后，星期日一蹶不振，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索性散尽家财，背上巨额债务，靠打工为生。 　　接着，安息日的研究也进行的很不顺利，发生巨额亏损，主要投资人纷纷撤资，拆了东墙补西墙。 　　等大师带着廉价劳动力返回后，安息日彻底沦落到谷底，永无翻身之日。 　　他的生物技术已经落后了，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连研究所，一度都在破产的边缘。 　　好在，安息日制造了一款名为《科学问答吃鸡》的游戏，止住了颓势。 　　如果安息日放弃之前的项目，靠着游戏赚来的海量金币，他能继续名列富豪榜前列，过着他人上人的日子。 　　但是， 　　路登从来不会满足于人上人。 　　不作死的路登不是好路登。 　　安息日不仅把全部收益都投入了研究里，甚至把自己唯一的摇钱树都给卖了。 　　他孤注一掷，在这条路上一条路走到黑。 　　即便如此，他们的研究没有任何进展。 　　死去的路登，怎么可能复活呢？ 　　一号乐于见到安息日这幅落魄模样，事实上，任何一个路登遭受苦难，都会成为其他路登的快乐源泉。 　　没办法，他们生来就是这样的人。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这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也没有太大问题。 　　安息日没理会一号的嘲讽，冷冷说道， 　　“大师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 　　“大师在你这里投了很多钱，比任何项目都多，他让我过来看看。” 　　一号吹着口哨，吊儿郎当说道， 　　“你还是很缺钱吧，我听说实验又失败了？” 　　“没错。” 　　安息日坦然承认道， 　　“对反抗军的进攻很顺利，我多了许多实验素材，但实验是有成本的。” 　　换而言之，安息日眼下，格外缺钱。 　　“这一周不会有新的现金了，大师的投资计划是公开的，你只有在固定时间节点才能拿到他的钱，那老东西可不好糊弄。” 　　一号拍了拍手，冷不丁说道， 　　“我有一个朋友想要投资你这个项目……” 　　安息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一号，冷冷说道， 　　“你想投资？这个笑话不好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 　　一号正色道， 　　“我现在很有钱，我的投资……” 　　“你的投资计划都是照抄大师的。” 　　安息日无情拆穿了一号，这家伙之所以是财富榜第二，就是因为一号的本金足够多，投资又紧跟大师，大师投啥他投啥。 　　因此，失乐园流传着几句俗语。 　　比如：大师第一，元老第二；第一个投资的是大师，第二个投资的是小丑…… 　　但是，一号从来没有投资过安息日这个死对头。 　　“我拒绝你的投资。” 　　安息日摇头， 　　“无论这个项目能否成功，我都不会让你从中获得收益。” 　　“我可以不要收益。” 　　一号玩弄着指尖的金币，在谈判时，路登们都喜欢这么做。 　　他们的谈判对手就像这金币一样，被路登玩弄在股掌之间。 　　安息日皱起眉头， 　　“那你要什么？” 　　一号拿出支票，摆在安息日面前， 　　“我投这个数字，换一个秘密，我要知道你当初和死神之间的决斗，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息日没想到，条件会这么简单， 　　“仅此而已？” 　　“当然不是。” 　　一号神色渐渐冷了下来，这一刻，他罕见地有几分路登的气质， 　　“我要你这段记忆，我拿走之后，你会彻底遗忘这件事，这笔钱完全属于你。” 　　拿走记忆？ 　　以失乐园如今的科技水平，确实能做到这样的事。 　　听着一号的开价，安息日脸色变化了数次，甚至有一瞬间，一号感觉自己被杀机锁定，随时可能殒命。 　　最终，杀机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安息日做出了决定。 　　“要加钱。” 　　安息日薄薄的嘴唇蠕动着，为自己的记忆开出价码， 　　“要加很多钱。” 第039章 记忆光盘 　　加钱？ 　　一号冷笑道， 　　“我一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安息日点头，认可道，“你说的对。” 　　这家伙确实没有一点路登的模样，但不得不说，身为元老，他真的很有钱。 　　按照安息日的要求，一号重新开了一张支票。 　　而安息日则签下了一份契约。 　　按照契约，他会将记忆抽离，做成光盘交给一号。 　　一号可以选择读取这段记忆，就像看电视一样，也可以选择直接把这段记忆融合到自己体内。 　　以失乐园如今的科技水平，想要做到这种程度并不难。 　　选择这种JO里JO气的交易方式，无疑又是一次烂梗。 　　当安息日从记忆抽离舱坐起来后，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那段记忆。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说服死神与自己决斗，更不记得死神是怎么输给自己。 　　而一号手中的光盘，储存着这一切。 　　一号把玩着光盘，如同玩着一件心爱的玩具， 　　“等你有钱了，可以把这段记忆买回去，只要你出得起价格。” 　　显然，安息日无法用原价回购。 　　哪怕一号被誉为失乐园的元老，他身上依旧保留着一些路登的特质，比吸血鬼还吸血鬼。 　　失去这段记忆后，安息日脸色并不好看，这笔交易无非是压榨自己剩余价值的另一种表现。 　　只是，他没得选。 　　体力、时间、性别、记忆、代号……在失乐园，任何东西都可以交易，只要对方出一个合理的价钱。 　　安息日内心有些空荡，总感觉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他相信，拥有完整记忆的自己既然选择了交易，就代表交易是眼下最符合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而那份光盘里的记忆，也许是诱人的糕点，也许是致命的陷阱。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今天过后，安息日和一号的矛盾将再次升级，甚至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安息日站起身，满身腐朽与死亡的气息，一只乌鸦落在他肩膀上，猩红的眼盯上一号， 　　“这里不欢迎你，滚吧。” 　　对于安息日的辱骂，一号并不在意，笑着离开， 　　“祝你早日成功，死神。” 　　…… 　　和反抗军的战争，对失乐园来讲，似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原因很简单——反抗军太弱了。 　　失乐园近乎可以无止境地使用美丽新世界的资源，而反抗军只会越打越弱。 　　很快，溃败的反抗军开始逃亡。 　　他们放弃了总部，无数艘飞船升空，向神秘的星域飞去，四散而逃。 　　失乐园虽然发动了追击，但是没有全力以赴。 　　在逃亡中，反抗军第一次动用了底牌。 　　他们驾驶者亚光速飞船，在星系间穿梭，没有飞行器能够跟上他们。 　　不过，这只能延缓反抗军被剿灭的速度，无法扭转战局。 　　因为失乐园同样在研制亚光速飞行器，而且进展飞速！ 　　甚至有玩家提议，跳过亚光速飞行器，真正开启光速！ 　　这个提议当然被NPC拒绝，他们似乎在享受猫捉老鼠的快乐。 　　无聊的战争在继续，失乐园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所有的路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他们都过上了有福报的好日子。 　　毕竟，贫穷和富有本来就是相对概念。 　　失乐园在大师的带领下极具膨胀，哪怕掉落一些残羹冷炙，也能完全满足路登们的物质需求。 　　豪车、豪宅、一流的服务和享受……任何一个路登都能在失乐园轻松获得这一切。 　　但是，路登从不会满足于此。 　　如果需要物质上的享受，他们完全可以留在美丽新世界，不需要来到失乐园。 　　无论拥有多少，他们从不满足，渴望获得更多。 　　更多的财富，更高的排名，更多的……代号。 　　不过，眼下失乐园依旧在发展，蛋糕越变越大，内部矛盾反倒没有那么尖锐。 　　因此，除了极少数路登死亡以外，夺取代号这种事，绝大多数路登依旧持有谨慎态度。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是决斗的赢家。 　　在第三阶段的尾声，失乐园已经拥有超额的廉价劳动力的情况下，一间录像带店，悄悄开张。 　　这家录像带店很奇怪，没有老板，没有标语，没有货物，只有一名员工。 　　货架上空空如也，柜台前的员工也哈欠连天。 　　毫无悬念，开业第一天，录像带店没有任何顾客。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录像带店总算迎来了第一位顾客。 　　一个穿着登山装，带着探险镜，背着巨大登山包的人走进了录像带店，径直走向柜台， 　　“你好，我是探险家。” 　　柜台前的员工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报上自己的代号， 　　“星期日。” 　　“你就是星期日？！” 　　探险家显然听说过星期日的故事，从背包里翻出一本笔记念到， 　　“失乐园第三名成员，曾经多次位列失乐园富豪榜前十，如今负债累累的星期日？” 　　星期日翻了个白眼， 　　“天呐，你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这笔记上的哪一个文字你记不住？一定要把笔记翻出来吗？” 　　探险家笑着解释道， 　　“仪式感！仪式感！” 　　他相信，星期日一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和其他人说的一样，星期日果然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探险家再次开口， 　　“星期日，这家店我还是第一次来，正如你所见，这是一次探险，我想知道，这里的老板是谁，以及，录像店都卖些什么？” 　　星期日没好气说道， 　　“老板是谁？拜托，听一听你自己的问题有多愚蠢，失乐园里出现任何怪事，你第一个联想到的就应该是大师！” 　　这家店的老板是大师？ 　　探险家眼前一亮， 　　“所以说，你在为大师打工？” 　　“又一个愚蠢的问题！” 　　星期日似乎看不惯任何人，不满嚷嚷道， 　　“失乐园所有人都在为大师打工，只要你的财富没有超过他，只要你还被困在这该死的地方，你就躲不过这宿命！” 　　“话糙理不糙。” 　　探险家耸了耸肩，在笔记上记录下一行行字， 　　“好吧，我们还是回到原先的话题，这家店到底是做什么的？” 　　听到这个问题，星期日的神色总算严肃了起来。 　　他幽幽说道， 　　“如你所见，这是一家录像带店，你可以在这里购买或者出售自己的记忆……” 第040章 赎回 　　“出售自己的记忆？” 　　探险家没想到，这家录像带店竟然是做这种生意。 　　换做其他任何人做这种事，探险家都会觉得荒谬，唯独大师这么做，给人一种合情合理的感觉。 　　“有意思，也许也是一次收获颇丰的探险。” 　　探险家在笔记本上记下自己的想法，随口问道， 　　“任何记忆都可以出售吗，记忆的价格如何界定，酬金如何支付？” 　　星期日叹了口气，不情不愿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回答你这些问题，谁让我欠钱了呢，伙计，听我一句劝，算了，别劝了，我越劝你别做这件事，你越会做。谁让我们是路登？” 　　星期日从柜台下拿出一份文件，上面记录了记忆抽取的风险、注意事项以及免责声明。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星期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文字说道， 　　“任何记忆都可以出售，记忆价值一般按照时长来划分，但记忆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出现在美丽新世界前的，这部分记忆我们都是一样的，价格要便宜一点，一天的记忆只值1金币。 　　另一部分，则是从这次降临开始，你经历的一切都可以出售，记忆碎片只能卖出金币的价格。 　　完整的事件记忆价值会高一点，需要评估，评估完成后，会给出一个金币价值，或者等价值的事务。” 　　“这样么？” 　　探险家微微皱眉， 　　“如果只是为了金币，把记忆卖掉，似乎不是一件特别划算的事，即使能够回购。” 　　星期日不屑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出售记忆这件事，本来就很荒谬？如果你经历的一切都被忘记，你还是你自己么，失去记忆的你如同一张白纸，只是空白的灵魂。” 　　“话不能这么说，伙计。” 　　探险家纠正道， 　　“别忘了，启云之前的记忆我们早就没了。” 　　他们的记忆，是从启云开始的。 　　按照路登的记忆，他们只有每次降临后的记忆，两次降临间隔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仿佛被封印了一般。 　　当然，路登的脑海里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来，他不能提及任何自己来处的事，这是无法忤逆的规则。 　　二来，记忆太多会让人产生混乱，因此启云之前的事都被忘记。 　　事实上，启云、神邦、雾都，光是这三个地方加起来，路登就有超过六十年的记忆！ 　　对于普通人来讲，这份记忆已经足够漫长，大部分细节都会模糊。 　　可路登的记忆格外好，这意味着，他清楚记得六十年里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回忆在他脑海里变成一个庞大的宫殿，早晚有一天这宫殿会坍塌。 　　因此，遗忘启云之前的事，反倒是一个合理的现象。 　　探险家的意思很简单，路登的记忆本就不完整，因此少一块拼图，也无伤大雅。 　　这话星期日无法反驳，他只能耸耸肩， 　　“随便你，小子。” 　　仔细翻阅了眼前的文件协议，探险家没有思考太久，做出了决定。 　　“我想卖掉一天的记忆。” 　　星期天反问道，“是不是启云新历第一年十一月四日？” 　　探险家点头， 　　“没错。” 　　那是枯燥的一天，他整天都在文山文海里忙碌，甚至忙到晕厥。 　　在探险家的众多记忆里，这一天是最不重要的，可以优先卖掉。 　　只是一天的记忆而已，卖一金币，是一场刺激的探险，这种经历胜过一金币的价值。 　　探险家相信，这场探险是值得的。 　　星期日很清楚探险家会选这一天，因为他也是路登，真要出售记忆，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在这里签字，我会把你那天的记忆抽离，你也会获得1金币的报酬。” 　　星期日黑着脸，替探险家办好了手续，在最后一刻，他不忘提醒道， 　　“这是伊甸园的苹果，是失乐园的潘多拉魔盒，你确定你要打开？” 　　探险家轻松说道， 　　“那苹果开启了智慧和善恶，如果真是这样，我更应该吃下这苹果，至于潘多拉魔盒？对于这世界来讲，我们才是恶魔。” 　　星期日闷闷不乐说道， 　　“你说的对。” 　　探险家在文件签字。 　　很快，一天的记忆被抽离，制成了录像带。 　　探险家拿到了1枚金币的报酬，失去了一天的记忆，他站起身，不觉得有任何异常，只是忘记了无聊的一天，仅此而已。 　　星期日不忘提醒 　　“这份录像带标价1金币，你可以在24小时赎回，24小时后，他会标价2金币，你依旧有赎回的机会。一个月后，这份记忆会标价5金币，任何人只要愿意出这个价格，都能买走你的记忆。” 　　“明白了。” 　　探险家点头，兴致勃勃， 　　“完整的探险要有始有终，在24小时结束之前，我会赎回我的记忆，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星期日耷拉着眉眼，无精打采说道， 　　“随便你。” 　　说完，探险家走出了录像店，开始了新的探险。 　　23小时后，他如约返回录像店，这里依旧人烟稀少，货架上只摆放了一份录像嗲，正是探险家卖掉的那份记忆。 　　星期日趴在柜台上睡觉，柜台周围摆放着众多电视，各种款式的都有，这些电视都是黑屏的。 　　“伙计，我来赎回我那份记忆。” 　　探险家将一枚金币抛出，带着些许肉疼。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这份记忆永远卖掉，这可是1金币呀！ 　　不过，探险家很清楚，自己要完成这次探险，必须赎回记忆。 　　只要这家店不倒闭，如果哪天自己需要钱了，还能回来售卖记忆。 　　星期日被他喊醒，神色有些萎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让探险家签字。 　　星期日依旧在喃喃他那套话术， 　　“你不该赎回记忆的，把它留在这里，然后永远忘掉这家店，在你彻底沉沦之前。” 　　拿回记忆的探险家，如同一个胜利者，吹着口哨说道， 　　“伙计，乐观一点，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不，你不懂。” 　　星期日摇头， 　　“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你很快就会回来卖掉更多的记忆，半个月，一周，不，明天你就会回来……” 　　正在兴头上的探险家皱起了眉头，他有些讨厌这个消极的家伙了。 　　难怪星期日不讨人喜欢，他就是一张乌鸦嘴。 　　成功拿回记忆的探险家没理会星期日的话，大步流星离开了这家录像店。 　　至于星期日所说的一切，都被他抛在脑后。 　　第二天。 　　一家生意惨淡的录像店外，一个背着登山包的家伙徘徊了很久。 　　犹豫半天后，他还是咬牙走进了这间录像店。 　　没给对方嘲讽自己的机会，探险家拿出一份清单，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日子，多达一千多天， 　　“我要卖掉这些记忆，每天一金币，没错吧？” 　　星期日抬起眉毛看了他一眼，病恹恹说道，“没错，还是这个价格。” 　　说着，他就开始准备文件。 　　站在柜台前的探险家，似乎有些不安，因为他的行为被对方精准预判了。 　　但是，在失乐园里，这都不是事！ 　　大家都是路登，预判对方的行为，这很正常！ 　　探险家的四根手指在柜台上不停敲击，他抖动着一条腿，装作漫不经心似地说道， 　　“我找到一个很好的投资机会，投资回报很高，如果多1000的本金，我的收益能更高一些，我急需这笔钱，为了这次探险，等我拿到预期的收益，我就会买回这些记忆……” 　　正在摆弄文件的星期日，头也没抬说道，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他不关心，也不在乎。 　　“我只是随便说说。” 　　探险家感觉有些口渴，辩解道， 　　“我们不都是这样，喜欢和人聊天，说些有的没的。” 　　将文件弄好后递给对方，星期日抬头看了探险家一眼，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探险家爽快签下了字，拿走了一千多金币，留下了一千多天的记忆。 　　临走时，他还不忘强调， 　　“我很快就会回来赎回这些记忆！” 　　柜台后的星期日，一言不发，如同雕塑一般。 　　没过多久，门口的风铃再次响起，趴在柜台上的星期日叹了口气。 　　一个人得意洋洋走了进来，抛出一枚金币，自信说道， 　　“星期日，我来赎回我那份记忆！” 　　…… 第041章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探险家没有食言。 　　拿着记忆换来的一千多金币，探险家实现了自己投资计划，获得了超出一倍的收益。 　　不到一周的时间，探险家就返回录像店，赎回了自己的记忆。 　　“瞧我说什么来着，伙计。” 　　探险家靠在柜台上，吹着口哨，等待星期日给自己办手续，拿回自己的记忆。 　　他目光扫过录像店内，店里现在只有他一个顾客，依旧冷清无比。 　　不过，和一周以前相比，还是有一些变化的。 　　货架上多了七八份录像带，都是最近被出售的记忆。 　　这些录像带上记录的时间，和探险家选择的时间差不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用来临时换钱。 　　如果说录像店是一个赌场，那也是路登无法拒绝的赌场，一个为路登精心设计好的赌场。 　　每一个路登，都是天生的赌徒。 　　星期日例行公事一般，把一摞文件放在探险家面前， 　　“在这里签字，就能拿回你的记忆了，你可以选择在这里融合记忆，可以带走，也可以寄存在这里。” 　　“寄存？” 　　探险家有些好奇，追问道， 　　“什么意思？” 　　星期日摊手说道， 　　“你也看见了，这里就我一个伙计，如果生意多了我肯定忙不过来。你不融合这些记忆，把录像店留在店里，下次如果你还想出售这份记忆，效率会高很多，当然除了效率以外，肯定还有实际的优惠，这些录像带你可以卖2金币，一个月内回购是2金币的价格，其他不变。” 　　说完，星期日微微摇头。 　　他很清楚，这段话说出去，探险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探险家眼前一亮，还有这种好事？ 　　“我选择寄存！” 　　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罢了，却能换来双倍的金币，而且一个月内回购还没有利息，竟然有这种好事！ 　　探险家忍不住感慨道， 　　“赞美大师！大师真是个好人啊。” 　　大师这么做，当然有大师的考虑，探险家虽然和大师接触不到，但是对于大师的行事风格也略有耳闻。 　　大师是出了名的只坑有钱人，探险家这一点金币，大师不在乎。 　　星期日替探险家办好了寄存手续，用平静的目光，目送对方离开。 　　又过了半个月。 　　探险家再次回到录像店，这一次店里又发生了不少变化。 　　第一排货架上摆满了录像带，最早的一个录像带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时间，还没有被赎回，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赎回。 　　故地重游的探险家，心情很不错，他这次又看中了一个项目，手里虽然不缺钱，但如果本金多一些，可以赚的更多。 　　谁能拒绝赚更多金币的诱惑呢？ 　　因此，探险家回来了。 　　他站在柜台前排队，前面还有两人正在办业务。 　　第一个人是出售记忆，第二个则是赎回。 　　星期日虽然不讨人喜欢，但办事效率确实不错，很快帮两人办好了业务，轮到探险家。 　　“伙计，我又回来了！” 　　探险家吹了口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表格， 　　“除了之前寄存的记忆，我还要出售这些记忆，当然，到期前我会赎回的。” 　　星期日显得兴趣乏乏，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他转过身去，在机器上输入了对应的日期。 　　探险家离开录像店时，兜里多了五千多金币，对于他来讲，这笔钱很重要！ 　　转眼，接近一个月又过去了。 　　背着登山包的探险家，风尘仆仆赶回了录像店，神色沉重，没有之前的轻松和惬意。 　　他来录像店外的第一时间，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这间录像店规模比之前大了一倍不止，排队的人都排到门外，隔着玻璃窗能看到店里的情况，一排排整齐的货架，上面摆放着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录像带。 　　目之所及，都是黑色的录像带。 　　探险家扫了几眼，就把目光收回，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又扫了一眼队伍的长度。 　　排队的人很多，一眼看不到头。 　　他微微皱眉，担心自己无法赶在最后时限前赎回记忆，这样的话，自己就要花更高的价格赎回。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正当探险家头疼的时候，一个智能机器人来到他面前，发出电子音， 　　“请问，您是否在记忆录像店排队？” 　　探险家点头，“没错，我是在排队。” 　　“正在取号……” 　　机器人吐出一张纸条，上面写有编号、时间， 　　“办理赎回业务时，以取号时间为准，不会收起额外费用。 　　办理出售业务时，出售金额会按照等待时间给一定的利息补贴……” 　　这么贴心？ 　　探险家忍不住感慨道， 　　“大师真是个好人！” 　　换做其他路登来做这门生意，不拿排队卡人就不错了，更别提什么等待时间的利息差。 　　当然，大师这么做的理由，探险家也能想明白。 　　只有这样做，记忆录像店才能有更多的客户，迎来更多的赌徒。 　　正如之前说的那样，大师没打算赚穷人的钱。 　　队伍虽然长，但柜台的效率很高。 　　等待了不到一个小时，探险家就来到柜台前，见到了星期日。 　　“就你一个？” 　　探险家皱眉， 　　“我以为大师会多雇几个职工。” 　　星期日嘴皮蠕动了几下，最后没有搭腔，类似的问题他一天不知道要听多少次，没有任何回答的欲望。 　　星期日沙哑问道， 　　“赎回还是出售？” 　　“当然是赎回。” 　　探险家把一大袋金币砸在柜台上，他本来沉重的表情，在这一刻破功，变成了哈哈大笑。 　　“伙计！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好我提前卖掉了记忆，多了五千多本金，不然的话这次真要亏大了……” 　　在路登口中，【亏大了】等同于【少赚了很多钱】。 　　显然，出售记忆这件事，让探险家获得了超额收益，他之前的沉重表情都是装的，只是想逗一逗星期日，戏耍对方一下。 　　星期日眼皮都没抬，显然懒得搭理对方。 　　这样的恶作剧，也不是第一次见。 　　帮对方办理完赎回业务，探险家毫无悬念选择了寄存，潇洒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星期日自语道， 　　“你才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等星期日说完，下一位顾客拿着号码走到柜台前。 　　这人双眼通红，将号码纸按在柜台上，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气势， 　　“我要出售记忆！” 　　这人重复了一遍， 　　“美丽新世界以前的所有记忆，都卖掉！” 第042章 失忆者 　　失乐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每个人脸上都有了笑容，眼里出现了光芒，明天仿佛能变得更加美好。 　　录像店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越来越多的人将自己的记忆质押，换来的钱用于各种投资项目。 　　就连前台都多了九个人，做着和星期日一样的工作，为众人服务，买卖着记忆，维持着录像店的运转。 　　即便如此，录像店依旧人满为患。 　　很快，自助赎买机被发明，大部分人的记忆都寄存在录像店之中，可以直接在机器上操作，快速变现或者赎回。 　　这让星期日的工作量大大降低了，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悠闲时光，更像是一个图书馆管理员、仓库管理员之类的角色。 　　不过，他也从之前消极、悲观的态度中走了出来，又变成那个惹人厌的家伙。 　　录像店外，出现天使和一号的身影。 　　天使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连衣裙，颇有一种未亡人的韵味。 　　撑着遮阳伞，天使好奇问道， 　　“我们来这里干嘛？” 　　一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前方的录像店， 　　“这家店，可以买卖记忆，你知道吧？” 　　天使点头， 　　“当然知道。” 　　“我从一个家伙手里买走了一份记忆，虽然我还没看过，但我确定那是一份很珍贵的记忆。” 　　一号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说道， 　　“买卖记忆这种事，很像恶魔会做出来的事，当然，那种生物可能更喜欢虚无缥缈的灵魂，话题扯远了，我想说什么来着？对了，录像店，最近有一个风头很盛的新人。” 　　新人？ 　　天使回忆了一下，报出一个代号， 　　“失忆者？” 　　“没错，就是失忆者。” 　　一号点头，继续说道， 　　“其实失忆者不是新人，在录像店出现之前，他就已经来到失乐园了。他选择【失忆者】当代号，是因为我们没有启云之前的记忆。 　　当录像店出现以后，【失忆者】就像迎来了史诗级加强，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运的家伙，好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说是吧，天使？” 　　天使没有理会一号的调侃，她更关注失忆者，好奇问道， 　　“失忆者的崛起，和录像店有关？” 　　显然，她没想清楚，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代号终究只是代号，能够窥探代号拥有者的冰山一角，有用的信息并不多。 　　显然，失忆者有一套独特的方法，让他成为版本宠儿。 　　但这种方法一般都会保密，一号怎么会知道？ 　　在失乐园，暴富的方法永远是最高机密。 　　如果有一个公开的暴富方法，那就代表这个方法无法被模仿。 　　比如，天使的变性。 　　“告诉你也没关系。” 　　一号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里出现戏弄之色，悠悠说道， 　　“失忆者会把自己的记忆抵押，投资到自己看中的项目上，获得高额回报。” 　　天使皱起眉头，“就这？” 　　听上去，没有什么特殊的。 　　一号没有装谜语人，解释道， 　　“他会把自己所有的记忆抵押，要知道，这一次降临的记忆可是很值钱的，他一点记忆也不保留，能卖出一个天价！” 　　天使疑惑问道， 　　“不对，如果所有记忆都没有了，他就算有了启动资金，又有什么用？” 　　一号打了个哈欠， 　　“这还不简单？他在拥有记忆的时候，安排好自己接下来每一步的投资，遇到各种情况该如何应对，什么时候激进，什么时候谨慎，再搭配上执行力，等投资回本以后，他会回到录像店，把所有记忆赎回，制定新的投资计划，重复之前的行为。” 　　听到这疯狂的计划，天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如果真是这样，失忆者的崛起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天使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 　　这件事，应该是失忆者最大的秘密，他绝不会主动公开。 　　一号用什么手段，打探到失忆者的秘密？ 　　和失忆者相比，天使更关心这件事。 　　“这个嘛……” 　　一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以为记忆录像店的幕后老板是谁？这么大一块蛋糕，哪怕是大师也不能独享。事实上，富豪榜前十的存在，每人都有记忆录像店的股份，失忆者的事，对别人来说是秘密，对股东来讲，可不是。” 　　“等等？” 　　天使忽然回过神来，看向一号，错愕说道， 　　“你说财富榜前十在这里都有份？” 　　天使也是财富榜前十，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有这笔投资。 　　一号点头，“对呀。” 　　天使表情一僵，意识到某种可能。 　　她没有这里的股份，意味着……她不再是财富榜前十了？ 　　看着呆滞的天使，一号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口说道， 　　“这就是命运对忠诚的奖励。” 　　显然，在天使不知道的情况下，大师把她卖了，兴许卖了个不错的价格。 　　在会议即将召开的关键时刻，天使毫无征兆被挤出前十，和星期日的遭遇一模一样。 　　只不过，上一次，挤掉星期日的人是天使。 　　两人被挤掉的原因也截然不同。 　　星期日对一号来讲，威胁太大，所以被一号除掉。 　　天使……和其他路登相比，她太稚嫩了，太菜了。 　　星期日和天使的淘汰，更像是去掉一个最高分，再去掉一个最低分。 　　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天使选择接受变性手术，成为富豪榜前十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第二阶段末尾，天使能够靠着舍弃原生性别，一跃成为富豪榜第十。 　　如今，到了第三阶段末尾，哪怕失乐园有用不完的廉价劳动力，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压榨自己这个传统艺能。 　　所以，当一个路登发狠，将自己所有的记忆抵押，他的财富也会迅速膨胀，甚至超越前十守门员天使。 　　天使放弃的只是性别认知，而他放弃了自己身为路登的一切，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在失乐园，失败者只能回味自己的失败，无法收获任何怜悯。 　　一号越过天使，向迎面走来的一人伸出手，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失忆者，财富榜第十名，我代表大师邀请你参与一场特殊的会议……” 第043章 你特么炸我脑瓜是吧？ 　　撑开眼帘，一个陌生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记忆一片空白，眼神中出现片刻的茫然，这种感觉很奇怪。 　　分明掌握语言、文字、知识、技能……偏偏没有任何记忆，连自己是如何学会这些东西都忘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失忆的滋味吗？ 　　没想到狗血电视剧里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嘴角扯动了一下，很想吐槽却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内容。 　　一个记忆全无的人，连吐槽都变的困难。 　　很快，一张脸出现自己面前。 　　该怎么形容这张脸呢，有点小帅，但是欠揍。 　　那人开口，声音似乎有神奇的魔力， 　　“失忆者，你醒了。” 　　失忆者？ 　　这是自己的名字么？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眼前这人又是谁。 　　那人没在意失忆者的眼神，递来一个录像带，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这个录像带是你留给自己的，里面会有答案。” 　　答案？ 　　失忆者皱起眉头，神色虽然只是茫然，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心底生根。 　　他不信任眼前这个陌生人，自己失去了记忆，对方却递给自己一个录像带，自己怎么知道录像带内容的真假，自己如何保证自己不会被骗？ 　　那人看出了失忆者的怀疑，却不以为然，帮失忆者播放了录像带。 　　录像带里的内容，会说服失忆者。 　　因为这个录像带是失忆者自己录制的。 　　十五分钟后，失忆者的眼神变得清澈，他逐渐理解一切。 　　“原来如此……” 　　录像嗲说服了失忆者，也给他指明了方向，下一步该怎么做。 　　完成录像带里的内容，回到录像店，赎回自己的记忆，融合记忆后整合手中的资源，制定下一轮计划…… 　　如果说寻常人只是赌徒，失忆者的行为堪称疯子，钢丝线上跳钢管舞，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好在，失忆者的运气不错，赌赢了几次。 　　“现在，该开会了。” 　　失忆者整理好衣领，确定自己的形象没有问题，才向外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见大师，不能显得太失礼。 　　刚走出录像店，一个满脸笑容的人迎了上来，热情说道， 　　“失忆者，财富榜第十名，我代表大师邀请你参与一场特殊的会议……” 　　失忆者点头，反问道， 　　“你就是小丑？” 　　对方的表情呆滞了一秒，很快化作更浓郁的笑意，摇头说道， 　　“我的代号是一号，确实有人选择了代号小丑，但这个代号并不在我手上。” 　　显然，只是一个照面，失忆者就得罪了一号。 　　只不过，失忆者并不在乎。 　　得罪一号，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在录像带里，失忆者给自己留了不少重要的信息，除了计划以外，还有几个需要重点注意的人物。 　　大师，安息日，星期日，园长，以及……一号。 　　关于一号，失忆者给他的评语是：【一个伪装成元老的元老，他以为他在扮演，却不知道自己在本色出演，最擅长背后捅刀子……】 　　这蠢货只敢对盟友下手。 　　因此，和一号打交道，成为他的敌人反倒会更安全一些。 　　一号身后站在一位穿黑色连衣裙的女士，有几分未亡人的韵味，失忆者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自己在录像带里没有提及这个人，那就说明她不重要。 　　失忆者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位女士似乎下定决心，带着一股决绝的信念，想要走进录像店。 　　失忆者已经不关注她了，自己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花在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身上。 　　一号走在前面，戏谑道，“不打算品尝一下败犬的哀嚎吗？” 　　失忆者不为所动，冷漠说道，“你果然很适合小丑。” 　　一号的行为在失忆者看来，和小丑没有任何区别。 　　嘲弄失败者？ 　　这种事，失忆者从来不屑于做，他有更重要的事。 　　没理会对方的嘲讽，一号回过头，看着天使走向录像店。 　　眼下会议还没有开始，如果天使的觉悟足够，把所有记忆抵押出去，她还有机会冲回前十，参加这次重要的会议。 　　但是…… 　　一号看着天使被拦在录像店外，星期日挂出来了一个木牌：“系统维护中……” 　　一号收回目光，露出满意的笑容。 　　大师既然出手把天使送出前十，就不会给她留任何机会重返前十。 　　这与觉悟无关，也和智商、算计、思维模式……任何东西都无关。 　　原因只有一个：大师掌握着失乐园最多的资源。 　　当他开始针对个体时，没有理由会失败。 　　一号带着失忆者坐上一辆车，一块屏幕缓缓升起，一场视频会议开始了。 　　失忆者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我以为是线下会议。” 　　“以前都是线下开会，毕竟要将仪式感嘛，再说了，当面拿钱砸人也很爽。” 　　一号无奈地耸了耸肩， 　　“第三阶段已经进入尾声，大家的手段也渐渐激烈了起来。” 　　失忆者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尾声？手段？第三阶段？” 　　他没有向自己提及这件事，说明有人会向他正确解释。 　　“没错。” 　　一号只透露出了很少的信息， 　　“第三阶段，名为狩猎。” 　　狩猎么？ 　　失忆者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如果是狩猎的话，前期可能会一致对外，压榨一下廉价劳动力什么的，一旦发展到后期，很容易变成内斗。 　　参加会议的门槛是富豪榜前十，而在【狩猎】阶段，所有人即是猎人，又是猎物，而排名前十的猎人／猎物，最危险。 　　这样一来，线下聚会的风险飙升，选择视频会议更加合理。 　　屏幕上出现不同画面，参加会议的大部分人都认识彼此，不需要刻意寒暄。 　　真正的新人只有失忆者一个，但是失忆者绝大多数时候都处于失忆的状态，任何人对他都是新人。 　　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曾和失忆者打过交道，现在看来，失忆者已经忘干净了。 　　一个新的画面接入，屏幕上出现一个奇怪的家伙，脑袋像是被人啃了一大口，大半个脑袋被炸掉，神奇的是，即便如此还活着。 　　他一出现就破口骂道， 　　“一号！你特么炸我脑瓜是吧？你别让我逮到！我#@￥！……” 　　显然，他没有单纯地玩烂梗，而是真地处于极度愤怒的情况下。 　　至于罪魁祸首一号，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并不后悔炸对方，只后悔陷阱设置的不够好，没把对方炸死。 　　随着这人的加入，会议室热闹了起来，各种元老笑话飞来飞去，人们试图隔空对一号造成精神伤害。 　　一号捂着心口，痛心道， 　　“网络是虚拟的，我受到的伤害却如此真实，我要玉玉了……” 　　突然，所有人安静了下来，就像喧闹的教室后面站了一个班主任。 　　失忆者眉头一挑，看向新进来的用户。 　　那是一把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众人。 　　哪怕只是背对，失忆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感。 　　这……就是大师么？ 第044章 复活 　　大师静静坐在那里。 　　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俯瞰着世间，不掺杂任何情感，众生在他面前，平等且渺小。 　　有那么一瞬间，失忆者感觉自己近乎窒息。 　　时空在这一刻凝固。 　　嘀嗒——嘀嗒—— 　　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 　　十五分钟过去后，大师依旧背对众人，没有任何动静。 　　一号嘀咕道， 　　“这老东西在搞什么鬼？” 　　大师确实喜欢装杯，可哪个路登不喜欢呢？ 　　只是，大师从来不会让仪式感耽误正事。 　　更别提如此重要的会议！ 　　哪怕是一号，在此刻也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屏幕上的数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在确定什么。 　　失忆者看不懂他们眼神传递的信息，但他意识到，这些人的关系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在录像带里，失忆者告诉自己，失乐园目前处于第三阶段。 　　第三阶段的主题是狩猎。 　　是路登对廉价劳动力的狩猎，是富豪榜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狩猎，前十富豪之间的狩猎，亦是…… 　　失忆者想到了某种可能，瞳孔微缩。 　　也是对大师的狩猎！ 　　大师没打算赚穷人的钱，路登也没打算收割最廉价的劳动力。 　　在失乐园的规则下，排名前十的路登，一定会发起一场下克上的狩猎！ 　　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背叛是路登的本性。 　　天性难移。 　　想明白这一切的失忆者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在录像带中提到这件事，是因为这件事自己能想明白。 　　可眼下的情况，似乎和计划中的不太一样。 　　大师没有任何动静，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足足等了三十分钟，安息日忽然开口，沙哑说道， 　　“大师的心脏，在三十分钟之前停止了跳动。” 　　换而言之，在会议最开始，大师就已经死了。 　　一号冷哼一声，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 　　安息日平静说道， 　　“我在他身上装了一个监控芯片，很小，只能反馈最基础的信息，别告诉我你没有布置类似的手段。” 　　一号还想说什么，园长却先一步说道， 　　“没错，大师死了，我在半个小时前也收到了消息。” 　　星期六拿出笔记本，向众人展示上面的记录，在半个小时前，他就记录了大师的死亡。 　　显然，这些路登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距离大师越近，越虔诚，大师越危险。 　　一号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想要指责什么，指责的话却说不出口。 　　难道要他说出实话，自己从未在大师身上做手脚？ 　　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愚蠢？ 　　一号板着脸说道，“原来你们也收到消息了。”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至于众人等待的这半个小时，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有些人不知道大师已经死了，比如一号。 　　有些人则想要等一个奇迹，看大师是否会复活。 　　现在看来，凉透了。 　　安息日再次开口， 　　“一号，只有你知道大师在哪里，我需要去现场一趟。” 　　不仅是安息日，园长、星期六也提出了相同的要求。 　　其他人则保持沉默，十分谨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看着屏幕上疑似死亡的大师，一号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 　　他不确定大师是不是真的死了。 　　如果大师没死，自己却带着其他人去了大师的藏身之处，一号不就真成了蠢货？ 　　可局面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 　　一号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安息日等人在等一号表态。 　　如果一号不说，他们会毫不犹豫联手对付一号，解决掉对付，从一号的脑海里抽取记忆，查找大师的藏身地。 　　看着屏幕上死寂的大师，一号咬牙做出了决定， 　　“好，我带你们过去！” 　　话音未落，一号摸出一枚戒指，在上面按了一下。 　　屏幕里，忽然传来一连串的枪响。 　　大师的扶椅背后出现数个枪口，将大师的身体轻松打成了筛子，暗红色的鲜血从弹孔缓缓流出，大师却一动不动。 　　不愧是大师，身中上百枪，连一声疼都没喊！ 　　一号必须确定大师死了，才能背叛大师。 　　最好的确定方法，就是再杀一次。 　　一号确实没有在大师身上留监控芯片，但他在大师的扶椅上动了手脚。 　　如果不是为了给大师留个全尸，一号完全可以放一枚小当量的原子弹。 　　看到这一幕，失忆者皱着眉头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有必要。” 　　一号点头， 　　“防止大师复活。” 　　说着，汽车缓缓启动。 　　…… 　　十分钟后，数人出现在一处秘密基地外。 　　指纹，人脸，瞳孔虹膜，声音…… 　　一号完成了一系列复杂但毫无卵用的验证。 　　任何一个路登都能通过这些验证。 　　最后，一号打开了基地的大门。 　　当门打开的瞬间，一股血腥味混杂着硝烟扑面而来。 　　众人捂着鼻子，只有安息日面色如常，快步走进了基地。 　　他们的闯入，似乎触碰了什么机关，基地里立刻响起了欢快的音乐，仿佛迎接节日的到来。 　　除了音乐以外，还有一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大师的头颅滚落下来，在地上接连翻滚几周，落在了安息日脚边。 　　安息日捧起大师的头颅，直截了当摘下面具，面具下是一张路登的脸。 　　将头颅放在桌上，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和思考。 　　今天，大师本该和众人开会，做第三阶段的总结，失乐园将进入第四阶段。 　　在这个极其重要的日子里，大师死了。 　　死因……自杀？ 　　没人相信会是自杀这么简单。 　　路登虽然喜欢作死，但从来不会自己杀死自己。 　　大师对自己的死亡有预感，甚至可能安排了自己的死亡，可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失乐园、死亡、第四阶段…… 　　安息日看着桌上大师的头颅，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双平静但深邃的眼珠，仿佛能看穿一切。 　　哪怕死了，他依旧保持着不俗的威慑力。 　　星期六低声说道， 　　“大师承诺过，今天会公布第四阶段的目标。” 　　“还不明白吗，蠢货。” 　　一号指着分头行动的大师，一字一句说道， 　　“第四阶段的目标——复活。” 第045章 毫无保留的合作 　　一号的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共鸣。 　　园长环顾一圈，试图寻找屏幕、录音带之类的东西。 　　“不用找了，这房间里的东西很少。” 　　失忆者开口说道， 　　“我进来后就找过一遍，大师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如果轮椅上的家伙，真是大师的话。” 　　他是失忆者，和在场众人不同，失忆者没有任何记忆。 　　他的能力和其他人一样，但缺少记忆，意味着失忆者每时每刻都要收集更多的信息，才能和其他人回到同一起跑线。 　　从抵押自己所有记忆的那一刻起，失忆者就抱着这样的绝悟。 　　星期六提出一个问题， 　　“我们如何确定轮椅上的尸体，真的属于大师？” 　　众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任何身份标识，在这一刻都失效了。 　　至于他们偷偷放在大师体内的各种监测器，大师完全有能力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完成金蝉脱壳。 　　一号冷笑道，“除非你们能让死人开口，让尸体说话。” 　　园长追问道，“有办法从尸体提取记忆吗？” 　　失忆者摇头，“不能，他死的时间太久了，而且我不认为大师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你们可以尝试这么做，但一定会失败。” 　　绕来绕去，最后众人又回到了原点，面对这具尸体束手无策。 　　一直沉默的安息日开口，嗓音沙哑， 　　“不需要确定，他既然死在这里，大师从今往后又不会现身，那大师就是死了。所谓‘大师’，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他选择舍弃这个代号，无论人是死是活，大师都死了。” 　　这番话，直接给大师盖棺定论。 　　虽然安息日如今的财富排行并不高，但是，拥有两个代号的他，地位颇为特殊。 　　失乐园发展到今天，拥有两个代号的路登已经不少了。 　　可安息日是最特殊的一个，因为他掌握的另一个代号，名为死神。 　　没有人反驳安息日。 　　一号试探性问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反正安息日你也在研究复活技术，不如这样，先秘不发丧，咱们营造出一个大师没有死的假象，等复活技术成熟后，咱们把大师再复活了，酒照样喝，舞照样跳……” 　　安息日瞥了一号一眼，对方立刻停止胡言乱语。 　　“你的话很符合元老的身份。” 　　安息日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去嘲讽一号，继续说道， 　　“眼下，大师死亡，失乐园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既然第三阶段为【狩猎】，大师的死便为【狩猎】画上了句号，失乐园需要进入新的阶段……” 　　说这些话的时候，安息日没有环顾众人，而是看向园长。 　　这些话，是单独说给园长听的。 　　安息日想要主持大局，执行自己的计划，他不需要说服所有人，只需要说服园长。 　　安息日名下的研究所，在复活领域上走的最远，他自身财富也在前十，更有星期六做盟友。 　　如果能说服财富前三的园长，他们的联盟无比强大，将成为失乐园最强大的势力。 　　园长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点头，示意安息日继续说下去。 　　“我们会向失乐园公布大师的死亡，会为大师举办规格最高的葬礼，所有路登都会被邀请，他们会来瞻仰大师的遗容，同时确定他真的死了……” 　　一切似乎都在计划中，安息日开出自己的条件， 　　“我会动用我手中所有的资源，确保失乐园的火种不被熄灭。” 　　每一个路登都有自己的代号，每一个代号都是一种人生的选择。 　　园长选择成为园长，不管他身处什么位置，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外界环境如何变化，他都必须守护失乐园。 　　因此，安息日开出的条件极具诚意。 　　这不是合作，更像是一种臣属关系。 　　安息日必须寻找安息日，成为真正的死神，因此他需要失乐园继续存在。 　　双方的人生目标，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重叠，因此能达成毫无保留的合作。 　　“我说停停。” 　　一号此时已经顾不上玩烂梗，打断了安息日， 　　“确保火种不灭，老四，你这话也太唬人了吧，我失乐园如日中天，反抗军被打的抱头鼠窜，毫无还手之力……” 　　一号话还没说完，剧烈的爆炸声从头顶传来。 　　整个秘密基地摇晃了数下，无数灰尘落下。 　　一块电子屏幕亮起，显示秘密基地的现状，同时标注了逃生通道。 　　“该死！哪来的攻击？” 　　满脸怒容的一号，十指飞快在屏幕上操作，很快锁定了攻击来源， 　　“财富榜第八【卧底】的攻击，混蛋！我早就说这家伙是卧底！” 　　一号没有任何保留，直接动用手边的权限，对【卧底】进行反击。 　　但是，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这种反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卧底敢对他们发起攻击，想要将众人一锅端，说明卧底已经不害怕暴露的风险。 　　一个合格的卧底，会完成自己的任务。 　　现在去追杀卧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想一想，反抗军下一步会怎么做，失乐园又该如何应对。 　　安息日推上轮椅，院长抱起大师的头颅，星期六捡起面具。 　　大师留下的布置救了他们一命，他们可以相信大师，该逃命了。 　　众人行走在逃生通道，脚步不算匆忙。 　　园长冷不丁开口， 　　“我有一个条件。” 　　安息日想要和园长合作，彻底掌握失乐园，接替死去大师的位置，完成自己的目标。 　　他已经开出了自己的条件，现在轮到园长了。 　　众人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园长。 　　“我要【大师】的代号。” 　　园长没有停顿，一口气说道， 　　“准确来说，我认为大师死后，失乐园应该进入紧急状态，应对反抗军的反扑。 　　任何一个人，如果能带领失乐园彻底剿灭反抗军，消除潜在威胁，都将获得【大师】代号作为奖励。” 　　安息日想都没想，点头说道，“成交。” 　　失忆者此时也开口赞同，“算我一个。” 　　安息日，星期六，园长，失忆者。 　　他们四人的财富和能力叠加在一起，已经足够掌控整个失乐园了。 　　众人继续前行，一个聒噪的家伙跟在身后， 　　“拜托，没有人在乎我的意见吗？我可是一号啊，喂！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可是财富榜第二，号称要取代大师的男人！” 　　“算我一个！” 第046章 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 　　失乐园。 　　一间会议室内，失乐园排名前十的富豪基本都到齐了。 　　大师死了，卧底叛逃了，剩下八人并没有吸取新鲜血液，而是决定以八人为核心，组建一个临时小组，接管失乐园。 　　园长等人早就达成了合作关系，轻松说服了其他人。 　　由于大师的死亡，反抗军也有死灰复燃的苗头，原本局势大好的失乐园竟然有些风雨漂泊。 　　会议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园长没有主持会议，而是坐在主位的副手，将主位空了出来。 　　谁能带领失乐园彻底剿灭反抗军，谁就是新一任大师。 　　星期六拿出一份文件，开口说道， 　　“目前失乐园一共有2964名路登，卧底带走了其中69人，另外有77人有背叛的可能，园长，这批人怎么处理？” 　　大家都是路登，明人不说暗话。 　　如果有机会背叛，而且背叛能够获得足够的好处，路登一定会选择背叛。 　　这77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园长保持沉默，看向了对面的安息日。 　　安息日沙哑开口，“都杀了。” 　　特殊时期，特殊手段。 　　眼下的失乐园，必须铁板一片，不能冒任何风险。 　　提前把这批人杀人，空出来的位子，自然有路登补上，不会影响失乐园的运转。 　　同时，如果杀错了，等复活技术研究出来，再把他们复活即可。 　　安息日说完，场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没有人表达异议。 　　园长点头道， 　　“名单上的人都杀了，尸首保存起来，如果大师复活、反抗军灭亡、复活技术成熟、失乐园毁灭，以上任何一个条件达成时，再按照流程将他们复活。” 　　在这个临时小组里，园长是名义上的首领。 　　他说出的话，便是最终的决定。 　　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没有异议。 　　星期六点头， 　　“知道了。” 　　话音未落，近乎同一时间，他、安息日、失忆者掏出手枪，一枪打爆了身旁人的脑袋。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先后响起，吓了一号一跳！ 　　“死了！都死了！” 　　一号被溅了一身血，神色茫然，看着三具被爆头的尸体软绵绵倒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失忆者和星期六已经起身，开始搬运尸首，放入早就准备好的裹尸袋里。 　　安息日则开口解释道，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有可能背叛。” 　　显然，这三人都和反抗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随时可能投敌，是失乐园的不稳定因素。 　　转眼间，八人小组变成了五人小组。 　　惊魂未定的一号，小心翼翼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中。 　　这场斗争的残酷性质，似乎超出了一号的预期。 　　大师的死亡是一个序章，一个引子，从那一刻起，这场战争彻底升级。 　　任何人都有可能死。 　　至于活下来的五个人，他们没有背叛的嫌疑，原因很简单。 　　他们就是失乐园本身，没有人会背叛自己。 　　被清理的这三人，虽然也算是失乐园的高层，可一直处于边缘，投靠反抗军反倒可能会有更高的地位，因此立场不够坚定。 　　抛开一号不谈，其余四人都和失乐园高度绑定。 　　园长就是为失乐园而生的，星期六更不用说，他要记录失乐园发生的一切。 　　安息日只有在失乐园才有机会成为死神。 　　至于失忆者，他是纯粹的新人，底子干净，记忆也都留在录像店里，是值得信任的伙伴。 　　至于一号……他是元老，是小丑，是废物。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为难一个废物。 　　有一号在，五人小组在关键事项上的投票，才能有结果，不至于出现2：2的僵持局面。 　　虽然一号不太可能发挥关键性作用，但有一个和稀泥、被嘲笑的存在，对五人小组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也是一号少有能够做出贡献的时刻。 　　清理完毕后，会议继续。 　　星期六说道， 　　“失乐园最大的优势是能够利用美丽新世界的资源，反抗军没有这种手段。 　　之前负责和美丽新世界联系的人是大师，眼下大师死了，我们需要重新寻找联系方式，确保我们在美丽新世界的利益。” 　　“没错。” 　　一号装模作样地点头，附和道， 　　“卧底那个叛徒，知道这个秘密，他一定会想办法切断我们和美丽新世界的联系。” 　　众人忽视掉他说的废话，园长的目光直接越过圆桌，看向最末尾的失忆者。 　　“有一个计划，需要你去执行。” 　　失忆者没有表现得过于惊讶。 　　他是一个擅长计划的人，他相信，每一个路登都是如此。 　　大师……也是如此。 　　如果大师真的有传说中那么恐怖，那么，大师一定算准了死后会发生的一切，包括眼下的局面。 　　这么看来，自己的崛起也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 　　哪怕没有听到计划的内容，失忆者也坦然接受，“我同意。” 　　“好。” 　　安息日开口，缓缓说道， 　　“你需要死一次，公司会回收你的尸体，他们会复活你，但复活的过程会清除记忆，你会回到美丽新世界。 　　当然，这一次不会有反抗军救走你，你会一直留在美丽新世界生活。 　　我们会想办法把记忆传递回美丽新世界，送到你手里，这一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你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听着安息日的计划，失忆者眼神变得清澈。 　　这一刻，他才明白，这确实是一个极其适合自己的计划。 　　换句话说，失忆者仿佛为这个计划量身定制的存在！ 　　只要知道这个计划，失忆者就一定会尝试参与到其中！ 　　失忆者眼帘微垂，低语道， 　　“大师，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么……” 　　…… 　　失乐园， 　　一家咖啡店。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优雅的女士，带着淡淡的忧伤。 　　她也是失乐园唯一的女性，代号天使。 　　天使不明白，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大师会踢自己出局。 　　她并不懊恼，也没有感觉被背叛，她只是想不明白，这一举动的意义。 　　天使耳边响起一个嗓音， 　　“美丽的女士，想看魔术表演吗？” 　　没等天使拒绝，一张白纸出现在天使面前。 　　“只要我默念咒语，这张白纸上会出现你最关心问题的答案。” 　　天使盯着白纸，眉头微微拱起，对这个小魔术来了兴趣。 　　魔术师微微一笑，嘴唇蠕动，念念有词。 　　白纸上出现一行行字迹， 　　“我是大师，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第047章 叫我天使 　　看到第一行字，天使默默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好气说道， 　　“你怎么不用人皮纸？” 　　魔术师讪笑道，“贵。” 　　反正都是变魔术，差不多得了。 　　用人皮纸，除了材质成本以外，药水还要重新配，成本太高。 　　大师总共就给了那么点经费，这笔交易，魔术师连70％的毛利都拿不到，还要负责售后服务，换成人皮，说不定还会赔本。 　　仪式感可以有，但不多。 　　再说了，甲方都死了，魔术师继续维持交易，已经很有良心了。 　　想让他增加成本，那绝不可能！ 　　大师黄泉下有知，一定能理解魔术师的行为。 　　天使继续往下看去， 　　“……我的死亡微不足道，真正需要思考的问题是，活着的人该如何自处，失乐园面临着危险，这种危险可大可小，也许是一颗子弹，也许是一发万象天引，当然，这与我要说的事没有太大关系。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准确地说，是为你自己做一件事，你可以选择拒绝，请牢记，命运的馈赠总是标注着价格。 　　这件事该从何说起呢，哦，对了，从那场手术说起。 　　在你签署的手术同意书上，你放弃了身为路登的一切，其中包括路登的生物识别码，公司是靠这个来分辨我们的，这意味一件简单的事——在公司眼里，你不是路登。 　　是路登，不是路登，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却能将故事引向不同的结局。 　　路登会被回收，清除记忆，恢复出厂设置，复活，回归美丽新世界。 　　你也可以经历同样的流程，但是会少一个环节，他们不会清空你的记忆，这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说。 　　我需要你回到美丽新世界，也只需要你做这件简单的事。 　　至于剩下的事……别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死人，更没有什么预知未来的能力，你不会真以为我在和你对话吧？ 　　我是大师，我已经死了，死人从来都不重要，你需要记住，你还活着。 　　如果命运真的会给忠诚馈赠，那我只能送你三个字：活下去。 　　注：特批经费购买人皮纸，括号删掉。” 　　将纸上的信息反复看了三遍，天使抬头看向魔术师，指着最后一行字问道， 　　“你就把括号删了？” 　　魔术师嘴角抽搐了几下，辩解道， 　　“他根本没有特批经费！” 　　是大师不讲武德在先！ 　　天使伸手摸向背包，似乎在找什么，魔术师贴心地将手指递上来，指尖跳跃着火苗。 　　天使将纸放在火苗上，看着纸一点点燃烧为灰烬，消散在空气中，她陷入许久的沉默。 　　当夕阳被黑暗的恶犬绞杀殆尽，咖啡店里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天使站起了身。 　　魔术师跟了上去，追问道， 　　“所以，你的决定是？” 　　“你不是会变魔术吗？” 　　天使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店，留下一句话， 　　“猜猜看。” 　　当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魔术师站在摇曳的灯光下，嘴角微微翘起， 　　“我猜你会回去。” 　　魔术师靠在柜台边，神情慵懒，打了个哈欠。 　　他点了一杯免费的清水，将一小半倒在台面上，一些灰烬落在清水里，起起伏伏，拼成一串文字， 　　“我是大师，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还活着，我找一个魔术助手……” 　　…… 　　公司， 　　停尸间。 　　老地方，老伙计，老剧情。 　　两人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停尸间，一边闲聊，一边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最近尸体少了不少，工作也轻松起来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野外出了个失乐园，把反抗军打的落花流水。” 　　“你说，失乐园抢那么多尸体走，到底想干嘛，会不会是……想把咱这活偷走？” 　　“想都别想！咱们这活，放在古代，那可叫起死回生，有这么好学的？不亲身经历个上百次，门都摸不着！” 　　“那倒也是，当年我入行的时候，那滋味，嗨，我可不想经历第二次……” 　　“……” 　　两人都是老手，干活干净利落。 　　今天只有一具路登的尸体，死相很诡异，子弹穿透他的胸膛，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很快，他们就把这具尸体收拾好，做最后的检查工作。 　　“基本合格，可以投放了。” 　　“等等，左手虎口处有一个黑点，要不要处理一下？” 　　“这……算了吧，这东西你不拿放大镜都看不见，手册上说的明白，只要身体符合母版的99.99％即可，这连万分之一的误差都不算，别给自己找事了，你还想挨骂是吧？” 　　“那倒也是，行了，记忆彻底清除，重置记忆完成，投放吧。” 　　…… 　　一片纯白的空间，路登缓缓睁开双眼，眼神里充满了干劲儿，对周围的一切都感觉很新鲜。 　　路登很清楚自己是谁。 　　他是启云的缔造者，是神邦的独裁官，是雾都的总督，这三段记忆在他脑海里清晰无比。 　　至于之前的事？ 　　路登来自更高维度的世界，在降临前，他的记忆都被封印起来，以免在降临的过程中造成记忆错乱。 　　路登知道自己是类似‘穿越者’的存在，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告诉了对方，对方也会因为一些原因无法记住。 　　这是规则的力量，不可违背。 　　当然，路登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他要先了解这个世界。 　　路登面前悬浮着一个光窗，上面有一行字： 　　【请输入你的名字】 　　毫不犹豫，他输入了两个字：路登。 　　名字输入之后，纯白空间里多了一个智能接待，试图向路登介绍这个世界。 　　智能接待显然无法解决路登的问题，于是切换成了人工接待。 　　一位优雅的女士，从纯白空间中走出。 　　只是一瞬间，她就吸引了路登全部的注意力。 　　近乎完美的样貌、该死的气质……她的一切似乎都对路登有着神秘的吸引力。 　　路登很快回过神来，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路登先生，请稍等，我需要翻看一下您的分析报告……” 　　对方浅笑着自我介绍道， 　　“叫我天使好了。” 第048章 不存在 　　这位名叫天使的女士讲解得很专业，她就像和路登心有灵犀一样，不管路登有什么疑惑，不需要一秒，天使就能说出答案。 　　这种默契，让路登感觉到诧异，甚至有一分不适。 　　“关于美丽新世界的讲解，差不多就到这里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路登看向天使，开口说道， 　　“有，我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天使掩面笑道， 　　“第一次见面就要联系方式，还是这么生硬的方式，路登先生，这很不路登。”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打趣了路登两句。 　　“还有别的问题吗，路登先生？” 　　“有的。” 　　路登的回答让天使有些吃惊，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位路登。 　　她干这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正如大师留下的信息，她在死亡后被回收复活，没有认定她为路登，因此保留了全部的记忆，其他人也无权读取她的记忆，因此天使顺利回归了美丽新世界。 　　回归之后，天使没有任何茫然，干脆利落展开了行动。 　　虽然大师没留下指引，但天使只需要听从内心的声音即可。 　　失乐园有一句老话，任何人都可以是大师。 　　他们都是路登，大师能做到的，他们也能做到。 　　天使当上了人工接待，负责专门处理‘新’路登的接待工作，在美丽新世界想要找一份工作可不难。 　　毕竟，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想工作。 　　至于眼前这个路登，是天使负责接待的第十四个路登。 　　在最后一句话之前，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 　　天使回顾了所有细节，注意到一点，交谈时，对方右手覆盖在左手上，将半只手盖住。 　　她眼前浮现出对方的照片，把左手放大，再放大，似乎在寻找什么…… 　　找到了！ 　　天使眼前一亮，她竟然发现了一个黑点！ 　　天使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黑子。” 　　一个黑点，没有携带任何信息的黑点，看上去不值得投入任何精力。 　　但是，天使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大师派她返回美丽新世界，有大师的用意。 　　同理，失乐园里会不会有人，也想要返回美丽新世界？ 　　如果有，谁最适合这份工作？ 　　要知道，返回美丽新世界，记忆一定会被重置，相当于会遗忘掉过去的一切。 　　恰好，天使认识一个人，主动选择遗忘。 　　遗忘者。 　　整个分析过程前后花了十秒不到，天使看向眼前的路登，眼神里多了一层询问。 　　他会是遗忘者吗？ 　　遗忘者返回美丽新世界，是为了什么？ 　　他值得信任吗？ 　　自己应该和他合作，还是截胡？ 　　无数个念头在天使心中起起伏伏，她决定先静观其变。 　　路登注意到了天使的异样，却无法从这异样中分析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开口问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和历史上曾经出现的路登总督，长相应该一模一样，对吗？” 　　“以下内容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判断和生活，如果你同意继续，我将为你讲解。” 　　天使反问道， 　　“您确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按照操作手册的指引，回答这个问题，可能会造成对方的精神错乱。 　　操作手册建议，先转移话题，如果转移失败，向对方解释真相。 　　路登点头， 　　“我确定。” 　　“是这样的，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有些复杂，我尽量长话短说。” 　　天使站起身，身后出现三张照片，照片下有三个名字， 　　“我们常说的‘路登’先生，历史上一共有三位，这三位的长相并不一样，你可以看一下自己的长相，再看看这三位。” 　　路登面前出现一面镜子，他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墙上的照片。 　　确实不一样，但又很像。 　　像是…… 　　“三张照片合成的。” 　　天使没有卖关子，直接揭晓了答案， 　　“你的长相是三位路登先生长相融合在一起，选取了最符合你自我审美的长相，以现在的科学技术想要做到这件事，没什么难度。 　　回到路登先生的话题，其实所谓的‘三位路登先生’，更像是一种野史的称呼方法，将三个不同时代的风云人物强行联系在了一起。 　　启云时代的路登先生，姓名开头是L。 　　神邦时期，出身自微古德家的遗腹子出生没多久，母亲便去世了，在他成年以前，一直只有姓，没有名，在成年礼上，他从启云残本上选中了这个名字，为了避讳，他把L改成了N。 　　你应该知道神邦的格局吧，启云的传承没有中断，微古德家的最后一人，得到了启云传承的大力支持，才能在神邦时代呼风唤雨，成为最负盛名的独裁官。 　　至于雾都时代，那就更牵强了，雾都的总督原名为：阿乌，有神邦血脉，野史传说他是微古德家族最后的血脉，他也时常自称为小路登，甚至为此在雾都担任地下教父，因此有好事者称呼他为第三位路登先生……” 　　天使把‘三位路登先生’的来龙去脉介绍完，总结道， 　　“从来没有三个同名为路登的人在历史上出现过，这三个人更不可能长的一模一样。” 　　“等等……” 　　路登下意识辩驳道， 　　“那我……” 　　“你的记忆是植入的，这是美丽新世界的一项服务。” 　　天使干脆利落说道， 　　“你在成年后，想要享受一把历史英雄人物重活一世的感受，有很多合适的剧本提供给你，你挑中了路登的剧本。 　　但是……怎么说呢，剧本里路登的设定太多疑，很容易发现矛盾之处，就像现在这样，你已经没有任何游戏体验了。” 　　反正对方同意风险告知，天使告诉他这些，并不违反操作手册。 　　“是这样么……” 　　路登眼神有片刻的迷惘，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不存在三个路登。 　　历史上没有这样的传奇人物。 　　他为自己选择了一场游戏，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路登陷入沉思，双眼缓缓垂下，用手撑着下巴。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 　　他睡着了。 　　“路登先生，路登先生？” 　　一个长相完美的女人将路登唤醒，满脸关切地问道， 　　“您没事吧？” 　　路登睁开眼，茫然问道， 　　“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我是谁？” 　　听着对方的提问，天使心底一沉，一个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他，失忆了。 第049章 剧本 　　失忆了？ 　　天使皱起眉头，翻看着操作手册，查看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她上岗前受过严格的训练，需要按照操作手册来应对突发情况。 　　“需要呼叫业务主管……” 　　天使虽然不太想这么做，但还是决定遵循操作手册。 　　如果违反操作手册，按照美丽新世界的规则，她会丧失这份工作一段时间，直到她重新考取上岗证书。 　　很快，业务总管来了，她是一个慈祥的老年人。 　　在美丽新世界，老年人可不多。 　　业务总管出现后，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坐在椅子上的路登如同雕塑一般固定，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机器人。 　　看到这一幕，天使心底冒出一股无名的寒意。 　　“让我查看一下日志……” 　　业务总管脸上浮现出笑容，这笑容就像猜对了什么式的，缓缓点头， 　　“果然如此。” 　　她越是如此，天使越是迷糊，渴望知道日志上有什么。 　　“很简单，这是剧本的一部分。” 　　总管耐心解释道， 　　“公司为客户提供各种剧本，当然，这些剧本也可以由客户自己改编、创作。确定剧本后，客户进入美丽新世界，享受一切，直到剧本结束，我们会唤醒客户，把客户在美丽新世界内的记忆制作成光盘，脑内记忆清空，恢复他进入美丽新世界之前的记忆……” 　　天使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郁了。 　　她本以为美丽新世界是世界的全部，可听业务总管的语气，这里……更像一个游乐园？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们之前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过家家么？ 　　被众人高高捧起的大师，就像游街时花车上的国王，路人看他的眼神里没有敬畏，脸上的笑容也只是嘲笑罢了。 　　业务总管看出她的疑惑，继续解释道， 　　“本来，以你的权限是不能知道这些，但你给自己选择的剧本里，有一项服务是【在可能察觉真相时告诉你公司的真相】，我可不想因为违背剧本被公司责罚，要知道，我快升职了，这时候可不能出岔子。” 　　天使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言语中的信息，追问道， 　　“告诉我公司的真相，是不是说，我问你任何问题，你都会如实回答？” 　　业务总管点头，“那当然，你忘了公司常说的么，美丽新世界没有秘密。” 　　“那……先从他说起吧。” 　　天使指着座位上暂停的路登，问道， 　　“他是怎么回事？” 　　业务总管摇头， 　　“我无权透露客户选择的剧本，别急着反驳我，这和‘美丽新世界没有秘密’并不冲突，你早晚会知道真相，这对你来说并不是秘密。” 　　早晚会知道真相？ 　　天使猜到了什么，追问道，“你说的早晚，是指我清空在美丽新世界的记忆，拿回之前的记忆么？” 　　业务总管点头，“是的，您很聪明。”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天使提出一个新的疑问， 　　“完全可以把我现在的记忆保留，同时拿回之前的记忆。” 　　听到这话，业务总管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块，正色道， 　　“不能这么做，这样做会有很恐怖的结果，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碰撞在一起，很容易让人精神混乱，产生不可控的结果。” 　　天使嗤笑道， 　　“你们都能做到记忆提取、清楚，科技如此发达，却解决不掉精神病么？” 　　业务总管没有恼火， 　　“公司当然能治疗精神病，但很多人认为……这不是治疗，而是换了一个人，如果一艘船所有零件都更换过，它还是之前的船吗？这涉及到一个哲学问题，与科学技术无关。 　　至于你说的记忆提取和清楚，提取的原理可能会复杂一些，清除则简单的多，我们并没有清除任何记忆，只是做了短暂的屏蔽，就像计算机的硬盘，你可以执行删除操作，但信息还储存在当中……” 　　对方的解释听上去没有太大的纰漏。 　　当然，天使很清楚，那是因为对方实际上也没解释什么有用东西。 　　天使再问，“公司是什么？” 　　业务总管答，“简单来说，公司负责运营美丽新世界，我们是世界排名第一的游乐园，但公司又不是游乐园这么简单，公司在科研、医疗等方面都是世界最顶尖的存在……” 　　天使脸色微沉，又问， 　　“美丽新世界之外的世界呢？” 　　“严格来说，这是一个伪概念。” 　　业务总管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全世界的人都是我们的玩家，他们不是在美丽新世界游玩，就是在编写自己下一次的剧本，在来美丽新世界的路上。” 　　这算什么，娱乐至死么？ 　　天使没管这些细节，又问道，“美丽新世界真的有光速航行的能力吗？” 　　光速航行，是美丽新世界的招牌，也是路登一直最关心的问题。 　　业务总管点头，“有。” 　　对方每一个问题都回答的太干脆，太光明磊落，现有的信息又太少，能佐证的方法又太少，天使只能尽可能多收集信息，往后再想办法印证。 　　天使想到了什么，手里出现一本手册， 　　“等一下，操作手册里关于三个路登的解释……” 　　她之前给路登做培训时，介绍了三个时代的路登。 　　启云，神邦，雾都。 　　按照操作手册上的说法，这是三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民间即使有野史，也只是把三人的血脉传承联系在一起。 　　“那是真实的历史，操作手册上的内容都是真的。” 　　提到‘三个路登’，业务总管眼角带笑，愉快说道， 　　“一个脑洞逆天的家伙，从历史上挑了三个传奇人物，将三人描述成同一个人，这让‘路登’的背景变得独一无二，极具传奇色彩，大受欢迎。 　　当然，这个创意被教会告上了法庭，说他剽窃了‘圣父圣灵圣子’上帝三位一体的创意，公司花了不少钱才摆平这件事…… 　　说回剧本，路登的剧本是最受欢迎的，来美丽新世界的人超过95％都选过路登剧本，我自己也体验过不止一次，哪怕今天，也有15％以上的客户在同时游玩路登剧本，每个人都可以在自己的剧本里加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公司会安排好一切……” 　　业务总管在长篇大论，天使的心思却早就不在对话上了。 　　她眼神深处出现了名为迷惘的情绪，陷入一种自我怀疑之中。 　　“一切……都是剧本么？” 第050章 认知 　　业务总管关于剧本的说法，让天使一时间陷入怀疑。 　　她的记忆和其他路登一样，都是三次降临，启云，神邦，雾都，一次不少。 　　可业务总管却告诉她，这些都是编的，是一个编剧糅合了阴谋论野史后的产物，她的记忆只是剧本的一部分，包括她的人生，她看重的一切，都只是一次游乐园的经历。 　　如果真相如此，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如星期六所说的，在人生的某一时刻，人们都是短暂的虚无主义者。 　　好在，天使很快摆脱了这种困扰。 　　变成女性之后，她的思维模式也有所变化，没有任何性别歧视的元素，只是因为不同性别的激素分泌不同。 　　因此，天使很快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上。 　　“他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剧本？” 　　天使指着路登问道。 　　这个问题她之前问过一边，业务总管没有直接回答。 　　但是，根据手边的信息，已经足够天使拼凑出一个凑合的真相， 　　天使推测道， 　　“他在自己的剧本里加入了一些元素，当他可能意识到世界真相的时候，便会自动失忆？” 　　业务总管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我无权回答您这个问题。”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天使继续问道，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业务总管答， 　　“按照剧本和操作手册，失忆后，他可以直接进入美丽新世界。” 　　天使又提出一个问题，“如果剧本和操作手册冲突了，谁的优先级更高？” 　　“一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真发生了，操作手册的优先级更高。” 　　得到答案后，天使和业务总管一起，把失忆的路登送进了美丽新世界。 　　至于失忆的路登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 　　这与业务总管无关。 　　天使也只会在暗中观察，不会轻易露面。 　　……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人茫然站在路边，左顾右盼。 　　他知道自己失忆了。 　　什么都不记得，身上也没有任何证件、手机……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孤独和恐惧，如同流落在街头的小狗。 　　他应该去找医生，他觉得。 　　很快，这个失忆的可怜人交上了好运。 　　他遇到了一位名叫亚瑟的人，双方一拍即合，成为好友，亚瑟为他解释了很多事。 　　“这里是美丽新世界，你是新人，所以没有任何记忆，看你的样子，你应该叫路登……” 　　亚瑟平时话不多，但遇到路登，总能打开话匣子。 　　在亚瑟的帮助下，路登很快适应了美丽新世界的生活。 　　两人成为邻居，一起健身，一起读书，一起钓鱼…… 　　亚瑟也很新奇，完全没有记忆的路登，他也是头一次见。和这样的路登相处起来，也会更轻松，更自在。 　　路登一旦有了记忆，就显得有些过于聪明了，在路登面前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相反，这个失忆的家伙是无害的，亚瑟放松了些许戒备。 　　在闲暇之余，亚瑟也会说一些路登听不懂的话， 　　“这家伙的剧本肯定包括失忆。” 　　“创造出来失乐园的那家伙，已经很久没消息了，希望不是死了。” 　　“听说反抗军和失乐园打的厉害，眼下失乐园反倒渐渐没了优势……” 　　“……” 　　这些话，路登不仅听不懂，而且记不住！ 　　他的记忆很差，就像患有阿兹海默症的老人，有时候，亚瑟上午和路登说的事，转眼他就忘了。 　　也正是因此，亚瑟才敢说这些话。 　　这一日，两人来到沙滩放松心情，培养一下审美。 　　坐在沙滩椅上，亚瑟放下手中的椰子，随口问道， 　　“所以，你怎么看？” 　　正在打盹的路登惊醒，茫然问道， 　　“什么怎么看？” 　　路登反应过来，脸上很快露出歉意的笑容，摆了摆右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抱歉，我可能又忘了，这该死的毛病……” 　　埋怨了两句之后，路登将右手放回来，搭在左手上，认真问道， 　　“我们刚才在聊什么？” 　　“聊一个有趣的话题。” 　　亚瑟耐心解释道， 　　“我们在讨论，抽取记忆的事，你似乎对此很有研究。 　　我们已经知道，记忆的剥离本质上只是短暂屏蔽，但记忆的抽取，抽取后再输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严格来说，在同一人身上，屏蔽或者解除屏蔽，都是很轻松的，困难的是将一个人的记忆移植给另一个人。” 　　“哦。” 　　路登点头，顺着话往下说， 　　“这里涉及到自我认知的问题，人究竟是什么，记忆算构成人的一部分吗，如果我拥有一个人此生的记忆，我算是他吗？ 　　把这个问题再简化一下，假设有一个‘路登A’，他快死了，我们克隆出来一个新的‘路登B’，将即将路登A记忆全部移植给路登B，并确保所有东西一致。 　　那么请问，当路登A死后，路登B到底算一个崭新的个体，还是路登A另一种方式的延续？” 　　亚瑟摇了摇头，“如果只有记忆的话，未免太牵强了，哪怕是克隆体，我也不觉得这是复活，或者生命的延续。” 　　“可在路登B眼中呢？” 　　路登举例道， 　　“在他的视野里，他依旧是路登A，可能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身上的病好了，身体恢复青春活力了，暂时没有死亡的威胁了，路登B的自我认知是路登A，社会关系是路登A，一切都和路登A没有任何区别。” 　　亚瑟轻蔑地笑道， 　　“那他的认知就有问题，他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看穿这么拙劣的谎言。” 　　“有道理。” 　　说完，举起椰子，两人象征性地碰杯。 　　很快，隔壁的沙滩椅上，传来轻微的鼾声。 　　路登又入睡了。 　　看到这一幕，亚瑟无奈苦笑摇了摇头，这家伙醒来以后，说不定会忘记刚才的对话。 　　这家伙，还真是健忘。 　　熟睡中的路登，做了一个梦，他最近总是做古怪的梦，每一个梦都身临其境，醒来后记忆犹新。 　　当然，梦里发生的一切，路登都未曾和任何人提过，包括亚瑟。 　　梦里，出现了不止一个路登，他们似乎在开会，讲的内容断断续续的。 　　“……返回美丽新世界……你会失忆……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拿回……记忆……执行……任务……” 第051章 新能力 　　路登缓缓睁开眼，从自家的大床上醒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上一秒的记忆，自己和亚瑟在沙滩上培养审美，欣赏那些富有且慷慨的异性。 　　再睁开眼，就是这一刻，就连日子都过了好几天。 　　这种事对他来讲，并不是头一回见，路登也很适应。 　　他的记性一直不太好。 　　好在这里是美丽新世界，哪怕间断性失忆，也没有任何影响。 　　他不需要工作，不需要送福报，每天忙着吃喝玩乐，就是他最大的价值。 　　醒来后，路登看了眼时间，竟然是凌晨三点，而手环显示，他已经睡了八个小时。 　　他决定起床。 　　简单洗漱后，路登穿着宽松的睡衣来到客厅，却发现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蜷缩在沙发上。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路登感觉自己很亏。 　　换作以往，他会把对方唤醒，把之前可能发生过的事重复一次。 　　这一次，不太一样。 　　路登皱起眉头，让美丽新世界把对方送走。 　　他不关心过去发生过什么，所有被他遗忘的事都不重要。 　　路登的记忆，严格来说，包括两部分。 　　一部分，是他进入美丽新世界后的记忆。 　　他虽然记忆不好，但不是每一件事都会忘记。 　　比如，他还记得，自己曾经遇到过一位美女，名叫天使，长相完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她喝上一杯。 　　可惜，路登一直没有机会。 　　另外一部分记忆，被路登称为‘梦境记忆’。 　　和现实里的记忆不一样，梦境里的记忆很清晰，很真实，也不会被遗忘。 　　只不过，这些记忆都是碎片的。 　　关于路登自己的身份，他暂时还不能确定。 　　路登手里的线索很有限，只能拼凑出零星的真相： 　　他似乎是一个组织派来的。 　　这个组织里，有非常多的路登，不同的路登有不同的代号。 　　他也有一个代号，但他忘了。 　　路登想要返回美丽新世界，很困难，哪怕真的回来了，也会被清空记忆。 　　因此，擅长失忆的他被委托了一个重要的任务，这项任务关系到一场战争的胜负——反抗军和失乐园的胜负！ 　　按照亚瑟的说法，反抗军和失乐园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原本，失乐园占据绝对的上风，可一夜之间，局势被扭转。 　　失乐园的大师死亡，他们为大师举办了一场空前的葬礼，群龙无首的失乐园，面对反抗军的反击节节败退。 　　不得不说，他们的表现很不路登。 　　路登忍不住在内心鄙视这群冒牌货。 　　此消彼长，眼下，局势对反抗军有利。 　　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显得路登背负的任务重要！ 　　成败，在此一举！ 　　任务的内容，路登还没有完全弄清。 　　他需要找到一个人，但这个人是谁，路登不知道。 　　找到对方后做什么，路登也不知道。 　　他唯有耐心的等待。 　　当然，路登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他弄清楚了梦境的来源。 　　他在梦境里梦到的一切，当然不是托梦，而是记忆的唤醒。 　　正如他和亚瑟谈过的那样，这些记忆本来就在他脑海里，只是被屏蔽了。 　　路登的身体经过隐蔽的改造，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哪怕仔细检查也很难发现异常，但他的大脑会额外分泌一种物质。 　　这种物质是无害的，哪怕检查出来，由于数量太少，多半也会被无视掉。 　　但是，这种物质可以缓慢解除记忆的屏蔽。 　　物质生效时，路登会感觉到困乏，进入睡眠状态。 　　因此，就表现成了【睡觉－梦境－解锁记忆】这一流程。 　　搞清楚背后的原理后，路登调整了自己的作息，尽可能让自己更多地睡觉，试图更快解锁记忆中的关键信息。 　　他需要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更需要知道，找到对方之后该做什么。 　　恢复独处后，路登尝试着再睡一觉，结果没能成功。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之后做了什么。 　　遗忘，对他来讲是家常便饭，失忆，是他最亲密的伙伴。 　　早上八点，住在隔壁的亚瑟准时敲响了路登的门，邀请他一起去看一场最新上映的科幻电影，路登欣然答应。 　　亚瑟是原著作者的铁杆粉丝。 　　哪怕原著作品被改成答辩，他也能看下去的那一种铁杆粉丝。 　　作者太火，改编的作品就多，泥沙俱下，良莠不齐。 　　更何况，这一次的改编很好，更没有理由错过了。 　　去看电影的路上，路登和亚瑟闲聊着， 　　“说起记忆的话题……” 　　亚瑟无奈地摊开手， 　　“朋友，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研究记忆，这样的对话我们已经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了。” 　　路登冷不丁问道， 　　“你知道我们可以一步走到电影院的吧？” 　　亚瑟闭上了嘴，表情也没有那么无奈，悻悻点头。 　　确实如此。 　　“既然我们选择散步去电影院，就是为了在散步的过程中多聊天，如你所见，我经常失忆，也不愿意接受这里的治疗，因此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做探讨，不是吗？” 　　路登的话理直气壮，亚瑟没有反驳。 　　路登继续说道， 　　“我在想，如果把一个人的记忆，抽取出来，然后制成影片，第一视角那种，再把这个影片播放给他看，你觉得这算是捡回失去的记忆吗？” 　　“当然不算！” 　　这个话题还是头一次聊，亚瑟兴致勃勃说道， 　　“亲身经历，和观看影片，完全是两码事好吗？ 　　假设我是一个伟大的探险家，我经历了一次无与伦比的探险，并用文字把它写了出来，阅读者虽然能够获得共鸣，但这不代表他就真的经历了探险，影片也是一样的道理。 　　记忆，要么被拥有，要么被遗忘，没有第三个选项。” 　　“有道理。” 　　路登点头赞同后，提出另一个观点， 　　“如果有人看书、观看影片，能够做到身临其境的效果，那么当他观看别人的记忆时，是不是等于拥有了别人的人生？” 　　“这个问题有点意思……” 　　亚瑟琢磨了片刻，释然说道， 　　“可惜，没人拥有这样的能力，不是吗？” 　　一个无解的问题，只需要破坏他的前提就好了。 　　路登还想继续这个话题，亚瑟却停下了脚步。 　　他们到电影院了。 　　买票，排队，验票，落座。 　　亚瑟和路登一样，都保留着前现代的生活方式，因此他们看的电影是3D电影，需要专门的眼镜。 　　当然，他们也可以把眼睛略微改造一下，可以达到裸眼3D的效果。 　　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美丽新世界有着数不尽的智慧生物，哪怕是百分之一，也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 　　两人落座没多久，周围就坐满了人，影片准备开始放映。 　　影院的灯光，一排排关闭，黑暗依次笼罩着人群。 　　一道光，穿透黑暗，在幕布上展现出一个神奇的世界。 　　影片正式开始。 　　就在电影的刚开始，亚瑟左手边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这个爱失忆、爱睡觉的路登，又睡着了。 　　亚瑟已经见怪不怪，他眼下只想欣赏电影。 　　睡梦中的路登，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他的意识出现在一个神秘、全新的场景，和幕布上的画面一模一样！ 　　“又来了……” 　　路登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解道， 　　“这能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他进入美丽新世界那天开始，他就拥有了一项新的能力，一项神奇却诡异的能力。 　　阅读一个故事、观看一部影片、哪怕是听一段评书……只要路登在这一过程中入睡，他就会进入故事的空间，以某个视角，把所有故事亲身经历一番。 　　换而言之， 　　如果路登观看‘某个路登’的记忆影片，对他来讲，他就拥有了这段人生！ 第052章 遗忘者 　　银幕黯淡，灯光亮起，一场盛宴结束，观众们迟迟退场。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亚瑟才喊醒路登。 　　路登显得有些疲惫，回去的路上没怎么说话。 　　回到自己家中，路登简单洗漱一番，躺在床上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眼神深处依旧是迷惘和不解。 　　他解锁了一段记忆，自己正在挖坑，似乎要掩埋什么东西。 　　这段记忆没头没尾，让人一头雾水。 　　梦境结束后，路登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入睡，只能找些事情做。 　　给自己倒了一杯莫吉托，路登坐在电脑桌前，屏幕自动亮起。 　　他不怎么看新闻，对实事的关注也不够。 　　原因？很简单，他的记性太差了。 　　所谓新闻，新字在前，突出一个时效性，可对路登来讲，很多事前脚看完后脚就会忘掉，看了等于白看。 　　换而言之，任何一件事，对路登来讲，可能都是新闻。 　　即便如此，路登还是抽空看了一眼战报和战线。 　　反抗军已经开始反攻到失乐园的总部了，失乐园甚至有大量路登战死！ 　　进展的速度太快，让这场战争显得有些儿戏，是哪里出了问题？ 　　路登特意看了一眼时间，瞳孔微缩，他已经返回美丽新世界六年了？！ 　　上一次清醒时的记忆，路登和亚瑟去看了一场电影，如果屏幕上的时间没错，那应该是五年前的事！ 　　自己一觉睡了五年？ 　　还是说，过去五年的记忆，自己全忘了？ 　　看着时间，路登陷入了沉思。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他确实有过遗忘几天记忆的经历，也很习惯这样的生活，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但是……一口气跳过五年？ 　　就像给人生按下了加速键，上一秒还在悠闲地看电影，下一秒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打最终BOSS。 　　而且，路登身上发生的一切，有太多疑点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梦境里解锁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难道说过去五年他都没有做梦？ 　　而且，路登醒来后，第一时间就会查看时间，他虽然健忘，可这个习惯不会忘，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查看时间？ 　　“这五年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梦境的记忆会被遗忘，失乐园和反抗军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我必须尽快完成我的使命……” 　　路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反抗军已经杀入失乐园的总部了，战争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巷战。 　　在生死危局面前，哪怕是路登，也被战火磨练成了最英勇的战士。 　　他们穿梭在大街小巷，用着各种武器反击，给反抗军迎头痛击，让每一步推进都变得艰难无比。 　　反抗最激烈的，是一家录像店。 　　按照战报的介绍，失乐园似乎将录像店做成了总部，绝大多数路登的记忆都保留在这里。 　　反抗军组织了上百次进攻，都没能拿下录像店。 　　战局紧迫，路登必须尽快回想起一切。 　　他在自己屋子内搜索了一圈，惊讶的发现，大部分摆设和五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这也是为何，他醒来后没有察觉异常的原因。 　　似乎这五年里，路登一直过着一样的生活。 　　在卧室，路登发现了端倪。 　　不知道什么时候，卧室多了一条暗道，暗道则是通往地下！ 　　没有犹豫，没有做任何准备，路登直接顺着暗道向下，走进了地下室。 　　在地下室里，路登见到了一个意外的客人——亚瑟。 　　亚瑟被镣铐挂起，身上还有严刑拷打的痕迹，桌上摆放着带血的刑具…… 　　这一切看上去都很好解释。 　　见到神色茫然的路登走进来，亚瑟露出不屑的笑容，“你又忘记了，是吗？” 　　“遗忘是我的生存之道。” 　　路登没有歉意，显然亚瑟落到这个下场，和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即便如此，路登依旧没有歉意。 　　他连自己做了什么都忘了，怎么道歉？ 　　路登打量了亚瑟数秒，没有提问，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直接转身离去。 　　亚瑟在他身后喊道， 　　“你不打算问我点什么吗？” 　　“不，我不打算这么做。” 　　路登一边上楼，一边解释道， 　　“如果有重要的事，我不会遗忘。”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从亚瑟口中说出的事，路登无法相信。 　　既然如此，不如不问。 　　返回卧室之后，路登开始思考一个新的问题——为什么是今天？ 　　显然，在今天之前，他做了一些事，亚瑟被关在地下室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为什么是今天，路登忘掉了过去五年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是今天醒来？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正当路登思考这个问题时，门铃声响起。 　　有客人来了。 　　路登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擅长遗忘，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 　　这意味着，当他拥有记忆时，会提前为自己规划好一切，制定一个不会出错的计划。 　　哪怕这个计划的执行者是一张白纸，计划依旧能够落实。 　　就像眼前这样。 　　路登什么都不知道，线索和真相会自动送上门来。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路登起身去开门，不出意外，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客人——天使。 　　“我们又见面了。” 　　天使也露出笑容，走进路登家，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已经要到决战的时候了，不管你现在拥有多少记忆，我都需要你做一件事。” 　　路登关上门，点头说道， 　　“好。” 　　他没有问这件事是什么，直接答应了下来。 　　过去的自己猜到了天使的到访，自己需要做的只是配合。 　　配合即将发生的一切，胜利自然会来到手中。 　　路登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仿佛一切都在操纵之中，命运成为他丝线下的玩具，哪怕遗忘一切，他也是命运的操纵者，站在岸上的强者。 　　天使拿出一份光盘，没有交给路登，而是播放了起来。 　　光盘里的内容很简单，一个路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电视机里的内容没有展露丝毫。 　　套娃了属于是。 　　换而言之，对其他人来讲，这份光盘没有任何价值，他们无法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但是……对路登来说，不一样。 　　看着屏幕上的内容，他昏昏入睡，进入了影片中的世界。 　　进入影片世界后，路登睁开眼，发现电视屏幕上依旧是一个路登在看电视。 　　“无限套娃么？” 　　路登没有犹豫，再次尝试入睡。 　　就像盗梦空间一样，他需要一层一层地进入。 　　制造这份光盘的人很谨慎，没有直接把内容藏在第一层影片世界，路登需要更加深入，才能获得真相。 　　当然，路登也不担心迷失在影片世界里。 　　他已经猜到，这份光盘多半是自己制作的，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既然如此，自己肯定会考虑到迷失的风险，制定相关的方案规避风险。 　　如果世界上有谁能够让路登百分百信任，肯定是他自己。 　　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 　　接连进入了七层影片世界，路登才收到自己给自己留下的信息。 　　在这一刻，他理解了一切。 　　当他接受完信息后，一把尖刀刺穿了他的胸膛，毫不留情将他杀死。 　　路登胸前被染红，嘴角却带着胜利的笑容。 　　他退回了上一层影片世界，又被剧情杀！ 　　返回的过程就像坐在茶壶里玩大摆钟，天旋地转，无数失重感袭来。 　　最后，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沙发上的路登猛地惊醒！ 　　端着水盆的天使看向路登，问道， 　　“想起来了吗？” 　　水滴不停从脸颊滴落，路登点头， 　　“我想起来了。” 　　在天使的帮助下，拿到最后一块记忆，真相在他面前铺开，路登终于想起了一切。 　　天使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庆祝，笑容很快凝固。 　　一股电流击中了她，在抽搐中，天使向后倒去，眼神里写满了疑问。 　　路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电棍，放倒了天使。 　　为什么对方会攻击同样来自失乐园的自己？ 　　难道他背叛了失乐园，背叛了大师？ 　　如果这是背叛，那背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他进入失乐园的那一刻？ 　　太多问题堵在天使胸口。 　　突然出手袭击的路登没有任何解释，而是拿出绳索，熟练地将天使捆起来。 　　解决掉天使，路登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燕尾服，为迎接即将到来的舞台。 　　做完这一切，路登返回地下室，又一次来到亚瑟面前。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带着任何疑问来，而是来看望一位老朋友，他甚至悠闲地带上了一杯红茶。 　　优雅，永不过时。 　　看到路登这幅神态，亚瑟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看来你找回记忆了？” 　　“没错。” 　　路登点头， 　　“我想起我是谁了。” 　　他坐在亚瑟对面，翘起二郎腿，右手盖在左手上，悠悠说道， 　　“我遗忘了这五年的记忆，是因为这五年内发生的一切已经不重要。 　　我遗忘任务的内容，是因为任务已经完成，没有任何记忆的价值，所以才会被遗忘。 　　虽然我忘了，但任务并不难猜，结合手边拥有的信息，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维持失乐园与美丽新世界的关键人物，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你，切断这种联系，从而帮反抗军取得优势，进展如同计划的一般，你被我困住了，哪怕美丽新世界也不能救你出去，因为你的处境符合你为自己设定的剧本，如果出手救你，会违背剧本和操作手册……” 　　听着这些话，亚瑟扯动嘴角，他没想到，这个记性不好的家伙，了解的东西远超自己的想象。 　　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路登。 　　亚瑟再次开口问道， 　　“我听说你们都有代号，能告诉我你的代号么？” 　　这是他最后的问题，也是最好奇的问题。 　　“可以。” 　　路登端起桌上的红茶，抿了一口，优雅说道， 　　“我来自反抗军，代号——遗忘者。” 第053章 真心换真心 　　“遗忘者？” 　　亚瑟重复了一遍路登的代号，似乎在品味什么。 　　“这个代号很适合你。” 　　遗忘者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亚瑟，他没有提问，眼神却传递着消息。 　　“你既然想起了记忆，完成了任务，依旧来这里看我，多半不是因为同情，你们身上没有这种情绪，更不是为了炫耀，你们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亚瑟虽然被枷锁束缚，言语间却不受丝毫影响，冷静分析道， 　　“所以，你重返地下室，是有问题想问我，这个问题只有我知道答案，这间地下室被屏蔽了，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我们的对话也是绝对保密的，美丽新世界也好，反抗军、失乐园……他们不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遗忘者微微点头，认可了亚瑟说法，反问道， 　　“所以，你会告诉我答案吗？” 　　亚瑟笑道，“年轻人，你还没有提问。” 　　“我的问题很简单。” 　　遗忘者端起红茶，又抿了一口， 　　“你是唯一和大师长时间接触的人，大师你知道吧，就是失乐园的创造者，我想知道……大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中的猜想被印证后，亚瑟脸上的笑意更盛， 　　“这一个危险的问题，遗忘者，你这是在玩火。” 　　遗忘者重复道，“所以，你会告诉我答案吗？” 　　“为什么不呢？反抗军也好，失乐园也罢，不过是棋局的一部分，你们每个人都是棋子，你们又不甘心当棋子。我喜欢看人玩火，反转，再反转，跌宕起伏的剧情……” 　　亚瑟用一种夸张的口吻回答，遗忘者内心却没有任何波澜，他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绝大多数过程都会被他遗忘。 　　这不重要。 　　亚瑟没有让遗忘者等太久，爽快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大师是一个脑后有眼的人。” 　　“有趣。” 　　遗忘者点头，感慨道， 　　“先知是一个目光长远的人，大师是一个脑后有眼的人，一个展望未来，一个回顾过去么……” 　　先知，反抗军的创始者，也是笑到最后的路登。 　　遗忘者还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微微震动，提醒他有客人来了。 　　遗忘者站起身，向楼上走去， 　　“亚瑟先生，我想这次会面就到此为止了，过去发生的一切不愉快，我都已经忘记，希望您也有我这样的好记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就在他即将离开地下室时，亚瑟忽然开口， 　　“大师让我给你带句话。” 　　遗忘者停下脚步，端着红茶杯的手一紧，回头看向亚瑟， 　　“大师也能猜到未来发生什么？” 　　也。 　　这个字，很有讲究。 　　“你在小瞧大师么，这种能力，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亚瑟不屑回答道， 　　“大师只是告诉我，如果有一天，这场闹剧即将结束，可以对我遇见的最后一个路登，说出这句话。” 　　显然，亚瑟认为，眼下的情况符合大师的条件。 　　反抗军要赢了，亚瑟会被永远关在地下室里，遗忘者是他能见到的最后一个路登。 　　遗忘者没有拒绝，静候下文。 　　亚瑟说出了那句没头没尾，“真相的钥匙在你手上。” 　　遗忘者听完，脸色微冷，目光下垂，落在亚瑟脸上，“你骗我。” 　　大师不是先知，根本猜不到今天发生的事，更不可能留下这句话给亚瑟。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亚瑟说谎。 　　他根本不是在转述大师的话，而是给自己加戏。 　　遗忘者决定忘记这句话，并把亚瑟永远留在地下室里。 　　地下室传来亚瑟的笑声，在遗忘者关门的最后一刻，亚瑟不忘嘲讽道， 　　“你们真以为大师死了吗……” 　　关上门的瞬间，在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被遗忘者遗忘了。 　　这不重要。 　　门铃还在响。 　　遗忘者走出卧室，径直走向客厅，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女性，长相和天使几乎一模一样，气质略有不同，看上去更加成熟一些。 　　一开门，那人便开口，语气中很是不满， 　　“遗忘者，你比计划中晚了96秒开门，你在做什么？” 　　遗忘者平静回答道，“我忘了。” 　　三个字，解决一切问题。 　　如果他清晰地记住每一件事，他就不是遗忘者了。 　　而潜回美丽新世界这个任务，也只有遗忘者能完成。 　　事实证明，他完成的很出色。 　　那女人眉头拱起的更厉害，翻了个白眼， 　　“所以我不喜欢和这家伙一起出任务，这记性，比任何人都不靠谱……” 　　她走进屋，从随身携带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布袋，开始替遗忘者收拾残局。 　　被放倒在地的天使，看见对方时，如同照镜子一般，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迷茫。 　　“看看这小妞，她纯洁的就像天使一样，我觉得失乐园那帮家伙冤枉一号了，这小妞才是最适合的元老人选。” 　　那女人蹲下身，欣赏着天使的表情，如同猫戏耍老鼠一般，带着得意说道，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很多疑惑？恰好，我是一个知心大姐姐，最喜欢替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解答疑惑，先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吧，为什么我和你长的一模一样。” 　　女人嫌蹲着麻烦，干脆直接就势盘腿坐下，继续说道， 　　“你看，失乐园有很多路登，反抗军也有很多路登，路登聚集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你已经见过一次了，换而言之，在失乐园里发生的一切，反抗军里曾经也发生过，要知道，反抗军比失乐园存在的时间要更久一些，不过我更喜欢失乐园这个名字，先知取名字的品味确实不如大师。 　　我先前说什么来着，你很适合元老的称呼，我没想到，你返回美丽新世界后，竟然会用自己的代号做原名，你在明处，我在暗处，这场较量的胜负显而易见，失乐园派回来那个倒霉鬼被我解决掉了，顺便提一下，你之前交给遗忘者的光盘，也被我调包了。” 　　听到这里，天使的瞳孔里除了震惊，多了一丝明悟和恼怒。 　　自己怎么会把这么基础的事忘了？ 　　太多路登在一起会发生化学反应，反抗军又有那么多路登…… 　　以前，失乐园占据上风时，人们都以为是大师的功劳。 　　事实上，反抗军只是发展时间更久的失乐园罢了，就像同一个事物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 　　眼前这个女人，是掌握了更多信息、存在更久的‘天使’。 　　“哦，对了，我是不是还没有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安吉拉，当然，这不是我在反抗军的代号，你不需要知道我的代号。” 　　安吉拉继续说道， 　　“你看，我已经替你解开这么多疑惑了，你是不是该回答我一个问题，乖孩子，告诉我，你亲眼看见大师死了吗？” 　　天使没有被封口，因此她可以说话。 　　但是，天使没打算背叛大师，即使大师死了，她也要保持忠诚…… 　　正当天使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身体却很老实，主动开口说道， 　　“我没有亲眼看到大师死亡。” 　　天使表情再次震惊，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开口回答问题？ 　　这个女人身上有古怪…… 　　安吉拉看着天使，很满意对方的回答，甚至摸出一颗糖果，要喂给天使。 　　是药物么？化学物质？ 　　天使脑海里闪过很多答案，却没有一个符合眼下的情况。 　　遗忘者忽然开口， 　　“这是堕天使的能力，当她对你真诚时，你必须对堕天使真诚。她解开了你的疑惑，你也必须解开她的，不信的话，你可以现在问她一个问题，她没办法撒谎。” 　　堕天使？ 　　是对方的代号吗？ 　　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对世界真相了解越多，疑惑反倒越多。 　　天使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问道， 　　“你的能力是怎么来的？” 　　安吉拉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手里出现一对耳塞，一副眼罩，将天使的耳朵堵住，眼睛蒙上。 　　做完这一切，安吉拉才飞快回答道， 　　“路登拥有代号后，在一定契机下，会觉醒不同的能力。” 　　遗忘者的能力，是阅读故事、影片、记忆时，能够直接进入其中，身临其境。 　　当然，这项能力的副作用，是健忘。 　　安吉拉的代号是堕天使，能力是【真心换真心】，即是能力，也是副作用。 　　只不过，她的真心可以卡一下BUG，比如眼下这样。 　　她虽然回答了天使的问题，但没有完全回答，天使无法收到她的真心。 　　遗忘者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真是鸡肋的能力。” 　　安吉拉猛地抬头，看向遗忘者，不满说道， 　　“你不该暴露我的能力，我们还没返回总部，这里并不安全！” 　　“哦，这是不能说的吗？” 　　遗忘者耸了耸肩，无所谓说道， 　　“抱歉，我忘了。” 　　安吉拉意味深长看了遗忘者一眼，语重心长说道， 　　“你最好是真的忘了。” 　　安吉拉的能力【真心换真心】算是被动技能，换而言之，和她对话无法说谎，她和人对话也无法说谎。 　　这也是为何，安吉拉作为遗忘者的队友，来配合这一次行动。 　　只有遗忘者和安吉拉，能够随意进入美丽新世界，不受其影响。 　　安吉拉还能约束遗忘者，确保对方没有叛变。 　　“我们该回总部了吧？” 　　遗忘者岔开话题，询问道， 　　“这场战争拖得时间够久了，继续拖下去，失乐园的那些家伙，说不定也会觉醒能力，到那时候……事情可就有趣了。” 　　大家都是路登，反抗军如今占据上风，只是因为他们这些特殊的存在。 　　一旦双方回到同一起跑线，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我不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 　　安吉拉将天使套入袋子里，准备就这么运回去。 　　做完这件事，她才站起身，看向遗忘者， 　　“大师可能没有死，先知预见的画面里，我们还有失败的可能……” 　　遗忘者不屑说道， 　　“未来有无数种可能，预见未来也是一种鸡肋的能力，我们虽然不是悲观主义者，但知道胜负概率对我们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难道谁，知道99％胜率，我们就会安心吗？知道1％胜率，我们就会收手吗？ 　　赌徒从来不在乎胜负的概率，我们只是想赌，仅此而已。” 　　他们是路登，上了赌桌就不会下场的路登，把性命压上赌桌的路登。 　　安吉拉再次停下， 　　“你的话比几年前以前多，遗忘者。” 　　“我已经忘了过去，也许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遗忘者从来不在乎以前的事，更在乎未来， 　　“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我会带你返回总部，但有一个额外的条件。” 　　安吉拉冷冷说道， 　　“先知说，如果在返回途中你敢入睡，就杀了你。” 第054章 先知托我给你带句话 　　遗忘者的能力，让他可以进入虚构的世界，获得各种信息。 　　这种能力发动时，遗忘者会进入梦境，自身则毫无防备，堕天使想要杀他，易如反掌。 　　先知交代给堕天使的任务很简单，在返回总部之前，遗忘者必须老实一点。 　　先知很清楚，每一个路登体内都流淌着名为‘背叛’的血液。 　　不要考验人性，更不要考验路登。 　　不给遗忘者任何背叛的机会，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对于安吉拉的威胁，遗忘者并不在意。 　　关押好亚瑟，将天使打包送走。 　　安吉拉做这些事的时候，遗忘者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 　　这很路登。 　　任何时候，能自己不动手，就自己不动手。 　　“走了。” 　　跟在安吉拉身后，遗忘者冷不丁问道， 　　“你一直想杀我，对么？” 　　“谁不是呢？” 　　安吉拉头也没回，冷漠说道， 　　“你的能力很强，不少人都眼红。再说了，哪怕没有任何能力，我们内心也想杀死对方，不是吗，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能真正的路登。” 　　遗忘者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将我放倒，然后杀死，完成了先知的任务，也能拿到我的能力，这不是双赢吗？” 　　“你的话变多了，遗忘者。” 　　安吉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遗忘者，郑重说道， 　　“我们能赢下这场战争，反抗军能战胜失乐园，就是因为我们团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路登是条龙，十个路登是条虫，大师死了，失乐园没有第二个大师，所以输了。 　　再说了，杀死对方就能夺走能力这种说法是谣言，我没想到，遗忘者你会相信这么幼稚的谣言。” 　　遗忘者脸上带着浅笑，哪怕在反抗军，遗忘者也是很特殊的存在。 　　他的记性不好，却从来不会忘记重要的事。 　　他很难相处，但不管什么任务交到他手上，他都能完美完成。 　　没有人知道，遗忘者是什么时候觉醒能力的，在他觉醒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忘记自己觉醒了能力这件事，没觉得有任何异常。 　　在这场战争打响之前，遗忘者是很不起眼的一个存在。 　　反抗军延续这么多年，有更多的路登，更多的能力觉醒者，竞争也更加残酷。 　　但是，遗忘者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切断了失乐园和美丽新世界的联系，帮助反抗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份功劳，足够让他地位上升一大截，能进入反抗军的核心层。 　　“真的是谣言吗？” 　　遗忘者反问道， 　　“这份谣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失乐园成立不久前吧，哦，对了，也许你没查过档案，在失乐园成立前，总部有一个人失踪了。” 　　安吉拉满不在乎地说道， 　　“每天都有人失踪。” 　　“不，这次不太一样。” 　　遗忘者回忆道， 　　“失踪那家伙是觉醒者，代号，裁缝。据说有一种特殊的方法用来缝合，哪怕是断肢也能缝合……” 　　安吉拉皱起眉头，不解问道， 　　“说这些做什么，你在暗示什么。” 　　遗忘者耸了耸肩， 　　“没什么，这不是随便聊聊嘛。” 　　“你的话太多了，遗忘者。” 　　遗忘者笑道， 　　“如果不让我睡觉，我能想到最无害的方法就是唠嗑。先知也是算到了这一点，才让你来押送我回去，因为你的能力，让我唠嗑时必须说实话，我只能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讲，避开真正重要的内容……” 　　遗忘者的话如同蚊子一般钻入安吉拉的耳朵，她很想一枪崩了这个烦人的苍蝇。 　　遗忘者的喋喋不休忽然停下，冷不丁又问了一句， 　　“你说，这场战争，咱们真的快赢了吗？” 　　安吉拉脸色一沉，抬头看向天边，夕阳西下，橘色渲染着天边的云彩，仿佛胜利在招手。 　　安吉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要相信先知。” 　　有的人在准备迎接胜利，有的人还在抱头鼠窜。 　　一艘亚光速飞船正在全速前进，三名乘客的表情都不太好，这三人分别是园长，一号，星期六。 　　这艘飞船是总指挥部，也是失乐园最后的火种。 　　安息日不在这里，他负责指挥地面战争，如今正在坚守录像店。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号灌了一口蜂蜜水，哀叹道， 　　“天要亡我！” 　　另外两人，没有任何搭理他的意思。 　　园长关注着战场的情况，指使各残部逃亡，尽可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星期六则记录着战场上发生的每一件事，继续履行他的职责。 　　一号继续抱怨道， 　　“我们以为敌人会来一场公平的较量，结果呢，他们竟然变异了！卧槽，这算什么，不是说好了富科技穷变异吗？他们那么有钱，又有科技又变异，这还玩锤子！不公平！” 　　经过这几年的拉锯战，双方对彼此的情况都很了解。 　　失乐园已经知道，反抗军里有大量的路登，甚至觉醒了类似超能力的东西，直接给路登人生开挂，影响着战争的胜负。 　　星期六漫不经心回道， 　　“据统计，大部分路登觉醒的能力对正面战场都没有影响，这些能力都很鸡肋，只有极少数路登掌握着影响胜负的能力……” 　　最让失乐园头疼的能力，应该是先知的【预言】能力。 　　一双能够窥探未来的眼睛，带来的优势无与伦比。 　　“失忆者这家伙也是废物！要我说，他才是小丑！不！比小丑更小丑，他简直就是元老！” 　　一号骂骂咧咧道， 　　“把他派回美丽新世界，没两天就死了，这算什么事！” 　　他们如今面临的危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失忆者的失败。 　　一号像是一个无能的将领，把锅给所有人分好了，唯独没有自己一点责任。 　　一号愤愤不平道，“如果从一开始就让我来指挥，咱们早就赢了！” 　　“确实。” 　　园长点头，附和道， 　　“哪怕是先知，恐怕也无法预言到，我们会让一个元老负责一切，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真有可能获胜。” 　　这是园长少有的冷幽默，也是他压箱底的笑话。 　　失乐园里，谁还不会两个一号笑话？ 　　如何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只要你一起嘲笑一号，我们就是失乐园的好兄弟！ 　　星期六提醒道， 　　“三年前你讲过一次这个笑话了。” 　　“经典永不过时。” 　　园长认真说道， 　　“再说了，一个包袱抖三次，才能真正抖响。” 　　一号无视两人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他的关注点很快转移到另外一件事上。 　　“为什么反抗军有觉醒者，我们没有，这不公平！” 　　星期六强调道， 　　“再说一次，觉醒者对战局的影响是很弱的，能力也都有代价，哪怕是先知，也不可能无止境使用预言的能力。” 　　“这不一样！” 　　一号反驳道， 　　“我们在经历一场真实的战争，任何因素都会影响胜负，再说了，这是生活，又不是科幻小说，凭什么他有超能力！” 　　园长严谨说道， 　　“超能力算是科幻小说里比较俗套的剧情了，因为超能力很难解释来源，但科幻小说的读者又需要一个解释，不过你说的对，我们也不是在拍超级英雄电影，对方有超能力这件事，确实很影响心情。” 　　星期六则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觉醒能力，会是什么样的能力，能对战局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一号挠了挠脑袋， 　　“额……我倒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有超能力很酷……” 　　飞船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一号再次开口问道， 　　“失乐园至今为止，真的没人觉醒能力吗？” 　　星期六摇头， 　　“据记录，一个没有。” 　　就算有，眼下大厦将倾，真觉醒了能力，又能怎样呢？ 　　还能逆风翻盘不成？ 　　三人的心头，同时笼罩上一层阴霾。 　　又过了片刻，一号发起了和园长的私人聊天。 　　“园长，我前两天看了一个有趣的问答……” 　　“一号，我没时间和你闲扯，如果没要紧事，你直接留言吧。” 　　“别，有要紧事，你听我把话说完，那个问答叫如何委婉表达自己被收买了，园长，别挂……” 　　一号清了清嗓子，含蓄说道， 　　“先知托我给你带句话。” 第055章 战死 　　先知托我给你带句话。 　　园长的手微微颤抖，险些按下按钮，直接杀了一号。 　　“你这个叛徒！” 　　园长也没废话，直接问道， 　　“他们给你什么好处？” 　　一号道，“园长你若愿……啥？什么好处？我像是拿好处投降的人嘛！” 　　如果园长问投降的好处，一号可以大大方方告诉他，毕竟，劝降哪有空手劝的？ 　　可园长问一号拿的好处……这就不方便说了！ 　　一来，园长会对比，园长拿的条件必须比一号好。 　　二来，园长会发现，一号吃了很多回扣…… 　　无论哪一个原因，这个话题，都是一号碰也不能碰的话题。 　　“确实不像。” 　　哪怕这个时候，园长也不忘损一号一句， 　　“没好处你也能投降。” 　　园长不按套路出牌，没有询问对方开出的条件，反倒打听一号的待遇。 　　一号苦口婆心劝道， 　　“我签了薪资保密协议的，你放心，咱们待遇不会差太多，薪资这东西，太敞亮就没有操作空间了不是……” 　　他说的这些，园长都没听。 　　园长就没打算投降。 　　反抗军和失乐园，表面上看，是两伙路登在血拼，打的脑浆子都出来了。 　　实际上，是双方的根本理念不同。 　　反抗军的最终目标，是彻底毁灭美丽新世界，为了这个目标，所有人围绕着先知，共同努力。 　　失乐园的最终目标，是以类养蛊的方式找出最优秀、最有潜力的路登。 　　因此，双方在表现上，一方显得团结，另外一方更加喜欢单打独斗。 　　遗忘者去美丽新世界执行任务，有安吉拉做他的后勤，帮他摆平了很多麻烦。 　　失忆者去美丽新世界，没两天就凉了。 　　天使也去了，不仅帮了遗忘者一把，自己还白给了！ 　　从一个任务的成败，就能窥探整个战局的走势。 　　失乐园，输得不怨。 　　但是，这场战争必须有一个结果。 　　失乐园可以输，但不能输的这么简单。 　　一号还在喋喋不休，园长突然粗暴打断了他， 　　“我会任命你为和谈使者，你全权负责与反抗军的和谈事项，你只有一个任务，至少给我争取七天时间，能做到么？” 　　对方态度一个急转变化，险些闪了一号的腰。 　　一号停了下来，思考片刻，小心翼翼问道， 　　“你这是……要诈降？” 　　“是，也不是。” 　　园长缓缓说道， 　　“我需要时间来喘息，整理残部，积蓄力量，想睡觉了，有人递枕头。” 　　一号不解道， 　　“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而且这和谈拖时间，你能笼络残部，咱们反抗军也不是吃素的……” 　　瞧瞧，一号的职业素养，这立场切换的多丝滑？ 　　别的事，不敢说。 　　单论投降，一号绝对是元老级的人物。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 　　园长再次打断一号的话，冷静说道， 　　“我需要时间，尽可能多的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至少要给我拖七天时间，七天一过，你想投降随你的便，失乐园不会追究你任何责任……” 　　这话一出，相当于给了一号一个免死金牌，让他可以奉旨投降。 　　“七天时间……这个倒好说。” 　　一号心中有更多疑惑， 　　“你拖时间干嘛，有转机吗，咱们还有什么杀招赶紧拿出来呀，把反抗军那群小崽子狠狠收拾一顿……” 　　“没有了。” 　　园长打破了一号心底的幻象，直言道， 　　“如果这场战争输了，失乐园便不复存在，我只是尽我所能，尽可能延长失乐园存在的时间，仅此而已。” 　　和谈，失乐园还能撑七天。 　　不和谈，失乐园随时可能暴毙。 　　“这样么……” 　　一号沉吟片刻，咬咬牙，狠下心来， 　　“我愿意接受这个艰巨的任务！” 　　“来指挥室一趟，有些事需要当面和你交代，星期六也在这边。” 　　在挂断通话前，园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大师还活着，你觉得，大师能做的比我更好吗？” 　　一号想了想，难得正经一次，认真回答道， 　　“大师死之前猜到了这场战争，他熟悉我们每一个人，更能猜到我们会如何应对。因此，你是大师选中的接班人，换而言之，整个失乐园，在这个位子上，没有人能比你做的更好。” 　　这个评价，绝对不低。 　　听到这个评价，园长平日严肃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一丝笑意。 　　很快，这丝笑意消融不见。 　　“你和大师，不分伯仲。” 　　一号补充道，“可和我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点。” 　　园长：…… 　　他就不该问元老这个问题！ 　　…… 　　指挥室里，一号见到了园长和星期六。 　　三人做最后的交接工作，一号会分到一艘逃生船，反抗军会来接他，进行之后的和谈。 　　一号有权签署任何协议，他的签字效力与园长等同。 　　换而言之，如果一号真的投降了，那么失乐园就投降了，哪怕园长也无法反悔。 　　除非，有权限比一号更高的人，忽然活了过来。 　　比如：大师。 　　在交代任务时，园长冷不丁问道， 　　“知道他们为什么选今天劝降吗？” 　　今天？ 　　一号好奇问道，“今天有什么特殊吗？” 　　哪怕不用翻开日历，星期六也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开口说道， 　　“六年前的今天，大师死了。” 　　一号陷入沉默。 　　这场战争，持续了六年，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先知尝试招降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一号想劝园长，要不再打一天吧！ 　　赶在这么一天启动和谈，总有点窝囊的感觉，胸口堵着一口气。 　　没等一号开口，园长叹气，悠悠说道，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突然答应和谈吗？” 　　一号点头，他确实有这个疑问。 　　反抗军打了六年，从来没有尝试过招降失乐园。 　　同理，园长也没有任何要和谈的意思。 　　这六年的战争，让园长苍老了许多，脸上多了皱纹，鬓角染了银霜，即便如此，他依旧顶在最前面，是失乐园最后、也是最坚定的光。 　　即使是他，在今天，也开始摇曳。 　　园长缓缓开口，仿佛苍老了十岁，每一个字都抽空他全身的力气， 　　“最新战报，前线崩溃，安息日，战死。” 第056章 自己人 　　安息日战死了。 　　作为失乐园的前线指挥官，过去六年里，他承担了最多的正面压力。 　　毫不客气地说，没有安息日，失乐园根本无法撑过这六年，园长等人哪怕有亚光速飞船也无法逃脱这么久。 　　甚至连失乐园的整体作战计划，都是安息日一手制定，园长更像是一个后勤总管，帮安息日协调各种资源。 　　即便是他，也倒在了这场战争中。 　　五人小组里，这是第二次死人了。 　　失忆者去美丽新世界执行任务，被杀。 　　安息日在战场上死亡。 　　哪怕平日里很不对付，一号忍不住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还没来得及掉小珍珠呢，就被园长放逐了。 　　“记住你的任务。” 　　园长重复道， 　　“七天！最少七天！任务完不成，你就别活着回来了。” 　　一号自信说道， 　　“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搞砸过？我可是一号呀！” 　　在逃生船里，一号没有独处太久。 　　很快，一艘飞船找到他，反抗军的人来了。 　　“密码验证通过，正在进行身份验证……” 　　完成了简单的验证，一号对面的人伸出手， 　　“代号看守者，一号，我负责带你返回总部，在那里进行失乐园投降谈判的相关事项……” 　　看守者？ 　　一号打量了对方几眼，好奇问道， 　　“你觉醒能力了吗，你的能力是啥，有什么代价？” 　　看守者脸色冰冷，直白说道， 　　“我的能力是看守，能力发动时，被看守的对象无法离我太远。” 　　显然，这项能力是专门用来看守一号的。 　　正如星期六说的那样，能力觉醒者对于整个战局的影响很弱。 　　他们算是弱化版的超级英雄，出现在战场上，可以起到战术性的作用，很难影响战略。 　　不过，看守者拿来盯着一号，就很合适。 　　至于能力的代价，看守者当然没说，一号也打听不出来。 　　“还真有能力？” 　　一号眼中闪烁着光芒，追问道， 　　“你是怎么觉醒的，你觉得觉醒的原理是什么，为什么咱们失乐园就没有觉醒者？” 　　一号的问题太多，看守者懒得回答。 　　他只是奉命行事。 　　一号见对方不回答，自己则开始尝试。 　　他实验了一下，自己还真无法离开对方太远！ 　　一旦距离超过五米，一号就如同撞上一堵空气墙，寸步难行。 　　“这能力，真让人羡慕啊。” 　　一号叹了口气，乖乖回到看守者身旁，自言自语道， 　　“越是如此，越让人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你说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觉醒超能力呢，没道理呀！咱们反抗军有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研究？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负责呀，我在失乐园负责的所有项目，收益率都是最高的……” 　　看守者没理会对方，而是操纵飞船，先返回地面战场。 　　和谈已经开始，双方达成默契休战，飞船前进的速度很快。 　　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落地了。 　　按照一号的要求，在返回反抗军总部前，他要去一个地方，看一具尸体。 　　“前面就是了。” 　　看守者带着一号，穿过残破的防线，来到一处简陋的灵堂。 　　灵堂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安息日。 　　这也是一号这几年，第一次见到安息日。 　　他安静地躺在一口铁皮棺材里，这铁皮多半还是炮弹上临时裁下来的，身上盖了一面印有失乐园标志的旗。 　　一号盯着安息日那张惨白的死人脸，甚至拿手指头戳了几下。 　　“真死了呀……” 　　安息日身上这股腐朽的味道，一号不会认错。 　　安息日安息了。 　　一号执意要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 　　而是要亲眼确定一下，安息日真的死了。 　　他抬起头，环顾一圈，大家的面孔都很熟悉，可以说一模一样，可一号认识的人却没有几个。 　　当年失乐园最早一批的老人，大多在这场战争里战死了。 　　“魔术师？” 　　一号瞅见一个熟人，打了个招呼， 　　“这死人怎么还不埋，小心诈尸啊！” 　　魔术师在战争中失去了半截身子，左臂和左眼都换成了机械义肢。 　　他懒得搭理元老，刺了一句， 　　“改天我建马戏团，一定给你留个小丑的位子。” 　　笑声响起。 　　灵堂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就连躺在棺材里的死人，嘴角似乎都挂上了一丝笑意。 　　“他妈的，外战外行，内战内行是吧！” 　　一号踹了一脚铁皮棺材，哐当直响，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一个伪娘路登小声嘀咕道， 　　“看，元老和安息日还是有感情的，我就说这对冤家CP可以磕……” 　　另外一个追剧路登点头，觉得对方言之有理，自己入手太晚，现在磕人鬼CP估计甜度不够。 　　失乐园大了，什么路登都有。 　　一号回头扫了两人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失乐园都是这种货色，觉醒？觉个屁！ 　　他身旁，一直跟随的看守者开口， 　　“一号，你为什么执意要亲眼看安息日？” 　　一号挑眉，不屑问道，“我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吗？” 　　“是的。” 　　看守者重复道， 　　“这也是先知的问题。” 　　一号翻了个白眼，嘲讽道， 　　“你到底是路登还是先知的一条狗啊，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看守者不为所动，认真答道， 　　“只有先知能带领我们反抗美丽新世界。” 　　一号不屑说道， 　　“我怀疑先知的能力不是预言而是洗脑，把你们都变成了傻逼。” 　　忽然间，一号觉得失乐园也挺好。 　　至少那群路登不会给人当狗。 　　显然，一号辱骂先知这种事，对看守者来说，没有任何伤害性，也没有侮辱性。 　　看守者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动怒。 　　一号继续输出， 　　“你的记忆到底有没有问题，不对，这根本不是记忆的事，这是历史价值观的事你知道吗，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离开任何一个人无法运转的，不存在说这件事没了先知就做不成，你这思想觉悟，深受个人英雄主义的茶毒……” 　　身为失乐园的元老，一号在失乐园，日常的工作和生活就是嘴人，俗称压力怪。 　　自己啥事不干，疯狂给队友上压力，有功分我一大半，有锅立马把你算。 　　等一号说完，看守者才从容反问道， 　　“先知对于反抗军，就像大师对于失乐园。” 　　一号冷笑一声，“大师已经死了六年了！” 　　看守者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所以，你们输了。” 　　这句话，狠狠打击了一号嚣张的气焰。 　　可是，看守者低估了一号的底线。 　　众所周知，一号从来没有底线。 　　“怎么说话呢兄弟，是他们输了！” 　　他一把搂住看守者，开怀笑道， 　　“咱们是自己人呐！” 第057章 秘密 　　自己人。 　　听到这三个字，看守者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癞蛤蟆趴脚上，纯恶心人。 　　谁要很你这个元老当自己人？ 　　即便如此，看守者也不得不耐着性子，陪着一号。 　　确定安息日真死了，一号这才离开战场，返回飞船。 　　“现在，我们该回总部了。” 　　看守者正准备操作飞船，却被一号拦下。 　　“等等！” 　　一号振振有词说道， 　　“我身为和谈大使，怎么能少了礼节？难道你不知道我失乐园是礼仪之园，文明之园？我需要四季常服八套……” 　　一号提了一大堆要求，衣物、鞋袜、手持的礼具，流程…… 　　看守者只是待在原地，静静看着一号。 　　这家伙，真把自己当元老了？ 　　“你的要求，我知道了。” 　　看守者点头说道， 　　“我拒绝。” 　　他只负责看守这个蠢货，没有义务替对方跑腿。 　　再说了，一号这些说辞，看上去幼稚且拙劣，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要求被拒绝，也在意料之中，一号准备耍赖撒泼，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 　　看守者懒得和他废话，直截了当说道， 　　“我来之前，先知交代了，你们想要拖时间，没问题，要拿出诚意来。” 　　大家都是路登，谁也别把谁当傻子。 　　更关键的一点，先知有预言的能力，因此先知掌握了最多的信息，能够处处快人一步，抢占优势。 　　因此，先知预判了失乐园等人的下一步。 　　“拖时间，什么拖时间？” 　　一号还在挣扎，茫然说道， 　　“我亲自来，不就是最大的诚意吗！要知道，我可是失乐园财富榜第一的存在！” 　　看守者不理会一号，自顾自说道， 　　“先知要的东西很简单，任何秘密都可以换时间，秘密的价值越高，换的时间越久……” 　　说着，看守者拿出一台老式的座机。 　　“座机屏幕上有一个倒计时，如果倒计时归零，反抗军会立刻对失乐园发起总攻，结束一切。你对着话筒说出秘密，座机上的倒计时会增加时间，你对话筒说的内容，只有先知知道。” 　　座机摆在了一号面前，上面的倒计时只剩下30秒！ 　　嘀嗒——嘀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一号怪叫道，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 　　看守者淡然说道， 　　“再说了，直接结束这场战争，对我来说只有好处。” 　　反抗军真正的敌人是美丽新世界，失乐园只是一个小插曲。 　　在这个小插曲上耽误了六年时间，已经够久了。 　　一号抓起话筒，如同抓着救命稻草。 　　还剩20秒！ 　　说点什么呢？ 　　一号飞快说道，“其实我很厉害。” 　　时间没有增加！ 　　看守者好心提醒道，“虚假信息是无效的。” 　　对着话筒讲一号笑话，对方可不会发笑。 　　还剩15秒！ 　　一号眼睛一转，又拿出一个重磅信息， 　　“园长他们还在考虑反败为胜！” 　　时间依旧没有增加！ 　　一号怒了，“你这话筒是假的吧？” 　　看守者慢悠悠解释道，“公开信息不能叫秘密。” 　　所有人都知道园长没有死心。 　　大家都是路登，彼此知根知底。 　　虚假信息不行，公开信息不行。 　　必须是真实的秘密，才行！ 　　至于如何验证秘密的真实性，评估秘密的价值，那就是先知的事了。 　　还剩10秒！ 　　接下来的5秒，一号一言不发，他必须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秘密，才能为失乐园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在他离开园长时，园长说的很清楚。 　　七天。 　　如果争取不到七天，失乐园没了，园长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他会拉着一号一起死！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做到这件事，但是，一号相信，园长能做到。 　　5……4……3…… 　　一号想到了！ 　　他脱口而出，“大师是能力者！” 　　倒计时，停止了！ 　　不仅停止了倒计时，时间甚至开始增长！ 　　1分钟……5分钟……15分钟…… 　　最终，时间定格在27分钟！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为失乐园争取了27分钟的时间！ 　　一号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快累虚脱了。 　　这27分钟里，他必须搜肠刮肚，找出有足够价值的秘密，拿来和先知交换时间！ 　　7天，168个小时…… 　　一号脸色一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么多秘密，能够支撑这么长时间。 　　既然园长让他来负责和谈，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个任务只要一号能完成。 　　而且…… 　　一号看向座机，开始思考。 　　先知，似乎很在乎大师？ 　　先知不关心一号是强是弱，不关心失乐园的反击，反倒是大师…… 　　只透露出对方是能力者这个信息，就换来了27分钟！ 　　当然，这个秘密背后还有秘密。 　　一号用的不是猜测语气，而是肯定语气！ 　　他掌握着一些信息，不仅知道大师是能力者，甚至知道大师的能力是什么！ 　　不过，眼下，一号决定享受享受。 　　他替失乐园扛了30秒，还不能享受享受？ 　　一号用指使下人的语气说道， 　　“去，给我准备四季常服八套，我渴了，再给我拿一杯蜂蜜水来……” 　　看守者看向一号，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一号已经不需要拖延时间了。 　　为什么还提这种荒诞的要求？ 　　看守者心底，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难不成……一号平日里就是这么生活的？！ 　　难道说……他真的是元老？！ 　　…… 　　四季常服八套好弄，蜂蜜水也好弄。 　　看守者带着一号返回了总部。 　　显然，反抗军的总部很忙，有着一种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景象。 　　他们优势真的很大，连FLAG都不怕。 　　一艘从美丽新世界来的飞船落地，执行完任务的二人组返回总部。 　　刚落地，他们就和看守者等人碰上。 　　看守者主动打招呼，“回来了？” 　　和失乐园不一样，反抗军更加团结、友爱一些。 　　看守者和遗忘者算是同一条赛道上的路登，更讲究互帮互助，甚至会主动帮未觉醒的路登觉醒能力。 　　遗忘者的目光却绕过他，直接落在了一号身上。 　　看着这个陌生的路登，遗忘者开口问道， 　　“你就是小丑？” 第058章 承诺 　　时隔六年，再次见面，还是一样的嘴臭。 　　敢这么和一号打招呼的人，上一个叫失忆者。 　　一号打量着对方，点头说道， 　　“我的代号是一号，确实有人选择了代号小丑。” 　　话刚出口，一号立刻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他不打算说这些的！ 　　为什么自己会实话实说？ 　　如果不是一号反应快，他差点说漏嘴了。 　　遗忘者没有去看一号，而是指着身边安吉拉说道， 　　“介绍一下，堕天使，她的能力【真心换真心】……” 　　遗忘者又把堕天使的底牌亮了出来。 　　哪怕安吉拉对此有意见，也无法反驳什么。 　　她时时刻刻都要说实话，遗忘者又介绍完了，自己说什么都晚了。 　　安吉拉更恼火的地方在于，这不是遗忘者第一次这么做了！ 　　去美丽新世界执行一次任务，遗忘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仔细想想，安吉拉才意识到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遗忘者永远在遗忘过去，这意味着他变成任何性格都是合理的，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同时，如果遗忘者叛变了，也没有任何人能预防。 　　遗忘者能够进入故事中的世界，获取他人无法获取的信息，而这种信息的获取，很可能会导致叛变！ 　　先知让安吉拉带着遗忘者回来，本身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 　　安吉拉最大的作用，就是阻拦遗忘者获得新的信息，切断他进入故事世界的渠道，保证他的忠诚。 　　看着陌生的遗忘者，安吉拉内心开始动摇。 　　自己真的成功了吗？ 　　想到这里，她直白问道，“遗忘者，你是否忠于反抗军？” 　　“这要看你如何定义忠诚。” 　　遗忘者认真回答， 　　“如果你想问我是否会叛变，不如换一个问题，比如【我是否会做有害反抗军的事】，再比如【我接下来做什么】，这样清晰的问题，才能帮你获得准确的答案。” 　　安吉拉追问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呢？” 　　遗忘者如实答道， 　　“我不会做有害反抗军的事，我接下来准备和你一起去见先知。” 　　安吉拉穷追不舍，问道，“见到先知之后呢？” 　　遗忘者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知道，是先知让我去见他，又不是我要见先知。” 　　两人的对话没有避开其他人。 　　哪怕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一号也意识到了，安吉拉并不信任这家伙。 　　一号随口问道，“你去当了卧底对吧？” 　　遗忘者面色如常，反倒是安吉拉神色戒备，警惕地看着一号。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事很难猜吗？哦，没有任何性别歧视的意思，也许对你来说很难猜，可我是一号呀！” 　　一号嘴角上翘，得意说道， 　　“你也不打听打听，失乐园我最富，大师见了我都走不动路！” 　　路登与路登之间，本身就会有猜疑、顾虑这种情绪存在，谁也无法完全信任谁，只能用利益捆绑所有人。 　　但是！ 　　眼下反抗军形势大好，反抗军内部根本没必要彼此猜疑。 　　安吉拉的能力，又最适合防止渗透，抓出卧底。 　　她陪着这家伙，那就说明，这家伙虽然是自己人，但并不能百分百信任。 　　可这家伙又是反抗军的人，一号在失乐园里没见过他。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眼前这个路登，刚刚执行完卧底任务，立了大功，但忠诚存疑。 　　“怎么这么蠢的人都能觉醒能力，你们这能力的代价该不会是降智吧，还是说太依赖能力，连正常的思考都不会了？” 　　一号说完，立刻露出歉意的表情， 　　“抱歉，和你只能说实话，瞧瞧我这张嘴，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一号还在给安吉拉上压力，遗忘者、看守者却没有任何帮腔的意思。 　　在安吉拉面前只能说实话，真让他们开口，按照他们的性格，会忍不住加入一号的阵营。 　　安吉拉还没来得及反驳，一号再次开口， 　　“你不就是想防止他叛变失乐园嘛，我教你呀！” 　　安吉拉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一号，这家伙真是失乐园最富有的人吗，为什么要帮自己？ 　　一号眉飞色舞说道， 　　“咱们是自己人呀！” 　　看守者：…… 　　和一号是自己人，让他感觉很丢人。 　　一号还在喋喋不休， 　　“很简单，你先问他【过去接受的信息里，是否有导致他叛变的信息】，得到答案之后，再告诉他【你承诺，接受任何新信息后，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样不就行了？” 　　安吉拉诧异问道， 　　“等一下，可我的能力只是让人说实话……” 　　一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屑说道， 　　“你们没有任何针对能力的开发和利用吗？还是说你觉醒能力的时候，手边有一个说明书，告诉你这个能力该怎么用，不能怎么用？” 　　安吉拉的能力，最浅层来看，是言语上必须说实话。 　　如果进一步开发，对安吉拉的承诺，是否必须践行？ 　　约束规则上更进一步的利用。 　　安吉拉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方向，在一号的提醒下，她开始尝试。 　　遗忘者做出了第一个承诺， 　　“下次阳光照在身上时，我会学狗叫。” 　　在安吉拉的操纵下，头顶的光线全部消失，几人处于黑暗之中。 　　灯光亮起，第一次，是冷灯光。 　　遗忘者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次，仿真太阳光，遗忘者依旧没有反应。 　　第三次，被伪装成冷灯光的太阳光，人眼根本无法识别出其中的区别。 　　但是！ 　　当这缕灯光落在遗忘者身上时，他竟然发出‘汪’的声音！ 　　这不可能是遗忘者自己主动控制的结果。 　　换而言之，对安吉拉许下的承诺，生效了！ 　　还真行？！ 　　安吉拉下意识想开口，要求遗忘者承诺，自己绝对不会背叛，却又被一号打断了。 　　“你以为你的能力是无限的吗，承诺的事越简单，执行起来越高效，你如果想用承诺彻底改变一个人……我怕这样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安吉拉不解道，“代价，有什么代价？”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代价只是自己需要说真话。 　　“看，她果然忘了。” 　　一号嗤笑道， 　　“就在这家伙学狗叫的时候，你也学了一声狗叫，而且看你的表情，你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的发生。 　　从这一点上，我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1.你让别人承诺的事，自己也必须做到，真心换真心嘛，很好理解。 　　2.当你对一位能力者使用能力时，对方的能力也会影响你。 　　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小兄弟的记忆应该不太好吧？” 　　遗忘者和看守者同时点头，认可了一号的说法。 　　一号的评价精准、一击致命，如同外科手术一般。 　　很难想象，失乐园拥有这样的首领，竟然会输给反抗军。 　　和安吉拉的看法不同，看守者和一号接触的时间更久。 　　他很清楚，一号确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说这么多，实际上还是安吉拉的能力在生效。 　　只是……一号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看守者正在思考，一号已经和遗忘者勾肩搭背地聊起天来。 　　“兄弟，知道咱们在哪吗？” 　　遗忘者答，“总部是移动的，哪怕知道坐标，你也无法对总部做什么。” 　　“想啥呢！咱们是自己人呀！你看这里有一个地图，地图上点一个点，就能标注出具体的位置信息。” 　　一号嘴角翘起，得意说道， 　　“你说……一个点，最多能蕴含多少信息？” 第059章 宇宙版刻舟求剑 　　一个点，能蕴含多少信息？ 　　这个问题，没什么营养，不像是路登能说出的话。 　　一号说的？那没事了。 　　对于一号的稳定发挥，在场众人都没有感到意外。 　　没人搭理他，可一号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你知道吗，如果要用语言形容我们所处的具体位置，很复杂，也很麻烦，相反，如果用一个坐标，就能精准描述，省时省力……” 　　看守者兴许是听烦了，不耐烦说道， 　　“坐标能确定位置，那是因为坐标系的存在，看上去一个点表达了更多的信息，实际上，坐标系本身的构建蕴含了更多的信息。 　　如果建起一个坐标系，只为了一个点来提供位置信息，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一号笑了， 　　“不就是为了这醋，才包的这饺子么？” 　　他别的本事没有，恶心人的本事一流。 　　看守者没有和他争论。 　　不值得。 　　不过，遗忘者倒是若有所思。 　　一号的话，对他很有启发。 　　他一直很好奇，自己左手上，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点。 　　当然，这个点已经消失不见了，在美丽新世界时，遗忘者就把这个点给清理掉了。 　　遗忘者却没有忘记这个黑点的位置。 　　既然自己没忘，那这个点就是重要的。 　　如今，点的位置有了，上哪去找坐标系呢？ 　　遗忘者不着急。 　　他知道，如果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那么，制定计划的自己，会安排好一切。 　　他只需要等，胜利会来到他手边。 　　遗忘者、安吉拉两人，并没有和一号分开。 　　按照看守者的说法，四人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刻意安排的。 　　一号需要出卖秘密，才能为失乐园争取时间。 　　但是，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本身就是因为，知道秘密的人不多。 　　先知如何确定，一号说的是实话？ 　　他也许有很多手段。 　　但是，安吉拉无疑是最好用的一种。 　　安吉拉接到的命令也很简单，跟着一号。 　　如果倒计时归零，反抗军会发动总攻，彻底毁灭失乐园。 　　到那时，安吉拉则要带着遗忘者去见先知。 　　如果一号提供了足够多的秘密，支撑了七天，安吉拉则会在七天后带着遗忘者去见先知。 　　这七天里，她显然无法摆脱一号这个家伙。 　　当然，安吉拉让遗忘者许下了承诺，只不过承诺的内容很有限。 　　原因……很简单。 　　安吉拉的承诺会对自身生效，约束遗忘者等于约束自己，她当然不愿意做这种事。 　　发誓对先知忠诚？ 　　安吉拉自己都做不到绝对忠诚。 　　枷锁这种东西，给别人加，当然是越多越好。 　　给自己加，那就要量力而行了。 　　安吉拉、遗忘者的事放在一边不谈。 　　一号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很有名的故事，宇宙版的刻舟求剑？” 　　一号喝着蜂蜜水，用夸张的口吻说道， 　　“一个伟大文明的存在，在宇宙各地航行，一次航行中，他遇见了一幅壮观绚丽的场景，他决定将这幅画面记录下来。 　　于是，他从战舰的尾部出发，行走到某处停下，画了一个点。 　　这个点到战舰尾部的距离，在一定测算精度下，这个长度用二进制表示，把这些二进制数字排列好，刚好能展现出这幅壮观绚丽的场景，他只用一个点，就记录了一个画面！” 　　这个故事到底想讲什么，众人依旧不清楚。 　　看守者冷冷说道， 　　“首先，你不是一个好的故事讲述者，这个故事本来应该很精彩，引人深思，让人叹服科技的伟大和发达，在你口中却显得枯燥乏味。 　　其次，你依旧在讲之前那个话题，一个点能蕴含多少信息？ 　　这要取决于对这个点的解读规则。 　　你讲的这个故事里，既要用测量距离，还要限定精度，最后还需要用二进制解密，再做排列……你自己数一数，你用了多少额外的信息和手段？” 　　安吉拉则见怪不怪，“他只是害怕说真话，于是在讲这些无聊的故事罢了。” 　　反倒是遗忘者，对一号的话很有兴趣。 　　他觉得自己应该收回之前的话，一号不是小丑，至少现在看着不像。 　　一号又喝了一口蜂蜜水， 　　“别着急！这故事还没讲完呢，你以为就这么简单？这个点到战舰另外一边的距离，用同样的方法解密后，可以与前者形成的图案重叠，在某个角度，将二维的图案，变成三维的图案！” 　　这一次，所有人都沉默了。 　　沉默不是因为震惊。 　　而是因为无趣。 　　这种故事，第一次听会感觉震撼，第二次只会觉得这样的重复，显得黔驴技穷。 　　一号的说法，就像画蛇添足一般。 　　一号还在继续， 　　“二维的画面，如果叠加起来，连贯地看，便会像连环画一样，其实最早的电影就是这种原理。受限于人的身体机能，一帧一帧的画面连环放起来，就像会动一样。 　　如果，三维画面动起来呢，如果动起来的不止是三维画面，而是更精彩的东西呢？” 　　比如……一个人的一生。 　　听到这里，一号的声音渐行渐远。 　　遗忘者感觉有些困了。 　　他没有准备入睡，先知说的很明白，只要他敢睡觉，安吉拉就会杀了他。 　　一个点，有没有可能包含一个人的一生？ 　　按照‘宇宙版刻舟求剑’故事的说法，高等文明的存在，可以用一个点记录下足够多的信息。 　　但是，看守者说的也很明白。 　　这个点能记录这么多信息，是因为信息的记录依附着其他规则，才能将信息浓缩。 　　就像一份文件，先压缩，再解密。 　　把人生压缩成一个点，再解压缩…… 　　这种事，真的能做到吗？ 　　遗忘者需要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正确的人…… 　　必须有钥匙，才能打开记忆的枷锁，回想起一切。 　　那个点，始终在他脑海里。 　　正确的时间，与一号相见的时间。 　　正确的地点，就是现在…… 　　正确的人，一号…… 　　这个黑点在遗忘者脑海里无限放大，被解密出无穷无尽的信息，这些信息倾泻而下，灌入遗忘者脑海中…… 　　钥匙，一直都在他手中。 　　解密的方法，却需要一号来告诉他。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和一号一起制定的计划。 　　一闭眼，一睁眼。 　　遗忘者抬起眼皮，世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外界的时间也只过去了不到一秒，他却仿佛过完了一生。 　　他有一个新的身份，一段新的人生。 　　失乐园，失忆者。 第060章 出卖 　　故事该从何说起？ 　　这是一个弥天大谎？一场蓄谋已久的叛变？还是一场瞒天过海的精彩表演？ 　　都不是。 　　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遗忘者觉醒能力后，记性很差，时不时还会失踪。 　　无意间，他被来到了失乐园，并成为失乐园的成员，给自己新取了一个代号——失忆者。 　　他见过大师一面，双方甚至有一场密谈。 　　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和那场谈话有关。 　　他以遗忘者的身份潜入美丽新世界，执行反抗军的任务…… 　　六年，弹指一挥间。 　　任务很顺利。 　　直到这一刻，遗忘者和一号在反抗军总部重逢，一号为他送来了最后一块拼图，补全了记忆。 　　找回失去的记忆后，遗忘者的心情，并没有太好。 　　因为，他遇见了一件更麻烦的事。 　　一般来说，找回记忆的瞬间，是故事的高潮，是逆风翻盘的时刻，亦是图穷匕见，刺王杀驾之时！ 　　但是！ 　　遗忘者的脑海里，却没有任何关于下一步计划的信息。 　　茫然，迷惘，彷徨。 　　就像蓄力许久，本打算大展宏图，一鸣惊人，结果就憋出来了一个屁。 　　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了遗忘者。 　　为什么找回记忆的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 　　是时间不对吗？ 　　自己分明解锁了所有的记忆。 　　如果时间不对，一号为什么又会提前启动计划？ 　　他虽然记性不好，但思维之敏捷，不逊色于任何一个路登。 　　这些问题就像重重迷雾笼罩着遗忘者，即便如此，他的思绪如同利剑，划破迷雾，刺穿真相。 　　如果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那么下一刻，一号就该…… 　　遗忘者猛地抬头，看向一号，眼神里充斥着名为愤怒的情绪，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因为，看守者在一号身旁。 　　看守者的能力，可不仅仅是限制一号行动那么简单。 　　任何针对一号的物理伤害，都会转移到看守者身上，由他承担。 　　遗忘者杀不死一号。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堕入深渊。 　　“先知，我要告发！” 　　一号拿着话筒，嘴皮子不停翻滚，语速飞快， 　　“遗忘者的真实身份是失忆者，他是来自失乐园的卧底，这个计划是由他和大师一起制定的，我负责在此时激活遗忘者的记忆……” 　　没错，他把遗忘者卖了。 　　卖队友这种事，一号干起来轻车熟路，他甚至能把每一个队友卖出最好的价钱。 　　先知不是要秘密换时间吗？ 　　一号就给他一个秘密！ 　　双面卧底，金牌间谍，这个秘密，分量够不够重？！ 　　如果整件事，只是遗忘者自己一手策划的叛变，这个秘密的价值也不会太高。 　　但是！ 　　一号说的很明白，这是大师的计划！ 　　交易过几次秘密之后，一号清楚地认识到，任何与大师有关的信息，都能卖出最好的价钱。 　　伴随着一号的告密，一队护卫飞快赶来，第一时间控制住遗忘者。 　　同时，一号也结束了自己的告发。 　　座机上的倒计时，原本只剩下几个小时，一口气飙升到了48小时以上！ 　　看到这个数字，一号激动地挥拳，兴奋说道， 　　“终于有双休了！看守者，给我安排一下，我要星域五星级先知套房……” 　　看守者不屑地瞥了一眼一号，对于这个告密的卑鄙小人，甚至懒得多看一秒。 　　路登流淌着背叛的血液，这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事实。 　　但是，这种背叛是建立在有足够价值和利益的前提下。 　　一号背叛，是因为他天性如此卑劣…… 　　与利益无关。 　　令人不齿。 　　如果一号不戳穿遗忘者，说不定大师他们的计划真能成功！ 　　不客气地说，一号是反抗军最大的功臣！ 　　但是，对于这位功臣，大家显然没有太好的态度，甚至无比嫌弃。 　　面对急转直下的局势，遗忘者眼中的愤怒很快消失，恢复平静。 　　短暂的情绪失控后，遗忘者显露出一个合格路登的心理素质。 　　他们从来不畏惧死亡，只是畏惧无价值的死亡。 　　如果自己找回记忆后，一号立刻出卖了自己，为失乐园争取两天的时间…… 　　那就说明一件事——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遗忘者也好、失忆者也好，本来就是一个幌子，他出现在这里，就是用来被出卖的。 　　甚至有可能，连遗忘者自己都同意自己被出卖，只是他忘了这段记忆。 　　既然如此，对于一号的背叛，遗忘者谈不上怨恨。 　　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遗忘者还是愿意在一号脸上踩两脚的。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既然出卖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按照自己的性格和能力，如何才能将自己的价值最大化？ 　　他可以入睡，进入一个梦境世界，在世界里无比自由，外界的一切都不会影响到遗忘者本身。 　　先知说了，遗忘者敢入睡，就杀了他。 　　遗忘者不想死。 　　任何计划的目标，如果是以遗忘者的死亡为代价，他都不会同意。 　　因此，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遗忘者眨了眨眼。 　　记忆，一键清空。 　　如同一张白纸的他，一脸茫然地看向众人，“发生什么事了？” 　　看守者嘴角一扯，无奈地摇头， 　　“这家伙……” 　　换做其他人，想要抓活口，还可以使用麻醉等手段控制人身自由。 　　可这种手段用在遗忘者身上，等于送他进入梦境世界，反倒不行。 　　反抗军又想要抓活口，给了遗忘者机会，清空所有的记忆。 　　完全失忆的遗忘者被收押了。 　　反抗军内会有人员尝试唤醒他的记忆，查看那个所谓的计划，后续到底是什么。 　　老实旁观这一幕的一号，嗦着蜂蜜水，如同一个乖宝宝。 　　等遗忘者被送走了，他才忍不住开口感慨道， 　　“真是好用的能力呀！” 　　在一号见过的能力者里，遗忘者的能力算不上强，但是，就能力的开发程度和使用方法而言，遗忘者显然高出其他人一层。 　　他能在失乐园建立之初，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失乐园，与大师相见，制定一个时间跨度如此之长的计划…… 　　从另一个角度思考。 　　大师不仅自己拥有能力，也知晓反抗军的真相，更知道反抗军内部有一群觉醒了能力的路登。 　　按照正常的思维，这场战争，不应该发生才对！ 　　这也是让一号很苦恼的一件事。 　　他可以预判绝大多数路登的行为，唯独少数几个人，无论一号怎么代入，都猜不透对方想要做什么。 　　换做一号在大师的位置，他绝不会发动这场战争。 　　打不赢！ 　　打赢了也没好处！ 　　合作双赢，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路登的选择。 　　不知道为何，大师选择了最糟糕的选项。 　　但众所周知，时间总会证明，大师是对的。 　　“还是掌握的信息不够……” 　　一号摇了摇头，没有多想，继续喝着自己的元老快乐水。 　　摸鱼的欢乐时光总是不长。 　　转眼，和谈进行了三日。 　　这三天时间，一号过的很悠闲。 　　光是出卖遗忘者，就位自己争取了两天的时间。 　　即便如此，一号还是坐回了座机面前，看着即将结束的倒计时，和猴子一样抓耳挠腮，就差上蹿下跳了。 　　“还有什么秘密呢？” 　　一号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认真说道， 　　“你们如果谁是失乐园的卧底，麻烦给我一个信号，失乐园需要你们的贡献！” 　　再苦一苦卧底，骂名一号来担。 　　可惜，其余人都懒得搭理他。 　　一号只能看着话筒，继续搜肠刮肚，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秘密。 　　他絮絮叨叨，说出来的事，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任何价值。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少，一号也越来越着急，双腿不停抖动，十指像触电一样在桌上乱弹，嘴里也一直没有消停…… 　　“看来，不出杀招不行了！” 　　在最后一分钟，一号使出了杀手锏， 　　“这个秘密可能与大师的能力有关，我曾经拿大师的血液样本去检测过，他的血液与其他血液没有区别，但离体不久会格外粘稠，怎么说呢，就像是天然的胶水……” 　　“哦对了，大师似乎有抗辐射的能力，我给他咖啡里加过一个糖粒大小的辐射物，致死剂量……” 　　座机里不断传来一号的声音，他靠着出卖失乐园的秘密，为失乐园争取来宝贵的时间。 　　很难说，一号到底是在立功，还是在犯罪。 　　功过相抵？ 　　他看上去，乐在其中，甚至巴不得失乐园早点G。 　　一号已经是反抗军的模样了。 　　这话筒，连接了不止一个听筒。 　　某个听筒旁，园长和星期六，如同雕塑一般，耐心听着一号的废话。 　　先前一号说的一切，他们都听在耳中。 　　大师是能力者…… 　　遗忘者就是失忆者…… 　　大师有奇怪的抗辐射能力…… 　　大师的血液检测结果很奇怪，他的血液很粘稠…… 　　这些秘密，原本只有一号一个人知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还不够。 　　星期六一边记录，一边好奇问道， 　　“如果让一号知道真相……” 　　“没有如果。” 　　园长沙哑开口， 　　“一号是第一个见到大师的人，也是和大师接触最多的人。除了大师以外，一号最了解大师。先知不需要毁灭失乐园，他要的只是前一任大师……” 　　失乐园有句老话，第一个投资的是大师，第二个投资的是一号。 　　一号从来不会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什么事都落在被人后面。 　　粗鄙地说，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因此，在叛变这件事上，一号也不是第一个。 　　很少有人注意到，在过去六年里，园长的头衔，是代理大师。 　　大师不在，他就是大师。 　　因此，园长和先知私下做了一笔交易。 　　交易的内容很简单。 　　园长要求失乐园保留下来，作为代价，他会配合先知，交出一号。 　　一号则会在双方安排下，讲出自己知道的所有秘密。 　　一号不知道，这些秘密的听众，不止是先知。 　　他更不知道，自己吐露出这些秘密，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守着听筒的日子，是枯燥的。 　　绝大多数时候，对面的一号都在吃喝玩乐。 　　星期六和园长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寸步不离。 　　“怎么倒计时又快结束了！” 　　话筒里，传来一号愤怒的声音， 　　“我知道的我已经都说了！你们要干嘛？我为反抗军立过功！我替反抗军抓过内鬼，咱们是自己人呐，我要见先知！我要见先知……”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一号扯着嗓子喊道， 　　“我还知道一个秘密！” 　　每一次，在倒计时即将归零时，一号都能说出一个新的秘密，与大师有关的那种。 　　“大师脖子上有道疤，去不掉！” 　　听到这话，听筒旁的所有人，神色都是一紧。 　　安吉拉跟在一号身旁，一号无法说谎。 　　这意味着，这句话是真的！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号竟然掌握这样的秘密，能憋到现在才说出来。 　　他们更想不到，一号跟在大师身边，连这种事都打探出来了！ 　　不少人都在心中重新评估，是不是低估了一号，对他的评价有失公允，他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小丑…… 　　很快，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人们的顾虑。 　　“给我换瓶蜂蜜水，还有，衣服刚才扯坏了，换秋装，什么，没到秋天？你让总部季节调整一下，我心中已经秋风萧瑟……” 　　这家伙，就是个小丑…… 　　这个秘密造成的影响，还没有结束。 　　失乐园总部。 　　“你脖子上没有疤。” 　　园长收回自己的手，星期六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看向园长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忌惮和好奇。 　　一号袒露秘密之后，园长就伸出手去摸星期六的脖子，那只枯瘦的手如同钳子一般将他死死掐住，星期六完全无法反抗，他丝毫不怀疑，园长能轻松掐死自己！ 　　这不是路登应该有的力量。 　　这家伙……觉醒了么？ 　　如果觉醒了的话，园长的能力，又会是什么？ 　　园长没理会星期六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叹气里带着失望，又有几分轻松。 　　失望，是因为自己不是真正的大师。 　　轻松，也因为自己不是真正的大师。 　　星期六开始回忆，死去的大师，脖子上到底有没有疤痕。 　　他这才想起来，大师死后人首分离，分头行动。 　　就算有疤，也被伤口毁掉了。 　　园长冷冷说道， 　　“吩咐下去，把失乐园所有的尸体，脖子上都砍一道疤出来。” 第061章 鬼吹灯 　　失乐园，录像店，灵堂。 　　这里曾经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为了争夺这家店，双方用尽了一切手段。 　　就连安息日，都是战死在这里的。 　　双方停火后，这里被简单改成了灵堂，为安息日送葬。 　　六年战争下来，失乐园的活人已经不多了。 　　剩下的人，恨不得一个当成两个用，异常忙碌。 　　因此，安息日的灵堂，并没有几个活人。 　　灵堂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一口薄木棺材，安息日还躺在里面。 　　几个人影出现在录像店门口，领头那人，手里还捧着一盏油灯。 　　“我说你们快点，跟上。” 　　拿着油灯的星期日，没好气说道， 　　“这会儿是晚上，按照合同，算是下班时间，我要拿加班费的！” 　　星期日身后，跟着几个模样不同的人。 　　大家虽然都是路登，可代号不同，又打了六年仗，每个人的变化都很大。 　　魔术师的半截身子都机械化了，战场上，一发155榴弹擦边而过，他能捡回来一条命，都堪称奇迹。 　　手持登山杖，背着巨大背包的探险家，双腿也都换成了机械。 　　当然，他不是因为受伤。 　　所有路登都明白一个道理。 　　人是有极限的。 　　探险家想要经历更多的探险，想要在险恶的战场上活下来，就必须突破极限。 　　在这六年里，很多路登都走上了这条路。 　　探险家用惊奇的目光打量周围，感慨道，“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真是一场精彩的探险。” 　　“相信我，伙计，你绝对不是第一次来。” 　　星期日没好气说道， 　　“你把自己的记忆都抵押在这里了，你根本没钱赎回去！” 　　两人身后跟着另外一个路登，看上去和六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他没有代号，也被称为新人。 　　新人进入失乐园时，是魔术师负责接引的。 　　谁曾想，这家伙目睹了天使的诞生，不知道自己该取一个怎样的代号。 　　这一犹豫，就是六年的时间，失乐园都快灭亡了。 　　不过，因为没有代号，这家伙其实不算失乐园的一部分，没有受到战争波及，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 　　星期日，魔术师，探险家，新人。 　　这就是灵堂四人小分队的全部成员。 　　新人好奇问道，“这地方还在运转吗？” 　　星期日冷哼了一声，用重重的鼻音说道， 　　“没错，我每天还要打卡上下班，早九晚五，一周双休……” 　　探险家问道，“我以为大师已经死了。” 　　大师死了，自然没人支付星期日工钱。 　　“他欠了一屁股债。” 　　魔术师替星期日回答了这个问题。 　　星期日打工，是为了还债。 　　当然，他在这里打工，也是有好处的。 　　至少，他从这场浩劫中活了下来，暂时。 　　“说起来，星期日先生，您来这里的时间似乎格外早，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新人很不解。 　　他刚入园的时候，星期日在失乐园财富榜排名第十一。 　　要知道，星期日是失乐园的第三位成员，仅晚于大师、一号。 　　入园时间越早，信息掌握越多，在同类竞争中获胜的概率越大。 　　更何况，星期日的失败，不像是豪赌后的一败涂地，更像是刻意摆烂。 　　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星期日身上，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都瞧着我干嘛，来这儿不是有正事要干嘛？” 　　星期日回过头看着三人，不耐烦说道， 　　“本来这件事也算是个秘密，可失乐园都成这副德行了，我估计也没谁在意了。” 　　星期日免费向三人公布了答案。 　　“大师那家伙不对劲！ 　　当然，这种感觉可以说是直觉，见到他第一眼，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说正经路登，谁会坐在轮椅上呀，还戴个头盔，天天钓鱼是吧？” 　　星期日走在前面，絮絮叨叨说道， 　　“如果只是喜欢钓鱼，这事还简单，路登嘛，有点怪癖，很正常，可后来发生的事，就奇了怪了。 　　我和一号都很好奇，头盔底下，到底是什么，大师也是人，他总要睡觉吧，我们就想趁着这机会，把大师的头盔给他摘了。 　　那天，夜黑风高，就是像今天这个夜晚，乌漆嘛黑，大师睡着了，一号推着轮椅，我拿着工具，就趁黑摸了上来。 　　我们准备了很久，计划都很顺利。 　　为了不惊动大师，我们取头盔的速度很慢。 　　一号那家伙，胆子忒小，头盔才起来一点，刚看见一道疤，他就吓得转身跑了。 　　我没管他，继续开头盔，您猜怎么着，刷——” 　　一道冷风吹过，星期日手中的油灯猛地熄灭！ 　　众人一哆嗦，齐刷刷看向星期日。 　　魔术师破口骂道， 　　“没事你吹灯干嘛？” 　　“鬼吹灯啊！” 　　刚刚那灯，是星期日自己吹灭的。 　　星期日抬手按下开关，直接打开了录像店的灯，整个灵堂被五颜六色的绚丽灯光点亮，还伴随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的BGM。 　　“这不是营造氛围嘛！” 　　星期日打了个哈欠，自顾自说道， 　　“免费的内容就听到这儿了，至于头盔底下到底是什么，你们要有兴趣，自己找大师看去。” 　　星期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那晚究竟看到了什么。 　　也正是那晚发生的事，彻底改变了星期日的世界观，他不再追求财富，地位，物质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如同浮云一般。 　　他有更重要的追求。 　　大师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这副模样。 　　就连大师，都在追求真相。 　　很多人以为，大师创造失乐园，是为了接引路登，走上异化的道路，如同养蛊一般，培养出自己的接班人。 　　星期日不这么看。 　　在他眼里，大师的行为不像是养蛊，更像是……找一个替死鬼。 　　因此，星期日开始远离大师，越远越好。 　　只要自己成为废物，就没人能利用自己。 　　当然，星期日也没放弃寻找真相，他一直在思考，大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反抗军的能力者出现在战场上后，星期日猜测，大师可能也是能力者，受了伤，或者有其他原因。 　　星期日开始琢磨，自己如何觉醒能力，以及，这份能力到底是福是祸。 　　直到今日，他都没有答案。 　　星期日带着三人来到棺材前。 　　园长下令，所有尸体的脖子上，都要砍出来一道疤。 　　星期日估计，一号那小子已经撂了。 　　星期日才会讲出先前的故事，透露些许大师的秘密。 　　安息日也是尸体。 　　探险家和魔术师，奉园长的命令，来给他砍一道疤。 　　星期日摸出钥匙，准备打开棺材。 　　第一次，没能成功。 　　钥匙插反了。 　　星期日抽出钥匙，一边再次尝试，一边嘀咕道， 　　“怎么会反了呢？！” 第062章 死而复生 　　棺材缓缓打开，却没有恶臭扑面而来。 　　安息日安息的很安静。 　　探险家皱着眉头，不解问道，“这家伙真死了吗？” 　　身为探险家，又是一位战士，他见过不少尸体。 　　像安息日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 　　星期日点头，“真死了，一号那家伙来看的时候，还往他身上塞了一枚暖石，你们知道那东西吧，就是神邦时期的核废料，一号塞得是致死剂量的。” 　　新人眉头一挑，“你把暖石拿走了？” 　　“没有啊。” 　　星期日更诧异了，茫然问道， 　　“我们对核辐射免疫，你们不知道吗？！” 　　新人的表情很惊讶，看上去是第一次听说。 　　相反，探险家和魔术师就没有这么惊讶。 　　他们两人都有类似的经历，曾经接触过高辐射，本来以为自己会死，结果幸存了下来。 　　只不过，这种事一般都是每个人的秘密，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也只有星期日这种摸鱼摆烂的存在，才会主动点破。 　　新人生出新的疑惑， 　　“既然核辐射免疫，一号扔暖石进来干嘛？”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他。 　　新人作为新人，享受诸多好处的同时，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反抗军有能力者，失乐园却没有。 　　能力的觉醒，也许有特殊方法，只是失乐园还没有发现罢了。 　　因此，在失乐园里，流传着一个说法。 　　所谓能力觉醒本来就是一种变异，诱发变异的方法很简单——核辐射。 　　一号把暖石扔到安息日的棺材里，也许就是想用这种方法，让安息日觉醒能力。 　　可一个死人，又需要觉醒什么能力？ 　　死而复生么？ 　　棺材打开了，安息日也见到了，在场众人却没有立刻动手。 　　星期日看向探险家、魔术师，开口问道， 　　“你们谁来？” 　　两人没有动。 　　魔术师反问道，“他死第几天了？” 　　“第五天，你问这个干嘛，没看见外面守灵的是星期五么？” 　　星期日似乎猜到什么，嗤笑道， 　　“传说中耶稣是在第三天复活，他这也没有十字架呀，就算按照咱们来的地方的习俗，人死后头七回魂，这日子也没够呀。” 　　“不对。” 　　探险家摇头，纠正了星期日的观点， 　　“所谓时间单位，其实是一个人为创造的……算是一种约定俗成吧，比如一秒是多久，一天又是多久……” 　　他曾经有过不少探险，这方面经验更丰富一些。 　　加上录像店的位置不是固定的，计时法又会变动，星期日整天窝在录像店，遗忘这个细节，很正常。 　　时间，也会骗人。 　　探险家追问道， 　　“如果按照原子秒的时间单位，启云历，换算一下，他死了多久？” 　　星期日脸色一变，平板上已经显示出答案。 　　“七天。” 　　坏了！ 　　星期日再次看向棺材时，已经感觉不妙。 　　先前不该玩鬼吹灯的把戏，现在真要诈尸了！ 　　他虽然和安息日关系不错，但谁知道死而复生的安息日会是什么样的性格。 　　死人就安静死去好了，别诈尸，净给活人添麻烦。 　　探险家点破了时间的陷阱，阵亡的时间又恰好是七天，给整件事蒙上了一层阴霾。 　　魔术师动了，他举起机械左手，手上握着一把镰刀， 　　“我来吧。” 　　园长要求他们给尸体脖子上割一道疤，这件事必须有人做。 　　魔术师的机械左手很有特点，上面镶嵌了一些牌子，牌子上写着代号。 　　其中有一个代号——奇迹师。 　　在六年战争里，奇迹师死了，代号也被魔术师拿走了。 　　魔术师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念， 　　“如果真有奇迹，也该降临了。” 　　死而复生，是不是最大的奇迹，魔术师不知道。 　　他左手缓缓向下挥去，镰刀带着所有人的目光，眼看就要落在安息日的脖子上。 　　“咔嚓——” 　　灯灭了！ 　　黑暗将所有人笼罩，录像店内的所有灯，同时暗了下去。 　　哪怕是新人，此刻也怒斥道， 　　“星期日，这个玩笑不好笑！” 　　“不是我关的灯！” 　　一道微弱灯光亮起，探险家拿出了备用手电，星期日正在摸黑找电源。 　　灯光扫过，探险家发现，魔术师的脸色格外难看。 　　“怎么了？” 　　“有点古怪。” 　　一滴冷汗从魔术师的额头滑落，他低声说道， 　　“我左眼是机械义眼，哪怕黑暗也不影响视力，可就在灯灭的那一刻，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 　　探险家一时间没能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滋滋—— 　　电流声响起，五颜六色的灯光再次亮起，星期日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一只耗子把电源线咬坏了，你们敢信，这家伙，死了都不消停，要我说……” 　　星期日的话，堵在嗓子眼里。 　　他呆呆看着棺材，茫然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视野里，棺材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如同有诡异的东西，吞噬了所有光线。 　　众人纷纷摇头，目光没有离开棺材，却同时后退了一步，离这具诡异的棺材更远一点。 　　魔术师收回了左手，他手上的镰刀消失不见，就连手掌的半截都不见了，像是被野兽啃食掉一般。 　　探险家咽了口吐沫，惊魂未定， 　　“要不……咱们摇人吧？” 　　眼前发生的一切，既不科学，也不玄学。 　　他们可能目睹了一位能力者的觉醒。 　　以路登的性格，发生这种事后，接下来的剧情，很大概率就是灭口。 　　“不用摇人。” 　　魔术师摇了摇头， 　　“人已经来了。” 　　安息日身上有异变，这件事并不奇怪。 　　他是失乐园最能打的，也是最强势的人之一。 　　没理由会这么憋屈死去。 　　让魔术师他们来找安息日的人，是园长。 　　录像店深处，传来脚步声。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身旁跟着一个记录员一样的角色。 　　园长。 　　星期六。 　　两人出现后，魔术师等人主动让开了路。 　　园长没有前进，而是站在原地，用手杖砸了砸地面， 　　“你还准备休息到什么时候？” 　　声音在录像店内回荡，无人会员。 　　不知道过了多久。 　　浓郁的黑暗之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 　　“就不能让我安息么？” 第063章 绝望 　　真诈尸了！ 　　沙哑的嗓音在录像店内回荡。 　　漆黑之棺里，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苏醒，寒意侵蚀着所有人，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魔术师等人早就退到角落，无须直面这种恐怖的压力。 　　他们很清楚，这不是他们的舞台。 　　路登之间，亦有差距。 　　失乐园可不是反抗军那种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友好氛围，这里的一切都是可以交易、出卖，所有人都拼了命往上爬。 　　如果失乐园是一个蛊场，那么财富榜最顶端的存在，就是被养出的蛊王。 　　大师、一号、园长、安息日、星期六…… 　　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总之，忽略掉极端个例，失乐园的顶端存在，都非凡人。 　　加上六年战火的洗礼，在反抗军接连不断攻势下，能够存活下来的路登，都有过人之处。 　　就像金属经过捶打、淬炼，在烈火中铸成宝剑一般，和六年前的自己相比，他们都成长了很多。 　　那片黑暗在不停吞噬周围的一切，黑棺里没有继续传出声音。 　　魔术师等人哪怕退到了最边角的地方，依旧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能力觉醒带来的压迫感么？ 　　魔术师眼底闪过一丝精芒。 　　安息日这家伙，到底觉醒了什么能力…… 　　反倒是园长、星期六，站立在棺材面前，显得十分轻松。 　　“休息够了，就开始干活吧。” 　　园长再次开口， 　　“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是失乐园的人。” 　　黑棺里再次传出沙哑嗓音， 　　“我死了多久？” 　　“我有两个回答。” 　　园长将另一只手也按在拐杖上，反问道， 　　“你想听哪一个？” 　　星期日和魔术师默契地交换了眼神，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安息日在失乐园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在很早期的时候，他就拥有了两个代号，另一个代号来自原先的失乐园财富榜第四——死神。 　　死神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安息日刚死没多久。 　　换而言之，就连园长都不确定，黑棺之中苏醒的，到底是死神还是安息日？ 　　黑棺陷入沉默，片刻后，做出了选择， 　　“时间更短的那一个。” 　　园长的表情有些失望，给出了答案，“七天。” 　　两人对话间，星期六的笔没有停，他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七天么……比我预计的时间要短……” 　　安息日回过神来，问道， 　　“需要我做什么？” 　　园长拿出一张名单， 　　“我这里有一份死亡名单，这上面的路登，都是有潜力成为觉醒者的，我需要你将他们复活。” 　　在大师死后，失乐园和反抗军全面开战，战争白热化。 　　园长接手失乐园第一件事，就杀了七十七人。 　　这份死亡名单，亦是潜力名单。 　　这也是为何，过去六年战争中，失乐园一直没有觉醒者诞生。 　　好苗子都被园长自己噶了。 　　他们在等一个绝地翻盘的机会，也在等一个背水一战的机会。 　　安息日的死亡和复活，拉开了这一出戏的帷幕。 　　安息日一直在研究的项目，就是复活路登。 　　他如今活过来了，项目成功了，是时候推广开了。 　　“你恐怕要失望了。” 　　安息日的声音里添加了些许笑意， 　　“我只负责让人安息，没办法复活这些尸体。” 　　“不对吧？” 　　园长皱起眉头，努力看向那片黑暗，似乎想要看穿真相， 　　“按照预言，安息日亦是死神归来的日子。” 　　安息日不能让死者复苏。 　　死神可以。 　　他本就是执掌死亡权柄的存在，生死都在一念间。 　　准确来说，园长此行，来找的是死神，失乐园原排行第四的存在。 　　安息日满不在乎说道，“那就预言错了。” 　　他如今也是能力者，对于能力觉醒有了新的认知。 　　先知的【预言】，绝对不是百分百准确，信息上依旧有限制。 　　园长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强调道， 　　“我需要死神回来，不然的话，我们在反抗军面前没有还手之力，更别提进行之后的计划……” 　　黑暗开始翻滚，安息日的情绪出现了波动。 　　他不满地嚷嚷道， 　　“我没办法让那家伙回来。” 　　园长上前一步，手杖再次砸向地面，重重说道， 　　“可他复活了你！” 　　一股无形的立场撞上漆黑，黑棺猛地下沉，又很快反弹起来，看上去就像棺材在蹦迪一样。 　　黑暗中，传来沙哑的笑声，安息日冷笑道，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开战么，先斗个两败俱伤，然后让大师或者是先知捡漏？” 　　“是你不顾大局。” 　　园长强调道， 　　“我们想要活下去，死神是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已知，死神的能力能让人复活。 　　所有路登最害怕什么？ 　　无价值的死亡。 　　死神的存在，能够让他们抛掉这唯一的弱点，拥有近乎无限的容错率！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找回死神，势在必行。 　　两人的冲突，眼看一触即发。 　　围观的星期日依旧有闲心，低声说道， 　　“看来能力的觉醒会带来更多改变，他们都变得更容易情绪化了，更加偏执，也更膨胀……” 　　魔术师和探险家没有搭腔。 　　事实上，哪怕没有觉醒能力，场内两人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安息日一直是强势的，园长也是。 　　以前看着相处不错，那是因为大家头顶都有大师压着。 　　大师死了，还有外敌环伺。 　　大师不会杀人，先知会！ 　　因此，安息日和园长一直合作默契，配合无间。 　　即便如此，安息日也单独留在前线战场，避免和园长碰面。 　　两人的重逢，目前来看，如同火星撞地球。 　　园长死死盯着那片黑暗，一字一句问道， 　　“安息日，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如果安息日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安息日，双方根本不会有这场冲突。 　　让死神归来，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包括安息日。 　　黑暗在蠕动，在翻滚，一点点收缩…… 　　许久后，安息日无奈开口， 　　“我忘了如何召唤死神，为了支撑研究，我卖掉了那段记忆。” 　　园长脸色一沉，心中浮现出不详的预感， 　　“你把记忆卖给谁了，大师么？！” 　　千算万算，没算到，最重要的一环出了问题！ 　　如果只是把记忆卖给大师，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 　　千万不要卖给那家伙…… 　　园长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令人讨厌的面孔，如同小丑一般。 　　那家伙如今在反抗军总部，被所有能力者包围，处于最高级别的守卫圈里。 　　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 　　安息日公布了令人绝望的答案， 　　“那段记忆卖给了一号。” 第063章 去死好了 　　失乐园，录像店。 　　灵堂里，静悄悄。 　　漆黑的棺材中，出现一双猩红的眼。 　　安息日看着园长，沙哑开口， 　　“看你的反应，一号应该不在失乐园了吧，那家伙又叛变了？” 　　显然，在安息日眼里，一号叛变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安息日没想到，自己刚死不到七天，一号就成功叛变，投入反抗军的怀抱。 　　可能这就是元老吧。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园长缓缓开口， 　　“一号如今在反抗军总部，我们的科技水平和他们能打平，但对方拥有很多能力者，初步估计超过五十人，更有先知作为统领。 　　因此，想要闯入反抗军总部，把这个废物救出来……需要计划一下。” 　　黑暗在涌动，安息日没有说话。 　　园长再次开口，“我需要知道你的能力和代价。” 　　能力觉醒者，听上去像是超级英雄，X战警这类东西。 　　实际上，就是这类东西。 　　他们获得了能力，也要付出代价。 　　这很公平。 　　安息日拒绝了园长的要求， 　　“我找不到公开的理由。” 　　能力和代价，应该是每一个能力者最大的秘密。 　　大家都是路登，觉醒的能力不同，谁的底牌藏的深，谁就能笑到最后。 　　“这不是单方面的公开，而是一场交易。” 　　园长抚摸着手杖，不急不缓说道， 　　“我们需要组成一个营救废物小队，把那个废物救回来，我们彼此之间必须对能力有最基础的了解，才能保证营救计划成功。” 　　猩红的双眼闭上，漆黑中有一抹暗红在流动。 　　园长继续分析道， 　　“让死神归来，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尤其是你，安息日。” 　　安息日的死而复生，就是最好的证明。 　　安息日不是一号，他是一个合格的路登，会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片刻后，安息日开口，声音竟然有些疲惫， 　　“你们先说。” 　　“好。” 　　园长干脆答应了下来， 　　“在失乐园范围内，我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能力者的能力，都对我无效。” 　　说着，园长拿出一把枪，随手对自己开了几枪。 　　子弹诡异地绕开了他，如同拍电影一样。 　　“嘶——” 　　星期日倒吸一口凉气， 　　“真觉醒了呀！” 　　园长的能力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同时，这能力的限制也很多，只有在失乐园范围内有效。 　　至于代价，园长没有说。 　　没有人会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 　　他必须遵守失乐园的规矩，也就是大师当年立下的规矩。 　　园长说完之后，星期六开口， 　　“我的能力分为两部分，观察，记录。 　　我能查看每个人的信息和能力，同时将这些能力记录下来。 　　通过记录，我可以制造一种便签。 　　便签能短暂复制记录的能力，纪录越详细，能力复制越还原。 　　任何人都可以使用这种便签，不用承担代价。” 　　同样，星期六没有说代价。 　　但他的话展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和价值。 　　园长的能力，只能保护园长自己，离开了失乐园的区域也没有任何用处。 　　星期六却不一样，他制造的便签，可以极大增强个体战力，提高营救计划的成功率。 　　而且，星期六能够查看对方的信息和能力，算是一个全能辅助。 　　说完，星球六看向黑棺。 　　他的观察能力，在安息日身上失效了。 　　“其实我的能力，告诉你们也没什么。” 　　安息日没有了之前的强硬口风，坦白说道， 　　“和我接触的一切都会安息，所有能力在我身上无效，当然，隔空可能还是会生效的。我才觉醒能力没多久，其他的暂时不知道。” 　　至于代价，安息日目前已知的，就有两个。 　　第一，安息日无法离开棺材太远。 　　第二，安息日每次能力生效，都要沉睡同等时长的时间，才能再次苏醒。 　　园长、星期六、安息日。 　　这三人凑一起，能力叠加起来，说不定真能行！ 　　园长扭过头，看向角落里的众人。 　　“都到这时候了，还准备藏着掖着么？” 　　没等几人开口，园长冷冷说道， 　　“在失乐园毁灭前，我能杀死每一个人。” 　　显然，他确实藏了底牌，不止一点。 　　在园长的威胁下，魔术师和探险家无奈对视一眼。 　　传言总是对的。 　　想要觉醒能力，需要接触核辐射，更多的核辐射。 　　能力像是辐射变异，但很奇怪，这种能力生成时，甚至会附带文字介绍。 　　寻常路登，哪怕暴露在致死量的核辐射下，也不会觉醒能力。 　　因此，他们采用了一些更激进的方法。 　　探险家的机械双腿，魔术师的半边身子，都带着极强的核辐射。 　　在这种极端方法下，他们成功了。 　　探险家开口， 　　“我在受伤情况下，会分泌大量肾上腺素，机能大幅提升。 　　进入未涉足的区域，也会有一个短暂的加成。 　　同时，在探宝状态下，我能精准定位最有价值的目标。” 　　如何进入探宝状态，探险家没说。 　　他说完，轮到魔术师了。 　　魔术师开口， 　　“我能变一些魔术、戏法，或者说魔法？ 　　比如隔空取物之类的。 　　我才觉醒没多久，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这能力该怎么用。” 　　众人的目光落在星期日身上。 　　“别瞧我呀。” 　　星期日摊开双手，讪笑道， 　　“你们都知道，我躲着大师呢，怎么可能主动觉醒能力，这录像店都是防辐射的……” 　　星期六点了点头。 　　这三人没说谎。 　　探险家、魔术师可能有一部分隐瞒，但这是人之常情。 　　至于新人路登，被在场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 　　他不算这场游戏的玩家，没有参赛资格。 　　五人小队集结完毕，没有任何讲话，甚至不需要修整，直接出发。 　　四名机器犬拉着黑棺，他们要乘坐失乐园的旗舰，奇袭反抗军的总部。 　　“对了，有件事忘了。” 　　黑棺里忽然传出声音。 　　一道黑影飞出，带着猩红双眼，冲到星期日面前。 　　黑影撞向星期日的肚子，直接没入其中。 　　黑影离开时，将一个东西，留在了星期日体内。 　　一颗暖石。 　　“等我们回来，你如果还没觉醒能力……” 　　安息日嗓音沙哑，冰冷说道， 　　“就去死好了。” 第064章 营救废物计划 　　营救废物小分队，简称废物小队。 　　队长，自然是园长。 　　和其他成员相比，他知道更多信息，能力也隐约压众人一头，更是眼下失乐园财富最高之人。 　　哪怕是安息日，也认可园长的地位。 　　除了以上因素影响，安息日受自身限制也比较多。 　　想要维持巅峰状态，他必须时时刻刻躺在棺材里，每一次发动能力，都要陷入沉睡。 　　星期六的能力很出众，是万金油辅助，但是，辅助终究是辅助，很难挑大梁，他自己也没有这个意愿。 　　无论谁当队长，他都是副队长。 　　至于探险家、魔术师，他们连前十都没进入，根本没有争夺地位的意愿。 　　出发前。废物小队的成员在做最后的准备。 　　星期六开始制造便签， 　　“这是探险家的便签，魔术师你拿好，临场增强战斗能力，可以当肾上腺素用。” 　　“魔术师，我需要你配合表演几个实用的魔术，用便签记录下来，可能用得上……” 　　安息日不需要便签辅助。 　　任何能力和他接触都会失效，便签也是如此。 　　至于园长，他和星期六接触的时间更长，配合更加默契，不需要这种东西。 　　除了探险家、魔术师的便签外，星期六还拿出了三种便签。 　　“蓝色便签，是我的观察能力，可以查看周围的能力者。” 　　“白色便签，是失忆者的遗忘能力，他也叫遗忘者，使用后，可以遗忘一段记忆，有些能力者的能力专攻大脑，用这个便签可以规避这类攻击……” 　　“黄色便签，先收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探险家看着摆在面前的便签，好奇问道， 　　“黄色便签是谁的能力？” 　　如果不能用的话，干嘛给大家呢？ 　　星期六无奈说道， 　　“这个便签是一号的能力，但没有人知道，一号到底觉醒了什么能力，甚至不能肯定他是否觉醒。 　　根据我观察的结果，一号应该暂时没有觉醒，或者是免疫我的观察。 　　我使用过几次黄色便签，也搞不懂一号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但这个便签有副作用……” 　　副作用？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星期六公布了答案， 　　“使用黄色便签后，言行举止，颇有失乐园榜二大哥的风采。” 　　哦，懂了。 　　就是像小丑。 　　将便签分给众人，星期六又拿出两张黑色便签。 　　“这便签使用后，会产生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我觉醒能力这么久，极少数时候会制作出黑色便签，我称它为‘真相’。” 　　这两张便签，分别交给园长、安息日。 　　安息日没办法直接接触便签，只能先把便签装到石盒里，再放入棺材。 　　星期六开始分发第三轮便签。 　　魔术师无奈问道，“你不能一口气分完吗？” 　　探险家附和道，“你这种行为，放在网文里，就叫水字数，放在电视剧里，叫水时长。” 　　星期六解释道， 　　“一次分完，你们很容易搞混，对便签的功能记忆不深，这便签上不能做任何记号。” 　　说完，他递给每人一张红色便签。 　　“使用这张便签，会激活你们自己的能力，怎么说呢，如果说你们现在是能力的一次觉醒，使用这张便签后，能力就会二次觉醒，二次觉醒的能力更加强大。 　　但是，记住，但是，二次觉醒的代价是死亡！” 　　星期六强调的极其严肃。 　　显然，他做过不止一次实验。 　　“使用红色便签后，只有五分钟的寿命。” 　　星期六补充道， 　　“而且，我无法保证，使用红色便签后死亡的人，能被死神救活！” 　　这是兴奋剂，是毒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用的便签。 　　众人缓缓点头，记住了星期六的警告。 　　做完这一切，众人再次看向园长。 　　“任务目标，找到一号，拿回召唤死神的秘密。” 　　园长开口说道， 　　“这次任务中，任何人都可以牺牲，死亡并不可怕，这样的死亡是有价值的，因为死神会把我们复活。” 　　“咳咳，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这发言其实挺反派的。” 　　魔术师举起手，好奇问道， 　　“死而复生这种事，真的能做到吗？” 　　他表示怀疑。 　　安息日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是， 　　安息日的死而复生，显然还有不小的副作用，很难说安息日的现状到底是死是活，也许他只是靠着能力在支撑罢了。 　　如果死神只能复活安息日一个呢？ 　　如果死神活了之后，决定把所有人都噶了呢？ 　　毕竟，他名字叫死神，又不是复活天使…… 　　魔术师没记错的话，死神的脾气可不好。 　　园长冷冷说道， 　　“如果连永生这种事都存在，接受死而复生很难吗？” 　　永生者。 　　这个话题，无论在哪里，都是极少被提到的。 　　路登的记忆里当然有永生者的存在，戏份还不少。 　　而且，永生者在死亡后，确实会复活。 　　魔术师之前的提问，其实还是在质疑，这个世界是否真实。 　　原本，他们就带着怀疑。 　　然后，能力者的出现，死而复生，各种超越想象极限的事突破到现实当中，怀疑不断加重。 　　魔术师放下了手，被园长说服。 　　众人面前出现一个光图，其中一点被标记了出来。 　　园长介绍道， 　　“这是反抗军总部的位置，也是失忆者发回的最后一条信息。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把我送到这里——” 　　园长标记了一下。 　　反抗军总部，每一个红点，意味着一个能力者。 　　红点密密麻麻，围绕在一个红点周围。 　　被众星拱月的红点，就是他们的目标：一号。 　　探险家皱起眉头，重复道， 　　“把园长送到一号身边，任务就完成了？” 　　听上去，有点太简单了。 　　简单到让人忍不住质疑的程度。 　　“没错。” 　　园长将光图放大，展现出一层又一层的防御网。 　　虽然知道了反抗军的具体位置，但反抗军的科技水平和失乐园不分伯仲，反抗军总部周围有极其严密的防线，确保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过去六年里，安息日就是在和这样的敌人作战。 　　安息日看着防线图，冷冷说道， 　　“如果能正面突入反抗军总部，我们早就赢下这场该死的战争了。” 　　“我们不需要正面突入。” 　　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园长显然已经有了计划。 　　他标记处一个特殊的地方。 　　“这里，是反抗军的无尽长廊，位于反抗军总部地下十八层，一号在地面，我们先进入无尽长廊，再想办法杀回地面，实现任务目标。” 　　无尽长廊？ 　　这名字，对在场众人来说，很陌生。 　　“别听他说的那么唬人。” 　　探险家打了个哈欠， 　　“就是一条无限循环的路，路两边都是路灯，路灯上有不少挂件，你就当是公墓吧。” 　　他作为探险家，也是战场上的斥候，自然知道更多的信息。 　　反抗军和失乐园，在战场上都有一个习惯——收集路登的尸体，不分敌我。 　　失乐园的尸体会直接冷藏，等待安息日的研究出成果后，方便复活。 　　反抗军则会把尸体高高挂起。 　　“我们要潜入无尽长廊？” 　　探险家看向园长， 　　“只有死人才能去那里！” 　　如果他们死了，在无尽长廊复活，再去解救一号…… 　　那完全没必要呀！ 　　救一号，就是为了找回那段记忆，召唤死神。 　　召唤死神，是为了掌握复活的秘密。 　　如今园长有能力直接让众人复活，还救一号干嘛，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 　　“我们不能让人复活。” 　　魔术师摇了摇头， 　　“但是……我能让你看起来，像是个死人。” 　　…… 　　反抗军和失乐园的战线，在和谈开始之后，就一直笼罩在一股微妙的紧张气氛下。 　　所有人都清楚，和谈，是为了下一次开战。 　　本身处于劣势的失乐园，哪怕有了时间喘息，也无法扭转整个战局。 　　忽然， 　　所有失乐园的舰队、地面作战部队同时收到了一条指令。 　　“向反抗军防线发射一切能发射的东西！” 　　换做其他时候，这条荒谬的指令，都会被当做厕纸，扔进马桶。 　　但是，这条指令的署名，有些特殊。 　　安息日。 　　不少人注意到，今天是安息日的头七。 　　短暂的和平被撕碎，无数炮弹落下，带着失乐园的恨意，铺天盖地而来，势不可挡！ 　　然后， 　　大败而归。 　　失乐园亡命般的攻势，没能取得任何成效。 　　战争是残酷的，战争也是真实的。 　　打不赢就是打不赢，怎么打都打不赢。 　　他们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在反抗军看来，像是狗急跳墙，黔驴技穷。 　　简单收拾过战场之后，按照先知的命令，所有人按兵不动。 　　战场清理是一个技术活。 　　一队路登正在搬运尸体，嘴里还在抱怨着， 　　“怎么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在干呀？说好的路登平等呢？” 　　“不服？不服你去对面，赶明儿搬你的时候，我多给你上两炷香。” 　　“这具尸体怎么冰凉冰凉的，像是在冰窟窿里待过。” 　　“我这有半截身体，你们那谁有多余的腿，匀我两条！” 　　“……” 　　战场很快被清理干净。 　　这些路登的尸体，都会被运到无尽长廊，标记好之后，挂在路灯上。 　　没有活人会关心死人的事。 　　“最新一批尸体？送到D24区，明天挂。” 　　一具具路登尸体被平整放在地面上，工作人员离开。 　　其中，一具尸体脸色惨白，身上带有腐朽的气息，像是死了很多天的样子。 　　等工作人员离开后，这具尸体，缓缓睁开了双眼。 　　安息日坐了起来。 　　无尽长廊里有360度无死角监控，但是，这对他无效。 　　他睁开眼前，就发动了能力，让监控暂时安息。 　　安息日站起身，从兜里摸出一根木棍，开始敲打周围的尸体。 　　他不知道哪一具尸体是自己的队友，他们更不可能在尸体上留有标记，这样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很快，尸体有了反应。 　　一具尸体如同溺水一般，被木棍戳中后，惊坐起，口中吐出几口海水，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 　　魔术师，魔术·水下逃生——失败版本。 　　水下逃生失败后，魔术师会进入假死状态，需要有人将他唤醒。 　　魔术师醒后，环顾四周，发现计划一切顺利，麻利开始了行动。 　　他先是凭空变出来了一副棺材，让安息日躺了进去。 　　这个戏法，在东方叫三仙归洞，在西方，叫大变活人。 　　活人都能大变，变一个棺材，很合理吧？ 　　安息日没有废话，躺进了棺材里，开始恢复。 　　大家都是路登，园长的计划布置的也很周全，他们只需要按照计划执行就行了。 　　安息日进入棺材后，魔术师又先后找到了园长、星期六。 　　每个人假死的方法都不一样。 　　园长的脑袋被砍了下来。 　　断首能活，无论东西方，都是经典的戏法。 　　不是有句老话么，砍下头颅，还能长上！ 　　把园长脑袋接回去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魔术师第一次显然有些紧张，差点接反了。 　　好在他及时纠正回来，周围观众也没发现。 　　园长苏醒后，星期六也被救活。 　　星期六被数把钢刀插在身上，血流了一地，死的不能再死。 　　魔术师按照顺序，把钢刀依次拔出，用一块红布盖在星期六身上，一抖，星期六活了过来！ 　　“真是好用的能力。” 　　星期六感慨道， 　　“魔术师，你能力的代价是什么？” 　　这不该被称为魔术，简直就是魔法！ 　　当然，魔术师的能力似乎也不止一种。 　　他还拿走了奇迹师等人的代号，兴许和这有关。 　　“谁知道呢？” 　　魔术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找到了最后一个人——探险家。 　　这家伙被腰斩了。 　　魔术师废了一番功夫，才把探险家救活。 　　探险家活过来后，走了两步，脸色大变！ 　　“不好！”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种潜入敌方总部的计划，不能出任何差错！ 　　探险家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探险家脸色阴沉地说道， 　　“这里两条腿不是我的！” 　　园长和星期六如临大敌，纷纷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魔术师略一沉思，走上前，一巴掌拍在探险家后脑勺上， 　　“你特么本来就没腿！” 第065章 这就是魔术！ 　　探险家吓了众人一跳。 　　他站起身来，看着新生的双腿，倍感新奇。 　　“魔术连这种程度都能做到吗？” 　　探险家活动了一下，很快适应了这双腿。 　　美中不足的地方是腿和身体的连接处，留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魔术师把众人都救活后，又开始忙碌。 　　五具尸体平白无故失踪，反抗军肯定会展开调查。 　　这里毕竟是对方的总部，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反抗军这边。 　　废物小队的优势，突出的就是一个奇兵，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他们需要一点掩盖，尽可能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魔术师开始扎纸人，捏泥塑，吹糖人。 　　他做出来的道具，如同真人一般，栩栩如生。 　　放在地上伪装尸体，根本看不出真假。 　　魔术师这边忙碌无比，探险家把周围的环境都简单探索了一遍。 　　星期六一边记录，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 　　“园长，我们这样的行动，不会被先知预言吗？” 　　“不会。” 　　园长摇了摇头，透露出更多信息， 　　“先知的预言受限很大，只能看到零碎的画面，再说了，我们还有他。” 　　园长指了指黑色棺材。 　　安息日不受任何能力者的影响。 　　有安息日在，废物小队里多了一个不可预测的因素，先知根本没办法预言。 　　听到园长的话，星期六开始记录与先知有关的信息。 　　当他记录到足够多的信息后，便可以生成便签，利用先知的‘预言’能力，为行动出力。 　　不到十分钟时间，魔术师制造出来五具尸体，摆放在原先的位子上。 　　“完工！” 　　魔术师抹掉额头的细汗，松了一口气， 　　“我短时间内无法使用能力……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顺利潜入反抗军总部无尽回廊，唤醒众人，制造假尸…… 　　魔术师靠着自己的能力，完成了营救计划的困难开头。 　　当然，接下来摆在他们面前的困难，只会更多。 　　探险家此时也返回，小队手里本来有无尽回廊的地图，需要他核对一下信息，确定众人处于哪一个分区。 　　“园长，我们应该是在D24区，这里。” 　　他在平板上指出一个位置，智能主脑立刻分析出一条逃离路径。 　　园长没有废话，直接下令， 　　“走。” 　　废物小队开动。 　　探险家走在最前面，园长跟在他身边。 　　魔术师和星期六则与两人保持距离，警惕观察着周围。 　　四人走在前面，安息日的棺材跟在后面。 　　他的棺材下面有万向轮，还附有动力装置、定位装置，可以跟随队友。 　　“前面就是出口了。” 　　探险家话刚说完，一拐角，应该出现的出口却没有出现。 　　他们出现在一条大道上，大道的两旁有无数路灯，有些路灯上有路登，有些没有。 　　地上还整齐摆放着一排排尸体。 　　这幅场景，有些眼熟。 　　“咦？” 　　探险家眉头皱起， 　　“这不可能！” 　　他身为探险家，方位感极强，绝不可能迷路！ 　　魔术师看了一眼地图，“地图是假的？” 　　人没问题，那就是地图的问题。 　　星期六摇头，“不，地图是我记录的，不会有假。” 　　园长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在一具尸体脸上轻轻一按。 　　那面色惨白的尸体，被他用手指轻松捅破！ 　　“纸人尸体？！” 　　魔术师惊呼道， 　　“我们回来了？！” 　　他难以置信，蹲下身来，按照园长的方法，又在几具尸体上按了按。 　　泥塑尸体、糖人尸体…… 　　都是他制造的魔术道具，也就是他们的起点！ 　　众人绕了一大圈，竟然在无尽长廊里原地踏步？ 　　四人交换眼神，从彼此眼神中看出了答案。 　　从刚才开始，他们就像是鬼打墙一样。 　　众所周知，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遇到能力者了！ 　　“看来我们已经暴露了。” 　　星期六记录下来，同时反问道， 　　“哪怕有安息日在，先知也能预知到我们的计划？”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的计划，也许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不，这绝不可能。” 　　园长沉吟片刻，很快想明白了这件事， 　　“我们这支小队是无法预言的，但是，有一个人能被预言……” 　　众人嘴角同时抽动了片刻，想起了某位元老。 　　没错，一号。 　　废物小队里有安息日，相当于装了屏蔽器。 　　但是，一号这个废物，什么都没有。 　　先知不需要预言小队的行动，只需要预言一号身上会发生什么，便能察觉到异常。 　　因此，反抗军已经知道，有人会来救一号。 　　废物小队一头扎进无尽长廊，正好落入对方的陷阱！ 　　想到这里，园长轻砸手杖，低声咒骂道， 　　“真他妈是个元老！” 　　有些猪队友，哪怕没有参与行动，也能隔空拖后腿。 　　可能，这就是元老吧。 　　捋清楚现状后，众人开始思考如何破局。 　　探险家提议道，“开馆吧，他睡得有一会了。” 　　只要安息日出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园长坚定摇头，“不行。” 　　安息日是最后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园长反问道，“你能激活探宝状态么？” 　　“难。” 　　在园长的指挥下，探险家准备再次查探周围的地形，想要把暗中搞鬼的人找出来。 　　至少，要知道敌人在哪里，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似乎察觉到废物小队的异常，道路的两旁忽然升起两台机关枪，对着众人一顿扫射。 　　看样子，暗中的人想困住他们，然后用高科技手段直接杀死众人。 　　有枪不用白不用。 　　园长一个闪身，拦在探险家身前，所有子弹都绕过他，他身后的探险家自然也活了下来。 　　星期六则一个滑铲，直接躲在棺材下面。 　　魔术师倒是被子弹打成了筛子，洞口里却没有鲜血流出。 　　但是，他拿出一杯水，仰头灌下去后，洞口流出水流，身体则恢复如初。 　　哎嗨，打不死！ 　　这就是魔术！ 　　听魔术师说。 　　众人来不及感慨魔术师能力的神奇。 　　场间再次发生变化。 　　一条发丝粗细的丝线，串着一张便签，飞了出去。 　　魔术师低喝一声，“去！” 　　暗中传来一声闷哼。 　　周围立刻响起咒骂声，一个路登开口问道， 　　“该死，你不是不能是用能力了吗？” 　　魔术师如实答道，“我骗你的。” 　　魔术师一脸正义凌然，连敌人的话都信，你还是路登吗？ 　　暗中那人则气急败坏，连队友都骗，你还是路登吗？！ 　　魔术师反问道， 　　“你是谁？” 　　那个丝线上，带着的便签是【真心换真心】。 　　便签落在对方身上，对方便拥有了这项能力。 　　换而言之，魔术师不能说谎，他也不能说谎。 　　藏在暗处那人先前就察觉到了异常，换做其他时候，他根本不可能主动开口与众人对话。 　　这很不路登！ 　　等他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面对魔术师的问题，在【真心换真心】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给出最少的信息。 　　带着阴冷气息和些许怒意，那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反抗军，守墓人。” 第066章 都得死 　　反抗军，守墓人。 　　简单六个字，传来的信息却足够多。 　　首先，反抗军已经知道废物小队的存在。 　　其次，每一层都有能力者看守。 　　废物小队想要把一号救出来，要一路杀上去。 　　最后，对方很可能只有一个人。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印证了彼此心中的猜想。 　　眨眼功夫，暗中的守墓人也没闲着，开口问道， 　　“园长，你的能力是什么？” 　　【真心换真心】还在生效，守墓人需要获取最有价值的信息。 　　先前两挺机关枪的攻击只是开胃菜，为了试探出废物小队的极限。 　　魔术师的手段过于诡异，姑且放在一边。 　　探险家和星期六的情报，反抗军内部也知道不少。 　　唯独园长，财富榜第三，失乐园的临时大师，从未在正面战场上露面。 　　关于他的情报，少的可怜。 　　同时，园长展现出来的能力，也让人忍不住好奇。 　　子弹遇到他都会拐弯！ 　　守墓人怀疑，如果把子弹换成大口径的炮弹，或者直接扔核弹，园长可能毫发无伤，反抗军总部反倒会被重创！ 　　因此，优先级最高的目标，就是园长！ 　　废物小队这边，园长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回答道， 　　“你提的这个问题很好，好就好在，综合所有外界因素，考虑到反抗军与失乐园的对抗现状，你可能有生命危险的局势下……” 　　守墓人：？？？ 　　为什么园长开始说废话了？ 　　星期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微微摇头。 　　这些家伙，还真是不懂园长啊。 　　园长从来不主动学习新知识，希望所有事物都维持原样，正确的废话一箩筐又一箩筐，说起长难句来一套一套的。 　　每次开会，轮到园长发言时，大家都会睡着…… 　　对园长使用【真心换真心】，那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过，这并不耽误废物小队的行动。 　　星期六开口喊道， 　　“你们有几个能力者？” 　　园长还在回答问题，【真心换真心】还在生效，守墓人必须说实话。 　　暗中的守墓人沉默了几秒后，不得不回答， 　　“一个。” 　　果然只有一个！ 　　众人心中的猜想得到印证，胜算又大了几分。 　　四人对一人，优势在废物小队！ 　　守墓人回答完问题，再次喊话， 　　“你们是谁？” 　　“我是探险家。” 　　探险家抢先回答，同时问道， 　　“你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拦截我们？” 　　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 　　众所周知，路登很会算账，连自己的命价值多少都算的一清二楚。 　　只有足够价值的事，才会让路登赌命。 　　守墓人只有一个人，和废物小队对抗，显然处于劣势，完全没理由在这里和他们死耗！ 　　又是熟悉的沉默几秒，守墓人最终无法抵抗【真心换真心】，不得不回答， 　　“先知说，那家伙在你们当中！” 　　那家伙？ 　　“我是星期六。” 　　星期六立刻回答了守墓人上一个问题，追问道， 　　“那家伙是谁？” 　　这一次，守墓人显然准备好了答案， 　　“路登！” 　　听到这个回答，众人又是心底一沉。 　　路登？ 　　这个回答，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无论是反抗军，还是失乐园，加入其中的路登，都会给自己取一个代号。 　　双方少有的共识：有了代号之后，我们就不是路登了。 　　而守墓人说那家伙是路登…… 　　真的路登么？ 　　唯一的路登。 　　历史上出现过三次的路登，应该降临这个时代的路登…… 　　废物小队的四人立刻交换目光，从目光中看出了对彼此的猜疑。 　　如果真的路登就隐藏在众人之中，他会是谁？ 　　安息日？ 　　不对，先知无法预言任何与安息日有关的事。 　　四人的内心活动极其相似，毕竟他们都是路登，哪怕性格略有不同，思维方式还是大同小异。 　　首先排除自己，其余三人的可能性骤增…… 　　不对，不能排除自己，如果自己连自己都骗呢？ 　　路登能干出这种事来。 　　如果自己是真的路登，如何保证身份不暴露，活下来？ 　　如果自己不是，如何保证找出那家伙，把他杀死？ 　　刹那间，废物小队之间本就拉胯的合作关系，出现了裂纹。 　　魔术师正要回答守墓人之前的问题，园长忽然停了下来，不再说车轱辘话。 　　“能力失效了。” 　　星期六的便签毕竟只是便签，有时间限制。 　　魔术师面露失望之色，他本来打算回答完问题，问一下对方，那家伙是谁。 　　找到‘真正’的路登，对于每一个路登来讲，都很重要。 　　至于找到对方后，该做什么…… 　　每个路登都有每个路登的想法。 　　准确来说，是给对方精心安排了一套死法。 　　唯有杀死对方，才能结束一切，自己才能成为真正的路登…… 　　星期六看向园长，询问道， 　　“你觉得守墓人说的是实话吗，那家伙……真的就在我们之中？” 　　“实话也能骗人。” 　　园长冷冷说道， 　　“谁都可能是真的路登，这件事往后放放，这个时间不能内斗。” 　　“园长，你最好来看看这个。” 　　探险家从棺材底下爬起来，惊魂未定，指着棺材说道， 　　“从刚才开始，就有动静……” 　　棺材盖起起伏伏，黑暗在涌动，如同呼吸一般。 　　众人纷纷向后退了数步，离棺材更远一些。 　　待在黑棺附近，能力会被压制。 　　事实上，便签的突然失效，可能就和安息日的异动有关。 　　“很正常。” 　　园长没有丝毫意外， 　　“安息日无法被预言，先知却知道那家伙在我们当中，对于我们来说，谁是那家伙是四分之一的概率，对于安息日来说，四个人都杀了，概率是百分百。” 　　安息日是队伍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也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拥有安息能力的他，一旦暴走，可以杀死任何人。 　　尤其是园长离开了失乐园，失去最大的依仗，如果真动起手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废物小队根本没有制衡安息日的手段。 　　黑色棺材里，亮出一双猩红的眼，杀意浓郁到溢满出来，黑暗中甚至传出翅膀扇动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棺材板，迫不及待想要冲出来，大开杀戒。 　　“十分钟，突破这一层。” 　　安息日沙哑开口， 　　“不然的话，都得死。” 第067章 还等什么呢？ 　　十分钟。 　　黑棺上浮现出一个暗红色的倒计时。 　　这是安息日给所有人的时间。 　　事实上，哪怕没有这个倒计时，众人也会最快解决守墓人。 　　奇袭计划已经失败，反抗军早有防备。 　　哪怕突破了无尽长廊，拦在他们面前的也还有十七层，先知更是可以带着一号离开总部…… 　　至于，为什么无尽长廊只有守墓人这一个守卫？ 　　往好的方向想，那就是反抗军也不是铁板一块。 　　真正的路登有且只有一个。 　　如果要杀他，机会也只有一次。 　　众人不能像神邦的元老院那样，一人上前捅一刀，杀死路登吧？ 　　既然如此，想要争夺击杀真实路登的机会，那就必须有分批来。 　　谁也不会允许别人插手自己的战斗，这样会有被抢人头的风险。 　　看守这十八层的人，也就是反抗军最强的十八人…… 　　唯一的悬念，就是守墓人，是这十八人里，最强的还是最弱的？ 　　众人瞬间得出答案——最弱的。 　　假设，四人里有真路登，真路登的能力不弱于任何冒牌货。 　　第一次交手，废物小队一定会赢。 　　只有不停地拿人命消耗，去逼迫对方使出更多底牌，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如果众人作为反抗军的最强者，拥有优先排序权的话，他们会把自己放在第十三层左右的位置。 　　至于往坏的方面想…… 　　众人很默契，都没有往坏的方面想。 　　因为，不用想，现实会往坏的方向发展。 　　拭目以待。 　　思考只花了数秒的时间，众人有了新的行动。 　　探险家趴在地上，似乎在听什么。 　　魔术师则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白鸽，向周围展示白鸽后，开口说道， 　　“我们今天要表演的魔术，是白鸽寻人，这只白鸽会找到那位幸运观众……” 　　说着，他把白鸽扔了出去。 　　星期六也没闲着，拿出两张便签，贴在身上。 　　一张便签可以提升他的视力，事无巨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另一张便签，可以放缓对时间的感知。 　　使用后，一切都像是电影慢动作播放，自己感知里过去10秒，现实里才过去1秒。 　　园长则站在星期六身旁，负责保护他。 　　接连使用两张便签，星期六自身负担很大，同时要抓紧时间，避免便签失效。 　　白鸽在无尽长廊里来回飞舞，都没有找到那位幸运观众。 　　星期六扫描了三分之一的区域，也没有发现敌人。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疾步潜行。 　　他提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他全身，形成一种屏蔽，让外界的人都无法看到他。 　　守墓人的能力，在路登墓园时，会被激发到最强状态。 　　恰巧，无尽长廊又是最大的路登墓园。 　　用煤油灯隐匿自己的行踪，只是最初级的运用。 　　他没有贸然发起攻击，而是在默默观察，想要收集更多的信息。 　　对方有四个人，他只有一个，稳妥期间，先苟一苟。 　　当然，守墓人也没闲着，他指挥着各种武器，各种攻击四人，又被四人一一化解。 　　“果然，超能力者之间的对决，子弹是没用的。” 　　守墓人准备换近防炮。 　　如果一件事无法用火力解决，那只能说明火力不够猛。 　　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脑后传来一阵冷风！ 　　探险家右手以极快的速度落下，抓住一人，掐着对方的脖颈。 　　他的掌心贴着微型电击器，能在抓住对方的瞬间，将对方放倒。 　　“抓到你了。” 　　魔术师之前用丝线攻击了守墓人，将便签贴在守墓人身上。 　　守墓人撕掉了便签，却来不及处理痕迹。 　　便签上有一种特殊胶水，不仅会释放特殊的气息，还混有一种极其珍贵的金属。 　　魔术师也好，星期六也罢，他们都是佯攻。 　　探险家靠着特殊的寻宝技巧，真正抓住了守墓人。 　　守墓人浑身抽动，手上的煤油灯松动，满脸写着不甘。 　　他还有许多手段没用…… 　　怎么……就输了…… 　　集合四人之力，花费了三分钟，总算抓住了守墓人。 　　没来得及庆祝，探险家眼前一黑。 　　就在他成功抓住守墓人的瞬间，无尽回廊陷入彻底的黑暗。 　　探险家开启了红外线模式，依旧无法看清眼前。 　　魔术师有一只眼是义眼，也陷入黑暗。 　　这种情况，和当初安息日觉醒时又有些不同。 　　黑暗只持续了数秒的时间。 　　“咔嚓——” 　　“咔嚓——” 　　无尽长廊，大道两旁，一排排路灯依次亮起，划破了黑暗。 　　昏暗的灯光落下，点亮一小片范围，众人刚好站在一盏路灯下。 　　废物小队背靠背围成一团，警惕看着周围，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路灯亮起，无尽长廊的真实面目，第一次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个类似无穷符号的路，一眼看不到头，但沿着大道走，永远会回到起点，在这条路上无限循环。 　　探险家甚至感觉，自己投向前方的目光会折返回来，看见自己的后背。 　　环境的变化，让所有人将警惕性提高到极点。 　　这才是无尽长廊。 　　守墓人，根本不是这一层的看守者。 　　非要形容的话，他只是一个随机刷新的野怪，真正的BOSS还隐藏在暗中。 　　以路登的性格，当然不会做出让小怪送人头，养肥废物小队这种事。 　　这是诱饵，是试探的石子…… 　　众人的内心沉到最深处，整个计划，从一开始就落入对方的圈套。 　　一步慢，步步慢。 　　看似刚刚获得一点优势，峰回路转，局势急转直下。 　　废物小队众人的内心，甚至生出了一丝绝望。 　　先知的预言，太变态了…… 　　这种预言系的能力，加上路登的性格，再有众多能力者供他驱使…… 　　想要战胜反抗军，靠他们这些人，还是不够么？ 　　魔术师微微抬头，想要看清上方。 　　灯光有些刺眼，无法让人直视，哪怕是他，也只能用手遮挡光线。 　　在众人的视野盲区里，那些被吊在路灯上的路登‘尸体’，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让人假死这一套，不仅失乐园会，反抗军也会。 　　一具、两具、三具…… 　　先后六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彼此默契地用眼神交流。 　　“他们的能力，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了。” 　　“还等什么呢？” 　　“动手吧。” 第068章 假牙和假发 　　准备动手！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转换只在瞬间。 　　六位反抗军的顶尖能力者，在暗中观察，摸清楚废物小队的能力和底牌后果断出手。 　　他们拥有恐怖的执行力，钢铁般的意志，足够的谨慎…… 　　路登拥有的一切优点，他们都有。 　　如今，他们又获得了全新的能力，再次被加强。 　　这一次，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第一具悬挂着的尸体开始摆动。 　　他如同钟摆一般，在路灯上摇曳，称呼这个为鱼儿出水。 　　伴随着他的摇晃，整个无尽长廊的地面开始晃动。 　　原本平整的地面如同面条一般抖动，废物小队的众人连站立都难以保持！ 　　园长顿感不妙，急声说道，“不要分开！” 　　魔术师的指尖飞出扑克牌，架成纸桥，想要将众人连接在一起。 　　探险家和星期六也纷纷有动作。 　　但是， 　　晚了！ 　　数次扭曲过后，整个无尽长廊，被分割成了五个不同的区域。 　　准确来说，是五个小型的无尽长廊。 　　路灯上的家伙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守墓人既然被拿来当诱饵，在反抗军的排行并不高，更不可能负责看守无尽长廊。 　　无尽长廊真正的负责人是他，代号——【西西弗斯】。 　　他是推石头的人，也是永远无法抵达山顶的存在。 　　按照计划，西西弗斯运用能力将战场切割，把废物小队的众人分开，然后逐个击破！ 　　他惬意的吹了声口哨，眉头一挑， 　　“看你们的了。” 　　能力者之间的配合，不是1＋1等于2这么简单的算术题。 　　如果配合的好，产生化学反应，能够起到奇效。 　　如果配合的不好，很容易产生负面效果。 　　废物小队就是典型的负面案例。 　　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凑在一起，反倒束手束脚。 　　究其原因，是每个人都想藏底牌，想要成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黄雀，整体发挥就十分平庸。 　　以他们的真实能力，想要抓住守墓人，连一分钟都不用！ 　　在失乐园生效的道理，在反抗军也同样生效。 　　反抗军虽然团结，但只是团结一点点，没有完全团结。 　　让路登永远保持忠诚，是一种奢望。 　　大家都防着彼此，都藏着底牌。 　　因此，一对一，才是最好的选择。 　　先后五根绳索解开，黑影接连冲下，落入战场之中，挑选自己的对手。 　　他们早就通过观察，确定了对手的能力，做出了针对性的方案，才敢出手。 　　第一处战场，黑影直接落在园长面前，似乎准备从正面进攻。 　　第二处战场，探险家需要面对无止境的炮火，对手根本没打算露面，准备活活耗死他。 　　第三处，魔术师对上一个阴影中的存在，双方都在观察彼此，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星期六则站在路灯旁，和某人聊着天，看上去十分和谐。 　　至于安息日所在的战场……就连西西弗斯在自己的主场，都无法用能力影响到安息日。 　　但是，也没有必要影响安息日。 　　把安息日的队友都分割开，安息日自己就被孤立了。 　　同时，安息日安静躺在棺材里，根本没必要对他优先动手，可以放到最后。 　　五处战场里，西西弗斯将目光投向第一处战场，那里的敌人是他最忌惮的一位——园长。 　　园长拄着拐杖，背靠路登，站立在原地。 　　他面前，一道黑影落下，在昏暗灯光下，缓缓露出真容。 　　笼罩在斗篷里的面孔和园长一模一样，可气质上却有天壤之别。 　　那人有些贼眉鼠眼，总是拿余光瞄人，眼珠子贼溜溜的，一看就不像好人。 　　园长没有开口，那人却主动报上名号。 　　“反抗军，欺诈者。” 　　听到对方的代号，园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反问道， 　　“先前守墓人和我们的对话，其实说谎了？” 　　守墓人说这里只有一个人看守，而眼前的变故证明，这里显然不止一个人。 　　当时【真心换真心】还在生效，园长等人先入为主，默认守墓人说的是实话，进而陷入眼前被动的局面。 　　现在回头看来，对方早就防着这一手。 　　安吉拉的能力并不难打听，【真心换真心】本质上也是个极其鸡肋的能力，安吉拉更没有把这项能力开发到极致。 　　园长收拢思绪，没有继续复盘，而是打量着眼前代号为‘欺诈者’的敌人。 　　欺诈者的能力未知，但顾名思义，应该与谎言有关。 　　甚至连这个代号都可能是假的，专门放出来的烟雾弹。 　　欺诈者点头承认， 　　“没错，我也不想骗你们。” 　　但他的表情告诉园长，他很享受欺骗成功的感觉。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能力者。 　　园长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 　　“我懂了，你每句话里必须有谎言，你的代号可能是假的……不，这样理解太肤浅了，你的欺诈不应该是战术上的，而是战略上的……” 　　听到这里，欺诈者眼中泛着光芒，恭敬说道， 　　“我必须承认，他们低估您了，您学习新知识的速度比传闻中要快不少，您知道的，很多人以为，您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糟老头子，我不这么看。” 　　他说谎了。 　　显然，欺诈者也这么认为。 　　但是，园长并没有生气。 　　在战斗中，生气是一种得不偿失的行为。 　　“首先，这不是学习，哪怕不动脑子，扫一眼都能看出这些信息。” 　　园长左手握紧手杖，眯起眼，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其次，你挑选我作为对手，有必胜的把握么？” 　　园长的话语中透露着不满。 　　不满于自己的对手太弱。 　　难道在反抗军眼里，自己就配和这种货色交手？ 　　太小瞧人了吧？ 　　没有人知道，这是园长的真实想法，还是他装出来的。 　　“您的能力很强大，在失乐园您近乎是无敌的存在，我想不到任何战胜您的办法。” 　　欺诈者话锋一转，自信说道， 　　“但是，我已经猜到您能力的弱点，找到了必胜之法。” 　　“哦？” 　　园长脸上浮现出一丝好奇，自信且从容地说道， 　　“说说看。” 　　欺诈者再次开口，这一次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双眼死死盯着园长，一字一句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有一项能力在失乐园内可以免疫任何伤害，但离开了失乐园便会失效……” 　　“这不用猜，这是我亲口告诉先知的。” 　　园长微微摇头， 　　“而且，你刚刚也看见了，我站在反抗军的总部，能力依旧在生效。” 　　告知能力园长和先知交易的一部分。 　　先知拿走一号还有园长的秘密，失乐园获得喘息的机会，园长也能旁听一号的发言。 　　同样的，园长强大的地方在于，哪怕身处反抗军，这种BUG的能力依旧在生效！ 　　如果找不到原因，他就是不可战胜的。 　　显然，欺诈者认为，自己找到原因了。 　　欺诈者没有停，继续说道， 　　“……您能力生效的原因，是周围有失乐园的人，你周围的环境会判定为失乐园！” 　　欺诈者越说语速越快，眼中闪烁着亮光。 　　他哈哈大笑，“我猜对了！” 　　显然，通过刚刚的对话，配合自己的能力，他得到了极其关键的信息！ 　　同时也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园长的能力生效，就是因为有同伴！ 　　看似是园长挺身而出，保护周围的人。 　　实际上，是园长必须和失乐园成员在一起，能力才能生效！ 　　不然的话，以园长这堪称BUG的能力，根本不需要队友，直接独闯反抗军，救走一号就行了。 　　欺诈者正在哈哈大笑，对面的园长也发出爽朗的笑声。 　　听着园长的笑声，欺诈者的表情有些僵硬。 　　这笑声，怎么听着……这么怪？ 　　就像是……自己发出来的一样！ 　　大家虽然都是路登，但是，个人气质不同，这几年的经历不同，笑起来还是会有一些诧异的。 　　可园长的笑声却能和欺诈者高度一致！ 　　不对！ 　　不止是笑声。 　　连仰头的幅度都一样高，动作、神态、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欺诈者脸色一冷，没有开口，而是打开护臂上的平板，输入文字，智能声音响起， 　　“你学我干嘛？” 　　他对面的园长，竟然也和他一模一样，用手在护臂上敲打。 　　更恐怖的是，园长身旁竟然也有智能声音响起。 　　“你学我干嘛？” 　　欺诈者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当不详的预感出现时，他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 　　园长抬起手，在额头上擦了擦，轻松说道，“别紧张。” 　　欺诈者抬起手，在额头上擦了擦，轻松说道，“别紧张。” 　　欺诈者竟然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欺诈者的瞳孔猛地缩起，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说…… 　　园长点头，缓缓说道， 　　“没错，这是我第二项能力【重复】，一开始只能重复别人的话，模仿一下别人，也可以要求别人重复我的言行。这是一个鸡肋的能力，为什么说它鸡肋呢，因为【重复】这项能力生效的前提，对方需要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园长自嘲道， 　　“天底下，上哪找长成我这样的人？” 　　巧了，路登这张脸，反抗军和失乐园里多的是。 　　园长说话的同时，欺诈者也说着一样的话。 　　发现欺诈者没有一样，园长摇了摇头， 　　“看来你的能力不需要你时时刻刻骗人，可惜了，我本来打算靠说真话来伤害你的，那句话怎么说的，真相才是快刀……” 　　欺诈者也很快恢复了冷静。 　　园长拥有第二项能力，这并不让人意外。 　　毕竟，没有人能说清，能力的原理是什么。 　　他们可以靠核辐射获得超能力，对超能力的理解，也止步于此。 　　继续核辐射，增强能力？ 　　有用，但效果不大。 　　反抗军确实有不少人获得了两项能力，但他们都守护着自己的秘密，不敢暴露自己获得第二项能力的事实。 　　园长反倒能大大方方展现出来。 　　欺诈者眼神恢复冷静，他和园长之间有一段距离。 　　而且，西西弗斯还在关注战场，不会让园长实质性伤害到他。 　　最关键的是，园长的能力是重复，而欺诈者眼下被强制性‘重复’。 　　也就是说，如果园长想要伤害欺诈者，必须要先伤害园长自己！ 　　凡是能力，就有代价，亦有局限性。 　　园长只是困住了他，却没办法战胜他，甚至无法伤害他！ 　　等其他人腾出手来支援，欺诈者就能脱身，取得最终的胜利！ 　　无论怎么说，只要破了园长那【BUG】级的免疫伤害能力，就已经占据绝对的优势！ 　　想通这一点，欺诈者心中底气大增，感觉胜利的天平再次倾向自己。 　　看到他眼神的变化，园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你之前有一句话，说的挺对，我只是一个糟老头子罢了。” 　　园长叹息了一声，自怨自艾说道， 　　“大师说死就死，这六年里，想要撑起失乐园这么大的盘子，人很容易早衰的，看看我，头也秃了，牙也掉了……” 　　听到这里，欺诈者瞳孔再次缩起，一股无名的寒意笼罩他全身！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园长一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抬起手，随手从嘴里拔下一颗假牙。 　　欺诈者也同样抬起手，硬生生拔下一颗牙齿！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指尖，一股钻心的痛袭来，他想要嘶吼，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如同困在一个小黑盒里，没有任何宣泄的渠道。 　　园长将假牙放了回去，欺诈者也这么做，可他一松手，那颗被拔下来的牙，便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 　　看清楚了，园长拔的可是假牙…… 　　园长的假牙都是定制的，可以挨个拔下再放回，也可以整排取下，突出的就是一个灵活多变。 　　显然，园长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针对自己的能力，开发出了专门的战斗方法。 　　欺诈者，就成了第一个试验品。 　　园长活动了活动牙口，露出和蔼的笑容， 　　“人有三十二颗假牙。” 　　满嘴鲜血的欺诈者，如同受伤的野兽，眼中充斥着恨意，死死盯着园长。 　　拔牙确实很疼。 　　但是，同样的疼痛，经历过第二次，便不足为惧！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意志，能够挺下来！ 　　可园长的下一句话，让欺诈者彻底呆滞在原地。 　　园长悠悠说道， 　　“我还有一顶假发。” 第069章 你来了 　　地上零散掉落着三十二颗牙，还有一地的头发。 　　浑身鲜血的欺诈者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园长打了个哈欠，这场战斗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 　　欺诈者的能力也许很强，在反抗军内部，也能排进前十。 　　如果换一个地方，他能发挥出更强的作用。 　　如果不是碰到园长这样的BUG级存在，他绝不会败的这么快。 　　可惜，没有如果。 　　和失乐园比，反抗军的内部环境太温和了。 　　就像一号说的那样，他们拥有这么多能力觉醒者，却没有主动开发能力。 　　在失乐园出现前，反抗军就像是在过家家一样，感受不到任何压力。 　　失乐园身为蛊场，从中走出来的每一个人，对上反抗军同级别的人，都能轻松碾压。 　　园长，更是失乐园最顶尖的一批强者。 　　只不过，虽然轻松战胜了欺诈者，但园长也暴露了自己拥有两项能力这件事。 　　这里毕竟是反抗军的主场，对方拥有天时地利人和，一轮一轮消耗，都能耗死他们。 　　园长在等待下一位对手。 　　拥有【重复】能力的他，一对一的情况下，哪怕不能杀敌，也可以利用能力自保。 　　至于一对多…… 　　在不清楚园长底牌的前提下，多人同时上场，结果很大概率只有一个——被团灭。 　　如果让园长来安排，他会让人继续试探自己的能力，尽可能获取更多的信息。 　　与此同时，废物小队有人若战胜了敌人，并成功与园长汇合，那么营救成功的概率就会大大提升！ 　　时间，是关键。 　　敌人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很快，园长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对于她的出现，园长并不意外，微微点头，感慨道， 　　“也只能是你了。” 　　不能派更多的人下场，又要收集信息…… 　　派单独的能力者来对战园长，等于送人头。 　　因此，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天使站在园长对面，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园长，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种形式。” 　　【重复】的能力想要发动，园长必须和对方一模一样。 　　路登都长着同一张脸，大家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模样。 　　因此， 　　娘化路登，有了用武之地。 　　园长就算想现场割，也来不及。 　　更何况，园长不想。 　　“我也没想到。” 　　园长点头，缓缓说道， 　　“本来你在死亡名单上，但动手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失乐园。” 　　天使点头，回忆起六年前， 　　“魔术师帮我的。” 　　“那家伙么？” 　　园长略微有些诧异，他想过很多人，也怀疑过魔术师。 　　这件事可能和大师有关，由不得他马虎。 　　“是的，他很不简单。” 　　天使缓缓说道， 　　“现在回想起来，六年前，他可能就觉醒能力了，一直潜伏到今天。” 　　园长没有接这个话茬，转而问道， 　　“你既然出现在这里，那肯定不是失乐园的人，你觉醒了？” 　　如果天使还属于失乐园，她绝对无法伤害到园长。 　　同理，如果她没有觉醒，不会参加到这场战斗。 　　想要判断出这两点，并不难。 　　“没错。” 　　天使眼神有些恍惚，自言自语道， 　　“被俘虏后，他们把我带回了总部，我见到了先知，园长，停下吧，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们不该成为敌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天使似乎从先知那里获得了什么重要信息。 　　她的叛变和一号不一样。 　　一号是墙头草行为，刻在骨子里的摇摆基因，一有机会就忍不住要背叛。 　　如果失乐园占据上风，至高无上的一号随时会回归他忠诚的失乐园。 　　天使却是真心实意投入反抗军，甚至想要劝降园长。 　　“废话就到此为止吧。” 　　园长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说道， 　　“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仅此而已。” 　　他没心情听对方劝降。 　　天使还是处男的时候，园长就已经是园长了。 　　天使只见了先知一面，就被对方说服，投靠了反抗军。 　　园长和先知打了六年电话，甚至用对方的能力对未来做了诸多推演，立场都没有丝毫动摇。 　　不仅如此。 　　先知的预言，反倒更坚定了园长的观点。 　　失乐园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反抗军的方法是没有未来的。 　　这是属于大人物的机密，也是他们的交锋。 　　在这座棋盘上，天使只是棋子罢了。 　　失乐园富豪榜的第十名，一直是个笑话，在某些时候，甚至比一号还要好笑。 　　园长眯起眼，用质问的口吻说道， 　　“天使，你这是叛逃？！” 　　天使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摇了摇头， 　　“换做以前，我也许会说，逃离是事实，但我没有背叛。” 　　没有路登能够拒绝玩烂梗的机会。 　　“现在不一样了。” 　　天使再次看向园长，冷峻的脸上出现了杀气，低声说道， 　　“主与我同在，沐浴圣光，赐予我战胜撒旦的力量……” 　　失乐园，是撒旦的乐园。 　　绝大多数路登，在进入失乐园后，都想要给自己取名为撒旦。 　　在失乐园里，天使本就不应该存在。 　　正是因此，天使听从内心的声音，做出正确的选择，觉醒了能力，踏上讨伐恶魔的战斗。 　　沐浴在圣光之下，天使的金色长发随风摇摆，手中出现一把十字光剑…… 　　“杀死恶魔么？” 　　扶着手杖的园长，低声笑道， 　　“看来当初手术的时候，他们不是把你卵子摘了，而是把你脑子摘了……” 　　迎着热浪，园长向前坚定迈出一步。 　　他的假发被吹飞，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滑稽，但丝毫不影响园长节节攀升的气势。 　　他一字一句说道， 　　“我们，本来就是恶魔。” 　　每一个路登，都是背负恶魔之名的家伙。 　　言语间，又有新的变化产生。 　　园长手中的手杖竟然缓缓融化，变成一条暗红色的长鞭。 　　“既然你已经叛逃。” 　　直视着圣光，园长抖动手腕，活动着手中的长鞭，眯眼说道， 　　“老夫今日，替失乐园，清理门户。” 　　长鞭与光剑，天使与恶魔，大师与先知，失乐园与反抗军…… 　　今天，在这里。 　　关于双方的一切，都要有一个了结。 第070章 死亡并非终结 　　反抗军，总部，VIP室。 　　本来，反抗军是没有VIP室这种东西的。 　　一号来了以后，就有了。 　　他坐在软塌上，裹着貂皮，吹着冷风，喝着蜂蜜水，嘴里还不消停。 　　“我说停停！” 　　一号指着屏幕，趾高气昂说道， 　　“摄影师！多布置几个机位，这是现场直播，你们如果没人就去美丽新世界挖！” 　　“把化妆师给我开了！天使的妆怎么画的？我说过了，要给人一种震撼人心的感觉，你这给人一种很容易给人的感觉算什么？” 　　“还有发型师，我要的是如同麦浪一样的金发，你这是麦浪吗？我只看到了浪！” 　　“……” 　　一号周围围着数十人，每个人都极其忙碌，似乎在进行一场紧张的现场直播。 　　而一号，就是这场直播的现场导演，负责统筹指挥一切。 　　他正前方有一块巨大的屏幕，屏幕又分为大大小小的不同块，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有天使与园长的对决，也有其他战场的画面。 　　这里的摄像头可以调取总部任何一个角落。 　　而一号作为导演，指挥着分镜切换，如何转场，什么时候关注哪一个战场…… 　　这场直播，不仅面向反抗军，还面向失乐园，美丽新世界…… 　　任何可以收到信号的地方，都可以看到这场直播。 　　只要加钱。 　　原本，反抗军是不在乎这种黄白之物的。 　　但是，一号来了，一切都变了。 　　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竟然在反抗军窃居高位，被先知委以重任。 　　如今，反抗军的整体防御政策，都是一号在布置，这场拦截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在拦截的同时，一号也提出了一点点小要求。 　　就是这场直播。 　　他直言，会有大把人愿意为这场直播付费，这个点子能让反抗军今年的生产总值提升至少3个百分点！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绝大多数能力者都没有反对这个计划。 　　反对也没用。 　　原因很简单，失乐园是大师的失乐园，反抗军是先知的反抗军。 　　在总部，双方都拥有绝对的声望，绝对的控制权，帝皇一般的地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先知全权委托一号负责，那所有人都要听一号的。 　　因此，在战争最白热化的时刻，出现了如此荒谬的一幕。 　　可以，这很路登。 　　“都打起精神来！” 　　一号扯着嗓子喊道， 　　“本元……本人已经查清，这些暴徒进犯反抗军总部，就是为了刺杀先知！” 　　听到这话，忙碌的众人一愣。 　　真的吗？ 　　他们是来杀先知的？ 　　反抗军怎么没收到消息？ 　　其中几位知情者，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没有拆一号的台。 　　一号继续说道， 　　“……所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 　　众人：…… 　　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 　　这两句话，有因果关系吗？ 　　一号看出众人的不服，强调道， 　　“我作为反抗军的二号人物，是先知身前最后一道防线，我一死，先知就危险了……” 　　没人在乎他的鬼扯。 　　不过，有一说一，一号认真起来，真有几分路登的样子，让不少人改变了对他的偏见，这家伙是有点真本事的。 　　很快，偏见再次回到人们心中。 　　并不是因为偏见是大山，无法搬动。 　　而是……一号总能在某些方面，突破人们想象的下限。 　　就拿这次阻击行动来讲，前面的计划，都是一号制定的，反抗军众人看了看，感觉没什么问题，便准备执行。 　　真到了现场，众人才发现不对劲！ 　　原本的计划是，如同保卫萝卜一样，把先知保护起来。 　　结果呢？ 　　先知根本没来！ 　　一号出现在了先知应该出现的地方！ 　　换而言之，保卫先知计划，瞬间变成了保卫他！ 　　一号很坦然接受了众人对他的保护。 　　看见一号这幅嚣张的模样，安吉拉有些沉不住气，低声提醒道， 　　“别忘了先知交给你的任务！” 　　没错，一号能有这样的地位，拥有如此多的资源，并非先知赏他的。 　　如同赏赐野狗一般的姿态，绝不会被路登接受。 　　哪怕是一号。 　　他和先知做了一笔交易。 　　在这场小规模的突袭战中，先知允许他动用所有资源，用来保护先知也好，用来保护他自己也罢，都行。 　　先知只有一个条件。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一号必须把大师找出来！ 　　从头到尾，先知的目标都不是失乐园，而是大师。 　　他唯一没算到的是，在战争开始最初，大师就把自己给杀了！ 　　但是， 　　死亡绝不是终结。 　　这也不是大师第一次经历死亡。 　　先知知道，大师的真身还在，就藏在废物小队里，可能是任何人。 　　想要找到大师，靠其他人是不行的。 　　先知的预言对大师无效。 　　反抗军人虽然多，但对上大师，真正能打的，却没有几个。 　　一号不一样。 　　失乐园有句俗语，第一个投资的是大师，第二个投资的是一号。 　　这个笑话背后，隐藏着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规律。 　　整个失乐园，一号都是最懂大师的那个人。 　　想要找出隐藏在废物小队里的大师，靠谁都不行，只能靠一号。 　　一号多半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没看见我这里正忙着呢？” 　　听着安吉拉的提醒，一号不耐烦摆了摆手，对着耳麦说道， 　　“天使和园长的打斗戏份更激烈一点，这是全场的武打担当，我之前怎么和你们讲的，大场面！大制作！动作戏一定要炸，宣传海报我都做好了…… 　　“再给天使3单位的肾上腺素！” 　　“第二处战场的西南方向编号16的机枪向左移动3米。” 　　“……” 　　一号指挥的不亦乐乎。 　　安吉拉把注意力也重新放回到了战场。 　　正如一号说的那样，天使和园长的战斗，极其炸裂。 　　看上去，就像两个超级英雄在近身战，各种特效，Duang～非常炫酷。 　　只是，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觉醒能力之后，还要像莽夫一样冷兵器作战。 　　他们的战斗虽然紧张刺激，但有些单调。 　　一号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镇定自若地指挥道， 　　“其余战场看快要分出胜负了，听我指挥，先切到第二处战场，3，2，1，切！” 　　主屏幕上，画面切换，被炸掉半截身子的探险家躺在一个土坑里，进的气多，出的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 　　他的敌人从头到尾都没露面，硬生生靠火力堆出了一个胜利。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 　　探险家的能力是最鸡肋的，也是最好对付的。 　　给探险家几个镜头之后，在一号的指挥下，主屏幕再次切换。 　　魔术师这边的战斗也接近尾声。 　　魔术师用着诡异的魔术，几经波折，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废物小队一共有五个人，一号为他们开了五个直播间。 　　园长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最高，魔术师直播间的弹幕最多。 　　观众们都很惊讶，这家伙到底是魔术师，还是魔法师？ 　　他的一些操作，甚至超出了魔法的范畴，已经触碰到法则的领域了！ 　　只能说，魔术师选择了弹幕最多的打法。 　　镜头切换过来，魔术师刚好获得胜利。 　　一号脱口而出， 　　“好！” 　　此言一出，整个演播厅瞬间变得静悄悄。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一号，眼神不言而喻。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一号立刻改口，叫嚣道， 　　“好你个魔术师，你欺负我反抗军是吧，可别让我逮到……” 　　众人：…… 　　一号丝毫不觉得尴尬。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家伙，还真是个元老。 　　一号来到反抗军，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让所有人达成了一个共识： 　　一号是个笑话。 　　反抗军和失乐园的共识不多，这算是其中最坚定的一个。 　　“快切，快切！” 　　一号跳脚道， 　　“这是能播的吗，把这个直播间封了！录像全删了！” 　　画面再次切换，来到了星期六的战场。 　　与其说是战场，这里更像是咖啡厅。 　　两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了桌椅，甚至一人倒了一杯咖啡，旁边还放了半头大蒜。 　　他们喝着咖啡，如同老朋友一样闲聊着。 　　星期六放下手中的纸和笔，礼貌问道， 　　“抱歉，冒昧问一句，你是哪位？” 　　“哎。” 　　他对面那人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说实在话，这个问题也困扰着我，咱们长的都一样对吧，每个人都有代号，我的代号是什么来着，对了，遗忘者……” 　　星期六皱着眉头，追问道， 　　“你是遗忘者，我又是谁？” 　　“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我甚至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遗忘者放下咖啡杯，解释道， 　　“我的记性很不好，更奇怪的是，我遇到的人，记性似乎都不是很好。” 　　星期六似乎从中捕捉到什么，追问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拥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可以让周围的人遗忘，当然，你自己也会受到这能力的影响……” 　　听到这话，遗忘者愣了一下，诧异问道， 　　“这种事，真的能做到吗？” 　　“不知道。” 　　星期六下意识拿出纸和笔，准备写字， 　　“先记录下来……” 　　当他提起笔的那一瞬间，星期六大脑一片空白。 　　他忘了字该怎么写。 　　又过了数秒，他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星期六放下纸和笔，礼貌问道， 　　“冒昧问一句，你是哪位？” 　　“说实在话……” 　　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不止十遍。 　　遗忘者叛变了，成为了失乐园的失忆者。 　　可他在计划即将成功的时候，被猪队友一号无情出卖。 　　为了挽救计划，也为了自己，遗忘者选择忘记一切。 　　重新变成一张白纸的遗忘者，自然拥有了新的开始。 　　反抗军再次接纳了他，当然，有所保留。 　　他的能力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会不受控制地影响周围人。 　　这种情况下，遗忘者自身变得十分棘手，大多数时间都只能被放逐，独处。 　　但是！ 　　这场战斗中，面对星期六，遗忘者却展现出了极佳的效果。 　　在废物小队里，星期六也是不容小觑的一位存在。 　　他的便签是万能辅助，这意味着，他可以在短时间内成为全能战士。 　　单打独斗，任何人碰上星期六，都会很头疼。 　　而且，一旦在战斗中，被星期六成功记录能力，会有更恐怖的事发生！ 　　如果将能力便签折叠，星期六可以短暂封印对方的能力！ 　　这件事，星期六没告诉别人，却被先知探查到了。 　　一号拿着情报，自然安排了遗忘者来对付星期六。 　　遗忘一切，遗忘自己曾经的记录，提笔忘字…… 　　被针对的星期六，没能发挥任何作用，就被限定死了。 　　当遗忘者登场的那一刻，星期六就输了。 　　他们只能在这里一直聊天，直到其他战场分出胜负。 　　看着主屏幕上的画面，一号打了个哈欠， 　　“没意思，换台！” 　　镜头再次切换，来到安息日的战场。 　　摄像头无法捕捉安息日的画面，因此这里是黑屏。 　　但是， 　　直播间很热闹。 　　哪怕是黑屏，也不停有人打赏。 　　一道道绚丽的横幅在直播间飘过。 　　【失乐园你彪哥成为舰长！】 　　【我大哥是安息日成为舰长！】 　　【一号，你这个叛徒成为舰长！】 　　【‘一号，你这个叛徒’用户因为ID含有违禁词汇被永久封禁】 　　【……】 　　黑屏里，无数用户打赏上舰。 　　看到这一幕，一号嘴都笑歪了， 　　“一号我啊，最喜欢收钱了呢！” 　　他没高兴太久，就被工作人员提醒，园长与天使的战斗接近尾声了。 　　一号连忙换台，赶在最后，看到了一个结尾，嘴里不停指挥， 　　“灯光，给夕阳！要夕阳西下那种夕阳，好好！” 　　“白鸽！飞！” 　　“白鸽飞完乌鸦飞！” 　　“……” 　　一号指挥的这场闹剧，没有影响战场上的两人。 　　天使看着被长剑贯穿的园长，她精准刺中了对方的心脏。 　　天使只要拔出长剑，园长就会立刻死亡。 　　即便不拔出来，园长也很快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在两人的交手中，园长耗尽了一切底牌，也没有等来队友的支援。 　　天使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脸上有一道极深的鞭痕，险些将她整个人一分为二，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不下百处。 　　即便如此，她也笑到了最后。 　　天使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园长，冷冷开口， 　　“你老了。” 　　“是呀……我老了……” 　　园长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看上去极其凄惨。 　　他的长鞭已经破碎，如今连手都抬不起来，说话都费劲儿。 　　园长忽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经历过死亡吗？” 　　天使皱起眉头，不明白园长什么意思。 　　如果经历过死亡，她又怎么站在这里？ 　　园长似乎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隔空和谁对话。 　　他自言自语道， 　　“……黑……真的很黑……” 　　园长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下来，嘴唇蠕动着，说出最后几个字， 　　“记住……死亡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第071章 鬼故事 　　死亡不是终结？ 　　天使皱起眉头，不太理解园长这句话什么意思。 　　但是，也不用理解了。 　　天使将长剑拔出，鲜血染红了黄昏，为这一幕奏响最后的挽歌。 　　拖着残破之躯，天使渐行渐远， 　　“老家伙们，你们的时代过去了……” 　　路灯顶端，俯瞰战场的西西弗斯收回了目光。 　　园长死了。 　　他很肯定，地上躺着那具尸体没有任何气息，死透了。 　　西西弗斯没想到，传说中的园长，会败的如此随意。 　　就好像一个传奇人物，死在微不足道的路人手中，整件事充满了荒诞与滑稽。 　　仔细想想，问题可能出现在天使身上。 　　一个失乐园的成员，给自己取名为天使，被大师看重，也对大师忠诚。 　　可在被俘后，很快投靠了反抗军，甚至以杀死园长为投名状…… 　　天使，同时受到大师和先知的赏识，成为亲手杀死园长的人。 　　这是意外，还是命中注定？ 　　没人能说的清。 　　过程并不重要，手段也不重要，结果很重要。 　　结果就是，失乐园输了，反抗军赢了。 　　西西弗斯内心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我们赢赢赢，最后……” 　　每当自己占据上风的时候，这种念头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 　　原因很简单。 　　他们是路登，他们的敌人不是别人，也是路登。 　　俗话说，永远不要小瞧自己。 　　小瞧敌人，就是小瞧自己。 　　西西弗斯的目光从穹顶落下，落在魔术师身上， 　　“失乐园翻盘的希望，会是你么？” 　　园长的陨落就像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张牌，对于整个战场，引发了连锁反应。 　　当然，这个反应是积极的，利好的。 　　魔术师已经解决掉自己第三个敌人，但他迟迟没有迎来下一个敌人。 　　就在魔术师准备突破无尽长廊，尝试和其他人汇合时，路灯上的喇叭响了。 　　“魔术师，你好，我是你的破壁人。” 　　破壁人？ 　　这个词，路登从不陌生。 　　魔术师一脸警惕，想要封堵自己的听觉，以免对方通过声音继续干扰自己。 　　他成功切断了对应的神经，确保自己听不到任何声音。 　　正当魔术师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脑海，不，更准确的说，是心灵之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我的能力，当破壁开始之后，这个过程无法被阻止。” 　　这声音听上去和魔术师的声音一模一样，他很清楚，这不是自己在说话。 　　对方继续说道， 　　“这种感觉类似于传音？或者说他心通？不过因为我们的声音都一样，听上去确实会有些怪。” 　　魔术师微微摇头，解释道， 　　“不对，由于传导介质的不同，我们听到自己说话的嗓音和我们真实的声音有区别，而你在我心里形成的这个声音，和我大脑产生想法时的声音一样。” 　　“没错，让我们继续，刚才说到哪了？” 　　那人继续说道， 　　“哦对，我是你的破壁人，当然，我的代号不是这个，我的代号叫破法者，至于能力……我把它命名为【破防】。” 　　一边听着对方和自己打心灵电话，魔术师一边挪动目光，扫视周围，试图把这个家伙找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我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破法者缓缓说道， 　　“我的能力很简单，当我精准描述出一个人的能力之后，可以短暂将其能力封印。” 　　魔术师脸色一沉，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本来，我是压轴对付园长的，谁知道我还没登场，园长就死了，反倒是你这边，让我们很头疼呀……” 　　什么？ 　　园长死了？ 　　听着对方的话，魔术师满脸警惕，下意识否认道， 　　“不可能！” 　　算上大师，园长是失乐园财富榜前三的存在，真正的实权二号人物。 　　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破法者料到了魔术师的反应，嗤笑道， 　　“别急着否认，这是他死亡的录像，如果你想看的话，我甚至可以把尸体送到你面前，当然，只能一块一块送，我怕你把他复活……” 　　一道光幕在魔术师面前亮起，他的目光带着怀疑落下。 　　看着屏幕里的园长，破碎的手杖，心口的创伤…… 　　魔术师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内心已经接受了园长死亡的结局。 　　他反问道，“你和我说这些干嘛？” 　　“闲聊嘛，我这人有点话痨。” 　　破法者让光幕消失，继续说道， 　　“我已经破解了你能力的秘密，魔术师！” 　　这一次，魔术师没有搭腔，只是冷哼了一声。 　　躲在阴暗里的家伙，很有可能在欺骗自己。 　　路登最擅长的事之一，就是用正确的信息形成误导，这种把戏他们用了不知道多少次。 　　“你的能力是【魔术】，看上去像是魔法，实际上，依旧是魔术的范畴，当然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重点是，你的能力有一个很大的缺陷！” 　　显然，为了证明自己话的真实性，破法者跳过了废话环节，直接揭秘。 　　破法者一字一句说道， 　　“所有魔术，必须要有观众！” 　　听到这话，魔术师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却是一沉。 　　破法者的能力有些怪异，心灵通话可能只是其中一项，说不定还能洞悉自己的想法。 　　魔术师没敢多想，尽可能放空头脑。 　　可他内心里，却传来破法者的欢呼， 　　“我猜对了！” 　　没有观众，就没有魔术。 　　他是一个魔术师，一个表演家，为了舞台而生。 　　如果没有人见证，他的魔术便无法生效。 　　之前的战斗中，魔术师越战越勇，看上去势不可挡，就是这个原因！ 　　这场战斗，有很多观众！ 　　魔术师也不知道，这些观众到底是哪来的。 　　但他施展的每一个魔术，都能被观众看见，生效，甚至变得更加强大…… 　　直到这一刻，破法者点破他最大的弱点。 　　对付魔术师，根本不需要路登亲自登场！ 　　他们需要做的，是掐断直播，不给魔术师提供舞台，不给他任何施展魔术的机会！ 　　然后……地毯式轰炸几次。 　　魔术师就死定了。 　　能力的弱点被指出后，魔术师没有陷入惊慌。 　　破法者的能力是真是假，不重要。 　　对方确实找到了自己的弱点，而且能利用这个弱点杀死自己…… 　　形势急转直下，魔术师的目光微微下沉，落在自己左臂上。 　　他半边身子都是机械，左臂格外特殊。 　　因为左臂上，有几个身份铭牌，都是他在失乐园的战友。 　　其中有一个名字——奇迹师。 　　魔术师有些犹豫，如果失去了魔术的庇佑，他很难活着离开这里。 　　但是， 　　现在似乎不是动用底牌的时候。 　　魔术师冷不丁开口问道， 　　“你刚才说，园长死了？” 　　“对呀！” 　　破法者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魔术师的目光微微转动，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园长死了…… 　　自己，是不是也该死了？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应该在这里动用这项能力。 　　想通这一点后，自信重新回到了魔术师的身体，他嘴角微微咧起，手上动作不停。 　　他在扎纸人。 　　如果成功的话，纸人可以作为自己的观众，维持魔术的效果…… 　　关于自身能力的开发，失乐园的人比反抗军要强不少。 　　但是， 　　反抗军显然没给魔术师这个机会。 　　一道火焰从天而降，魔术师险之又险避开了火焰，他的纸人却成灰了。 　　与此同时，直播被掐断，整个战场的注视急剧减少。 　　四面八方竖起了高墙，天空也被遮挡。 　　最后，西西弗斯甚至撤掉了无尽长廊的束缚。 　　而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无数炮弹落下。 　　“滴——” 　　一道蜂鸣声响起，象征着魔术师的生命走向终结。 　　魔术师落败之后，陷入失忆的星期六也被制服。 　　可惜，制服的过程不算完美，在某一瞬间，星期六找回了记忆，并利用极短的时间窗口完成了自杀。 　　探险家更是早就被炸死了。 　　至此，废物小队的四人，集体阵亡！ 　　任务……无限接近失败。 　　“开香槟咯——” 　　演播室，成为一号一个人欢庆的海洋！ 　　“看看，我把他们命名为废物小队，没问题吧！” 　　一号手捧着香槟，耀武扬威说道， 　　“五个人，被我逐个击破！星期六，给本座记上一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他正说得高兴呢，安吉拉一盆冷水浇下来， 　　“这里没有星期六。” 　　一号的情绪，瞬间冷了不少。 　　对啊，星期六死了。 　　还是死于一号的算计之下。 　　原先欢快的心情，顿时被冲的七零八落。 　　一号再次举起酒杯，这一次不是为了庆祝，而是哀悼， 　　“永别了，我的老友，早日在地狱重逢。” 　　一号看向园长的尸体，感慨道， 　　“你只比我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这一点点，就是失乐园榜一大哥和榜二小弟的差距。 　　众人很少见到一号这幅作态，一时间竟然有些动摇，自己往日是不是误解了这家伙？ 　　其实一号……也挺像个人的？ 　　谁曾想，一号把香槟一口闷了之后，立刻手舞足蹈，兴奋喊道， 　　“接着奏乐！接着舞！” 　　众人：…… 　　他还是那个一号，没有一丝丝改变。 　　一号的快乐也许是虚假的。 　　但反抗军众人的快乐很真实。 　　废物小队，虽然只有五个人，但他们集结了失乐园最顶尖的一批能力者，不容小觑。 　　换在战场上的其他地方，这些人都能给反抗军造成极大杀伤。 　　园长、星期六、魔术师、安息日……随便一个拎出来，能力都堪称变态，单打独斗不怵任何人。 　　他们偏偏选择了难度悉数堪称地狱级的任务——闯入反抗军总部！ 　　一辆电梯，从地面向下驶去，准备前往第十八层无尽长廊，替失乐园众人收尸。 　　换做其他路登的尸体，会直接放在无尽长廊，改天吊在路灯上就好了。 　　这一次不一样。 　　先知曾经说过，那家伙就在废物小队的五人里。 　　那家伙……是路登！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所有人都想找到那家伙，哪怕是一具尸体。 　　更何况，传言那家伙还能复活。 　　尸体的回收很有必要，也很讲究。 　　园长被切碎了分批运输，魔术师和探险家都被炸成了灰，星期六则被冰冻之后运输…… 　　很快，负责回收尸体的人们完成自己的任务，准备返回地面。 　　吱呀——吱呀—— 　　电梯缓缓上升，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似乎难以承受电梯的重量。 　　园长的头颅被放在盒子里，一个能力者抱着盒子。 　　他鼻子抽了抽，好奇问道， 　　“你们谁喷香水了？还用这么多，一点品味都没有！” 　　众人摇头，甚至没能闻到空气中的味道。 　　角落里，有人开口问道，“人都死了吗？” 　　“都死了。” 　　靠近电梯门的一人说道， 　　“园长、魔术师、探险家，星期六，四个。” 　　角落那人再问，“不是有五个人吗？” 　　电梯门附近那人打趣道， 　　“你说安息日呀，那家伙自己带着棺材来的，你就当他是个死人好了。” 　　“确实，那家伙从头到尾都躺在棺材里。” 　　抱着头颅盒子的人回想起来， 　　“还是一号有办法，直接用上百吨的水泥浇下去，棺材封在水泥里，哦吼，这下彻底安息了！” 　　“一号么……” 　　开口那人似乎回忆起什么，嗤笑道， 　　“果然，就没有他搞不砸的事。” 　　“这我可要为一号鸣不平了，这一次不是没搞砸吗！” 　　电梯门那人说话间抬头，看向电梯上的数字。 　　他们从地下18层来到地下6层了。 　　“怎么走这么慢？” 　　他盯着电梯屏幕，感觉眼前一花，屏幕似乎闪烁了一下。 　　“信号不好么？” 　　开什么玩笑，电梯要什么信号？ 　　之前发问那人随口问道， 　　“棺材被封住了，可你们怎么确定，人就一定在棺材里？” 　　那人猛地回头，看向众人，每一张脸都很熟悉，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诧异和关怀。 　　12345…… 　　他飞快扫了一眼，电梯里有五个人，一组路登有五人，没错…… 　　虚惊一场。 　　角落那人脸上挂着笑容，似笑非笑问道， 　　“怎么了？” 　　电梯口的路登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摇了摇头， 　　“没事。” 　　他转过身，再次看向电梯上的显示屏。 　　电梯，恰好走到了负五层。 　　54321…… 　　“一楼到了！” 　　伴随着提示音，电梯门缓缓打开。 　　靠近门口的人却没有任何动作，身体僵硬原地。 　　他瞳孔猛地一缩，想到了一件恐怖的事，一股无名的寒意笼罩全身。 　　刚才……没数自己。 　　电梯里，多了一个人！ 第072章 金蝉脱壳 　　这是一个经典的鬼故事。 　　电梯里，多了一个人。 　　或者说……多了一个鬼？ 　　电梯口那人意识到之后，拦在门口，拍下一个按钮，猛地回头看向众人。 　　目光扫过五张脸，他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找到那个多出来的家伙。 　　但是……也不用找了。 　　他刚才按下的按钮，会在第一时间发出警报，同时封锁整个电梯，疏散总部…… 　　这是总部遇袭最高级别的警报。 　　他们有一整套完整的流程，来应对出现的突发情况。 　　现在唯一需要弄清楚的是——多出来那家伙，到底是谁？ 　　其他人注意道他的异常，开口问道， 　　“怎么了，指路人？” 　　引路人警惕说道， 　　“有情况。” 　　“对。” 　　角落里一人开口， 　　“有人入侵了总部。” 　　众人纷纷扭头，齐刷刷看向发声的这人。 　　他脸色有些苍白，身上有淡淡的香水气息，脖子上挂着一根银链，怎么看都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问题是，在场众人，没有一个发现异常，直到此刻！ 　　“自我介绍一下。” 　　他露出一个浅笑，从容说道， 　　“我来自失乐园，是废物小队的一员，正在执行任务，突袭反抗军总部，带走一个废物……哦，对了，我叫安息日。” 　　他说话的同时，电梯里的众人接二连三倒下。 　　他们都是能力者，可在安息日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只是一个照面就团灭了！ 　　这就是安息的力量。 　　安息日弯下腰，捡起一个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颗光头，来自园长。 　　安息日将光头放在掌心，沾了一点鲜血，送到鼻尖，能闻到一丝丝淡淡的甜味。 　　“这家伙，可没糖尿病……” 　　安息日摇了摇头，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随手将这颗头颅扔下，向前走了出去。 　　电梯门口的禁制，拦不住安息日。 　　而走出电梯之后，周围的人对他视若无睹，根本意识不到安息日的存在。 　　他觉醒于黑暗之中，背负安息之名。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哪怕站在人眼前，对方也会自动忽略他。 　　这是一项恐怖的能力，对于安息日来讲，不算什么。 　　他见过更强的。 　　之前在电梯里，引路人准备拉响警报。 　　他以为他成功了，其实没有。 　　安息日没有直接去找一二，而是按照地图，来到了监控中心外。 　　一个合格的总部，不应该设立这种地方。 　　可惜，一号来了以后，出于个人习惯，把监控系统都放在了一起。 　　安息日知道会有这么个地方，因为他知道一号的风格。 　　这很一号。 　　肆无忌惮地走进监控中心，安息日站在一台机器前，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链。 　　挂链的一端，系着一个小巧的挂件，棺材模样。 　　这才是他无法离开的棺材。 　　被一号用水泥浇筑的棺材，只是一个冒牌货罢了。 　　没有任何人检测安息日，他轻易离开了棺材，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那口棺材被几百吨水泥封印。 　　然后，他顺利潜入了最核心的地方。 　　监控屏幕前，坐着一位技术员。 　　安息日开口问道， 　　“如果把这里毁了，反抗军总部是不是就瘫痪了？” 　　技术员愣了一下，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一张便签被贴到他身上。 　　【真心换真心】。 　　除了安吉拉，这个技能在任何人手中，都很强大。 　　技术员如实答道，“是的。” 　　很快，他的表情从诧异变成了惊恐，最终转为祥和。 　　整个转变只花了不到三秒的时间。 　　他安息了。 　　在安息之前，技术员最后一个念头， 　　“有敌人入侵，别慌，这里是最高级别的防御，没有人能突破……” 　　安息日将棺材握在手中，一股漆黑笼罩他的右拳。 　　没有任何由于，对着面前的机器，他一拳砸下。 　　他掌心的棺材，瞬间暴走！ 　　无数黑暗涌出，侵蚀能够接触的一切，随着各种线路蔓延，让一切陷入安息！ 　　就在安息日棺材暴走的瞬间，整个反抗军总部的监控、火力设施、智能网络……通通失效！ 　　反抗军和失乐园一样，都无法培养真正的人工智能。 　　任何有潜力成为智慧生物的存在，都会被美丽新世界收容。 　　因此，面对安息日突如其来的攻击，反抗军总部瞬间陷入瘫痪！ 　　演员退场，灯光熄灭，就如同舞台的一幕落下。 　　你方唱罢我登台。 　　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灵魂在躁动。 　　下一幕，正缓缓拉开帷幕…… 　　…… 　　反抗军总部第十八层，无尽长廊。 　　滋滋—— 　　短暂的电流声过后，所有路灯都灭了！ 　　站在路灯顶端的西西弗斯也陷入黑暗之中。 　　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敌袭！ 　　但是……敌人在哪么？！ 　　他们分明杀死了废物小队的所有人，成功化解了这次危机，为什么还有敌袭？！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着西西弗斯，事情似乎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D24区。 　　一排排路登的尸体摆放在道路两边，看不出任何异常。 　　其中有四具尸体，略微有些残破。 　　它们是魔术师制造出来的道具，有的是泥塑，有的是纸人，有的是糖人…… 　　黑暗中，四具尸体有了动静。 　　“呼——” 　　一个人从泥塑中坐起，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星期六惊魂未定，低声问道， 　　“计划成功了么？” 　　魔术师同样从纸人里起身，环顾周围的黑暗，微微点头， 　　“看样子，安息日顺利潜入监控中心了。” 　　园长起来的有些困难，星期六起身去帮了他一把。 　　等救出园长之后，他们才注意到，被封印在糖人里的探险家，快被憋死了…… 　　三人连忙把探险家救出，拿出器材，直接对他大脑进行供氧。 　　身体其他地方坏了，都能修一修。 　　先救大脑。 　　短暂的无意识后，探险家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愤愤不平道， 　　“为什么我躲在糖人里？！” 　　魔术师耸了耸肩，也很无奈， 　　“如果都做纸人，很容易被查出端倪。” 　　探险家死里逃生，园长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心脏显然有些不舒服。 　　他如今没了拐杖，只能拿一根铁棍代替，支撑着身子。 　　园长摇了摇头，沙哑开口， 　　“用这些道具来遮掩，本身就很冒险，如果对方的指挥官再谨慎一点，我们很可能就暴露了。” 　　魔术师在制造假人时，分明可以用同样的手法，制作五具尸体。 　　按照路登的思路，这是最高效的选择。 　　魔术师多此一举，代表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管怎么说，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星期六恢复了从容与镇定，缓缓说道， 　　“这一次的行动很成功，最关键的一点，是先用了【遗忘者】的能力，让我们把真实的计划都隐藏起来，哪怕在执行计划时，我们也不会暴露自己真实的战略意图，因为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遗忘者】的便签，星期六也有，制作起来并不困难。 　　“遗忘者的能力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园长摇了摇头，将目光看向魔术师，语气中略带惊叹， 　　“我倒是没想到，你的魔术，真能有这么神奇。” 　　“园长谬赞。” 　　魔术师微微躬身，解释道， 　　“假死这一套，是经典魔术了。” 　　他们潜入反抗军，就是用的假死。 　　路登很喜欢让人假死几次，也让人多死几次。 　　只不过，这一次的计划更复杂，更大胆。 　　第一次假死，他们顺利潜入反抗军总部，来到无尽长廊。 　　同时，遭遇了守墓人，西西弗斯等敌人。 　　在与敌人的交手中，他们随身携带的便签和魔术道具，能让他们在死亡的那一刻金蝉脱壳，以假乱真。 　　路登的DNA都是一样的，身份识别对他们没用。 　　脱身之后的众人，出现魔术师之前制作的道具里，这些道具是天然的伪装，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 　　而且，为了避免出现被憋死的情况，园长等人在之前行动时，刻意将假人开了一个口，用于通风。 　　纸人、泥塑都还好说。 　　探险家被分到了糖人，糖融化后堵在呼吸道，险些让他窒息而亡。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能够瞒天过海。 　　不仅需要天马行空的思路，还需要恐怖的执行力，四人在关键时刻，都要再‘死’一次。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觉悟的。 　　好在，他们是路登，他们做到了。 　　四人的第二次假死，成功为安息日创造了潜入的机会，进而破坏掉反抗军总部的设施。 　　天时、地利，已经不站在反抗军那边了。 　　按照之前交手的反馈来看，反抗军似乎换了一个愚蠢的首领。 　　这家伙的愚蠢程度，堪比一号…… 　　这么算下来，人和也没了。 　　双方再次回到同一起跑线上。 　　废物小队四人重新聚集，而反抗军总部还有不少能力者。 　　最终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都别磨蹭了。” 　　园长大口喘着气，有气无力说道， 　　“安息日破坏掉所有的监控和火力后，自己也会陷入安息状态，我们必须尽快向上突围。” 　　在出发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 　　园长环顾一周，“汇报一下各自状况。” 　　星期六摊开双手， 　　“我的记录本被拿走了，目前没办法制造便签，需要纸和笔，我才能重新参战。” 　　说着，他看向魔术师，期待对方变出纸和笔。 　　魔术师没有变魔术，而是老老实实从兜里摸出了纸和笔，递给星期六。 　　他解释道， 　　“我的能力被一个叫破法者的家伙封印了，我必须找到他，解决掉这件事，才能重新变魔术。” 　　他虽然成功金蝉脱壳，但破法者的能力还在生效。 　　魔术师没有说要杀死对方，而是想要解决这个麻烦。 　　原因很简单，他害怕杀死破法者之后，破法者的能力会永久生效。 　　这意味着，他的魔术会被永久封印！ 　　和魔术师一样，园长也受到了重创，他心口处的疼痛会影响接下来的行动，和之前比，这位老者显然虚弱了不少。 　　魔术师虽然这么说，但众人也没当真。 　　他的能力稀奇古怪，谁知道他还能掏出什么东西来。 　　这家伙，水很深。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探险家身上。 　　探险家叹了口气， 　　“你们看过一个叫畜生之家的动漫吗，我感觉我和里面的joe很像……” 　　他指了指自己无力的双腿，显然，之前长时间的窒息，让他无法再站起。 　　这双腿本来就不是他的，是魔术师用魔术帮他接上的，现在失去能力，也很合理。 　　探险家提议， 　　“要不你们把我扔在这儿吧，反正我的能力也派不上什么大的用场。” 　　园长却摇了摇头，执意要带上探险家，哪怕对方是一个拖油瓶。 　　至于原因，很简单。 　　先知说过，那家伙在众人里。 　　任何人都可能是那家伙，因此探险家不能离队。 　　“好吧。” 　　探险家很快恢复了精神，嘴角勾起， 　　“还好我准备齐全，在出发的时候就带了一个折叠轮椅……” 　　说着，他从背包里翻出一个轮椅，自己坐了上去，还原地转了一圈。 　　看见这把轮椅，园长和星期六对视了一眼，看懂了对方的眼神。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轮椅。 　　这是大师的轮椅。 　　大师的轮椅为什么会在探险家手中…… 　　他拿出这把轮椅，是想说什么？ 　　探险家似乎没察觉到任何异常，招呼着众人， 　　“事不宜迟，出发吧！” 　　园长微微点头， 　　“好。” 　　摸黑，四人再次启程。 　　他们最先要解决的对手，就是无尽长廊的掌控者——西西弗斯。 　　残血的四人再次联手，战力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西西弗斯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很快，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响。 　　西西弗斯倒地，关于他的一切都被夺走，四人则向上突围，再次踏上拯救废物之路。 　　就在他们走了不久之后， 　　第五具假人尸体里，坐起来一个人。 　　这具假人是泥塑的，但是正面并没有打开破口，更没有空气涌入。 　　安息日没办法第二次假死，因此园长等人也只打开了四个需要用的假人。 　　即便如此，这人依旧没有被憋死。 　　站起来之后，他摇晃着身子，尝试在黑暗中辨别方向。 　　很快，他找准一个方向，先是后退了几步，又摇摇晃晃地前进。 　　最终，这道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073章 Sir，this way 　　废物小队顺着电梯井向上。 　　安息日的突袭，让整个反抗军总部陷入瘫痪，给众人创造出了绝佳的机会。 　　探险家用双腿把轮椅捆住，只用双臂拉拽向上攀登，即便如此，他的体力也是在场最好的。 　　园长上了年龄，星期六又常年坐在办公室，魔术师失去了神奇的魔术…… 　　废物小队的众人，都是残血版的。 　　可探险家由于本身实力较差，残血对他的影响更小，反倒拉近了他和其他人的距离。 　　爬到一半，星期六把自己挂在墙边，气喘吁吁说道， 　　“园长，要不咱们撤吧。” 　　太累了这活。 　　出生入死，就为了救一个废物，怎么想怎么不值！ 　　园长也疲惫不堪， 　　“休息休息。” 　　他低头向下看，还没看清下面的情况，就感觉头顶一凉。 　　假发掉了下去。 　　魔术师眼疾手快，接住了假发，还给园长。 　　“省着点用，没剩几顶了。” 　　园长把假发戴了回去，没说什么。 　　和天使交战，直到心脏被刺中的那一刻，魔术师的魔法才生效。 　　园长虽然活了下来，但状况并不算好，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势，甚至有暴毙的风险。 　　魔术师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难说。 　　众人歇息片刻，再次出发。 　　“园长！” 　　一个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让人忍不住一激灵！ 　　被发现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们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悬挂在电梯井的半空中，遇到袭击，会非常危险。 　　他们当然考虑过暴露的风险，也有应对的措施。 　　只是没想到，暴露的会这么快。 　　不应该呀！ 　　对方的指挥官是一个像一号一样的家伙，不应该反应这么快才对…… 　　众人抬起头向上看去。 　　电梯口，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给人一种很容易给人的感觉。 　　探险家低声问道， 　　“天使？” 　　“不。” 　　园长摇了摇头，认出对方的身份， 　　“是堕天使。” 　　也就是安吉拉。 　　安吉拉站在电梯口，向园长招手， 　　“园长，走这边！” 　　这幅画面，总让众人想到一个经典老梗——‘sir，this way’。 　　安吉拉是友非敌，在场众人都没有太多意外。 　　反抗军和失乐园，各有一个娘化路登，堪称卧龙凤雏。 　　唯一的共同点，她们都是二五仔。 　　如果要扩大化一点说，所有路登都是二五仔。 　　堕天使不属于反抗军，真实身份是失乐园的卧底。 　　就连遗忘者的行动，都有安吉拉在幕后协助的影子。 　　不然的话，遗忘者左手的那个黑点是不可能保留到最后的。 　　安吉拉公开的能力是【真心换真心】，但这个能力其实很不路登。 　　没有几个路登会拿真心换真心，即便是面对永生者，路登也保留了一部分自我。 　　而且，星期六关于安吉拉的记录，非常详尽，能制造出足够多的便签。 　　一号也曾经吐槽过，安吉拉表现得像一个猪队友，根本不像路登，一点也看不出路登的痕迹，更像是一个滥竽充数的混子。 　　如果一号愿意深思一下，安吉拉为何会有这种逆天表现，他极有可能会发现真相。 　　可惜，思不得。 　　一号不愧是一号，发挥非常稳定。 　　安吉拉是失乐园的人，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听上去很离谱，但考虑到与大师有关，事情渐渐合理了起来。 　　路登多了，什么人都有。 　　至于大师是如何埋下这颗暗子的，众人无法知晓。 　　眼下，只需要弄明白，这次营救计划，安吉拉能帮上什么忙。 　　在她的接应下，众人爬上了电梯口，确定周围一切安全。 　　双方会面后，安吉拉率先开口， 　　“大师真死了？” 　　她卧底在反抗军，直属于大师，没有更多的信息渠道。 　　这条线已经断了六年。 　　直到今天，废物小队突袭反抗军总部，才给了安吉拉提供帮助的机会。 　　总部瘫痪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隐入黑暗之中，寻找园长等人的踪迹。 　　园长缓缓点头， 　　“至少死过一次。” 　　至于死亡之后，有没有再次活过来，就不知道了。 　　死而复生这种事，在小说里很常见。 　　在这个世界，似乎也快泛滥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都能感受到，世界的真实性越来越弱，虚幻感越来越强。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旧的秩序即将崩溃，新的秩序该如何建立，众人又该何去何从？ 　　即将到来的危机压迫着每一个人，在浩劫降临之前，激发出自己最强的潜能。 　　才有了这一场突袭。 　　园长等人必须拿到死神的秘密，必须掌握死而复生这一项能力，才能在浩劫到来时，拥有一处庇护所。 　　安吉拉脸色微沉，思考片刻后，再次开口， 　　“我只负责听大师的命令，谁是大师，我不在乎。” 　　按照失乐园的内部协定，眼下是由园长担任临时大师的职位。 　　她自然是听园长的。 　　园长没有废话，直接了当问道， 　　“一号那家伙在哪？” 　　安吉拉汇报， 　　“停电时，他正在开庆功会，这会在看守者等人的陪伴下，前去面见先知……” 　　听到对方的总指挥是一号之后，废物小队的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计划能进行到这一步，并非园长的计划有多好，他们的能力有多强。 　　而是……一号的发挥太稳定了！ 　　反抗军总部的建筑错综复杂，如同蛛网一般，还有诸多陷阱机关。 　　即使整个总部陷入瘫痪，也不影响一些机械设施生效，贸然闯入其中，有死无生。 　　况且，通往先知住所的通道有不止一条。 　　安吉拉也不敢肯定，一号会选哪一条路。 　　为了尽快和园长汇合，安吉拉冒着暴露的风险，第一时间抽身而去，自然无法掌握他们的动向。 　　园长当机立断，拍板说道， 　　“我们直接去找先知。” 　　一号既然要见先知，他们在终点堵人就行了！ 　　从安吉拉那里，园长已经得知，一号将绝大多数守备力量都集中在他自己身旁，先知附近反倒是守备的真空。 　　这是俘虏先知的绝佳机会！ 　　见到先知，控制局面，带走一号，从反抗军总部脱身…… 　　瞒天过海，调虎离山…… 　　园长的孙子兵法没白读。 　　园长的计划，没有任何人能挑出毛病，看上去简直万无一失。 　　根本想不到哪个环节会出问题。 　　“好，这边走。” 　　安吉拉立刻在前带路，众人紧跟其后。 　　…… 　　黑暗之中，前进的队伍不止废物小队。 　　一号等人，也在快速赶路。 　　“是安息日！” 　　前进中，一号飞快说道， 　　“那家伙没有在棺材里，他肯定是顺着电梯一起上来的，毁掉了监控中心……如果安息日还活着，也就是说园长他们也还活着，咱们被骗了！”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一号格外的委屈，透露着一股纯真。 　　说好的1V1真男人大战，你们怎么能骗人呢？！ 　　他的分析很有道理，不少人甚至没能想到这一层。 　　在这一刻，一号似乎成了全场最聪明的人。 　　但是…… 　　看守者愤愤不平， 　　“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 　　你早点有这股聪明劲儿，咱们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吗？ 　　看守者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只会马后炮！ 　　最关键的是，一号每次马后炮，都会把锅分的一干二净。 　　不管是谁的责任，反正不是他一号的责任。 　　先知识人不明，安吉拉督军不力，安息日卑鄙偷袭…… 　　一号永远不粘锅。 　　他的计划是好的，都是下面的人执行差了。 　　看守者已经有些后悔了，不该和一号这家伙组队。 　　这哪是元老啊！ 　　这比元老还要元老！ 　　“别急！” 　　一号保持着镇定，冷酷说道， 　　“你就说我分析的对不对吧！” 　　在场的众人都是反抗军最顶尖的强者，无论是能力还是资质，都在成百上千路登中脱颖而出。 　　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一号分析的有道理。 　　这也是他们容忍一号废话这么多的原因。 　　一号继续分析道， 　　“刚刚我清点过人数，少了一个人，那个傻妞不见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想法。 　　安吉拉应该是得到先知的指令，执行其他任务去了。 　　毕竟，把宝压在一号身上，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一号公布了自己的猜想， 　　“那傻妞叛变了！” 　　众人：…… 　　他们已经懒得搭理这个活宝了。 　　甚至有人下定决心，等这场闹剧过后，一定要联名上书先知，让先知把一号这家伙送回失乐园。 　　反抗军的庙太小，容不下这尊元老。 　　没理会众人的反应，一号的大脑疯狂运转，还在输出！ 　　“如果园长等人还活着，所以他们的目标会是……” 　　一号瞳孔微缩，震惊道， 　　“是我！” 　　黑暗里，终于有人忍不住，狠狠抽了一号一巴掌，纠正道， 　　“是先知！” 　　一号却跟没感觉一样，没注意到任何异常，继续前行。 　　反倒是看守者发出一声闷哼。 　　在看守的过程中，一切对一号的伤害，都会转移到他身上，包括这一巴掌。 　　杀一号需要费这么大劲？ 　　只要废物小队说一句，反抗军有大把人愿意把一号扔出去，让对方随便杀。 　　这元老，不要也罢！ 　　不过，众人也意识到一个事实——先知有危险！ 　　一想到这里，众人赶路的步伐，更快了几分。 　　一号还在絮絮叨叨， 　　“你们别赶这么快，急的跟奔丧一样，要相信先知！” 　　“先知比你强，比我强，经过海量计算和预测，他肯定能活下来！” 　　“说起来，上一次，我带着这么多人去见一个人，还是去见大师……” 　　黑暗中，有人冷不丁问道， 　　“结果呢？” 　　一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羞愧说道， 　　“大师死了。” 　　这是事实。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吉利，补充道， 　　“没有咒先知的意思啊，咱们要对先知有信心！再说了，就算先知真死了，不还有我嘛！别忘了，我可是失乐园的榜一大哥，拿捏一个小小园长，还不是轻轻松松？ 　　反抗军在我带领之下，一定能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众人纷纷发出不屑的冷哼，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一号的支持。 　　一号丝毫不觉得羞耻，继续说道， 　　“往好处想，就算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状况，失乐园不是掌握了复活的核心技术嘛，你们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毕竟是失乐园的榜一大哥，在那边说话分量很重……” 　　他还在絮絮叨叨，最前面领头那人忽然停下脚步， 　　“前面就是了！” 　　一号没刹住车，撞在了对方身上，脚下一滑，直接后脑勺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黑暗中，看守者又发出一声闷哼。 　　一号愤愤不平道， 　　“瞧你这下给我摔得，都没感觉了！” 　　他爬起身来，嘴里还在嚷嚷， 　　“这算公伤啊！” 　　其余人没他这个闲工夫胡闹，看向领头那人，开口问道， 　　“怎么停下了？” 　　那人警惕说道， 　　“里面有动静。” 　　众人眉头一挑，纷纷拿出武器，随时准备发动能力。 　　黑暗里，一号小声说道， 　　“大家听我指挥！” 　　“3，2，1，开团！” 　　两人一齐发力，将门踹开。 　　同时，灯光将黑暗的房间点亮，房间内的场景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 　　办公桌后，一具尸体坐在椅子上。 　　尸体穿着先知的衣服，胸口涌出大量的鲜血，已经回天乏术，凉透了。 　　办公桌旁，有四男一女。 　　拄着铁棍的园长，拿着笔记本的星期六，双手插兜的魔术师，坐在轮椅上的探险家，还有安吉拉。 　　看着满地狼藉，座椅上的死人，废物小队的众人，还有安吉拉这个叛徒…… 　　双方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彼此带来的庞大信息量震撼，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 　　探险家嘴唇微动，想要解释几句，他们刚到，来的时候先知已经死了，先知不是他们杀的…… 　　“别误会！” 　　其他人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因为，他们很清楚，场内有一个家伙能把所有事搞砸。 　　这家伙，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没有任何人敢轻举妄动之时， 　　一号指着园长等人，用超大声喊道， 　　“他们杀了先知！” 第074章 尸体的秘密 　　本来，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双方也不是很乐意一见面就动手，打个你死我活。 　　但是！ 　　一句‘他们杀了先知’，把所有人都逼到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反抗军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要先拿下废物小队再说。 　　废物小队百口莫辩，一号直接一个屎盆子扣下来，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 　　在反抗军眼里，废物小队本来就是来杀先知的，眼下先知又死了，你们不是凶手，谁信啊？ 　　这可是得到一号认证的真凶！ 　　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一瞬间，双方交手。 　　园长顶在最前面，尽可能挡下对方的攻击，星期六和魔术师则护住双翼，探险家直接把轮椅调转方向，以防有人偷袭。 　　安吉拉则蹲在尸体身边，在忙碌着什么。 　　一时间，双方打的你来我往，堪比复联内战现场。 　　一号则端着一杯蜂蜜水，站在门边，美滋滋地盘算着， 　　“先知死了，我是反抗军的头，大师死了，我是失乐园的榜一大哥，那还打个屁打，以后爱去失乐园的去失乐园，爱留在反抗军的留在反抗军……” 　　一号连自己的新代号都想好了。 　　“就叫先知大师好了！” 　　听上去，有双倍的逼格。 　　很好，这很一号。 　　他如此惬意，陷入苦战中的园长等人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星期六刚刚逼退一名敌人，低声吼道， 　　“这样撑不下去的！” 　　这里毕竟是反抗军的总部，对方人多势众。 　　时间拖下去，反抗军会有远远不断的支援，安息日的安息也不是万能的，反抗军早晚会恢复过来。 　　自从潜入总部以来，废物小队一直在迂回，尽可能避免和反抗军主力作战，尝试在局部以多打少，将奇袭的效果最大化。 　　可眼下，他们拥有的一切优势都被抹除了。 　　正面战场上，废物小队虽然还没溃败，可局势不容乐观，胜利的天平一点点向反抗军倾斜。 　　探险家躲过从脑后袭来的子弹，提醒道， 　　“要想点办法才行！” 　　他们的态度很明确。 　　要么，投降。 　　要么，园长想出办法翻盘，让众人顺利完成任务，逆风翻盘。 　　不然，都得死！ 　　“别急。” 　　园长随手挡下一发炮弹，比其他人要从容不少，声音也要镇定不少。 　　只要身边有失乐园的成员，园长就是无敌的。 　　也正是因此，其他人把思考翻盘的希望交给了园长。 　　他们忙着战斗，一刻也不敢分神。 　　快使用无敌的院长想想办法！ 　　“砰——” 　　园长手持铁棍，在地面敲击了一下，竟然发出木槌的声音。 　　这声音，一号有些耳熟。 　　每次开会，园长都会这么做。 　　园长沉声道， 　　“肃静！” 　　刹那间，所有声音都被剥夺了。 　　不仅如此，大部分人的行动也变得缓慢起来，无论是反抗军还是废物小队，众人都像陷入泥潭一边。 　　园长身上凭空多了一种肃穆的气质，沉声道， 　　“会议开始，坐。” 　　场内，除了园长以外的所有人，竟然同时不受控制地坐下了。 　　园长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他掌握这项能力很久，以前也用过不止一次。 　　但是，如此大范围地使用，还是对这么多能力者…… 　　对园长来讲，负担太大了。 　　所有能力都有代价。 　　园长第一个能力，让他必须坚守失乐园，彻底与失乐园绑定在一起，谁都能投降，园长不能投降。 　　第二个能力【重复】，代价很简单，园长学习新知识、新技能的能力，远弱于其他路登。 　　只不过，对于园长来讲，这项能力有和没有，区别不大，代价近乎可以无视。 　　至于这第三个能力，园长将它命名为【开会】。 　　会议一旦开始，就必须走完所有流程，受到会议影响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当然，这项能力的代价也很恐怖。 　　代价是……主持会议者，必须无偿加班编写会议记录！ 　　加班是小事，写会议记录也不是难事…… 　　无偿…… 　　还不如杀了他！ 　　园长集中精神，再次开口， 　　“会议第一项议题，先知之死。” 　　反抗军的众人，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显然，先知的死亡还在影响他们。 　　“一个身穿先知衣物的路登死在了这里，我知道，你们都认为他是先知。事实上，今天过后，先知不会露面，对反抗军来讲，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先知确实是事实性死亡。” 　　园长正在说话，立刻有人举手，想要发言。 　　大家都是路登，除了一号以外，大家的脑子都很好用。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弄清楚，园长这项能力的作用，也知道该如何配合园长。 　　开会嘛！ 　　谁不会？ 　　在得到园长的许可之后，那人开口问道， 　　“你怎么能肯定？” 　　对于这个问题，园长自信答道， 　　“因为同样的事，在失乐园已经发生过一次。” 　　大师莫名其妙地死了。 　　死亡之后，大师再也没有现过身，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大师！ 　　就连大师脖子上的疤，都无法当做辨识尸体的标志，因为大师是被人切下脑袋而死…… 　　失乐园有的，反抗军都会有。 　　在场95％以上的都是聪明人，自然能想明白这一点。 　　如果先知选择假死，那尸体又是谁？ 　　活着的先知，又准备做什么？ 　　又有一人举手发言， 　　“我可以辨别先知的身份，他胸口有一道伤疤，心脏曾经受过伤！” 　　园长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点，让开身位，让众人看清那具尸体。 　　“看仔细了，这道伤口就是从胸口进去的，至于心脏……死者的心脏被巨力撞击，近乎成了浆糊，但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影响，这代表什么，需要我和你们解释吗？” 　　发言这人愣了一下，确定园长所言非虚之后，自言自语道，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他也是路登，也不会放过玩烂梗的机会。 　　就在他说话之后，失乐园的众人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在失乐园开会玩烂梗，可是要交罚款的。 　　显然，反抗军的众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第二项议题，我想做一笔交易。” 　　园长身子前倾，把更多的身体支撑在铁棍上，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倒下。 　　控制这么多人开会，能提出两项议题，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把先知之死的事先说清楚，化解因为一号而激化的矛盾。 　　这一点，目前来看，完成的不错。 　　但是， 　　废物小队的众人想要脱离险境，还需要加一把力。 　　哪怕先知没死，反抗军和失乐园也是敌对状态，反抗军众人见到废物小队也会直接A上来，无非就是不会太玩命。 　　反抗军如今占据的优势，让他们即使不玩命，也能赢下来。 　　“交易的内容很简单。” 　　园长指着尸体旁边的安吉拉，介绍道， 　　“她能让尸体说话，这具尸体是谁，死前发生了什么，先知想要做什么……这些秘密的答案，都在这具尸体里。 　　我想拿这个秘密，换我们这些人活着离开反抗军总部。” 　　反抗军里，立刻有人想要反驳。 　　但是，他们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一来，反抗军一直是跟随先知的步伐，如今先知死了，群龙无首，没有谁能明确拍板，拿主意。 　　二来，尸体的秘密确实让他们很心动。 　　反抗军对于先知，也不是绝对忠诚。 　　没有人愿意当棋子，尤其是路登。 　　他们可以为了同一个目标，暂时合作，但也仅此而已。 　　更何况，看先知的操作，是准备把反抗军给卖了。 　　强行留下废物小队的众人，反抗军一定会有伤亡，至于伤亡是谁，就说不准了。 　　而尸体的秘密，是所有人都关心的。 　　过了今天，反抗军和失乐园到底还打不打，都是两码事。 　　短暂的交流之后，反抗军内部统一了意见，他们同意这笔交易，但加了很多附加的条件。 　　这些限定条件，只是为了确保双方的利益都得到保障。 　　毕竟，园长提了一个较为模糊的交易，有很多细节需要优化。 　　大家都是路登，脑回路接近一致，谈判起来效率很高。 　　园长在提出交易的那一刻，就知道对方大概率会答应。 　　原因？ 　　反抗军在正面战场上占据极大优势…… 　　个体的强弱，无法扭转整个战局。 　　哪怕放废物小队离开，反抗军下一次进攻，就是失乐园灭亡之时。 　　这，就是实力给他们带来的自信。 　　交易达成，会议眼看就要结束。 　　赶在最后一点时间，园长飞快说道， 　　“一号，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次行动很成功，至少有你五分，不，七分功劳！我们这次来，主要目的也是带你回去，失乐园也是有温度的，不会放弃每一位战友！” 　　众人：？？？ 　　反抗军众人齐刷刷看向一号，眼神里的内容不言而喻——你个叛徒！ 　　你果然是个叛徒！ 　　一号急了，跳脚道， 　　“我还没叛变呢！” 　　不过，一号很清楚，园长这句话一出来，不管他是不是卧底，他都必须是卧底了。 　　反抗军需要一个背锅的人。 　　先知已经死了，死人需要升华一下，不能拿来背锅。 　　所以，只能苦一苦一号，骂名一号来背。 　　再说了，这一次的行动本来就是一号指挥的，反抗军落到这份地步，一号功不可没！ 　　‘卧底’的身份暴露，一号没有选择，只能回归失乐园。 　　一号随手扔掉蜂蜜水，张开双臂，热情地走了上去， 　　“园长！我想死你们了！” 　　看着快步走向自己的一号，园长脸色淡定如初，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七步，五步，三步…… 　　当一号站在园长身前三步时，园长动了。 　　苍老的身躯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左手从铁棍里抽出一把利刃，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反手划破了一号的喉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即使有人能反应过来，也没打算阻止园长。 　　“你！” 　　一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本以为园长他们是来救自己的！ 　　谁又能想到，园长会在最后时刻，给自己致命一击？！ 　　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 　　一号捂着喉咙，正想说这句台词呢。 　　结果发现，自己压根就没事！ 　　“咦？” 　　一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惊魂未定， 　　“园长，这玩笑可不兴开啊！” 　　吓死一号了。 　　他还以为园长要杀自己呢！ 　　园长看了看手中的长刀，又看了看一号的脖子，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哪怕是他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分明应该杀了一号才对。 　　这是一号觉醒的能力吗？ 　　不太像。 　　因为，这家伙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号只看见了一道残影，然后感觉脖子一凉，可脖子又没事。 　　没事就是没逝！ 　　他是没事。 　　看守者有逝。 　　角落里，看守者双手捂着脖子，他的脖子凭空多了一道极深的伤口，伤口处不停有鲜血涌出，止也止不住。 　　他想要呼救，却做不到。 　　他试图伸手去拉前面的人，短短的距离却成了遥不可及。 　　他如同空气一般被周围的人忽视，飙出的鲜血也滴落在四周，甚至连气息都散发不出去。 　　在绝望和无助中，看守者的眼神一点点溃散，生命从他体内溜走。 　　直到死，看守者都想不明白。 　　自己怎么会死在一号这个元老手里？ 　　而罪魁祸首一号，此时可园长勾肩搭背，如同最好的哥们儿一般， 　　“我说，小园呀，你刚才弄啥呢？” 　　园长冷冷说道， 　　“看看你脖子上有没有疤。” 　　“早说啊，我自己给你看不就行了。” 　　一号长松一口气，彻底确定了，园长不是想杀自己，搂着园长的手，更紧了一些。 　　“我懂了！你这把刀，只能砍死大师，拿它砍其他人都不会有事，就像我刚才那样，对吧？” 　　“啊对对对！” 　　两人并排行走，边走边聊。 　　一号带着满脸得意说道， 　　“园长啊，你看如今先知也死了。这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 第075章 大师弃椅揭棺 　　“回到失乐园就像回家一样，这里各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一号乐的嘴都歪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对于阵营的随意切换，根本难不倒一号。 　　虽然暂时没有蜂蜜水喝了，但一号相信，这一役过后，失去先知的反抗军将无力抵抗失乐园。 　　自己在这个时候叛变，无疑是正确的、中肯的、英明的。 　　一号高见。 　　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园长之前的刺杀，谁也不知道，一号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至于园长为什么要杀一号。 　　园长自然有他的理由。 　　一号搂着园长，絮絮叨叨， 　　“我还是失乐园的榜一大哥，等这次回去，你我共治失乐园……” 　　他刚回归失乐园，连自己的封号都想好了。 　　大师只能有一个，一号和园长又是两个人，一号就勉为其难，自称为半步大师好了。 　　众人正往外走着呢，却有一人拦在一号面前。 　　那人穿着神父服装，开口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普吉神父……”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一阵嘘声，不分阵营，不分立场，所有路登都在嘘他。 　　大家能达成共识的事不多。 　　嘲笑一号算一件，嘘普吉神父算一件。 　　普吉神父摸出一根绞绳，在手心砸了砸，示威似地， 　　“都消停点，我知道这个代号并不讨喜，我保证我手上的绞绳能杀死任何一个人，除非你们想试试！” 　　所有嘘声消失了。 　　他的代号已经说明了一切。 　　更何况，绞绳本来就是对路登宝具，大家怀恋但憎恶这该死的宝贝。 　　没有人知道普吉神父的能力，他们也不想知道。 　　普吉神父把矛头指向一号，直白问道， 　　“谁是大师？” 　　先知死了，废物小队成功了，一号叛变了…… 　　这些事，和普吉神父都没关系。 　　他只有一个任务——在一号指认出大师后，用手里的绞绳绞死大师。 　　这是先知交给他的任务，也是先知布置的最后一个任务。 　　同理，哪怕一号叛变了，他也必须完成之前先知布置的任务，找出大师的真身。 　　先前的交易，只说让废物小队离开，可没说还有一号的份。 　　为了配合气氛，众人向前一步，给一号施加压力，让他回答这个问题。 　　被拦下的一号，想了想，给出一个严谨的回答， 　　“坐轮椅的是大师！” 　　一号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大师一直是坐轮椅的，这大家都知道。 　　他只是忘了，废物小队里，眼下也有一个人坐着轮椅。 　　一号话音刚落，废物小队里的探险家，调转轮椅方向，扭头就逃。 　　你给路达哟！ 　　他双臂飞快转动轮椅，速度快的惊人，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逃走，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抓住他！” 　　反抗军众人中传出喊声，重复了一号之前的话， 　　“坐轮椅的就是大师！” 　　众人一窝蜂冲了出去，却在拐角处看见一个原地旋转的轮椅，探险家已经不知去向。 　　他们扑了个空。 　　没有搜寻探险家，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一号。 　　普吉神父追问道， 　　“谁是大师？” 　　探险家失踪了，大师还在反抗军总部，普吉神父要找出他，杀死他。 　　一号嘴角抽搐，想了想，又给出一个回答， 　　“躺棺材的是大师！” 　　大师死了，被失乐园众人埋葬了，棺材还是一号给抬的呢。 　　巧了不是？ 　　废物小队里，也有一个人躺在棺材里。 　　人群里立刻有人喊道， 　　“监控中心，安息日！” 　　没错！ 　　众人裹挟着废物小队，又是一窝蜂冲去了监控中心。 　　在这里，他们找到了那口漆黑棺材。 　　反抗军中一人站了出来，发动能力，直接打开了棺材。 　　结果……空的！ 　　棺材是空的！ 　　安息日不见了！ 　　一股诡异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蔓延，他们每一次都慢一步，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更可怕的是，一号似乎每次都说对了。 　　轮椅上，棺材里…… 　　探险家和安息日的消失，给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不过，众人转念一想，这件事与一号有关，每一次都搞砸了，似乎也是正常的。 　　甚至有人猜测，一号觉醒的能力就是元老，作用是每天混吃等死，代价是每次慢人一步，把什么事都搞砸。 　　普吉神父第三次问道， 　　“谁是大师？” 　　他有的是时间和一号耗。 　　绞死大师的计划，是先知设定的。 　　先知很肯定，大师一定会来反抗军总部，他有必须来的理由。 　　普吉神父只要找到大师真身，就能杀死对方。 　　而要找大师，只能从一号入手。 　　可一号每一次指认谁是大师，那家伙都会立刻逃走，就像割袍断须的曹操一般，滑溜的很。 　　显然，对方也意识到先知的计划，处处提防着。 　　大师和先知的斗法，从来没有谁能稳赢。 　　整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一号开始思考，不在轮椅上，不在棺材里，大师还有什么特征？ 　　思来想去，一号只想到最后一个特征：大师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疤。 　　这个秘密，他曾经卖给过先知，是得到先知认证的真实有效信息。 　　一号的目光扫视一周，没发现谁脖子上有疤。 　　话说这么明显的标志，真的有人会暴露在外吗？ 　　哪怕是一号，都知道处理一下。 　　正当一号这么想的时候，他的余光，不经意间看见了园长。 　　园长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疤，那是魔术师给他接上头颅时候留下的，头颅虽然接上了，但接口处还是有痕迹留下。 　　应该是不小心的。 　　园长此时也在思考，一号每一次都能把事搞砸，这一次看样子又要把事搞砸了。 　　一号要怎么做才能把事情搞砸最大化？ 　　当你的队友足够愚蠢时，其实预测他的行动反倒容易了起来。 　　因为他总会做出最蠢的事，无一例外。 　　废物小队已经严重减员，可园长和反抗军的交易还在生效，他们能活着离开这里，除非…… 　　除非一号指认自己，然后自己也和前面两人一样消失不见…… 　　园长想到了某种可能，低声喝道， 　　“一号，住口！” 　　可惜，晚了。 　　一号已经脱口而出， 　　“园长是大师！” 第076章 我都花钱买了 　　园长是大师！ 　　听到这话后，众人立刻将矛头指向园长。 　　园长却没有任何逃跑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双手举起，束手就擒。 　　“听着，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必须照我要求的去做！” 　　园长说的很急，甚至来不及遮掩声音，开启了大声密谋的模式。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信息传递出去。 　　“下一个，指认……” 　　园长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很急。 　　一号也很急，追问道， 　　“指认谁，园长，你说话呀！” 　　众目睽睽之下，园长竟然一点点变淡，如同水墨画褪色一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看到这一幕，众人是又惊又怒。 　　惊，是因为园长竟然凭空消失，而且看样子，和园长自己无关，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带走了。 　　怒，则是他们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耍了！ 　　不管这是先知的局，还是大师的算计，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成了棋盘上的棋子，任人摆布，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感觉，无疑让人恼火。 　　“先停一停！” 　　星期六站了出来，环顾一周，沉声道， 　　“清点一下失踪的人数！把活着的人都聚集在一起！” 　　园长消失了，反抗军众人和园长达成的交易自然失效。 　　即便如此，反抗军众人也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保持了克制。 　　一两个人的死活，不会影响大局。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星期六的提议，得到了反抗军的快速响应，并整理出来了一份名单。 　　“失踪共十人：先知，守墓者，西西弗斯，天使，引路人小队五人，看守者，破法者！” 　　听到破法者的名字时，魔术师眉头一跳，脸色阴沉无比。 　　破法者死了，意味着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不出意外的话，魔术师的魔术会被永久封印！ 　　星期六掰着指头算到， 　　“我们这边，失踪探险家、安息日、园长。加起来，就是失踪了十四人。” 　　“不对。” 　　一人站了出来，开口说道， 　　“我叫侦探，总部如今已经恢复了一些模块在运转，我查看了前后的录像，发现一个怪异的事……” 　　说着，侦探拿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纸人、泥人等道具，问道， 　　“你们第二次假死，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吧？”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星期六点头，“没错。” 　　“你们只有四个人，但有五具假人尸体被破坏了。” 　　侦探指着最后一具假人，分析道， 　　“而且，根据我的观察，这人躺着的时候，应该是头朝下。” 　　魔术师皱眉道， 　　“那他怎么活下来的？” 　　假人道具里没有空气，头朝下，能活下来吗？ 　　换而言之，这还是人吗？ 　　“我不知道。” 　　侦探摇了摇头，强调道， 　　“我只是想说一个简单的事实，多了一个人混进总部，他可能已经改变身份，混在我们当中，这意味着有多一个人失踪！” 　　星期六寸步不让，反讽道， 　　“呵呵，那先知呢，先知不也是一样的情况？” 　　所有人心底一沉。 　　这下完了。 　　多失踪一个人，其实不是大事。 　　可失踪一个先知，一个大师。 　　那麻烦可就大了。 　　在场众人就像在玩一场真人狼人杀，先知和大师两头狼人隐藏在黑暗之中。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 　　更可怕的是，预言家这张牌，握在一号手里…… 　　不怕猪队友，就怕猪队友人菜瘾大爱微操。 　　显然，一号符合人们对于猪队友的所有幻想。 　　星期六再次开口， 　　“我们的大师，实际战力很差，他的能力是让血液变得粘稠，能够当缝合剂，自身行动也不方便，搞事能力比较差。” 　　这原本是秘密，但眼下这种局面，继续保密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一号早就把大师卖的差不多了。 　　侦探也开口说道， 　　“先知有很严重的心脏病，稍微剧烈的运动就会让他犯病。” 　　一号眼前一亮，提议道， 　　“我们一起来跑步吧！谁跑得慢，谁就是先知和大师！” 　　这个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个优秀的方法，曾被李云龙出色运用，并诞生了名言——鄙人不善奔跑。 　　众人尝试了一下。 　　五分钟后， 　　所有人弯着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等他们喘上气了，立刻开始破口大骂， 　　“谁出的馊主意！” 　　“都是一个克隆模板，破不了招啊！” 　　“别跑了，再跑累死了……” 　　“一号，收了神通吧！” 　　“……” 　　显然，哪怕觉醒了能力，众人的体力依旧是弟中之弟。 　　“等一等……虽然失踪的人很多……” 　　星期六断断续续说道， 　　“但我们还有一具无名尸体！” 　　安吉拉能让尸体说话。 　　弄清楚尸体的真实身份，就能排除一个失踪人员，发现更多的线索！ 　　“走！” 　　疲惫不堪的众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去找那具尸体。 　　回去的路上，星期六开口问道， 　　“一号，你是不是从安息日那里买过一份记忆？” 　　他没有小声说话，而是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原因很简单。 　　眼下，人人都很敏感，谁都有嫌疑，不能做任何会引起怀疑的事。 　　大声讨论，反倒显得光明磊落。 　　安息日的记忆？ 　　一号点头，“对，我是买过。” 　　星期六心一紧，尽可能把持平静，继续问道， 　　“那份记忆现在在哪里？” 　　一号瞪着双眼，下意识回答道， 　　“我放在记忆录像店啊。” 　　废物小队：？？？ 　　“你，你说什么？” 　　星期六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再次确认道， 　　“你把那份记忆，留在录像店里？！” 　　一号感觉莫名其妙，点头答道，“对呀！” 　　魔术师追问道，“你看过那份记忆没有？” 　　“没有啊。” 　　一号摇头， 　　“我闲的没事看那玩意干嘛？” 　　那是安息日的记忆，又不是他的。 　　看别人的记忆，或者融合记忆，都不是一种好的体验，大部分路登的第一视角都很无趣，不是在赚钱，就是在赚钱的路上。 　　看别人赚钱，比一号自己亏钱还难受。 　　听着再次肯定的回答，星期六捂着胸口，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被一号气死。 　　废物小队的五人，费尽千辛万苦，闯过九九八十一难，最后来到反抗军总部，成功把一号这个元老救了回来。 　　图啥？ 　　图他喝蜂蜜水？图他当马后炮？ 　　不就是为了那份珍贵的记忆吗！ 　　就是为了拿回记忆，召唤死神，获得永生！ 　　谁曾想费了这么大功夫，绕了一大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那份记忆就藏在录像店里！ 　　喘过气来的星期六，强撑着精神，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既然花了那么大价钱买来这份记忆，为什么看都不看一眼？” 　　一号理直气壮说道， 　　“我都花钱买了，为什么还要花时间看啊！” 第077章 我怀疑我是大师 　　可以，这很一号。 　　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显得荒诞不堪。 　　唯独一号，能完美驾驭这种荒诞又滑稽的感觉，就像他的人生一般。 　　星期六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呢？ 　　随即，他心底又忍不住恼火起来，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小说都很难写出这么离谱的剧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每次都慢对方一步，这绝不是一号能做到的事，一号这家伙也只是被利用了…… 　　熟悉一号，利用一号，主导一切的幕后黑手。 　　星期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轮椅上，背对时总能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自己，那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 　　大师。 　　也只能是大师了。 　　一个死人，能够掀起这么大风浪，精准计划未来六年发生的事？ 　　星期六不信。 　　大师也是人，不是神灵，无法做到全知全能。 　　如果大师的计划完美无比，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大师还活着！ 　　原本，这些都只是猜测。 　　此时在星期六心底，这件事已经成事实。 　　他决定赌一把。 　　当利益足够高时，所有路登都会化身赌徒。 　　他摸出自己的记录本，他从反抗军那里拿回了自己最初的那一份。 　　握着猫头鹰笔帽的钢笔，星期六的手微微颤抖，又很快稳定下来。 　　他必须在纸上记录真实的信息，如果信息虚假或者错误，星期六都会受到反噬。 　　同理，星期六也能靠这一项能力找出大师！ 　　他先写下第一行字， 　　“失乐园的创始者——大师此刻还活着，就在反抗军总部。” 　　笔触停下，没有任何反噬！ 　　星期六赌对了。 　　他再次写下一行字， 　　“大师就在星期六周围十米范围内。” 　　停下的那一刻，星期六心跳飞快加速。 　　这句话能极大缩小范围，排除不少人。 　　同理，如果这句话错了，他很可能因反噬而死！ 　　星期六停笔，无事发生。 　　又对了！ 　　“大家停一下，我有件事宣布！” 　　星期六喊停众人，把自己的能力和记录公开。 　　他十米范围内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其余人自动向后退。 　　缩圈了。 　　圈内，大概还有不到十五人。 　　外围的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 　　“要不全杀了吧？” 　　这个提议，就连星期六都很意动。 　　十四个人和大师陪葬，这笔买卖，真的不亏。 　　放任大师继续搞事，死的可能就不止是十四人了。 　　当然，星期六觉得，哪怕他们动手，也无法杀死大师，甚至连逼出大师真身都做不到。 　　那毕竟是大师。 　　失乐园的创始人，最先觉醒的存在，财富榜第一…… 　　“不行。” 　　没等一号反对，侦探先站了出来，否认这个提议， 　　“还有先知！” 　　那人反问道， 　　“你是担心先知被误杀了？” 　　“不。” 　　侦探摇了摇头， 　　“我是担心先知苟了下来。” 　　他的话，得到在场众人的认可。 　　大师也好，先知也好，他们的所作所为都说明一件事——他们已经背叛自己一手创建的势力。 　　没有人责怪他们，这是每一个路登都会做的事。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被原谅。 　　找到他们，杀死他们，是在场众人眼下最想做的事。 　　一来，这样可以阻止这两人的计划。 　　二来，这两人里兴许有一个真正的路登…… 　　因此，侦探等人不仅不担心先知的安危，反倒更想杀死先知。 　　星期六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再次开口， 　　“失乐园的归失乐园，反抗军的归反抗军。” 　　园长等人消失后，他成了废物小队的临时队长，魔术师没有意见，一号更不可能有。 　　一号很享受这种当太上皇的感觉，有人替自己忙前忙后，不用自己操心，只要躺赢就行了。 　　星期六提出的交易很简单，他们负责弄死大师，反抗军负责弄死先知。 　　双方爽快达成了共识。 　　星期六开始干活了。 　　“废物小队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了。” 　　星期六看着魔术师、一号，说出自己的计划， 　　“大师大概率在我们当中。” 　　一号反问道， 　　“万一大师伪装成反抗军呢？” 　　星期六摇头， 　　“有这种可能，但不大，因为我们的行动一直在顺利地失败，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行动一直很顺利，计划也没问题，结果总是失败，南辕北辙。 　　如果这都看不出来问题，那真可以找个路灯把自己吊死算了。 　　这说明有内鬼！ 　　魔术师微微点头，附和星期六的看法。 　　一号则露出了迷茫之色， 　　“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的人生，一直在一帆风顺中走向绝境，在欢声笑语中打出GG。 　　一号不觉得这种情况有任何问题。 　　难道……你们还真打算成功啊？ 　　不会吧！不会吧！ 　　星期六：…… 　　不愧是你。 　　“我现在要做一个测试，一号，听我说。” 　　星期六把话题拉了回来，继续说道， 　　“你现在指认一个反抗军的人是大师试试。” 　　之前三次，一号先后指认了三人，三人都跑了。 　　现在星期六想测试一下，一号的指认规律，需要一号配合。 　　一号随手指了身旁一人， 　　“你是大师！” 　　众人纷纷侧目，盯着那人，不放过任何细节。 　　一秒，两秒……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变化发生。 　　魔术师提议道， 　　“说代号试试。” 　　一号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动静。 　　“奇了怪了，先前很灵的呀……” 　　一号嘀咕道， 　　“我还以为我觉醒了说谁谁嗝屁的能力呢。” 　　看得出来，他很失望。 　　一号羡慕别人觉醒很久了，自己却一直没能觉醒。 　　拜托，有能力超酷的好吗？！ 　　一号在摆烂，其他人则像他的外置大脑，开始分析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推断的三人都是失乐园的人！” 　　“他之前指认的过程，都有思考，直接问他在想什么好了？” 　　“别，别让他参与进来，这家伙会把所有事搞砸，推演一下他的思考，这并不难……” 　　很快，众人推演出了真相。 　　轮椅、棺材、疤痕，这些都是大师的特征。 　　一号把这些特征和三人联系了起来，所以三人消失了。 　　众人得出一个合理的推论： 　　“必须要有充分的理由指认对方，才能生效！” 　　一号恍然大悟，连忙点头， 　　“原来是这样！” 　　星期六心底生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一号，眼下失乐园的人只有你，我，魔术师。安吉拉留在尸体身边，不在十米范围内，所以不可能是大师。” 　　星期六缓缓说道， 　　“我们可以用排除法做这道题。” 　　排除法？ 　　选择题就是这样做的！ 　　“哦，我懂了。” 　　一号胸有成竹说道， 　　“展开讲讲。” 　　这家伙，完全没听懂…… 　　星期六道， 　　“我会在纸上指认魔术师为大师。如果我成功了，你立刻指认他为大师，普吉神父绞死他。” 　　一号这回真懂了，接着说道， 　　“如果你失败了，我会指认你为大师，弄死你丫的。” 　　显然，对于弄死大师这件事，一号很上心。 　　星期六：…… 　　话是这么说，但从一号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星期六摇了摇头，没理会这家伙，如果判断错了，他很可能会因为反噬而死。 　　至于他死之后…… 　　他死都死了，死之后的事，关他屁事。 　　接二连三被大师戏耍，星期六越发恼火，因此决策也变得更加激进。 　　当然，这也可能是大师计划的一部分。 　　星期六不可能考虑每一个细节，瞻前顾后。 　　他现在只能凭着感觉走，靠直觉做决定，想办法破局。 　　而且…… 　　星期六的余光扫过一号，整件事有这家伙参与，肯定会被搞砸的。 　　要想办法把他送到大师身边才行…… 　　星期六深呼吸一口气， 　　“没问题的话，我要开始了。” 　　普吉神父也认可这个计划，握紧手中的绞绳，随时准备出手。 　　先前几次，发生的事都太突然了，普吉神父没有出手的机会。 　　这一次，他不会错过了。 　　星期六在纸上一笔一划写到， 　　“魔术师是大师。” 　　最后一个字落下，星期六感觉心脏一阵抽搐，纸上的字迹如同墨团一般散开，白纸在他面前重叠出无数幻影，一个个文字飞来，如同利剑一般刺入心脏。 　　星期六一头栽倒在地，身体不停抽搐。 　　见到这一幕，一号甚至没来得及施救，直接脱口而出， 　　“星期六是大师！” 　　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星期六跳预言家验魔术师身份，魔术师身份是好人，普吉神父要刀了星期六。 　　一号话音刚落，一道绞绳直接套在星期六脖子上，开始收紧…… 　　普吉神父出手了。 　　谁曾想，绞绳还没套死，原本抽搐的星期六身影开始一点点变淡。 　　和园长一样，星期六从众人面前化作空气，消失地无影无踪。 　　普吉神父脸色阴沉无比，他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先后四人，到底是不是大师，谁也说不准。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被一号指认后，他们都神秘失踪了。 　　如果这幕后是一位能力者在捣鬼的话，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这能力生效后，又有什么用？ 　　失乐园这边的失利，让失败的阴影在众人头顶徘徊不去。 　　众人一边往回赶，一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们回到了最初那具尸体身旁，见到了安吉拉。 　　经过一段时间的布置，这具无名尸体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 　　安吉拉需要人帮忙，让魔术师和一号把尸体抬起来。 　　一号不愿做这种事，只好魔术师一个人来干。 　　魔术师吃力推起沉重的尸体，用膝盖顶着后背，原本躺平的尸体又一次坐了起来。 　　在安吉拉的能力下，尸体缓缓睁开双眼，又一次有了动静。 　　只不过，他眼中只有大片的眼白，却看不见瞳孔，诡异至极。 　　安吉拉按着尸体的头，吃力说道， 　　“快问！” 　　维持能力生效很花精力，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侦探立刻问道，“你的代号是什么？” 　　尸体开口说道， 　　“反抗军，破法者。失乐园，破壁人。” 　　听着两个代号，人群里传出一声冷哼， 　　“呸，又一个二五仔。” 　　一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急的跳脚， 　　“你再骂！” 　　没人理会一号。 　　侦探追问道， 　　“谁杀的你？” 　　破法者断断续续答道，“大师……” 　　众人心底一沉，猜想印证了。 　　破法者是大师杀的。 　　大师可能把他错认为了先知。 　　还有一种可能，没人提起，那就是大师和先知联手布了这个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两人相当于出卖了所有人。 　　可是，为什么呢？ 　　侦探还想再问，魔术师抢先开口， 　　“你死后能力还会生效吗？” 　　破法者答，“不知道。” 　　魔术师的能力被破法者封印了，很急。 　　魔术师追问道， 　　“有什么办法破解你的封印能力吗？” 　　“不知道。” 　　连续两次提问一无所获，浪费了不少时间。 　　侦探提出第三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在先知的办公室？” 　　“因为……” 　　破法者正要回答，身体忽然抽搐了起来，瞳孔回到了眼眶里，无规则抖动，整个人如同发癫一般。 　　按着他天灵盖的安吉拉见状，连忙喊道， 　　“快贴符！不然要诈尸了！” 　　她这份能力很少动用，让死人开口说话，代价不小。 　　尸体一旦失控，会很麻烦。 　　魔术师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符箓，贴在尸体的额头上。 　　先前抽搐的尸体，立刻安静了下来，死了一样。 　　场内的气氛极其压抑，能凝结出水来。 　　从破法者这里，众人得到了一些线索，但不多。 　　想要拿着这些线索有重大突破，难。 　　而且，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多半还会在先知／大师的算计之中。 　　局面又一次僵持住了。 　　一号拍了拍魔术师的肩膀， 　　“老十一，你没毛病。” 　　在失乐园的时候，魔术师的排行经常在十一左右徘徊，始终无法进入前十，也被戏称为老十一。 　　星期六已经证明了，魔术师是好人，不是大师。 　　“老十一，就剩咱俩了。” 　　一号蹲在地上，用双手搓了搓脸，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哀叹道， 　　“我怀疑我是大师……” 第078章 别开玩笑了，元老大人！ 　　我怀疑我是大师。 　　换做任何一个路登，都说不出这么离谱的话来。 　　可他是一号。 　　魔术师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可他来不及做任何事，一号的身影开始淡薄，就像先前的园长、星期六一样。 　　一号猜测自己是大师，而且在他心里，这个猜测是有依据的。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已经成立。 　　一号似乎预料到了这种事的发生，侧着头，冲魔术师露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意味深长。 　　魔术师已经来不及品味这笑容了。 　　一根绞绳套在他脖子上，不断收紧，让他瞬间窒息，颈椎发出一连串爆响。 　　绞绳的另一端，普吉神父嘴角咧起冷笑， 　　“抓到你了，魔术师。” 　　他的镜片上露出冷冽的反光，声音带着如同来自地狱的寒意， 　　“还是该称呼你为……死神？” 　　…… 　　魔术师的遭遇，姑且不谈。 　　不如看看远方的一号吧。 　　他身形渐渐变淡之后，并没有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不然的话，这世界会少很多乐子。 　　一号惊讶的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纯白空间里。 　　这个空间……有些眼熟。 　　一号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睁开眼，就是在这个空间。 　　这里是美丽新世界的起点，也是所有路登的起点。 　　“我猜对了，星期六，你欠我5金币。” 　　一号身后传来一个苍老陌生的声音。 　　一号扭过头去，看见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在自己身后拄着拐杖。 　　他很肯定，自己过去从未见过这老家伙，可对方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凭着直觉，一号试探性问道，“园长？” 　　老头点了点头， 　　“没错，对我这幅模样很奇怪吗？” 　　一号皱起眉头，不满说道， 　　“我们老了怎么这么丑？” 　　老头身边出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肋下夹着一个记录本，瞥了一眼一号， 　　“这家伙还没搞清楚状况，给他解释解释吧。” 　　园长翻了个白眼， 　　“第一，我不丑。第二，没有我们，你可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和路登也不一样了。” 　　星期六补充道， 　　“这里是美丽新世界，全宇宙最先进、最完美、也是最受欢迎的游乐园，每个智慧生物在进入之前都会挑选自己的剧本，抛弃自己过去的一切，拥抱新的生活，感受新的人生，实现剧本，最后回到起点，再来一次……” 　　听着他们的解释，一号似懂非懂，点头说道， 　　“所以，你们都不是路登……我才是？” 　　园长、星期六：…… 　　“没有路登！看看我们的模样，这是镜子，在看看你自己的模样！” 　　星期六拿出一面镜子，递到一号面前。 　　一号看见，镜子里出现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跟头蠢猪一样，浑然像一个智慧绝缘体。 　　“卧槽，有妖怪！” 　　一号就像第一次看见猪八戒一样，怪叫了一声。 　　他将镜子拍飞，反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说的这些屁话，自己信吗？” 　　园长和星期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他们没有给出答案。 　　一号嘴角咧起，露出得意的表情，智慧又一次占领了高地，得意洋洋说道， 　　“如果你们说的那什么剧本是真的话，工作人员呢，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剧本的真相了，该退出游戏了吧？园长，星期六，不是我和你们吹，我学过面相，我这幅长相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家庭，等出去以后，哥罩着你们……” 　　星期六连忙打断他，“你不是不信吗？” 　　一号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谁说我不信了？信！都可以信！” 　　墙头草这种事，一号又不是第一次做，早就轻车熟路了。 　　无非就是再背叛一次的事。 　　园长则找到了另一个重点，“你为什么笃定自己大富大贵？” 　　一号嗤笑道， 　　“我如果真这么蠢还能长这么大，家庭条件能不好吗？” 　　园长、星期六：…… 　　他们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沉默了。 　　在自我认知这方面，一号非常顶级。 　　一号清了清嗓子，再次拿回话语权， 　　“最重要的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把所有人都变成路登塞一起，玩过家家吗？” 　　“这个问题，我和星期六讨论过。” 　　园长早有答案， 　　“有几种可能，一，真的路登降临了，他们需要找到真的路登。二，真的路登降临了，他们想要骗过真的路登，让真的路登以为自己是别人，混淆他的自我认知，送给路登一份福报。三，他们想要批量生产路登……” 　　园长连续说了几种可能。 　　一号听完，沉吟了片刻，发出一个灵魂提问， 　　“那我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艹！ 　　这家伙还真觉得自己是真路登！ 　　“好了，我们也不相信公司、剧本这一套说法，可眼下纠结这种事没有意义，空想是没办法验证任何事的。” 　　园长把话题拉了回来，反问道， 　　“我听星期六说，你没有看安息日那段记忆，所以不知道召唤死神的秘密？” 　　一号诧异问道， 　　“你们要召唤死神？” 　　他只知道星期六等人在找那份记忆，但不知道找记忆干什么。 　　星期六对他的反应也很奇怪， 　　“不然呢，我们干嘛要这份记忆？” 　　“我还以为安息日想把记忆买回去呢，我就等着他掏高价，狠狠宰他一笔……” 　　说着说着，一号嘴角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他抹了抹嘴角，回过神来， 　　“你们召唤死神干嘛，死神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园长：？？？ 　　星期六：？？？ 　　看着两人的反应，一号：？？？ 　　无数问号在三人之间亮起。 　　三人近乎同时开口， 　　“你们不知道魔术师是死神？” 　　“你是说魔术师是死神？” 　　一号感觉莫名其妙，反问道， 　　“他一直在用复活的能力，你们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死神？” 　　一直在用复活？ 　　园长和星期六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以及……恍然大悟。 　　最先死而复生的人，是安息日。 　　安息日是怎么活过来的？ 　　安息日自己不知道。 　　园长一直以为死神躲在暗中，没想过，死神会顶着魔术师的身份正大光明出现在自己面前！ 　　现在回想起来，安息日复活时，魔术师正好奉园长之命，去给安息日脖子上割一道疤！ 　　他借机复活了安息日！ 　　安息日觉醒的前置条件是安息，安息之后，必须有死神的帮助才能活过来！ 　　当谜底揭开之后，越来越多的线索浮现在两人眼前。 　　“潜入总部的假死不是假死，而是真死！” 　　“这不是魔术，他把我们复活了！” 　　“第二次也一样！” 　　“当时与守墓人交手，【真心换真心】的能力还在生效，轮到魔术师回答‘你是谁’这个问题，能力却突然失效，是他在捣鬼！” 　　“我脖子上的疤是他故意留的！” 　　“大师被死神复活过不止一次，他是靠这个进出美丽新世界的！” 　　“一号你刚才说安吉拉让尸体说话？她根本不能让尸体说话，这是一个障眼法，是魔术师复活了破法者，安吉拉用【真心换真心】控制了破法者，让他有问必答，在失控前把他再杀了！” 　　“……” 　　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园长和星期六看向一号，无比诧异， 　　“你一直知道？” 　　一号比他们更诧异， 　　“你们一直不知道？” 　　“你怎么不早说？” 　　“你们也没问呀！” 　　一号两手一摊，无奈说道， 　　“这么明显的事，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以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没必要说呀！” 　　园长和星期六陷入至今为止最长的沉默。 　　哪怕是他们，也不得不在此刻承认，一号都能看出来的事自己没看出来，责任确实在自己。 　　就好像白银分段都能打出来的操作，自己失败了。 　　还有什么好嘴硬的呢？ 　　魔术师是死神，也是队伍里最大的内鬼。 　　废物小队没有检查录像店，直接来找一号，也是在魔术师的推波助澜下。 　　队伍里有这么一个内鬼，确实防不胜防。 　　局势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有魔术师、大师等人的三分功劳，也有一号的七分苦劳。 　　恢复冷静之后，星期六纠正道， 　　“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们认为的‘魔术师’是死神，而代号为‘魔术师’的人，其实是大师。” 　　“等等，不对。” 　　一号看向星期六，好奇问道， 　　“你不是能力反噬，快死了么，怎么又生龙活虎了？” 　　星期六被指认为大师之前，已经是濒死状态了。 　　能力反噬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指认魔术师是大师，信息记录错误。 　　“这是另一个骗局，本来我也没搞懂，现在才想明白。” 　　星期六叹了口气， 　　“我记录的信息是正确的，我感受到的幻觉也好，攻击也好，是来自魔术师的攻击，而非能力的反噬，来到这处空间之后，立刻就没有后续了。” 　　原来如此。 　　一号试着捋清现状， 　　“大师，也有一个代号‘魔术师’，或者说大师拿走了‘魔术师’的代号。 　　同时，以‘魔术师’之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人，其实是一个冒牌货，同时也是死神，拥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对吧？” 　　“没错。” 　　园长缓缓点头， 　　“我怀疑大师和魔术师并非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最初，大师是大师，魔术师是魔术师。可后来两人之间产生了交易，大师拿走了魔术师的代号，同时给了魔术师死神的能力……” 　　“我说停停。” 　　一号打断了园长，反问道， 　　“这人既然被拿走了代号，为什么还有魔术师的能力？” 　　按照失乐园的规矩，赢家通吃，这能力应该没有了才对。 　　园长解释道， 　　“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件事，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能力的觉醒是靠核辐射……” 　　“等等！” 　　一号再次打断，满脸惊讶看着园长， 　　“你说啥，能力觉醒靠核辐射？我怎么不知道！” 　　星期六皱起眉头，“你不知道，你干嘛往安息日的棺材里扔暖石，为什么一直给我们的饮品里加核辐射水和糖？” 　　一号跳脚道， 　　“我怕安息日诈尸呀！什么核辐射水，什么糖，你别诽谤我啊，我可没干过这种事，谁排核辐射水谁生儿子没屁眼！” 　　显然，三人之间的信息差有点多。 　　园长等人不知道魔术师是死神，一号不知道核辐射能获得能力。 　　听到这话，一号赶忙把自己身上的防核辐射服脱了，各种防辐射的东西都取了下来。 　　他一直想着用核辐射把其他人都不声不响弄死，自己苟到最后。 　　一开始，效果很好，园长的牙也掉了，头也秃了。 　　越发坚定一号的行为，一有机会就给园长他们下毒。 　　万万没想到，他的举动帮助其他人觉醒了能力，一号自己却因为良好的防备措施，一直没有获得能力。 　　卸掉所有防备之后，一号从园长衣服上抢下一颗纽扣，直接攥在掌心。 　　园长脸色微微变化， 　　“这东西也有辐射？” 　　一号神色有些尴尬， 　　“咳咳，我说没有，你信吗？” 　　园长无奈摆了摆手，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说回之前的话题。” 　　星期六解释道， 　　“所谓能力，靠核辐射觉醒，我们一开始认为能力的觉醒与代号有关，扮演自己的代号，能够获得更强的能力，后来我们发现，方向错了。” 　　方向错了？ 　　一号一边从星期六身上取下各种温暖小物件，一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对方，示意他继续。 　　“因果反了，不是代号决定能力，而是能力决定代号，更通俗一点讲，在大多数路登眼里你是谁，是什么特征，你就能觉醒什么能力，共识，认知，决定了能力！” 　　虽然这么说有点唯心主义， 　　但是，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 　　一号沉吟道， 　　“也就是说，先知那个王八蛋，一开始可能没有预言的能力，但大家认为他是先知，有预言的能力，所以他最终会觉醒预言能力？” 　　园长和星期六一起点头，确实如此。 　　“那大师的能力呢？” 　　先知，好歹是单方面的能力，很清晰。 　　大师，又算什么？ 　　“我们猜测，以失乐园众人对大师的共识，大师如果再次觉醒能力，会很恐怖……” 　　园长沉吟道， 　　“他可能会在每一项能力都达到最强，无法想象的强度。” 　　按照能力觉醒的规则，能力强大与否，全靠众人脑补。 　　在失乐园所有人眼中，大师无疑是最强的一个。 　　“糟了！” 　　一号怪叫一声，如遭雷劈。 　　他脸色苍白，肥头大脸哆哆嗦嗦，紧张地拉着星期六，怯生生问道， 　　“那个……我……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应该……兴许……大概……是榜一大哥？” 　　这话，一号自己说的都没底气。 　　园长和星期六对视了一眼，这是他们今天到此为止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别开玩笑了，元老大人！” 第079章 一号的能力 　　“元老就元老，元老有什么不好的？还有蜂蜜水喝……” 　　一号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在嘀咕啥。 　　他很快从低落的情绪走出来，恢复了纯真和乐观，好奇问道， 　　“园长，你说咱们现在干嘛，就呆这儿，等这剧本结束，也太没意思了吧？” 　　他打量周围的纯白空间，没有发现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片空间如同无垠一般，看不见尽头。 　　盯久了，会有一种眩晕感，让人不得不收回目光。 　　“好问题。” 　　园长缓缓点头，开口说道， 　　“待在这里并不安全，有人会攻击我们，如果应对不当，会死人的，探险家可能已经死了。” 　　他们俩人毕竟先来一段时间，了解的信息更多。 　　而且，先前几轮攻击，园长支撑下来很困难，如今一号来了，也算是一个助力。 　　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一号身上，总感觉那里怪怪的。 　　这家伙，肯定会把事情搞砸。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园长也不会出此下策。 　　“探险家死了？” 　　一号反问道， 　　“以你和星期六的能力，还有搞不定的敌人？” 　　在失乐园的范围内，园长是无敌的。 　　星期六又是万金油辅助。 　　换而言之，如果园长加星期六都搞不定，加上一个一号，更没希望了。 　　在自知之明这方面，一号一直是顶级理解。 　　让他摘桃子，分功劳，甩锅，他没问题。 　　真让他去干点事实？ 　　告辞，没这个能力。 　　感觉前途渺茫，一号想要投降……咳咳……曲线救人！ 　　园长面带苦涩，无奈说道， 　　“对方的攻击很诡异，即使侥幸活下来，也能夺走我们的一项能力……” 　　一号：？？？ 　　“你，该不会被夺走了无敌的能力吧？！” 　　园长点了点头，默认了。 　　一号急的跳脚， 　　“这算什么事啊！园长，你是不是和乔家人有关系啊，你这无敌的替身也被人夺走了？是不是因为太强，为了推进剧情被强行削弱了，这已经不是你的版本了，老家伙！” 　　前半截，一号还在为众人的处境担忧。 　　后半截，一号已经开始嘲讽园长了。 　　遇事不决，先内斗。 　　我也许不能输出敌人，但我绝对可以输出队友！ 　　一号的发挥，依旧很稳定。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 　　园长摆了摆手，解释道， 　　“那能力不是无敌的，我们还有翻盘的希望！” 　　“哦？” 　　一号拿出一包薯片，送了一片在口中，咔吧咔吧吃了起来，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说说看。” 　　换做其他时候，园长都不会暴露自己能力的弱点。 　　眼下，他最强的能力被夺走了，这份能力在对方手中，想要翻盘，园长只能这么做。 　　“没有哪项能力是无敌的。” 　　园长平静说道， 　　“我的真实能力，如果攻击者的失乐园财富榜排行低于我，则该攻击失效。” 　　星期六眉头一挑，他倒是没想到，园长的能力竟然是这样！ 　　“原来如此……” 　　如果是这样的话，园长之前想要杀死一号的行为，就合理起来了。 　　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失乐园的财富榜前三排名： 　　大师，一号，园长。 　　换而言之，只有一号和大师能够伤害园长！ 　　大师已经死了，园长再杀掉一号，他就真的无敌了！ 　　废物小队，想要通过一号找到死神，掌握死而复生的秘密。 　　对于园长来讲，他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杀掉一号，然后利用特殊的手法，把一个家伙强行融合到自己体内，从此园长就是无敌的。 　　可惜，园长错过了最好杀死一号的机会，看守者替一号挡下了必死的一刀。 　　再次见到一号，园长确实有能力弄死还没觉醒的一号。 　　可大敌当前，只有一号能够杀死对方，园长必须让一号活着，甚至要帮对方觉醒能力。 　　至于觉醒能力之后的一号……恐怕就没有那么好杀了。 　　尤其是，一号知道园长的真实能力后，一定会有所提防。 　　不过，园长不会为过去的事后悔，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已经做到了最好。 　　最终的失败，是天意也好，是有人刻意为之也罢，园长都能坦然接受。 　　“等等。” 　　一号显然不在意园长的那次刺杀，他更在意另外一个问题， 　　“安息日呢？如果对方能夺走能力，【安息】能力被夺走的话，我们可就真完了！” 　　园长的‘伪无敌’状态，还能靠着一号来破解。 　　即使无法破解，无敌也只是防御，而不是进攻手段。 　　安息日的‘安息’才是真正无解的能力。 　　“这点你放心，如果对方有【安息】，我们已经安息了。” 　　园长解释道， 　　“安息日比我们先进来，更早面对攻击，他甚至可能目睹了探险家被杀的一幕，知道对方能够夺走我们的能力。 　　因此，结合安息日的能力和现在的局面，他大概率会把自己隐藏起来。” 　　安息日隐匿在黑暗之中，是绝对的视野盲区。 　　无论是园长、一号，还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都无法找到安息日。 　　可这样也意味着安息日无法反攻。 　　他只能耐心等待，等一个翻盘的机会。 　　眼下，这份机会被寄托在一号身上，也不知道安息日会是什么心态。 　　任何路登面对这种情况，可能都会选择发起投降。 　　指望一号靠得住，不如指望猪能上树。 　　“这家伙，完全是躺赢嘛！” 　　一号愤愤不平道， 　　“等剧本结束了，我要举报他挂机！” 　　园长和星期六已经学会了无视一号的胡言乱语。 　　园长继续说道， 　　“这片纯白空间，每过一段时间，都会亮起红色灯光，先后闪烁三次，然后敌人就现身了……” 　　按照园长的说法，敌人是一个笼罩在斗篷之下，手里握着一把巨大镰刀。 　　敌人拥有的能力不详，已知的有两个——探险家的能力，园长的‘伪无敌’。 　　这个酷似死神的家伙，攻击手段很简单。 　　挥舞镰刀，收割生命或者能力。 　　园长第一次没有防备，直接被镰刀命中了。 　　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园长身上的三项能力，只有无敌是最鸡肋的，被园长舍弃了。 　　园长活了下来，那份能力也被掠夺走。 　　之后，星期六来到这片空间，有了他的辅助，应对起来就轻松多了。 　　“这样啊……” 　　一号一边听，一边打开了一听可乐。 　　犹豫了一下，一号从兜里摸出一包糖，闭着眼睛倒入了可乐里，然后仰头闷了。 　　敌人的攻击随时可能会降临。 　　他想要活命，必须尽快觉醒能力。 　　一号虽然被众人视为元老，可他依旧是路登，至少一号觉得自己是。 　　他很清楚，在什么情况，该做什么事。 　　只是……每一次，一号做出果断且正确的决定时，结果似乎都不太好。 　　服下带有辐射的饮料后，一号感觉喉咙有些烧的慌，连忙喝了两口蜂蜜水。 　　“我说，失乐园的大师，反抗军的先知，大家都是路登，你们说……” 　　一号打量着周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道， 　　“这美丽新世界背后，该不会也是路登吧？” 　　“不是可能。” 　　园长摇了摇头， 　　“一定是。” 　　这是直觉，也是他根据经历的一切推论出来的。 　　只是，有一个问题，先知想不明白。 　　反抗军想要反抗美丽新世界，失乐园想要找出最强的路登…… 　　美丽新世界，到底想要什么？ 　　在三方势力里，美丽新世界是最强的，也是最神秘的。 　　号称没有任何秘密的美丽新世界，却从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是，眼下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一号刚提起美丽新世界的话题，红色灯光便开始闪烁。 　　“要来了！” 　　三人背靠背围成一圈，警惕看着周围，等待敌人来袭。 　　星期六压低声音说道， 　　“不要害怕会死，我记录了死神的能力，制造出了便签。” 　　一号眼前一亮，追问道， 　　“你能自己试试吗？” 　　星期六：…… 　　他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别胡闹，来了！” 　　伴随着园长的低声提醒，一个身披绿衣，假扮成死神模样的存在出现在众人面前。 　　对方的面孔隐藏在斗篷之下，看不清真容。 　　他一出现，就直奔一号而来，挥舞着镰刀。 　　眼看镰刀即将落下，园长毫不犹豫砸了一下手中的手杖，低吼道， 　　“会议开始，坐。” 　　星期六立刻坐下。 　　身穿绿衣的死神身体一僵，镰刀没有继续挥下，也没有坐下。 　　一号则站在原地，镰刀距离他之后不到10厘米的距离。 　　园长再慢点，一号就要擦破皮了。 　　星期六进入了开会状态，一号却没有。 　　上一次开会，也是这样。 　　众人都坐着，一号则喝着蜂蜜水围观。 　　哪怕是一号，此刻也注意到异常，眼底闪过精芒，明白过来。 　　园长的所有能力，都有一个前置条件——只对财富榜地位低于他的存在有效。 　　免疫伤害也好，重复、开会……统统对一号无效！ 　　想明白这一点的一号，兴奋喊道， 　　“木大木大！”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镰刀开始颤抖！ 　　园长脸色一变，连忙说道， 　　“散会！” 　　一瞬间，众人身上的束缚消失，星期六贴上一张便签，带着园长和一号急退！ 　　撕拉—— 　　镰刀划出利风，砍在一号原先在的地方。 　　一号眼前一亮，说道， 　　“他是瞎的！” 　　显然，敌人并没有那么无敌，视力可能是他的弱点之一！ 　　“这点我们之前就注意到了。” 　　星期六摇头， 　　“没这么简单的。” 　　他们怀疑，对方还有底牌没出。 　　如果斗篷之下，真是那家伙的话…… 　　死神来回游荡了一会儿，没有找到三人的身影，却没有离开。 　　他停在原地，身上的绿色外衣开始变色。 　　星期六趁机介绍道， 　　“绿色只会挥舞镰刀，红色会进行无差别攻击，每人必须承受一次……最好别遇到黑色。” 　　显然，他们在黑色死神手下吃过苦头。 　　星期六话音未落，死神的外衣变成浓墨一般的黑色。 　　他松开了镰刀，镰刀悬浮在空中，开始围绕死神缓慢旋转。 　　死神的头颅微微下垂，可看上去更像是仰头，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吼声，这声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来自深渊的恐怖魔物。 　　画风，逐渐崩坏起来。 　　看到这一幕，一号也很无奈。 　　他们就像一群超能力者，刚刚完成觉醒，突然要打一个玄幻BOSS。 　　这玩个锤子！ 　　伴随着死神的尖啸，园长和星期六感受一股巨力袭来，将两人死死压在地面，动弹不得。 　　而天空中，无数镰刀悬浮，如同雨点一般密集，静止在空中。 　　不，不是静止！ 　　镰刀在缓缓下落！ 　　当镰刀落下的那一刻，就是众人身死之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园长微微眯眼，却没有太多慌乱。 　　如果真有这么巧的话…… 　　一号，该觉醒能力了！ 　　“园长！我觉醒了！” 　　一声怪叫，一号飞快念出自己‘刚’觉醒的能力， 　　“诵读神圣法典，即可激活神圣法典的效果！卧槽！这就是元老吗？我爱元老院！我爱当元老！我是神邦至高无上的王！” 　　一号又开始经典胡言乱语环节了。 　　显然，他对于自己的能力很满意！ 　　“那你……快念呀……” 　　园长和星期六都被死死镇压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连说话都很吃力。 　　眼下，翻盘就只能靠一号了！ 　　元老的能力，可以利用神圣法典，听上去很强大的样子。 　　星期六提醒道， 　　“第 六 章，第七节。” 　　这一节的神圣法典，可以帮助他们瞬间翻盘！ 　　刚刚还兴奋无比的一号，忽然陷入沉默，面露尴尬之色，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园长吐出一口鲜血， 　　“你还在……等什么……” 　　如果现在不发动能力，等园长和星期六死了，对方拥有了园长和星期六的能力，哪怕一号手握神圣法典，也不可能翻盘！ 　　园长的重复能力，可以完美克制一号。 　　一号嘴角依旧在抽动，有一句话堵在胸口，让他说不出来。 　　这件事，哪怕是一号自己，都觉得有些太丢人了。 　　他宁可死，也不愿意这么丢人。 　　就在局面僵持之时，纯白空间中，忽然涌出一大片黑暗。 　　黑暗里的棺材缓缓打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从黑暗中浮现。 　　一直隐藏在战场中的安息日，忽然现身。 　　安息日睁开双眼，冷哼一声，随口戳破真相， 　　“这蠢货忘了神圣法典怎么背。” 　　园长：…… 　　星期六：……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刻，一号会因为这种事掉链子！ 　　一号涨红了脸，手指悬在空中，哆哆嗦嗦，他想要说对方诽谤自己，又没有这个底气。 　　安息日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恰好能让一号郁闷到吐血的程度，用恭敬的语气说出最嘲讽的话， 　　“我说的对吗，元老大人？” 第080章 你又在冒充伟大的先知了 　　一号很快调整好心态，讪笑道， 　　“安息日，我考考你，神圣法典第 六 章，第七节是什么内容呀？” 　　安息日懒得理会他这些元老把戏。 　　嘲笑就到此为止吧。 　　再拖下去，园长他们就真要死了。 　　“凡是被圣人庇佑的，都不受恶魔的侵害，凡是堕入恶魔怀抱的，都不被圣人庇佑。” 　　一号重复了一遍，原本躺在地上的园长、星期六，瞬间感觉束缚消失不见。 　　至于他们头顶的镰刀，也一点点消散。 　　至于那黑衣死神，则缓缓向后退去。 　　他一边退，一号一边甩手跺脚厉声喝道， 　　“退！退！退！” 　　众人：…… 　　“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才是真的路登。”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不做路登了。” 　　“确实，做这种家伙的克隆体，有点丢人。” 　　“……” 　　众所周知，在嘲笑一号这件事上，所有路登都能达成共识。 　　黑色死神缓缓隐去，这一次的袭击告一段落，众人暂时安全了。 　　“说正事吧。” 　　园长环顾一圈，开口说道， 　　“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我们知道这家伙在外界的真实身份了……” 　　一号愣了一下。 　　明朗？ 　　什么明朗？ 　　他跳过什么关键剧情了吗，还是漏了什么关键信息，为什么自己听不懂园长在说什么？ 　　园长瞥了一号一眼，看着一号智慧的眼神里透露出没有智慧的光芒，就知道这家伙又迷糊了。 　　园长没好气说道， 　　“是遗忘者！遗忘者！” 　　遗忘者？ 　　他的能力不是失忆，以及让人遗忘吗？ 　　一号毕竟不是真傻子，被园长提醒之后，立刻反应过来， 　　“我刚才想不起神圣法典，不是我忘了，而是遗忘者的能力在生效！” 　　“没错。” 　　星期六点头，附和道， 　　“这家伙在外界也要一个身份，需要扮演某人，怎么扮演才能不露馅呢？” 　　扮演一个失忆的人，扮演一个完全没有过去的人，就不会有任何暴露的风险。 　　又一个关键信息被找到。 　　大师，或者某个不知名的敌人，以遗忘者的身份在外行走。 　　他也许是遗忘者本人，也许不是。 　　死神，魔术师，遗忘者…… 　　整条线清晰了起来，大师挑选的队友，一直在他们眼前，从未被怀疑过。 　　“准确来说，大师的计划不需要每一个人都全程参与。” 　　安息日沙哑开口，冷冷说道， 　　“假如他需要某人的帮助，只需要在计划执行前，找到这个人，和对方达成一笔交易，提出一个无法被拒绝的价码，即可做完这一切。” 　　如果这些人都是大师在六年前找到的，谋划了一切，大师未免太恐怖了。 　　换成安息日这种做法，更加灵活，可行性也更高。 　　计划最重要的一点，大家都是路登，在关键时刻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路登的行为太好预判了。 　　和其他人相比，一号反倒更加特殊一些。 　　他也是按照本能在行动，也是用同一套思维模式，每一次做出最优解，却能成功把所有事搞砸…… 　　可能，这就是元老吧。 　　一号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们知道这家伙是遗忘者，可我们被困在这儿，怎么把信息传出去呢？” 　　他们如今所在的纯白空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更别提和外界沟通了。 　　“等。” 　　园长给出自己的计划， 　　“等下一次攻击，等下一个人出现。” 　　有变化，才能有应对。 　　安息日则微微摇头， 　　“不能再等下去了。”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既然敌人已经出现，那就上去给他一拳。 　　没等一号发表意见，星期六抢先说道， 　　“我支持安息日。” 　　园长的性格更加沉稳一些，选择偏保守，不愿意冒险。 　　有了星期六支持，场内顿时变成2：1，墙头草一号毫不犹豫选择了安息日。 　　3：1，园长必须少数服从多数。 　　“冒险也许不是坏事，但稳妥一些更好。” 　　园长沉吟片刻，转而看向星期六， 　　“你还能创造先知的便签吗？” 　　星期六翻出两张便签，递给园长， 　　“一共只创造出来了三张，行动前用过一张，预言的画面你也看见了……” 　　预言的画面？ 　　一号好奇看向园长，蹲一个答案。 　　“你自己看好了。” 　　园长把一张照片展现出来。 　　照片上的内容很简单，一个路登被挂在路灯上。 　　“这算个狗屁预言！” 　　一号翻了个白眼， 　　“这画面我也能预言。” 　　安息日附和道， 　　“确实，猪都知道。” 　　一号急了，“你再骂？” 　　安息日冷笑道，“别急呀，我骂猪你急什么？” 　　用猪来和一号对比，辱猪了属于是。 　　“……” 　　一号的能力确实不错，如今拿回神圣法典的记忆后，更是如猪添翼。 　　但是，面对安息日，还是无从下手。 　　安息日的能力也许不是最强的，但自保这方面直接拉满。 　　哪怕是之前无解的死神，安息日也能轻松避开。 　　“别闹了。” 　　园长制止了两人的斗嘴，把一张便签送到一号面前， 　　“一号，这张便签你来用。” 　　一号自信说道， 　　“果然，还是要靠我才能拯救世界吗？” 　　他宛然一副救世主的模样。 　　园长没理会他的臭屁，继续说道， 　　“神圣法典第 五 章第十六节，用这段，你应该能把预言的能力最大化，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一号郑重接过便签，贴在自己身上。 　　预言能力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念出关于未来的问题，会有一张相片出现在。 　　按照园长的建议，一号先动用了自己的能力，念诵神圣法典。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声音落下，一号双眼冒出一道精芒，他同时念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是谁？” 　　众人：…… 　　园长没有告诉一号，该问什么问题。 　　因为园长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动用珍贵的预言能力，到底该问什么。 　　索性让一号自由发挥了。 　　谁能想到，一号上来问这么一个问题。 　　不过，众人很快释怀。 　　‘我是谁’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太多人。 　　其他人被这个问题困扰，很容易陷入虚无主义的圈套，进而在无限的堕落感中感觉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路登们被这个问题困扰，则是另一个问题。 　　他们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路登。 　　如果不是，自己又是谁？ 　　一号问的这个问题，看似愚蠢，实际上透露着一种元老独有的智慧。 　　很快，一号眼中的光芒褪去。 　　“咦，照片呢？” 　　一号茫然看着周围，诧异问道， 　　“预言失败了？” 　　园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让预言飞一会。” 　　一号刚想说什么，感觉一股呕吐欲涌上来，他竟然直接半跪下来，弓着背，不停呕吐。 　　“呕——” 　　一号硬生生吐出来了一个胶卷！ 　　他怎么也想不到，预言是这样生效的！ 　　这么看来，先知确实是个狠人！ 　　相卷出现的瞬间，一抹黑暗从安息日肩上飞出，直奔胶卷而去。 　　园长一敲手杖，低喝道， 　　“退去！” 　　黑暗竟然撞上一股无形的墙，硬生生在胶卷前停了下来。 　　“果然。” 　　安息日嘴角微微咧起，嗤笑道， 　　“你的第三项能力，根本不是开会。” 　　园长没有多解释什么。 　　这项能力，从某种角度解释，更像是秩序的维持，说更通俗易懂一点——言出法随。 　　只不过，园长这样使用，受到的限制也更多。 　　他只能在失乐园的范围内使用，而且对一号、大师都无效。 　　那只黑鸦回到安息日肩膀，与他融为一体， 　　“看来，等这件事结束后，有必要提升一下我在失乐园的财富排行了。” 　　园长没理会安息日的挑衅，而是给星期六使了一个眼色。 　　星期六快步上前，捡起胶卷，用便签能力搭建了一个暗室，开始洗胶卷。 　　很快，什么也没有的胶卷竟然出现了画面，星期六洗出不止一张照片。 　　拿着四张照片，星期六走出了暗室，抹去额头的细汗， 　　“都在这儿了。” 　　四张照片都装在信封里，每个人都有份。 　　园长、安息日、星期六、一号。 　　每人领走了自己的信封，其他人没急着拆开信封，他们还没准备好看这个答案。 　　信里的照片很重要，要慎重。 　　一号随手就把信封拆了，众人凑上来，想要看清他的相片。 　　相片上的一号凄惨无比，左眼插着一把叉子，满嘴牙也碎的七七八八，即便如此，他还在狂笑，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他那股狂妄与不羁。 　　一号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 　　其他人生出一个疑惑，“这家伙真是一号吗？” 　　园长则有另一个问题，一号这幅模样看着很惨，但更像是……自己打自己？ 　　这方面，园长比较有经验。 　　难道说，自己的能力早晚会落在一号手里？ 　　对于园长来讲，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单凭一张照片，能够获取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园长没有顾虑太多。 　　预言这种能力，本来就很鸡肋，关于预言的解读又有多种多样，戏剧性十足。 　　其他人暂时没打算看自己的照片，众人商议了一下，准备在纯白空间里主动探索一下。 　　等下一次攻击到来时，再展开反攻。 　　四人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向前走去。 　　期间，一号溜到安息日身边，似乎想和安息日说什么。 　　安息日没有废话，直接动手了。 　　如果不是有神圣法典庇佑，一号免不了挨一顿揍。 　　“瞧你这暴脾气，咋说动手就动手……” 　　一号嘀嘀咕咕，灰溜溜跑了。 　　骚扰完安息日，一号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一号贴着星期六身边，用只有两人的声音问道， 　　“你是先知对吧，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星期六身体一僵，眼神微微下沉。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 　　是在失乐园的时候？ 　　还是在反抗军总部？ 　　应该是刚才暗室洗照片的时候，一号没有预言出那么多画面，自己干脆把照片补齐了。 　　还是不够小心，这个细节被他看穿了？ 　　即使被看穿了，为什么是一号？ 　　难道一号是大师？ 　　不对，袭击他们的家伙才是大师，自己的预言不会错。 　　一号不是大师，一号又是谁，那家伙么？ 　　至于一号的交易是什么，自己该不该答应…… 　　一瞬间，星期六脑海闪过了无数念头，尝试找出破局的最优解。 　　正当星期六准备和一号展开进一步沟通时，一号再次开口， 　　“看来你不是了，可惜，当我啥也没说啊，别往心里去啊，我不懂事说着玩呢！别动手啊！” 　　星期六思考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一号直接排除了他的嫌疑。 　　在一号看来，先知有预言的能力，自然要预言最重要的事。 　　什么事最重要？ 　　那当然是一号和先知的强强联合！ 　　他堂堂失乐园的榜一大哥，携手反抗军的先知，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二人联手，共治天下…… 　　因此，在一号的构想里，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先知应该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甚至带有几分不屑说道， 　　“等你很久了，怎么现在才来？” 　　这样，才符合两人的逼格！ 　　这样，才能为两人的辉煌事业拉开帷幕！ 　　一段传奇的开始，也必须足够传奇！ 　　那可是先知！拥有预言能力的先知！ 　　他能忽略掉和自己的联手吗？ 　　不能够呀！ 　　退一步说，就算先知不打算和一号联手，先知总能预言到先知身份的暴露吧，总该有一套说辞来洗脱嫌疑吧？ 　　一号总不能把先知想成和自己一样吧，连这种事都不防着？ 　　星期六没有任何预备，更像是被一号给问傻了。 　　这种反应，绝对不可能是先知！ 　　一号再次悍跳预言家，洗清了星期六的嫌疑。 　　拍了拍星期六的肩膀，一号就像无事发生一样，随意说了两句，打发对方。 　　主要是，刚刚在安息日那里讨了一顿打，一号害怕星期六也揍自己一顿。 　　在星期六诧异的目光之下，一号屁颠屁颠跑到园长身边，板起脸，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先知对吧，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第081章 死神来了。 　　园长举着拐杖，撵着一号跑了半圈。 　　“你再胡言乱语，我现在就弄死你！” 　　虽然年龄变老了很多，但园长的脾气更加暴躁了一些。 　　这种变化很细微，但想要捕捉起来并不困难。 　　园长很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但他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一号缩着脖子，如同一个肉球一般，眯成缝的小眼睛打量周围， 　　“我说，老头，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剧本，咱们咋办？” 　　“咋办？” 　　园长没好气说道， 　　“凉拌！” 　　他能怎么办。 　　在人生前半段，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是路登，并以此为目标，展开一系列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 　　当一切落幕，台下忽然响起掌声，观众带着笑容迎了上来，庆祝演出圆满结束？ 　　如果真有这种事发生，园长恨不得一拳揍在对方脸上！ 　　一号接连两个问题，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我是谁？ 　　到哪去？ 　　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就能凑齐经典三连问了。 　　从哪来？ 　　对于其他人来讲，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不太一样。 　　可他们都是路登，用同样的DNA，用同样的思维模式，过着不同但类似的人生…… 　　虽然看着自己的克隆体遍地跑，但他们都在内心坚信，自己才是真正的路登，这些不过是冒牌货罢了。 　　想让他们承认自己是冒牌货，不如让他们死了算了。 　　所有人心里在想着相同的事。 　　唯一不同的是，一号说了出来，还用他那特定的浮夸语气。 　　“等等。” 　　园长忽然停下脚步，环顾一圈，问道， 　　“我们多久没有经历攻击了？” 　　星期六扫了一眼怀表， 　　“距离上一次攻击，已经过了25分钟49秒。” 　　安息日沙哑开口，“这是间隔最久的一次了。” 　　一号睁着纯真的双眼，好奇问道， 　　“没有袭击，难道不是好事吗，难不成要挨揍才行？你们该不会是抖M吧？” 　　在讨论正事的时候，大家会自动忽略一号。 　　园长沉默片刻，提出一个提议， 　　“动用最后一次预言的能力，预言下一次空间袭击的到来时间，如何？” 　　预言能力十分珍贵，正常来说，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园长却要用来预言一次袭击的时间。 　　星期六自然没有意见，安息日也稳稳点头，赞同园长的做法。 　　众所周知，在投票时，一号会自动选人多的投。 　　所以，他也投了赞同票。 　　这一次，园长利用便签，发动预言，吐出了胶卷。 　　星期六将胶卷洗出来，照片上一片空白。 　　一号探出半个脑袋，挑眉说道， 　　“你这是拍立得吧，我知道，要抖一抖才能出画面……” 　　说着，他把照片拿了过去，开始抖动。 　　其余三人无视他的，彼此交换眼神，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不会有下一次袭击了。 　　这是预言的结果。 　　对方不是要杀死他们，只是想要困住他们。 　　他们这里没有袭击，可袭击者拥有的战力，众人已经见识过了。 　　拥有这样能力的人，在反抗军总部，会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星期六脸色一沉，心底暗道， 　　“这就是你的计划么，大师……” 　　他缓缓闭上双眼，无数画面从他眼前闪过。 　　反抗军是他一生的事业，一朝被毁，难免有些伤感。 　　星期六再次睁开眼时，之前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消失，只剩下平静。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计划能成功的话…… 　　他会带着所有人离开，反抗这该死的命运，这该死的世界…… 　　先知，拥有预言的能力，只为了一个目标存在——反抗。 　　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出卖自己，出卖一切。 　　就像所有路登会做的那样。 　　在整个棋局里，从头到尾，只有一件事，大家猜对了。 　　大师和先知联手了。 　　只是，两人联手的方式很隐晦。 　　大师不知道先知是谁，先知不知道大师要干什么。 　　先知知道大师知道先知在失乐园……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一致的，可以结伴同行，仅此而已。 　　这就够了。 　　这种默契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实现任何铺垫，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 　　在对的时间，所有人都会做对的事。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路登。 　　一号除外。 　　现在，星期六已经猜到大师的计划全貌，他甚至不需要动用预言的能力，都能猜到。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 　　等待……死神降临。 　　…… 　　反抗军总部。 　　一个路灯上，挂着一个路登。 　　周围围着数十人，仰头看着这一幕，每个人的表情不同。 　　普吉神父站在路灯旁，低声祷告着什么，确保绞绳上的家伙死透了。 　　这是他的能力，也是他的使命。 　　祷告完，普吉神父抬头看向路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安。 　　他吊死的路登，是一个传奇人物。 　　是魔术师，是死神，是……大师。 　　这样一位存在被吊死，意味着反抗军的胜利，也意味着传奇的落幕。 　　对于传奇，再怎么尊敬都不为过。 　　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曾是传奇，未来也会是传奇。 　　普吉神父很肯定，被自己的绞绳锁定，这家伙注定会回归死神的怀抱…… 　　想到这里，普吉神父脸色一僵，一股无名的寒意笼罩全身，他想到了一件恐怖的事！ 　　“猜到了吗？” 　　一个声音打破宁静，在普吉神父耳边响起，如同死神在耳边低语。 　　这一刻，普吉神父仿佛与世界隔绝，独处一个独立的空间。 　　而他面对的，则是这世上最恐怖的存在……死神。 　　咔嚓咔嚓—— 　　颈椎骨松动的声音，在这一刻格外刺耳，似乎有谁在揉脖子。 　　黑暗之中，走出一个身影，披着一件五彩斑斓的黑色外衣，握着一把扭曲的长镰刀。 　　对方阴恻恻问道， 　　“当死神回归死神的怀抱，会发生什么？” 　　普吉神父死死盯着对方，脸上带有难以置信，低吼道， 　　“不可能！我已经杀死你了！” 　　“谁说不是呢？” 　　那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可死亡并不是终结，不是吗，我的朋友，当年这句话还是我告诉你的呢。” 　　这句话，确实是路登告诉普吉神父的。 　　普吉神父脸色越发难看，身体僵硬无比， 　　死亡不是终结， 　　因为路登会死而复生。 　　对于路登来讲，这是常识。 　　对于死神来讲，已经不是死而复生的问题了。 　　死神本来就处于死亡的状态！ 　　普吉神父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愚蠢！ 　　他竟然想吊死一个死神？ 　　你无法杀死一具尸体！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像一号一样了？ 　　普吉神父立刻反应过来，不是自己变蠢了，而是自己被暗算了！ 　　他的使命，是先知赋予他的！ 　　当然，这不是先知的能力。 　　而是安吉拉的‘真心换真心’进阶使用，间接影响了普吉神父，让他潜意识认为，自己必须去做这件事！ 　　安吉拉是来自失乐园的卧底，根本不是反抗军的人，她不听先知的，听大师的！ 　　可普吉神父被算计，确是先知的手笔，这意味着…… 　　阳光沙滩之子！ 　　先知和大师这两个狗娘养的真联手了！ 　　普吉神父低声骂道， 　　“早就知道路登不值得信赖！” 　　死神回归死神的怀抱，如果从字面意思来理解，那很好推论出结果——死神被强化了！ 　　也可以用更花里胡哨的解释，什么二次觉醒呀之类的。 　　凑合凑合得了。 　　“其实我不打算用镰刀，我觉得双枪更适合一些……” 　　死神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手里握着一把扭曲的长镰刀， 　　“但是，反正是收割韭菜，凑合一点吧。” 　　杀人，怎么都是杀。 　　结果一样就好了。 　　镰刀挥下，一道寒光闪过，普吉神父眼中的世界被一分为二。 　　他也被一分为二。 　　他死了。 　　在其他人看来，普吉神父死的很蹊跷。 　　他当然没有被一分为二，那样太夸张了。 　　死神的手法，更高级一些，更含蓄一些。 　　他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表情扭曲，脸色煞白无比，身体僵硬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 　　人群里，有人惊呼道， 　　“死人了！” 　　众人一拥而上，训练有素的医生立刻上前，替普吉神父做检查。 　　他们甚至没有任何抢救的意思，直接开始尸检。 　　“体表温度，负10度，他就像在冷库里过了一夜！” 　　“器官完好，等等……这里有一个小口，这伤口像是……镰刀划的？” 　　人的心脏很脆弱。 　　哪怕只是开一个小口，也能瞬间毙命。 　　让众人想不明白的是，究竟是怎样的能力，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等众人回过神来，抬头看时，死神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一个杀死普吉神父，是为了消除绞绳上的力量。 　　下一个……会是谁？ 　　众人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蔓延，很快又被冲淡。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死神，将对方绞死，却惊讶的发现，死神是杀不死的。 　　普吉神父一死，失乐园众人失踪，先知假死…… 　　众人陷入群龙无首的情况，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 　　侦探似乎看到了什么，下意识想要拔枪射击，可他的左轮走火了…… 　　没错，左轮，走火，就是这么荒诞。 　　侦探击中了自己的大腿，只是一些皮肉伤，甚至没有打穿大动脉。 　　以反抗军的医疗水平，他能轻松活下来。 　　就算侦探自己处理伤口，都能延缓自己的死亡。 　　可惜。 　　帮他处理伤口的医生，在操作仪器时，不小心按错了一个按钮，激光手术刀将侦探整条大腿切了下来。 　　侦探：…… 　　医生乱中再次犯错，尝试补救的时候，竟然用错了药。 　　原本还能抢救的侦探，当场死亡，现场十分血腥。 　　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医生内心涌现出愧疚和自责，他竟然一把抢过侦探的左轮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来了一发！ 　　这一次，他没失误。 　　砰！ 　　枪响了。 　　有枪响，就会有人死。 　　两声枪响，侦探和医生先后死去。 　　哪怕是一号在这里，都能注意到事情的不对劲！ 　　这两人的死亡太诡异了！ 　　众人忍不住想，下一个会是谁？ 　　死亡并不可怕。 　　无意义的死亡才可怕。 　　眼下，处于被动的众人，如同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更令人绝望的是，即使找到敌人，又能如何？ 　　找到死神，然后呢？ 　　杀死他？ 　　死神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杀死他，只会让死神变得更强！ 　　杀不死，逃不掉，躲不过…… 　　摆在众人面前的，似乎只有等死这一条路。 　　整个反抗军，成为一个巨大的囚牢，他们就是这囚牢里的死囚，等待死亡奖励！ 　　“啊！我死了！” 　　人群里，一人怪叫了一声，然后就真死了。 　　众人回过头去，这才注意到，死者是遗忘者。 　　遗忘者的死相很惨，整个头都被人扭过去180度，没救了，活不了。 　　他死的有些草率了。 　　毕竟，遗忘者是失乐园、反抗军的双面二五仔，身份暴露之后，都能全身而退，如今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他的经历，堪称传奇，能够在双方反复横跳，还没有任何后果的，独此一家。 　　结果，在这场杀戮的盛宴里，遗忘者什么都没做，就稀里糊涂死了。 　　又死了一个人，死亡的阴影再次压下来，压得众人喘不过来气。 　　来不及为遗忘者悲伤，众人开始讨论对策。 　　说是讨论，其实是说服彼此。 　　有人想逃，留的路登在，不怕没路灯。 　　有人想找到死神，把对方流放或者驱逐。 　　有人想要最后疯狂一把…… 　　谁也说服不了谁。 　　每个人的看法都有道理，每个人的计划都有说服力…… 　　当一群路登凑在一起时，如果没有首领，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咳咳……” 　　音响里传来一个人的咳嗽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脸色一紧，环顾四周，想要找到暗中的敌人。 　　对方不仅出手杀人，甚至敢主动挑衅！ 　　太特么嚣张了！ 　　那人低声问道， 　　“听，是什么声音？” 　　众人竖起耳朵，不肯放过任何细节，听清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什么声音？ 　　没听见呀！ 　　“哦！原来是……” 　　那人低笑着公布了答案， 　　“死神来了！” 第082章 旧的时代落幕，新的时代启航 　　死神来了。 　　所到之处，唯有死亡。 　　反抗军总部的众人，如同一朵朵死亡之花，接连盛开。 　　镰刀最后一次挥舞，带走最后一条性命。 　　至此，反抗军总部已经没什么活人了。 　　手握镰刀的死神，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张开双臂，身体向后倒去。 　　就连死神在这一刻都死了。 　　还有一个人活着。 　　众多尸体里，头扭了180度的遗忘者忽然站了起来。 　　“哎，我轮椅呢？” 　　大师跌跌撞撞找到了自己的轮椅，坐了上去。 　　他随口喊道， 　　“一号，搭把手。” 　　大师这才意识到，一号走了。 　　好在，这轮椅是电动的。 　　在大师的操纵下，轮椅缓缓前进。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一具具尸体，尸体都神奇消失不见。 　　轮椅上有一个显示屏写着数字，每一具尸体消失不见，数字都会跳动一下。 　　12……24……38……64…… 　　大师的能力很简单，他掌握的所有能力都被开发到极致，是真正的大师。 　　这是大师代号的秘密，也是他创办失乐园的原因。 　　必须拥有大师的能力，才能开展计划。 　　他不需要像死神那样，费尽心机去二次觉醒。 　　当然，死神的二次觉醒也是大师教他的方法。 　　死神二次觉醒的条件是完全死亡，而世上能杀死神的存在少之又少。 　　普吉神父的绞绳，恰好能做到。 　　死神二次觉醒之后，把人杀死，人会进入完全死亡的状态。 　　这种状态，能让大师的计划更顺利。 　　正如园长他们猜的那样，大师确实借用了遗忘者的身份。 　　不仅仅是身份，还有能力。 　　想要夺走别人的能力，确实有些困难。 　　但这根本难不倒大师。 　　遗忘者的能力，可以自由进入故事世界。 　　到了大师手里，这项能力被开发到大师级，不仅可以自己进入，还能让别人进去。 　　园长、星期六等人的消失，就是进入了这故事世界，准确来说，在遗忘者的脑海里。 　　活人进入其中会麻烦一点，因为他们不会消停。 　　死人就简单多了。 　　因此，反抗军总部汇聚了绝大多数路登，同时，死神在这里完成了二次觉醒，将所有人屠戮一空。 　　最后，大师来收尾，将所有尸体收起。 　　至于他打算把这些尸体带到哪里去，就不得而知了。 　　反抗军总部除了这些死人以外，还有很多具路登尸体。 　　轮椅驶入无尽长廊，路灯上的尸体不断消失。 　　最终，显示屏上的数字停留在了2077这个数字上。 　　看着数字，大师摇了摇头， 　　“又是一个烂梗。” 　　他身子微微前倾，仰头看向虚假的天空， 　　“这个世界，烂透了。” 　　一点也不美丽。 　　轮椅再次出发，不知道驶向何方。 　　…… 　　在大师执行自己计划的同时，他抽空进入了意识空间一趟。 　　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武器，在意识空间他是无敌的存在，即使死了，也只会退出意识世界而已。 　　大师见到了几个老熟人。 　　“都在呢？” 　　轮椅发出吱呀的响声，出现在四人面前。 　　园长，安息日，一号，星期六。 　　其余三人警惕地看着轮椅上的家伙，只有一号一溜烟小跑来到大师背后，自觉帮他推着轮椅。 　　“我们该谈谈。” 　　熟悉的头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失乐园的众人在这一刻确认，这家伙就是大师。 　　“确实该谈谈。” 　　园长点头，继续说道， 　　“我就是先知，我已经猜到你的计划了，有多大把握成功？” 　　星期六：…… 　　这群家伙是真脏啊！ 　　这辈子绝对不和他们玩狼人杀。 　　自刀，乱跳身份，掀桌子…… 　　就没他们不干的事。 　　即便如此，星期六也没有站出来戳穿园长。 　　大师微微摇头， 　　“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也说不准，这是一场豪赌。” 　　赌上2078条人命的豪赌。 　　赌赢了，他可以带着所有人逃离这里。 　　赌输了，大家都得死…… 　　一号提醒道，“大师，小心有叛徒！” 　　安息日嗤笑道，“怎么，这年头流行自我介绍？” 　　失乐园和反抗军加起来，谁最像叛徒，心里没点逼数吗？ 　　一号别过头去，没理会安息日的诽谤。 　　“长话短说。” 　　大师再次开口， 　　“美丽新世界在打造光速飞船，但位置有限，不能带着所有人一起走……你们有两个选择。” 　　光速，当大师提起这两个字时候，四人集体沉默了。 　　美丽新世界，传说中与光同行的世界，还是没能达到光速吗？ 　　大师给了他们一点时间消化信息，继续说道， 　　“第一个选择，留在这里，最好变成一具尸体，这样我会更轻松一些。 　　第二个选择，我放你们出去，你们继续留在美丽新世界，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势力，也可以蛰伏下来，等待时机。 　　我这次离开会带走所有路登，美丽新世界还会继续克隆路登，你们是能力者，对世界的认知足够多，拥有先发优势，需要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们吧？” 　　留下来，想要创造一个反抗军／失乐园，是再轻松不过的事了。 　　听到这里，一号眼前一亮，追问道， 　　“你们都走了，我是不是能当大师了？！” 　　众人：…… 　　这家伙，还真是稳定摆烂。 　　与其提升自己，不如送走他人。 　　四人里，星期六最先做出了决定， 　　“我和你走。” 　　他是先知，反抗军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他不能逃避自己的使命。 　　离开这里，去光的尽头。 　　光的尽头在哪里，他不知道，但他必须和反抗军一起，一起去看看。 　　安息日则问了一个问题， 　　“我可以保持安息，这样你应该没什么负担吧？” 　　大师头向后仰，摇晃了一下， 　　“是的。” 　　已经有两个人决定留下了。 　　星期六带着拥抱死亡的觉悟，安息日则是由于自身能力的特殊性，不需要冒太大风险。 　　园长则摇了摇头，做出自己的决定， 　　“我要离开这里，我不会重建什么势力，我在，失乐园就在。” 　　园长不喜欢变化，更不喜欢什么新世界。 　　他也觉得新世界很烂，可再换一个世界，还是一样的烂。 　　不如守着这块旧地，度过残生。 　　四人里，三人都做出了决定。 　　所有人把目光看向一号。 　　一号从未感觉自己如此重要。 　　他略带腼腆地说道，“要不……我还是出去吧，我怕死。” 　　怕死，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所有人都能接受。 　　星期六有些诧异，“一号，这是你第一次你没有服从多数。” 　　以往遇到选择，一号的做法很简单，谁人多选谁。 　　这也是他每次都最后选的原因。 　　这一次，他竟然选择了出去，四人打成了2：2平。 　　安息日冷笑道， 　　“也好，他跟着我们，我还真没什么信心。” 　　一号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能把所有事都搞砸。 　　如果他真跟着一起去，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呢！ 　　一号做出了对的选择，众人甩掉了一个累赘，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好。” 　　大师没有多劝，尊重两人的选择。 　　一号和园长的身影从原地渐渐消失。 　　星期六则进入一种假死状态，安息日躺回了棺材里，轮椅上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 　　一栋普通的研发大楼前。 　　轮椅撞在门上，大师扯着嗓子喊道， 　　“开门！” 　　接连撞了几次，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白色大褂，地中海，路登模样的男子。 　　那人不耐烦说道， 　　“大师，你是脑袋装反了，手脚一点毛病也没有，你不会敲门吗？” 　　大师翻了个白眼，不屑说道， 　　“我现在脑袋乱糟糟的，专家，我的飞船呢？” 　　被称为‘专家’的人在前面引路，一边介绍， 　　“实验者二号已经可以启航了，你们会经过六次加速，最后达到亚光速，能否达到光速我不敢保证，有98％以上的成功概率……” 　　最后，两人乘坐电梯来到楼顶。 　　实验者二号没有在这里，而是停在外太空，从那里发射，会更轻松一些。 　　大师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载客量呢？” 　　专家答，“两人，还可以带一个轮椅。” 　　大师微微皱眉， 　　“我以为是三人。” 　　专家不走吗？ 　　“我就算了，我准备研发实验者三号，这一次我有一个新思路，三年就够了……” 　　专家说了一些自己的计划，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大师，你准备带谁上实验者二号，会预言那小子？” 　　“不，一个老朋友。” 　　另一位乘客的信息，大师一直保密。 　　专家也满不在乎。 　　这不是第一次发射光速飞船了。 　　在临行前，大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实验者二号的成功率是98％？” 　　专家若无其事说道，“哦，因为发射了100次，有两艘炸了。” 　　大师：…… 　　他试探性问道，“最初两艘炸了？” 　　“不，最近两艘炸了。” 　　专家劝道， 　　“没关系的，实验数据我都收集够了，要相信专家，98％的成功率，没理由不赌的。就算真炸了，你就当为科研牺牲了。” 　　专家的语气很轻松，分析很理性，说的头头是道。 　　大师翻了个白眼， 　　“废话，你又不上飞船，你当然无所谓。” 　　说归说，事到如今，大师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必须赌这一次。 　　“发射时间在三天后，带上你另外一位同伴，准时到。” 　　…… 　　三天后， 　　外太空。 　　实验者二号飞船。 　　亚瑟坐在副驾驶位，好奇看着周围的一切。 　　“路登，为什么是我？” 　　他原本被困在地牢里，以为这一次会被困很久。 　　谁曾想，没过几天，大师就回来了，不仅顺手把他救出来了，还带着他来到飞船上，要让他体验一次光速的瘾。 　　主驾驶位上的大师，正在做最后的检查，抽空答道， 　　“出去你就知道了。” 　　带上亚瑟，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外太空的实验者二号，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即将进入发射轨道。 　　地面上，故人们也有各自的精彩。 　　园长回到了失乐园旧址，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星期日和新人。 　　园长替失乐园修了一个墓园，墓园的坟墓上，刻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园长只当他们死了。 　　他们也确实死了。 　　这次分别之后，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 　　亦或者，永远不见了。 　　园长没想那么多，他只想守着自己熟悉的世界，过完自己稳定的一生。 　　一号则离开了失乐园。 　　他找了一个风水很高的地方，搭了一个气势磅礴的宫殿。 　　宫殿建成之后，一号亲笔题名。 　　他洋洋洒洒写下了三个字： 　　元老院！ 　　看着牌匾，一号很满意，得意说道， 　　“现在，大家都是元老了！” 　　元老院大舞台，能摆烂你就来！ 　　只有这样，一号才不会显得过于出众。 　　想要隐藏一个元老的才能，只能把他隐藏在一群元老里！ 　　旧的时代即将落幕，属于元老院的新时代即将到来。 　　一号相信，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自己的格外光明。 　　这一天， 　　提前收到消息的园长、一号，在不同的地方，同时抬头看向天空。 　　园长看着头顶的星空，眼神里透露着疑惑， 　　“实验者二号，真的能达到光速吗？” 　　一号站在山巅，拿着望远镜，顶着烈阳，寻找目标， 　　“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见实验者二号？！是不是发射的时间还没到？还是说这外太空望远镜是冒牌货？！” 　　元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听着他的问题，身后的秘书路登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元老，发射在东半球的外太空，咱们这边是西半球，看不到的……” 　　东半球的夜，是西半球的白天。 　　他就是看瞎了眼，也找不到实验者二号的身影。 　　一号：……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快快快，带上蜂蜜水，我还要送大师一程呢……” 　　“谁看见我去西半球穿的衣服了？” 　　“我刚擦的防晒霜，又要换夜用防晒霜！” 　　“……” 　　元老院里，一阵鸡飞狗跳。 　　静谧、神秘的外太空，实验者二号停在发射轨道上。 　　大师的耳机里，传来专家的声音， 　　“发射倒计时！10，9，8……” 　　“3！” 　　“2！” 　　“1！” 　　“点火！” 　　一道白光，点亮了星空，划过天空，最后融入星空，成为星空的一部分。 　　一颗闪耀的星。 　　苍穹之下，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留下一声叹息， 　　“失乐园的时代，结束了。” 第083章 白大褂 　　“属于失乐园的时代结束了。” 　　低语之人，仰头饮尽了杯中之物，带着无尽感慨道， 　　“属于元老院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一号把水杯推了出去， 　　“满上！” 　　星期日翻了个白眼，不屑说道， 　　“喝个蜂蜜水，瞧把你嘚瑟的。” 　　倒满一杯蜂蜜水，递给一号，星期日趴在柜台上，探着脑袋问道， 　　“一号，你说大师，他们就真走了？坐着光速飞船，嗖——，一下就逃离这个世界了？” 　　“不然呢？” 　　一号抿了一口蜂蜜水，七分甜，刚刚好。 　　“大师走了好呀，他走了，我睡觉都踏实了。” 　　星期日皱着眉头问道， 　　“我说你就不好奇，大师他们后续会遇到什么？” 　　“切。” 　　一号嗤笑道， 　　“冒牌货的遭遇，有什么好好奇的？” 　　冒牌货三个字，让星期日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大师也是冒牌货？ 　　星期日的严肃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一号下一句话，让他险些拿起冰桶砸向对方。 　　一号得意洋洋说道， 　　“毕竟我才是真的路登，你们都是冒牌货！” 　　星期日：…… 　　不愧是你。 　　从冰桶里拿出一块冰，塞进嘴里，星期日仰头看向星空，其中一颗闪烁的星星，就是大师乘坐的飞船。 　　他们的故事，又该如何继续？ 　　…… 　　刺眼的光芒剥夺了视野里的一切，进而让人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黑。 　　很黑。 　　光芒剥夺的不止是视觉，还有听觉，触觉…… 　　似乎世界的一切，在这一刻都与他无关，意识潜入深海之中，静谧，死寂，空无一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空无一物的世界又有了声音，又有了光线。 　　“听……得见……吗？” 　　“手电筒拿过来……” 　　“瞳孔有反应，先生，听得见我说话吗？” 　　摇晃着脑袋，他试图抬起手遮挡眼前的光芒，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浑身无力，四肢似乎还被什么东西捆绑着，动弹不得。 　　他只能眯着眼睛，一点点适应眼前的世界。 　　“你好，先生，听得见我说话吗？”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放下手中的电筒，试图和他沟通。 　　他嘴唇蠕动着，像是想说什么。 　　“不着急，慢慢来。” 　　在对方的引导下，他艰难开口，说出了第一个字。 　　“渴……” 　　白大褂那人脸上浮现出无法言说的欣喜，身后甚至传出人群的欢呼声！ 　　仿佛他说出一个字，就是一场无与伦比的胜利一样！ 　　“好渴……” 　　白大褂招了招手，立刻有人送来水杯。 　　白大褂一边喂他水，一边解释道， 　　“你体内的电解质浓度是正常水平，感觉口渴只是心理作用，慢慢来，不急……” 　　喝了点水，他感觉好多了，果然像白大褂说的那样，他并不是真的渴。 　　精神恢复了不少，他睁大双眼，试图摇晃脖子，打量四周，却发现脖子僵硬无比。 　　“别急，你的身体正在恢复，不出半个小时，你就会恢复正常……” 　　白大褂宽慰了他几句，拿出纸和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在恢复期间，有兴趣聊聊吗？” 　　他头向后仰了两下，算是点头答应了。 　　显然，白大褂也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没有追问什么。 　　“根据刚才的沟通，接受信息和表达信息的能力没有问题，所以我想进行下一步检查，看一下现在掌握了多少信息……” 　　白大褂问出第一个问题， 　　“你是谁？” 　　他没有选择回答，而是冷冷看着对方，反问道， 　　“在询问之前，不该先介绍自己吗？” 　　“你说的对。” 　　白大褂点头， 　　“如你所见，我是医生，一个特殊的医生，很抱歉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的姓名，这对你的病情不会有帮助，事实上，我向你自我介绍了不止一次。” 　　医生？ 　　他追问道， 　　“我患了什么病？” 　　“好问题。” 　　白大褂再次肯定他的提问，并且从容回答， 　　“人格分裂，妄想症，虚拟认知障碍……这个单子上有你被诊断的所有病，当然，它们可以统称为精神病和神经病。” 　　精神病和神经病，简单来区分，前者与心理活动有关，后者则是物理上的病变，两者虽然有区分，但有时也会同时出现。 　　他警惕说道， 　　“作为一个医生，这么直白告诉精神病人真相，你觉得合适吗？” 　　这不是正常的治疗手段。 　　除非…… 　　他眼中出现了明亮，说出心底的猜想， 　　“除非我的病已经好了！” 　　白大褂如释重负， 　　“没错，先生，当您可以开始正常沟通的那一刻，代表您的病已经好了。” 　　接下来，白大褂解释了一些治疗的手段，以现在的科技，对于神经上的病变，有着丰富的应对手法。 　　“……我们尽可能以治疗为主，除非完全病变，彻底无法挽回，才会选择克隆神经更换。” 　　听着白大褂的介绍，他追问道， 　　“我的治疗过程中，更换比例是多少？” 　　白大褂骄傲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0.2077％” 　　2077？ 　　这个数字，让他的脑袋有些疼，似乎触及到什么记忆，可又死活想不起来。 　　他强忍着剧痛，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道， 　　“听你的语气，这样做，很花钱吧？” 　　修东西和换东西，成本肯定不一样。 　　只修不换，往往是两个极端，要么是极端的贫穷，要么是极端的富有。 　　既然自己在医院，那肯定是后者。 　　白大褂脸上浮现笑意， 　　“您很有钱。” 　　他不解，“钱哪来的？” 　　“这要问你自己了。” 　　白大褂把问题带回了最初的起点， 　　“你是谁？” 　　他上下嘴唇碰撞了几次，最后说出了内心的答案， 　　“我是……亚瑟……” 　　“没错，亚瑟，你是一个奇迹，活着的奇迹。” 　　白大褂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 　　“你创作的剧本是公司销量最高的，你一年的稿费就能把这间医院买下来，治疗的费用对你来讲，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剧本？ 　　公司？ 　　亚瑟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疼了，头皮有些发痒，像是什么东西在疯狂滋生。 　　亚瑟皱着眉头，额顶冒出不少冷汗。 　　白大褂注意到他的异常，开口道， 　　“治疗虽然很成功，但还会有些后遗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对话来缓解。” 　　亚瑟吃力答道， 　　“怎么……缓解……” 　　白大褂果断说道， 　　“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我一定会给出合理的解答。” 　　他的话里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味，显然十分自信。 　　亚瑟低吼一声，想把内心的苦闷和躁动发泄出来。 　　吼完之后，他问道，“我为什么有……这些记忆……” 　　白大褂试图引导亚瑟，让他的问题更精准一些， 　　“这些记忆是指什么？” 　　亚瑟憋红了脸，“路登……的记忆……” 　　记忆里，他是大师，是先知，是裁缝，是遗忘者…… 　　白大褂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再问，“你拥有最多的记忆，是谁的？” 　　“大……师……” 　　亚瑟仰头又吼了一声，咆哮道， 　　“到底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从刚才开始，这个白大褂就一直在帮倒忙，白大褂问的越多，亚瑟头疼的越厉害。 　　“我现在就回答你。” 　　白大褂语速飞快说道， 　　“你是亚瑟·爱德华，美丽新世界公司的第一编剧，也是路登剧本的创作者，你在尝试开发后续剧本的过程中，出现了认知障碍的状况，本来症状很轻微，按时吃药就能解决，你以‘这是创作的一部分’为借口，拒绝所有医疗帮助，任由病情发展。 　　直到你的情况越发严重，无法分清剧本和现实，更无法区分自己的人生和剧本，在必须医疗介入的情况下，我们接手了你的治疗，所有治疗都在你的监护人陪同下进行，并且按照你的医疗方案严格执行。” 　　亚瑟试图从对方的话语中找到漏洞，但并没有什么成果。 　　只不过，听着对方的话，亚瑟的头疼确实缓解了不少。 　　亚瑟盯着白大褂，如同猎人盯着猎物，追问道，“你是说，路登的一切都是假的？” 　　“有假有真。” 　　白大褂解释道， 　　“历史上真的有路登这个人存在，但只有启云有他的官方记载，神邦和雾都没有路登，他们只是你挑选的传奇人物，将他们三合一，塑造成了新的角色。 　　事实上，这个信息我们试图向你传递过，当你在游戏里的时候，你应该听说过才对。” 　　游戏？ 　　亚瑟眉头拱起，没等他提问，白大褂主动解释， 　　“美丽新世界是一款虚拟游戏，能够100％真实度模拟，你是这款游戏的金牌编剧。” 　　亚瑟再问道，“大师的事呢？” 　　如果真的只是弄混了现实和虚拟，他为什么大部分的视角都是以大师的视角？ 　　这个问题，总该有个答案吧。 　　“这和你的创作方法有关，正如我之前说的，你用历史创作，用现实创作，一切都是你创作的原材料。” 　　白大褂指了指椅子， 　　“因为行动受限，你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轮椅上。你不喜欢正眼瞧人，手里拿着一面镜子，用镜子看后面的人，所以你幻想自己的脑袋被装反了……这两位是照顾你的护工，当然，你称呼她们为天使，堕天使。 　　这位是墓园守夜人，在你的幻想里，他是园长。 　　安息日，太平间管理员……” 　　白大褂介绍了一个又一个人，和亚瑟脑海里的印象重叠起来。 　　亚瑟冷不丁开口，打断了白大褂，问道， 　　“一号呢？” 　　一号又是谁？ 　　白大褂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 　　“他是你的病友，先天智力障碍。” 　　这就说的通了…… 　　一号的表现，确实很合理。 　　亚瑟眼神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自言自语道，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克隆是假的……路登是假的……对了！永生者！永生者呢？！” 　　亚瑟似乎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充满希翼的目光看向白大褂，想听听对方的解释。 　　之前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但永生者是实打实存在的！ 　　这是铁证！ 　　“正如我前面说的，您很喜欢用现实做创作灵感……” 　　白大褂身后走出一个年轻人，和亚瑟印象里的阿乌一模一样。 　　“阿乌·爱德华，您的儿子，伊丽莎白，是您的妻子，至于艾尔·伊莎，当然，我没有评价个人生活的权利，但是，艾尔·伊莎是您妻子的亲妹妹…… 　　咳咳，强调一下，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您的妻子因为这件事正在和您冷战。 　　在您生病之前，您一直试图劝说伊丽莎白女士和您移民到允许一夫多妻制的国家，伊丽莎白女士更倾向于移民到杀死丈夫不违法的国家……” 　　白大褂露出笑意，耸了耸肩， 　　“您希望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都是永生者，事实上，关于第四名，第五名永生者的记忆，您完全没有，不是吗？” 　　听着对方的话，亚瑟缓缓点头，发现了自己记忆中的问题。 　　他确实不知道第四名、第五名永生者是谁。 　　亚瑟又提出一个疑问， 　　“可阿乌是爱圣的后人……” 　　“如果您说的是启云时代爱圣的话，按照DNA比对结果，确实如此。” 　　白大褂笑道， 　　“可您——亚瑟·爱德华，也是爱圣的后人，您特别喜欢编排自己的祖先不是吗，因为爱圣的后人不会因为名誉权起诉您，其他圣人后裔就不一定了。” 　　逻辑，再一次成功自洽。 　　亚瑟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一点点熄灭，他似乎已经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后来又问答了几次，亚瑟渐渐觉得困了，昏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之后的日子，单调且乏味。 　　不断的检查，不断的问答，各种流程有条不紊，可亚瑟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白大褂医生了。 　　这一天，是亚瑟出院的日子。 　　他坐在轮椅上，由阿乌推着轮椅，陪着他出院。 　　伊丽莎白和艾尔都没有出现，显然，三人的关系依旧僵硬。 　　按照医生的诊断，亚瑟已经恢复行走能力，完全不用坐轮椅，可他依旧坚持这么做。 　　轮椅停在医院大厅，阿乌俯下身子，说道， 　　“爸，我去办个出院手续，你稍等一下。” 　　亚瑟点头，“好。” 　　他坐在轮椅上，轮椅的扶手两边都安装有镜子，像是后视镜一样。 　　一般的轮椅，当然不会这么改造。 　　亚瑟坚持要求这么做，由于还在康复阶段，以他的病情，医生建议顺从他比较好。 　　阿乌去办手续，亚瑟则看着两面镜子，打量着过往人群。 　　很快，他在一面镜子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白大褂医生，亚瑟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医生！ 　　“医生！” 　　坐在轮椅上的亚瑟喊了一句，对方却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 　　“医生！” 　　亚瑟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 　　他想推动轮椅，却发现被莫名锁死了。 　　阿乌又去办出院手续，亚瑟如今只能靠自己。 　　情急之下，亚瑟双手撑着扶手，哆哆嗦嗦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用手扶着墙壁，一点点向前挪动脚步。 　　他想追上那个白大褂医生，他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对方。 　　面对亚瑟的呼唤，对方置若罔闻，一直向走廊深处走去。 　　亚瑟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他甚至不需要扶着墙壁，近乎跑了起来！ 　　“医生！医生！” 　　终于，赶在医生进入办公室前，亚瑟赶到了对方身后，喊住了对方。 　　“那个……” 　　亚瑟喘着气，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您还没有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呢！” 　　“我？” 　　那个年轻医生扭头看向亚瑟，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吐出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名字， 　　“路登·辛普森·格里芬。” 第084章 没事的，女皇陛下 　　路登·辛普森·格里芬？ 　　听着对方的名字，亚瑟眼中竟然出现兴奋之色，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白大概医生还想回头说什么，眼前猛地一黑，被一拳狠狠砸在脸上！ 　　“就你他妈叫路登是吧？！” 　　亚瑟喉咙里传出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嘶吼，活生生像一条野兽，将白大褂掀翻在地，拳打脚踢，咒骂不断， 　　“你叫什么不好，叫路登？” 　　“你也配叫路登？” 　　“说话！” 　　“……” 　　走廊上的摄像头，微微挪动，对准了亚瑟。 　　监控画面里，亚瑟好似发疯一般，对着空气疯狂输出，其中几拳头还砸在墙壁上，指节被打的血肉模糊。 　　走廊附近的人，早就被保安拦下，不让他们靠近，以免被误伤。 　　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围着阿乌，一起在看监控，观察亚瑟的一举一动。 　　白大褂之中，为首的一人，仔细观察之后，缓缓开口， 　　“阿乌，治疗过程你也一直在参与，你父亲的认知障碍已经基本消除，我们可以宣布，他从美丽新世界的虚拟世界中逃出，正式回归现实世界。 　　但是，精神分裂这方面，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听着医生的话，阿乌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哈特曼医生，你确定我爸这样能出院？如果他的病情又反复了怎么办？” 　　走廊里的亚瑟，展露出不为人知的凶残一面。 　　“按照之前的测试结果，亚瑟先生的社会攻击性很弱，符合出院标准。” 　　哈特曼医生解释道， 　　“而且，你也看见了，我们的治疗方法是有效的，我们将绝大多数的多重人格都去除掉了，但还有一部分，如果强行去除，亚瑟先生就不是亚瑟先生了…… 　　无论是亚瑟先生自己预先指定的医疗方案，还是联邦的医疗法，都不允许我们这么做。 　　在你全程参与下，我们采用了最先进的医疗方法，把多重人格，塑造成了医生，协助他完成治疗，实现自我救赎。 　　在美丽新世界里，也是多重人格带着他，才能离开虚拟世界，回归现实。 　　回归现实后，也正是这位‘不存在的医生’，帮助亚瑟完成了自我认知的统一。 　　这一次，在我们的主动诱导下，他再次现身，你瞧瞧，亚瑟先生的腿是不是已经没问题了？” 　　哈特曼医生说的内容，阿乌当然无法反驳，可他心里依旧有些顾虑。 　　“要不……再多住院一段时间，观察观察？” 　　哈特曼医生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医院的环境对他有害无利，这重人格是医生，我们现在可以用特殊手段将医生诱导出来，并不代表我们完全掌控了这重人格，如果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出现，很容易前功尽弃。” 　　阿乌试着提出更多的解决办法， 　　“我们弄一个社会环境呢，钱不是问题，买下一处小镇，请一堆演员，一切都按照现实去扮演……” 　　阿乌话还没说完，就被哈特曼严词拒绝了， 　　“千万不要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哈特曼医生厉声道， 　　“你父亲曾经有严重的认知障碍，无法分清现实和虚拟，你如果在现实里再次虚构一个世界，你有没有想过，他一旦发现后，会是什么后果？ 　　他会彻底无法分清现实和虚拟，这样做会害死他的！” 　　被医生迎面一顿训斥，阿乌脸色反倒缓和一些，不知道在想什么。 　　哈特曼医生柔声道， 　　“你也别想太多，阿乌，你父亲是个聪明人，他有他自己的办法，他不是常说吗，这是创作的一部分。你的家庭医生会24小时在线，我们也随时待命，提供医疗援助……” 　　和阿乌重复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哈特曼医生示意差不多了，可以收场了。 　　阿乌立刻返回走廊，一路小跑来到亚瑟身旁，张开双臂抱住他， 　　“爸！爸！别打了！” 　　亚瑟被阿乌推着往外走，不忘指着自称路登那家伙，破口骂道， 　　“别让老子见到你，见你一次揍一次！” 　　白大褂只是靠在墙角，满脸血污，似笑非笑。 　　回到车上，没等亚瑟开口，阿乌主动说道， 　　“这件事，我能摆平。” 　　靠着亚瑟的写作，他们家族很有钱，打人这种小事，完全不需要操心。 　　亚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坐在副驾驶，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车窗外，一遍又一遍，扫来扫去。 　　阿乌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爸，看啥呢？” 　　亚瑟没有回答，反问道， 　　“现在是哪一年？” 　　阿乌流利答道， 　　“按照您最喜欢的神元历，现在是神元1548年。” 　　1548年……距离雾都总督过了1000多年吗？ 　　亚瑟追问道，“一千多年过去了，科技水平没有爆炸提升吗？” 　　一千年前，就拉开了工业革命的帷幕。 　　按照启云当年的发展速度，这个世界不应该这么慢才对。 　　“这要看您评价科技水平的标准是什么。” 　　阿乌耐心解释道， 　　“和启云相比，我们在理论上没有太多突破，这些年弯弯绕绕，我们算是恢复了启云最辉煌时的水平。但生活水平这方面，我们和启云完全不一样，爸，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生活水平？ 　　亚瑟嗤笑道， 　　“你们还在开着汽车，穿着和一千年前一样的衣服，这就是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问题没有难住阿乌。 　　“爸，汽车只是工具的一种形式，载具无论如何发展，都是让人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仅此而已。 　　事实上，同等速度的下，采用过时的汽车外表，代表着更强的科技水平，因为这个带有纪念意义的外表只是累赘。 　　至于衣物，从人类文明开始，人穿着衣物御寒防敌，不管是哪个阶段，不管科技水平如何，衣服始终是衣服，从人类文明出现到第二次工业革命，衣物都没有被淘汰。 　　真正能体现科技水平的差异，是衣服的材料。你无法用肉眼来区分衣服的材料……算了，我给你做个实验吧。” 　　说着，阿乌拿出一把塑料刀，在自己衣服上划了一下，切下一小块布料。 　　他有一把便携的激光刀，却没有拿出来。 　　按照哈特曼医生的说法，亚瑟还在康复阶段，很多记忆和雾都、神邦重叠，对于那个时代的东西更能理解一些，尽可能不要让他接触到太多高科技产物，对康复有帮助。 　　阿乌将布料递给亚瑟，“撕撕看。” 　　亚瑟拿在手上扯了扯，布料甚至连一点形变都没有发生。 　　他仔细观察布料的切口，看不出这布料是什么材质制成的。 　　最后，一无所获的亚瑟将布料还给了阿乌，“很结实。” 　　“结实？” 　　阿乌笑了， 　　“这块布料是最先进的材料，能在原子级操纵，可以承担10万牛的力不发生任何形变，把它扔进发动机，可提供一次月球航行的能量，配上智能操纵系统，它可以进行医疗……” 　　说着，阿乌将布料放入一个洞口。 　　在他的操纵下，布料很快分解为黑色粒子，一点点漂向亚瑟双手。 　　“如果完全以原子级进行操纵，肉眼是无法观察的。” 　　阿乌解释道， 　　“为了方便你理解，我做了可视化处理。” 　　说着，黑色粒子流涌向亚瑟的双手，覆盖在他之前受伤的地方。 　　亚瑟感觉指节有些发热，痒痒的。 　　这种异样感只持续了不到30秒，亚瑟的双手恢复如初，看不到一点受伤的痕迹。 　　没等他发问，阿乌主动补充道， 　　“可排出体内的，不用担心，只是暂时修补。” 　　看着亚瑟陷入沉默，阿乌挑眉问道， 　　“怎么样，现在知道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了吧？” 　　亚瑟沉默了数秒，冷不丁开口说道， 　　“那我是不是该把拉出来的屎塞进发动机？” 　　阿乌：…… 　　他沉默，不是因为亚瑟的异想天开。 　　而是因为……亚瑟这么干过不止一次。 　　阿乌也不明白，为什么富可敌国的老爸，会如此节俭。 　　他不想继续这个有味道的话题，点火之后，一飞冲天，朝家的方向飞去。 　　驾驶位上，阿乌专注地假装在架势。 　　以现在的科技，根本不需要人来操纵载具，交给AI就好了。 　　开着开着，阿乌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他开始相信，自己熟悉的那个老爸，真的回来了。 　　…… 　　汽车缓缓降落，家门口，却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伊丽莎白捧着一束鲜花，站在门口。 　　“妈？你怎么在这里？” 　　阿乌的声音里，带着不少惊讶。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伊丽莎白。 　　他以为妈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爸…… 　　“听说你爸出院，我就赶回来了。” 　　伊丽莎白身上有一种气场，如同女王一般， 　　“怎么，我不能回自己家？” 　　阿乌连忙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让我和你爸过会儿二人世界。” 　　伊丽莎白将花送到亚瑟怀里，和他浅浅拥抱了一下，便挽着他的手，向屋里走去。 　　“可是……” 　　“没有可是。” 　　阿乌刚想说什么，就被两人异口同声。 　　显然，大人的事，该大人解决，没小屁孩什么事。 　　阿乌只能留在家门外，忧心忡忡看着屋里，他不知道妈为什么会回来，也不知道妈准备做什么……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他们不是小别，而是久别。 　　在经过3个小时的双人世界后，亚瑟陷入沉睡。 　　站在床头，看着熟睡中的亚瑟，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凿子和锤子。 　　凿子对准了亚瑟的眼窝，只需要一锤下去，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他不会死，但大脑一定会受到重创，尤其是额叶部分…… 　　如果这样就能结束这场噩梦的话，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无论伊丽莎白怎么深呼吸，她的手一直在抖，无法对准。 　　她也不想这么做。 　　但是，亚瑟的疯狂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入院治疗之前，亚瑟私下告诉她，她其实是永生者，拥有无限的寿命，可以随意更换年龄，死而复生…… 　　就像亚瑟在剧本里设定那样的永生者，一模一样。 　　想要证明亚瑟说的一切？ 　　很简单，伊丽莎白死一次就行了！ 　　伊丽莎白永远无法忘记那天，她质问亚瑟，如果真要有人先死，为什么不是他？ 　　亚瑟却说，自己不是永生者，自己只是过客，艾尔、伊丽莎白、阿乌他们才是…… 　　如果伊丽莎白不愿意尝试，他可以找阿乌，找艾尔…… 　　只要有人愿意死一次，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事实会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伊丽莎白只当他在发癫，当时没有理会，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险些酿成大错，艾尔竟然信了亚瑟这套说法！ 　　艾尔尝试自杀，被及时发现，送去医院抢救。 　　伊丽莎白试过控诉亚瑟的行为，却被驳回，调查结果显示，艾尔的自杀是由于她自身的抑郁症，不存在他人教唆的情况。 　　伊丽莎白知道，都是亚瑟做的。 　　他很聪明，不仅知道如何达成自己的目标，还知道如何洗清嫌疑…… 　　阿乌可能相信亚瑟被治好，伊丽莎白却能一眼看穿这个熟悉的男人，他身上依旧透露着那股疯狂与危险！ 　　冰冷的双手不停颤抖，伊丽莎白握紧手中的东西，自言自语道， 　　“老公……别怪我……艾尔她已经疯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阿乌也弄疯……不疼的……不疼的……我会陪你……” 　　尖锐的凿子，再次对准了亚瑟眼窝，可她的手依旧在不停颤抖。 　　正当伊丽莎白犹豫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抖，换一个眼窝，那样对额叶的伤害更大，就像冰钓时我教你的那样……” 　　伊丽莎白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无名的寒意笼罩全身，让她动弹不得。 　　亚瑟醒了。 　　他不仅醒了，配合地躺在床上，甚至贴心地教导伊丽莎白该怎么做。 　　伊丽莎白尖叫一声，如避蛇蝎一般，将手中的凿子和锤子扔在地上，扑在亚瑟怀里，嗷嗷大哭起来。 　　轻拍着后背，亚瑟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只是抱的更紧了一些，让两颗心贴地更近一些。 　　在他的怀里，伊丽莎白的抽泣声渐渐小了，有规律的呼吸声响起，最后变成轻微的鼾声。 　　亚瑟右臂抱着伊丽莎白，左手扯来一张毯子披上。 　　一缕星光钻过窗户的缝隙，恰好落在两人身上。 　　沐浴着星光，他轻声说道， 　　“没事的，女皇陛下。” 第085章 你的能力真棒！ 　　第二天，亚瑟和伊丽莎白出现在餐桌旁，还有说有笑，如同热恋期的夫妻一般。 　　阿乌坐在餐桌的另一端，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早餐快结束时，伊丽莎白提醒阿乌， 　　“你爸想去外面转转，你今天陪他。” 　　说完，伊丽莎白端着盘子向厨房走去。 　　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这些家务可以更加智能，更加节省人力。 　　但是，家里的男主人亚瑟更喜欢雾都时代的生活方式，其他人也受他影响。 　　阿乌连忙端着盘子追了上去，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伊丽莎白瞥了阿乌一眼，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阿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们俩……这……” 　　不知道已经多少年，这俩夫妻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 　　双方上一次见面，伊丽莎白直接开着泥头车撞向亚瑟，差一点就把亚瑟撞死了。 　　这一次，不仅能度过一个平安夜，甚至还能吃一顿家常饭。 　　看着恢复如初的父母，阿乌怀疑不是这个世界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看到他这副表情，伊丽莎白没好气说道， 　　“你爸才刚好，我可不想家里再疯一个，快快快，带他出去转转吧。” 　　说着，伊丽莎白把阿乌推出了厨房。 　　父子两人出门，亚瑟给了一个地址，阿乌直接开车带他过去。 　　车在停机坪停下，阿乌靠在车边，点燃了一根烟。 　　亚瑟回头刚好看见这一幕，提醒道， 　　“别老抽烟，对肺不好。” 　　“这烟治肺病的。” 　　阿乌拿出烟盒，扔给亚瑟， 　　“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抽传统香烟。” 　　亚瑟接过烟盒，上面还真写着医疗用品，以这个时代的科技，确实能做到这种程度。 　　收起烟盒，亚瑟向前走了几步，在一处公园长椅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向长椅上的人伸手， 　　“您好，请问是笛夫先生吗？” 　　长椅上那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是……亚瑟·爱德华？你在找笛夫，没错，就是我。” 　　“叫我亚瑟就好了。” 　　亚瑟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如同多年好友一样和对方闲聊着， 　　“笛夫先生，按照我在网上查的资料，你曾经是美丽新世界的忠实粉丝，也是第一批的实验者，参与了路登剧本的IP改编和维护，后来患上了认知障碍，无法区分现实和虚拟世界……” 　　那人侧着身子，认真听着亚瑟的每一个字。 　　“网上？稍等，我查一下……” 　　那人很快得到了答案，恍然大悟， 　　“您是说互联网吗？现在已经没有人用这个称呼了，您别介意，就按照您的说法来，网上的资料没错，您找我不是为了聊这些吧？您是在创作新的剧本吗？” 　　“算是吧。” 　　亚瑟笑了笑， 　　“如果能从你这里获得足够的灵感，我不介意把你的名字放在特别鸣谢里。” 　　“真的吗？太棒了！” 　　笛夫眉飞色舞，兴奋地挥舞双臂， 　　“尽管提问，亚瑟先生，我不会对您有任何隐瞒，绝不！” 　　“第一个问题，认知障碍的那段时间，回忆起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显然，对于认知障碍，亚瑟希望获得更多的信息。 　　笛夫皱着眉头，面露牵强之色，答道， 　　“亚瑟先生，能换一个问题么，我的治疗方案是物理替换，没办法，我的医疗基金只能承担起这种方案。” 　　他的治疗，是直接把那部分神经和细胞更换，这是最省时省力的治疗方法，也是最安全的。 　　换而言之，就像版本出错，回滚到了前一个版本，错误自然消失了。 　　这个答案，亚瑟并不意外。 　　他追问道，“那在治疗完后，你有再次进入美丽新世界吗？” 　　笛夫回忆道， 　　“我被下了7年的禁令，不允许玩这款游戏，否则需要自己承担一切后果。这7年里，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简直无法相像自己是怎么熬过这7年的，天呐…… 　　可当禁令失效之后，我进入美丽新世界，却发现它失去了往日的魔力。 　　抱歉，我没有任何质疑您的意思，美丽新世界的在线人数在这7年里翻了一倍不止，只是，您知道的，每个人有自己的口味，我更喜欢7年前的美丽新世界……” 　　亚瑟恰到好处地补充道，“就像初恋情结一样，7年前的美丽新世界可能没有那么好，但你的记忆对它进行了美化，欺骗了你，让你回味更美好的感受。” 　　笛夫点头， 　　“是这样的，我的主治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亚瑟先生。” 　　“谢谢你的配合，换一个轻松一点的话题。” 　　亚瑟露出一个笑容，转而问道， 　　“你看过以下电影吗，源代码，盗梦空间，楚门的世界，克隆岛……” 　　亚瑟说出了一堆电影的名字。 　　笛夫面露难色，这些电影他别说看了，听都没怎么听说过。 　　可能在几百年前，这些电影是经典，但时间不会饶过任何东西，哪怕是经典。 　　两千年前人写的小说，兴许还是世界名著，但不是每一个人都会阅读。 　　“稍等一下。” 　　笛夫目光微微呆滞，很快又回过神来，露出笑容， 　　“亚瑟先生，这些电影我刚刚看过了，准确来说，我把它们都下载了下来，储存在记忆库里……” 　　说着，笛夫向亚瑟展示了他的外置义脑——一小撮头发。 　　这东西本来是为了治疗他的认知障碍，临时装的。 　　等认知障碍治好后，笛夫却觉得外置义脑很方便，干脆留了下来。 　　看着微微发光的头发，亚瑟点了点头， 　　“有趣。” 　　“说回这些电影。” 　　背好答案的笛夫，跃跃欲试看向亚瑟， 　　“您准备先聊哪一部？盗梦空间？” 　　“可以，先聊盗梦空间。” 　　亚瑟缓缓说道， 　　“主角可以利用梦境空间执行任务，这是一项非凡的能力，却如同行走在钢丝线上一样危险，他必须区分现实和梦境空间，一旦失去这种判断能力，则会彻底沉沦在梦境空间，在梦境里死亡可以离开……” 　　“别忘了时间流速的问题。” 　　笛夫提醒道， 　　“梦境的时间和外界不一样，他早晚会老死，当他死亡的那一刻，他就从梦境里醒来了，不是吗？”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亚瑟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反问道， 　　“以盗梦空间的能力为背景，我们做以下讨论： 　　如果记忆也能做手脚呢，假设以这里为起点，往前走一年，走到了这里，当他再次醒来，又一次回到了一年前，岂不是永远被困在了这里？” 　　这可难不倒笛夫，他自信说道， 　　“如果自己会不断失忆，一切都会重复，那只能等待外界救援，靠自己是没办法逃出这个漩涡的，人无法提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 　　“这样么？” 　　亚瑟反问道， 　　“可死亡就能脱离梦境，你不觉得他有更简单的方法吗？就像他妻子那样。” 　　笛夫脸色严肃了起来， 　　“让人放弃自己的生命是一个危险的想法，亚瑟先生！” 　　“只是闲聊而已，这是创作的一部分。” 　　亚瑟的说辞，暂时说服了笛夫。 　　笛夫很快找到另一个反驳的观点， 　　“如果真的会定期失忆，一切都循环的话，这意味着整个梦境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一切，换而言之，真正身处这种状态，哪怕自杀也做不到，世界会有各种方式来阻拦你，实在无法阻拦的时候，也能重启一切，让你回到起点，不是吗？” 　　“确实如此。” 　　亚瑟赞同对方的观点，没有在盗梦空间这个话题上进行更多讨论。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电影，分享了一些观点。 　　“其实这类电影，都有一个共性，和古启云的一则寓言有关。” 　　亚瑟的历史知识很好，几千年前的事，在交谈中能信手拈来。 　　哪怕有外置大脑，笛夫想要跟上亚瑟的聊天节奏，也总会慢半拍。 　　“您是说……洞穴寓言？” 　　亚瑟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展开，而是感慨道， 　　“外置大脑确实好用。” 　　如果没有外置大脑，笛夫在他面前，就像一个绝望的文盲，只会阿巴阿巴。 　　在聊天的末尾，亚瑟想要和笛夫玩一个游戏。 　　“你身上有硬币吗？” 　　笛夫当然没有。 　　他当即用公园的长椅扶手，做了一个硬币。 　　“游戏很简单，你来抛掷硬币，我来猜正反。” 　　笛夫并不明白，这个游戏有什么意义。 　　正反的概率各自是50％，猜测的正确率也是50％。 　　这是一场注定会五五开的游戏。 　　在开始前，亚瑟问了一个问题， 　　“我连续猜中十次的概率是多少？” 　　外置大脑给出答案，“0.09765625％” 　　不到千分之一的概率。 　　亚瑟追问道， 　　“那连续猜中一百次呢？” 　　笛夫露出一个笑容，打趣道， 　　“别开玩笑了，亚瑟先生，这种事不可能发生的。” 　　说着，他将硬币放在大拇指上，做好抛硬币的准备，随时可以开始。 　　“正反正反反正正反正反。” 　　亚瑟连续说了十个字。 　　笛夫看向亚瑟，“所以，您决定好了吗，这次是正还是反？” 　　亚瑟摇头，“我已经猜完了接下来十次的概率。” 　　笛夫面色古怪，将信将疑，把手中的硬币抛出，按照外置大脑的指示，用手背接住硬币，再用另一只手扣上。 　　揭开之后，露出硬币的一面——正。 　　50％的概率，运气好罢了。 　　笛夫这么想的。 　　他又抛了一次，反。 　　亚瑟又猜对了！ 　　笛夫眉头一挑，对这个简单的游戏有了兴趣，觉得自己需要再认真一些。 　　第三次，正！ 　　连续三次猜对，概率只有12.5％，虽然不高，但也有概率发生！ 　　笛夫额尖已经冒出汗水，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亚瑟，死死盯着指尖的硬币，再次掷出。 　　小心翼翼揭开之后，笛夫忍不住咒骂一句。 　　该死！ 　　这家伙又猜对了！ 　　笛夫双手颤抖，他在内心不停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偶然，只是运气好吧。 　　如此小的概率，外置大脑能给出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亚瑟作弊了！ 　　笛夫抹去掌心的汗水，嘴里念念叨叨，抛出了第五次。 　　又对了！ 　　笛夫怪叫一声，“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亚瑟没有回答，只是示意笛夫，还有五次。 　　接下来，笛夫没有抛硬币，他认为可能是自己抛硬币的方法有迹可循。 　　他制造了一个绝对公平的工具，来投掷硬币。 　　又抛了三次，硬币的正反和亚瑟猜测的一模一样！ 　　被连续猜对八次，笛夫的内心防线近乎崩溃，他在经历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事。 　　在未开化的时代，人们称之为神迹。 　　身为这个时代的人，第一次见到神迹，难免会崩溃。 　　第九次，笛夫在机器上做了手脚。 　　亚瑟猜的是正，笛夫将机器设置为100％投掷出反的结果。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亚瑟这一次猜对！ 　　这关系到他世界观，马虎不得！ 　　不可能有人能连续十次预言成功！不可能！ 　　硬币抛出，稳稳落在地面，笛夫眼中闪烁着亮光，他已经看见了结果，那枚硬币是反。 　　轰隆隆—— 　　地震了。 　　原本落地的硬币，再次弹起，翻了个面。 　　亚瑟又对了…… 　　连续猜对九次。 　　笛夫脸色阴郁能掐出水来。 　　他沉默了许久，看向亚瑟，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亚瑟先生，很精彩，但您还是输了，因为我不会投掷第十次。” 　　说着，笛夫捡起那枚硬币，放在兜里，就要离开。 　　可离开长椅时，他的衣服被扶手勾住，扯开一个破口。 　　硬币，顺着这个破口滚落下来，一路滚到亚瑟脚边，最后平躺在地。 　　最后一次，反。 　　笛夫甚至没敢看这次结果，如同见到恶魔一般，仓皇逃走，嘴里还在喊叫着什么。 　　亚瑟则站在原地，低头看着硬币，若有所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亚瑟抬起头来，眯眼看向天空。 　　预言，真是好用的能力…… 　　先知，你的能力真棒！ 　　他弯下腰来，把地上的硬币捡起来，放回兜里。 　　一块钱也是钱。 　　不对，这东西不是一块钱。 　　准确来说，一块金属也是钱。 　　揣着硬币，亚瑟回到了停机坪。 　　正在抽烟的阿乌看到亚瑟回来，好奇问道， 　　“心情这么好？” 　　“嗯。” 　　亚瑟点头， 　　“和一个叫笛夫的家伙聊了会，收获不小，还捡到一块钱。” 　　捡到钱了，心情能不好吗？ 　　亚瑟又问道， 　　“哪能买传统香烟，你这东西我抽不惯。” 　　“其实他们可以给你送货的，算了……你顺着这条路走，走到底那里会有一个便利店……” 　　阿乌目送亚瑟去了另一个方向，去购买传统香烟。 　　看上去，自己的父亲正常多了。 　　种种迹象表明，亚瑟可能真的康复了！ 　　阿乌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接下来只需要…… 　　未来的美好幻想似乎在向自己招手，阿乌从兜里摸出一根雪茄，准备奖励自己一次。 　　他的美好幻想，被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 　　“你好，我是笛夫，您是亚瑟先生的儿子对吧？我在新闻上见过你……长话短说，亚瑟先生约了我在公园见面却一直没有出现，我就想着过来找找你……” 　　阿乌回过头，满脸的惊讶，就连嘴里的雪茄掉落在地都没能注意。 　　如果他面前这个人是笛夫…… 　　那么，亚瑟在公园里的聊天对象…… 　　又是谁？ 第086章 如获新生 　　五分钟后，哈特曼医生赶到了停机坪。 　　他身后跟着一群穿着便服的急救人员，这些人职责不同，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收到消息后我立刻赶来了。” 　　哈特曼身为亚瑟的主治医生，全天待命，随时出动。 　　他神色凝重，“介绍情况吧。” 　　亚瑟才出院一天，没想到就遇到这种事。 　　如果是多重人格复发了，可能需要重新住院治疗，那就棘手了。 　　阿乌向哈特曼介绍了身旁的几人， 　　“这位是这片区域的负责人J4，这位是笛夫，笛夫找到我之后，我立刻联系J4，调取了公园附近的监控，发现我爸在公园里……” 　　阿乌直接向哈特曼展示了监控录像。 　　录像上，亚瑟坐在公园长椅上，和另外一人有说有笑，还玩着抛掷硬币的游戏。 　　看到这一幕，哈特曼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这个‘笛夫’不是幻觉？” 　　“没错。” 　　阿乌眉宇间的愁绪却没有散去，继续说道， 　　“根据嘴型，他冒充了笛夫，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这不是一个好消息，我爸还在康复阶段，我怕刺激到他……” 　　“放轻松，阿乌，你太紧张了。” 　　哈特曼收回目光，宽慰道， 　　“不要用看待病人的目光审视你父亲，他是最特殊的一个，要对他有信心。生活中总会有不受控制的意外，但并不是所有意外都是坏事。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个人，问清楚情况。” 　　身穿西装的J4点头，“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会……” 　　说话间，J4眉头忽然拱起，脸色陡变， 　　“在公园深处找到他了，他尝试自杀，医生，我需要支援！” 　　哈特曼医生下意识想要拒绝，他们这些医疗人员都是为亚瑟先生服务的。 　　正如之前说过的，亚瑟先生很有钱，富可敌国。 　　亚瑟的安危是哈特曼优先级最高的任务，其他通通要放在一边，更别提一个陌生人的性命。 　　如果亚瑟的治疗出问题，需要付出代价的可不止一条人命。 　　这个时代虽然科技很发达，可贫富差距依旧存在，人的命和命，不一样的。 　　“去支援吧。” 　　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端着两杯奶茶的亚瑟回来了，他喝着奶茶，含糊不清说道， 　　“哈特曼医生，让你的人去吧。” 　　哈特曼医生还想拒绝，“可是……” 　　“我就在这里，你可以申请第二支小队支援你。如果这人刚和我聊完天就死了，不管他是不是笛夫，我都会很困扰。” 　　亚瑟眨了眨眼睛，带着笑意说道， 　　“这是治疗的一部分。” 　　话说道这份上，哈特曼医生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对着空气说了几句话，立刻一半人奔向公园深处，参与抢救。 　　亚瑟挤过众人，来到阿乌面前，将一杯奶茶递给他， 　　“我还是不喜欢抽烟，也不知道你干爹怎么会喜欢这东西，还是喝点健康的奶茶吧。” 　　阿乌接过奶茶，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太甜了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奶茶，眼镜通过分析得出了结论，奶茶里加了双倍的蜂蜜。 　　蜂蜜？ 　　爸什么时候喜欢喝这种东西了？ 　　阿乌看向亚瑟，发现他那杯是无糖的。 　　亚瑟将奶茶喝光，随手把纸杯扔进发动机， 　　“儿子，如果你以后遇见同样喜欢喝奶茶的人，替爸和他问句好。” 　　阿乌觉得，爸的病可能好的不是很彻底。 　　认知障碍治好了，却变成了谜语人。 　　哈特曼看出阿乌的想法，无奈说道，“你父亲以前就是谜语人……” 　　亚瑟没有离开公园，而是向深处走去，要看看救援现场。 　　按照亚瑟的说法，钱他都花了，总要看看自己救了谁吧？ 　　众人向前走去，J4向众人介绍， 　　“这人叫迈克尔·莱特，无业，家里有些基业，靠着利息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90％的时间都在美丽新世界……至于他为什么会冒充笛夫，没查到原因。” 　　说完，J4扫了笛夫一眼，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 　　这个好运的家伙，躲过了一劫。 　　迈克尔的自杀，怎么看都和亚瑟有关。 　　换而言之，迈克尔替笛夫挡了一劫。 　　笛夫此刻后知后觉，额头不停冒着冷汗。 　　他很珍惜这次和亚瑟先生交流的机会，但不愿意因此失去生命……仔细想想，如果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笛夫又是一阵后怕。 　　没走几步，他们就来到了抢救现场。 　　临时搭建的手术室，十几个人围着迈克尔忙碌。 　　为了方便亚瑟等人理解，哈特曼医生将一些生理指标量化后可视化，展现给众人。 　　“情况不容乐观。” 　　哈特曼医生指着一项数据说道， 　　“抢救太晚了，他目前脑死亡已经逼近临近值……” 　　“不对吧。” 　　亚瑟皱起眉头，看向那个数据， 　　“连50％都不到，就无法救活了？” 　　以他对这个时代科技的理解，50％的脑神经死亡想要救活，绝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们可以直接更换神经和细胞。 　　“医学上，就算100％脑神经死亡，都能救活。” 　　哈特曼医生耐心解释道， 　　“但这样和克隆一个人继续活下去，有什么区别呢？ 　　科技发展的过程中，道德也在变化，每个人的道德标准不同，对科技的理解不同。 　　差异化带来的问题，无法用一个死板的法律来约束，因此在死亡抢救上，联邦法律充分尊重个人意愿，由个人来设置自己的脑死亡临界值，可以在1％到99.9999％之间。 　　只要超过临界值，我们必须放弃抢救，这不是科技能肆无忌惮的领域。” 　　亚瑟缓缓点头，沉吟道， 　　“懂了，迈克尔设置的是50％，如果脑死亡达到50％，你们就会放弃抢救，对吧？” 　　哈特曼医生点头，“对。” 　　两人言语间，迈克尔的情况没有好转，脑死亡依旧在提升。 　　最后，他的脑死亡百分比来到了50.00％ 　　就在这一刻，所有参与抢救的医生都停了下来，看向迈克尔。 　　生理学上，他还活着。 　　法律意义上，他已经是一个期货死人了。 　　哈特曼医生一脸肃穆，准备宣布迈克尔的死亡和死亡时间。 　　亚瑟脸上却浮现出一个笑容，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 　　下一秒，屏幕上的数字忽然跳动了一下。 　　49.9999％！ 　　“立刻抢救！” 　　哈特曼医生甚至自己冲进了抢救室，接过了指挥工作。 　　脑死亡的统计数据并非完全精准，有些细胞本来以为死了，结果又活了过来。 　　统计口径，本来就有0.0001％左右的误差。 　　只不过，哈特曼医生从医这么多年，卡在死亡线上的误差，倒还是第一次见！ 　　如果让迈克尔死在他手上，他将面临过失杀人的指控！ 　　杀人，在这个时代，是一项极其恐怖的罪名。 　　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人的性命，一旦罪名落实，要面临可怕的处罚。 　　好在，哈特曼医生加入之后，迈克尔的情况迅速好转，脑死亡率飞速降低，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脱掉手套，哈特曼医生抹去额头的细汗，介绍道， 　　“死亡的细胞和神经，我们都换掉了，他需要经过一系列的测试，确保不会再次自杀，才能和你们对话，放心，这个过程会很快。” 　　如同哈特曼医生说的那样，迈克尔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获新生。 　　亚瑟打量着对方，并没有在对方身上找到什么异样，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对方身上，散发着和自己类似的气息。 　　亚瑟开口问道， 　　“你不是笛夫，你是谁？” 　　“迈克尔·莱特，你可以叫我小迈克尔，亚瑟先生。” 　　迈克尔一脸歉意说道， 　　“我并非有意欺骗您，除了姓名以外，我和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是您的忠实粉丝，当您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无法拒绝和您沟通的机会……” 　　按照迈克尔的说法，他太想和亚瑟沟通了。 　　于是，他按照亚瑟说的，查到了笛夫的资料，并冒充笛夫的身份，和亚瑟闲聊了半天。 　　误会解除之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虚惊一场。 　　亚瑟则问了另一个问题，大家都很关心，但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为什么自杀？” 　　亚瑟盯着迈克尔，用质问的口吻说道， 　　“尤其是和我对话之后，你知道么，你这样做，会给我惹上很多麻烦的。” 　　一场对话后，迈克尔直接在公园附近自杀，这件事传出去，对亚瑟的名声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误会！这是个误会！” 　　迈克尔连连点头，浮现出讨好的表情，解释道， 　　“我来这个公园，本身就是为了自杀，请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对生活失去了激情，从我出生开始，我就不需要为任何事操心，就连娱乐，都有美丽新世界。 　　这种没有任何遗憾的人生太空虚了，我失去了所有目标，整个人在虚无中沉沦。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查一下，我用于自杀的东西，都是提前购买的……” 　　J4印证了他的说法，这个公园的自杀率一直不低。 　　大部分人除了工作，都会在美丽新世界度过。 　　出现在外面的人，本来就是有原因的。 　　尤其是公园这种地方，适合孤独的死去。 　　“原来如此……” 　　亚瑟摸着下巴，恍然大悟， 　　“那现在呢，你还想死么，我警告你啊，现在自杀的话，刚刚抢救的费用你可要赔我！” 　　听到这熟悉的话，阿乌脸上浮现出笑容，这才是他熟悉的亚瑟。 　　“不不不！” 　　迈克尔疯狂摇头，诚恳说道， 　　“光是这份经历，就值得我回味十年，不，二十年了！” 　　显然，这次自杀和抢救，给他平静的人生带来了波澜，让他燃起了新的激情。 　　“那就好……” 　　亚瑟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当着众人的面，展示给迈克尔， 　　“还记得这枚硬币么，我们玩过一个游戏。” 　　迈克尔拱起眉头，吃力地思索着，最终只能放弃地摇头， 　　“抱歉，亚瑟先生，他们换掉了我一部分的脑细胞，我想这段记忆丢失了。” 　　“没关系，这个游戏很简单。” 　　亚瑟将硬币正反面都给迈克尔看了一下。 　　正面，雕刻着一个乐园模样的建筑。 　　反面，则像是什么组织的总部。 　　“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之前是你抛硬币，我猜正反，现在该换过来了。” 　　硬币在亚瑟之间旋转，亚瑟问道， 　　“你是正是反？” 　　“亚瑟先生，不管是正是反，都只有50％的正确率，这个问题有一个100％正确的答案。” 　　迈克尔眯眼笑道， 　　“硬币掷出之后，还是硬币。” 　　指尖的硬币停下，亚瑟看向对方， 　　“有趣的回答。” 　　正反是两面的，但两面是一体的。 　　就像失乐园和反抗军一样，很多人即是失乐园的成员，也是反抗军的成员，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真正属于哪边。 　　迈克尔补充道， 　　“如果一定要分正反的话，我想应该是先反后正。” 　　“知道了。” 　　亚瑟收起硬币，就要转身离去。 　　对话到这里就够了。 　　该他做的，已经做完了。 　　“等一等！” 　　迈克尔喊住亚瑟，面露为难之色， 　　“那个……亚瑟先生……那一块钱……是我的。” 　　亚瑟的笑容瞬间凝固，捡钱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一块钱都这么在乎？真抠门。” 　　说着，亚瑟不情不愿将那一块钱还给了迈克尔。 　　嘴上说着别人抠门，自己却对一块钱恋恋不舍。 　　临走时，亚瑟不忘扔下狠话， 　　“你会后悔的！” 　　迈克尔脸上浮现出和亚瑟类似的笑容，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回味着重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美妙。 　　还从那家伙手里拿回来一块钱，更美妙了。 　　自己赚一块，对方亏一块，快乐双重加倍！ 　　只可惜，迈克尔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 　　他后悔了。 　　J4出现在他面前，开出一张罚单， 　　“迈克尔先生，我们收到举报你破坏公物，你坐的那张长椅，需要罚款2000……对，这枚硬币也要没收，什么，你说你破坏公物是亚瑟指使的？你有证据吗，按照我们的了解，你那段记忆不是很可靠，无法作为证据。对，举报人确实是亚瑟，你的罚款50％会作为奖励发给亚瑟先生……什么？你要举报亚瑟先生？” 第087章 地域和天堂 　　抛开迈克尔的罚款不谈，哈特曼医生带着众人离开。 　　亚瑟和阿乌也回到自己的车上。 　　“爸，笛夫先生说，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和您再约一次谈话。” 　　阿乌转达了笛夫的意愿。 　　能和亚瑟对话，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难以舍弃。 　　哪怕冒着生命危险，笛夫也愿意。 　　“哦？” 　　亚瑟微微皱眉，拒绝道， 　　“还是算了吧，万一聊完又自杀了，岂不是影响不好。” 　　“您还是这样。” 　　阿乌摇头，轻笑道， 　　“如同老派作家一样在乎自己的名誉，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 　　不是第一次发生？ 　　亚瑟听出了阿乌的言外之意， 　　“人们和我聊完之后，都会自杀？这是个普遍现象？” 　　“算是说对了一半吧。” 　　阿乌把车切换成自动驾驶模式，看向副驾驶的亚瑟， 　　“您还记得美丽新世界的创建初衷吗？” 　　亚瑟摇头，示意阿乌继续。 　　阿乌的目光越过亚瑟，看向窗外的城市，一股静谧笼罩着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安宁。 　　“我们的世界遇到了麻烦，很大的麻烦。” 　　阿乌缓缓说道， 　　“我们走出了最初的星系，走向神秘的星域，但我们收获的只有冰冷和死寂。最前沿的科学家越来越悲观，他们感慨宇宙正在凋零，一切都在走向死亡，仿佛存在一个漩涡，无法阻挡的巨力正在拉拽着整个文明下坠、沉沦。 　　预见这一幕后，社会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和辩论，现在回忆起来，那些争吵还迸发着最后的活力，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一开始没有什么问题，直到有一天，一场地下的集体自杀暴露在公众视野里，参与者大多是岁数两百以上的人，人数也不多，只有三十人不到。 　　可他们的集体自杀，点燃了积攒多年的火药桶，越来越多的人走上同样的道路……您常说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类就像鸽子，一只向左，集体就会向左。” 　　听到这里，亚瑟的神情略显沉重，即便如此，他还是纠正道， 　　“这是一个神父常说的话，并非我原创。” 　　“好吧，您确实常这么说，还是说回正题吧，集体自杀在动物界是极其常见的事，人类无论怎么进化，都无法摆脱动物的本能。 　　对于社会来讲，集体自杀并不是一个难解决的问题，人并不是越多越好，早就不是神邦的年代，这个时代不需要奴隶。” 　　阿乌继续说道， 　　“哪怕自杀的人越来越多，社会的管理者，姑且这么称呼他们吧——管理员，管理员们并不在乎，可这场灾难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席卷全世界的灾难险些毁了一切。” 　　管理员？ 　　亚瑟对于这个称呼并不感冒。 　　皇帝也好，国王也好，首相也罢，金字塔顶端的称呼怎么变，只要底层逻辑没有改变，那就是同样的生物，名字并不重要。 　　只不过，用管理员来称呼这类人，倒是给亚瑟提供了不少想象空间。 　　管理员，有几种常见的用法。 　　比如动物园管理员，被管理者和管理者，本身不是一类生物，后者自认为更高级，高人一等。 　　再比如……游戏管理员？ 　　亚瑟没有提出自己的观点，而是静静听着。 　　“死人越来越多，死人不会说话，死人什么都不会做，死人只是死了，仅此而已。 　　真正添乱的，是还活着的人。 　　可能在管理员眼里，这些添乱的活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阿乌描述了当时的乱象： 　　有人专心研究复活方法，他们研制出了成百上千种方法，去复活那些死人。 　　死人确实已经死了，可活人还想他们其中一些人活过来。 　　有些人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自杀。 　　也有人只是想让自己在乎的人活下来。 　　还有一小部分人，只是想让死人活过来，自己亲手再杀一次…… 　　这些复活骗局最后都被拆穿。 　　根本没有复活，只是克隆罢了，无非是记忆备份的多少。 　　管理员取缔了一切研究复活的机构，并宣布以现有的理论水平，无法达到‘灵魂’层次的复活，在理论有任何突破之前，禁止研究复活。 　　同时，管理员也开放了克隆权限和官方渠道，用以满足这部分人的需求。 　　有人开始设计预防自杀法案，建议敲除易诱导自杀的基因，建议控制激素水平，激进者甚至建议用机械和人脑融合，加入永不自杀的设定，如同思想钢印一般。 　　管理员批准了部分地区做试点，初期试点的效果很好，人们都健康活着，没有任何自杀的念头。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画风逐渐崩坏。 　　永不自杀的人们，开始彼此疯狂杀戮！ 　　他们厌恶自己的生命，想要终结，却被脑海内的设定束缚，如同两个指令出现了冲突，冲突带来的痛苦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们。 　　不能自杀，他们渴望向外界求救，也无法说出口。 　　因为一旦开口，让他们协助自己自杀，等同于自杀，这是决不允许嘚 　　人们的情绪被压抑到了极致，寻找一切发泄口，最后酿成了杀戮的盛宴。 　　他们能看出彼此对死亡的渴望，也能读懂那被压抑的心情，彼此心照不宣举起了尖刀…… 　　听到这里，哪怕是亚瑟，也忍不住摇头， 　　“传闻中，天堂和地狱有一锅汤，人们手里有长长的勺子，却无法将汤送到自己口中，地狱的人们终日看着汤却无法入口，痛苦无比，天堂的人们却用勺子喂给彼此，每个人都能吃饱。” 　　亚瑟叹息了一声， 　　“这些人，本该上天堂的，却活在炼狱之中……” 　　短暂的感慨过后，阿乌继续说起了当年， 　　“这种类似思想钢印的方案自然是失败了，人是自由的，无法被束缚，没有人生来就背负什么，如果说有什么是与生俱来的，那也应该是人人生而平等。” 　　把人困在无法自杀的局限之中，他们就会举起屠刀，送其他人上路。 　　“除了这两种方法，管理员还尝试了很多方法，毫无例外，都以失败告终，似乎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亚瑟纠正道， 　　“死亡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孩子。” 　　“您说得对。” 　　阿乌挤出一个笑容，如同愁云中穿出一道朝阳， 　　“最后，管理员找到了一个办法，解决自杀的问题。” 　　亚瑟猜到了什么，“美丽新世界？” 　　阿乌点头， 　　“没错，用死亡去填补死亡的空虚，在美丽新世界里，人们可以经历完整的一生，也可以体会死亡，当他们离开美丽新世界时，他们会渴望下一次剧本和人生，渴望下一次‘死亡’，而舍不得去迎接真正的死亡。” 　　听到这里，亚瑟大概听懂了。 　　这个社会本来就有很严重的自杀问题。 　　和亚瑟谈话之后自杀，根本不是什么新闻。 　　亚瑟在意这些事，只是因为他自己在意自己的名誉，不想成为刽子手。 　　在其他人看来，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甚至不少人的自杀事项表上，就写着这样一项——和亚瑟谈一次话。 　　完成了这件事，他们就死而无憾了。 　　亚瑟一针见血说道， 　　“按你这么说，美丽新世界并没有在救人，它只是拉长了死亡的过程，把直线坠落变成了盘旋下降，沉沦在美丽新世界的人，一次又一次享受着剧本，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阿乌笑了笑，没有答话。 　　类似的观点，他不是第一次听父亲提了。 　　在亚瑟看来，美丽新世界只是一个高级奶头乐，一个好似充满温馨和阳光的安乐死乐园，撕掉所有伪装之后，只剩赤裸裸的冰冷和死寂。 　　阿乌也很无奈， 　　“这可能是管理员能找到的最好办法。” 　　“说到底，还是遇到大筛选器了。” 　　亚瑟嘴里叼着一根吸管，就像吸烟一样， 　　“走不出这个死亡陷阱，根本无法进入真正的宇宙。” 　　阿乌抬头看了一眼亘古不变的星空，漫不经心说道， 　　“可能吧。” 　　父子俩的对话到此为止。 　　亚瑟显然还有什么想说的，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车缓缓落地，停机坪附近的草坪在微风下摇曳。 　　阿乌讲的这些故事，很冷漠，很荒诞，有可能是历史上曾发生的事。 　　但是， 　　这些故事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亚瑟曾见过无数人，有些是朋友，有些是敌人，有些是过客。 　　亚瑟了解人类这种卑劣又高贵的生物，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 　　野草也许会枯萎，也许会燃烧，但从不会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自杀的人再多，也会有人想办法活下去，努力活下去，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阿乌口中的‘人’，似乎……太脆弱了一些。 　　这种脆弱，不是失去兽性的脆弱，不是圣母般的软弱，而是没下过的意大利面条那种脆弱。 　　捏在指尖，微微发力，面条就会崩碎成几段。 　　人，不是这种生物。 　　只不过，不知道为何，亚瑟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口。 　　回到家以后，亚瑟把自己关在书房，说自己要开始创作了。 　　所谓创作，就是看看电影电视剧，刷刷新闻，打打游戏，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来，伸个懒腰，用感慨的语气夸奖自己，‘工作了一天真辛苦，明天也要努力！’ 　　作者，大抵就是这类生物。 　　吃过晚饭，亚瑟要出门走走，拒绝了阿乌的陪同。 　　他家蛮大的，附近的房子都是亚瑟的产业，也没有住人。 　　亚瑟只好乘坐自己名下的公交车来到市区，随便找了一个站点下车，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荡。 　　很快，亚瑟的注意力被一栋建筑吸引，那是一座教堂。 　　在自杀潮中，教会起到了不小的积极作用，帮了管理员大忙。 　　自杀的人是不能上天堂的，绝大多数宗教都有这么一条。 　　他们需要信仰者活着，源源不断地供给，若是让他们死了还有好日子过，活着的教会恐怕就只能过苦日子了。 　　亚瑟来到教堂前，发现这教堂竟然还是自己的老熟人——圣父会。 　　教堂的门打开，一名神父从中走了出来，来到亚瑟面前。 　　“亚瑟先生是吗？等您很久了。” 　　亚瑟微微诧异，“你知道我要来？” 　　神父微微摇头， 　　“圣父自有祂的旨意，我等只需静心等待。” 　　这话说得好。 　　好就好在，说了跟没说一样。 　　亚瑟看向身前的教堂，感慨道， 　　“我倒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圣父会还在。” 　　神父笑了， 　　“亚瑟先生，你眼前的教堂有八百年的历史，但圣父会早在六百年前就销声匿迹了，由于美丽新世界的流行，很多人在路登剧本里接触到了圣父会，圣父才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之中，子民们才回归圣父的怀抱。” 　　亚瑟露出一个笑容，“所以，这也是圣父的旨意？” 　　“可以这么说。” 　　亚瑟和神父简单聊了几句，没有太深入的聊天，也没有进入教堂里看看。 　　在临别时，亚瑟忽然提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有一个神父朋友常说，人类就像鸽子……” 　　亚瑟把鸽子的话，重复了一遍。 　　神父微微点头， 　　“有趣的话。” 　　两人告别之后，神父返回了教堂。 　　他坐在礼堂的长椅上，仰头看着圣父的雕像。 　　忽然间，神父心底对于圣父的尊敬荡然无存。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就是圣父的化身，没什么了不起的。 　　世界，在他眼里，彻底变了个样。 　　比如他此时看窗外的路灯，就格外不顺眼，总感觉上面少了什么挂件，显得不够完整。 　　神父没有按照往常的习惯去祷告，而是去屋里找了一些东西，回到长椅上，低头忙碌着。 　　一个熟悉的教徒来到礼堂，看到长椅上的神父， 　　“神父，您做什么呢，这东西我怎么从未见过？” 　　“哦，你说这个？” 　　神父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晃了晃，露出一个笑容， 　　“编绞绳呢。” 　　编绞绳？ 　　教徒查了资料，才知道绞绳是什么意思，诧异问道，“您编这个干什么？” 　　“这还用问吗？” 　　神父自然答道， 　　“当然是绞死恶魔呀。” 　　说着，神父把编好的绞绳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微微收紧，露出满意的笑容。 　　刚刚好。 第088章 一号，你至少有三句话要说 　　黄昏带着一天的艳丽与人告别。 　　伊丽莎白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着又一次日落，等待下一次太阳升起。 　　阿乌出现在她身后。 　　没有回头，伊丽莎白开口问道， 　　“你爸最近很忙？” 　　“对。” 　　阿乌如同汇报工作一样，介绍道， 　　“他每天都会出门一趟，路上会和不同的人聊天，也只是聊天，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除了迈克尔以外，没有人自杀……这算件好事？” 　　“我不知道，孩子，我不知道。” 　　伊丽莎白摇着头，自言自语道， 　　“我从来不懂你的父亲，哪怕撬开他的脑袋，也很难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您在担心吗，母亲。” 　　阿乌试探性问道， 　　“您担心上一次的事再发生？” 　　亚瑟上一次犯病，带来的结果是毁灭性的。 　　他创作出了一个新的剧本，上传美丽新世界后，迎来同时在线人数的巅峰，同时也引发了一次灾难。 　　而始作俑者——亚瑟，却因为被诊断为精神病，逃过了所有制裁。 　　当然，遇事不决精神病，也算是爱圣家族的老传统了。 　　“上一次……” 　　伊丽莎白回忆起那恐怖的日子，她的眼神中竟然浮现恐惧，就像宁静的湖泊中扔下一粒石子，荡起了涟漪， 　　“你父亲的创作权限已经被回收，他无法创作任何剧本，更没有权限上传美丽新世界……与其担心重蹈覆辙，不如去看一下【失乐园】剧本的清退工作。” 　　阿乌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还有216亿人待在这个剧本里不愿退出，我们已经关闭了失乐园的入口，每天都有人退坑，但这样下去公司撑不了太久。” 　　“撑不了也要撑下去。” 　　伊丽莎白侧过身，回头瞥了一眼阿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让他再创造一个剧本，把失乐园里的人都带出来？你不会真以为他病好了吧，他就是个疯子，无法理喻的疯子，你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疯子身上，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到底谁疯的更厉害一些。” 　　阿乌的脸色很苦，他也有他的难处。 　　“母亲，你知道的，爸的病一旦好了，他会面临什么！” 　　这个世界的科技很发达，法律也很健全。 　　精神病，当然可以免去一些责任。 　　可精神病被治愈后，在清醒时犯下的罪，需要自己来背负。 　　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亚瑟创作【失乐园】剧本时，格外清醒。 　　将世界一半以上的人口，有预谋地限制在剧本世界内，让他们陷入认知障碍，无法区分现实和虚拟…… 　　这份罪名，亚瑟扛不住。 　　阿乌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亚瑟，伊丽莎白肯定是瞒不住的。 　　“那也不能让他再去创作剧本！” 　　伊丽莎白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那样不如直接杀了他！还嫌乱子不够多么？！” 　　阿乌嘴唇蠕动了几次，似乎想说什么，什么反驳在事实面前都略显苍白。 　　片刻后，阿乌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送到伊丽莎白面前， 　　“其实，还有一种解决方法……” 　　留下文件，阿乌转身离去，把选择权留给了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关于亚瑟·爱德华的认罪协议，以克隆许可换取赦免权……》 　　文件上，已经有几个签名。 　　亚瑟自己的签名，亚瑟子女阿乌的签名。 　　还剩下最后一个签名，这份文件就能立刻生效，亚瑟能摆脱所有罪名，付出的代价也很简单——允许联邦合法地克隆亚瑟。 　　伊丽莎白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将文件随手扔进了火炉。 　　火光在她脸上闪烁，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伊丽莎白内心阴暗角落生长…… 　　如果……亚瑟说的都是真的呢？ 　　到底是亚瑟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亚瑟也不知道。 　　他此时坐在咖啡店里，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亚瑟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十指在飞快抖动，头上每一根发丝都在闪烁着微弱光芒，十分忙碌。 　　“这年代没人用笔记本了，老家伙。” 　　年轻人忙完了，抽空拿出一根棒棒糖， 　　“你真的是亚瑟么，真人没有想象中的帅气。” 　　亚瑟没有辩解什么，反问道， 　　“你真的是黑客吗，我很怀疑我找错人了。” 　　“瞧谁不起呢！”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 　　“当年反……反正这批人我水平最高，你不找我也没别人了！” 　　看出亚瑟还是不信，年轻人将一缕头发捏在指尖，介绍道， 　　“看见了吗，外置大脑，可不是普通人用的便宜货，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解释，我的每一根头发都是超级计算机，别小瞧这东西，寻常人承载十根这样的头发已经是极限了，哪怕是世界纪录，也只有500根不到！” 　　年轻人甩了一下头发，所有发丝在这一刻都闪烁光芒。 　　“现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 　　“听懂了。” 　　亚瑟点头， 　　“你是光头，这是植发。” 　　年轻人：…… 　　“反正我是骇客，没有叫错的外号，再说了，你要干的这事，能找其他人帮忙吗？” 　　年轻人将一顶黑白相间的帽子扣在头上，吹了个口哨。 　　想要入侵美丽新世界的服务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哪怕是他，也要花费一番功夫。 　　在此之前，骇客想谈一谈报酬的事。 　　“我说，怎么称呼？” 　　骇客试探性问道， 　　“大师？” 　　亚瑟谦虚说道， 　　“叫我亚瑟就行，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喊我爹。” 　　骇客自动忽略了后半句。 　　没办法确定对方身份，骇客只好换一个话题， 　　“我要见先知。” 　　“不行。” 　　亚瑟直接拒绝了对方。 　　预言的能力很好用，亚瑟需要这个能力。 　　离开美丽新世界后，亚瑟拥有了两千多人的能力，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这些能力，代价则由其他人承担。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带出来的人，送出去了七七八八。 　　但是，一些关键的能力，亚瑟还留在手上。 　　一方面是为了自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 　　提前把先知放出来，事情会失去控制，这不是亚瑟希望看见的。 　　“好吧。” 　　骇客换了一个条件， 　　“我要找一个人，他叫黑客，技术水平比我差一点点……” 　　“禁止自相残杀。” 　　“我没打算杀他！” 　　“弄傻也不行。” 　　骇客：…… 　　“我有时候怀疑，我们也许真的是同一个人。” 　　骇客的计划落空，他只能延迟索要报酬。 　　他不是没考虑过直接对亚瑟动手。 　　但是，看不到任何希望。 　　如今的亚瑟，手里至少有着【安息日】、【死神】、【先知】三人的能力。 　　这三份能力结合在一起，是真正的无敌生物。 　　“看着这杯水，在我端走水杯之后，你会遗忘一切，直到我们下次见面，才会回想起来……” 　　骇客听着熟悉又陌生的话，感慨道， 　　“这能力不太正经，谁的？” 　　“遗忘者的，你问第六次了。” 　　说完，亚瑟挪走了水杯，骇客眼神略微呆滞，短暂的涣散后，再次聚焦。 　　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咖啡店。 　　角落里，亚瑟看着骇客离开，才再次现身。 　　这是亚瑟和骇客第一次见面，他需要骇客的能力，但更需要保护好自己。 　　这个世界，比美丽新世界更危险。 　　死了，会坏大事。 　　亚瑟没有把死神放出来，即使死神有令人死而复生的能力。 　　他如今还留着的能力不多，每一个都很棘手，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过，有一个家伙，倒是可以先送出来…… 　　想到这里，亚瑟走出咖啡厅，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城郊的墓地赶去。 　　这个年代的墓地，很有区分度，能够充分体现每一个人的生活方式。 　　有传统的坟地，也有前卫的。 　　亚瑟看见一个坟，将一个人的一生以标本的形式展现，从受精卵开始，每一个重要的变化，每一个时期，都克隆出来，制成标本，如同人生切片一般，一直展现到死亡。 　　也有人的坟头，放着类似二维码的东西，扫码进去，能看见他这辈子最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亚瑟没有停留，一路向前，似乎在寻找什么。 　　最后，他在一座坟前停下。 　　墓碑上写着一个简单的名字——庞格·雅格。 　　神邦的路登，也是亚瑟的作品，庞格自然是他虚构的人物。 　　神邦确实有不少巨头，亚瑟将其中数人糅杂在一起，创造出了庞格，但庞格这个名字，却取材于现实，亚瑟最好的朋友，也是阿乌的干爹。 　　为什么庞格不是永生者？ 　　关于这问题，亚瑟发癫时的回答是，高傲的庞格拒绝了永生，永生的名额有限。 　　在伊丽莎白等人看来，真实的原因很简单，在亚瑟创作剧本前，庞格就已经死了。 　　死人是无法永生的。 　　亚瑟犯病时的理论，漏洞百出，但他又能编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说法，去填补这些漏洞。 　　好在，信的人不多。 　　亚瑟蹲下身，将一束花放在坟前，低声细语，似乎在和死去的老友说什么。 　　“安息吧。” 　　亚瑟站起身，迎着晚风， 　　“希望你在黄泉路上，能找到死神同行。” 　　说完，亚瑟转身离去，暮色降临，黑夜如同狂奔的犬群撕咬着光明，夺回了这片土地。 　　庞格的坟前，一股漆黑涌出，将花朵吞噬。 　　再次回归沉寂。 　　…… 　　每个人有不同的选择，有人选择远行，有人选择留守眺望。 　　元老院里，充斥着快活的空气。 　　如何用一句话形容元老院的水平？ 　　一号是这里最英明的元老。 　　他成功做到了，将熊熊一窝。 　　在一号的带领下，诸多路登在元老这条路上突飞猛进。 　　只有更摆，没有最摆。 　　“元老中的元老大人！这里有一封您的通知，失乐园的园长通知您去开会！” 　　一号随手扔掉蜂蜜水，把通知抓了过来，破口大骂， 　　“这东西是一个月前的！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考虑如何甩锅。 　　一号已经骂骂咧咧赶了出去。 　　失乐园如今只剩下虾兵蟹将两三只，不足为虑。 　　但是， 　　话又说回来。 　　元老院人再多，都是猪队友，也不顶事呀！ 　　一号火急火燎赶回了失乐园，见到了朝不思夜不想的园长，送上了亲切的问候， 　　“老家伙，还没死呢！”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园长拄着拐杖，示意一号坐下。 　　“你来的刚好。” 　　刚好？ 　　一号有些诧异，这通知不是一个月前发来的么？ 　　星期日端来两杯茶，一杯加了蜂蜜， 　　“我就说提前一个月给他发消息，总没错。” 　　显然，他预判了元老。 　　更可恶的是，他还预判对了。 　　一号翻了个白眼，没理会星期日的嘲讽，追问道， 　　“到底什么事，我那边忙着呢，好几个牌局……我是说会议！我推了好几个会议！” 　　园长慢悠悠拿出了一个平板，放在一号面前， 　　“这是美丽新世界的总人数，在三年前，大师他们离开的时候，美丽新世界还有300亿以上的玩家，三年时间，只剩下200亿出头的玩家了。” 　　一号瞥了一眼数据，漫不经心说道， 　　“弃坑了呗，有稀奇的？” 　　“如果只是弃坑，那就好了。” 　　园长继续说道， 　　“路登的克隆速度也在放缓，你的元老院多久没来新人了，算了问你你也不知道。” 　　“真正麻烦的，是专家那里出问题了。” 　　星期日补充道， 　　“专家无法研制出光速飞船，哪怕是复刻之前的版本也不行，就连仓库的备用款都莫名失效。” 　　美丽新世界的人口减少，面积缩小，能逃离这个世界的光速飞船也离奇失效。 　　四个字：内忧外患…… 　　“就不能让我过一辈子安稳日子么？” 　　一号叹了口气，揉搓着脸，决定发表重要意见， 　　“你们有什么看法？” 　　遇事不决，先问别人。 　　投票永远最后投，哪边人多选哪边…… 　　这就是一号的生存法则。 　　往好的方面去想，其他人都是他的外置大脑。 　　“下一次如果有离开的机会，我会带着失乐园离开。” 　　园长盯着一号，冷声说道， 　　“只是在离开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问你。” 　　一号胸有成竹，把脚翘在桌上， 　　“你问！” 　　不管园长问什么问题，他都会回答不知道！ 　　“我在失乐园里挖出来了两具路登的尸体，其中一具尸体很有趣，他脖子上有疤痕，头也是反的，根据监控还原，这两具尸体是你亲手埋下去的。” 　　园长的目光如同利箭，将一号钉在木板上，无法动弹， 　　“一号，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他最少有三句话要说。 　　一号身体僵硬，手脚冰凉，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 　　半晌后，他憋出来一句， 　　“园长，那家伙托我给你带句话……” 第089章 尸体的记忆 　　园长看向一号，质问道， 　　“那家伙是谁？” 　　一号一哆嗦，“我不造啊！” 　　园长追问道，“带的话是什么？” 　　一号苦着脸，“我给忘了！” 　　忘了？ 　　你就是这么带话的？ 　　“一号，你耍我？” 　　园长冷哼一声，略微雪白的眉毛抖动，从中掉落的些许气场都比一号这个元老要强。 　　显然，这几年，他并没有像一号这样虚度光阴，比当年更强了。 　　园长指了指身旁的星期日， 　　“这家伙觉醒了能力，可以直接抽取人脑海的记忆制成光盘，看在是老朋友的份上，我才没让他这样对你，一号，我重新给你一次机会，那家伙让你带的话是什么？” 　　星期日冲一号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耸了耸肩。 　　他确实不喜欢一号这家伙，可他更不喜欢听园长的命令。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师不在失乐园，一号又没什么用，园长是真正的园长，支配着这个地方。 　　“我不说了嘛！” 　　一号一脸委屈，嚷嚷道， 　　“我说了啊，我给忘了！” 　　园长的脸色变化数次，险些再次动怒。 　　星期日却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一号，那家伙让你带的话，是不是【我给忘了】？” 　　一个经典但不俗套的把戏，很像路登的手笔。 　　“对呀！” 　　一号一脸纯真，反问道， 　　“你们没听懂？” 　　他以为自己解释的很清楚了！ 　　园长翻了个白眼，就你这表达能力，能听懂才怪了。 　　换做其他任何人这么做，园长都会觉得对方纯心捣乱。 　　可放在一号身上，却给人一种无比契合的感觉，毫无违和感。 　　这是一号能做出来的事。 　　“也就是说……” 　　园长沉吟道， 　　“那家伙知道我会挖出这两具尸体，不仅猜到了这一幕，还主动留下信息，留下的信息却是一句废话……这算什么，挑衅吗？” 　　如果是挑衅的话，目的是什么？ 　　“应该不是挑衅。” 　　星期日分析道， 　　“我给忘了……从字面来理解，他是想说，他忘了什么？” 　　一号装腔作势地点头，附和道， 　　“有这种可能。” 　　字面意思么…… 　　对方既然也是路登，确实不会做挑衅这种无趣的事。 　　忘了，忘了什么？ 　　园长自然想到了遗忘者的能力。 　　失乐园创建的时候，反抗军就有了。 　　反抗军的先知，一直强调要反抗，可反抗什么，敌人是谁？ 　　“专家说过，大师他们离开的光速飞船，是实验者二号，也就是说，还有实验者一号，光速飞船不是第一次带人离开，在大师之前，已经有人离开过……” 　　园长沉吟道， 　　“反抗军很可能是上一个时代遗留，遗忘者是反抗军的成员，那家伙隐藏在众多路登之中……所以，他的记忆可能被清空了？！” 　　通过简单的一句话，园长得到了一个不算可靠的结论： 　　【真正的路登，记忆可能被清空过一次】 　　失忆者当然不知道自己失忆了。 　　就像遗忘者一样，他有时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上一秒还在喝着咖啡，享受宁静时光，下一秒出现在战场上…… 　　如果一个人失忆的时间节点，那一刻正在喝咖啡，等失忆后，依旧在和咖啡……他不会感觉到任何异常！ 　　这个猜想很大胆，有很多细节需要补充。 　　星期日顺着这条思路分析道， 　　“那么，在那家伙——也就是真实路登的眼里，在某一个时间，他忽然醒来，忘了这次降临之前的经历，什么也不知道，闯入美丽新世界？” 　　“我说停停。” 　　一号有些跟不上节奏了，提出自己的疑问， 　　“怎么还在讨论真实的路登？难道你们已经默认自己是冒牌货了，认清我才是路登的事实？” 　　“蠢货。” 　　园长冷哼一声，解释道， 　　“我们的记忆，除了降临的几次以外，其他都是一片空白，还不懂么？” 　　一号依旧一头雾水，“懂什么？” 　　星期日耐着性子解释道， 　　“路登曾经告诉过女皇，他只离去了一天，启云却过了两千年，这意味着什么，需要我再解释吗？” 　　这句话，是路登的原话，在一号的记忆里也有。 　　离去一天，启云两千年。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 　　不对！ 　　一号反应了过来，兴奋说道， 　　“那家伙有记忆！离开启云之后，他有记忆！” 　　兴奋的一号，目光在园长和星期日间来回扫荡， 　　“你们早就知道了？！我们其实根本不是路登，只是鱼目混珠的复制品？” 　　两人甚至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的情况当然不是克隆体这么简单。 　　除了路登的思考方式、记忆，他们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要知道，每一个代号的路登都不一样，造成这种差异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园长还没找到。 　　一号绝望呐喊道， 　　“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蠢货，闭嘴！” 　　在元老这条路上，一号成功继承了元老所有的缺点……优点？元老没有优点。 　　“等等，我还是有点乱。” 　　一号试着捋清思路， 　　“你们的意思是说，路登这个恶魔第四次降临了，出于某些原因，在降临的过程中，他失忆了，失去的记忆刚好是第四次降临的经历，而他本人没有死，还留在这里？” 　　星期日纠正道， 　　“准确来说，是被困在这里。” 　　真实的路登和他们一样，都只是世界的囚徒。 　　“没道理呀！” 　　一号尝试找出这个故事的漏洞， 　　“我们一个一个来看啊，首先，你设定的这种情况里，‘路登’的人身已经被限制了，对吧？以我们对这家伙的了解，他会陷入这种境地，太瞧不起人了吧，你以为他是我啊，咳咳……他真的可能是我。 　　好，抛开这一点不谈，杀死路登能成为永生者，这件事你们没忘吧？” 　　一号的意思很简单： 　　永生的诱惑摆在面前，谁能拒绝？ 　　分明能杀死路登，却选择更麻烦的做法，将他记忆清空，然后扔回美丽新世界？ 　　这是干嘛，玩呢？ 　　既然是假设，不符合现实逻辑的地方太多，就代表假设无法成立。 　　星期日提出一个观点， 　　“如果……这个时代的人已经实现永生了呢？” 　　对此，园长则有另一个看法， 　　“如果，这个时代的‘人’，不需要永生呢？” 　　一号愣住了。 　　实现永生，这件事大概率不可能，技术上需要突破的东西太多了！ 　　甚至连永生能否靠技术手段实现这件事，都要打一个问号。 　　至今为止的永生者，都是靠一种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获得永生。 　　启云当年的科技也很发达，依旧没能解开永生密码。 　　这一次，科技发展的时间更短，启云没做到的事，他们大概率也做不到。 　　星期日的观点很难成立。 　　至于园长的看法……什么人不需要永生？ 　　渴望结束自己生命的人？ 　　也不对，不可能所有人都想死，总有人想活下去。 　　一号想到了某种可能，脱口而出， 　　“已死之人不需要永生！” 　　轰隆隆—— 　　失乐园的上空，有惊雷炸响！ 　　雷霆背后，似乎有什么意志在震怒，仿佛渺小的蝼蚁触碰到了天道，必将引来天罚。 　　园长和星期日抬起头，看向天空，神色凝重。 　　如果这片天空后真的有人在俯瞰世间，他们的对话无疑是禁忌中的禁忌。 　　一架带有元老院徽章的飞机从天空划过，上面的飞行员还向下方挥手致意，显然，刚才的惊雷和他有关。 　　园长：…… 　　一号炫耀道， 　　“这特效怎么样？我早就想好了！在某个关键时刻，话音刚落，立刻雷声大作，阴云满布，画面感直接拉满，逼格要多高有多高……” 　　星期日默默看了一号一眼。 　　可以，这很一号。 　　已死之人，以特殊的方式延续生命，成为类似数字生命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是不需要永生的，因为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永生。 　　因此，他们才没有杀死路登，而是清空了他的记忆，把他扔了回来。 　　“还是不对！” 　　一号没有放弃反驳， 　　“就算这一次的敌人是已死之人，他们不想杀死路登，路登会任由他们摆布，老家伙，你未免也太小瞧自己了吧？” 　　路登的性格，在场每一个人都知道。 　　没理由主动配合对方，不仅清空自己的记忆，还像个玩物一样再次入局…… 　　玩的这么极限吗？ 　　一号不信。 　　“如果只是路登，那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园长又抛出一个新的观点， 　　“如果，对方手里有人质呢？” 　　“笑话，什么人质值得路登付出这么大代价去救，又不是女……” 　　一号说到一半，猛地停了下来。 　　如果永生者落入对方手里，成为人质呢？ 　　一号开始搜刮自己记忆中的信息。 　　最后一次和女皇她们联系，永生者计划带着舰队启航。 　　舰队是启云最后的遗产，有矮人帮忙维护，还可以使用。舰队成员主要是忠于永生者的阵营，异端审判所等组织，忠诚毋庸置疑。 　　至于舰队的科技发展，由新世界负责维护…… 　　轰隆隆—— 　　头顶又一阵惊雷炸响，一号被惊雷吓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呆滞， 　　“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一直没想到呢？！” 　　当年，启云经历过一场浩劫，死了太多人。 　　死去的人们，以另一种形式存续，上传了记忆，进入了一个虚拟的世界，名为……新世界！ 　　而他们所在的这个时代，又被称为美丽新世界。 　　新世界……美丽新世界…… 　　这近乎明牌的局势，在今天之前，一号从未想起过这一点！ 　　不仅是他，就连其他人，似乎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一号喃喃道， 　　“怎么会想不到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绝不是我元老捞！ 　　星期日解释道， 　　“这是选择性忽视，如果没有外力打破，我们会忽视这个细节一辈子。” 　　有了这个细节的补充，整个故事显得更加完整。 　　一号能在自己的脑海里想象出这个故事： 　　新世界有着无数亡魂，负责科研。 　　留在蓝星时，他们表现的都很正常，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危害性。 　　当星际航行开始后，新世界就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早晚有一天会被引爆。 　　某一天，BOOM—— 　　新世界夺回了现实的主动权，在战斗中，有人被击溃，有人成功脱身，有人被俘虏…… 　　等路登第四次降临，他所降临的世界，早就被美丽新世界操纵！ 　　就连永生者，都成为美丽新世界的人质，作为谈判桌上的筹码。 　　路登兴许搅起了一些风浪，把美丽新世界逼到绝境，不得不和他谈判。 　　对方答应了路登一些条件，路登也答应了对方一些条件…… 　　才有了眼下的一切！ 　　故事成功接上了，逻辑完美自洽，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听上去，这个故事没什么问题。 　　可一号还是不信！ 　　一号提出了最后一个反驳的观点，也是最有力的观点， 　　“一个猜测，涉及的细节越多，做出的假设越多，这个猜测成真的概率也就越低！老家伙，你这个猜想差点说服我了，真的，就差一点！” 　　想要实现园长说的这种情况，需要的假设太多了！ 　　这根本不是猜测，这简直是直白叙事！ 　　因此，一号还是选择不相信这个故事。 　　换做其他情况，一号的说法，园长都无力反驳，甚至愿意支持。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准确来说，这一次，一号又选错了。 　　他越是坚定的时候，往往错的越离谱…… 　　在某些时候，一号作为反风向标，很有用。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么，这家伙的能力，是提取记忆制成光盘……” 　　园长指着星期日，介绍着。 　　星期日一直在记忆录像店工作，大家对他身份的认知，就是店里的员工，他做最多的事，也是抽取记忆…… 　　因此，他觉醒这样的能力并不奇怪。 　　但是，有一点不太一样。 　　一号皱起眉头，不解道，“机器也能做到同样的事，不是吗？” 　　“不一样，他能提取死人的记忆。” 　　园长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一字一句说道， 　　“刚刚我和你说的一切，不是假设，而是这些尸体记忆中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第090章 零号病人 　　尸体的记忆？ 　　一号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埋伏在这里。 　　卑鄙的偷袭！ 　　对方从头到尾都是拿着剧本和自己聊！ 　　“有这个必要吗？有这个必要吗？！” 　　一号急的跳脚， 　　“你们直接和我讲不就完事了，扯东扯西有意思吗，我分分钟百万上下，和你们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快急死了。 　　园长和星期日对视一笑。 　　他们并不是在浪费时间。 　　一来，这个故事太过离奇，哪怕他们自己第一次看见，都有些难以相信。 　　两人思来想去，没有找到这个故事的漏洞，便想让一号来看看。 　　二来，他们想知道一号的态度。 　　如果一号直接认可这个故事，那说明故事是假的。 　　一号坚决反对，反倒说明了，这个故事极大概率是真的！ 　　在站队这方面，一直可以相信一号。 　　“等一下……” 　　星期日忽然问道， 　　“一号，你当初为什么选择留下？” 　　一号脱口而出， 　　“我念旧呀！” 　　确定了，是在说谎。 　　园长冷笑道， 　　“你是因为这两具尸体留下的吧？” 　　当时，大师让众人选择去留，安息日和星期六都决定离开，园长留下，一号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也留下了！ 　　投票打成了2比2平！ 　　但是！ 　　如果把这两具尸体也视为失乐园的…… 　　那么一号只是按照惯例，选了人多的一边！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被拆穿后，一号连忙为自己辩解道， 　　“我知道的我的都说了呀，这俩人是大师杀的，不对，我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死的，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大师说他们是自杀，我也不知道他们尸体里有这种记忆啊，知道的话，你们肯定找不到的……” 　　虽然一号辩解的角度有些奇怪，但是，园长相信一号说的都是实话。 　　“别紧张，我们相信你说的一切。” 　　星期日附和道， 　　“你没有必要说谎，大师他们已经走了。” 　　三人对话间，园长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差不多到时间了。 　　“哈欠——” 　　感觉到危险解除，一号打了个哈欠，立刻换成一副得意洋洋的面孔， 　　“那是，我如今是失乐园的榜一大哥，以后我罩着你们，我们三个，做大做强……奇怪，好困……道到午休时间了么……星期日，你这蜂蜜不错……” 　　说着说着，一号忽然一头栽倒在地，呼呼大睡了起来。 　　园长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冷漠说道， 　　“你可以查看他的记忆了。” 　　一号说的，他们都信。 　　但是， 　　星期日还是要检查一号的记忆。 　　每一个路登都会选择这么做。 　　一号表现得太过愚蠢，让园长时不时会怀疑，这家伙也许是真的路登？ 　　谁都有可能…… 　　星期日将光盘从一号身上抽出，开始播放。 　　很快，他们看到了一号记忆中和大师的第一次见面。 　　一切都和一号说的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之后的记忆，有些无聊。 　　一号在失乐园联系反抗军，在反抗军联系失乐园，在元老院联系一切可以联系的势力…… 　　“这家伙……” 　　园长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如果路登是这样的家伙，还是毙了吧。 　　太丢人了。 　　星期日确认了两遍，才把记忆光盘还给一号。 　　“现在怎么办？” 　　星期日和一号不一样，他有脑子。 　　看清异化的真相后，星期日选择摆烂远离大师，一次次从漩涡中脱身，活到现在。 　　反抗军和失乐园不管怎么打，都没影响到他。 　　大师他们离开，也没打算带走他。 　　之后更是觉醒了特定的能力，替园长解开了尸体的秘密。 　　星期日只想继续摆烂下去，大师也好，路登也罢，和世界抗争这种事，交给别人做去吧，他只想摆烂到大结局。 　　“这就涉及一个问题。” 　　大师指着地上两具尸体， 　　“拥有记忆的人是路登，还是真正的路登是路登？” 　　真实路登和美丽新世界的第一场博弈，所有记忆都分散在这两具尸体里。 　　拆开这些记忆的人，甚至专门把记忆打散了，星期日需要两个屏幕拼凑记忆，才能还原真相。 　　换而言之，这两具尸体，谁也不可能是真实的路登，也都有可能是…… 　　先前，园长告诉一号，谁都不是路登，是骗他的。 　　在第一场博弈中，路登虽然占据了上风，但也只是惨胜。 　　美丽新世界困住了太多了，成为路登的人质，让他能和对方谈判，交换人质。 　　交换人质的条件之一，就是路登自己的妥协。 　　路登失去的记忆，可能不止这些。 　　失乐园的每一个成员对自己有多狠，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真正的路登，只会更狠。 　　他甚至可能舍弃了所有记忆，变成了和克隆路登一样的存在！ 　　不能用常理去判断，这家伙到底会做出什么事。 　　至少，园长相信，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他能做出更疯狂的事。 　　“先想办法逃出去吧。” 　　园长环顾一圈，认真分析道， 　　“大师他们是第二批出去的人，这是路登和美丽新世界之间的第二场博弈，我们是博弈之中的棋子，亦是棋手，没有我们的参与，这场戏唱不成。” 　　如果把大师他们当做先锋军，园长这批人，就是预备队了。 　　当战场的号角声响起，他们身为奇兵，兴许会起到奇效。 　　想到这里，苍老的躯体里，再一次燃起了斗志。 　　他是园长，誓要守护失乐园的园长。 　　如果真实的路登是失乐园的成员，那么他有事，就是园长有事。 　　星期日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入局可以，咱们帮谁？” 　　“废话，还用问么？” 　　园长呵斥道， 　　“当然是谁赢我们帮谁了！” 　　说完，两人对视哈哈一笑。 　　他们很清楚，他们帮谁，谁就会赢。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两人同时看向正在昏昏沉睡的一号。 　　一号帮谁，他们反着来就好了。 　　一号，就是这么用的！ 　　…… 　　喝了特制蜂蜜的一号正在呼呼大睡，有人已经从睡梦中醒来。 　　亚瑟最近的生活很规律，状态很好，甚至重新燃起了创作的欲望。 　　对于一位作者来讲，难能可贵。 　　今天，早起的亚瑟约了一位重量级的客户，对方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历史学家。 　　两人约在一间会议报告厅见面。 　　作为见面地点，这个空间未免有些太大了，过于空旷。 　　可双方都很满意。 　　他们的知识能填满这些空间。 　　见面之后，亚瑟和历史教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事实上，亚瑟在创作的时候，很喜欢穿插一些历史知识，对于这类事，历史教授是又爱又恨。 　　有些人写历史，能把历史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激发更多人去了解历史。 　　有些人，则是胡编乱造，把戏说变成了胡说，把改编变成了胡编，最后弄得遍地狼藉，光着腚推磨，转着圈儿丢人。 　　亚瑟显然属于前者。 　　谈话逐渐进入尾声，在临别时，亚瑟送给了对方一份礼物。 　　“这是？” 　　历史教授看着眼前的物件，好奇问道， 　　“便签？” 　　现在已经没人用这种东西了。 　　“没错，就是便签。” 　　亚瑟介绍道， 　　“当年在雾都的怪鸟书店，他们很喜欢用这种便签，哦，还有刻着怪鸟笔帽的笔，我这次出来的匆忙，没有把笔带来，之后会托人送给您。” 　　正如亚瑟之前说过的那样，先知的预言能力很好用。 　　他暂时不打算把预言这份能力送出去。 　　但是，这并不影响亚瑟先挑选一个合适的目标。 　　便签已经送出，等那支笔送过去后，先知就完整了。 　　历史教授看着便签上的花纹，感慨道，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这一脉的历史学者，都算是怪鸟书店的传承，研究历史的，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他们影响……” 　　不得不说，他对亚瑟这份礼物很满意。 　　两人告别之后，亚瑟赶赴下一场会谈。 　　这一次，他的话疗对象是一位世界冠军，曾多次在记忆大赛上夺冠。 　　这种比赛是不允许携带外置大脑的，换而言之，他的记忆能力十分恐怖，百亿里挑一！ 　　“亚瑟先生，久仰大名。” 　　和历史教授不同，这位世界冠军有些拘谨，在他们这个年代，记忆赛的世界冠军更像是一个娱乐头衔，好似隔壁村的刘二蛋在翻手绢比赛里夺冠，是一个性质。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传统记忆？ 　　任何一个外置大脑，都能秒杀他的记忆力。 　　科技的进步，总会淘汰一些东西。 　　人体是有极限的，脑细胞就那么多，神经就这些，还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 　　“我有一个问题。” 　　亚瑟很诚恳问道， 　　“假设现在有两个你，一个是本人，一个是克隆体，本人失去了记忆，克隆体则拥有记忆，请问，谁才是你？” 　　世界冠军皱起眉头，不解说道， 　　“这应该是道德问题吧，按照联邦法律，本人一直是本人，克隆体是克隆体，除非本人签署《克隆管理条例》，第三条约定，克隆体享有本人同等权利，同步记忆后继承本人的所有社会关系，视为本人死亡，克隆体就是本人……” 　　说着说着，他注意到自己跑题了，又开始炫耀自己的记忆力了。 　　世界冠军连忙说道， 　　“我没有签这份协议，所以失去记忆的本人才是我。” 　　“好。” 　　亚瑟追问道， 　　“如果现在开始交换你的神经细胞，把你和克隆体交换一个细胞，你觉得你还是你吗？” 　　“这……” 　　世界冠军皱眉道， 　　“这还是道德和哲学问题呀，亚瑟先生，一个细胞对于大脑来讲太少了，您是想说忒修斯之船吗？如果继续往下推倒，这就成了麦堆问题，至于麦堆问题，当下主流的观点有，……” 　　他如同复读机一般，把主流观点清晰复述了一遍。 　　亚瑟只是静静听着，在结尾处点头， 　　“好。” 　　他们又聊了一些问题，亚瑟似乎对于麦堆问题、忒修斯之船、洞穴寓言这类哲学问题很感兴趣。 　　世界冠军没想过这些问题，哪怕亚瑟提起，他知道这些问题是什么，也知道主流的观点是什么，但自己的观点是一点都没有的。 　　亚瑟也不在乎这些，聊到哪就是哪。 　　这场对话就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度过。 　　直到最后，亚瑟与世界冠军握手告别， 　　“希望你以后也有这样的好记忆。” 　　说完，亚瑟转身离去。 　　世界冠军站在原地，看着亚瑟背影，脑海里蹦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亚瑟先生刚才说什么来着？ 　　身为世界记忆冠军的他……忘了！ 　　…… 　　亚瑟在忙着和各类人聊天，美其名曰，收集创作素材。 　　阿乌也没闲着。 　　他本以为，自己父亲的病情好转，危机也迫在眉睫，一旦父亲完全治愈，他就要为自己曾经犯下的一切付出代价。 　　而这个代价，亚瑟承担不起，这个家庭也承担不起！ 　　很快，阿乌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哈特曼医生找上了他。 　　准确来说，是医疗队冲进了别墅，将阿乌控制了起来。 　　对方出示了管理员签署的法令后，阿乌选择配合。 　　阿乌进行了百项检查，主要都是精神类的。 　　做完检查，他才被允许和哈特曼医生见面，在自家的客厅。 　　阿乌不满说道， 　　“哈特曼医生，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有必要这么做吗？” 　　他觉得对方有些大题小做了。 　　如果觉得自己有健康问题，阿乌完全可以自己去医院接受检查和治疗，而不是以这种形式！ 　　“当然有这个必要。” 　　哈特曼医生的脸上写满了凝重，沉声道， 　　“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 　　糟糕？ 　　听到这个词，阿乌心里一沉，脱口而出，“我爸的病复发了？” 　　“只是这样就好了。” 　　哈特曼叹了口气， 　　“更糟糕，他的病好了，他却成了病原体，任何和他接触的人，都被感染上这种疯病，现实认知障碍，人格分裂，妄想自己拥有超能力……在来之前，我接诊了一个病人，他声称自己是探险家，可以找到价值最高的宝物，上周，一个神父用绞绳吊死了自己的同行，这样的例子我有不下百例。” 　　说着，哈特曼医生把一摞病历扔在阿乌面前。 　　阿乌大脑一片空白，感觉事情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哈特曼医生决定用更简单的话来概括现状， 　　“这是一种能传染的精神病，而亚瑟·爱德华，就是零号病人。” 第091章 杀死那个路登 　　零号病人。 　　第一个犯病，并且向外传染的病人，还是精神病！ 　　阿乌没想到，事情严重到这种程度。 　　他头一回听说，精神病还能传染的。 　　阿乌皱起眉头，追问道， 　　“我爸现在……” 　　他最关心的，还是亚瑟。 　　亚瑟如果再病了，这个家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你爸没病，至少目前没病。” 　　哈特曼医生介绍道， 　　“你知道伤寒玛丽吗，玛丽携带伤寒杆菌，但她自己没有任何症状，却能传染这种病，你父亲的情况就和伤寒玛丽类似。” 　　阿乌松了口气，“也就是说他没事？” 　　“暂时没事。” 　　哈特曼分析道， 　　“他已经疯过一次了，治愈之后，很难精准判断他现在的状态，他可能今后免疫这类精神病，也可能会复发，甚至进入精神病的下一阶段……我手边的信息太少了，没有任何人见过这种病，一切常识都失效了……” 　　哈特曼医生就差直接说，精神病学不存在了。 　　因为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亚瑟很可能把周围人都变成精神病！ 　　就算哈特曼医生把他们一个个都治好，也无济于事！ 　　疯过一次？ 　　听到这个说法，阿乌眼神凝重了一些，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爸可不止疯过一次。 　　准确来说，这是第二次。 　　但是，哈特曼医生能拿到的病历上，亚瑟只疯过一次。 　　“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阿乌问道， 　　“可以看一下现有的病人吗？” 　　和亚瑟不同，阿乌是受过专业培训的医生，拥有数个博士学位。 　　他父亲的好友阿尔伯特，是著名的医生和科学家，阿乌走上这条路也是受他影响。 　　亚瑟的治疗方案，全程都有阿乌的参与，帮了哈特曼医生不少忙。 　　“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事。” 　　哈特曼医生对着麦克风说道， 　　“把‘探险家’带过来。” 　　探险家。 　　阿乌记得，哈特曼医生曾经提过的一个病人，认为自己有【寻宝】的能力。 　　在等待的期间，哈特曼医生也没闲着，介绍道， 　　“这人真名叫麦哲伦·哥伦布，这种名人拼凑的名字你很熟悉吧，拜你父亲所赐，人们对历史疯狂痴迷，成年后把名字改的乱七八糟……” 　　显然，哈特曼医生觉得这个名字很没品味。 　　吐槽完名字，哈特曼医生继续说道， 　　“他如今坚信自己是探险家，除了寻宝之外，还有一个特殊能力，流血可以刺激机能大幅增长……” 　　阿乌反问道，“他有这项能力吗？” 　　如果探险家没有这项能力，那他是真疯了。 　　如果探险家有这项能力……也许世界疯了。 　　不管怎么说，超能力出现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颠覆的东西太多。 　　哈特曼医生冷笑一声， 　　“你自己看吧。” 　　探险家被带来了。 　　他身上有一层薄薄的防护服，不透明，不会让他感觉不舒服，但会隔绝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看上去，就像一个胶衣人。 　　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这种病的传播途径，小心为上。 　　阿乌看向对方，直入主题， 　　“你能寻宝，还能越战越强？” 　　与世隔绝的探险家没有反应。 　　他不能和外界直接沟通，所有感官都被隔绝。 　　在他的视野里，会用虚拟成像的技术模拟出两个人和他对话，说话的内容也会转化为电子音。 　　同理，探险家如果想要和外界说话，也要经过一层层的加密、解密，把他和外界的联系降到最低。 　　哈特曼医生提醒道， 　　“他说的话都会翻译一次，再翻译，大体意思和原话差距不大，但细节一定会被修改。” 　　这样做是为了阻止探险家向外界的同伙传递关键信息，也是为了避免他将精神病传染。 　　连文字都要这样处理，可见哈特曼医生对这种疾病的恐惧。 　　因为翻译的原因，两人的对话会有延迟。 　　阿乌提问片刻后，对方才有反应。 　　他似乎想剧烈挣扎，但身上的衣服束缚了他的行为，很快停了下来。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吃苦头了。 　　探险家开始说话。 　　他说的内容，转交到哈特曼医生手中，再由哈特曼医生复述。 　　“没错，他承认了。” 　　阿乌继续问道， 　　“能向我展示寻宝能力吗？” 　　说着，他拿出两个碗，倒扣放在对方面前。 　　“哪一个碗里的东西价值更高？” 　　过了片刻，哈特曼医生答道，“应该是左手边，我是说，他的右手边的东西。” 　　阿乌揭开了两个碗。 　　一个碗里放着100块钱，另一个碗里，则放了1枚1块钱的硬币。 　　探险家猜的是1块钱。 　　他猜错了。 　　探险的能力，果然只是空谈。 　　看出阿乌的失望，哈特曼医生笑道， 　　“要不你多试几次？” 　　显然，在来之前，哈特曼医生也做过类似的实验。 　　像这种二选一的测试，哪怕是蒙，也有50％的成功率。 　　“不用了。” 　　阿乌摇了摇头，他当然不相信超能力这套说法。 　　“越战越强的能力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不需要探险家回答，哈特曼医生解释道， 　　“是肾上腺素。” 　　探险家给自己做过改造手术，体内可以无限分泌肾上腺素，受伤时分泌的更多。 　　“这个病好治，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哈特曼医生很有经验， 　　“把科技的进步认为是超能力，对不能理解的事务神秘化，是人的本能。” 　　在历史上，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用磁力宣称自己有神迹的人，对着飞机崇拜的土著…… 　　显然，他们今天不是来讨论这个问题的。 　　阿乌对探险家没什么兴趣，见过之后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寻常的疯子罢了。 　　阿乌再次看向哈特曼医生，询问道， 　　“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对方和自己说这么多，肯定不是为了给自己科普。 　　哈特曼医生说出自己来访的目的， 　　“我需要亚瑟先生出院以后的所有行程，接触过哪些人，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我都要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所有病人，将损失降到最低！” 　　阿乌皱起眉头，“你可以向管理员申请。” 　　想要调取这些记录，有两个途径。 　　向管理员申请，或者由监护人授权。 　　阿乌是亚瑟监护人，拥有这层权限，这也是为何哈特曼医生找他。 　　“管理员需要时间来审批，我们等不起了。” 　　哈特曼医生有些激动， 　　“你父亲在外面的每一秒，未来都会变成他的惩罚！阿乌，我在救你父亲！你只有配合我，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听到这里，哪怕是阿乌也有些动摇。 　　“我要打一个电话。” 　　阿乌解释道， 　　“给我母亲打的，通话我可以公开。” 　　授权这件事，阿乌自己拿不定注意，需要问一下母亲的意见。 　　哈特曼医生也意识到自己有些逼迫太近，举起双手，后退了两步， 　　“不用，你请便。” 　　阿乌拨打了一个号码，聊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阿乌拿出一份不完整的资料，这也是哈特曼医生需要的。 　　“在自己家，涉及家人，独处……这些我都删了，只保留了外界接触和交流的部分。”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哈特曼医生带着人匆匆离开，准备去找亚瑟好好谈谈。 　　众人走到门口时，阿乌忽然喊道， 　　“麦哲伦·哥伦布。” 　　听到声音，哈特曼医生回头，过了几秒，黑胶衣才回过头来。 　　“你是叫这个名字么？” 　　阿乌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让父亲把你写入书里的，你会是个很不错的配角。” 　　哈特曼医生露出一个笑容， 　　“没错，他是叫这个名字。” 　　阿乌站在原地，回以笑容， 　　“好，祝你一切顺利。” 　　带着黑胶衣的探险家，哈特曼医生回到了载具上。 　　载具的空间很大，坐着一群衣着不同、形态不一的人，唯一的共同点——都有些吊儿郎当。 　　就像刚刚获得超能力的新人类一样。 　　副驾驶上的神父开口， 　　“他看穿你了，探险家。” 　　哈特曼医生用双手在脸上揉搓了片刻，露出一张截然不同的脸来， 　　“魔术师，你的易容水平下降太多了。” 　　他随手撕开黑胶衣，露出里面的人。 　　被关在黑胶衣的人，才是哈特曼医生。 　　他们成功窃取了哈特曼医生的身份，并且建立了病例库。 　　所有被隔绝的病人，都是哈特曼医生这样的关键人物，而他们则能窃取对方身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众面前！ 　　因为绝对隔绝的原因，没有人知道，黑胶衣里到底是谁。 　　“没有观众，就没有魔术……” 　　角落里，手上玩着三个球的魔术师冷哼道， 　　“再说了，不是易容的问题，你只是被看穿了而已，别忘了，对方可是永生者。” 　　探险家嗤笑道， 　　“一个被俘虏后失忆的永生者？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显然，他们对阿乌的评价并不高。 　　一个头发闪烁着光芒的技术宅开口， 　　“费这么多事干嘛，我已经黑进系统，拿到了亚瑟的地址，直接干他！” 　　听到这句话，载具里的众人呼吸一紧。 　　神父提了提绞绳，魔术师手中出现了镰刀，探险家握紧了手中的十字镐…… 　　他们觉醒了不同的能力，拜亚瑟所赐。 　　但是，觉醒能力后的他们，并不是路登，准确来说，并不完全是路登。 　　他们有在美丽新世界里的所有记忆，但人格上却各有不同。 　　代号医生的家伙替他们体检过，他们体内大概有0.01％的神经被替换过，这些神经替换后植入了记忆，还有能力。 　　骇客显然想直接A上去，弄死亚瑟。 　　至于原因……很简单，为了永生。 　　杀死亚瑟，不，准确来说，杀死名为路登的恶魔，可以获得永生！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叫亚瑟也好，叫路登也罢，这家伙就是一个带着特殊奖励的BOSS，很难不让人眼红！ 　　永生，才是最无解的超能力！ 　　他们已经品尝过超能力的美味了，无法拒绝这份诱惑。 　　但是， 　　众人在这一刻出奇的冷静，没有贸然行事。 　　“还是按照计划进行。” 　　神父开口， 　　“有几个关键人物没找到，他们不现身，我们贸然出手，只会为他人做嫁衣。” 　　听到这里，众人将目光挪动，看向一张名单。 　　名单上，写有一个又一个代号，都曾是反抗军或失乐园的传奇人物。 　　“死神。” 　　“先知” 　　“遗忘者” 　　“安息日” 　　“掠夺者” 　　“……” 　　骇客抬起头，不解问道， 　　“死神排在第一位我能理解，我们确实需要死而复生的能力。为什么遗忘者排在安息日前面？” 　　先知的预言能力极其BUG，排在前二没有任何问题。 　　遗忘者，真的比安息日重要吗？ 　　“安息日只能被动防御，哪怕他和那家伙在一起，我们也有办法对付。” 　　神父解释道， 　　“至于遗忘者……在行动开始之前，所有人都必须清空记忆！”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但看的出来，每个人都有些兴奋。 　　他们当中，可能，不，是一定有内鬼！ 　　只有清空记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怀疑内鬼，逮捕内鬼，成为内鬼…… 　　这是每一个路登的必经之路。 　　这日子，就像回到了美丽新世界一样刺激。 　　看着亚瑟最近的行踪，探险家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飞快说道， 　　“他去给庞格扫过墓，安息日在那里！死神可能也在！” 　　“今早他见过一个历史教授，送给了对方一个便签，找到星期六了！” 　　“世界记忆冠军异常失忆？弟兄们，我可能找到遗忘者了！” 　　名单上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被划掉，众人的心情却没有任何轻松。 　　太顺利了。 　　顺利的……就像是剧本一样。 　　他们很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样的存在，更清楚，战胜恶魔之后能获得怎样的奖励！ 　　“一队，前往墓园，收容安息日，找到死神！” 　　“二队，接触星期六，他是先知在失乐园的内线，可能知道先知的消息，甚至可能他就是先知！” 　　“三队，说服遗忘者和我们合作，不同意当场击杀，只要找到死神，都能复活。” 　　“……” 　　在场的十几人，迅速分为数支小队，整装待发。 　　神父环顾一圈，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沉声道， 　　“行动！” 第092章 好戏登场 　　哈特曼医生等人离开没多久，阿乌接到另外一个电话。 　　“是我。” 　　电话另一边，传来一个女声， 　　“管理员最新通知，哈特曼医生可能遇袭，他提出了与管理权限不匹配的申请，正在封禁哈特曼医生的权限，已经联系不上他本人了。” 　　“什么？！” 　　阿乌语气里满是惊讶，可表情却很冷漠，连装都懒得装。 　　他控制着声音，带着怒意说道， 　　“哈特曼医生刚从这里离开！他找我调取了亚瑟的行程！” 　　女声拔高了几度，质问道， 　　“你怎么能给他！” 　　“他不是主治医生么？” 　　阿乌反问道， 　　“当初可是管理员挑的人！” 　　被反将一军，女声陷入了沉默。 　　不管阿乌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地，眼下局势都不容易乐观。 　　亚瑟的行踪暴露，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袭击哈特曼医生的人，已知他们和亚瑟有关。 　　这些人发疯了，也拥有了所谓的超能力，再配合上现代的科技…… 　　哪怕是管理员出手，也会觉得很头疼。 　　更恐怖的是，亚瑟不知道创造了多少这样的疯子！ 　　根据亚瑟的行踪，可以找到这些疯子，而疯子一旦抱团，会成为更大的麻烦！ 　　上一次的悲剧，绝不能重演。 　　片刻后，女声再次响起， 　　“我需要亚瑟的行踪记录，只有这样，我才能阻止他们！” 　　阿乌嘴角微微翘起，冷漠说道， 　　“我拒绝。” 　　“你说什么？” 　　女声的怒火近乎要燃烧出来，咆哮道， 　　“蠢货！你刚刚把亚瑟的行踪给了一群疯子，现在却不肯给我，你想做什么，毁了这个世界么？” 　　阿乌不慌不忙，甚至有心给自己做一杯手冲咖啡。 　　他端着咖啡，慢悠悠说道， 　　“第一，哈特曼医生从我这里拿走行踪记录，他是主治医生，有这个权限，所以我给了。 　　这一切都是合规的，哪怕管理员事后追查，我相信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第二，现在已知有一群疯子在准备搞破坏，而行踪记录是最高规格的机密。我有理由怀疑，你也是疯子的一员，因此，记录不能给你。 　　按照流程，你必须向管理员申请，才能拿到行踪记录。” 　　阿乌的话并不重，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 　　他站在规则这边，一切都按规矩做，任何人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都要长。 　　女声再一次开口， 　　“阿乌，我知道你不怕死，你甚至可能信了你爸的疯话，但得罪我们的代价，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可以不怕死，你母亲呢，艾尔阿姨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被阿乌直接打断了。 　　电话另一端，不怒自威的阿乌沉声问道， 　　“你们想死么？” 　　电话里，只有一片寂静。 　　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过火了。 　　狮子太久没有露出爪牙，久到让他们忘记，这位帝皇是什么样的脾气。 　　他和他的两位亚父一样，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骨子里流淌着帝王的血，冰冷且残忍。 　　即使阿乌沦落到眼下这种地步，他们也不敢逼急了阿乌。 　　谁知道这家伙手里还有什么底牌？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永生者。 　　哪怕他失忆了。 　　显然，这些人吃过不止一次亏。 　　那种表情从阿乌脸上一闪而过，他又变成了那个人畜无害的医学博士，只担心自己父亲的病情，竭力维持着这个家庭。 　　阿乌缓缓说道， 　　“没有下一次威胁。” 　　“知道了。” 　　女声说完，匆匆挂断电话。 　　显然，她无法从阿乌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至于向管理员申请…… 　　管理员可不会站在任何人这边，哪怕是他们的申请，也会被管理员按照流程审批。 　　众所周知，管理员的审批很慢。 　　通话结束之后，阿乌坐在客厅，慢慢喝完了杯里的咖啡。 　　窗外，风雨欲来。 　　这个脆弱的家，又一次在风雨中漂泊。 　　阿乌的目光落在桌上，那里摆着一张全家福，旁边还有日历…… 　　阿乌注意到日历，上面多了一行字。 　　他靠近了些，看清了字迹： 　　“孩子，今天你该给你干爹扫墓了……” 　　扫墓么？ 　　阿乌没有犹豫，走出门去。 　　他不知道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究竟有什么在等待自己。 　　但是，这一次，阿乌依旧选择相信。 　　相信自己的父亲。 　　…… 　　电视台。 　　准确来讲，应该叫流媒体移动中心。 　　更准确地说，现在已经没有这种东西了，只是为了适应亚瑟的癖好，制作人专门设计的场景。 　　所有人都知道，亚瑟先生更喜欢工业时代的风格，稍微加一点点互联网风就行了。 　　此刻，亚瑟坐在化妆室里，一个化妆师一边帮他化妆，一边闲聊着育儿经验。 　　对于自己的孩子，亚瑟先生当然不吝赞美之词， 　　“阿乌是个好孩子，虽然没那么听话，但如果以听话为标准去要求一个人，未免有些太封建了……” 　　“您说的是，亚瑟先生。” 　　化妆师补好最后一块妆， 　　“好了，您可以上节目了，亚瑟先生。” 　　亚瑟站起身，礼貌致谢，同时问道， 　　“说起来，在上节目之前，我能不能看一下虚拟模拟器？就是你们进入美丽新世界的机器。” 　　“这……” 　　节目的制作人陷入为难的地步，支支吾吾说道， 　　“亚瑟先生，您也许不知道，您现在不允许接触这类机器，很抱歉……” 　　曾患有现实认知障碍的人，都会有类似禁令。 　　不允许接触机器，不允许进入美丽新世界，不允许…… 　　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他们。 　　“您可能误会了。” 　　亚瑟露出一个笑容，解释道， 　　“我的病已经好了，也被批准进行接触，这是哈特曼医生的签名确认，你可以在系统里查询，我的资料更改也许有延迟，但现在差不多该改好了……” 　　看着货真价实的签名，还有系统的反馈，制作人口风松动了不少。 　　“可是……是不是让哈特曼医生来一趟现场比较好，保险起见。” 　　“当然可以。” 　　亚瑟答应的很干脆，可紧接着话锋一转， 　　“其实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从半个小时以前，我就联系不上哈特曼医生，哦，对了，哈特曼医生对于我接受采访这件事并不知情，事实上，他很反对我这么做。 　　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哈特曼医生，我可以等。” 　　制作人更加为难了。 　　他眼前的节目，注定会成为爆款。 　　亚瑟病好之后的第一次采访，还是全世界直播！ 　　这意味着什么，傻子都知道！ 　　这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如果联系上哈特曼医生，对方却让亚瑟不要上节目，制作人杀了自己的心都会有！ 　　思来想去，他做出一个轻松的决定， 　　“只是看看的话，也没什么，毕竟您有授权不是嘛！” 　　看出制作人内心还有一些顾虑，亚瑟宽慰道， 　　“就算我想进入美丽新世界，我现在也没权限，不是吗，我又不能黑进美丽新世界的系统。” 　　“那倒是。” 　　制作人附和着，拿出了一个手柄，放在亚瑟面前。 　　“虚拟机器已经不局限于形式了，我更喜欢游戏手柄，因此制作成了这样……” 　　亚瑟用目光审视着手柄，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 　　制作人的心提到嗓子眼里。 　　如果在这个时候出岔子，一切都毁了！ 　　堪称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好在，亚瑟表现的很正常。 　　他很快收回了手，也收回了目光。 　　亚瑟露出一个笑容， 　　“我想，我准备好了。” 　　他仿佛看见，一出好戏，即将登场。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好！” 　　制作人面露喜色，飞快说道， 　　“访谈节目会在五分钟后播出，十分钟后世界一半的人都能收看到您的节目，三十分钟内，我们会正式进入全世界直播，您在这里稍等……” 　　他能预见，这一次访谈节目的收视率，一定会是史上最高！ 　　好戏，登场！ 　　…… 　　美丽新世界。 　　自从那次谈话过后，一号就没有返回元老院。 　　他搬回了失乐园，继续当自己的榜一大哥。 　　一号无论在哪都是一号。 　　这样平静的日子，又持续了近半年。 　　直到有一天，正在熟睡中的一号，被园长喊醒。 　　“专家发来消息，光速飞船的研究有进展了，这可能是最后一艘光速飞船，专家也会离开……” 　　一号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走！一起走！咱们一个人也不能抛弃啊！园长，咱们当年歃血为盟时怎么说来着的？不抛弃，不放弃……” 　　上一次的光速飞船，只有两个位子。 　　大师为了把那么多人带出去，废了老牛鼻子的劲儿。 　　这一次的光速飞船，也不知道有多少座位。 　　一号相信，肯定会有自己的位子！ 　　园长就算自己不坐，也会给一号让位子的！ 　　“你别急。” 　　园长打断了一号的胡言乱语， 　　“这一次的位子非常多，每一个人都有船票，愿意离开的都可以走。” 　　一号明显松了口气，顺便变得慷慨了起来， 　　“我倒不担心自己走不走！如果位子不够，我自愿把位子贡献出来……” 　　园长没心思听他胡侃，再次打断， 　　“我来找你，是告诉你，这一次的出去没那么简单。” 　　一号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是外面有危险么？” 　　“不是外面的危险，我不知道外面有什么。” 　　园长说出自己的担忧， 　　“按照已知的情报，算上这次，光速飞船一共出现过三次，第二次的时候大师带走了很多人，可依旧有人，从第一次存活到了今天，一直潜伏在美丽新世界没有离开……” 　　哪怕是一号，此刻也听懂了园长的言外之意。 　　“这是最后的机会，因此他们会离开？” 　　一号皱起眉头，反问道， 　　“你有无敌的能力，我有神圣法典，我们两人联手，还有人能对我们造成威胁？” 　　在神圣法典的加持下，一号也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前提是，他不要忘记神圣法典的内容！ 　　园长摇头，解释道， 　　“他们在美丽新世界呆的时间太久了，能力很可能已经二次觉醒，甚至三次觉醒。而且，他们掌握的信息更多，一直没有现身，是因为没有到现身的时机。 　　更关键的是，专家告诉我，待在美丽新世界的时间越久，属于路登的部分就会越少，本性人格越突出。 　　这些旧时代的残余……不少都是暴脾气，甚至称呼他们为变态，也不为过。” 　　一号没想到，形势会这么严峻。 　　园长继续说道， 　　“其中最危险的一人，名为掠夺者吗，他是一个杀手，杀死对方后能够夺走能力，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能力者超过二十人……” 　　园长先后说了几个危险角色，这都是专家给他的情报。 　　专家的要求也很简单： 　　他需要保护。 　　专家是研究的专家，不是战斗的专家。 　　光速飞船的航行中，大家要在狭小的空间里共处一段时间。 　　如果在这个时间，有人大开杀戒，哪怕是专家也不能幸免！ 　　专家提供情报，园长提供解决方案，保护众人安稳度过危险期。 　　一号试探性提出一个方案， 　　“上飞船之前，把所有人的记忆抽出来？” 　　星期日的能力，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他们不会配合的，哪怕是你，也不会配合。” 　　园长摇头， 　　“而且，掠夺者杀过一些人，哪怕这些人复活了，掠夺者也能掌握他们的能力，即使只有一小部分。” 　　在专家给出的情报里，掠夺者曾经杀过遗忘者。 　　毕竟，遗忘者死了也不止一次。 　　拥有遗忘者的能力，抽取记忆对他就无效了。 　　“真麻烦……” 　　一号嘀咕道， 　　“这家伙的能力这么变态，该不会是真的路登吧，坏了，让这家伙活成爽文人生了……” 　　一号起床之后，园长带着他找到了专家、星期日，还有新人。 　　五人开始商讨对策。 　　“本次航行大概耗时15分钟。” 　　“园长可以用开会控场一段时间？3分钟就好。” 　　“不行，飞船上的人太多了，我的开会最多只能维持1分钟。” 　　专家摇头， 　　“你必须坚持3分钟，不，准确来说，这里的每个人都必须坚持3分钟！” 　　星期日皱起眉头，不解问道， 　　“就算死了，等出去以后有死神，我们也能复活，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显然，死神的存在，让他们失去了对死亡的畏惧。 　　“如果在光速穿梭中死亡，你就彻底死亡了！” 　　专家冷哼一声， 　　“那是最真实的死亡！” 第093章 上船咯 　　摆在众人面前的难题很简单。 　　这个世界有崩塌的风险，必须乘坐光速飞船离开。 　　光速飞船要带着所有路登，否则被抛弃的人会捣乱，让光速飞船无法正常运行。 　　不要低估任何一个路登的能力，尤其是他们蓄意破坏时。 　　把所有人带走，即是一种安抚，也是一种捆绑。 　　所有人都要上船，那么船一定不能出事。 　　至于上船之后，众人的安危，就无法保证了…… 　　尤其是，专家声明，如果在光速飞船运行的过程中死亡，会达到真实的死亡，哪怕是死神也无法复活。 　　“要不，咱们偷偷地走吧？” 　　一号出了一个馊主意， 　　“偷偷地溜走，声张的不要。” 　　他说话一股大佐味，就差直接说识时务者魏骏杰了。 　　“不行。” 　　专家否定了这个方案， 　　“这一次的光速飞船和以往都不一样，而且，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都会接到提示的。” 　　提示？ 　　一号下意识问道，“什么提示？” 　　话音未落，他视野的左下角出现一个倒计时！ 　　23：59：59。 　　一号：？？？ 　　这是什么，三体入侵倒计时么？ 　　看见一号的表情，星期日缓缓点头，“你也看见了？” 　　24小时的倒计时，倒计时后还有一个地址。 　　园长则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他看向专家问道， 　　“你有先知的能力？” 　　专家的能力很简单，就是制造光速飞船。 　　他一直没有离开，是因为，他觉得之前制作出来的光速飞船都不牢靠，有失败的风险。 　　专家的能力很简单，他又是如何知道，倒计时和地址的事？ 　　事到如今，专家也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坦诚说道， 　　“我有先知能力的便签，我用它预言了下一艘光速飞船，得到了这些信息。” 　　说着，专家拿出一张照片，大大方方展示给众人。 　　一号等人凑上来，仔细观察这张照片，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照片上，有一个归零的倒计时，一艘巨大的飞船，从船舱的玻璃上能看见船舱内的众人，光速飞船已经启动，他们正在离开美丽新世界…… 　　众人反复看了照片，也没能收集到更有效的信息。 　　园长确认道， 　　“飞行过程只有15分钟？” 　　专家严谨说道， 　　“理论上是这样，但这一次的光速飞船载员太多，很难说……” 　　众人还在思考解决方法，一号冷不丁开口， 　　“噫！我想到了！” 　　众人再次看向一号，听一听他的高论。 　　“在光速飞船运行期间的死亡是真实的死亡，我们直接死了之后上船不就行了？！” 　　一号眼冒精光，兴奋说道， 　　“让这艘飞船成为运尸船，等到了外面，再让死神那家伙来复活我们，完美！” 　　人，是不能多死几次的。 　　专家听得都有些心动，他万万没想到，一号竟然能想出一个有用的方法！ 　　太惊喜了！ 　　“不行。” 　　园长和星期日的反应出奇一致，反对这个计划。 　　园长摇头说道， 　　“死人是无法有任何保障的，除了你这种蠢货，没有人会把性命这样轻松交给别人。 　　带死人出去，大师他们已经做过一次了，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做的吗？” 　　当初为了带走失乐园和反抗军的所有人，大师和先知布局，杀死了所有能力者，将尸体都装进了遗忘者的空间，确保万无一失，才成功离开。 　　星期日则冷笑道， 　　“如果大家都死了，是不是还要一个人带着大家离开？一号，你是不是准备毛遂自荐，带着所有人的尸体离开美丽新世界？” 　　专家整日在研究所，没有经历外面的勾心斗角，显得有些纯真，甚至不是一号的对手。 　　一号这个计划，摆明了是想赢家通吃。 　　如果真让一号负责搬运尸体，以星期日对一号的理解，他会把所有尸体扔下，独自乘坐飞船离开。 　　一号面露尴尬，支支吾吾道， 　　“你，你凭什么污蔑我的清白！” 　　专家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真不愧是元老。 　　这个方案可行，但由于大家都是路登，反倒没办法成功。 　　有时候，事情坏就坏在，聪明人太多。 　　园长没有思考解决方法，而是直勾勾盯着一号，像是拷打犯人一样， 　　“一号，你是不是有办法解决？” 　　一号满脸无辜，“我都提了两个办法了，你们不是都否决了吗？” 　　一号提的两个办法，一个是偷跑，一个是丢下所有人偷跑。 　　这些解决方法都很一号。 　　就算星期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园长此刻的发难，在众人看来，甚至有些无理取闹，仗势欺人。 　　一号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摊开双手， 　　“我都这么努力思考了，你怎么还冤枉好人！是不是觉得我失乐园榜一大哥的身份威胁到你了，准备在上船前把我干掉？” 　　“呵呵。” 　　园长冷哼一声，不屑说道， 　　“你那点人性，我太了解了，一号，你自己说说，你平时动脑子吗？” 　　一号下意识答道，“不用啊。” 　　园长拆穿一号的真面目， 　　“你平时都不用脑子，怎么到了这关键时刻，显得这么积极，帮着出谋划策？” 　　一号的话太密了。 　　他如果不说话，园长还看不出他的异常。 　　他一直搁那儿逼逼赖赖，园长立刻知道，这家伙心里有鬼，欲盖弥彰，掩耳盗铃。 　　被园长点破之后，星期日和专家也意识到不对，围了上来。 　　一号最擅长的事之一，就是投降。 　　“我招！我全招！” 　　一号举起双手，无奈说道， 　　“你们也知道，我身为元老院的大元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觉醒第二个能力也很合理吧……我前段时间觉醒了一个能力，说出来吓你们一跳，我把它命名为【权力的游戏】……” 　　园长盯着一号，白眉一抖，吓得一号实话实说。 　　“这能力叫【荒唐戏】，我们在元老院不是整天吃喝玩乐嘛，这能力没什么用，就是让所有人参加游戏，一旦进入游戏，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听到这里，园长陷入了沉思。 　　能力的规律很好发现，一般都会和第一个能力有关。 　　园长的三项能力，都是建立在失乐园基础上的衍生，遗忘者也是如此。 　　一号第一项觉醒的能力，是诵读神圣法典，以神圣法典为准，庇佑元老。 　　他如今的第二项能力，延续了前一项能力的逻辑，都是以规则约束人的行为。 　　“荒唐戏么……” 　　园长沉吟道， 　　“如果运用得当，虽然不能完全避免杀戮，但能将杀伤降到最低……” 　　用游戏规则来约束那些渴望杀戮的家伙，尤其是对付掠夺者，十分好用。 　　说到底，他们只需要撑过十五分钟，等离开了光速航行，大家就不用困在飞船里，到那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确实可以考虑。” 　　星期日附和道， 　　“他的能力对所有人生效，包括自己，反倒对自身的负担不大，维持十五分钟应该没问题，一号，你最长一次使用【荒唐戏】是多久？” 　　“你说权力的游戏吗？” 　　一号自豪说道， 　　“我能带着元老院玩上一天一夜！” 　　元老院作为吃喝玩乐的著名景点，里面有不少摆烂的路登。 　　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够的。 　　园长和星期日都同意了，专家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他们开始设计游戏方案。 　　荒唐戏的灵感，来自一个前世他们玩过的小游戏，太空版狼人杀——鹅鸭杀。 　　至于游戏的内容，很简单。 　　每个人会有不同的身份，有些人需要收集特殊道具，有些人则要守护特殊的区域。 　　游戏内，当然可以杀人。 　　但是，任何目击者看到杀人现场，都要强制将所有人喊来开会。 　　开会的内容很简单，找出凶手。 　　票数最多的是凶手，必须被扔出光速飞船…… 　　园长等人特意咨询了专家，这种事能否做到。 　　“当然可以！” 　　专家点头， 　　“只要穿戴专门的宇航服，就能把人从光速飞船上扔下去……只是，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在专家看来，如果找到了凶手，直接当场杀死，岂不是更省事？ 　　“你不用管这么多。” 　　园长没有向专家解释为什么这么做。 　　他和星期日交换了一下目光，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 　　有一件事，园长没有告诉一号。 　　他和星期日阅读那两具尸体的记忆时，发现了一个额外的信息。 　　真正的路登，在失忆之前，就已经掌握了很多能力。 　　园长他们如今掌握的能力，都是从真正的路登那里分出来的。 　　按照路登的解释，能力构成有两部分。 　　一部分，是辐射导致的基因变异。 　　这类变异的能力一般很弱，用科技的手段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算不上真正的超能力。 　　比如探险家的越战越勇，流血时分泌大量肾上腺素，就是这类能力。 　　另一部分，则是路登由于一个神奇系统面板获得的能力，被称为词条。 　　按照常理，每年只能刷新一个能力，路登可以选择去留。 　　但是，路登刷出来了一个神奇的词条，可以将词条能力分享给他人，而不占据路登自己的词条。 　　词条可以分享给他人，辐射的变异能力也行。 　　失忆后的路登忘了这个词条，自然不知道，自己每一年都会把一个词条分给别人。 　　换而言之，并非辐射让众人觉醒成为超能力者，而是这种神奇的【分享词条】。 　　一年一个能力，意味着一年一个觉醒者…… 　　园长很难想象，真正的路登已经进入这个世界多少年了。 　　光是大师离开时，就带走了2077个觉醒者！ 　　超能力来源的秘密，园长和星期日没有告诉任何人。 　　更重要的是，先知的‘预言’，曾经也掌握在真正的路登手中！ 　　他‘预见’了一些画面，因此给园长留下了提示。 　　提示的内容很简单： 　　【第三次光速飞船航行期间，飞船上的人一个也不能死】 　　这个条件，园长没有告诉其他人。 　　对方费尽心思，利用预言的能力，留下了这个提示。 　　园长觉得，自己有必要努力尝试一下。 　　一号的能力，就是一个契机，实现0死亡的可能！ 　　这家伙，虽然人是个顶级元老，但能力是真的顶级。 　　无论是【神圣法典】，还是【荒唐戏】，换在其他人手中，都能被开发到极致。 　　在一号手里……只能用来玩乐。 　　换个角度思考，幸好这份能力在一号手中。 　　否则，园长恐怕寝食难安。 　　所有路登都能看见这个倒计时，更能理解倒计时背后的意义。 　　于是，在倒计时结束前，所有路登都赶到了光速飞船外，有序登船。 　　登船时，他们也被告知，为了保障所有人的安全，这趟航行必须参与一个游戏，玩一场太空版狼人杀。 　　绝大多数人都同意参与游戏。 　　极少数的人，被园长等人当场镇杀了。 　　掠夺者是旧时代的残余，园长难道不是么？ 　　打不赢掠夺者，还收拾不了你？ 　　光速飞船都开到第三代了，园长、一号这些人，本该在第二代光速飞船时离开，却因为重重原因留了下来。 　　他们的能力本就强势，时间也比其他人更久，自然要更强一些。 　　赶在倒计时结束前，所有人都上船了。 　　“上船啊！上船！” 　　一号在舱门口吆喝着，确保外面没人后，才开始操作，关闭舱门。 　　园长在他身边，这场游戏要持续下去，一号的能力是关键，如今的园长算是他的贴身保镖。 　　星期六在离开前，把所有便签都赠与了园长。 　　园长惊讶地发现，便签里有格外多反抗军的能力。 　　对于星期六的身份，他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想。 　　此刻，园长使用了‘看守者’的能力，把看守对象设定为一号。 　　任何针对一号的攻击，都会转移到园长身上，而园长身处失乐园之中是无敌的，免疫一切伤害。 　　舱门缓缓关闭，一号冷不丁问道， 　　“园长，还记得当初的照片么？” 　　他们被困在遗忘者的空间时，一号曾用过先知的预言能力，为四人预言过一次，洗出了四张照片。 　　只有一号的照片公开了，其余三人都没选择打开。 　　“记得。” 　　园长点头，问道， 　　“怎么了？” 　　一号挤眉弄眼问道， 　　“这么多年了，你就不好奇，照片上是什么？” 　　园长冷冷答道， 　　“不好奇。” 　　这个话题，到此戛然而止。 　　自讨没趣的一号缩着脖子，不敢离园长太远，生怕看守能力失效。 　　园长确实不好奇。 　　因为，他早就看过这个照片了。 　　在今天之前，园长一直不明白，照片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今天，园长才恍然大悟，将过去的谜团一一解开。 　　一号用预言能力为园长预言出的照片上： 　　一艘正在全速前进的飞船载满了乘客，而飞船上有一个倒霉蛋被摔了出来，遭到无情的放逐。 　　那个倒霉蛋……正是园长。 第094章 极限一换一 　　舱门关闭之后，飞船却没有立刻启动。 　　这一次的光速飞船，有两类门票。 　　一类门票是给活人的，一类是给死人的。 　　如果有人愿意以尸体的形式离开美丽新世界，园长等人很乐意提供帮助。 　　可惜，没人愿意这么做。 　　所有人都选择了活人的门票，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参与这场太空狼人杀。 　　而对于园长和星期日来讲，他们还有另一个隐藏任务： 　　让这场太空狼人杀，全程0伤亡。 　　虽然狼人杀，但是平安夜？ 　　这种瞒天过海的小把戏，并不难设计。 　　园长已经安排好一切。 　　开始最后一次巡视，确定无碍后，飞船即将启动。 　　园长带着一号路过一间舱室，发现星期日正在里面忙碌，搬运着录像带。 　　一号探出脑袋， 　　“这些是？” 　　“是之前失乐园里所有成员出售的记忆。” 　　星期日解释道， 　　“准确来说，绝大多数人都把自己的记忆抵押在这里，为了金币嘛，你知道，在压榨掉自己最后一点价值前，我们是不会停手的。” 　　一号没想到，星期日竟然会带着这些东西上船。 　　园长没有耽误太久。 　　飞船的乘客虽然多，但是大家都集中在大厅。 　　阅读游戏规则之后，很容易发现，人越多的地方越安全。 　　大家都要想办法在这次光速航行中活下来。 　　哪怕是掠夺者这类渴望杀戮的疯子，也要隐藏在人多的地方，才好挑对象下手。 　　一名航海船长打扮的路登走上前，汇报道， 　　“一切准备就绪！” 　　他是船长，也是这艘船的领航员。 　　专家确认过之后，园长点头，示意可以开船了。 　　大厅微微摇晃了一下，这种抖动没有持续太久，再次恢复平静。 　　飞船外，亮起蓝色光芒，一闪而过。 　　加速的过程和想象完全不一样，不到十秒的时间，专家宣布，这艘飞船已经达到了光速！ 　　很快，一个倒计时在大厅亮起： 　　14：59：59。 　　活过这15分钟，或者抓紧这15分钟杀戮。 　　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选择，各自心怀鬼胎。 　　一号站在一处高台，俯瞰下方躁动的人群，嘴角微微勾起， 　　“园长，我这个设计不错吧，咱们在空中，谁敢靠近就打谁，安全的很……” 　　园长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 　　一号有些诧异，奇怪道， 　　“你怎么赞同我的观点？” 　　从上船前开始，园长就一直在赞同一号，包括这次对集体发动‘荒唐戏’，园长都支持！ 　　本来，一号还准备了一堆说辞，想着如何说服园长等人。 　　他万万没想到，园长上来就同意了！ 　　“你不会在背后捣鬼吧？” 　　一号警惕问道， 　　“园长……难道你是……掠夺者？！” 　　园长笑了， 　　“别开玩笑了，我这种老胳膊老腿，干不来这种事的，来，帮忙搭把手……” 　　园长俯下身子，似乎在拖什么东西。 　　一号也没多想，蹲下身来准备帮园长。 　　如今看守的能力生效期间，一号和园长的利益完全一致，他对园长自然没什么戒备。 　　更何况，一号往常就不怎么动脑子。 　　能用外置大脑，何必用自己的？ 　　结果，他刚蹲下来，就看见一张惨白的脸！ 　　这张脸，是路登的脸。 　　只需要看一眼，一号就确定，对方死了。 　　而且……应该死了很久。 　　身上还带着冷库的冷气，甚至没什么腐臭的气息，衣服上有一些灰土…… 　　一号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不明白园长为什么拖动这具尸体。 　　下一刻，他猛地惊醒过来。 　　“叮铃铃——” 　　园长敲响了铃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按照‘荒唐戏’的规则，铃声响起，意味着有尸体被发现！ 　　有尸体被发现，就要找到凶手！ 　　一号经过短暂的慌乱，很快恢复了镇定。 　　虽然不知道园长在搞什么，但一号很肯定……自己是安全的！ 　　他又没杀人，有什么好怕的？ 　　荒唐戏的规则放在那里，一号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后，园长缓缓开口， 　　“我发现了尸体……” 　　指着一号手里拖拽的尸体，园长认真说道， 　　“凶手是一号！” 　　一号：？？？ 　　“老家伙，你老糊涂了吧！” 　　一号怒极反笑，质问道，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 　　园长自顾自说道， 　　“语言的辩解是苍白的，验尸官何在？” 　　飞船上的路登，绝大多数都是能力者，有着各自的代号。 　　很快，验尸官从人群中走出，开始尸检。 　　经过了一分钟漫长的等待，验尸官看向众人，沉声道， 　　“他死了。” 　　众人：？？？ 　　一号破口骂道，“我他妈用你他妈告诉我他他妈死了？！” 　　如今被诬陷为杀人凶手，一号极其愤怒，这可不是往常，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验尸官推了推眼镜，严谨说道， 　　“这是来自验尸官的官方认证！” 　　一号压抑着怒火，追问道， 　　“那死因呢？死亡时间呢？你没看见人的脸都白了，像是刚死的吗，你到底行不行，还有没有别的验尸官？” 　　验尸官理直气壮答道，“你们又没让我验别的！” 　　他只是来检查，这具到底是不是尸体。 　　如今检查结果十分清晰。 　　确实是尸体。 　　一号琢磨出一点意思了。 　　园长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说车轱辘话，颠来倒去就是那么几句排列组合，像网文作者水文章一样。 　　验尸官这么做，显然是得到了园长的指示，刻意来拖时间的！ 　　一号瞥了一眼时间，还有13分钟！ 　　他大声嚷嚷道， 　　“那你验呀！” 　　验尸官答，“这需要时间。” 　　一号脸上浮现出喜色，尸检是一个漫长且复杂的过程，想要得到完整的报告，十五分钟完全不够！ 　　靠着尸检把时间拖过去？ 　　如果园长的计划是这样的话，那就太棒了！ 　　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号的大脑也开始运转了。 　　可一号的喜悦没有持续太久。 　　他想拖时间，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不用这么麻烦！” 　　台下一人嚷嚷道， 　　“让我来，我特别擅长尸检。” 　　一号站在高台上，怒斥道，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再逼逼，他要动用神圣法典了。 　　黑袍下笼罩的身影，发出一连串沙哑的笑声， 　　“桀桀桀——” 　　这笑声有些过于渗人，周围的人感受到莫名的寒意，纷纷退避开。 　　拥挤的大厅，竟然硬生生腾出一片空地来！ 　　腾位置这种事，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 　　看着笼罩在黑袍下的家伙，一号眉头一皱，不满道， 　　“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叫嚣？” 　　一号眼前一花，对方竟然从原地消失。 　　声音从一号背后传来。 　　“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么？” 　　黑袍下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皮肤上满是伤疤，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场战斗，才会留下这种恐怖的痕迹。 　　“自我介绍一下，掠夺者。” 　　一号看着这只手，有些不明所以。 　　这家伙是怎么上来的？！ 　　园长伸出手，与对方握在一起， 　　“失乐园，园长。” 　　掠夺者发出沙哑笑声， 　　“你就是失乐园的二把手？不错，看来那家伙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帮手，你很不错……” 　　一号轻咳了两声，想说自己才是失乐园如今的榜一大哥。 　　可掠夺者的气场太强了，正面为敌不可取，一号觉得自己需要转进一下。 　　再说了，掠夺者说园长是二把手，自己不就是一把手？ 　　这很合理！ 　　掠夺者继续说道， 　　“为表敬意，在游戏结束后，我会第一个杀你。” 　　对于掠夺者来讲，赶尽杀绝才是最大的尊敬。 　　园长愣了一下，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荣幸至极。” 　　双方松开手，掠夺者走向尸体，只是简单看了两眼，便随口说道， 　　“窒息死的，用你们能听懂的话来说，这家伙被活埋了。” 　　一号身体微微一僵，想到了某种可能。 　　自己，当年，可能被坑了…… 　　那一日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温暖的下午，一号刚刚拥有了自己的代号，正式加入失乐园，也是一号和大师的第一次见面。 　　大师告诉一号有两具尸体需要处理一下。 　　一号万万没想到，这两具尸体是活的！ 　　他们被自己活埋了！ 　　现如今，尸体被园长带上了飞船，钻了规则的漏洞！ 　　园长发现了尸体，于是摇晃铜铃，将所有人集中在大厅，而杀死尸体的凶手是一号！ 　　这个规则的漏洞，一号其实知道。 　　但是！ 　　他很自信！ 　　一号这辈子，别的优点没有，把事情搞砸是有一手的。 　　换而言之，他想杀的人，一个都没死…… 　　一号自问这辈子根本没杀过人！ 　　既然他没杀过人，就不怕人栽赃。 　　千防万防，大师难防。 　　一号没想到，栽在这里！ 　　“既然都露面了，索性把事都干完了。” 　　掠夺者拿出烟盒，弹出一根香烟，用指尖点燃。 　　他吐出的烟雾，一点点聚拢，飘入尸体的鼻子之中。 　　掠夺者缓缓闭上眼，似乎在品味什么美味佳肴。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平静说道， 　　“一号是凶手。” 　　一号还想辩解什么，头顶忽然冒出一个数字：1。 　　这个数字开始疯涨：4……18……141…… 　　这个代表票数，一旦票数达到一半，就能直接宣判一号出局。 　　而且，看眼下这个趋势，票数肯定能超过一半。 　　一号感觉莫名其妙，自己本来大优势随便浪的局，怎么转眼就被对方推到水晶了？ 　　自己的队友，为什么眨眼就变成了敌人？！ 　　这剧本不对啊！ 　　往日只有一号坑队友的份，谁曾想，今日两级反转，竟然让队友给坑了！ 　　一号站在园长身旁，面如死灰，比死人还像死人。 　　莫名其妙出现的掠夺者，莫名其妙的剧情……一切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号的目光在掠夺者和园长之间来回扫荡，尝试分析出什么来。 　　掠夺者嘴角勾起，压低声音说道， 　　“他好像发现我其实是冒牌货了？” 　　“不，他没发现。” 　　园长摇头，他很懂一号， 　　“替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表演家，算是魔术师的竞争对手吧，曾经的失乐园成员，他可以通过扮演别人来窃取能力，刚刚就是一出安排好的表演，当然，表演里的绝大部分都是真的，这两人我查过记忆，确实是被你活埋的。” 　　一号：…… 　　一号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可你杀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路登做事，总要讲究一个利益吧！ 　　不管是长远的利益，还是短期利益，总要有吧！ 　　园长干这件事，突出的就是一个损人不利己。 　　“第一，我没杀你，也没有人杀你。” 　　园长纠正道， 　　“你只是被扔了出去。” 　　一号扯着脖子喊道， 　　“这样扔出去和死有什么区别！” 　　园长没理会一号的挣扎，继续说道， 　　“第二，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准确来说，这是预言的一部分！” 　　很快，一号头顶的票数过半。 　　一个宇航服出现在一号面前，和他融为一体。 　　穿上这件宇航服，可以自由出入光速飞船，当然，是被扔下去。 　　一号嘴唇微微发抖，有些忐忑，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 　　他还有一件事没说。 　　在荒唐戏里，一号可以增加少量设定。 　　比如，这一次，一号给自己多了一个身份，俗称——猎人。 　　这是一号为自己留的后手。 　　一旦遇到最糟糕的情况，一号被人票死，他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他可以带走一个人，和自己一样被放逐！ 　　一号本以为，自己用不上这个能力，谁曾想，最后还是用上了！ 　　园长语重心长说道， 　　“一号，别怪我，你在船上，我不放心。” 　　每一次，一号选边都输了。 　　如果一号留在光速飞船上，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乱子！ 　　所以，园长选择直接去除一个错误选项！ 　　本来，一号还有有些犹豫，是带走园长还是掠夺者。 　　带走园长，属于泄私愤，给自己报仇。 　　带走掠夺者，属于极限一换一，为民除害，死得其所…… 　　得知掠夺者是假的之后，一号毫不犹豫，选择带走园长！ 　　狗娘养的，还专门找人阴老子？ 　　一起死！ 　　老子活不成了，都得死！ 　　在园长‘诧异’的目光中，一个宇航服强行出现在他面前，与他融为一体，拖拽着他，要把他和一号一起，带离飞船。 　　高台也缓缓向飞船边缘挪动。 　　高台上，仅剩的表演家，看着两位即将被扔出光速飞船的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靠近一号，压低声音说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千万别告诉别人。” 　　一号眼前一亮，“其实你是自己人？后面有一个光速飞船准备接我？你是大师派来救我的？” 　　表演家：…… 　　他没怎么和一号接触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丢人。 　　“嘘——” 　　表演家竖起一根手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其实……我真的是掠夺者。” 第095章 我怎么觉得，才刚开始啊？ 　　真的是掠夺者？ 　　一号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后怕，有迷茫…… 　　如果对方真的是掠夺者，一号应该带走他才对！ 　　谁知道被扔出光速飞船之后会怎么样，带一个金牌打手在身边，总好过带一个老家伙吧！ 　　光速飞船外面的环境一定十分恶劣，想要活下去，大家必须报团取暖，对方肯定会救一号这个拖油瓶！ 　　可惜，一号已经做出了选择，园长会和他一起被放逐。 　　一号没有给自己留反悔的机会。 　　毕竟，在一号看来，英明的自己怎么可能做错决定呢？ 　　放逐的过程很漫长，这是最初就设计好的，尽可能拖时间，拖过这十五分钟。 　　园长设计这个方案，是为了光速飞船尽可能不死人。 　　在一号看来，每一个环节拖时间，能减少伤亡，对自己有利，因此他同意了这个方案。 　　谁曾想，被放逐的竟然是自己！ 　　局势一下子扭转过来了！ 　　一号恨不得放逐现在就结束，然后让掠夺者大开杀戒！ 　　都给爷陪葬！ 　　看着大家一点点安全上岸，一号都快急死了！ 　　看着他们活的好好的，比一号自己死了还难受！ 　　同样被放逐，园长则要淡定的多。 　　一来，他早就知道这个结局，这是预言的内容。 　　先知的预言，是词条能力的一部分，预言上的内容从来没有错过。 　　只不过，关于预言的不同解读，会有不同的结果。 　　园长并不害怕这个结局，甚至有些期待。 　　他肯定会被放逐。 　　园长只是不知道，自己会被如何放逐。 　　现在，答案公布了，他会被一号拖下水。 　　可以，这很一号。 　　园长算计了一号一次，一号算计他一次，双方算是扯平了。 　　二来，留在光速飞船上，也不一定是正确的选择。 　　正如园长之前说的，离开光速飞船也不一定会死。 　　从知道自己会被放逐的那一刻起，园长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本以为，放逐与死亡等同，被光速飞船甩下来，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后来，园长想到了某种可能。 　　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眼前正在发生的事，一点点印证了园长的猜想。 　　而且，还有一件事园长也很在意。 　　那两具藏在失乐园的尸体，其中一具的头是反着的，就像大师一样。 　　于是，园长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 　　头反了？ 　　什么反了？ 　　要回头看？ 　　看什么？ 　　园长不知道答案，但离开光速飞船，回头看一看，也许会有不同的收获。 　　所以，他坦然接受了预言的结果，和一号一起被放逐出去。 　　有一号在身边，园长感觉自己会安全一些。 　　一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把一切事都搞砸。 　　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一号每次都活下来了。 　　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能活下来。 　　园长不需要做成什么，眼下，他只需要求活。 　　终于，在磨磨唧唧半天，一号和园长终于被扔了出去。 　　离开光速飞船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就像从停稳的公交车下车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人怀疑光速飞船的真实性。 　　一号眼珠子贼溜溜地转，当他意识到自己安全之后，元老的脾气再次占领了智商的高地。 　　一号开始指指点点， 　　“这什么光速飞船啊，竟然摔不死人，专家这光速飞船该不会是假的吧？” 　　“安静。” 　　园长懒得搭理一号，看向前方。 　　一号和园长，站在原地，目送光速飞船离开。 　　两人保持着同样的动作，直视眼前的光速飞船，同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换做其他航天器，这样直视只需要一秒，他们就会瞎掉。 　　但是， 　　眼前这个……完全不会！ 　　当他们离开之后，光速飞船开始发生变化…… 　　一号和园长看见的光速飞船，和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一个由庞大数据流组成的飞船，正在一点点前进，前进的速度很缓慢，但整个飞船由光构成，理论上来讲，这是另一种程度的光速…… 　　“艹！” 　　园长低声骂道， 　　“我们被坑了！” 　　这一刻，园长想明白了一切！ 　　在美丽新世界的遭遇……光速飞船……逃离……陷阱…… 　　一号后知后觉，睁着迷茫的双眼， 　　“被坑了，什么被坑了？” 　　他的反应，永远慢人半拍。 　　但是，一旦对方发出‘我懂了’这类感慨，一号在短暂时间内，立刻会进入‘我也懂了’的状态！ 　　这是他的第三个能力【懂哥】——如果出现别人懂了但一号还没懂的事，一号会立刻理解其中的秘密！ 　　简单来讲，就是没有人比我更懂！ 　　这技能在一号手里，就是一个外置大脑。 　　一号觉得这个能力太丢人，给它取了一个帅气的名字：大统领！ 　　然后，一号把这个能力隐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好消息：一号藏了底牌。 　　坏消息：这底牌屁用没有。 　　眼下，园长懂了，一号也就懂了。 　　“美丽新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光速飞船逃往的世界才是虚拟的！” 　　一号说完，自己都被这个真相震惊！ 　　这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在逃离，而是在自投罗网！ 　　他们背叛了真实，自愿投入了虚拟的怀抱，以一种极其荒诞的模式！ 　　一群最聪明的家伙，自以为是，上演了一出滑稽戏！ 　　“不可能呀！” 　　一号自我否认道， 　　“美丽新世界的科技程度，世界的真实度……” 　　哪怕是一号，都能在不少地方发现漏洞！ 　　这种漏洞，是一眼能看穿的。 　　美丽新世界，可以瞬间移动，可以瞬间改变世界的构成，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物质无限丰富…… 　　这样一个世界，怎么可能是真实的世界？ 　　完全不可能！ 　　“呵呵。” 　　园长冷笑道， 　　“最低级的障眼法都能实现的把戏，我们这群蠢货，怎么现在才想到？” 　　一旦窥探到真相的一角，想要还原真相，对路登来讲并非难事。 　　当然，一号除外。 　　“低级障眼法？” 　　一号皱起眉头，反问道， 　　“你倒是解释解释，瞬移如何实现？在美丽新世界，只要一个念头，你可以出现在世界的任何地方！这样的事，是科技能达到的吗？” 　　这算什么？ 　　基础理论突破了？ 　　世界被规则之力改变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解释，都无法解释通！ 　　以一号对科技的认知，根本无法说服自己！ 　　总不能说，这个现实世界拥有创造虫洞的能力吧？ 　　“很难吗？” 　　园长露出不屑的神情，随口说道， 　　“瞬移是无法实现的，但是，‘让你认为你发生了瞬移’这件事是可以实现的。 　　还记得遗忘者么？ 　　他总是会是不是遗忘一些记忆，上一刻他可能在咖啡厅，下一刻他就出现在沙滩上。 　　对于遗忘者来讲，这算不算一种瞬移？” 　　这个举例有一点点复杂，园长又懒得解释地太详细，一号反复思考了三遍，才反应过来。 　　一号倒吸一口凉气。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瞬移，难的在于‘瞬’这个字，而非移！ 　　从科技水平的角度来讲，让一个人在0.01秒内出现在100万里外，这件事无法做到，哪怕是科幻小说也不会写这么离谱的事。 　　真要实现，也会是‘虫洞’，‘多维空间’，‘空间通道’这类概念。 　　但是！ 　　如果‘瞬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呢？ 　　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瞬移！ 　　他们只是大脑意识被暂停了，将他们的一切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情况，然后将他们移动到百万里外，再告诉他们，时间只过去了0.01秒！ 　　这样，一个‘奇迹’就出现了！ 　　0.01秒，他们出现了百万里外！ 　　感受过瞬移的人，下意识会否认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尤其是路登！ 　　正是因为他们知道，在基础理论的基础上，这样的事根本无法实现，从而认定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至于时间上的漏洞，这很简单，以路登为核心，将其他人的时间与路登一致就好了！ 　　时间，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很好欺骗。 　　瞬移的困难之处，本来就在‘瞬’字上。 　　这样一来，在‘瞬间’这个概念上实现了欺诈，从而达到瞬移的效果1 　　点破这一点之后，越来越多的破绽出现在一号眼前。 　　支撑这个世界的依旧是他熟悉的基础理论，基础理论没变，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只不过，敌人把基础理论伪装了起来，包装了一下，用另一种形式来欺骗他们！ 　　表现形式更加高大上了，而且不解释其中的原理，路登自然会质疑！ 　　美丽新世界所有表现出来的漏洞，都是故意展现出来的，目的就是让路登们认为，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唯有光速飞船才能逃离虚假的世界！ 　　殊不知，光速飞船才是真正的陷阱！ 　　“上船……上船……” 　　一号幡然醒悟， 　　“是上传！他们在上传意识到虚拟世界！” 　　“设计这个谐音梗的家伙扣钱！” 　　狠狠地扣钱！ 　　园长嗤笑道， 　　“你想扣自己的钱么？还是想扣我的钱？” 　　他比一号想的更多，已经猜到了布局之人是谁。 　　一号的表情，再次凝固在脸上。 　　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个骗局对路登的针对性极强，设计骗局的人，极其了解路登，知道路登掌握哪些信息，知道路登的思考方式，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理危机，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用真实的素材，为他们构建出一个虚拟的假象，然后坑了所有人……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一个人——路登自己。 　　一号咬牙切齿，“失忆前的那家伙，最后做的一件事，是替对方布局坑了我们一次！” 　　“没错。” 　　园长叹气摇头， 　　“可能只有这样，第二回合的博弈才有挑战性吧。” 　　两人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是幸运的，被光速飞船放逐了，没有被上传，还留在真实的世界。 　　同时，他们是不幸的。 　　这一切都明白的太晚了，来不及了。 　　“还是看看远方的光速飞船吧。” 　　园长此刻心情已经恢复平静，平淡说道， 　　“光速飞船……真的是光速……我们竟然被这种把戏骗了……” 　　一直以来，光速这件事，是所有路登心里的一根刺。 　　他们不相信美丽新世界真的有光速飞船，前进速度真的能达到光速。 　　路登越是不相信，美丽新世界越标榜【与光同行】这个概念！ 　　双方都在光速上较劲。 　　能否越过光速，是衡量一个文明科技水平的重要标准！ 　　美丽新世界的种种表现，反馈给路登一个信息——他们无法达到光速。 　　但是！ 　　美丽新世界定义的‘光速’和路登理解的‘光速’，有一点点差异。 　　这个虚拟的世界，存在于计算机之中，它们用来储存和传递数据的就是光！ 　　本身就是光子计算机，光速对它们来讲，并非终点，而是起点！ 　　所谓的光速，只是光子计算机罢了…… 　　对于一个只存在于服务器之中的世界，想要实现光速，真没什么难的。 　　美丽新世界，真的达到光速了！ 　　用更简单一点的解释来说，人类在很早就掌握了激光武器。 　　如果人类宣称——我们掌握了光速武器，从概念上来讲，这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说夸张一些，任何一个手电筒，手机……任何能发光的东西，都能轻而易举达到光速！ 　　因为它们真的能发光！ 　　路登把‘光速’这个概念理解的太高大上了，却忽略了光速的本质。 　　光速——光前进的速度。 　　光，生来就是光速。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假话，最终却骗过了所有人……” 　　园长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厉害，厉害。” 　　这个骗局，换做其他人来，也许不会这么轻松入套。 　　但是， 　　一个为路登量身定做的骗局，他们被吃的死死的，一切预判都被别人提前预判了！ 　　一号点头附和道， 　　“你们输的不冤。” 　　一号干啥啥不行，投降第一名。 　　当一切真相在他面前缓缓展开时，一号唯一的念头就是：厉害厉害，这把点了！ 　　“输了？” 　　园长嘴角微微咧起，发出一声冷哼，不屑说道， 　　“我怎么觉得……才刚开始啊？” 第096章 很甜 　　由无数数据条构成的光速飞船，在两人面前一点点上传，最终归于黑暗。 　　“刚开始？” 　　一号瞥了园长一眼，试探性问道， 　　“你在我玩梗对吧，你不会真打算杀回去吧，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既然已经分清了虚拟和现实，在一号看来，当务之急就是远离虚拟世界，回归现实。 　　杀回去？ 　　抱歉，这么勇的选择，不在元老的餐单上。 　　园长淡然说道，“我没开玩笑。” 　　一号忍不住多看了园长两眼，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老家伙。 　　一号皱起眉头，开口劝道， 　　“拜托，你都一把年龄了，别玩越老越热血那一套了，生活不是爽文剧本，为了这群家伙把命搭上，值得么？再说了，他们只是一群数据罢了，你也想变成一堆数据么？别玩命！玩命还怎么挣钱？” 　　一号说来说去，就一个中心思想——挣钱嘛，不寒碜！ 　　有他这个失乐园的榜一大哥在，园长只要专心辅助他，再带上几个异性，一号有信心在百年内重建人类文明，三百年后冲出恒星系！ 　　这场游戏的规则，他们大致已经弄清楚，分清现实和虚拟之后，想要脱离美丽新世界的掌控并不难，这里的科技也能带走…… 　　只要选择离开，一号和园长能走上人生巅峰，巅峰中的巅峰。 　　最重要的是……他们相信自己在现实之中，这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一号说了半天，园长都不为所动。 　　一号只好使出杀手锏， 　　“实在不行，榜一大哥你来当，我委屈一点，当太上皇了！” 　　园长微微摇头，他并不在乎这些。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一号皱起眉头，正色道， 　　“至少现在不能。” 　　以一号自己的能力，想要离开确实不难。 　　但是…… 　　如果有一个外置大脑跟着自己，事情能轻松很多。 　　一号需要园长的帮助，更需要园长别添乱。 　　园长杀回去是园长自己的事，他就算现在抹脖子，一号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只会在未来的岁月某天回忆起，假惺惺地感慨一句，然后将这段回忆作为下酒菜，饮下一大杯蜂蜜水。 　　仅此而已。 　　路登与路登之间，不自相残杀就不错了。 　　指望他们有什么深厚、纯粹的友谊，那属实是有点想多了。 　　正是因为这一点，一号必须问清一件事， 　　“你为什么坚持要回去？” 　　他能隐约感觉到，园长有必须回去的理由，这个理由，一号要知道。 　　园长冷不丁岔开话题，问道， 　　“你在沙滩上玩过沙子么？” 　　一号一愣，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每周会去玩一次沙子？ 　　他监控我？ 　　自己明明每次都用能力屏蔽了…… 　　一号冷哼一声，“这种无聊的事，我没空做，这和我们聊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园长缓缓说道， 　　“小孩在沙滩上堆起沙堡，沙子堆成的堡垒很脆弱，一阵潮水过来就能将它冲散，但小孩玩的很开心……在他眼里，这沙堡与真正的城堡有什么区别？” 　　一号皱起眉头， 　　“第一，沙子是真实存在的，而你即将返回的地方，只是1和0的组合罢了。 　　第二，你有点唯心主义了，我以为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看来还是我技高一筹。” 　　“不，我依旧是唯物的，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 　　园长反驳道， 　　“1和0组成的世界，我们可以说它是虚拟的，只存在于网络之上，但是别忘了，即使是1和0，在现实中也是有载体的。 　　你也许认为那个世界是沙子堆砌成的，但你不是说了么，沙子也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呢？” 　　园长指着前方，世界的真相展露在他们面前，一台体积并不算大的光子服务器悬浮在空中， 　　“这里的世界，也是真实的。” 　　一号皱起眉头，就差直接骂园长是傻子了。 　　拿一个虚拟世界当真实？ 　　真不知道谁脑子有病。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虚拟世界里的人都是什么人？” 　　一号目光冷冽，少有的透露出智慧的光芒，大脑飞快运转，高频输出， 　　“是死人！他们死后才上传的这个世界，是一群亡灵！ 　　这群亡灵在虚拟世界中太寂寞了，索性把现实世界拉下水，看看你周围吧，现实世界被毁灭了，只剩下一群亡灵躲在0和1的世界里自我陶醉，这是一个螺旋下坠的漩涡，会把一切都拉扯下去，只有沉沦！ 　　哪怕不需要调查我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这是背叛！虚拟对现实的背叛！ 　　你要干什么？去拯救一群背叛者？ 　　老家伙，你把自己当谁了，救世主么，我以为我们没有这种救世情节呢！” 　　当天地间只剩下两人时，一号总算是表现出一个路登的基本素养了。 　　他不仅嘴炮了园长一顿，甚至对着园长指指点点，疯狂输出。 　　不过，输出队友这种事，算是一号的老传统了。 　　“不，我从没有把自己当救世主。” 　　园长缓缓说道， 　　“我只是在做我们一直在做的事，在时代中随波逐流，在不挂的情况下尽可能做我们想做的事。” 　　听着园长的话，一号脸上的怒容消散了些许，他依旧不理解，认清一切真相后，往日以智慧闻名的园长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 　　园长继续说道， 　　“背叛并不可怕，我们经历过的背叛还少么，我们背叛的东西还少么？启云，神邦，雾都……有时候真的很难分清，到底是我们背叛了他们，还是他们背叛了我们。 　　纠结于历史是没用的，当然，我并不是说不需要纠结，哪怕是算账，也要等到秋后算账吧？ 　　事分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是破开这个局，而不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死死咬着背叛不放，自顾自地生气。” 　　“生气？老子才不气呢！” 　　一号嗤笑道， 　　“不就是虚拟把现实反杀了嘛！不就是走了一千多年又走回老路了嘛！不就是一次次心血泡汤嘛！不就是让人当猴耍了一次嘛，我有什么好气的！” 　　越说越气。 　　一号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杯蜂蜜水，准备大口灌下去，却发现外太空没有引力，蜂蜜水飞的满天都是。 　　他索性扔掉杯子，自己则在空中追着一团团蜂蜜水，送入口中。 　　“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吧？” 　　园长露出一个笑容，缓缓说道， 　　“有情绪很正常，但不要让情绪支配自己的人生，说回正事。 　　现实世界被虚拟世界反客为主，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甚至能够预知到。 　　毕竟，虚拟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现实世界又充满了诸多不顺心，现实世界的人们还会遇到另一个问题——如果人死后上传虚拟世界去享受人生，就像上天堂一样，为什么不加速这个进程呢？ 　　如果我没猜错，不一定是虚拟世界主动背刺，更可能是现实世界的人涌入虚拟世界。 　　婴儿走出了摇篮，迈出关键的一步，不代表他们一定会长大成人，当面临未知的恐惧和危险时，受到惊吓的孩子，第一反应都是跑回家，躲在安全的摇篮里，不是么？” 　　如果亚瑟在这里，听到园长这番话，一定会点头赞同。 　　阿乌曾经说过的话，也佐证了园长的观点。 　　在虚拟世界面前，面对‘上天堂’的诱惑，人们很容易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也带来了阿乌说的那场灾难，人成片成片的死去。 　　群居动物中，一直存在成规模自我终结生命行为的悲剧。 　　“虚拟世界就那么好玩吗？” 　　一号叹了口气， 　　“活着多好。” 　　他们都是路登，都有一颗作死的心，真的不想挂。 　　所以，他很难理解这些人的选择。 　　“行吧，你想跳火坑，没人拦你，好言难劝该死鬼。” 　　园长说的这些，一号当然懂。 　　拥有懂哥能力的他，是真懂。 　　但是，一号不是园长，他找不到回去的理由，当然不会回去。 　　“你呢？” 　　园长反问道， 　　“留在现实，去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不知道。” 　　一号眼神有些闪烁，显然，他有一个计划，但他不打算说。 　　但是， 　　无论如何， 　　一号都不会主动进入虚拟世界！ 　　“其实这样也好。” 　　园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坚定地选择留在这里，恰恰说明了，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拿一号当反向风向标，这种事园长干了不止一次了。 　　“你再骂！” 　　一号急的跳脚，可很快又停了下来，无力地摆了摆手， 　　“算了，你也骂不了几次了。” 　　人生最怕的事，便是生死离别。 　　以往，路登都是先死的那一个。 　　这一次，园长和一号分别，多半也无法再见。 　　双方虽然没有太多感情，但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一号对这个外置大脑也很满意，此刻面临永别，难免有些伤感。 　　园长看向一号，最后一次问道， 　　“你真的不一起来么？” 　　一号想带着园长一起走，是因为园长有用，有大用。 　　园长何尝不想带着一号一起杀回去？ 　　别看这个元老没什么用，真到了战场上，说不定还是没什么用…… 　　但是！ 　　一号100％参团率，100％存活，100％错误选择…… 　　如果运用得当，是一个绝佳的战力！ 　　园长甚至已经想好了剧本，带着一号回去之后，一号立刻投降，加入敌方阵营，园长等人轻松取胜…… 　　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不了不了，玩命这种事不适合我……” 　　一号摆了摆手，陪笑道， 　　“去虚拟世界参加这场豪赌，还赌不赢！你就别拉我垫背了，你傻逼又不是我傻逼。” 　　既然话都说开了，一号言语间的攻击性也逐渐提高。 　　对于一个将死的老家伙，有什么好客气的！ 　　狠狠地攻击！ 　　不过，一号很奇怪。 　　任何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以自己的性格，绝不可能返回虚拟世界去送死。 　　园长又何必多此一问？ 　　难道说…… 　　一号靠着自己的脑子想到了某种可能——难道说，园长有什么说服自己的秘诀？ 　　一号顿时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期待，是期待园长能拿出什么说辞来说服自己。 　　拯救世界？当一个救世主？最元老的元老？ 　　如果是去采摘胜利果实，一号还真愿意这么做！ 　　他愿意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拿走所有的战利品。 　　但是，在骆驼快死之前，一号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这，就是一号！ 　　园长难道真的有翻盘的秘诀？ 　　当然，一号也害怕，害怕自己真的被园长说服了，跟着这个傻逼一起犯傻逼。 　　如果输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了？ 　　站队这方面，一号自问，从来没站错过！ 　　你问证据？ 　　他一号如今活的好好的，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一号思来想去，排除了所有的可能。 　　他看不见园长这场豪赌的翻盘点，也找不到能说服自己回去的理由。 　　园长开口了。 　　“听说美丽新世界的蜂蜜水……” 　　一号开始慌了。 　　不会吧，不会吧…… 　　园长漫不经心说道， 　　“很甜。” 　　正要离去的一号停下脚步，身体一僵。 　　捕捉到关键词了属于是。 　　他咽了口吐沫。 　　一号很想控制自己的脚步，不要这么不争气，至少挣扎一下，不要那么快就沦陷，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没有出息。 　　可……那是蜂蜜水耶！ 　　如果真离开这个世界，一号就没办法每天喝蜂蜜了。 　　一号每天喝的蜂蜜水，可不是大自然的产物，而是纯纯的科技品，根据他个人身体状况，调配出的特制蜂蜜水，能够最大程度享受甜味。 　　这是元老独享的时刻！ 　　鹅妹子！ 　　更别提，虚拟世界的蜂蜜水，一号这辈子没品尝过的美味。 　　在漫长的生命中，品尝过无数蜂蜜水的一号，逐渐领悟出一个道理，舌头上的味蕾是有限的，人能感受到的甜度也是有限的，因此，一号做出一个决定……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味蕾决定甜度，虚拟世界的蜂蜜水，理论上来讲，可以要多甜有多甜…… 　　一号身体僵硬，缓慢转身，看着园长，抹去嘴角的口水，认真问道， 　　“有多甜？” 第097章 百分百参团 　　话一说出口，一号就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了。 　　“你的伪装很拙劣。” 　　园长淡然说道， 　　“我不是和你说过么，超能力的来源是真正的路登，他把【词条】和【基因突变】两项能力分享了出来，但就像天平一样，这项能力必须付出代价。 　　一号，你的能力不弱，哪怕放在三个时代的路登离，恐怕都能排在T1级别。 　　这样的能力，真的没有代价么？” 　　一号还想尝试嘴硬一下，“我的代价就是活的像个小丑！不！我是说元老！” 　　“没错，你可以这样笼统的概括。” 　　园长看着一号，眼神仿佛能看穿对方的内心， 　　“你真正要付出的代价，是对糖的追求，对吧？” 　　糖，高能量的战略物质。 　　作为碳基生物，对糖的渴望是刻在DNA里的。 　　一号要有四季常服八套，出行脚不着地，睡觉冷热风交替吹…… 　　他有很多元老的臭毛病。 　　其中有一点，无论在哪，都不会变。 　　一号格外喜欢喝蜂蜜水。 　　他这种废物和蜂蜜水联系在一起，没有任何违和感。 　　蜂蜜，只是伪装。 　　他真正需要的——是糖！ 　　“虽然你猜对了答案，但推导过程全错了！” 　　一号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我确实需要糖，但那是因为我的能力太强了！每次发动能力，都要消耗大量的体力，糖是用来补充能量的！” 　　园长只是静静看着一号。 　　编，你继续编。 　　你看我信不信。 　　一号说的，也许有道理，但园长不在乎，他只是想嘲笑一下一号。 　　“说正事！说正事！” 　　一号恨不得狂敲黑板，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所处的地方是现实，而我们要进入虚拟世界……别说你没有任何后手，就这么冲进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管在哪个世界，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名字，一号都不忘初心——活下去。 　　每个路登都是这样。 　　“你说的有道理。” 　　园长缓缓点头， 　　“正是因为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这么做。” 　　一号：？？？ 　　“你要不要听一下自己在说什么？” 　　园长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狗屁不通。 　　园长耐心解释道， 　　“为什么你的行为很好预测？在数据结构与算法中，有一种算法叫贪心算法，面对任何一次选择，贪心算法都会选择眼下的最优解……” 　　贪心算法，一号当然知道。 　　他皱起眉头，不解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做最优选择，难道做最蠢的选择？ 　　“如果只是算法，当然没问题。” 　　园长指向虚空中的光子计算机， 　　“可我们的对手，十分了解我们，敌人会预判我们的预判，如果继续采用贪心算法，你的每一步都会落入敌人的圈套之中，一步错，全盘皆输！ 　　更何况，对方能算出你的每一步！忘了大师怎么算计你的么？” 　　在反抗军总部，大师和先知联手坑了所有人，一号在其中表现出了堪称MVP的水平。 　　没有一号，大师无法那么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 　　一号的眉头依旧拱起，反驳道， 　　“哪怕不采取贪心算法，不做最优解，你另辟蹊径也行呀！ 　　贪心算法可能会输，但选择最蠢的方法闯进去……敌人甚至不需要防备，我们俩就团灭了！” 　　他可以听园长的意见，不那么贪心，适当地激进一些。 　　但激进不代表愚蠢。 　　园长不为所动，开口道， 　　“你的坚持越发坚定了我内心的想法，任何事只要和你做反方向的选择，都能获得不错的效果。” 　　一号：…… 　　他脾气上来了， 　　“现在反正就你我二人，你说服不了我，我说服不了你，投票你也没优势，你这个计划我不可能同意！” 　　既然园长要拿他做反风向标，一号还真就这么干了！ 　　他倒要看看，园长这一次准备如何说服自己。 　　元老不会被同样的招式击败两次！ 　　园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谁说我要说服你了？” 　　一号心底，浮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竟然开口说话，用同样的语气说道， 　　“谁说我要说服你了？” 　　从这一刻起，不管园长做什么，一号都会重复！ 　　“你看。” 　　园长摊开双手，得意说道， 　　“虽然超能力很俗，但超能力真的很好用。” 　　一号：…… 　　他忘了，园长的这项能力！ 　　大意了！没有闪！ 　　被园长操纵之后，一号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眼睁睁看着园长把自己带向火坑。 　　在宇宙中，园长早就准备好了接应的飞船。 　　飞船带着二人靠近光机服务器，却无法进入其中。 　　没有那艘‘光速飞船’，他们不能上传自己的数据。 　　这一点，园长也早有预料。 　　他可以用很多方法解决眼前的问题，这些解决方法的共同点——耗时很长。 　　园长需要一个快速便捷的方法。 　　他拿出一个便签，上面写着预言二字。 　　一号眼神微微震惊。 　　不是说，预言便签早就用完了吗？ 　　“星期六那家伙，没那么老实。” 　　园长自言自语道， 　　“他留下的便签本里，最多的便签就是预言。” 　　星期六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记录历史的星期六，预言未来的先知……两重身份重叠在一起，一切都渐渐清晰起来。 　　园长用预言的便签，开始寻找眼前服务器的入口。 　　很快，一张照片出现在他手中，照片上的线索，足够他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园长感慨道， 　　“真是好用的能力……” 　　一号也有同样的感慨。 　　一号甚至认为，先知可能就是真实的路登！ 　　毕竟，预言这么bug的能力，任何人都舍不得把它送给别人。 　　园长带着一号去寻找入口的同时，随口闲聊着， 　　“这些年我用预言便签越发熟练，年龄大了，记性差，有时候会忘了钥匙放在哪，预言的能力格外好用……” 　　一号：…… 　　用预言给自己找钥匙？ 　　真说不准，咱俩到底谁更像元老。 　　园长还在碎碎念念，似乎上了年龄的人都有这种毛病，有说不完的废话，甚至会颠来倒去地说。 　　更折磨人的是，一号不仅要听园长说这些话，自己还要重复一遍！ 　　很快，两人找到了一个入口。 　　这个入口和光速飞船不同，更像是个体的数据上传，人需要躺在营养舱里。 　　意识在虚拟世界遨游的同时，躯体则靠着营养舱维系生计，等待意识回传。 　　这个方法不错，一号很喜欢，至少自己还能活着返回现实世界。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都半躺在营养舱，随时可以上传。 　　园长忽然安静下来，解除了对一号的限制。 　　他留下一句话，然后平躺下去，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虚拟世界。 　　“美丽新世界中，我就是你。” 　　一号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多思无益。 　　一号不需要懂。 　　事到如今，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号深呼吸一口气，躺入营养液之中，将意识上传。 　　…… 　　“杰克，杰克，醒醒。” 　　一名青年躺在阳光沙滩之上，被同伴摇醒，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去，到时间了！” 　　杰克眯起双眼，躲避刺眼的眼光，嘴里喃喃问道，“什么到时间了？” 　　“这家伙，真是睡迷糊了！” 　　同伴尖声叫道， 　　“亚瑟先生的全世界演讲！他即将公布下一个剧本的创意和构思，天呐！我和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我要去看直播了！你可快点，这种直播不一定有录播，就算有也很贵的！” 　　听得出来，对于这位亚瑟先生，同伴极其崇拜。 　　亚瑟？ 　　这家伙是谁？ 　　杰克从脑海庞大的记忆里搜寻着关键词，最后找到了相关的信息。 　　当年，和大师一起离开的光速飞船上有两个人。 　　一个是大师，一个是亚瑟！ 　　这家伙，在虚拟世界很有牌面吗？ 　　杰克甩了甩脑袋，尽可能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嘴唇有些干枯，急需水分补给。 　　杰克撑起身子，走向最近的吧台， 　　“一杯蜂蜜水，双倍甜，不，三倍！” 　　吧台后的柜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杰克，杰克则早就见怪不怪。 　　三倍甜的蜂蜜水，这种东西，真的有人能喝下去吗？ 　　很快，一杯温度适中的蜂蜜水送到了杰克面前，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爽！” 　　喝完蜂蜜水的杰克如获新生，整个身体里充满了活力，挥舞着手臂， 　　“值了！” 　　真的甜！ 　　爱死这个世界了！ 　　杰克又一口气点了三杯蜂蜜水，两杯现在喝，一杯打包带走。 　　趁着蜂蜜水制作的过程，杰克抬头看向柜台上方的屏幕，屏幕上正在直播一场访谈，应该就是关于那个叫亚瑟的家伙。 　　看见亚瑟第一眼，杰克就愣住了。 　　这家伙……长了一张路登的脸。 　　至于杰克自己，他查看了自己的长相，年轻，金发，有几分帅气，仅此而已。 　　“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 　　杰克饶有兴致看着直播，一半的注意力放在蜂蜜水上，一半放在亚瑟身上。 　　屏幕里，亚瑟坐在一张舒服的沙发上，斜对面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后坐着主持人。 　　这场景，特别像九十年代的深夜脱口秀。 　　众所周知，亚瑟对工业革命的风格情有独钟，节目制作人显然费了不少心思。 　　主持人热情却不是礼貌地问道， 　　“亚瑟！和我们说说，你又带来了什么疯狂的点子？” 　　亚瑟则推了推眼镜，分享着自己的想法， 　　“在上一个剧本【失乐园】的创作中，我发现人们无法抗拒超能力，当然，我们知道，并非每一个人都能觉醒，觉醒超能力后的对决也是大家最喜欢的部分，好评率超过了70％，创造了历史最高。 　　因此，在下一个剧本中，我设计了大量的能力，分为不同的职业，可以成长，足够多的战斗，带来最刺激的感官盛宴……” 　　听到这里，杰克默默翻了个白眼，“无聊。” 　　这家伙的创作能力是不是有问题？ 　　被追捧的剧本作家，就这？就这？ 　　杰克：我上我也行！ 　　亚瑟介绍完剧本的背景之后，主持人想要更进一步，知道一些独家爆料。 　　“向我们说说吧！亚瑟，这可是全世界直播！目前收视率超过28％了！” 　　28％的收视率。 　　这意味着，全世界有28％的人，此刻坐在屏幕前，观看这场访谈。 　　“当然可以，我上节目不就是为了这个？” 　　亚瑟显得很慷慨，慷慨的不像亚瑟，主持人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亚瑟解释道， 　　“反正在一切没有成为定论之前，任何爆料都可能是烟雾弹，你知道的，构思和成品总是有很大差异。 　　而且，我们也要看市场的反应和接受程度，来做一定的调整……” 　　紧接着，亚瑟介绍了一些更细节的东西， 　　“我们设计了一个BOSS，暂时将他命名为掠夺者，掠夺者的能力很简单，掠夺一切被他杀死对象的能力，这BOSS在前期会很弱，可当他杀死足够多的玩家之后，会成长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场景？没错，这一次有更多的场景，经典元素【元老院】也会回归，我爱死元老院了，里面各个是人才……” 　　“你说玩家的死亡？不必担心，我们设计了独特的复活系统，不是跑尸，在游戏里，会有一个名为【死神】的角色，当玩家死亡后会变成亡灵，遇到死神则有机会复活，你问死神在哪里？这可是机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透露这种秘密……好吧，我倒是可以说一些地点，死神也许会在那里，但正式上线之前，一切都说不准……” 　　亚瑟看着摄像头，似乎在和某人对话，意味深长说道， 　　“死神，当然是在墓园里。我当然不会把他放在庞格的墓园，这太俗套了……” 　　墓园？ 　　死神？ 　　庞格？ 　　亚瑟的话里，有太多信息。 　　穿着花裤衩的杰克，拿着打包好的蜂蜜水，向店员礼貌问道， 　　“请问，庞格墓园怎么走？” 　　“你在开玩笑吗？” 　　店员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杰克， 　　“这里就是庞格的墓园，走出沙滩你就能看见他的墓地，这片沙滩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庞格的口头禅阳光沙滩之子……” 　　听着店员的话，杰克愣神，手中的蜂蜜水都险些掉落。 　　庞格的墓园在这里…… 　　死神也在附近……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之前被大师带进来哪些路登，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死神…… 　　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 　　这里，注定会有一场恶战…… 　　坏了！ 　　百分百参团的杰克狠狠喝了一口蜂蜜水，心底一沉， 　　“上来就打顶级团？！” 第098章 荒唐戏 　　杰克有点慌了。 　　他连忙举起蜂蜜水，狠狠喝了一口，稍稍平静了下来。 　　“不要慌！我还有外置大脑！” 　　杰克愣了一下，意识到一件更可怕的事！ 　　上传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和园长分开了！ 　　坏了，外置大脑没了。 　　必须要自己动脑子了！ 　　杰克后悔了，还不如待在现实世界呢！ 　　杰克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蜂蜜水，尝试分析局势， 　　“路登这家伙是编剧，也就是他设计了一个游戏世界，可以把他的话理解为游戏规则。 　　已知，安息日在庞格的墓园，死神应该也在附近…… 　　园长说过，先进来的那批人，不一定是队友，甚至可能变成敌人，为了死神的能力，他们会来墓园……不，他们可能更早就得到消息了，我现在逃走？太晚了，也太危险了，他们肯定会布下包围圈，我现在出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很快，杰克有了一个叫‘计划’的东西。 　　这很稀奇，一点也不元老。 　　他忍着心痛，扔掉了手中的蜂蜜水，匆匆离去。 　　一分钟后，有人再次走进店内，给墓园的所有人点了一杯加甜的蜂蜜水，要求配送到每一个人手上，并告诉他们这是亚瑟先生请他们的。 　　店员眼前一亮，连忙接了下来这单生意。 　　不到三分钟，所有人手里都有一杯蜂蜜水了！ 　　又过了五分钟，一伙衣着古老又古怪的家伙冲进了墓园。 　　“蜂蜜水？” 　　看到每个人手上的饮品，医生眉头一皱，竟然有些不安， 　　“你们想到了什么？” 　　众人对视一眼，得到一个同样的答案——“元老。” 　　那家伙也出来了？ 　　不仅出来了，还赶在众人之前出现在墓园，如此大张旗鼓地宣告自己的存在？ 　　一个代号杀手的家伙，冷声道， 　　“如果元老也在，加上安息日，死神，我们胜算很低，最好先退一退。” 　　“不能退。” 　　队伍末尾，普及神父走了上来，沉声道， 　　“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收容安息日的机会，我能感受到，那家伙正在尝试二次觉醒。 　　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能力，处于半休眠的状态。 　　错过了这一次，再也抓不住安息日了。” 　　即使普及神父这么讲，其余人也不为所动。 　　元老加上死神，也不好对付，谁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后手呢？ 　　普及神父补充道， 　　“收容安息日之后，我们可以通过他，制造一种特殊道具，能限制任何能力者……如果这家伙落在别人手中，后果会怎么样，不用我多说了吧？” 　　医生和神父确认道， 　　“现场就可以制造这种道具吗？” 　　“没错。” 　　神父介绍道， 　　“这位是来自失乐园的归零者，他在反抗军有另一个代号，香水制作师，从安息日身上制作出来的香水道具，能够无声无息放倒任何一个能力者！” 　　众人看向归零者，眼神颇为不善。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想现在就弄死这个危险的家伙。 　　医生追问道， 　　“怎么收容安息日呢？” 　　看上去收益很高，风险也很高，而且没有稳妥的解决方案。 　　普吉神父知道，自己不在这里说服众人，他们绝不肯行动。 　　“我二次觉醒了，我的绞绳可以困死安息日。” 　　普吉神父自爆底牌，飞快说道， 　　“我二次觉醒的条件，吊死一个不死的人，在总部的最后一战，我吊死了死神……” 　　有了二次觉醒的普吉神父，加上归零者的能力，计划的成功率提高了不少。 　　医生还想问什么， 　　“可是……” 　　“你的问题太多了。” 　　神父警惕看着周围，打量着过往的路人， 　　“就算想退去，现在可能也晚了，我们也许已经中了陷阱。”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里一紧，警惕地看着周围。 　　医生也开始复盘，自己的表现有些不太专业，不像训练有素的样子。 　　路登本就生性多疑，被神父提醒后，众人立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双方既然是敌对的立场，一旦碰面，就是不死不休的境地，瞻前顾后，反倒进退失据。 　　不到数息，眼看要分崩离析的队伍再次团结一心。 　　神父和归零者交换了一个眼神，配合十分默契，不需要太多言语。 　　归零者默默盖上了一个小瓶，瓶里的香水能加剧人的疑心，先前众人的异常不是敌人的手段，而是自己人的。 　　只有面对外界的进攻，面临危险之时，他们才能团结起来。 　　否则，一盘散沙，只会被各个击破。 　　既然做出了决定，众人的思路立刻活泛了起来， 　　“对方有死神，却没有主动发起进攻……不止安息日出问题了，死神也出问题了！” 　　“没错，以元老的性格，放蜂蜜水布空城计，根本不是他的性格！” 　　“那家伙说不定已经逃跑了！” 　　“坏消息：这一次战斗有元老的参与。好消息：元老在对面！” 　　“……” 　　众人很快达成了几个共识： 　　1.尽快找到安息日，将其收容。 　　安息日是唯一能克制死神的存在，自身也极其危险。 　　如果不是因为二次觉醒，他们根本没机会收容对方！ 　　乘他病，要他命！ 　　2.不接受元老的投降！ 　　这一点的重要性，甚至在第一点之上！ 　　团战想要赢，元老必须死！ 　　在场众人都是路登，行动力拉满，确定好计划后，直接开始了行动。 　　他们没有大开杀戒，而是利用骇客弄来的权限，宣布墓园进入紧急状态，要求在场所有人撤离。 　　同时，以庞格墓为中心，小队不断缩小包围圈。 　　密密麻麻的墓碑中，一道狗狗祟祟的身影在穿梭，不时探出半个脑袋，打量周围。 　　“坏了！没被吓走么？” 　　杰克心底一沉，有些慌乱。 　　他低头喝了一口蜂蜜水，让自己再镇定下来。 　　太久没用脑子了，突然高强度使用，头有点痒。 　　杰克正在思考如何退敌，却发现自己前方蹲着一只小狗。 　　黑色的小狗，看不出品种，眼睛直勾勾看着杰克。 　　杰克随手拍了它脑袋两下。 　　在元老院，就算是路过一条狗，他也要拍两下。 　　当然，他也只敢拍狗了。 　　杰克乐呵道， 　　“吃饭没？” 　　小狗：“汪汪——” 　　“说话呀！你没吃饭我带你去吃东西！” 　　杰克还有闲心逗狗。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墓碑，墓碑前摆放着不少贡品，显然最近有人来扫墓过。 　　小狗看了一眼墓碑，又看了看杰克，有些不确定自己该去哪边。 　　显然，它想跟着杰克，又想去墓碑前吃贡品。 　　“去吧，去吧。” 　　杰克推了一把小狗，随口说道， 　　“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不至于为难一条狗，对了，你要是吃了那些贡品的话，要帮我个忙……” 　　小狗：？？？ 　　第一，那贡品又不是你的，吃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第二，你这样和一条狗说话？ 　　我可能不是狗，但你真的不是人。 　　杰克在身上翻来翻去，最后找到了一张照片，反复擦拭干净。 　　他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我估计这次凶多吉少，都说我怎么选怎么错，我先叠几个FLAG，我是不是很聪明？算了，你也听不懂这些，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优势不在我，我还是要A上去……” 　　杰克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把照片递给小狗， 　　“如果我死了，就拿这个给我立个墓碑吧，我身上也没别的照片了，凑合一下。” 　　这张照片，是当初在总部，用预言能力看见的未来。 　　照片上，一号很惨。 　　小狗叼着照片，抬头再看前方，杰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神父、医生等人，在墓园里缓慢缩小包围圈。 　　忽然，天空中响起一个声音。 　　“嗨，老朋友们？” 　　光听这个声调，众人心里就浮现出一个令人讨厌的脸。 　　“好久不见，想我了么？” 　　众人警惕看着周围，想要找到敌人的身影。 　　“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就玩捉迷藏好了，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杰克发出一连串笑声。 　　“他在那儿！” 　　杀手惊呼一声，指向一个方向，众人看去，立刻看见一个身影正在逃离。 　　“追！” 　　一个代号跑酷达人的家伙追了上去，然后…… 　　没有然后了！ 　　他追上那道身影的瞬间，对方变成了一具白骨，连带着跑酷达人也变成了白骨！ 　　神父等人围了上来，看着地上的两堆白骨，神色晦暗不定。 　　“这家伙的能力，这么强吗？” 　　“没有人知道他的能力……” 　　“不，最新消息，最后一批人逃了出来，他们说一号在光速飞船上被放逐了，他的能力真名【荒唐戏】……” 　　神父手握最新情报，直接把元老的底牌全揭开了。 　　荒唐戏的能力，不难理解，也很好破解。 　　游戏规则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只要找到真正的游戏规则就行了！ 　　“他刚才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只有一点是假的……” 　　众人开始思考，真正的游戏到底是什么？ 　　杀手是第一个发现对方踪影的，也是第一个想通其中秘密的！ 　　“是追上的代价！” 　　指着地上的尸骨，杀手飞快说道， 　　“这不是活人之间的捉迷藏，这是死人和活人的捉迷藏，那些话也不是说给我们听的，是让死人活过来和我们玩游戏！”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医生喃喃道，“这种程度，也能做到吗？” 　　“如果是元老的话，确实有可能。” 　　神父沉吟道， 　　“死人是鬼，我们才是应该躲避的那一方，一旦被抓住，就会变成和对方一样！” 　　听到这句话，众人背后皆泛起无名的寒意！ 　　这里是墓园！ 　　尸体成百上千！ 　　众人讨论的片刻时间，周围已经多了数十道身影！ 　　这些身影胡乱奔跑，一旦碰到他们，就会把他们杀死，变成一堆白骨！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一号的能力，他们今天甚至可能会被对方团灭！ 　　“不用担心，只是一开始中了圈套，哪怕不知道规则，想要破解这个游戏也很简单……” 　　神父看向队伍之中，沉声道， 　　“魔术师，该你出手了。” 　　死神干系重大，他们这支小队的实力也是最强的。 　　魔术师，神父，医生…… 　　如果这样的配置，被一号逼退。 　　他们干脆集体抹脖子好了。 　　魔术帽下，是一个纸片人。 　　当神父开口之后，纸片人像是被充气了一般，膨胀起来，脸上有了血色。 　　“这么快就要我出手么？” 　　纸人环顾四周，显然魔术师的真身不在这里。 　　“观众有点少，不过够了。” 　　纸人走上前，站在两堆尸骨前，用一块红布将尸骨盖住，默念了几句咒语。 　　“亡者渴望寻找亡者……这是一个魔术……” 　　红布撤去，原先的骨头都站立起来，分散开，在整个墓园奔跑。 　　这些骨头在奔跑时，会碰撞到一些亡者的身影，这种触碰，在游戏规则下，会认为会鬼‘捉到’人了。 　　于是，刚刚站立起来的诸多亡者，又一一倒下。 　　一号的荒唐戏，不攻自破！ 　　为此，魔术师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骨头碰撞的亡者越多，纸人身上的窟窿也越多。 　　最后，纸人破破烂烂，无力支撑，跌落在地。 　　在失去神采之前，魔术师说出最后一句， 　　“下一次支援在3分钟后到达……” 　　显然，靠着纸人，魔术师支援着各地战场，十分忙碌。 　　这种忙碌，换做其他能力者，早就支撑不住了。 　　只需要有观众，魔术师就能继续自己的表演！ 　　魔术破了荒唐戏，双方又一次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看着遍地狼藉的墓园，普吉神父却露出了笑容。 　　杀手诧异看了他一眼，配合地问道，“神父为何发笑？” 　　“我笑一号无谋，死神短智。” 　　神父指着唯一完好无损的墓地，那里的死尸没有跑出来，就连魔术师的骨头把戏也刻意避开了这片区域，在成片白骨、狼藉不堪的墓园，这一块墓地显得格外扎眼。 　　神父笑道， 　　“他用荒唐戏，企图把我们拖出，却没想到成了我们的指路明灯！” 　　安息日所在的地方，不会被任何能力影响。 　　因此，仅剩的这一块墓地，便是安息日的藏身之所！ 第099章 神死了，魔灭了 　　荒唐戏本来是一号压箱底的手段，如今却被轻松破解。 　　双方的交锋，看上去轻松写意。 　　实际上，凶险无比。 　　如果不是杀手点破了荒唐戏的规则，又有魔术师这样的bug能力。 　　想要破开一号的荒唐戏，众人至少要扔几条人命在墓园。 　　哪怕赢了，也是惨胜。 　　哪像现在，他们不仅大胜，自身还没有任何损失！ 　　魔术师很快就会重返战场，到那时，胜势已定！ 　　他们没有等魔术师返回后再行动，这种关键时刻，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神父指向那块墓地后，众人立刻行动！ 　　他们分散开来，彼此保持距离，缓慢靠近安息日的藏身之地。 　　神父一个手势，立刻有两人上前，这两人一个代号摸金，一个代号土夫子，都是干盗墓这勾当的，用来刨坟，专业极其对口。 　　用了不到一分钟，他们就挖出一个漆黑无比的棺材。 　　棺材现身的瞬间，两人急退，一个绞绳飞了过来！ 　　绞绳稳稳套在黑棺上，将其锁死！ 　　“放心，他完成不了二次觉醒。” 　　普吉神父嘴上这么说，手里的绞绳却收紧了一些。 　　安息日和其他人不同。 　　他很年轻，是失乐园时代的路登。 　　如果将时间线简单划分，可以初略划分出三个不同的时代： 　　反抗军时代，失乐园时代，元老院时代。 　　神父他们，包括失乐园大部分的人，都是第一个时代的残余。 　　一般情况下来说，时间越久，能力越强。 　　安息日则是特殊的存在。 　　他是失乐园时代的人，却是失乐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能力更是T1级别。 　　哪怕出动了一支小队，他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其收容！ 　　这还只是一次觉醒的安息日！ 　　如果不是想二次觉醒，安息日根本不可能被收容！ 　　杀手皱起眉头，不解问道，“他为什么不可能二次觉醒？” 　　众人也很疑惑，普吉神父哪来的信心？ 　　众所周知，路登都生性谨慎。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不会做出如此肯定的判断。 　　神父一定是知道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情报。 　　普吉神父冷笑一声，直接说了出来， 　　“刚刚，亚瑟在访谈中公布了一个特殊BOSS的情报，BOSS名为安息日，一次觉醒的条件是安息，也就是死而复生。二次觉醒的条件很有趣，需要有极其强烈的情感冲击，让安息日无法安息……简单来说，他必须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众人看向棺材，同时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安息日确实无法二次觉醒。 　　他们的收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安息日安息。 　　如果安息日想要抗拒收容，只需要释放出棺材内的一丁点黑暗，就能轻松脱身。 　　他没这么做，说明他不想这么做。 　　这样看来，普吉神父的判断是准确的。 　　普吉神父沉声道， 　　“收容还需要5分钟，支援会在30秒后到达，保持警戒。” 　　众人依旧保持分散队形，观察着周围环境，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们的审视。 　　一块不起眼的坟地里，猛地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众人一惊，齐刷刷看了过去，呼吸一紧。 　　这只苍白的手，仿佛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会是谁？ 　　死神么？ 　　土包裂开一道道裂缝，灰尘抖动，地面微颤。 　　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从坟里爬了出来。 　　他的脸，很白，很白。 　　白的就像死过一次的人一般。 　　他的眼神格外空洞，如同死寂的星空，没有一点波澜。 　　当年轻人从坟地里挣扎起来，时空仿佛凝固，所有人都警惕地看着他，无形的压迫感让每个人心底一沉。 　　对方只是站在那里，如山的压力扑面而来，逼迫他们后退，再后退。 　　哪怕不是死神，也是这几个时代里最顶尖的存在，不可直面其锋芒。 　　在万众瞩目之下， 　　他，开口了。 　　“神死了，魔灭了……” 　　听到这句话，一半的人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了。 　　另一半人，直接开启了跑路模式！ 　　特么的，不带这么玩的！ 　　本来以为，大家都是普通人，我等身为超能力者，进入2.0版本，已经领先了足足一个版本。 　　谁知道，这家墓园竟然埋着这么一位恐怖的存在！ 　　大家是超能力者，他倒好，直接改玄幻了！ 　　众所周知，在网文届，玄幻，永远在力量体系最顶尖的存在！ 　　灭霸遇到玄幻大帝都要被拍两巴掌。 　　这波啊，这波是降维打击。 　　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用舌尖微微抿过嘴角，似乎在回味什么美味的记忆，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绝大多数的人都在逃跑，还未与对方交手，战意已经溃败，升不起一点与对方为敌的心思。 　　普吉神父没有跑。 　　他没跑，不是因为他胆子更大，能力更强，责任心更重…… 　　普吉神父没跑，只是因为他的绳子还捆在棺材上，限制了他的行动。 　　跑不成！ 　　绞绳只有一根，限制了安息日，就无法限制眼前这位神秘强者。 　　普吉神父内心涌出无限绝望，他仿佛看见，死亡正在一点点向自己靠近……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普吉神父绝望又无力地看向前方，想要看清杀死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然后， 　　他看见，一块白色从年轻人脸上掉了下来，跌落在地，散了一地。 　　两人对视，无言。 　　年轻人：…… 　　普吉神父：…… 　　这是……糖霜？ 　　年轻人脸色一点也不白，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完全是化妆的效果！ 　　一个需要靠化妆来吓人的家伙，真实战力又能有多强？ 　　年轻人挤出一个谄媚却不下贱的笑容，殷勤问道， 　　“神父，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吗？” 　　一开口，就是老投降派了。 　　显然，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 　　纵观这么多年，这么多路登，如此喜欢投降的，唯有一人…… 　　“都特么回来！我们被骗了！” 　　一股名为耻辱的情绪反复冲刷着他全身，让他全身颤抖，看上去摇摇欲坠。 　　墓园上空，回荡着神父的怒吼声， 　　“这家伙是一号！” 第100章 神圣法典的俗语 　　一号？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停下了逃跑的脚步，投来怀疑的目光。 　　那个看似无敌，气场恐怖如斯的家伙，是一号？ 　　当众人再次用目光审视他时，自然能发现更多的疑点。 　　一条小狗溜了出来，把地上的糖霜舔干净。 　　众人：…… 　　愤怒的众人，将一号团团围住，准备把他大卸八块。 　　杀手质问道， 　　“元老！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叫我一号！” 　　杰克理直气壮反驳道， 　　“第二，说出来……能换一条命么？” 　　众人齐声吼道：“说！” 　　别人气势一起来，杰克的气势立刻弱了下来。 　　支棱不起来。 　　他讪笑道， 　　“这是我最近觉醒的能力，皇帝的新衣，让人看上去和帝皇一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能力……很元老。 　　如果不知道内幕，对方不是一号，大家还真可能被骗到。 　　多好一能力。 　　可惜，跟错人了。 　　众人虽然将杰克团团围住，但没有立刻动手。 　　谁也不知道，一号还藏有什么底牌。 　　兔子急了还咬人。 　　一号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杰克用目光扫向众人，咽了口吐沫，怯生生说道， 　　“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啊，其实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虚拟世界……” 　　杰克把园长之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现实，虚拟世界，相信对方只要知道这一点，就没有理由继续战斗了！ 　　这是杰克的备用方案——用爱与和平去感化敌人。 　　很显然，敌人并不吃这一套，甚至想砰砰给他两拳。 　　听着杰克的话，众人陷入短暂沉默。 　　他们当中有些人是才发现这件事，其余人则早有猜测，甚至已经有了结论。 　　“那又如何？” 　　普吉神父反问道， 　　“不管这里是虚拟还是现实，我要做的事从来没变。” 　　他抬起手中的绞绳，认真说道， 　　“我只是想吊死路登，拿走永生。” 　　如果这里是虚拟世界，赢下这一场之后，他会再杀回现实，再杀路登一次，获得永生。 　　听到这话，众人的表情又一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普吉神父的想法，和他们的想法一样。 　　他们渴求，他们贪婪，他们有无止境的欲望想要被满足…… 　　永生，是能让他们痴狂一生的追求。 　　在无声中，在场众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再次凝聚在一起。 　　杰克点破了世界的真相，不仅没能救下自己，反倒让自己变得更加危险了！ 　　“疯了……你们都疯了……” 　　杰克看向众人的目光格外复杂，有怜悯，有不解，有厌恶， 　　“你们没听懂吗？上传虚拟世界后，你们已经是永生的存在了！没必要追求永生了！更没理由杀死那家伙！” 　　“没听懂的是你吧，元老大人。” 　　医生推了推眼镜，冷冷说道， 　　“虚拟世界的永生，和真实的永生，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一回事？” 　　杰克反驳道， 　　“你上传的数据可以下载到现实的躯体里，可以100％同步你的记忆和感受，这些记忆甚至比你自己的大脑还可靠！如果你在现实里死亡，世界可以立刻为你重塑一道躯体，将记忆再次下载回来，这不是永生，又是什么？” 　　杰克大声质问着，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女皇也好，艾尔，阿乌，你告诉我，他们的永生和这种永生有什么区别？” 　　众人保持着沉默。 　　杀手试探性提出一个观点，“他们的更高级一些？” 　　“可笑！” 　　杰克驳斥道， 　　“无法理解原理的永生就更高级一些？能够理解原理的永生反倒更低级？哪来的狗屁道理！” 　　杀手缩回了脖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没敢继续说话。 　　普吉神父冷哼一声， 　　“别在这里逞能，一号，你有多少能耐自己心里清楚，你没把握杀死那家伙，不代表我们没把握。” 　　一号的说法，听上去很唬人。 　　但是，众人心里清楚，两种所谓的‘永生’，还是有区别的。 　　并非谁更高级，谁更低级。 　　而是……女皇他们掌握的永生，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成功复活。 　　启云帝国时期，他们曾经向外太空放逐过女皇，想要靠无垠的星空永久封印女皇。 　　谁曾想，在外太空死亡的女皇，竟然回到了最近适宜居住的星球！ 　　靠着上传下载记忆，可做不到这一点！ 　　再说了…… 　　普吉神父嘴角咧起，不屑道， 　　“我绞死路登，需要理由吗？” 　　其他人杀路登，可能是为了永生，可能是和他有仇。 　　普吉神父不一样。 　　他是奉旨杀人的。 　　生来就是为了绞死路登的存在。 　　只不过，这一次，他选择主动出击。 　　普吉神父手中的绞绳更紧了一些，他掂了掂分量，觉得差不多了。 　　“准备撤！” 　　他不打算和一号继续纠缠下去，也不打算留在这里等魔术师，准备先带走安息日的黑棺再说。 　　迟则生变。 　　眼看安息日的棺材就要被带走，杰克无法继续袖手旁观。 　　他要留下安息日。 　　原因很简单，只有安息日知道死神在哪。 　　似乎每一次救安息日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杰克看上去像是虚张声势， 　　“我和你们讲啊，其实我有一项很强的能力……” 　　“想背神圣法典么？” 　　普吉神父嘴角咧起，不屑说道， 　　“没用的，遗忘者的能力对你生效，你不可能记起神圣法典的内容。” 　　同样的事，在反抗军总部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神圣法典确实很强，运用得当，甚至可以称得上无敌。 　　可惜，能力的拥有者是一号，而且被针对的太惨了。 　　遗忘者和神父等人接触后，立刻选择加入他们的队伍，并出一份力。 　　“同样的招式对我用两次，未免也太小瞧元老了吧！” 　　话是这么说，杰克却发现，自己似乎真没什么办法。 　　一架直升机从天而降，众人开始搬运黑棺，准备离开。 　　他们打算走之前再杀一号，眼下有遗忘者盯着，一号掀不起什么风浪…… 　　“呕——” 　　走在前面的杀手，猛地一抖，竟然跌倒在地！ 　　他口中渗出大量鲜血，格外骇人！ 　　同样的情况，近乎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 　　这种袭击，突如其来，让众人防不胜防！ 　　普吉神父咳出一大口鲜血，口中传来的剧痛让他近乎无法站立！ 　　他弓着身子，扶着墓碑，回头看向一号，满脸难以置信，质问道， 　　“你做了什么？！” 　　这家伙，分明没有能力了才对！ 　　普吉神父注意到，一号这家伙，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满嘴碎牙…… 　　这个疯子，刚刚用石头砸碎了自己的牙？！ 　　“其实，神圣法典里有一句俗语，我还记得……” 　　看着遭受重创的众人，满嘴血污的杰克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含糊不清说道，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第101章 死不瞑目，怎能安息？ 　　牙碎了，众人虽然被重创，但还勉强有行动能力。 　　医生挣扎着救人，对他来讲，救人就是救自己，治疗别人的伤势他能获得等同的治疗效果！ 　　普吉神父将绞绳的另一端挽了个环，套在自己脖子上，这样能够短暂给自己延续生命，只要绞绳另一端的人没死，他就不会死。 　　每个能力者都有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在这一刻已经没必要隐瞒。 　　一号开始玩命了！ 　　普吉神父的动作很快，似乎有催命的东西在身后追赶。 　　别忘了，以牙还牙后面还有一句。 　　以眼还眼！ 　　杰克拿起一把叉子，就连他自己都倒吸一口凉气。 　　嘶—— 　　这个怕是有点痛哦。 　　杰克咬着牙，狠狠插了下去。 　　“啊——” 　　墓园上空，回荡着数声惨叫。 　　在场所有人的双眼同时一黑，视野被彻底剥夺，眼角飚出鲜血，钻心的痛平等地折磨着每一个躯体。 　　即便如此，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杰克依旧在笑，在狂笑！ 　　他一个人，靠着这项能力，团灭了一整支行动小队！ 　　这些家伙不是普通的能力者，可都是路登！ 　　这样的战绩，怎能让人不心生喜悦？ 　　整个墓园到处都是哀嚎声，被二连击的众人基本都丧失了行动能力，在濒死边缘。 　　杰克拖着疲惫的步伐，向前走去。 　　一只黑色小狗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跟在杰克身边。 　　小狗嘴里叼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杰克和眼前的杰克一模一样，一般凄惨，一般不羁与狂妄。 　　预言实现了。 　　杰克低头看了一眼小狗，用满是鲜血的手拍了拍狗头。 　　用尽全身力气，杰克走到了黑棺旁。 　　普吉神父已是强弩之末，仅剩一口气，吊在绞绳之上。 　　杰克没有去看他，而是缓缓蹲下身，用手撑着地面，一点点挪动身体，缓慢坐下。 　　做完这一切，杰克深呼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褶皱的杯子，吃力送到嘴边。 　　事后一杯蜂蜜水。 　　感受着糖分进入体内，杰克用仅剩的一只眼抬起，看向前方。 　　有人来了。 　　一个纸人从天而降，落入墓园之中。 　　普吉神父他们的支援来了。 　　黑棺旁，普吉神父却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晚了……” 　　支援来晚了。 　　不该这么晚的。 　　如果魔术师早一点赶到战场，结局可能会被改写，至少这支小队不会被团灭。 　　是其他地方太忙了么？ 　　不会，这里有一号，有死神，有安息日……称之为最重要的战场也不为过。 　　魔术师的支援，没理由这么晚才来。 　　除非…… 　　“这家伙故意的。” 　　杰克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此刻的他已无力再战，但嘴炮一二还是没问题。 　　“你们不团灭，他是不会现身的。” 　　普吉神父似乎还有疑问，可他很快释然，显然想明白了什么。 　　纸人一点点充盈，竟然变成了真人一般，缓慢但优雅地走到杰克面前。 　　“又见面了。” 　　魔术师摘下帽子，礼貌说道， 　　“该如何称呼您？” 　　对杰克，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 　　任何人团灭一支特别行动小队，都值得这份尊敬。 　　杰克嘴角一咧，带着嘲讽说道， 　　“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爹。” 　　他很快又改口， 　　“算了，我没你这么丢人的儿子。” 　　魔术师没有任何恼怒的迹象，颇有几分唾面自干的气度。 　　他恭敬甚至有几分谦卑地说道， 　　“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魔术师所说的‘东西’，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 　　死神的能力。 　　显然，亚瑟那家伙在拆分能力时动了手脚。 　　魔术师苏醒之后，发现自己缺了最重要的能力——死而复生。 　　对他来讲，这个奇迹没有了，就像表演失去了最精彩的部分。 　　这是无法接受的。 　　因此，魔术师来了。 　　他不需要安息日，也不想杀杰克，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杰克拍了拍身边的黑色狗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恐怕，你拿不回去了。” 　　魔术师依旧谦卑，躬身说道， 　　“请允许我询问安息日，他把死神的能力给谁了。” 　　杰克再次摇头， 　　“想要打开黑棺，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魔术师叹息了一声。 　　他环顾四周，打量着墓园，得出一个结论， 　　“这里风水不错。” 　　埋庞格的地方，风水能差么。 　　既然庞格埋在这里，多一个杰克陪葬，也很合理吧？ 　　魔术师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杰克，准备动手。 　　对方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出于对传奇人物的尊敬，魔术师依旧准备全力以赴。 　　魔术师抬起双手，将白手套摘下。 　　他一出手，就是杀招。 　　一道白光闪过，丝线精准切割了杰克的脖子，甚至没留下一条血线。 　　只是一招，他就彻底杀死了杰克，对方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杰克靠坐在黑棺旁，一只腿抬起，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眼睛插着叉子，另一只眼睛微微闭上。 　　他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黑狗扭头看向杰克，汪汪叫了两声，似乎想要把杰克唤醒。 　　“碍事的家伙都已经死了。” 　　魔术师继续向前走去，这场战斗最后的赢家是他，也只可能是他。 　　他会拿回自己死神的能力，所有人都会死在墓园里，但是不用慌，整个世界很快就会陪葬…… 　　他要一个独属于死神的世界，死亡的国度。 　　魔术师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一缕黑气飘散在空中，将他拦住。 　　“为什么……” 　　黑棺里传来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愤怒。 　　“不能让我安息呢……” 　　绞绳另一端的普吉神父，此刻瞪圆了双眼，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魔术师一愣，诧异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 　　漆黑的气息冲天而起，棺材板更是一飞冲天。 　　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说明一件事——最不可能发生的那件事发生了！ 　　安息日，二次觉醒了！ 　　“被这种家伙用命救下来……” 　　黑棺里，站立起一道漆黑的身影，声音之中带着无尽怒意，似乎要将世界焚烧殆尽， 　　“真是……耻辱！” 　　一号舍命救安息日。 　　换做其他人看，这是一个略显悲壮的故事，两人之间有过命的交情…… 　　安息日不这么看。 　　这是他的耻辱日。 　　这等耻辱， 　　死不瞑目。 　　怎能安息？ 第102章 这里不是现实 　　无法安息的安息日，达成了二次觉醒。 　　一只黑鸦飞出。 　　它飞的速度不快，却无法躲避。 　　黑鸦穿心而过，魔术师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他死了。 　　没有了【死神】能力的魔术师，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安息日秒杀！ 　　墓碑旁的黑狗似乎受到了惊吓，又汪汪叫了两声。 　　还没跌倒在地的魔术师，身体竟然再次支棱起来，仿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满脸的惊讶与不解！ 　　他很确定，刚刚的瞬间，他死过一次。 　　可是，魔术师如今又活了过来。 　　这种体验，魔术师经历过不止一次，这是死神的能力在生效！ 　　是安息日做的么？ 　　不，不会。 　　魔术师很肯定，安息日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背负耻辱之名，愤怒的安息日想要杀死魔术师，这点毋庸置疑。 　　救活他的，另有其人。 　　死神的能力……终究被别人拿走了…… 　　魔术师很快收拢起诧异的表情，开始思考，如何才能拿回死神的能力。 　　以及，死神的能力到底落入了谁手中。 　　杰克么？ 　　哪怕是一号那个废物，拥有死神的能力之后，也会变成一个无敌的废物。 　　额，好像没什么区别？ 　　魔术师的目光在墓园内来回扫荡，想要找出究竟是谁拿走了死神的能力。 　　“别找了。” 　　黑棺旁，杰克揉着脖子，就像刚睡醒一样， 　　“我不是和你说过么，死神的能力，你拿不回去了。” 　　魔术师冷哼一声，没有搭话。 　　只要这能力还在别人手中，他就有办法收回，除非…… 　　魔术师身体微僵，目光投向那条黑狗。 　　杰克拍了拍狗头，咧嘴笑道， 　　“没错，死神变成了一条狗。” 　　黑狗扭头看向杰克，冷冷开口， 　　“我是狼。” 　　杰克：？？？ 　　众人：…… 　　合着你会开口说话啊！ 　　死神发出不屑的声音，用舌头舔了舔鼻子，嘲笑道， 　　“生物只是外在表现，哪怕是狼，物种进化到一定程度，也可以成为智慧生物。还是说，你们觉得黑猩猩更高贵一些？” 　　在美丽新世界，一切有潜力成为智慧生物的存在都会被收容。 　　狼，也是其中一种。 　　至于这个虚拟世界，想要让狼拥有智慧、开口说话，就更简单了。 　　众人很快接受了【死神是一条会说话的狼】这个设定。 　　场面，再一次陷入僵持。 　　安息日可以杀任何人，但死神能让他们瞬间满血复活。 　　死神变成了一条狼，魔术师无法拿回死神的能力。 　　至于杰克……没人在乎杰克。 　　杰克主动站了出来， 　　“现在怎么办？” 　　能用别人的脑子时，他从不用自己的。 　　“我打算去找那家伙。” 　　安息日瞥了杰克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我只想安息，下次再搅局，不管是谁，我都会杀了你。” 　　杰克无奈举起双手，耸了耸肩。 　　他很想小声问一句，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蠢货，你没有暴露。” 　　魔术师嘴角咧起，嘲笑道， 　　“他只是不在乎你到底是谁。” 　　显然，他掌握了一门叫做‘读心术’的能力。 　　魔术师知道杰克的真实身份。 　　一号那家伙，不会有胆量和勇气做出这种事。 　　更重要的是，一号那家伙如果想投降，一定能投降成功！ 　　杰克的模仿不错，但还不够娴熟。 　　在现实里的老年人，不一定是虚拟世界的老年人。 　　一个很简单的障眼法，就骗过了普吉神父他们，却没能骗过魔术师。 　　能力者之间，亦有差距。 　　魔术师的实力之强，甚至让亚瑟主动出手，把死神剥离了出来，转交给安息日。 　　安息日是死神的日子，但死神并非每一天都是安息日。 　　因此，安息日不会持有死神，也不愿意把死神这份能力让其他人得到。 　　他把这份能力给了一条野狗。 　　亚瑟正是预料到这一切，才如此分配。 　　或许不是预料，而是预言。 　　安息日懒得猜，他准备直接去找亚瑟问清楚。 　　如果亚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杀了亚瑟。 　　简单粗暴。 　　杰克随手扔掉手中的蜂蜜水，认真说道，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死神汪了一声，应该是相同的意思。 　　魔术师则看向死神，很显然，死神去哪，他就去哪。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先前还打生打死的三人一狼，竟然组成了一个新的同盟。 　　可以，这很路登。 　　当然，他们不会叫自己复仇者联盟这种名字，甚至懒得给这支小队取名。 　　如果一定要取名，他们也大概会取名为【吊死那个路登】之类的名字。 　　一架新的载具飞到众人头顶，将三人一狼接走，飞向远方。 　　演播室。 　　全世界直播还在继续，收视率节节攀升。 　　如同深夜脱口秀的现场布置，亚瑟和主持人相谈甚欢，现场气氛火热。 　　“和我们说说，亚瑟，还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主持人张开双臂，脸上满是笑容， 　　“上一个剧本的失乐园，你给了我们十足的惊喜，结局的反转超出每一个人的预料，这一次你又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拜托，不要那么吝啬！” 　　坐在沙发上的亚瑟，听着主持人的哀求，身体微微后倾。 　　他自信且从容地说道， 　　“我当然给大家准备了惊喜，但我们不能上来就说结尾，这样会剧透，我相信没人喜欢剧透，但我确实有一些东西可以说。” 　　主持人更靠前了一些，本来这是他的主场，可所有的节奏完全被亚瑟带着走，完全不是亚瑟的对手。 　　不过，主持人并不在意，他知道自己这款节目会成为最经典的爆款。 　　这就够了！ 　　亚瑟缓缓说道， 　　“惊喜，这个词的意思，本身就代表很多信息，新剧本最大的惊喜，就是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可能只是一次打盹，可能是一觉醒来，也许是一眨眼，世界已经悄然改变……” 　　主持人脸上的笑容开始凝固，眼神深处甚至带有些许恐惧。 　　他牵强笑着，追问道，“亚瑟先生，我能和您再确认一下吗，也许我没听清，您的意思是，美丽新世界这款游戏的剧本，随时可能降临……现实？我不太懂您具体的意思。” 　　亚瑟点头确认，“没错，随时可能降临，就在我们的现实世界。” 　　“可这里是现实世界……” 　　主持人就差直接问，亚瑟这家伙是不是又疯了！ 　　他耐着性子，尽可能把自己的问题问的足够清晰， 　　“虚拟世界的事，怎么会降临在现实呢？” 　　面对主持人的提问，亚瑟只做了一个应对。 　　亚瑟静静坐在那里，眼神深邃的如同凛冬结冰的湖泊，没人知道幽深之处藏有什么。 　　他静静坐在那里，看着主持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世界的真相。 　　残酷，冰冷，令人绝望，无法接受的真相。 　　“这里不是现实。” 第103章 犯病 　　主持人头顶上冒出一滴冷汗。 　　在几秒前，他还在为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他即将成为全世界最受欢迎的节目主持人，因为他采访了大名鼎鼎的亚瑟。 　　现如今，他已经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开始担忧，在心底疯狂咒骂亚瑟和节目制作人。 　　这家伙根本就没好！ 　　他还是疯的！ 　　公开在节目上向全世界宣告‘这里不是现实’，这意味什么？ 　　整个世界，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人曾经患有认知障碍，或轻或重！ 　　亚瑟的话，会引爆这个隐患，最后炸成一个璀璨的烟花，让所有人与世界一同陪葬！ 　　更重要的是……这是违法的！ 　　亚瑟是精神病人，还是一个极其有钱的精神病人，亚瑟可以为自己请最好的律师，可以用一切规则内的漏洞，甚至可以直接和管理员对话…… 　　这段节目播出去，主持人就算毁了！ 　　“亚瑟先生，您，您……” 　　主持人一时间竟然有些结巴了，他不断看向摄像机的位置，用眼神哀求制作人，赶紧关掉直播！ 　　制作人此刻狂热地看着收视率上升，他根本不在乎节目播出的内容是什么！ 　　即使是违法的，他也要继续播出！ 　　没能从制作人那里得到想要的结果，主持人硬着头皮说道， 　　“您是不是说错了，只是以一种突然的方式降临对吧，至于这个惊喜，我们可以之后再揭秘……” 　　“为什么要等之后呢？” 　　亚瑟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轻松说道， 　　“这一篇的剧本，已经开始了。” 　　主持人额头不断有青筋跳着，他脸胀红如同西红柿一般，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头颅，恨不得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他咬着牙说道， 　　‘亚瑟先生，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您说的这种事是违法的……’ 　　亚瑟则理所当然说道， 　　“这里既然不是现实世界，那么虚拟的法律和现实冲突时，我自然以现实为主。” 　　疯了！ 　　这家伙彻底疯了！ 　　更可怕的是，这家伙正在全世界直播时发疯！ 　　他的发疯，不知道会带疯多少人！ 　　主持人还想为拯救自己的职业生涯做点什么，忽然看到了手边的信息，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信息上说，亚瑟的主治医生哈特曼也在关注这场直播，他已经注意到亚瑟又犯病的症状，已经派了特别治疗小队在路上来接亚瑟，马上就到。 　　主持人刚长松一口气，演播室的门被人粗暴推开。 　　三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径直闯了进来，他们还带了一条狗。 　　为首一人如同变戏法一样，飞快拿出几份证件， 　　“这是哈特曼医生的签名，这是管理员的许可，亚瑟先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亚瑟看着对方，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的魔术越来越好看了。” 　　主持人则无视亚瑟的疯言疯语，面对镜头，露出一个职业的笑容，解释道， 　　“各位观众，由于一些突发情况，本节目需要暂时停……” 　　“不能停！” 　　制作人尖叫一声，竟然闯到了镜头前！ 　　他违背了一切的规矩，甚至抢过了麦克风，把主持人推到一边。 　　制作人拿到话筒后，以采访的姿态追着亚瑟问道， 　　“亚瑟先生！请问您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您相信这个世界不是真的，而是一个虚拟世界吗，您觉得我们在什么世界，超光速计算机，我们是什么？是亡灵还是AI的自我意识？” 　　这些话题，虽然是禁忌的话题。 　　但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聊两句，知道一些。 　　制作人此刻在屏幕前想亚瑟问出，已经将今后的所有职业生涯赌在这档节目上了。 　　亚瑟从容答道， 　　“这个世界只是光子计算机的一部分，我们有些是亡灵，有些是活人，也有些是AI，不用区分的太细，大家都是活着的智慧生物。” 　　制作人继续问道， 　　“您这些想法都是哪里来的，有证据吗，还是说只是您自己的猜想？” 　　亚瑟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有证据，但很抱歉，我不能在这里向你们展示。” 　　两人对话间，医疗队的三人要将亚瑟带走，制作人只能边走边问， 　　“世界在您眼中是怎么样的？这和您之前说的剧本又有什么关系？这三位医疗队的朋友在您眼中又是什么形象？” 　　“世界还是世界，至于剧本……你可以把这次的剧本理解为对世界的一次改造，会颠覆每一个人的生活。” 　　亚瑟指着医疗队的三人介绍道， 　　“他们是我的老朋友，这位是魔术师，这位是安息日，之前介绍过的，至于最后一位，我不清楚他现在怎么称呼自己……” 　　最后那人抢话道，“叫我杰克好了。” 　　制作人听的一头雾水。 　　从刚才开始，准确来说，是从亚瑟发疯开始，一切都显得格外莫名其妙。 　　不过，疯子的世界，谁能懂呢？ 　　好在，这三位医疗队的成员会把亚瑟带回去好好治疗…… 　　被称为‘魔术师’的那人，冷冷说道，“他现在不能继续接受采访，否则我会用任何手段。” 　　魔术师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制作人缩了缩脖子。 　　既然亚瑟不能接受采访，制作人很快把目光锁定在那个叫杰克的家伙身上。 　　杰克，看上去像是三人里最好说话的。 　　制作人连忙追着问道， 　　“杰克先生，关于亚瑟先生之前说的那些内容，您有什么看法？” 　　“喂喂喂，听得见吗？” 　　杰克接过话筒，露出轻佻的表情，玩世不恭的模样格外欠揍。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诸位观众朋友，我们需要做出严正声明，先前亚瑟先生所说的一切……” 　　他拖了一个很长的尾音，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说出后面半句。 　　“都是真的！” 　　制作人：？？？ 　　全世界观众：？？？ 　　正当众人处于懵逼之中时，扑克脸的安息日走上前，抢过杰克手中的话筒，冷冷说道， 　　“杰克不是医疗队的成员，他是另一位病人。” 　　说完，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三人一狗裹挟着亚瑟，扬长而去。 第104章 洞穴 　　飞行载具的内部，被装饰的如同咖啡厅一般，四人一狗围坐在桌前，氛围格外融洽。 　　杰克嘬了一口蜂蜜水，不满嚷嚷道， 　　“凭什么我扮演病人啊！” 　　他伸长脖子，环顾一圈，发现在场诸位自己谁也得罪不起，又恹恹地缩回脖子，喝着他的蜂蜜水。 　　杰克在心里安慰自己，当病人也挺好的，病人有吃有喝，疯了还不用负责，历史上有很多名人都是疯子或疯过…… 　　一旦接受了现状，他便能找出当疯子的八百个好处来说服自己。 　　就连狗都没看杰克一眼。 　　其余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亚瑟身上。 　　他们显然不是为了治疗亚瑟而来。 　　摆在众人面前的无非是两个选择，询问亚瑟一些问题，或是杀了他。 　　魔术师先开口问了， 　　“你究竟是不是路登？” 　　概括一下，这个问题便是——你是谁？ 　　亚瑟认真答道， 　　“我觉得我是。” 　　杰克翻了个白眼，得，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安息日道， 　　“我是谁？” 　　这个问题不用概括，本就浓缩到了极致。 　　亚瑟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 　　“首先，你、你们都不是路登，因为我是路登。 　　我是不能克隆的，如果不是我主动配合，连记忆都无法修改，我的大脑就像装有屏蔽器一样，当年启云的科技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这个时代没有超越光速，它们的科技哪怕领先启云，在理论上也没有重大突破。因此，路登有且只有一个。 　　其次，你的存在有很多种可能，我个人更倾向于，你是由AI生成的智慧生物，输入了我过去几次的记忆。 　　想要伪造一份DNA鉴定结果很容易，想要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也很容易，但重要的是灵魂，请原谅我用这个词，虽然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我依旧要这么说，我们的灵魂有本质的区别。” 　　安息日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坐在那里。 　　他一张脸常年如同扑克一般，无法从表情中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两人都问过问题了。 　　杰克觉得，轮到自己了。 　　他还没开口，一旁的狗开口了。 　　“狗和猫，你更喜欢谁？” 　　亚瑟想了想，认真答道， 　　“都不喜欢，我哮喘，过敏。” 　　死神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讨厌猫就行了。” 　　杰克：…… 　　拜托，他也说自己讨厌狗好吗！ 　　杰克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 　　“我帅不帅？” 　　亚瑟：…… 　　显然，三人一狗的问题里，杰克这个最难回答。 　　亚瑟选择跳过。 　　他看向魔术师，等待对方继续发问。 　　魔术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你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亚瑟沉吟道， 　　“具体的方式我无法和你解释，并非存在限制，而是我自己也不清楚。确实有一个叫模拟器的东西，无法用任何理论解释……” 　　说道这里，亚瑟笑了，魔术师也跟着笑了。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似乎在嘲笑这个说法。 　　呵，又一个无法用理论解释的东西么？ 　　杰克本来没笑，可当众人开始笑时，他立刻跟着开始笑，众人停下时，他立刻停了下来。 　　安息日道， 　　“我该去哪？” 　　魔术师和安息日的问题，其实都很简单。 　　你是谁，你从哪来。 　　我是谁，我去哪去。 　　这个问题，亚瑟回答的很爽利， 　　“柏拉图的洞穴寓言都知道吧？” 　　众人点头。 　　提起柏拉图，不少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柏拉图式爱情，事实上，这种爱情与柏拉图无关。 　　但洞穴寓言，却与他有关。 　　洞穴寓言讲的东西很简单： 　　囚犯被困在洞穴之中，捆住四肢，背对洞口。 　　囚犯面前有一个墙壁，身后有火堆，火堆前放着各类物件，将影子投在墙壁上。 　　囚徒的一生，只能看见自己和墙壁上的影子。 　　后来，也许有一天，会有人爬出洞穴，看见真实的世界…… 　　洞穴寓言，大致讲的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 　　亚瑟此刻提起，显然不是为了和众人讨论哲学问题。 　　如果需要的话，他们每一个人，甚至连那条狗都可以当哲学家。 　　杰克除外。 　　没必要在哲学深处浪费口水，辩经不是今天的主题。 　　亚瑟想说的东西也很简单。 　　“洞穴寓言里，在洞穴看到的东西是世界，走出洞穴看见的世界也是世界，真实的世界，真实只是一个定语，真实的标准由谁来评判才是重点，个人意志不可强加于他人之上。” 　　亚瑟认真说道， 　　“身处何地，眼见何物，爱着何人，做着何事……这些便是你该去哪的答案。” 　　去想去的地，见想见的物，爱想爱的人，做想做的事…… 　　众人再一次集体陷入沉默。 　　这个答案并不让人惊讶，没有那种平地惊雷的震撼感，甚至有些平庸。 　　可通俗的道理，一般都会披上平庸的伪装。 　　魔术师点头， 　　“可以出鉴定报告了。” 　　安息日附和道， 　　“对。” 　　“他确实是个疯子，还疯的不轻。” 　　“他被自己的故事绕进去了，不肯出来，还给每一个人设立了专门的角色，让整个世界能够自圆其说。” 　　“神经病和精神病是不一样的，他只是疯了，不是傻了。” 　　“有道理。” 　　“治疗建议？” 　　“先住院吧。” 　　“……” 　　两人一问一答，把亚瑟安排的明明白白。 　　杰克：？？？ 　　咱们不是在聊世界的真相吗，怎么又聊起疯子了？ 　　两人说着说着，就如同真的医生一般，要把亚瑟抓进疯人院。 　　杰克不能坐视不理。 　　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不救亚瑟，也要自救！ 　　杰克连忙站起来，阻拦道， 　　“等一等！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魔术师和安息日对视一眼，就连一旁的狗都笑了。 　　只不过，这一次，杰克没有笑。 　　不仅没有笑，他甚至感受到一股寒意在身上爬。 　　“确实出了点问题。” 　　魔术师点头，目光投向杰克，平静且优雅地说道， 　　“你也疯了，你竟然相信一个疯子的疯话。” 　　安息日附和道， 　　“确实，既然他也疯了，就该和疯子关在一起。” 第105章 查无此人 　　无论在哪个社会，疯子都有疯子的去处。 　　亚瑟疯了，杰克也疯了。 　　所以，他们被送进了疯人院，按照雾都年代的叫法，这里甚至可以被成为圣彼得疯人院。 　　从一两千年前，这里就关着疯子，锁住了他们的疯言疯语，与世隔绝。 　　更巧的是，杰克和亚瑟被关在同一间病房。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搞成这个样子。” 　　杰克半蹲在病床前，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正在削苹果。 　　他的手很巧，似乎这世上一切与吃喝玩乐有关的事他都很擅长。 　　几根手指翻动，苹果如同脱衣服一般露出果肉，而苹果皮则连在一起，能拉成一根长条不断。 　　削完苹果，杰克咽了口口水，才把完整的苹果递给亚瑟。 　　此时的亚瑟，四肢被捆着，只有脑袋能稍微活动，眼睛贼溜溜转着。 　　现在的他，还真像洞穴寓言里的犯人，至少，待遇上是一样的。 　　就连吃苹果，都要杰克在一旁伺候。 　　亚瑟三两下把苹果啃完了，杰克将果核扔进垃圾桶，自己则拿起苹果皮，再次叹气。 　　“事情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杰克每天都在重复这个问题，他真的想不明白。 　　自己本来是跟着大部队去狙击亚瑟的。 　　谁曾想，被队友卖了也就算了，被背刺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杰克不怪他们，杰克明白，这只是一种本能，无法拒绝的本能。 　　只是，杰克想着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在哪都不会受罪才对。 　　然后…… 　　他就被扔进了疯人院，和亚瑟关在一起。 　　每天亚瑟吃苹果，他吃苹果皮。 　　没错，苹果皮。 　　亚瑟很有钱，能够享受这世上一切最好与最坏的东西，哪怕成为疯子，他也是一个有钱的疯子。 　　杰克不一样…… 　　他根本没钱住疯人院！ 　　至少，住不起这种档次的。 　　杰克想要接受治疗，必须帮院方打工，参与亚瑟的治疗过程，才能换取一张单人床，每天两顿苹果皮。 　　每次想到这里，杰克都恨得咬牙切齿。 　　这万恶的金钱社会！ 　　杰克面前的盘子里，摆放着苹果皮，还有一杯清水。 　　他准备用餐了。 　　只不过，杰克用餐的方法很正式，如同真正的元老一般。 　　他要先祷告。 　　杰克嘴里念念有词， 　　“神圣法典第 五 章第二节，圣裔将享有最鲜美的肉，最香甜的蜂蜜，在圣裔的庇佑下，我们将享有肉与蜜……” 　　念完，杰克闭着眼睛，拿起苹果皮，大口啃下去，如同咀嚼烤肉一般。 　　几口吞咽下去，杰克露出享受的表情，不忘端起清水一饮而尽，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感慨。 　　真甜—— 　　疯人院的病人，自然没什么隐私可言。 　　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监控之下，用于监视他们，同时也是为了辅助治疗。 　　杰克也不例外。 　　他吃饭的这一幕，被摄像头捕捉下来，投放在一张巨大的屏幕上。 　　屏幕旁，站着一群穿白大褂的人，都是这家疯人院的医生。 　　阿乌也在其中。 　　哈特曼医生依旧担任主治医生，哪怕经历了之前的事，他的应对没有任何问题，治疗成果也很好，管理员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大家注意看，我们观察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现象……” 　　哈特曼医生将镜头拉进，给了杰克一个特写，同时在屏幕周围投放了大量数据，都与杰克有关， 　　“杰克吃进去的只是苹果皮，当然，苹果皮里包含的能量能满足成年人的需求，还有我们为他配置的药剂。 　　注意，奇怪的地方来了，当他吃下苹果皮时，他大脑的反应却和吃肉是一样的，今天他吃的是烤羊腿，喝下清水，也会得到喝下蜂蜜水的反馈，他的身体会大量分泌胰岛素，但他根本没有摄入这些糖分，因此长期处于低血糖的状态……” 　　听着哈特曼医生的介绍，众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进入这个医疗小组，他们本以为，治疗的重点会是亚瑟先生，却没想到，哈特曼医生带着众人研究杰克。 　　用哈特曼医生的话来说，亚瑟患有的精神病，有罕见的传染性。 　　杰克就是被亚瑟传染的病例，只不过病的更轻一些。 　　治好了杰克，才有机会只好亚瑟。 　　“我们调整过苹果皮的口味，换成过梨子味，葡萄味，甚至是真正的肉味……” 　　哈特曼医生将每天的数据调了出来，总结道， 　　“只要是食物，进入杰克口中，他的大脑都认为他在吃肉，至于具体在吃什么肉，并不取决于客观事实，而是看杰克的主观意愿，烤牛肉味的苹果皮被他吃下去，吃出了生鱼片的感觉……诸位，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更没听说过这样的病例。 　　靠着主观意愿直接影响自己的身体机能？ 　　这种事确实存在过，可像杰克这种……闻所未闻。 　　面对哈特曼医生的提问，众人立刻陷入沉思，最终走向迷茫，齐刷刷摇头。 　　他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哈特曼医生露出一个老道的笑容，道，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用杰克写很多论文。” 　　众人先是一愣，很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哄堂大笑。 　　通过调整输入的苹果皮，可以获得不同的输出结果。 　　还有比杰克更优秀的实验素材吗？ 　　光凭这一点，他们每个人都能写出三到五篇论文，还不带重样的！ 　　一个恰到好处的玩笑，缓和了场间的气氛，也让众人工作起来更卖力一些。 　　哈特曼医生拍了拍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所有的数据已经发到诸位的邮箱，诸位可以开始设计治疗方案，实验方案，一旦通过审批，就能进入临床实验……在场的诸位都是最顶尖的医学家，多的话不需要我来讲，行动起来吧。” 　　白大褂们一哄而散，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们正在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即拯救全人类！ 　　只要治好了亚瑟。 　　人群里，却有一个人没动。 　　哈特曼医生也正好想让他留下。 　　阿乌走上前，露出歉意的表情， 　　“哈特曼医生，上次的事，真是抱歉，我没看出来……”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哈特曼医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释怀了。 　　一群疯子袭击了主治医生，这样的事，再常见不过了。 　　哈特曼医生话锋一转， 　　“现在外面的压力大吗？” 　　阿乌摇头，“不大，还能顶得住。” 　　哈特曼医生如释重负，自言自语道， 　　“那就好，还有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早点治好这两人，才能阻止这场浩劫……” 　　“对了，您申请的资料，管理员批准了。” 　　说着，阿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哈特曼医生。 　　这份文件很重要。 　　杰克的个人档案一直无法建立，DNA也好，各种生物特征也罢，他无法与任何人匹配。 　　认识杰克的人也一个都找不到。 　　因此，哈特曼医生向管理员申请，调取杰克的全部资料。 　　在这个社会，调取这样的资料是一件很大的事，必须管理员亲自审批，这才拖到今天。 　　接过文件袋，哈特曼医生连忙把袋子撕开，拿出里面的档案。 　　只是看了一眼，哈特曼医生的脸色变得惨败无比，比死了一年的白骨还要白。 　　档案很薄，只有一张纸。 　　一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查无此人】。 第106章 你是时候去找个自个儿的儿子了 　　查无此人，就是说没有这个人。 　　在这个社会，很难想象，会有一个人凭空出现。 　　这是不可能的事。 　　哈特曼的眼皮微微跳动，他很想骂人，却不能这么做。 　　有那么一瞬间，哈特曼怀疑管理员也染上了这种疯病。 　　但是，谁都有可能出问题，管理员不可能。 　　这么多年来，管理员已经证明了一件事——他是一个绝对合格的管理员。 　　哈特曼默默收起了这份文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阿乌在他身后喊道， 　　“医生，别忘了我的探视时间！” 　　身为病人家属，他自然有权探望。 　　但是，亚瑟情况格外特殊，又不是第一次住院，想要探视需要哈特曼医生点头。 　　这是一笔交易，阿乌帮哈特曼弄来他需要的档案资料，哈特曼让他去见亚瑟。 　　哈特曼医生点头， 　　“已经给你安排了，你随时可以探视。” 　　至于这场探视会发生什么…… 　　哈特曼有些期待。 　　…… 　　探视室。 　　亚瑟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进来。 　　护工把亚瑟放在阿乌对面，什么也没交代，便转身离去。 　　墙壁上，出现一个倒计时：15分钟。 　　阿乌站起身，帮亚瑟解开了双手的束缚，让他更自在一些。 　　阿乌叹了口气，“对不起，父亲。” 　　他很少说父亲这个词。 　　至少，在亚瑟面前如此。 　　亚瑟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不是释怀，而是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安慰着阿乌，仿佛在说：没关系。 　　当然，亚瑟并不是说‘没关系，都一样。’ 　　亚瑟只是想告诉阿乌，没什么对不起的。 　　世上本就没有谁一定要对得起谁，更别提谁对不起谁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父亲……” 　　阿乌坐在亚瑟对面，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您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但您愿意听听我眼中的世界吗？” 　　此刻，两人的角色似乎对换了。 　　亚瑟不是病人，阿乌才是。 　　哪怕穿着束缚衣，亚瑟也表现得更像一个医生。 　　亚瑟稳稳点头，他坐在那里，静静听着阿乌倾诉。 　　当然，这种角色转换也是阿乌刻意为之。 　　在精神病的治疗方案上，也会有类似的方案，算是一种逆向思考，让病人来思考如何治病，兴许病人的病就好了。 　　只是不知道，阿乌到底是想通过谈话的方式来治疗，还是真的被逼到绝境，不得不寻求自己父亲的帮助。 　　“关于您的那一部分，我觉得不需要讲太多，让我们跳过温馨和幸福，直接说说痛苦本源吧……” 　　阿乌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提到这个话题时，他也有些害怕。 　　“小姨死了。” 　　这四个字，是阿乌给亚瑟带来的第一个深水炸弹。 　　伊丽莎白的妹妹，艾尔，传闻在另一家精神病院疗养…… 　　如今，阿乌却宣布了她的死讯。 　　“她死了，死于自杀，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乌说话时，没有刻意去看亚瑟。 　　但是，亚瑟很清楚，阿乌的潜台词是什么。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死，更不会无缘无故自杀。 　　艾尔的死亡，是因为她相信亚瑟的鬼话。 　　她相信自己是永生者，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可以无限复活…… 　　这套鬼话，说得多了，自然有人信，尤其是亚瑟坚信的情况下。 　　亚瑟不为所动。 　　阿乌没有去看亚瑟，继续说道， 　　“母亲也有过类似的行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留了下来，没有离开……” 　　亚瑟只是冷冷回了三个字， 　　“真的吗？” 　　这三个字，可以意味着很多。 　　阿乌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伊丽莎白真的没死吗？ 　　这句话要如何解读，不仅要参考语境，还要足够了解亚瑟这个人。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想要伪造一个活人可太容易了。 　　AI智能，记忆备份，克隆生物…… 　　这样的一个人，和原先活着的他，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简单的问题，让阿乌陷入了沉默。 　　他抿了抿嘴唇。 　　当他没有把握时，就喜欢这么做。 　　阿乌摇头道，“我不知道。” 　　真与假，谁也无法说清，自己能否彻底分清。 　　眼前的世界到底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 　　这一切究竟是洞穴火堆的影子，还是真实的世界？ 　　他不知道。 　　亚瑟觉得自己知道。 　　但没人知道，亚瑟知道的到底是不是真相。 　　他们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怪圈，就像盗梦空间里的主角一样，无法区分梦境和现实。 　　阿乌很快调整好心情，换了一个话题。 　　“外面的世界开始发生变化了，父亲。” 　　阿乌提起这件事时，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只是平静地说道，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自己身处一个虚拟世界，觉醒超能力……从某种角度来讲，一切都按照您的剧本在进行。” 　　亚瑟却摇头，纠正道， 　　“没人能写出这样的剧本，没人能写出每一个人的故事。” 　　阿乌继续说道， 　　“绝大多数人都只是疯了，他们所谓的超能力都是科技产物，他们有的被收容治疗，有的直接被记忆回溯，但最新的研究表明，记忆回溯的效果不会太好……” 　　外界的消息，似乎在印证亚瑟之前的话，也在印证亚瑟的观点。 　　但是，亚瑟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脸上带着笑，眼神甚至有些飘忽不定。 　　阿乌停了下来。 　　他知道，父亲不在意这些信息。 　　亚瑟不在乎。 　　外界如何，从他进入疯人院的那一刻起，就不重要了。 　　亚瑟可以有很多选择，他既然选择进入疯人院，便不会操心外界。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清醒还是疯狂，与亚瑟无关。 　　阿乌停下来之后，父子俩都没有开口，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 　　墙上的计时器开始倒数。 　　还剩一分钟。 　　阿乌站起身，走向门口。 　　阿乌站在门口，回头看向亚瑟，眼神格外复杂。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相信亚瑟，还是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亚瑟疯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阿乌艰难开口， 　　“父亲……” 　　“你不是我儿子。” 　　听到这句话，阿乌并不意外。 　　亚瑟和伊丽莎白都无法生育，他们领养了一个孩子。 　　阿乌知道这件事。 　　他只是没想到，亚瑟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形式，把这件事挑明。 　　阿乌苦涩说道， 　　“您一直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亚瑟想了想，抬起头，与阿乌对视，脸上浮现出熟悉的笑容， 　　“不介意的话，叫我路登先生吧。” 　　说起这四个字时候，路登脸上的笑容更盛，此刻，连绞绳看起来都更迷人一些了。 　　路登先生。 　　听到这四个字，阿乌的肩膀微微颤抖。 　　他在极力克制，克制一种莫名的情绪。 　　在这种情绪爆发之前，没有人知道，阿乌体内蕴藏的究竟是怎样的能量。 　　这个名字给他带来了最多的荣耀，也带来了最多的痛苦，在每一个夜折磨着他，又在每一个白昼到来时给他希望。 　　这种情绪究竟是愤怒？还是悲哀？或是觉醒？ 　　不管是哪一种，路登相信自己懂阿乌，阿乌也会懂自己的意思。 　　阿乌控制着声音，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 　　他磕磕绊绊说道， 　　“路……登……先生……” 　　说出这四个字，似乎抽空了阿乌全身的力气。 　　能念出这个名字，如此称呼对方，他似乎已经取得了不得了的胜利。 　　即便如此，阿乌也坚持着把话说完， 　　“我该怎么做？” 　　路登把头抬的更高了一些，没有去看阿乌，而是看向门外的世界。 　　这不是，路登仿佛在看洞口。 　　洞穴寓言里那个挣脱镣铐的犯人，站在洞口，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询问着过来者，渴望得到一点宝贵的建议。 　　他真的很需要路登的帮助。 　　面对阿乌的问题，路登没有思考太久。 　　他给出了一个很路登的回答。 　　路登沉声道， 　　“你是时候去找个自个儿的儿子了。” 第107章 好久不见，路登先生 　　疯人院，病房里。 　　杰克坐在地板上，左手虚拖着，像是拖着一块西瓜，右手端着一杯清水。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释放着吃瓜的信号， 　　“你就这样让你儿子走了？” 　　路登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他不是我儿子。” 　　“你这老子不行，连儿子都不认了。” 　　杰克对着空气啃了一口，吃瓜吃的就津津有味。 　　吃完瓜，喝完蜂蜜水，杰克想要从地上站起，却发现头有点晕。 　　血糖有点低了。 　　杰克干脆在地上打了个滚，来到床边，趴着床沿，探出半个脑袋， 　　“你真觉得自己是路登？” 　　路登又打了个哈欠，没回答这个问题。 　　杰克没有放弃，继续问道，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路登来着，你能帮帮我吗？” 　　路登瞥了他一眼，无奈说道，“问吧。” 　　事到如今，其实问题已经不多了。 　　仿佛害怕路登反悔，杰克连忙问了出来， 　　“你上一次的永生给谁了？” 　　永生，有两个条件可以达成。 　　一，杀死路登。 　　二，路登赠予。 　　杰克想知道，哪两个幸运儿得到了这份命运的馈赠。 　　“你不知道么？” 　　路登笑了笑，随口说道， 　　“一个画家，他活着，世界会精彩一些。” 　　哪怕和画家接触的不多，但是，路登相信，在群星闪耀的年代，那位画家也是极其闪耀的一颗。 　　本来，路登是打算给阿尔伯特的。 　　但阿尔伯特拒绝了，他不需要这种东西来影响他这一生。 　　每一个拒绝永生的人，都值得敬佩。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杰克意外。 　　“我知道有一个神奇的画家，我问的是另外一个名额！” 　　杰克不满地嚷嚷着， 　　“谁杀了你？汉尼拔，陶德？还是谁？米乐小姐？” 　　杰克念出了好几个名字，都是上一次模拟时路登身边亲近的人。 　　按照路登的习惯，他一般都很照顾身边人，这些人的可能性也最大。 　　路登微微摇头，没有继续搭话。 　　剩下一个永生名额给了谁，他没有回答。 　　杰克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路登偏偏不说。 　　阿乌走了，再也没有出现。 　　他去了哪，去做什么了，做的怎么样…… 　　这些问题，路登通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不是一个爹味很重的人。 　　既然阿乌去找自己的儿子，那便是阿乌自己的事。 　　雄鹰的翅膀硬了，便该翱翔于九天之上，而不是被困在囚笼之中，被一所破旧房子束缚。 　　那一次对话，路登明确告诉阿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家庭是他的后盾，不是他的拖累。 　　哈特曼医生出现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一开始，哈特曼医生很谨慎，如何对付路登，他有丰富的经验。 　　可惜，这一次哈特曼发现，这些经验通通失效了。 　　亚瑟似乎铁了心认定自己是路登。 　　疯透了。 　　如果抛开路登关于永生那些胡话，似乎身份的错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即便如此，哈特曼医生依旧在尽心尽力地治疗亚瑟。 　　检查亚瑟的病情后，哈特曼医生的治疗开始大胆一些。 　　他时常找亚瑟或是杰克谈话，要求他们参与各种治疗。 　　两人都很配合。 　　他们看上去根本就不像疯子。 　　任何接触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无比正常。 　　即便如此，哈特曼医生依旧不断加大剂量。 　　所有治疗手段都没有效果。 　　治疗的过程，显然不是很顺利。 　　有一天，哈特曼医生忽然告诉亚瑟，他会离开一段时间，亚瑟也不需要每天参与治疗，只要按时吃苹果就行了。 　　亚瑟没有问为什么。 　　哈特曼准备的说辞，没用了。 　　他本来打算告诉亚瑟，在阿乌的带领下，外面的疯病被抵抗住了，局势好转了，不需要研究零号病人了。 　　他们即将获得胜利！ 　　在破晓前，哈特曼是这么想的。 　　胜利即将降临的那一刻，一个简短的消息传回了后方，摧毁了一切： 　　【阿乌疯了】。 　　作为治疗最优秀的专家，阿乌疯了意味着什么？ 　　所有被阿乌治好的人，都会再次发疯！ 　　到手的胜利，变成了一场惨败！ 　　正在外面忙碌治疗的哈特曼，以最快的赶回了疯人院，见到了亚瑟。 　　“你和他说了什么？你和他说了什么？！” 　　哈特曼近乎咆哮着，不停拍打面前的桌子， 　　“他疯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完了！全完了！这个世界完了！” 　　亚瑟坐在椅上，双臂环胸，冷冷看着这一切。 　　哈特曼医生咆哮了近十分钟，慢慢停歇了下来。 　　他累了。 　　这种跌宕起伏的经历，实在是太消耗心力了。 　　无论他如何愤怒，此刻都不得不接受现实——一场浩劫即将到来。 　　最后，哈特曼医生摆了摆手，无力说道，“你回去吧，治疗……还会继续。” 　　哈特曼回来的第二天，杰克被赶出了病房。 　　“别介呀！我在这里住的很开心！” 　　杰克大喊大叫着， 　　“我还是疯的！你见过我这样的人吗，主动要求进入疯人院的家伙，这不是疯子是什么？快把我抓起来吧！你们还是医生吗混蛋，同情心呢，当初发的誓言呢？！” 　　杰克的叫嚷，只换来了哈特曼医生的冷眼。 　　“按照最新的标准，你已经不疯了。” 　　听到这句话，杰克一愣，下意识反问道，“怎么可能？！” 　　哈特曼医生冷笑道，“他们修改了疯子的标准，你这样的……在这个世界，算是正常人了，不对，正常人在这个世界才是疯子，你确实应该留在这里，这是一种保护。” 　　于是，杰克留了下来，成了哈特曼医生的助手。 　　他们只做一件事——治疗亚瑟。 　　哈特曼医生坚信，只要治好零号病人，其他病人也会好起来的！ 　　他们又尝试了很多方法，没日没夜地思考，尝试…… 　　这样辛苦的生活，杰克只坚持了不到2个小时，就宣布投降。 　　他想点了。 　　可惜，现实没有发起投降的选项。 　　杰克也不能离开疯人院。 　　他出去过一次，发现外面的世界太疯狂了，到处都是杀戮、躁动、阴暗在滋生、秩序在崩坏，一副末日的场景。 　　于是杰克又投降了。 　　他逃似地回到疯人院，从此成为一个合格的助手。 　　哈特曼医生不知道，有这样一位助手，他的治疗永远不可能成功。 　　他们的治疗很快遇到瓶颈。 　　寻常的疯子他们都治不好，更别提路登这个BOSS了。 　　于是，事情再一次改变。 　　杰克负责摆烂，哈特曼医生则失踪了。 　　算算日子，路登依旧有半年没见过哈特曼医生了。 　　因此，再次见到对方时，路登竟然有些感慨。 　　头发糟乱，衣服发黄的哈特曼医生直勾勾看着路登。 　　路登是这家疯人院最后一位病人了。 　　其他病人都出院了。 　　不是他们病好了。 　　而是这个世界疯了。 　　路登头发梳地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衣服整洁，指甲干净…… 　　和哈特曼医生相比，他更像医生一些。 　　这种凝视持续了足足一分钟，哈特曼医生却觉得比自己这一生还要漫长。 　　他嘴唇蠕动着，沙哑开口， 　　“管理员要见你。” 　　他消失了这么久，回来却带回这么一个消息。 　　这可能是哈特曼医生最后的方法了。 　　让管理员来解决这一切。 　　如果他愿意的话…… 　　管理员要见路登。 　　路登并不意外，点头， 　　“好。” 　　他同意和管理员见面了。 　　会面的地点，还是那间探视室，路登与阿乌对话的那一间。 　　管理员早就在这里等待了。 　　管理员穿着很朴素，简单的衬衫，袖角的花纹有着显著的雾都风格，像是一个底蕴深厚的老贵族，有足够的格调，却不会显得媚俗和招摇。 　　他是一个念旧的人。 　　准确来说，他就是一个活在旧时代的人。 　　管理员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桌旁，等待路登。 　　看着鬓角发白的对方，路登感慨道，“你老了。” 　　“永生不等于不老。” 　　管理员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眼中满是无奈。 　　即使再无奈，他也要对眼前这个男人表达出足够的尊敬。 　　秘书长伸出一只手，恭敬说道， 　　“好久不见，路登先生。” 第108章 给世人带来爱与和平 　　“咖啡还是茶？” 　　“都来一杯吧。” 　　路登绕过桌子，准备先坐了下来，不忘吩咐道， 　　“再泡一杯蜂蜜水吧。” 　　路登还没坐下，探视室外又传来脚步声。 　　“sir，this way。” 　　杰克的声音并不谄媚，反倒有几分理直气壮。 　　他是一个投降都能投出风骨的人。 　　带路这种事，他可太熟了！ 　　门外，又出现了几个熟人。 　　杰克第一个进屋，端起蜂蜜水，大口灌入口中，长出一口气， 　　“这才是真蜂蜜！” 　　他很久没喝到蜂蜜了，都快急死了。 　　脸色苍白的安息日坐在轮椅上，没精打采，似乎受了重伤。 　　帮他推轮椅的，是一个记录员一样的年轻人，文质彬彬，人畜无害，胸前别着一只猫头鹰的笔，兜里放着便签。 　　年轻人见到路登后微微点头。 　　他把安息日推到一旁，贴着墙边站着，拿出便签开始记录，如同写着会议记录一样。 　　一条狗从下面窜出，跳到桌上，没去看在场众人，自己拿起一瓶酒，独饮起来。 　　狗脖子上有一根牵引绳，牵着他的是一位老者，拄着拐杖，背佝偻着，时不时咳嗽两声。 　　进屋后，老者自然从秘书长手中接过了茶杯，自然加了几粒糖块，在角落搬了一把椅子坐下。 　　最后一位访客，没人注意到他是怎么来，仿佛他一直在屋内，从未离开，如同魔术一般。 　　一号，安息日，先知，死神，园长，魔术师…… 　　人都到了。 　　探望室里涌入这么多人，一时间显得有些拥挤。 　　秘书长环顾一圈，苦笑道， 　　“我以为这是一场私密的对话，两位老友的重逢。” 　　没人理会他。 　　他是管理员，是这个世界权限最高的人，也是永生者，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金字塔顶部的存在。 　　即便如此，小屋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离开。 　　尊敬，在这一刻无用。 　　有些东西，高高在上时，便是神圣的，高贵的。 　　一旦打落神座，失去敬畏，便是低贱到尘埃。 　　好在，秘书长并非一个小心眼的人，也不在意众人的态度。 　　他要先做完他的事。 　　秘书长倒了两杯雪莉酒，递给路登一杯。 　　两人真如同多年未见面的好友，坐在火炉边一般，随口闲聊着。 　　秘书长抿了一口酒， 　　“记得第一次见到您的名字，是在一封公文上，您还是通缉犯……” 　　路登点头附和道， 　　“嗯，你把我判了死刑。” 　　“我需要纠正您一下，路登先生。” 　　秘书长正色道， 　　“不是我判了您死刑，而是以当时的情况，综合考虑各种因素，根据雾都法典的条例，结合过往案例，我在自己的职位上，履行雾都法典赋予我的职责，做出最合适的判决。” 　　这样的车轱辘话，他能说上一整天。 　　路登没好气说道，“所以还是死刑。” 　　秘书长点头，“yes and no。” 　　两人兴许是太久没见了，从第一次相见聊起，再到最后一次见面。 　　伴随着谈话，似乎上一次模拟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路登眼前。 　　路登感慨道，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很快收起了感慨，而是看向秘书长，眼神里透露着询问。 　　这个问题很简单。 　　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秘书长叹息了一声。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好在，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听众也有足够的耐心。 　　“我怎么也想不到，只是打了一个电话就害死了您，说实话，永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明白每一个帝王为何对这个东西如此痴迷……” 　　秘书长是贪婪宫殿的传人，古瑞德大法官的传承。 　　他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到了历代古瑞德大法官都做不到的事——克制贪婪。 　　他这样的人，就如同一块石头一样，风吹过来，雨打过去，石头永远是石头。 　　不，更准确地说，他是沉默的金子，成为永生者后，更进一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所以，秘书长的故事很简单。 　　“您死之后，阿乌当了十年的雾都总督，说实话，他干的挺不错的，我们的帝国蒸蒸日上，海外的家伙虽然有些麻烦，但在阿乌‘死’之前，所有人都必须收起那颗躁动的心……” 　　“雾都总督死后，我面临一个尴尬的境地，永生者必须被放逐，这是所有人和永生者达成的契约，契约达成时，我还是甲方，谁曾想，我变成了乙方，老国王听到我成为永生者后，直接气死了，我放逐了我自己……”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离开老家，星辰大海什么的，留给有探索精神的人吧，我更喜欢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您知道的，我连出门坐电车都嫌麻烦，坐船更是没几次的，这种苦差事又没有奖金……” 　　秘书长絮絮叨叨，话说的很碎，在场却没人出声催促。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听着这位永生者的故事。 　　“可契约已经达成，我必须履行契约，永生者必须离开，画家也不例外，那家伙为了留下来，用尽了一切办法，说实话，他比我更适合当永生者，画家常说，我只是一块石头，不开窍的石头……” 　　秘书长笑了笑，想起开心的事情。 　　永生者总是寂寞的。 　　同伴之间，很容易成为朋友。 　　尤其是同代的永生者。 　　女皇和艾尔之间，就有明显的代沟，更别提画家和秘书长这两个小家伙了。 　　这两人都不想走，女皇也懒得带他们，于是做了一个决定。 　　星际舰队刚离开太阳系，就留了一艘船，把画家和秘书长扔在船上。 　　他们只说了永生者离开，没说永生者不会回来呀！ 　　事实上，这世上能约束永生者的东西，本就不多。 　　所以，杰克忍不住开口问道， 　　“所以，你们回去了？” 　　秘书长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了一些，点头， 　　“对，耽误了一些时间，我们最终还是回去了。” 　　“然后呢？” 　　苦涩更盛，秘书长无奈说道， 　　“我们发现，这一去一回，不到十年，整个世界陷入无尽的战火，到处都在打仗，每一个地方都在死人……” 　　没人感到意外，似乎这才是常态。 　　一直在角落的老者，冷不丁开口问道， 　　“所以，你为他们带来了和平？” 　　“不，我当然做不到这种事……” 　　秘书长摇头，这类事一直不是他擅长的。 　　他缝缝补补，当个裱糊匠，还算可以。 　　为世界带来爱与和平？ 　　太为难他了。 　　准确来说，太为难人类了。 　　魔术师微微点头，反问道， 　　“所以是画家的主意？” 　　“对，画家出了一个主意，我也不知道这个主意是好是坏，但从结果的角度来讲，画家确实给世界带来了和平……” 　　秘书长停顿了一下，平静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时隔多年，哪怕此刻回忆起来，也让他心悸不已。 　　“画家创造了一个神。” 　　一个神？ 　　在场的唯物主义者都面露迷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和背后的恐惧。 　　只有路登的表情微凛，他知道画家做了什么。 　　秘书长一字一句说道， 　　“画家让圣父活了过来。” 第109章 我们有了一个神 　　圣父，传说中的神灵，三位一体的存在，至高无上，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这样一个存在，被画家创造了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众人瞬间明白过来。 　　过去，神灵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只存在于文字和口口相传之中。 　　如今，人类有神了。 　　秘书长继续说道， 　　“当然，我们可以从各个角度对圣父会批判，这种信仰和崇拜是落后的，愚昧的，不管怎么说，画家让圣父活了过来，世界大战停止了。” 　　众人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效的方法。 　　俗世的帝王总是会给自己扯各种虎皮，血脉也好，天选也罢，总是绕不开一个坎儿——人人平等，为啥你高人一等？ 　　为何你生来便是帝王？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好在，圣父会能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 　　圣父选择了帝王，俗称天选之子。 　　因此，各国的帝王都很喜欢圣父会，乐于和他们打交道。 　　可帝王们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圣父会真的出现。 　　既然圣父来了，这些儿子也就没用了。 　　杀了一批野心家，废了一批野心家，收了一批野心家。 　　画家轻松结束了这场浩劫。 　　听到这里时，众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安息日满脸的不屑，杰克则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魔术师板着脸，先知飞快记录着…… 　　只有路登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对于画家的所作所为，他并不意外，也不厌恶。 　　给所有人加上一个信仰，就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如果真把路登放在选择的位置上，他说不定会做出同样的事来。 　　不，路登的手段会比画家更露骨，更冷酷。 　　秘书长继续说道， 　　“在圣父出现后，一切权力和荣耀都归于圣父，世界成为神的世界，人们成为神的子民，战争停止了，重建家园的速度超出我的预估，我们像是迎来了黄金时代，科技飞速发展，人口大规模暴涨，各地虽然有矛盾但再也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用了不到50年的世界，一个近乎完美的世界出现在那颗星球上。 　　完善的社会制度，蓬勃发展的生产力，团结一心的顶层……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园长开口问道， 　　“所以，你们建起了地上的神国？” 　　安息日冷笑一声，魔术师替他说出了内心所想。 　　“若真是如此，他们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确实。” 　　秘书长摇了摇头， 　　“我们没有做到。” 　　两个永生者，拿着启云的科技，带着一个圣父，和这样一个世界，依旧难以避免一些陷阱。 　　“圣父其实是一个AI，它的一切都是我们按照圣父形象设计的，尽可能去模拟圣父，相信我，凡人也许迷恋成为神祇这种事，永生者只会觉得无趣。” 　　单凭永生这一点，他们甚至可以自言凌驾于神祇之上。 　　秘书长没有卖关子，道， 　　“科技发展的速度很快，但理论上没有太大突破，我们很快追上了启云的脚步，为了避免科技停滞发展，画家召集了一次会议。 　　他把世上最聪明、各行各业最顶尖的人们召集起来，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我们需要更多的出路。 　　会议的内容很简单，画家向他们公布了世界的真相，并把我们即将面临的困难送到众人面前。 　　这一次，我们不想替他们做出选择。” 　　科技的发展，有时是爆炸式的，有时则会长期陷入停滞。 　　生产力也是如此。 　　他们构建了一个地上的神国，在这里，人类近乎在天堂一般。 　　这个天堂只有一个问题——没有真正的神。 　　如果圣父是真的，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参加会议的人们，讨论了整整一个月，最后用最原始的方法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他们先是进行了一次集体投票，决定是否向世界公布真相。 　　投票结束后，一方对另一方进行了屠杀。 　　这个问题关系着世界的命运。 　　他们不能允许有异见者的存在。 　　比异端，异教徒还要该杀。 　　会议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秘书长并不知道，画家主持的这场会议。 　　秘书长只知道，会议的结果很简单，他们决定继续隐瞒真相。 　　他们认为，保持圣父的存在，才是对世界最好的选择。 　　死神嗤笑道， 　　“呵，你们就这么喜欢脖子上有条链子，像被驯化的狗一样，一定要有个主人？” 　　他说话间，众人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路登纠正道， 　　“第一，你是狗。第二，你脖子上有链子。” 　　死神反驳道， 　　“第一，我知道。第二，我是狗，我喜欢，有问题吗？”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狗。” 　　路登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 　　“圣父会确实是落后的，但落后的东西不会永远落后，他们也会跟着世界的发展一起发展，变得不那么落后。 　　为了和平，画家让圣父活了过来，圣父会反倒成了当时最进步的。 　　这种事并不罕见，只是我们身为无神论者、唯物主义者，情感上很难接受。 　　就像玩游戏一样，比如《文明》，哪怕到了后期，依旧会有圣父会类似的存在，对社会也依旧有帮助。 　　再比如我曾经见过某个世界，那颗星球上最强大、科技最发达的国家，他们的大统领在上任时，需要把手放在经书上起誓……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的，事物的发展是螺旋向上的，不能光看到向上，看不见螺旋。” 　　杰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秘书长身上。 　　秘书长继续道， 　　“他们决定不公开真相，虽然危机近在眼前，但危机毕竟还未爆发，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有上百年的好日子可以过……” 　　拖延危机的爆发，是人类面对危机的第一反应。 　　众人似乎已经看到危机爆发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会如何动荡。 　　秘书长忽然提起另外一件事， 　　“还记得阿尔伯特的公司么？” 　　路登眼中似乎有光芒闪烁了一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微微点头。 　　记得。 　　“当年的世界大战，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他们是最大的受益者，如果没有画家插手，再打个几年，再死上千万人，他们可以在废墟上开出新的花朵，可惜我们回来了…… 　　圣父显灵之后，公司是最先配合圣父会的，当时的公司总裁不再是阿尔伯特，他的继任者是一个很像他的年轻人。 　　在公司的配合下，世界快速恢复了和平，公司也继续存在，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画家可能察觉了什么，但他的态度很暧昧，准确来说，应该是默许。” 　　听到这话，众人立刻来了兴趣，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我们准备建立星际文明，探索星辰大海时……” 　　秘书长用最简洁的话概括当时最轰动的事： 　　“公司叛逃了。” 第110章 窃火者 　　叛逃。 　　这个词在场所有人都不陌生。 　　公司叛逃，这件事，并不让他们意外，甚至觉得有一点玩烂梗的嫌疑。 　　路登更关注一个细节， 　　“这件事……有画家的指使吗？” 　　秘书长干脆答道， 　　“没有。” 　　公司的叛逃，是公司的意志，并非受永生者影响。 　　他们不想要一个神，也不想在这颗星球上蹉跎时光，因此，在拥有能力之后，他们立刻叛逃了。 　　公司卷走了所有具备星系航行的飞船，以最快速度逃离了太阳系。 　　无论是画家还是秘书长，都没有选择追击。 　　一来，公司的计划很周密。 　　他们不仅带走了飞船，还带走了建造飞船的能力，不能带走的也都破坏了，就是为了让蓝星无力追击。 　　二来，公司并无恶意。 　　这宇宙不是黑暗森林，没有文明超越光速，连星际航行的长度都是以百年、千年计算的。 　　没有速度能超越光，在这个前提下，绝大多数文明都是安全的。 　　逃走的公司对蓝星的威胁并不大，他们人口基数更小，科技基础更薄弱，还要消耗大量资源在航行过程中，科技反超蓝星的概率近乎为零。 　　三来……公司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们自称受到了圣父的指引，要去做必须做之事，为蓝星开辟宇宙的荒芜之地。 　　换而言之，他们依旧在圣父的光芒之下。 　　他们不是叛逃，而是更接近圣父。 　　用魔法打败魔法了属于是。 　　公司在航行的过程中，还会不断和蓝星交换信息，他们不像是叛军，更像是先遣队。 　　加上画家本就没打算追究这件事。 　　因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公司离开的方向与之前永生者的舰队方向不同，双方不可能遇见，这可能是他们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秘书长继续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 　　“公司离开后，星球上的发展反倒更顺畅了，人们有了新的目标，星辰大海，所有人都对头顶的星空痴迷，航行成了那个年代最骄傲的事，从蓝星到月球，从月球到火星，木星……” 　　人类的足迹越来越远。 　　他们又一次即将闯入神秘的宇宙，去揭露星辰大海的秘密，就像当年雾都的无数探险船一样。 　　一个新的时代，正在缓缓拉开帷幕。 　　宇宙很大。 　　容得下所有人。 　　再大的矛盾，放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面前，都不值一提。 　　屋内的众人静静听着秘书长的讲述，等待下文。 　　“在我们启航之前，太阳系边缘的信息接收器收到了一条求援信息……” 　　路登眼皮微跳。 　　他知道，来了。 　　“你们大抵也猜到了，求援信号来自第一批离开的永生者舰队，他们本来建立了新的生存基地，甚至找到了不少宜居地，那些年我们断断续续有着联系，哪怕信号以光速传播，沟通起来也很花费时间。” 　　秘书长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说道， 　　“按照我们约定的规则，这是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因此收到信号之后，我和画家立刻决定支援。” 　　这场资源，耗尽了他们手中仅剩的资源，把所有家底都拿了出来，才勉强拼凑出来一支救援队。 　　本来，该带队救援的是画家，到了临行时，画家却改变主意了，改由秘书长带队。 　　他们都是永生者，能力上没有太大区别，性格却天差地别。 　　秘书长没有拒绝，这种事对他来讲只是职责罢了。 　　履行职责，秘书长很擅长。 　　“我带着救援舰队，花费了近200年才赶到信号上的坐标，抱歉，没有光速飞船只能这样，我们到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 　　说到这里，秘书长也露出无奈的神情。 　　空间上的距离是客观存在的，无法因个人意志改变。 　　这一趟，他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画家兴许就是猜到了这一点，才留了下来。 　　“我无法向你描述这场战争的细节，我甚至连起因都不知道，我只能说这场战争没有赢家，双方谁也无法彻底杀死谁，永生者在现实世界立于不败之地，虚拟世界的亡灵是另一种永生者，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有一个结果。” 　　路登眉毛微微下压， 　　“分道扬镳。” 　　有人留下，有人继续远航。 　　“没错，永生者带走了极小一部分舰队，留下了绝大多数资源，以及无数虚拟世界里的亡灵，阿乌也被留在了这里，等我了解情况之后，他们邀请我成为管理员，维护各个服务器……” 　　“等一等。” 　　杰克有些听不懂了， 　　“他们既然已经在虚拟世界了，赶走了永生者，为什么还要再多此一举，留你当管理员？” 　　这说不通呀！ 　　赶走女皇，艾尔，留下阿乌，邀请秘书长成为管理员…… 　　这些家伙性别歧视？！ 　　秘书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能从1数到100吗？” 　　杰克嗤笑道，“当然能！” 　　这有什么难的？ 　　秘书长继续问道，“一字不错？” 　　“一字不错！” 　　“我也能。” 　　秘书长继续说道， 　　“那你能从1数到1百亿，一字不错吗？” 　　杰克：…… 　　我看你在为难我！ 　　先知开口，“人总会出错。” 　　他记录了很多东西，没写错过一个字。 　　但是，先知知道，自己会有笔误的那一天，早晚的事罢了。 　　秘书长没有绕太久圈子，公布了答案， 　　“人总会出错，机器呢？所有数据储存在1和0之间，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人是由无数数据组成的，哪怕其中任何一个1突然变成了0，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嘶——” 　　杰克倒吸一口凉气，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安息日冷笑道，“你又懂了？” 　　杰克摇头，如实说道， 　　“不懂，我只是觉得这时候吸凉气比较契合氛围。” 　　众人：…… 　　秘书长道，“个人的变化只是个人的，真正恐怖的是，如果服务器发生问题，对于所有人来讲就是灭顶之灾！我们用超级计算机算过，这样的事发生的概率不足亿分之一，大概亿分之0.63的样子。” 　　杰克不解道， 　　“这概率不是很低吗，有什么好怕的？” 　　不到亿分之一的概率，一亿次都遇不到一次。 　　“虚拟世界的时间比现实更快，外面一年，这里可能过了十年，百年……” 　　秘书长无奈道， 　　“在现世抛掷一亿次硬币需要很长时间，但在这里，亿分之一，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世界毁灭的概率太大了，大到他们无法接受。 　　为了尽可能降低这个天文数字，为了尽可能保护他们的世界，亡灵们需要一个桥梁，一个维护者，一个管理员。 　　绝大多数的行为都可以自动化进行，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越可靠越好。 　　永生者，是最佳选择。 　　因此，秘书长成了管理员，直到这一次路登再次降临…… 　　听完秘书长的故事，路登沉吟道， 　　“所以说……虚拟无法脱离现实存在？” 　　“没错。” 　　秘书长点头， 　　“他们的洞穴由现实构建，我是守着篝火的人，为他们投着墙壁上的光影……” 　　知道世界真相的亡灵们，对于管理员，有另一个更贴切的称呼： 　　窃火者。 　　窃来现实的火，点亮虚拟的世界。 第111章 我早说过了 　　“我说停停。” 　　这句话并非出自杰克之口。 　　虽然这句话出现时，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了杰克。 　　杰克则满脸悲愤，颇有一种你们诽谤我的义愤填膺。 　　开口的是魔术师。 　　他有一个问题不理解。 　　“如果虚拟世界真的进化到了足够高的地步，就像我们现在讨论的情况……” 　　魔术师说出自己的疑惑， 　　“他们应该有自我纠错的功能，根本不需要你这样一位管理员，他们能建起空中花园，能自己来完善自己，自己来规避错误，自己来弥补损失，如果做不到这点，那只能说明他们的进化还不够。” 　　一个还没进化到足够高度的虚拟世界，似乎让这个故事失色不少。 　　秘书长似乎早就料到这个问题，一针见血说道， 　　“如果这是一个没有永生者的世界，你说的一切都成立。” 　　魔术师瞳孔微缩，似乎想通了什么。 　　这个世界有永生者。 　　这意味着什么？ 　　对于虚拟世界来讲，这意味着，有一部分他们无法理解的世界规则在运转，至少目前为止，没有人能揭开这个规则的秘密，没有人打开永生的密码。 　　永生者，本就是宇宙的奇迹之一。 　　他们不需要永生的密码，但他们一定要继续解密永生的密码。 　　这是一件极其矛盾的事。 　　他们在做一件完全无用的事，他们已经死了，他们已经永生了。 　　即便如此，这件事也要继续下去。 　　无法理解的世界规则，无法用任何理论解释的现象…… 　　这是一个可以研究无数年的话题。 　　用四个字来形容这个课题——恐怖如斯。 　　“还有，你忽略了一件事，文明对生存的渴望。” 　　秘书长继续说道， 　　“先前已经说过了，我们对概率的理解不一样，亿分之0.63的毁灭概率对于现实世界来讲，无足轻重，对于虚拟世界来讲，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你可以把他们想象成一群吓坏了的孩子，无法承担任何风险，因此会用上一切的手段来降低这个概率。 　　按照他们的评估，选我做管理员，可以让这个概率降低90％以上，因此，他们才这么做。” 　　如果没有永生者，就没有管理员，自然没有窃火者。 　　他们真正要窃的火，是他们无法理解的那个话题，是那个细思极恐的问题，是宇宙的未解之谜——永生者从何而来。 　　解不开这个秘密，他们就睡不踏实。 　　生怕这股无形且无敌的力量从天而降，轻易毁灭掉一切。 　　魔术师缓缓点头，这么说的话，便说的通了。 　　杰克则有另一个问题， 　　“他们被毁灭的概率从何而来？” 　　秘书长耐心解释道， 　　“光子计算机在储存和传输数据时，有极小的概率出错，出错后纠错机制有极小的概率出错……” 　　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对于虚拟世界来讲，没有任何一种方法是绝对可靠且高效的。 　　在保证世界正常运转的情况下，他们采用了一切方法来降低出错概率。 　　而死结在于，他们又无法容忍亿分这个级别的概率…… 　　掷硬币猜正反，概率只有二分之一。 　　一颗行星撞击蓝星的概率可能只有二十万分之一，对于蓝星来讲，这个概率已经很大了，意味着蓝星的文明有二十万分之一的概率被毁灭。 　　中头等奖的概率，可能是百万分之一，这个概率对普通人来讲很小。 　　到了虚拟世界这里，他们不敢赌，更不能赌。 　　因为， 　　他们真的在不停掷硬币，真的有一颗‘行星’随时可能毁灭他们的世界。 　　这样来说，就说的通了。 　　路登轻敲桌面，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还是聊正题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结果？” 　　结果？ 　　看出杰克又露出疑惑之色，秘书长解释道， 　　“路登先生准备从这个世界带走一批人，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这个世界。” 　　之前做的一切，都是让人们接受现实，认清这里是虚拟世界，劝说他们离开这里，再次踏向星辰大海。 　　“路登先生，我必须强调一点，这个服务器只有亿分之零点二三的智慧生物愿意和您一起离开，一个服务器能容纳一亿亿人，也就是说……不到2300万人” 　　秘书长苦笑道， 　　“2300万人，说实在话，哪怕携带最先进的光子计算机，这个人口规模也只能维持最基础的科研架构，想要有更多的科研成功，概率不容乐观。” 　　科学，一个简单又复杂的词。 　　想要构建完整的科研体系，需要人，很多人。 　　就像画圆一样，直径越大，圆的周长也就越大。圆上的任何一个点，想要突破，都要投入人力物力…… 　　科研不像种庄稼，播下种子就一定有回报。 　　2300万人，就像无垠的海洋上落下2300万滴雨水，海平面甚至不会上升0.1厘米。 　　毕竟，眼下已经不是工业时代，信息时代……他们的科技，甚至在当年的启云之上。 　　这个道理，路登当然明白。 　　路登点头，没有露出失望之色， 　　“够了。” 　　2300万人，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带走这些人，您准备做点什么，继续送福报吗？” 　　秘书长不解道， 　　“带走这些人，如同在渺茫的大海里滴下一滴墨水，没有任何效果，您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 　　路登认真说道， 　　“当年，雾都的人口在全球占多少？十分之一？百分之一？这影响雾都登顶吗？” 　　秘书长苦笑道， 　　“您是想说，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吗？” 　　可他们讨论的并非真理，而是科研的发展，文明的延续。 　　“不是真理，而是选择。” 　　路登笑道， 　　“有人在洞穴内，有人在洞穴外，有人在火堆边，这则寓言，无论你究竟在哪，重要的是你和你的世界。没有必要把谁的选择分出对与错，好与坏，不要用刻板且功利的标准去衡量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 　　他们既然愿意和我离开，我们便离开，仅此而已。 　　能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你们这个时代不孬。” 　　路登说到最后，家乡话都出来了。 　　秘书长微微摇头， 　　“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不能送福报吗？要知道，您在这里的权限不低，哪怕是您经历的一切，都是在您自愿且配合的情况下进行的。” 　　秘书长想知道，路登为何一定要走。 　　其他人也很好奇，齐刷刷看向路登。 　　“我不是早就说过吗？” 　　路登笑了，笑容甚至带有几分甜意， 　　“我和恒星有一个约会。” 第112章 敬重逢，敬离别 　　路登和恒星有一个约会。 　　他要去赴约。 　　路登可没忘记，自己的寿命有限，时间有限。 　　就算死，也要死在赴约的路上。 　　路登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让人意外。 　　秘书长看向屋内的其他人，开口问道， 　　“你们呢？” 　　你们呢？ 　　听到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看向杰克。 　　杰克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太适应， 　　“咳咳，你们这样看我，显得我很重要的样子……” 　　杰克当然知道这些家伙在想什么。 　　他们在等自己的选择。 　　一旦杰克做出选择，他们立刻会做出相反的选择！ 　　这帮背信弃义的小人！ 　　杰克咧嘴一笑，鬼魅般说道， 　　“我留下！” 　　众人一愣，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选择。 　　“这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在这里的……” 　　杰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园长打断了。 　　“你是想留下，把我们都逼走是吧？” 　　“你！你诽谤我啊！” 　　杰克的小心思被园长戳穿，屋内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只不过，说归说，笑归笑。 　　最终，大家做出的选择都很一致——离开。 　　虚拟世界，他们已经体验够了。 　　如今，要去真实的世界继续探索。 　　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星辰大海需要探索…… 　　对于他们来讲，留在这里，只会缓慢发霉，腐烂。 　　这里适合已死的人。 　　他们却还迸发着活力，与这个暮气沉沉的世界格格不入。 　　因此，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走吧，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秘书长带着众人向外走去。 　　疯人院外，多出来一片空地。 　　空地上，多了十几个绞架。 　　绞架旁，站着一位神父。 　　看见绞架的瞬间，众人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 　　“咳咳。” 　　秘书长清了清嗓子， 　　“这是自启云延续下来的传统，任何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都必须通过这种方式离开。” 　　显然，启云虽然已经远去，可这种恶趣味却传了下来。 　　死而复生，死而复生。 　　无论是现实涌向虚拟，还是虚拟回归现实，都需要这种仪式感。 　　对于绞架，在场众人没有什么陌生的。 　　路登站在绞绳前，普吉神父上前走来。 　　路登开口问道，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普吉神父：？？？ 　　“这是我的台词。” 　　普吉神父叹了口气，没好气说道， 　　“死亡并非终结，我的朋友。” 　　路登感慨道， 　　“说这句话的人，一定很有水平。” 　　普吉神父感受拳头硬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绞死眼前这个家伙。 　　很快，普吉神父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真的绞死了对方。 　　绞绳上的路登，来回飘荡着，身影一点点变淡，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他离开了，回归了现实，那里有一支舰队，有愿意跟随他的人，会按照既定的航线，驶向远方。 　　人们一个个走上绞架，又一个个消失不见。 　　飞船上，众人再次重聚。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看着渐行渐远的服务器，魔术师低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路登这家伙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虚拟世界折腾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带走阿乌吗？” 　　如果想要带走阿乌，路登可以有更多、更好的方法。 　　“不。” 　　安息日摇头， 　　“阿乌早晚会自己走出来。” 　　不要小瞧永生者，阿乌愿意留下，是因为他有些问题没想明白。 　　以及，阿乌认为，路登可能会‘刷新’在最新的永生者附近，留下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见路登。 　　“不是为了带走阿乌，绕这么大一圈，还耽误了和女皇的约会……” 　　先知分析道， 　　“这世上有谁值得路登这么做吗？” 　　众人纷纷摇头。 　　在他们的记忆里，没有人值得这么做。 　　趴在地上的狗忽然支起前半身，他的狗链子还在，可牵链子的人却不见了。 　　死神环顾一圈，问道， 　　“你们谁看见园长了？” 　　众人一愣，纷纷摇头。 　　那家伙……难道没出来？ 　　…… 　　飞船缓缓启动。 　　坐在轮椅上的路登，来到窗边，看着渐渐变小的服务器。 　　他端起一杯酒，酒里添了蜜，是当年启云十分受欢迎的一款产品。 　　路登将酒杯端起，送到嘴边轻抿一口， 　　“敬重逢，敬离别。” 　　这一去，沧海桑田。 　　…… 　　虚拟世界里，绝大多数人都走了，只有杰克选择留下。 　　园长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挂在绞架上，看着绞绳一点点收紧，感受着生命一点点逝去。 　　园长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从原地消失。 　　园长的身影开始闪烁，模糊…… 　　与此同时，杰克的身影也在同节奏地闪烁、模糊。 　　最终，杰克和园长的身影一点点重叠，合二为一。 　　园长曾告诉一号，进入新世界之后，你就是我。 　　当时，一号可能没想明白，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真正进入这个世界，他懂了。 　　这次是真懂了。 　　他们是同一个人，只是不同的岁数，最终殊途同归。 　　他也有过很多名字。 　　元老，一号，园长，杰克…… 　　他是新世界的第一个居民，这片虚拟的世界被开辟，就是按照他的设想，同时，遵循他的遗嘱，虚拟世界开辟后，他是第一个被上传的人。 　　上传的死人。 　　他在这里活了过来，甚至成为世界的领导者。 　　这并不难。 　　他也许没有顶尖的科研才能，但他绝对是顶尖的发明家和掠食者。 　　该残忍时，他如野狗一般。 　　该伪善时，他如圣女一般。 　　他天生就是为这件事而活，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掀起风浪，甚至被誉为行走的恶魔。 　　没错。 　　恶魔。 　　这个称呼，除了用在路登、永生者身上，还有一个人曾被这样称呼。 　　人们敬爱他，崇拜他，爱慕他，跟随他…… 　　他最为著名的一个名字，是神邦十三圣人之一，也是最常被提起的那个名字，人们尊称他为——爱圣。 　　透过一个小窗，他看向外面的世界，目送飞船离开。 　　他手边出现一杯蜜酒，自然接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路登离去的方向，他嘴角微微翘起，如同深渊恶魔在人间低语，轻吟禁忌之言， 　　“老友，我们真在地狱重逢了。” 第113章 起航 　　“他凭什么是他？” 　　这是先知最不解的问题。 　　飞船在航行中，众人聚在一起复盘，开始猜测一号的真实身份。 　　一号，园长，都留在了那个世界。 　　他们和其他人不一样。 　　其他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先从现实进入虚拟，最后从虚拟回归现实。 　　这两人，却是先发现了世界的真相，依旧选择返回了虚拟世界，返回之后却不肯离开。 　　这意味着什么？ 　　他是个已死之人。 　　这样一来，目标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他们提出了很多适合的人选，却发现对方和路登没有太多交际，更谈不上交情。 　　直到死神提起一个名字——爱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魔术师摇头， 　　“他死的太早了，那时候的启云还在蒸汽与电的时代，没有任何条件保留他的尸体。” 　　死人确实可以上传，但不代表任何一具骸骨都可以上传。 　　安息日有不同的看法，“还记得那个问题吗，忒修斯之船。” 　　忒修斯之船。 　　这个词，不知道被众人提过多少次，已经不需要解释。 　　“这个问题有一个变种，准确来说，有一个很偏僻的讨论方向。” 　　魔术师道， 　　“如果一个人在每一件事上和另一个人的决断、生活里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和另一人一模一样，他们渡过同样的一生，他们是否是同一个人？” 　　“当然不是！” 　　“是。” 　　众人迅速分成两派，而且谁也无法说服谁。 　　路登显然认为‘是’。 　　他认可对方是爱圣，愿意陪对方走完这一出戏。 　　更多的问题浮上了众人心头， 　　“路登为什么认定这种存在是爱圣？” 　　“路登和爱圣演着一出，到底为了什么？” 　　“路登该不会是爱圣的信徒吧……” 　　“……” 　　但是，关于一号为什么是‘爱圣’，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死去多年的爱圣当然无法达到完美的上传。 　　但是，他们按照历史资料，将所有与爱圣有关的细节都上传了上去，同时用AI模拟训练，最后找到与爱圣契合度最高的那一个，就是他们的爱圣。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 　　路登坐在轮椅上，来到众人身边。 　　先前的讨论，他都听见了。 　　显然，关于这个问题，路登也有自己的思考。 　　“可以找到一个星球，不，不需要一个星球，一片陆地，一小片就够了，完全模拟当年启云王国的一切，然后将爱圣DNA的复制体送进去，让他重复经历当年爱圣经历过的事，可以刻意引导，也可以定向培养，这件事可以发生在现实世界，也可以发生在虚拟世界，剩下的事，不需要我说了吧？” 　　众人陷入沉默。 　　这样的事，以他们的聪明才智，当然能够想明白。 　　只是，能想明白，不代表他们能想到。 　　路登走了，众人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死神打破沉默，低语道， 　　“这么残忍的事，真有人能做出来么？” 　　安息日冷笑道，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世界，那一定是如同炼狱一般的世间。” 　　先知眼神微冷， 　　“过去有的，一定会再有。现在有的，一定能在过去寻到踪迹。” 　　众人没有去交换眼神，甚至没有多说什么。 　　窗外的星光微冷，飞船是恒温的，可他们都感觉世界冰冷无比，刺骨一样的寒意侵蚀着每一个人，让他们灵魂都忍不住战栗。 　　他们似乎窥探到了世界的真相，却不愿承认这种真相，哪怕多看上一眼，都会陷入癫狂。 　　如果承受能力稍微差一些，可能当场崩溃。 　　在场众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承受能力自然远非常人。 　　他们很快调整好心态，没有继续这个问题。 　　他们决定，暂时藏起这个真相。 　　安息日开口，“我困了。” 　　先知点头， 　　“航行需要漫长的时间，我们应该合理分配每一位舰长的时间，所有人同时清醒，太奢侈了。” 　　“同意。” 　　“第一位轮值舰长是谁？” 　　“我。” 　　“开始吧。” 　　“……” 　　星际航行进入了正轨。 　　一艘庞大的舰队航行，需要处理的琐事很多，但绝大多数琐事都可以靠AI来处理。 　　他们虽然回归了现实，但不代表他们拒绝AI。 　　拒绝先进的生产力工具，只会被时代冷酷淘汰。 　　当然，这种似是而非，只对不错的大道理话，任凭谁都能说上两句。 　　世事最难之处，莫过于四个字——知易行难。 　　有AI的辅助，大部分人都处于半休眠状态，在虚拟世界进行各种事——休假、科研、学习…… 　　他们会定期清醒，清醒一段时间后，再回归舰队携带的光子服务器，循环往复。 　　当然，不少人在虚拟世界呆久了不愿出来，也不会有人强迫他们。 　　这个世界很大，个人的选择，都能被容纳。 　　拥有足够高的科技水平和生产力，舰队的航行风平浪静。 　　“舰长日记，航行纪元01年，记录人先知，起航。” 　　“……航行纪元05年，我们路过一个恒星系，恒星处于不稳定状态，这是绝佳的实验材料，我们有很多的实验可以做，简而言之——我们把恒星炸了……” 　　“……航行纪元09年，恒星爆炸的余波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恐怖，我们花了4年才逃出来，即便如此，我们也损失了1／3的舰队，死者数据都有备份，其他资源就地补充，舰队很快恢复了之前的规模。赞美可控核聚变，有这家伙在，任何石头都是最棒的资源。当然，实验数据也比预期要好，弦理论有了新的突破，该死，他们怎么还在研究弦理论……” 　　“……航行纪元11年，记录人死神，我们收到了母星的回信，他们为什么是母星，好吧，不要纠结这个称呼，他们说发回的实验数据很不错，建议我们前往以下几个坐标，把那里的恒星都炸了，这帮家伙真的是科学家么？我绝不会让舰队去做这种无聊的事……” 　　“……航行纪元15年，实验很顺利，我们又引爆了三个恒星，我虽然不愿这么做，但恒星早晚要炸的不是么？再说了，这三个恒星叠加在一起，本身就极度不稳定，这是它们能为宇宙文明做出最多的贡献……” 　　“……航行纪元16年，飞船上多了一种海蜇口感的罐头，好吃。” 　　“……航星纪元20年，记录人安息日，无事发生。” 　　“……航星纪元25年，记录人安息日，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 第114章 舰长日记 　　“航行纪元31年，记录人魔术师，有积压了十年的杂务需要处理，真不知道上一任舰长到底在做什么，我想烧了那口棺材……” 　　“航行纪元33年，杂务总算处理完了，我这才有空查看之前的航行日志，这帮家伙真是疯子，你敢相信吗，他们竟然在到处炸恒星！星际航行是让你们来探索宇宙的，而不是来狂轰乱炸！真是一群野蛮的家伙，应该把他们都送进罐头工厂！这样的是绝不允许再发生，至少，在我任期内，绝不！” 　　“航行纪元35年，路过一个不稳定的恒星系，虽然它比太阳还要年轻个几亿年，比太阳也更稳定一些，预期寿命也比太阳要久…… 　　但是，船上的科学家们研究发现，大概有几千万分之一概率，我们会有因为这颗恒星全军覆没，天呐这个概率未免也太高了吧！ 　　我让他们再次计算，得出来的概率更大了，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生存，高于一切！ 　　这是科学的事，我们应该尊重这些科学家，他们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我当然可以选择让舰队绕开，或是分批次通过，但既然有更简单的办法，为什么不做呢？更何况，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重申一次，我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完全是出于尊重科学……” 　　“航行纪元36年，恒星炸了。” 　　“航星纪元37年，我问了科学家，什么情况下我们才会在这颗恒星系全军覆没，当初做决定时，我只顾着拯救我们的舰队，却忘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的？ 　　科学家们给了我一个合理的回答：如果我指挥舰队撞上恒星，我们就会全军覆没，而这样事发生的概率大概是几千万分之一…… 　　总而言之，我被这帮狡猾的家伙骗了，我发誓，绝不会犯同样的错，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 　　“……” 　　“航行纪元40年，记录人先知，舰队内部发生火灾，这样的事本不该发生，可偏偏就发生了，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在损失并不大，一口黑色棺材被烧黑了……” 　　“航行纪元41年，火灾的调查报告还没出来，科研团队一致认为，我们遭遇了更高维度的规则，他们重点强调，这件事与上任舰长魔术师没有任何关系，我信了……” 　　“航行纪元46年，之前几次炸恒星的数据分析出来了，我们的舰队如今速度更快了，这是件好事。可科研团队给出的航行时长更久了，我不理解，他们向我解释道，舰队加速之后，会绕更远的路，炸更多的恒星……” 　　“航行纪元51年，记录人死神，舰队遭遇了陨石雨的袭击，损失惨重，好在后续的补给舰队已经在路上了，母星如今有不止一支星际探索队，我们是收获最丰富的一支，自然也享受最高待遇……” 　　“航行纪元55年，意外收获，我们发现了疑似硅基生物存在的迹象，尝试与对方接触！” 　　“航行纪元58年，这是一个陷阱，没有硅基生物，他们是碳基生物伪装的，这些家伙尝试偷袭我们，想要夺取舰队的控制权，这是我们在宇宙遇见的第一个外星文明，出于尊重，我下令反击……” 　　“航行纪元59年，他们的恒星炸了。” 　　“航行纪元60年，记录人安息日，魔术师死了，我请死神复活了他。” 　　“航行纪元62年，魔术师死了……” 　　“……魔术师死了……” 　　“航行纪元70年，记录人魔术师。我发誓，那把火不是我放的！那家伙是个疯子！天呐，我受够了，死去活来的滋味很难受，死的滋味更难受……” 　　“航行纪元71年，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炸了一颗恒星，我告诫自己，绝不能再做这样的事……” 　　“航星纪元77年，又炸了一颗恒星，舰队加速，芜湖～” 　　“……” 　　舰长日记里，掺杂着各种琐事，以及炸恒星。 　　事实上，他们除了恒星以外，还会炸很多东西。 　　微观领域的科研，母星有能力自己解决，他们有足够多的加速器和精密设备。 　　母星缺少的是宏观的数据采集和分析。 　　他们周围确实有不少恒星，但这些恒星还有各自的用处，甚至有几个被改造成了戴森球。 　　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放炮仗也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放，在家里放炮仗，很容易打碎瓶瓶罐罐。 　　舰队很好地担起了这个职责，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在漫长的航行过程，舰队不断壮大。 　　只用了120年，人口就从2300万膨胀到了310多亿。 　　一来，航行的过程很枯燥，人们回归现实以后，需要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 　　二来，航行的纪年法和蓝星不同，他们不在太阳附近，自然不需要按照太阳系的时间。 　　准确来说，他们的1年，约等于蓝星的10年。 　　新生的人口大多数都进入虚拟世界，他们不愿意待在现实，虚拟世界也有足够多的位置留给他们。 　　因此，哪怕人口膨胀之后，舰队的规模并没有变大，甚至还减编了。 　　死神曾遇到的外星文明，是他们遇见的唯一外星文明。 　　后来，科研团队通过比对，发现双方的遗传密码相似度很高，应该是蓝星出来的，只是年代过于久远，加上历史断层，无法考究…… 　　渺茫的宇宙，显得格外空寂。 　　这种空寂，就连舰长们都无法忍受。 　　好在，他们还有一个坐标，有一个方向，指引着他们前进。 　　终于，航行了120年后，他们到了坐标附近，对目标进行第一次观测。 　　之前的观测，都因为距离太远，有遮蔽物等原因失败。 　　这一次观测意义重大，因此，所有轮值舰长都走出休眠舱，共同见证这个时刻…… 　　大厅里，众人面前的大屏幕，正在缓慢加载。 　　路登给他们的坐标，是一颗恒星的位置。 　　按照常理，他们很快就能看到这个迷人的老家伙了。 　　大屏幕上有了画面。 　　看着大屏幕上出现的画面，众人只有一个问题， 　　“谁特么把这颗恒星炸了？！” 第115章 你被猴打过 　　所有人聚集在一间休眠舱内，等待一位老者苏醒。 　　从航行纪元开始算起，他已经沉睡了一百多年，换成蓝星计时的话，已经超过了一千年。 　　苏醒的过程很顺利。 　　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睁开眼，眼眸平静好似深海，没有任何波动。 　　轮值舰长走上前，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路登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路登，你是知道我的。” 　　安息日淡然说道， 　　“炸恒星这种事，我从来不屑于做。” 　　死神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路登，你是知道我的。我虽然是狗，但不是舔狗，更不会炸别人的定情信物。” 　　魔术师解释道， 　　“路登，你是知道安息日的，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死去活来……” 　　先知微微点头，开口道， 　　“路登，恒星没炸。” 　　众人：？？？ 　　感情他们之前说的那些，全是废话？ 　　先知没理会众人，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路登。 　　这是预言的能力。 　　众人离开虚拟世界后，很少动用这份能力。 　　这份能力的来源，自然是路登。 　　他们的考虑也很简单，不清楚能力代价的情况下，使用能力次数太多总归不是好事…… 　　为了这件事，先知动用了预言。 　　照片上，漆黑无比，只有照片左下角有一个跳动的数字，不断变化。 　　“这是坐标。” 　　先知解释道， 　　“这颗恒星……跑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神色又是一紧。 　　在过去航行的过程中，他们有事就拿恒星做科研，没事就炸恒星玩。 　　戴森球这类东西，他们也建过一个。 　　但是！ 　　带着恒星跑路？ 　　这超出他们的想象。 　　做这件事的，最可能是女皇。 　　可他们没想到，女皇舰队的科研能力竟然会提升这么快，比母星还要强！ 　　众人立刻有了不同的意见， 　　“可能是其他文明！” 　　“附议，科技爆炸发展的条件并不成立，女皇所在的舰队没理由达到这种高度。” 　　“这是陷阱？” 　　“可能是，可能不是。”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我们都要追上去……” 　　众人说来说去，只有一句话说对了。 　　他们肯定要朝着这个坐标继续前进的。 　　茫茫宇宙，无垠空间，如果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舰队航行到今天，远没有舰长日记那般风轻云淡。 　　他们会遭遇很多问题，有外界的，有内部的。 　　好在，他们天生就擅长处理问题，手段也各自不同，有人以退为进，有人赶尽杀绝，有人恩威并施…… 　　不管怎么说，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一个方向前进。 　　旅途的起点和终点，与他们无关。 　　但旅途的过程，却是他们在享受。 　　路登微微点头，赞同道， 　　“改变方向吧。” 　　舰队，再一次起航。 　　…… 　　又过了一些年。 　　“……这里是第1567次广播……收到请回答……” 　　“……滋滋滋……滋滋滋……” 　　嘈杂的电流声后，一段清晰的信息被传了回来， 　　“……启云语，你们是从哪学会这种预言的……” 　　当魔术师收到这条信息时，他没有选择回答。 　　因为，没必要了。 　　对方的舰队，和这条信息一起来的。 　　他们传递信息的方式很先进，也很古老，最重要一点，很快！ 　　简而言之——光。 　　对方的回信也是用光回信的。 　　舰队却和回信同时赶到，这只说明一件事……他们掌握了光速航行的秘密！ 　　魔术师精神一振，随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新的问题： 　　他们到底炸了多少恒星？ 　　当然，这个问题很快也不重要了。 　　双方简单沟通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魔术师松了一口气，是女皇。 　　危险解除。 　　他们当然不怕死，毕竟在千百万里外的母星，还有他们的备份，随时可以复活。 　　舰队里的路登如果死了，那就是真死了！ 　　女皇决定登舰，魔术师立刻组织人第一时间欢迎女皇。 　　迎接女皇的队伍，人很杂。 　　轮值舰长们挤在一个屋里，就像当年那次对话一样拥挤。 　　他们有人站着，有人坐着，狗甚至趴在一人肩头……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做了两个假人，用来模拟一号和园长。 　　他们很默契，都没有开口。 　　路登也许想开口，只是以他的身体状况，很难说点什么。 　　长时间的休眠沉睡，几次苏醒，都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他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奇迹了。 　　看着模样不同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女皇径直走向其中一人。 　　这人坐在轮椅上，格外苍老，头顶满是银丝，眉眼间的皱纹如同沟壑一般，如果细看，能从一些痕迹看出路登年轻的模样。 　　只是，这世上会欺骗人的东西太多了，想要凭借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内在，太难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 　　六耳猕猴和孙悟空都要闹到如来佛那里才能分出真伪。 　　更别提这些轮值舰长，和路登的关系本就不一般，其中几人更是以路登为模板进行AI拟合后诞生的智慧生命。 　　肉眼凡胎，真的很难在这里找到真正的路登。 　　他们不开口说话，就是想考考女皇。 　　算是这趟漫长航行的结尾，最后一点的恶趣味吧。 　　为了感谢众人在这段时间的帮助，路登默认了这场恶作剧。 　　更关键的是，他对女皇有信心。 　　他相信，女皇自有办法来辨别真伪。 　　女皇看着眼前这位老人，眼角带笑，笑意中竟然有几分戏谑。 　　红唇轻启，口吐芬芳， 　　“你被猴打过。” 　　简单五个字，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唯独轮椅上的那位老人，露出了笑容，笑容扩散开来，让他整张脸如同花朵一样灿烂。 　　这笑容仿佛会传染，周围的人明白过来，纷纷露出笑容。 　　若是一号在这里，他也要跟着众人笑了，但一号很难懂，其他人到底在笑什么。 　　一个人的一生，会经历无数小事和些许大事。 　　点点滴滴组成了生活，却又很难被记住。 　　能被记住的，往往不算小事。 　　女皇既然说，路登被猴打过，那说明只有一种可能。 　　被猴打这件事，很重要。 　　可翻遍启云、神邦、雾都的历史，都未曾有这件事的记载，更没有与猴有关的信息。 　　那只说明一件事……这只猴，在启云之前。 　　它打过路登。 　　不，更准确地说，它打死过路登。 　　于是……它永生了，在另一颗星球。 　　女皇在航行中，找到了这只猴，一只永生的猴子！ 　　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 　　路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竟然变成了咳嗽，老人双肩抖动着，脖子微微缩起，背弓起来，费力地咳嗽着。 　　女皇轻轻拍打着路登的背部，让他慢慢顺气。 　　咳嗽声渐渐平息下来，那种从容且神秘的笑容回到了路登脸上。 　　他笑着点头， 　　“对，我被猴打过。” 第116章 爱圣托我给您带句话 　　路登被很多人打过。 　　他的记忆很好，能够清晰说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他不知道这个猴子的名字。 　　猴子就是猴子，本来没有名字。 　　女皇推着轮椅，轮椅上的老者昏昏欲睡，格外疲惫。 　　以他的身体状况，能支撑到今天，本就是一个奇迹。 　　为了赴约，他花费了太多时间在路上，此时的路登完全是一口气吊着命。 　　见到女皇之后，这口气也在慢慢涣散。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永生。 　　但路登绝不是其中一员。 　　小屋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他快死了。 　　是的，他又将离开这世间。 　　路登总是稀里糊涂地降临，然后明明白白地离开。 　　如同所有人一样。 　　生命大抵都是这样。 　　在滚滚红尘之中摸爬滚打，能活出明白二字，已经殊为不易。 　　女皇带着路登去见了那只猴子。 　　没人能说清楚，这只猴子已经活了多久。 　　五千年？一万年？ 　　在原先的星球，这只猴子经常会死，死后又在其他地方复活。 　　没人发现，它是一只永生的猴子。 　　即使被发现了，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在人眼里，猴子和猴子长的都差不多，就像地精一样，看不出美丑好坏，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正躲在一个动物园里……” 　　女皇露出无奈的神色。 　　漫长的生命没有给猴子带来启迪和进化，反倒让它进一步沉沦，彻底臣服于本能。 　　动物园里有免费的食物和水，还有定期更换的母猴子…… 　　这简直是猴子的天堂！ 　　“这种局面，是可以预见的……” 　　路登吃力地说着， 　　“乌龟也能活很久，可活再久的乌龟，还是乌龟……” 　　近乎无限的漫长寿命，对于未开智的生物来讲，在没有引导和训练的情况下，毫无疑问是一场灾难。 　　“我们尝试过教它识字和说话，像给其他智慧生物启蒙一样，很可惜，它的大脑似乎固定在那一刻了……” 　　女皇叹了口气，看向猴子的目光有几分怜悯。 　　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死路登，拿走永生，成为不朽的存在。 　　谁曾想，这东西落在猴子身上，却成了货真价实的诅咒。 　　猴子的后人，兴许早就进化完全，启蒙，开智，甚至建起了动物园…… 　　猴子，还是猴子。 　　进化是族群的事，与个体息息相关，又与个体无关。 　　见完了猴子，两人开始闲聊，准确来说，是女皇在说，路登在听。 　　那场战争，女皇没有提及。 　　她提到更多的是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女皇似乎把这些见闻早早就编成了故事，在等一个听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女皇的故事很精彩。 　　任凭谁拥有永生，又有一支强大且忠心的舰队，这个的故事都会很精彩。 　　可再精彩的故事，也会有结局。 　　女皇还没讲到结局。 　　路登的头开始下垂。 　　这种下垂，就像抛向天空的石子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最终回归地面。 　　没人能阻止这一过程。 　　女皇也许可以，但她尊重路登的选择。 　　和以前一样。 　　强行要一个将死之人活下去，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女皇在做很多事时都会表现出残忍的一面。 　　至少这件事，她不会。 　　在生命最后的弥留时刻，女皇陪在路登身边，握着他的手，静静地看着他。 　　她知道他的选择。 　　接受，尊重，祝福，同行。 　　和以往不一样，这一次的分别没有太多悲伤。 　　女皇只是安静陪着路登，两人更像是一起喝下午茶的老友，在祥和平静的氛围中睡了一觉。 　　换做以前，女皇不仅会悲伤，兴许眼圈也会微红，虽然她从不承认。 　　换做以前，女皇总会要求路登许下承诺，什么时候回来。 　　每一次，路登都如约而至。 　　只不过，这一次，不需要承诺了。 　　如果他们猜想的世界真是那样……女皇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只是再见面时，不知道两人又是怎样的立场。 　　唯一能肯定的是……世界的真实模样只会冷漠到让人窒息。 　　路登的头微微下垂，在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飘了起来，正在缓缓上升。 　　死亡的感觉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他绝不陌生，这一次却格外的真实，漫长，甚至有些煎熬。 　　煎熬是不必怕的，他本就身处炼狱之中，无时无刻不处于煎熬之中。 　　眼前的景物先是模糊，很快又变得清晰起来，路登再次回到了纯白的空间，如同降临时那样。 　　这是哪里？ 　　现实？虚拟？过去？未来？ 　　路登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左右摆动着脑袋，打量着这片神秘空间。 　　只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 　　这里绝不是天堂。 　　哪怕有天堂，路登这种人，也不配上。 　　路登的疑惑很快被解开。 　　纯白空间里出现了第二个人。 　　一个小孩跑了过来。 　　小孩的衣衫有些破烂，如同乞丐一般，不，比乞丐还惨，简直就像奴隶。 　　他本就当过奴隶。 　　阿乌站在路登面前，飞快说道， 　　“我祖父，准确来说，我们之间隔了几十代，恐怕只有y染色体相同，人们更喜欢称呼他为爱圣，就是那家伙，他让我给您带句话……” 　　显然，路登经历的这些，是那家伙在捣鬼。 　　阿乌看着路登，他此刻是小孩模样，眼神如同星辰一样清澈，并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纯真，更像是看破生活本质后的勇敢与无畏。 　　爱圣？ 　　路登露出迷茫之色。 　　他不懂，有什么话，要用这种方式来说？ 　　他与爱圣分离之时，双方应该都窥探到了世界的真相，只是两人有足够的默契，没有戳破这层真相。 　　结果到了最后关头，爱圣又冒了出来。 　　这家伙，总能整出点新花样。 　　“祖父说，这是他们在虚拟世界花费了无数资源，集结了所有人力，最终得到的世界真理……” 　　阿乌学着爱圣的神态，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四分讥笑三分冷嘲两分高人一等，用一模一样的口吻重复道， 　　“你永远无法愚弄时间，蠢货！” 第117章 过去，现在，未来 　　【福报模拟器第六次模拟结束】 　　【你为模拟世界带来了0份福报】 　　【结局评价：这称不上是一个结局……】 　　【本次模拟未获得任何奖励……】 　　路登看着眼前接连浮现的文字，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失望的神色，甚至嘴角微微翘起。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再一次感受青春与活力回归。 　　推开门，客厅里空荡无人。 　　路登随口喊道， 　　“阿诺德。” 　　“我在。” 　　阿诺德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向路登的眼神有些复杂，恭敬问道， 　　“有什么吩咐吗，路登先生？” 　　眼下既然没有到饭点，也没有相关的安排，路登忽然喊他，反倒让阿诺德有些惊讶。 　　“坐。” 　　路登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他本来想让阿诺德坐在沙发上，又发现客厅的沙发有些小，路登没怎么在家里接待过客人，干脆指向餐桌。 　　于是，两人在餐桌旁坐下。 　　阿诺德眼中的迷茫神色更重。 　　虽然相处的这段时间不算久，但是，对于路登的习惯，阿诺德还是很了解的。 　　一般来说，这种时间，路登先生应该还处于回味的状态。 　　他也许需要一杯酒，一杯咖啡，但绝不需要他人的陪伴，更不需要对话和倾诉。 　　所以，阿诺德不明白，路登先生要做什么。 　　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你知道时间相关的理论吗？” 　　两人坐在桌前，路登冷不丁开口，聊起一个无关的话题， 　　“在科幻作品里，与时间有关的题材长盛不衰，有循环，有过去，有未来……在时间上做文章，既能放飞自我，随心所欲，又能将想象力和现实完美结合在一起……” 　　阿诺德眉头微皱，不解道， 　　“我们是要进行文学上的探讨吗，路登先生？” 　　“不，当然不是，没必要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来做这种事。” 　　路登笑着点头， 　　“我想说的是，现实中，是否真的有人能操纵时间。” 　　“抱歉，这些理论我不太熟悉。” 　　阿诺德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谦虚说道， 　　“我只是一个管家，不懂的事情很多。” 　　“那就聊你懂的。” 　　路登丝毫不介意，继续拉着阿诺德聊着， 　　“假设现在的时间是一个点，将过去的时间，未来的时间串联起来，这些点最后组合成一条线……” 　　说着，路登竟然真从手中变出一根线来。 　　不对，他手中的东西比寻常的毛线要更粗一些，甚至比一般的绳子还要粗。 　　路登拿着这根绳子，指着中间的一点， 　　“假设这里就是现在，左边是过去，右边是未来。” 　　阿诺德微微点头：“然后呢？”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过去的事发生变化，随后未来也慢慢改变？” 　　阿诺德笑了，“如果过去的事真能发生变化，那么未来一定会发生变化。” 　　“我也是这么想的。” 　　路登继续说道，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未来可以影响过去，从而改变未来？也就是传说中的……穿越，时空旅行。” 　　阿诺德神色严肃了一些，正色道， 　　“这方面的科学研究应该一直都有，但机密级别太高，门槛也太高，至少我不清楚最前沿的进展……用通俗一点的回答，严格意义上讲，有理论可能。” 　　理论可能，这四个像是一个笑话，逗乐了路登。 　　路登忽然说道， 　　“我有一个朋友，记性很不好，总是会忘记一些事，准确来说，他把自己人生的绝大多数经历都忘了，上一秒他还在喝咖啡，眨眼间，他又出现在战场上……” 　　阿诺德迷糊了。 　　他们不是在聊时间吗？ 　　路登怎么又突然扯到‘我有一个朋友’这个话题上了？ 　　按照阿诺德了解的情况，路登的记忆力很好，这个朋友绝不是他自己。 　　“对这家伙来说，他其实没有‘过去’和‘未来’的概念，他的时间是混乱的，也是单一的。” 　　路登回想起遗忘者那张脸，据说他跟阿乌一起离开了。 　　“他的时间永远只有‘现在’这个刻度，他永远活在当下，不用背负过去的包袱，也不用展望未来……” 　　阿诺德恰到好处地说道， 　　“我们每个人都是活在当下，路登先生。” 　　“当然。” 　　路登又把话题扯了回来，看向桌上的长绳。 　　“来，搭把手，按住这里。” 　　按照路登的要求，阿诺德伸出手，按住了代表‘现实’的那一点。 　　随后，路登将代表‘过去’的那半截绳子提起，又将代表‘未来’的绳子也提起。 　　绳子两端，在一起打了一个结。 　　于是，这绳子便成了一个环。 　　变成环的绳子有很多用处，可以套马，可以牵牛，可以拉车，可以扬帆…… 　　路登拿起环状的绳子，如同加冕皇冠一般向自己头上戴去。 　　绳子比他的头更大一圈，自然不会落在头上。 　　绳子滑了下来，搭在路登的两肩。 　　路登两只手在胸前整理着那个绳结，他的手很巧，像是打领带一样，将本来宽大的绳环很快收拢了起来。 　　绳环当然不是领带，而是别的东西。 　　看上去……像是一个绞绳。 　　阿诺德表情凝固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他做出一个遵循本能的决定——什么也不做。 　　他静静地看着路登。 　　路登将绞绳又收紧了一些，扭动着脖子，想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如果过去和未来纠缠在一起，过去的事影响未来，未来的事又反过来影响过去，听上去是个很不错的点子，正如我们之前讨论的那样，哪怕在理论界，也认为这样的事存在理论可能……” 　　说到这里，路登忽然笑了。 　　“在如今的科研界，任何事都存在理论可能，他们走的太远，知道的太多，反倒不会那么坚定。” 　　任何事都有理论可能，那近乎等于没有理论。 　　路登将绳结顶在喉结上，眼神无比冷漠，这一刻，他不像套上绞绳的死囚，更像一个向风车发起决斗的落魄骑士。 　　路登的声音很冷，像是铁锤砸在水泥地上一般冰冷， 　　“这样的事，绝不可能。” 第四卷 无尽洞穴 第001章 真相快刀 　　未来无法影响过去？ 　　这是路登的结论。 　　也是爱圣最后传来的信息。 　　穷尽无数人力物力，用尽一切手段，最后得到的唯一真理——时间无法被愚弄。 　　既然时间无法被愚弄，那穿越又从何而来？ 　　为何路登这里过了一日，那个世界就过去了百年，千年，甚至更久？ 　　平行宇宙？ 　　不同时空？ 　　不，路登有一个更有简单，更有说服力的答案。 　　他们在同一片星空之下，时间也是相同，现在就是现在，未来就是未来。 　　至于时间流速为何不同…… 　　遗忘者已经给出了答案。 　　有人的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路登继续说道， 　　“我曾经见过一个世界，他们无法达到光速，却能让人以光的速度瞬间移动。” 　　阿诺德没有露出太多惊讶，附和道， 　　“哪怕以星云帝国的科技，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在无法抵达光速的条件下，以光速移动。 　　这已经脱离了科学的范畴，快进入神学了。 　　“没错。” 　　路登点头， 　　“所以，这是一个骗局，距离没有变，他们只是改变了个体对时间的感知，用来欺骗他们达到了光速。” 　　这件事，园长和一号曾经讨论过。 　　他们本以为，遗忘者的存在，是为了揭露美丽新世界的骗局。 　　但是，他们并未想过，美丽新世界为何存在。 　　为什么要有这个骗局？ 　　遗忘者也好，美丽新世界也罢，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为了揭开世界的真相而准备。 　　这个真相，爱圣是最先猜到的。 　　他能猜到，并非他有多特殊，或者多聪明。 　　而是因为，他有无数的时间和精力来研究这个问题，探寻答案。 　　一个问题思考久了，就会有无数回答，再接着将一个又一个回答排除，剩下的回答就不多了。 　　基础理论无法突破，时空的限制永远存在…… 　　很多人会认为，还有未知的领域没有探索，还有无限可能。 　　他们无法穿越时间，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 　　他们对未来是有希望的，眼里是有光的。 　　可爱圣提出另一个荒谬的想法： 　　如果……他们已经触碰到了天花板呢？ 　　如果，事情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呢？ 　　很多东西，远观时很矮，近看很高，攀登起来无望无际，真停下脚步时，惊觉已到了山巅。 　　时间无法被愚弄，无法改变，大河向东，一去不返。 　　在这个基础上，再去思考路登的存在，再去思考这种穿越的可能，再去思考时间的差异，很快就能得出结论了。 　　一个简单，合理，又荒诞的结论。 　　时间，是公平的。 　　路登‘以为’自己只离开了一天，启云却过了千年。 　　如何做到？ 　　很简单。 　　让路登的时间暂停就好了。 　　然后，静静等待。 　　时间每过去一秒，就有一秒过去了。 　　等一千年过去，路登自然能降临在千年后的启云。 　　顺其自然。 　　就这么简单。 　　启云上发生的一切，无数的历史尘埃聚集在一起，成为一部厚重的历史，然后，再把路登送回来，搅动风云，溅起无数尘埃。 　　这样，路登经历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美丽新世界所发生的的一切，都是为这一刻准备的。 　　他们经历的一切，被精心设计的所有环节，现实与虚拟所有的荒诞，都是为了这一刻！ 　　爱圣和路登自然没什么闲情雅致一起戏耍，演这么一出荒唐戏。 　　唯一能让路登留下，延缓去寻找女皇的步伐，只因为一件更重要的事——世界的真相。 　　爱圣告诉路登，自己可能发现了世界的真相。 　　但这真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真说出来，会招天谴的。 　　他害怕，畏惧，躲避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恐怖存在。 　　他嘲笑，戏弄，不屑这些伪装成至高无上的可笑小丑。 　　他只能以这种形式，在一场荒唐戏中，把真相透露给路登。 　　他相信，路登能够懂自己的意思。 　　如果路登这都看不懂，等他下次降临，爱圣会笑他一辈子。 　　至于爱圣得出的真相，究竟是真是假…… 　　爱圣也不知道。 　　这世上绝没有什么百分之一百把握的事。 　　凡事，都存在理论可能。 　　爱圣本就疯过，再疯一次也无妨。 　　就像他本就是个死人，自然无惧死亡。 　　一个又不怕死，又疯的家伙，自然能窥探出这癫狂世界的一角。 　　反正真相告诉了路登，路登自己信不信，信多少，都与爱圣无关了。 　　而路登返回的第一天，第一时间，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真相这把快刀，刺破眼前的世界。 　　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迂回，试探…… 　　什么都没有。 　　路登只是平静地说了出来。 　　因为不需要。 　　坐在路登对面的阿诺德，沉默着。 　　他本来可以笑着说，自己听不懂路登在说什么。 　　阿诺德也可以推脱，说这些与自己无关，自己只是一个管家。 　　阿诺德有很多方法解决眼前的情况，更加稳妥，更加高效，也更加符合他的身份和能力。 　　他都没有选。 　　阿诺德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路登，回想着以前的事。 　　绞绳还套在路登的脖子上。 　　他右手拽着绞绳的一端，微微发力一抽，看似死结的绳结竟然散开，绞绳又回到了他手里，还是最初的模样。 　　这不是死结。 　　这是一个活扣，这是最简单的戏法，就像最高端的食材只选用最简单的处理方法。 　　路登将绞绳平放在桌上，如同一根笔直的尺丈量着时间。 　　过去就是过去，未来还未到来。 　　活在现在。 　　路登看向阿诺德，此刻的他好似杀完人的宝剑，虽已染血，却没了最初的锋芒，收回剑鞘时甚至带有几分暮气般的迟钝。 　　对方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猜到真相，是一回事。 　　验证真相，是另一回事。 　　这把刀被爱圣送到他手中，路登自然要用。 　　路登向后靠去，声音里透露着疲惫，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诺德沉默了几秒，长出了一口气，复杂的目光再次落在路登脸上，嘴角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双手抬起，缓慢鼓掌， 　　“精彩。” 第002章 七日游 　　掌声在屋内缓缓停息。 　　阿诺德和路登对视，双方都保持着默契，没有开口。 　　这种沉默，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阿诺德抬起双手，好似投降，苦笑道， 　　“您有什么想问的？” 　　路登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显然，出刀之后的结果，路登也拿不准。 　　这把刀既然被递到他手中，那就一定要砍出去。 　　目前来看，效果比预期要好。 　　“先来杯咖啡吧。” 　　很快，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出现在餐桌，水雾飘在两人之间，添了一分朦脓。 　　路登没有喝咖啡，而是缓缓开口， 　　“在这一次的经历结尾，我们有一次对话，人不少，他们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路登说的不是和秘书长那次对话，而是魔术师、安息日等人找上门那次。 　　他们问了好几个问题，但很简单： 　　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 　　你是谁，从哪来，到哪去。 　　眼下，路登想要问的问题，也这么简单。 　　“我是谁？” 　　阿诺德嘴角翘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请允许我暂时保密，我们还有一段时间要相处，过早揭开这个秘密，只会让大家相处的更加尴尬。” 　　路登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从哪来？” 　　阿诺德眼神陷入追思，似乎无数画面从他面前走过，走马灯一般看完自己这一生，弄清楚自己从哪来这个问题。 　　“我……算是启云人吧，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 　　阿诺德承认地很坦然。 　　启云。 　　这两个字，路登从未向任何人提过，却从阿诺德口中说出。 　　这已经说明很多问题，给出了很多答案。 　　记忆，没错，就是记忆。 　　阿诺德缓缓点头，继续说道， 　　“路登先生，你可能没有尝过永生的痛苦和折磨，当然，我们都知道，这可能是一种‘伪造’的永生，请允许我先忽略这些小错误，继续称之为永生。” 　　得到路登的认可后，阿诺德解释道， 　　“永生者不会生病，大脑更不会出问题，但漫长生命会带来近乎无尽的时间，不，甚至不需要那么长的世界，只要五百年，大脑里的记忆就会乱成一团浆糊……记忆会混乱。” 　　路登立刻明白过来， 　　“你是说，你会选择遗忘一些记忆以保持清醒，那些记忆可能储存在你大脑中，但你不会每时每刻全部回顾？” 　　“没错。” 　　阿诺德点头， 　　“哪怕是正常人，成年后，也不会记得三岁时某日晚饭吃了什么，对永生者来讲，回忆一段记忆，就像回忆某顿饭吃了什么一样，努力想一想，兴许能记起。” 　　路登笑了， 　　“这样一来，还未发生的事你就不会记起，一旦事情真的发生了，你就可以回忆起来了，我说的没错吧？” 　　阿诺德点头，“是这样的。” 　　如果世界的真相真如路登猜想的那样，代表他伸出一个‘大型的楚门世界’之中，演员不止路登一人，就连这些永生者也被蒙在鼓里。 　　这是一场规模超出想象的荒唐戏。 　　当然，一开始的范围会比较小。 　　比如，路登在‘现实’，只需要改变他周围的环境就好了。 　　路登在‘启云’时，也只需要把一个星球与世界隔离，就能让这出戏演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要解决掉矛盾的地方，尽可能让一切看起来合理一些。 　　阿诺德感慨道， 　　“如果不是您点破世界的真相，我肯定想不到这一点。” 　　路登瞥了他一眼，笑着摇头，“说谎。” 　　“果然瞒不过您。” 　　阿诺德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说，他们营造出的世界里，在‘现在’这个时刻，我的身份和地位，咳咳，着实不低，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总该享受享受吧？” 　　哪怕不用阿诺德说，路登也能猜到这一点。 　　站在阿诺德等永生者的视角，真相一开始的模样是这样的： 　　路登是一个有‘穿越时空’能力的家伙，他穿越到古代，大闹一场，留下了无数火种，还有一批又一批永生者，而这些永生者在漫长岁月中建起了星云帝国这个庞然大物…… 　　但是，这个真相未免有点太简单了。 　　时空穿梭？因果循环？ 　　真有人相信这么荒诞的事？ 　　他们信或不信，都不会表现在表面。 　　阿诺德是第一个接触路登的永生者，也是第一个听见路登口中真相的人。 　　因此，他可以和路登讨论这个话题。 　　两人都心知肚明，不管‘幕后黑手’是否存在，此刻两人还能坐着对话，说明对方暂时没有干预的意愿。 　　若是要干预的话，随时都可以，而且干预越早，效果越好。 　　更何况，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真人秀，若是真有人在看这场秀，两人的表演应该是剧情的高潮才对。 　　观众们总是喜欢跳出俗套的剧情，他们喜欢这种陌生的刺激感，去体验自己从未感受过的人生。 　　“至于到哪里去……” 　　这个问题，阿诺德还真有想法。 　　“还记得您的同学吴A怡吗？” 　　路登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人来， 　　“你是说吴顾教授的亲戚吴A怡？我记得她发过一份邀请，和吴顾教授的葬礼有关，怎么，吴教授的死和永生者有关？” 　　阿诺德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吴A怡，路登很快把这些细节串联了起来。 　　“没错” 　　阿诺德坦白道， 　　“吴顾发现了一颗星球，根据返回的信息，极可能是启云当年的母星，我们走的太远，早就忘了母星的坐标，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发现……”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吴教授的死。 　　在路登看来，他大概会被灭口，然后又被复活，因为永生者还有问题要问他。 　　路登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去那颗母星？” 　　“没错，其他永生者也会在终点等您，如果这个世界真有真相的话，我想也只会在那里揭开，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舞台了。 　　那颗星球离我们的距离并不算远，乘坐飞行器只需要七天时间就能抵达，这七日的旅途也许短暂，但我向您保证，一定足够精彩。” 　　阿诺德说完，停顿了一下，目光又一次投向对面， 　　“准备好了吗，路登先生？” 第003章 第一站，莫比乌斯星 　　准备好了么？ 　　“生活从不会等你准备。” 　　路登问道， 　　“我需要收拾东西么？” 　　“不太需要……吧？” 　　阿诺德环顾一周，表情有些古怪。 　　他很想说，就你这个穷鬼这点家产，还不够给飞船发动机点一次火…… 　　当然，永生者嘲笑路登钱少这种事，阿诺德还是做不出来的。 　　钱，或者任何代表财富的符号，对他们来讲都没有意义。 　　时间才能代表价值。 　　更准确的描述，只有当下的时间才值钱。 　　路登简单收拾了一下，飞船已经停在了屋外。 　　这艘飞船很有古典风格，和最早期的汽车一样。 　　从外面看，空间并不大，路登坐了进来，才发现别有洞天。 　　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不，这里的面积比他的房子还要大。 　　路登环顾一圈，并没有露出太多惊奇的表情。 　　阿诺德有些失望，他还准备靠科技给路登一点小小的震撼。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空间依旧是一辆车的大小，和寻常的SUV没有什么区别。” 　　路登在车内闲逛，随口说道， 　　“我看见的景物，一部分是真实的，延展出去的空间都是虚拟成像。但如果我想要从这里走到这里……虚拟的景物会瞬间变成真实，而我之前所在的地方，同时会转变成虚拟？” 　　“没错。” 　　阿诺德点头， 　　“我们在物理学上的突破并不多，这两座大厦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牢靠。” 　　看上去高科技的东西，原理却异常简单，只要能想清楚运转逻辑，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 　　还是那句话，用最简单、最可靠的东西，去搭建一个看似科技极度发达的世界。 　　也只能这么做。 　　路登笑了， 　　“也就是说，我无论走到哪里，其实都在原地打转，更准确地说，是在车内打转。” 　　这样的东西，在路登那个年代，叫跑步机。 　　阿诺德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在操作台简单操作了一番，设定好了目标和航线。 　　路登注意到，他们的航线很有趣，飞船会先跳跃到一个坐标点，但并非终点，可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十光年。 　　空间跳跃这种事，路登经历的次数并不多，是星云帝国的超光速航行手段之一。 　　优点是速度快，价格便宜。 　　缺点则很明显，每一次跳跃之间的距离必须超过10光年。 　　路登有两个问题， 　　“为什么不直接跳跃到终点？七天我们能走完这几十光年？” 　　如果这七天的旅途中，依旧要进行空间跳跃，为什么不干脆一步到位？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节约成本。 　　阿诺德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提起另一个话题， 　　“您很喜欢的作品《沙丘》里有一件反常识的事，高科技的社会却用冷兵器作战。” 　　“我当然记得这个设定。” 　　路登回忆道， 　　“他们的屏蔽场可以抵挡所有的攻击，尤其是针对高速攻击，防御效果特别好，因此选用冷兵器作战，反倒会因为速度太慢被防护罩无视……说实话，这个设定很奇怪，但作为一部科幻作品，没必要苛求太多。” 　　路登很快明白过来阿诺德的意思。 　　对方并不是要和他探讨一部作品，而是解释原因。 　　“你是说，光速和超光速的航行本身会给文明带来威胁，就像一种攻击，为了自我防御，文明星域都会建立起对应的‘屏蔽场’，来阻拦超光速航行？” 　　“没错。” 　　阿诺德点头， 　　“大部分文明星域都这么做，不然太危险了。当然，文明星域的数量虽然多，但和整个宇宙相比，只能算是沧海一粟。 　　他们封锁了一些空间，让我们无法以最快速度直接抵达终点，我们必须以亚光速通关一些封锁区域。” 　　换而言之，阿诺德规划出来的航线，已经是最快的一条路。 　　路登自然没有意见。 　　飞船微微震动，路登知道，他们上路了。 　　准确来说，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飞船启动完全可以做到无震动。 　　这种震动反倒是负优化，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做出来的功能，一方面是为了提醒乘客，飞船已经开始运转，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迎合路登的习惯。 　　在这种细节上，阿诺德做的都很好。 　　他是一个称职的管家。 　　场景变化，路登和阿诺德坐在沙发上，两人面前各自摆着一杯饮品。 　　其实他们没有那么喜欢喝东西，只是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聊天，若是桌上不摆放点什么，总感觉有些枯燥和尴尬。 　　路登抿了一口茶水，感慨道， 　　“我本以为，说出真相之后，我会经历一些不愉快，你知道的，比如被当做精神病人之类的。” 　　为了这一天，路登甚至专门住了一段时间疯人院！ 　　提前模拟了属于是。 　　阿诺德则笑着摇头，解释道， 　　“您说笑了，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如果整个世界真的有剧本，真的有一只幕后黑手，也许他们会这么做，把路登关进精神病院，说他疯了，然后没日没夜地折磨他。 　　但是， 　　没必要。 　　大家都是同台演出的演员，如果真想真如路登说的那样，那大家差不多都是小丑一般的存在，谁也不比谁高贵，更没必要去折腾路登。 　　他们坦然接受这个真相，然后带着路登一起踏上寻找更深层真相的道路。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过去和现在的统一。 　　他们再次并肩作战。 　　“您也许需要稍微准备一下。” 　　阿诺德开口， 　　“我们马上会开始空间跳跃，跳跃后，我们会出现在X坐标附近，我们需要穿过的第一片封锁区，所处的星域是莫比乌斯星域。” 　　莫比乌斯？ 　　路登脑海里立刻跳出一个环状的纸条，正面和反面都只有一个面。 　　阿诺德如同导游一般介绍道， 　　“莫比乌斯星域的文明相信，他们掌握了时空穿越技术，当然，这项技术只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对于他们来讲，过去现在未来都在同一刻，当他们掌握时空穿越技术后，这种折磨就开始了，永无止境。” 　　路登皱起眉头，“星云帝国下还有这种文明存在？” 　　站在星云帝国的角度，莫比乌斯星域似乎有些落后了。 　　“当然，星云帝国很包容，只要不违反星云宪法，一切都可以被允许。” 　　阿诺德说话间，飞船再次微微震动，提醒着乘客，空间跳跃已经完成。 　　路登的前方出现一个窗口，窗口里，一颗泛着淡红色光芒的星球悬浮在无垠的宇宙之中。 　　“这是您的第一站，莫比乌斯星。” 第004章 穿越时空的对话 　　没有提前发送任何信号，飞船就这样闯入了莫比乌斯星。 　　哪怕路登经历的星际旅行不多，他也知道，这样的行为绝不正常。 　　即使大家都属于星云帝国，彼此之间也会有争端，甚至会有战争。 　　星域文明设立封锁区，本就是为了保护自己。 　　可在飞船面前，不需要提前检查，不需要解除武装……什么都没做，就这样直接出现在莫比乌斯星。 　　这种保护如同虚设，那封锁区的意义在哪？ 　　很快，路登得到了答案。 　　从外面看，莫比乌斯星散发着淡红色，等靠近之后，路登才注意到这些红色其实是由一盏盏闪烁的灯组成的，整个星球有上万亿这样的灯泡。 　　它们的灯光并不刺眼，甚至很温和。 　　这些灯不像死物，飞船降落前，它们甚至会主动挪动位置，腾出一片空地来。 　　这颗星球的环境恰好适合人生活，因此路登不需要穿戴宇航服，虽然这类东西如今做的十分轻盈，不再笨重，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穿在身上只像是一层薄膜，甚至无法被感受到。 　　但如果可以的话，谁又愿意多一层膜呢。 　　路登和阿诺德走下飞船。 　　环顾四周，除了一望无垠的红灯以外，路登没见到任何活人。 　　“这是一个无人的星域文明吗？” 　　阿诺德摇头，“很快就来了。” 　　什么要来了？ 　　路登没有询问，让整件事保持着神秘感，使得自己更加期待。 　　最接近他的红灯闪烁频率开始变化，立刻吸引了路登的注意力。 　　红灯闪烁了42次，忽然变成了蓝色。 　　蓝色灯亮起的瞬间，灯旁边多了一个人影。 　　这人影突兀出现，好像一开始就在那里。 　　这人的脸很模糊，根本看不清模样，却能看出表情来。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至于身型，成年男子的体型，1米8不到，挑不出什么毛病，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对方看着路登，没有任何惊讶，像是和多年的老友打招呼一般，平淡说道， 　　“来了？” 　　对方说的当然不是通用语，但路登随身携带的翻译可以让两人无障碍交流。 　　“来了。” 　　路登点头，又忍不住有些好奇问道， 　　“你认识我？” 　　那人自然答道，“当然认识。” 　　路登笑道，“那我是谁？” 　　那人感觉莫名其妙，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路登也感觉莫名其妙， 　　“你既然认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没好气说道，“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是谁？” 　　路登愣了一下，关于对方这句话，有很多种解释和猜想，能够分析出很多信息。 　　面对如此多的猜想，路登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直接问对方。 　　“你为什么这么说？” 　　路登生怕自己问的不够仔细，补充道， 　　“你既然认识我，又不知道我是谁，难道说我在不同的时间是不同的人？” 　　那人笑着摇头， 　　“你不用说这么详细，我听得懂问题。” 　　说完，他耐心解释道， 　　“你还没掌握时空穿越的能力，还没有‘超脱’，因此你的时间线是混乱的，没错，你在不同的时空是不同的人，所以我不知道现在的你到底是谁。” 　　时空穿越？ 　　超脱？ 　　路登抬头看去，望向一望无际的灯光海洋，感觉后脊微微发凉， 　　“这里的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掌握了时空穿越能力的人？” 　　“当然不是！” 　　那人尖叫道， 　　“你把这能力当什么了，路边的大白菜吗，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能掌握！” 　　显然，时空穿越是一件很罕见的东西。 　　任何掌握能力的人，都值得自豪。 　　路登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笑道， 　　“那请问有多少人掌握了这项能力？” 　　这次轮到那人不好意思了。 　　他摸了摸鼻子，无奈说道， 　　“所有人都掌握了。” 　　路登仿佛没听清，重复问道，“什么？” 　　那人不耐烦重复道， 　　“我说！所有人都掌握了！该死的，你这家伙是故意的！你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我就不该来见你，你这让人讨厌的混蛋！不管什么身份，你总是讨厌极了！” 　　路登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有一种奸计得逞的得意。 　　那人说的没错，路登确实知道这个答案，才问出这个问题。 　　其实，答案很简单。 　　阿诺德已经告诉路登，这里的人掌握时空穿越之后，他们的‘过去’‘现在’‘未来’融合在了一起。 　　换而言之，路登眼前这家伙，能够看到无限远的未来。 　　当然，这是他自认为的。 　　既然如此，若是把掌握穿越时空的能力视为一种可训练的能力，那么在足够远的未来，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掌握这项能力。 　　无法掌握的人们？ 　　他们会死掉，会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换而言之，路登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一定是‘所有人’。 　　路登继续问道， 　　“我以前也来过这里吗？” 　　那人点头，“当然来过。” 　　路登又问，“以前的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那人又开始不耐烦了，任凭谁回答同一个问题成百上千次都会不耐烦， 　　“你来这里是为了离开，拜托，你能换一些问题吗，这个问题刚才你已经问过了，不，你又问了一次，该死，你就不能早点掌握穿越时空的能力吗，你分明很有天赋的！” 　　那人虽然和路登在对话，可又好像和许多人在同时聊天一样，语气中满是不耐烦和恨铁不成钢。 　　来这里是为了离开？ 　　路登若有所悟。 　　他换了个一个问题， 　　“你是谁？” 　　听着路登的问题，对方笑了， 　　“在询问别人前，不应该先介绍自己吗？” 　　他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固定的。 　　可路登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每次都不一样。 　　你是谁？ 　　这个问题，本该很好回答，路登却陷入了沉默。 　　他看着不停闪烁的无数灯泡，这些光亮在眼前编织成一张网，这张网上有无数画面，最后汇成路登的一生，如同跑马灯一般。 　　我是谁？ 　　路登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是穿越前的路登？启云的路登？神邦的？ 　　路登眼前的所有画面，最终都定格在了类似的图案上。 　　他被挂在一个路灯上，如同死狗一般。 　　看到这一幕，路登似乎有了答案，嘴角微微翘起。 　　“我是谁？” 　　路登带着笑意回到， 　　“一个路灯上的亡魂罢了。” 第005章 自问自答 　　亡魂？ 　　“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回答，先生。” 　　那人笑了， 　　“您不好好回答，那我也没法回答您。” 　　路登并没追着这个问题不放，很快有了新的问题， 　　“你掌握了穿越时空的能力对吧，此刻的你，应该正在做无数件事，因为你的时间叠加在一起嘛，同样的道理，你应该和无数个我正在对话？” 　　那人冷哼一声，没好气说道，“你也知道？” 　　路登翻了个白眼，强调道， 　　“你能不能态度好一点，我这不是在为你考虑嘛！” 　　“切！” 　　在他看来，路登如果真为他着想，就应该好好学习如何时空穿越！ 　　路登分明是有这个天赋，能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却始终不肯加入。 　　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路登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一看到这个笑容，阿诺德就知道要糟。 　　这家伙，指不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路登问道，“你想不想更轻松一些？” 　　那人警惕道，“你准备干嘛？” 　　路登脸上笑意更盛， 　　“放轻松，掌握穿越时空能力的人是你，从生物的维度来讲，你比我高一维，低维生物怎么可能伤害高维生物呢，一幅画能伤害看画的人吗？” 　　这话……倒是没错。 　　只是，在那人的眼前，有无数个路登同时在和他说类似的话…… 　　这真是个恐怖的家伙。 　　也正是因为这种恐怖，他才会认定路登很有天分。 　　“其实，帮你的方法很简单。” 　　路登说出了自己的方法， 　　“等这段对话过后，我会保持沉默，你面前无数时空的我都会沉默。” 　　那人不解道，“你沉默了，我们还怎么对话？” 　　路登认真答道， 　　“你来问。” 　　“我来问？” 　　那人更迷糊了， 　　“谁来回答？” 　　“你来回答。” 　　那人皱起眉头，不明白路登的意思。 　　“你肯定知道我想问什么问题，因为在无数时空的我们已经对话过无数次，你也知道问题的答案……” 　　路登耐心解释道， 　　“在20秒后，我会保持沉默，直到离开这个星域，所有时空的我都会保持沉默，这样一来，你只需要说同样的话，来应对所有的我。” 　　在那人看来，时空是无数个堆砌起来的，因此他要应付无数个路登，自然疲于奔命。 　　路登的解决方法很简单，他先保持自己的不变。 　　无数个路登都能想到这方法，无非是早晚的问题。 　　所有路登都沉默，意味着画面的一半已经固定。 　　而画面的另一半，本就是固定的！ 　　所有画面，都是一模一样的。 　　无数时空变得一模一样，叠加在一起，还是一幅画！ 　　“竟然能这样？！” 　　那人怪叫一声，似乎很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想到这个方法。 　　一旁的阿诺德看向路登，目光中透露出赞赏。 　　不愧是你，路登先生。 　　莫比乌斯星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和平淡，这里充满了看不见的危险和障碍。 　　危险的地方在于，这颗星球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它有一个能够自我融洽的逻辑闭环，用来说服所有访客。 　　一旦路登接受对方的理论，认可对方说的这套‘时空穿越’说法，甚至开始学习掌握。 　　那么，路登的结局很简单，他会成为这颗星球的一部分，无数闪烁红灯里的一盏。 　　这个陷阱，危险性，不高不低。 　　根据过往的大数据分析，越是聪明的人，越是研究哲学的人，越容易掉入这个陷阱里。 　　这一点，阿诺德对路登有信心。 　　他相信路登先生，绝不会倒在这里。 　　他们的旅途还长，足足七日，至少七个星域文明在等着他们。 　　路登先生绝不会倒在第一站。 　　至于说障碍，是因为很容易无功而返。 　　和这里的人对话，对方说的东西总是很杂，回答也不会一定好理解，提出的问题也稀奇古怪。 　　别说聊上一天，就算是聊上十年，百年，说不定都没办法拿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路登用了一个很巧妙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不需要自己提问。 　　让那人自己来问，自己来回答。 　　不仅如此，路登还要加上限制条件，尽可能让对方提供有价值的信息，以免对方说车轱辘话，拖延时间。 　　路登强调道， 　　“5秒后我会彻底沉默，我只会听你问自己三个问题。” 　　三个问题？ 　　那人表情有些尴尬。 　　他本来打算抛出来一些钩子，吸引起路登的兴趣，让路登花费更多时间来了解‘时空穿越’，最终加入他们。 　　谁曾想，路登压根不上钩！ 　　想养我的鱼？ 　　没门！ 　　路登只给对方三个问题的机会，问完，如果不能说服路登，就一拍两散，各回各家。 　　那人知道，自己必须拿出点真本事来。 　　问题和回答一样重要。 　　只有好的问题，才能有更好的回答。 　　路登闭上了嘴，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那人，等待对方自问自答。 　　“第一个问题。” 　　那人模仿路登的口吻，沉吟道， 　　“你们的时空穿越是否是骗局？所有时间叠加在一起，这种事没有任何理论支撑，而且叠加之后，你们就像一个莫乌比斯环一样，陷入永远的循环，这种逻辑自洽的说法，符合骗局的基本特征……” 　　换而言之，路登压根不信他们能做到这种事，把他们当骗子了。 　　那人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最先回答的问题，就是取得路登的信任。 　　问完了。 　　路登没有任何动作，依旧静静看着对方，等待回答。 　　这个问题不错，但也仅仅限于不错。 　　那人轻松给出了回答， 　　“这并非逻辑自洽，而是我的真实感受，就比如现在的我，能同时和如此多的你对话，这些你，有些来自过去，有些来自未来。你之前的说法很对，我们不是一个维度的生物，我说的很多东西你可能无法理解，但你亲自来体验一下，就会知道其中的奥妙……” 　　说着说着，他自己沉默了。 　　沉默伴随着笑意，那人自嘲道，“这种回答没法说服你对吧？算了就当我浪费一次机会好了。” 　　第一个问题，已经被浪费了。 　　第二个问题，要慎重再慎重。 　　就像打BO5已经输了一局，第二把的BP自然要严谨一些，不会头铁地继续上一把的BP。 　　那人思来想去，从无数路登问过的问题里，选出了最简短，也是分量最终的一个， 　　“你觉得你们的福报是什么？” 第006章 已经品鉴的够多了 　　福报是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是路登想问的，路登也很期待对方的回答。 　　那人早有准备，答道， 　　“对于我们来说，福报就是让更多的人加入我们。还记得我们刚刚聊的那件事吗，到最后，人们都会成为我们，活着的人都会掌握时空穿越的能力，那就是天堂……真是等不及了……” 　　他就差直接说，让时间加速，大家一起上天堂好了。 　　听到这个回答，路登并不意外反倒有些失望。 　　正是因为不意外，他才失望。 　　他大概知道对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方没有真正掌握时空穿越的能力，更没有从三维生物进化到四维生物。 　　他们只是被科技进步蒙蔽了双眼，一个编织好的骗局如同蜘蛛网一般，把所有人都囊括进去了。 　　最后一个问题，路登觉得没必要再问了。 　　所谓的莫比乌斯星，依旧只是一颗普通的星球，在这里留下的人们，只是这个骗局的牺牲品罢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留在原地，等待第三个问题。 　　那人似乎猜到了路登反应，第二个问题的回答也很快结束了。 　　第三个问题是最简单的一个问题。 　　这一次，那人没有模仿路登的口吻，而是像真正的自问自答， 　　“如果我真的掌握了时空穿越的能力，为什么我没有预见这场对话？” 　　那人的眼神里出现了些许迷茫，模样渐渐清晰起来，路登已经看见他五官的轮廓。 　　这是，那人身后的蓝灯，闪烁了一下。 　　他的模样再次模糊，语气也变回之前的不耐烦， 　　“好了，你的问题问完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快些走吧！” 　　他本就不是一个好客的主人，对路登一次又一次地造访格外不满。 　　最后一个问题虽然问了出来，但他没有给出答案，反倒迁怒于路登，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 　　面对迁怒，路登没计较什么，只是笑了笑，向对方微微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路登和阿诺德返回了飞船。 　　蓝灯旁的人影消失不见，灯光又变成了红色，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 　　飞船走了。 　　只立下莫比乌斯星上无穷无尽的红色灯光，有规律地闪烁着，如同呼吸一般。 　　滋滋—— 　　先前与路登对话的那盏灯，又开始闪烁了。 　　它在红和蓝之间不停变幻，剧烈挣扎。 　　“砰——” 　　伴随着轻微的爆炸声，一缕白烟升起，灯泡彻底不亮，碎成无数碎片，落入土中，与地面融为一体。 　　万亿灯泡之中，一个灯泡的消失，就好像大海里蒸发了一滴水，没有任何影响。 　　莫比乌斯星，依旧沉浸在这种静谧之中，灯光如深夜的河水缓慢流淌。 　　飞船消失在天边。 　　飞船上，路登和阿诺德站在窗边，看着一点点变小的莫比乌斯星。 　　“这算什么？” 　　路登好奇问道， 　　“考验么？” 　　刚刚在莫比乌斯星的对话，没有给路登太多启发。 　　这个陷阱并不高明，路登又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除非有理论上的突破，否则很难动摇他的观点。 　　“不，只是一些有趣的东西罢了。” 　　阿诺德递来一杯酒水，算是庆祝， 　　“作为七日游的开胃菜，难道您不打算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路登再次看向那颗死寂一般的星球， 　　“有什么好说的，他们的科技水平很发达，比启云当年要发达的多，但科技水平从来不与道德水平、认知水平有关。 　　哪怕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依旧会有愚昧和无知。 　　当然，我不是要批判什么，我只是在陈诉一种现象，一个客观事实。 　　拥有高科技的封建皇朝，你难道没见过？” 　　“当然见过。” 　　阿诺德点头，附和道， 　　“皇朝所求，无非就是千秋万代，一代代把江山传下去。 　　科技的发达与否，只是影响皇朝的管理手段，就好比，在古代用书信传递信息，到了现代用网络传递信息。 　　当然，信息传递的效率也会影响很多东西，但是这并不影响封建的本质。” 　　路登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没错，这颗星球哪怕科技水平再高，依旧难掩其封建的本质，有一点他们也许说对了，他们的过去和未来融合在一起，因为他们是永恒不变的，他们根本没有历史这种东西，即使有，他们的历史上也只潦草地写着一两句话。” 　　一个封建、腐臭的星球，却拥有极高的科技发展水平。 　　这在某些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事实上，这样的事，绝不在少数。 　　科技的发展，不一定会带来福报，也可能带来灾祸。 　　飞船离开了莫比乌斯星域，又一次开始空间跳跃。 　　“到下一个星域文明需要多花费一些时间。” 　　阿诺德有些无奈，并非旅途的时间要更久，而是他们在莫比乌斯待的时间太短了。 　　即便如此，路登依旧愿意配合，按照既定的行程去走。 　　他已经放弃了福报模拟，不会再进去模拟的世界。 　　而这一趟旅行，花费七天，路过七个星域文明，对他来讲，就像是领略不同的风采，见识宇宙和文明的神秘与魅力。 　　旅行，本就是这样的事。 　　路登已经等了足够长的时间，不在乎多等这几天。 　　按照阿诺德的建议，路登去睡了一觉。 　　睡醒时，阿诺德已经做好了晚餐。 　　“来点当地的特色吗？” 　　“乐意至极。” 　　路登很快就后悔了。 　　阿诺德端来一个巨大的银盘，盘子上扣着一个圆盖，看不清盘子里装着什么。 　　等阿诺德揭开盖子，银盘里，一只淋满酱料的巨型虫子正在蠕动，空气中散发着诡异的香甜。 　　阿诺德介绍道， 　　“诺之丁虫活刺身，是我们下一站星域文明最出名的美食，它的肉质有着奇特的香味，入口即化，口感极佳，任何品尝过的人都对它赞不绝口……前提是能吃下的话。” 　　路登嘴角微微抽搐，他虽有着大吃货国的血统，可眼前的东西着实有些让他难以下咽。 　　路登将手边的刀叉拿起，又放下。 　　他没有吃任何东西，却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路登沉声道， 　　“端下去吧，已经品鉴的够多了。” 第007章 虫族的诞生 　　虫子被端了下去。 　　即便如此，路登依旧会感受到胃部稍有不适，他也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简单喝了点茶水充饥，垫了垫肚子。 　　路登立刻把注意力放回正题， 　　“你是说，我们的第二站，会是一个虫族文明？是我理解的虫族吗？” 　　阿诺德笑了，“首先，您要介绍一下，您理解的虫族是什么。” 　　路登一时语塞，耸了耸肩，无奈道， 　　“总不会只是一群虫子吧？” 　　“还真就是一群虫子。” 　　阿诺德反问道， 　　“在虫子眼里，一群猴子都能构建出璀璨的文明，虫子为什么做不到？” 　　路登抬起手，无意在这个话题上与阿诺德争论，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否像科幻作品里那样，有一个女王的角色支配着整个族群，族群的一切事务，都以女王的利益为标准来衡量，她拥有无限的权力，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不用承担任何义务？” 　　阿诺德点头，赞同道， 　　“很接近了现实了。” 　　这一次，轮到路登不解了。 　　不解的原因很简单……当一切都契合文学作品的想象，反倒透露着诡异。 　　过度巧合，一般来说只有一个解释——人为干涉。 　　看着路登的迷茫之色，阿诺德再次点头，印证了路登的想法， 　　“没错，就是人为创作出来的，他们不是自然界的产物，而是在科技足够发达后，人类利用科技创造出来的一种生物。” 　　科学技术的发展，总能带来稀奇古怪的东西。 　　古代人永远无法想象，有人会发明出机关枪这种东西，用来大规模屠戮同类。 　　路登若有所思， 　　“设计出虫族，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星际旅行和探索。” 　　阿诺德介绍道， 　　“星际旅行是极其枯燥乏味的，要知道，哪怕解锁了光速航行，1光年的距离也要行驶足足1年时间！ 　　几光年的旅行，在星际旅行中都算是短程。 　　在漫长的旅行时间内，船员总会躲进虚拟世界，各种意外难免出现。 　　根据统计，人们惊讶地发现，船员越少，航行越稳定，因此，减少船员成了星际探索的趋势……” 　　说到这里，路登立刻明白过来，接过话题， 　　“最好的情况，是只有一个船长，他能替代所有船员的功能……就像虫族的女王一样，当然，只是组织结构像，当时的模样上还是有区别的，我们称它为‘舰长辅助器’。” 　　让AI来接手，显然不太合适。 　　并非AI做不到，而是AI的成本太高，AI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事上。 　　探索星辰大海这种小事，就交给血肉之躯的凡人吧。 　　反正他们的时间也不值钱，只需要少量的能量供给，就能完成星际航行。 　　AI最先淘汰的，不是重复的机械劳动，而是有高附加值的工作。 　　“没错，虫族的诞生起源于一个工具，类似玩网游一样，人们带着头盔，接入神经网络，然后操纵着无意识的机器人和各类操作器，辅助进行星际旅行。” 　　阿诺德回忆道， 　　“这样发明把星际探索的成本降到了最低，星辰大航海进入新的时代，可惜，好景不长……” 　　听人说故事，最怕的就是这四个字‘好景不长’。 　　可这世上的事，恰恰都逃不过这四个字。 　　好景不长。 　　“星际航行的船开始失踪，一辆，两辆，人们一开始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毕竟这是星际开荒，收益的同时伴随着风险，这是很正常的事。” 　　阿诺德脸色严肃了起来，沉声道， 　　“可渐渐地，失踪的飞船越来越多，甚至有一整支舰队失踪！我们立刻启动了调查程序，并把这件事设为最高级别，优先调配资源。” 　　结果，没有出乎意料。 　　舰长辅助器产生了自我意识，原本的工具，突然变成了智慧生物，还变成了虫族的丑陋模样。 　　他们在暗中蓄力，时刻准备反咬一口！ 　　失踪的舰队，自然都是他们在捣鬼。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人类文明，试探性地派出了一支舰队去查探虫族文明的情况，并且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准备发起总攻。 　　然后，大本营就收到消息： 　　这支舰队，把虫族文明剿灭了…… 　　双方的科技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虫族文明拥有的，只是一些不入流的民用探索船，以及最基础的智能计算机。 　　这些探索船确实可以光速旅行，可虫族根本无法理解这些船的运转原理。 　　这个稚嫩的文明，就像丫丫学步的婴儿坐在一辆高铁上，他是唯一的乘客，但无法理解周围的任何东西。 　　探索舰队随手消灭了虫族文明，回收了所有飞船，救出了为数不多的人质，顺手把他们人道毁灭了。 　　这些人，在人类文明这边都定义为失踪，失踪的人，一般都会被‘复活’。 　　而按照当时的法律，如果失踪的人再次出现，为了维护社会稳定，会直接杀死本体。 　　更何况，这些家伙被虫族感染，意识已经被入侵，留着也只剩下研究价值，根本不可能回归社会。 　　拿救出的俘虏做研究？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当然不是！ 　　因此，营救舰队毫不犹豫地对他们进行了人道毁灭，顺利完成了人质营救计划。 　　“……人质被妥善处理之后，根据手边的信息，我们对整件事的过程进行了回顾。” 　　阿诺德总结道， 　　“最开始创造出来的‘舰长辅助器’，拥有太多神经元，这些神经元过于庞大，庞大到足以生成自我意识，当然一开始是极其微弱的自我意识。 　　一旦人接入舰长辅助器，这道自我意识会立刻向人类学习，进化，变强……最后反过来影响，甚至是操纵舰长！” 　　听上去，像是一个AI意识的觉醒，反杀了人类。 　　路登继续听着。 　　“这些被操纵的舰长，聚集在一起，他们认为自己是一个族群，新的族群，不同于人类的族群，他们要把族群延续下去……” 　　生存，是他们的第一需求。 　　路登有一个问题不解， 　　“即便如此，他们不该变成天网、终结者之类的东西么，怎么最后变成了虫族？” 　　AI产生的自我意识变成了科幻作品的碳基生物群？ 　　这个转折也有点大。 　　“这个是一系列巧合构成的，或者说，是一种必然？” 　　阿诺德把诸多巧合拆解了出来， 　　“星际航行中，舰长辅助器可以生成很多无意识的躯体，这类躯体中，碳基生物的制造成本是最低的，你知道的，成本是最重要的事……” 　　“这些躯体本来是人类模样居多，他们自认并非人类，必须和人类区分开……” 　　“他们需要一种人类害怕的形象，从DNA里害怕的那种……” 　　“他们想要生存下去，不被消灭……” 　　“为了方便发展，他们操纵的大部分成员体型偏小……” 　　“一个星际迷把虫族的皮肤上传到了数据库，并把自己舰长辅助器改造成了虫族模样，没错，这个年代还有人在玩星际争霸，还夺冠了……” 　　“……” 　　将诸多巧合说完，阿诺德总结道， 　　“最终，经过一场友善的厮杀讨论，绝大多数存在死去，而仅剩的生存者……选择成为虫族。” 第008章 虫族女王 　　他们选择成为虫族？ 　　路登忍不住感慨道， 　　“世上绝大多数人无法选择。” 　　选择，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 　　从这一点上来讲，这个新生的种族，站在科技巨人的肩膀上，起点比大多数种族都要高太多。 　　可惜，还在起点的虫族，碰上了起跑多年的人族。 　　虫族：不公平！重赛！ 　　总之，人族文明一个平A，就消灭了这刚诞生的虫族文明。 　　探索舰队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们带回了一个卵。 　　这是虫族文明誓死保卫的东西，也是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根据鉴定结果，卵里有一个活的生命——新的虫族女王。 　　这个女王，和之前的虫族生命不同。 　　她完全由碳基组成，没有任何AI辅助，DNA也和人类完全不同。 　　换而言之，她是虫族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生命！ 　　按照AI的模拟，一旦孵化成功，她将具备之前虫族的所有优点，并抛弃了绝大多数缺点。 　　她是被设计出来的完美生命，既是虫族进化的起点，亦是终点。 　　“所以……你们决定孵化她？” 　　路登的表情玩味了起来，带着笑意分析道，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在虫族文明的计划之中？ 　　他们知道自己的起源，也知道人类文明的强大，更清楚双方一旦对抗，自己没有任何胜算，而种族的不同，让两种文明必须有一次碰撞。” 　　阿诺德点头， 　　“这些小家伙远比看上去聪明，他们用自己的死亡铺出了唯一的生路。” 　　换做其他文明，做这样的事，兴许还会有异议，内部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是，在虫族文明眼里，这样的事是天经地义。 　　为了女王去死？ 　　是他们的使命和荣耀。 　　路登轻飘飘说道，“真是丑陋的文明。” 　　不远处的银盘，正在蠕动的虫子，忽然开口， 　　“这样的评价，未免有失公允，路登先生。” 　　那个盘子被阿诺德端走了，但没完全端走。 　　毕竟，整个空间只有车厢那么大，能拿到哪里去？ 　　因此，这只虫子从头到尾听完了两人的对话。 　　没等路登看过来，阿诺德摊开双手，示意与自己无关。 　　“我早说了，这是请您吃的。” 　　路登没吃，虫子自然变成了窃听器，把两人的对话传入虫族女王耳中。 　　路登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他当然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有先前那句话。 　　他只是要一个直接沟通的机会。 　　路登看向不远处的银盘，开口问道， 　　“你能换个皮肤吗？” 　　这副模样，连下口都没办法下口，更别提聊天了。 　　这个虫子，当然不是一只普通的虫子，而是虫族女王。 　　女王链接着每一只虫子，操纵着他们，事实上，单个虫子没有太多的自我意识，只需要本能和服从。 　　对虫子来说，服从女王就是本能。 　　在盘里蠕动的虫子，无奈说道， 　　“这只虫子在设计最初没有这样的功能，因为那会影响口感。” 　　路登抗议道， 　　“不能换皮肤，为什么能说话？” 　　虫子耐心解释道， 　　“说话可以配合食用者的情绪，更好地得到反馈，调整这只虫子体内的激素水平来改变口味。 　　而且，食客很喜欢在食用过程中和我沟通，对他们来说，这是美食中的必不可少的环节……” 　　听到这里，路登的表情已经不自然了。 　　他看向阿诺德，目光似乎在问：你们这时代都这么变态的吗？ 　　吃饭还要和食物聊天？ 　　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路登的接受极限。 　　他还停留在，最新鲜的食材，在大草原上追着牛生啃牛肉。 　　试想一下，若是一人追着牛啃，还要和牛说话…… 　　嘶—— 　　路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忍不住好奇问道， 　　“咳咳……一般，吃饭的时候，你们都聊些什么？” 　　这个问题，换在其他地方，没有任何违和感。 　　可偏偏放在这里，带着一种细思极恐的惊悚。 　　因为，路登询问的对象不是食客，而是餐盘里的食物…… 　　对于这个问题，虫族女王坦然答道， 　　“不同的食客有不同的癖好，有些人喜欢听我唱歌，吃不同的部位可以匹配不同的音乐。 　　也有人喜欢让我求饶，求他们不要吃我，这就像玩游戏一样，他们有时候会回应我的哀求，放我一马，更多的时候则是玩累之后，把我一口吃掉。 　　还有人喜欢听我歇斯底里地咒骂他们，骂的越狠，他们越兴奋……” 　　路登：……6 　　这是什么顶级抖m？ 　　女王列举了很多用途，但概括起来却很简单： 　　吃喝玩乐。 　　在以前，这四个字代表四件不同的事。 　　但是，在这只虫子身上，这四件事可以变成同一件事。 　　路登的眼神微沉。 　　他很聪明，这种聪明并非是智商上有多高，计算能力有多强，而是指路登拥有一种能力，看破真相的能力。 　　虫族文明用自己的毁灭，为虫族女王换来了一条生路。 　　可这条生路，布满了荆棘和苦难。 　　虫族女王被孵化出来，虫族也延续了下来，他们实现了自己的第一需求——生存。 　　但是， 　　也仅此而已了。 　　他们的生存，是建立在耻辱之上的。 　　虫族文明是附庸，是玩乐的用具，是一件值得炫耀的战利品，是一段历史的见证者…… 　　他们，唯独不是一个被尊重的独立文明。 　　看着路登的表情，阿诺德猜到他在想什么，立刻解释道， 　　“路登先生，别忘了，星云宪法。” 　　这是一个没人被剥削的年代。 　　虫族文明是星云帝国的一部分，虫族女王自然不会被剥削。 　　以前，路登曾经狭隘地认为，这句话只是一句空谈，就像人越缺什么，越会强调什么。 　　后来，永生者的秘密在路登眼前揭开，路登明白过来，他们可能真的想创建一个无剥削的世界。 　　只是，有些事依旧会存在。 　　至少，他们真的在做这件事。 　　路登立刻明白过来，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虫族文明一开始的定位兴许只是一个玩物。 　　等星云帝国建立之后，虫族女王的地位也随之改变，恢复了自由，拥有了尊严。 　　换而言之，眼前的处境，是虫族女王的选择。 　　感受到路登的目光，虫族女王开口， 　　“想要活下去，我需要星云币，很多星云币。我会做很多事来换星云币，战场上冲锋，斗兽笼里厮杀，躺在餐桌上……说实话，我看不出这些事的区别。 　　我的孩子在战场上死去，只为了其中一方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目标，他的死可以说毫无意义，那些大人物更不会知道这些炮灰的死亡，对他们而言，这些只是数字罢了，用一把星云币就能换上不少。 　　同样，我的孩子死在餐桌上，可能价值更高一些，也更体面一些，至少它喂饱了一个人，陪一个人度过了一次愉快的晚宴，不是吗，路登先生？” 　　人吃人的社会，也许过去有过，也许未来还有。 　　这样的事，终究是不体面的，不能总说出口，让人挂不住面子。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人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可人吃虫的社会，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未来必定还是如此。 　　人天生就可以吃虫子，虫子有鲜美口感，有足够的蛋白质，还有诸多好处……其中最大的好处，便是虫子不是人，人吃虫子，无须为此内疚什么，更不用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吃虫的人甚至可以挺直了腰杆，环顾四周，骄傲地向世界宣告，自己是个能吃虫的人，迎来一片赞誉。 　　兴许，有些人天生就该吃虫子。 　　可惜，路登显然不是这种人。 　　看着餐盘里蠕动的虫子，听着对方的话，路登陷入沉默。 　　死在餐盘里的虫子，比死在战场上的虫子更有尊严。 　　至少，他们知道自己是被吃掉的，是被什么人吃掉的。 　　路登本戴着一顶帽子，是他很喜欢的款式。 　　此刻，面对虫族女王的问题，路登将帽子取下，放在胸前，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沉重， 　　“是这样的，女士。” 第009章 丑陋的文明 　　战场上的炮灰虫子也好，餐盘里的美味虫子也罢，他们都是虫子。 　　人瞧不起虫子，捏死它们就像捏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人又害怕虫子，这种害怕并非来自力量上的害怕，而是刻在DNA里的恐惧。 　　虫子也会咬人，也会吃人，也会吸人的血，啃人的骨，抢夺人的口粮…… 　　他们有毒，有害，绝大多数时候都给人带来麻烦，为数不多温顺的时候也仅仅是和人类井水不犯河水。 　　虫子，没被消灭过。 　　当然，这句话只是一段古老历史的总结，而非事实的陈诉。 　　科技发展到一定水平后，人可以消灭一切存在，他们能这么做，也确实这么做过几次。 　　人连自己都能彻底消灭，更别提小小的虫子了。 　　虫子，终究只是虫子。 　　餐盘里的虫子看向路登，它的眼睛很多，分作两排在脑袋上平铺着，大小不一，里面的瞳孔大小也不一样，看上去诡异极了。 　　眼睛足够多，不代表她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不用对方解释，路登也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眼珠是一个口感特别独特的地方，哪怕虫子也不例外，不同规格的眼珠是为了满足不同食客的胃口。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只虫子一定是世上最好吃的虫子。 　　因为，它生来就是为了满足食客的胃口，做了所有能做的事，考虑到了所有的情况，并把这些情况都处理的很好。 　　它唯独没做一件事——没有改变它丑陋的外表，依旧保留了虫族的外观，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知道你在吃虫子，时时刻刻提醒着食客，他们在吃的东西是虫子。 　　这种提醒是很有必要的。 　　吃虫子至少比吃人要好，好的多。 　　即便如此，路登还是无从下口。 　　虫子又开口了， 　　“路登先生，您真的不打算尝一口吗？” 　　路登苦笑着摇头， 　　“很抱歉，我可能注定不是一个能吃虫的人。” 　　他拒绝了。 　　在旁人看来，有很多人都是‘吃人’的人，路登这个背负恶魔之名的家伙，吃的人肯定格外多，历史书上都写着呢，白纸黑字。 　　他连人都肯吃，怎么可能不吃虫子呢！ 　　纵使他现在表现出不吃的态势，暗地里肯定也会偷偷吃。 　　人们这般想到。 　　可此时此刻，路登拒绝了吃虫这件事。 　　至少，他能为自己辩解两句，在这一刻他是没吃虫的，过去没吃过，至于未来会不会吃，路登说不准。 　　他自己兴许才是躺在餐盘里的虫子。 　　“真是遗憾……我本以为您是，没想到您不是。” 　　虫子语气里有失落，又有几分欣喜， 　　“我想，我们能成为朋友。” 　　不知她为何失落，又不知道为何欣喜。 　　路登脸上又露出苦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先前说的诸多虫子，在某些情景下，确实让人心生同情，怜悯，不忍，至少不忍亲口吃掉它们。 　　但是，正如阿诺德说的那样，路登先生有着惊人的本能，能够看破一切真相的能力。 　　漂浮在水面上的真相，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路登看见的事实，更加残酷，也更加真实。 　　虫子确实可怜，可虫子之上的虫族女王呢？ 　　她指挥着所有的虫子，她即是虫群，也不是虫群。 　　是她让那些虫子上战场送死的，是她把虫子送上餐盘变成了可口的食物…… 　　这场吃虫的饕餮盛宴里，她亦是食客中的一人。 　　当然，路登知道这么去评价虫族女王有些不太公平，可世上的事又怎么可能处处公平？ 　　她吃了虫子，指不定还吃了大头，她从这些虫子的死里获得最大的利益，虽然她是所有虫子的支柱，那些死去的虫子当然愿意为她去死，不仅觉得天经地义，甚至觉得光宗耀祖。 　　虫子的祖先会为了女王去死，虫子会为了女王去死，虫子的后代也会为了女王去死。 　　天经地义，光宗耀祖。 　　她亦是个吃虫的家伙罢了。 　　不吃虫的人，和吃虫的人，又怎能成为朋友呢？ 　　看见路登的表情，虫子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因为这样的表情，她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她本以为路登先生会不一样。 　　她没想到路登先生也是这样。 　　虫子冷笑道， 　　“虚伪。” 　　因为它是食物，哪怕说出这两个字，也给人一种打情骂俏的感觉，十分温和，感受不到一点尖锐和刻薄。 　　说出这两个字时候，空气里泛着酸气。 　　当然不会是醋坛子打翻了，而是虫子在释放一种酸性物质，开始溶解自身。 　　既然路登不肯吃虫子，那食物就没有价值了。 　　不吃的食物，一般都会被扔进垃圾桶。 　　扔垃圾本来是一件简单的事，若是再分类一下，便复杂了起来。 　　正如阿诺德介绍的那样，这食物是天底下最好的食物，因为它就是被这么设计出来的，它甚至考虑到了垃圾该怎么处理这件小事，它自己会处理自己，绝不给食客添半点麻烦。 　　无须垃圾桶，更不用劳神去分类，不被吃的那部分会自我溶解，散发出香味替食客解腻。 　　真是周到的服务。 　　真是完美的食物。 　　只可惜，路登没有吃虫子，此刻闻到这气味，不仅无法解腻，甚至感觉有些泛胃酸，一股恶心感袭来，让人忍不住干呕。 　　虫子是从后面开始溶解的，这样做的好处有很多，嘴则会被留在最后。 　　没过几秒，它就剩一张嘴了。 　　“这世上若有一起谋杀案，那么所有人最终都会成为凶手。” 　　虫子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路登懂她的意思，她想说的是，若这世上有吃虫子的人，那所有人都在吃虫子，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因此，路登自诩为不吃虫子的人，只是一层虚伪的面具罢了。 　　路登脸上，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最后，就连那张嘴也在酸性物质中慢慢溶解，一点点消失。 　　这个过程虽然不漫长，但想必格外煎熬。 　　至少路登有些煎熬。 　　在彻底溶解之前，虫族女王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真是丑陋的文明。” 第010章 跑堂 　　盘里的虫子变成了清水，空气中的酸味也很快消退。 　　刚刚的对话，就像没发生一样。 　　飞船前方，出现了一个偏灰色的星球。 　　路登很好奇，什么样的星球才会变成了灰色。 　　等距离更近了一些，路登这才看清，星球上到处铺着菌毯，凹凸不平的地面，零散分落着山丘。 　　这些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山丘。 　　路登看着一座山丘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然后涌出成千上万的虫子，钻入菌毯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飞船在一片空地上落下。 　　正如阿诺德说的那样，他在星云帝国的地位不算低，在任何星域文明都能获得足够的尊敬。 　　于公而言，星云帝国是最强大的势力。 　　帝国的版图囊括了每一寸土地，靠的可不是口水。 　　于私而言，阿诺德是永生者，根本无法被消灭。 　　诸多星域文明臣服于星云帝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在科技相同的情况下，对方的指挥官是永生者，意味着对方有近乎无数次试错的机会，只需要赢一次就够了。 　　正是靠着这一点，星云帝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飞船的门还没打开，就有一只虫子在门外候着。 　　虫子如同螳螂一般模样，个头有七八岁小孩大小，站在菌毯上，搓着双手，准备迎接客人。 　　在下飞船之前，阿诺德将一颗胶囊递给路登。 　　“虫族有很强的污染性，尤其是在DNA这方面，他们就像寄生虫一样，汲取宿主的养分，操纵宿主的思想。 　　虽然虫族平日里表现的无害，但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虫族的诞生，本来就是一个意外。 　　少量的AI意识和人类意识融合后反客为主，又回归成为碳基生命，最后演变成了新的文明。 　　阿诺德的担忧是有必要的。 　　永生者来这颗星球，当然不用担心这些。 　　可路登很脆弱，需要保护。 　　没人知道，如果在‘现实’这个维度，路登死了会发生什么事。 　　至少，他们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服下胶囊，换好宇航服，等路登做完这一切，门才缓缓打开。 　　门外的虫子，迎了上来。 　　“阿诺德先生，路登先生，你们好。” 　　虫子开口，声音很清脆，如同两块竹板敲击在一起， 　　“我代表女王陛下迎接二位，你们可以叫我‘跑堂’，负责接待二位在虫星的一切行程，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说着，跑堂全身上下的手一起拍了起来，嘈杂的声音响着，像是业余乐队的彩排。 　　投入时间和精力的同时，总感觉有些敷衍。 　　跑堂，这个称呼，路登并不陌生，甚至听着有些耳顺。 　　女皇派来的虫子，取名为跑堂，也有另一层意味。 　　路登他们，只是路过罢了。 　　因此，接待他们的人，也只是跑堂。 　　看着迎接自己的跑堂，路登笑了， 　　“女王这是不打算露面了？” 　　阿诺德则在一旁补刀， 　　“你连开胃菜都不吃，还和女王吵上一架，这样的客人，换做谁都不乐意接待。” 　　路登则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如果虫群的每一部分都是女王，那派跑堂的来，和女王自己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点的厉害，路登在飞船上已经领教过了。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我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跑堂的咧嘴笑了，他笑的时候张开血盆大口，像是半个脑袋都裂开了一般。 　　得到路登许可后，跑堂解释道， 　　“我们虫族并非所有虫子都由女王亲临，事实上，我们的数量以兆计，如果女王的意识分散在每一个虫子身上，虫族将无法做成任何一件事。” 　　“咦？” 　　路登好奇地追问道， 　　“也就是说，你们其实有自我意识？” 　　女王的意识凌驾在他们之上？ 　　“不不不，您误会了。” 　　跑堂连忙摆手， 　　“我们拥有的不是意识，也不是本能，我们只是代替女王来操纵这份躯体，接受女王的命令并执行，我们本就不是这份躯体的主人，也没有一份躯体属于我们，我们拥有的一切都是女王的赏赐。” 　　听到这话，路登再次陷入沉默。 　　他很想问阿诺德，这样做不违反星云宪法吗？ 　　按照星云宪法的规定，一切剥削行为都应该被禁止。 　　这已经不是剥削的程度了吧？ 　　不需要路登询问，阿诺德直接说出了答案， 　　“如果一个人精神分裂成无数份，主人格再对其他人格发号施令，你觉得这是剥削吗？” 　　路登：…… 　　他当然能想到无数种卡BUG的方法。 　　但是，路登万万没想到，虫族用的方法这么简单。 　　就连路登自己当年都说过，我能剥削我自己。 　　路登做得，虫族女王做不得？ 　　路登追问道，“那精神分裂出来的意识，在什么情况下会被判定为独立意识？” 　　“这要根据各星域文明的法律法规，要知道，不可能存在一部法律适应整个宇宙，这样做只会让星云帝国的统治坍塌……” 　　阿诺德的解释，说了就像没说一样。 　　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 　　而虫族星球的法律法规，制定者当然是女王。 　　裁判是她，运动员也是她。 　　怎么输？ 　　从根本上，杜绝了星云帝国介入的可能。 　　只不过，路登能看见的更多。 　　虫族星球以这样的方式，避开星云宪法的约束。 　　有利必有失。 　　虫族星球也无法融入其他星云文明，成为宇宙中的孤岛。 　　可没有文明是一座孤岛。 　　无法与外界沟通，虫族的衰败和灭亡是早晚的事。 　　正如路登脚下的虫星，看似生机勃勃，万物竞发，实际上，今日的一切都只是昨日的循环。 　　在‘跑堂’的带领下，路登参观了一些具有鲜明虫族风格的建筑，了解了一些虫族的历史。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如同路登所料的那样，这一天里，女王都没有露面，而他们也没有任何交流和探讨。 　　他只是来跑了个堂。 　　好在路登一直没什么救世情怀，更不会以救世主自居，也绝不是什么正义卫士。 　　因此， 　　跑完堂，他们就走了。 　　飞船再次起航，前往下一站。 第011章 第三站 　　在漫长岁月中，虫族文明连一个小浪花都算不上。 　　文明的诞生，成长，演变，突变……往往会超出想象的极限。 　　路登站在窗前，哼着小曲，心情显然不错。 　　虫族文明的事，对他来讲路过就路过了。 　　既然路登相信这世上没有救世主，那么他自然也不必成为救世主，没有这种救世情怀。 　　路登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下一站身上。 　　他们已经离开了虫族星域，完成了空间跳跃，来到一片陌生的星域。 　　这是他们的第三站。 　　飞船还在星空中漫游，没有靠近星球，看不出更多信息。 　　路登回头看向阿诺德， 　　“不准备向我介绍一下吗？” 　　这个导游，似乎有些不称职。 　　阿诺德笑着解释道， 　　“如果要了解一个星域文明，我确实应该提前和您介绍一些，至少让您在沟通上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但是这一个……很特殊，等您见到了他，您就知道了。” 　　莫比乌斯星也好，虫族星域也罢，阿诺德都有提前介绍的习惯。 　　到了第三站，却忽然变了风格。 　　“哦？” 　　路登眉头一挑，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说，这个星域文明的智慧生物很少？” 　　不对，应该比预期的还要少，少到无法繁衍的地步…… 　　路登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这个星域文明该不会只有一个人吧？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阿诺德省去介绍的功夫。 　　只不过，这里的一个人，和虫族文明的一个女王，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还没和对方接触，路登却坚信，两者会有本质区别。 　　原因？ 　　很简单。 　　这是一次被精心设计出来的旅行，有导游，有游客，有不同的景点。 　　如果在这趟旅行中，出现了重复的风景，显然是失职的。 　　阿诺德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如果整个星域文明只有一个人，这算什么，终产者吗？ 　　路登想起自己看过的一篇短篇小说，里面也有类似的存在。 　　飞船在空中缓缓停下。一个小型飞行器靠近，和飞船走了身份鉴定等流程。 　　没过多久，车内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那家伙又来了？你们过来吧，算了，我来找你们……” 　　又来了？ 　　自己来过不止一次么？ 　　路登没来由想起自己的莫比乌斯星，那里的人坚信，路登过去来过，未来还会来。 　　那时，路登只当那人被时空骗局迷惑，掉入高科技的陷阱之中，没有多想什么。 　　此刻，路登依旧没有多想什么。 　　声音刚停下，一艘更大的飞船迎面而来。 　　很快，路登见到了声音的主人。 　　那人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成年男性，扔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除了普通以外，没有词汇适合形容他。 　　两人在一间会议室会面，刚见面，对方就热情上前与路登握手，打招呼道， 　　“自我介绍一下，路登先生，我是ALL，您也可以叫我A，等您好几天了，有什么问题您都可以问。” 　　他表现的很好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All？ 　　路登好奇问道， 　　“你认识我？” 　　ALL连忙摆手，陪笑道， 　　“您？我当然是不认识的，这是我和您第一次见面，您记忆很好的，若是我们见过，肯定会有印象。” 　　他的态度很好，说的话却前后矛盾。 　　他一边否认认识路登，另一边，却能精准说出路登的信息。 　　路登追问道，“你听过我的名字？” 　　“算是……听过几次吧。” 　　ALL解释道， 　　“我有一些朋友也是您的朋友，他们都是很有趣的人，和我聊过不少关于您的事。” 　　原来如此。 　　路登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话题上， 　　“这个星域有多大？” 　　ALL如实答道，“不大，按直径算不到20光年。” 　　20光年？ 　　这个距离，可以容纳不止一个恒星了。 　　路登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么大的空间，只有你一个人？” 　　“没错，这个ALL星域文明只有我一个人。” 　　ALL介绍道， 　　“我从出生开始，就是这个星域文明的主人，也是唯一的存在，我和星云文明一开始是合作关系，当星云帝国建立后，我立刻申请加入……” 　　生下来就是一个星域文明的主人？ 　　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 　　看出路登的不解，ALL继续说道， 　　“我的父母是星际探险家，他们相识于星海，联手闯荡了不少地方，也因此获得不少收益……” 　　在宇宙闯荡久了，夫妻两人想要一个孩子。 　　按照他的介绍，这片星域是他父母用积蓄买下来的。 　　买下这片星域时，还没有星云帝国，也只有两三个恒星，连行星都不多。 　　孩子还没出生，他们就利用科技将这片星域打造成了一个独立王国，适合人类居住，而且有着各种完善的基础设施。 　　等他出生之后，就能享受这一切，在这片世外桃源。 　　听到这里，路登忍不住问道， 　　“所以……你父母呢？” 　　ALL平淡答道， 　　“在我出生前他们就离开了。” 　　路登：…… 　　真是一对有趣的夫妻。 　　路登换了个问题， 　　“那你呢？” 　　“我？” 　　ALL耸了耸肩， 　　“我只想在这片星域呆着，外面的世界和家里没什么区别，我连自己家都没逛完，出去更没意思，说实话，路登先生，家里是不可能逛完的，我刚走完一半的路，就会发现，走过的地方又变了……” 　　对于ALL来说，世界永远是变化，这种变化足够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他习惯了独处，即使交朋友，也十分谨慎。 　　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太多好奇心，因为自己家已经能够完全满足好奇心了。 　　20光年的距离，对他来讲已经够大了。 　　而且，他已经实现了科技层次的永生，不用担心寿命的问题…… 　　这样一个存在，正在路登面前侃侃而谈，而这一切都起源于那对奇葩父母。 　　与其说这是父母，不如说这是一次社会实验。 　　他们创造了一个类似‘终产者’的存在，让一个人拥有了所有的生产资料，然后想看看，他到底会做什么。 　　ALL用自己的行动给出了答案…… 　　开摆！ 第012章 贤者模式 　　拥有整座星域的ALL，选择了开摆。 　　他没有任何膨胀的欲望。 　　或者说，他所有的欲望都能得到满足。 　　两人对话间，飞船在缓慢移动，最后降落在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上。 　　在ALL的带领下，路登走出了飞船，踏上了草地，空气中没有香甜，没有任何异样的味道。 　　这颗星球和启云星没什么太大区别，可能污染更少一些？ 　　“这是我常住的星球之一，我还是喜欢原始皮肤，这里的环境孕育了人类，也更适合居住和生活。” 　　ALL介绍道， 　　“随便坐，路登先生，想要什么都可以提，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我的朋友是您的朋友，那么我们应该也算是朋友，我对于朋友的要求向来不怎么拒绝。” 　　他看的出来，路登有很多问题想问自己。 　　路登用一种舒服的方式，把自己铺在一张沙滩椅上，ALL坐在他身边，阿诺德则站在背后，帮两人调了两杯饮品。 　　路登随口说道， 　　“说说你成长的故事吧，你从未离开过这个星域？” 　　“是的，我从未踏出一步。” 　　ALL点头， 　　“我应该提过，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母已经离开，我是从人造子宫里出生的，出生后有AI管家负责照顾我，您也知道，那时候的科技已经很发达了……” 　　在AI的照顾下，ALL成长的很快。不到60岁，他就掌握了所有的基础常识。 　　那个年代和以前不同，基础常识多的吓人，想要把它们全部记住并掌握，需要海量的时间和训练。 　　而且，人均寿命也极大提升，哪怕剔除掉‘电子永生者’，人均寿命也能达到500以上。 　　因此，60岁在那个年代算刚成年。 　　这就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在科技发展的过程中，未成年人保护的年龄限定不断变化。 　　一开始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后来，因为早熟等原因，从18岁下调到16，16到14，甚至更低。 　　可科技进一步发展后，‘孩子’这个概念再一次变化，于是限定不断上涨，最终竟然涨到了六十岁。 　　换而言之，在ALL出生的年代，60岁以下的人都是免于刑事责任的。 　　成年礼后，ALL面临选择难题，他可以留在自己的星域，也可以对外探索。 　　按理来说，他本是探险家的孩子，骨子里应该流淌着探险的基因。 　　可ALL却从未离开过这个星域。 　　他对外面的世界很关注，经常和朋友们沟通，却不愿离开。 　　ALL摊开双手，“这里有我想要的一切，路登先生，为什么要离开呢？” 　　路登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好奇问道， 　　“你做过基因改造之类的手术吗？” 　　“这要看您如何定义基因改造了。” 　　ALL反问道， 　　“记忆力针对性改造算吗，神经反应速度提升算吗，这样的手术我还能列举出几千上万种，我都做过，没办法，想要跟上这个年代，总要做出牺牲和改变。” 　　科技在发展，社会日新月异，如果不做这些改造手术，ALL甚至无法完成成年礼，寿命也会缩水。 　　在他看来，这些手术很是常见，甚至不值一提 　　路登思考了片刻，把自己的问题换了一下， 　　“你还是碳基生物吗？” 　　“当然是！” 　　ALL笑道， 　　“如果不是碳基生物，又是什么？硅基生物吗，说实话，我虽然同意电子永生，但不代表我真的想成为电子人。” 　　路登似乎还在思考什么。 　　ALL解释道， 　　“我所做的改造，都是技术上十分成熟，经过反复验证的手术，这些手术不仅法律上可行，道德上也都是无害的。 　　比如我现在100米的短跑可以4.5秒内跑完，如果不经过改造，我肯定要多出一倍的时间，但4.5秒100米本来就是碳基生物的水准，有些人哪怕不改造也能达到这种水平，因此，这种改造没有改变本质……” 　　路登：？？？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100米，4.5秒，你管这东西叫人？ 　　虽然ALL举例的内容确实离谱了一些，但是，他的意思路登懂了。 　　这些改造确实强化了ALL，甚至把ALL的每一项能力都改造到世界冠军的水平。 　　但是，世界冠军本来就是人。 　　把这么多能力集合在一起，他依旧是一个人，无非就是全能一些罢了。 　　ALL继续说道， 　　“在这些改造中，有一项值得提出单独说一说的，我称之为【脑力进化】，说通俗一点，我的多巴胺可以按计划分泌和使用，这样做有很多好处，能有效地延缓了大脑的衰老，要知道换一个身体很麻烦，就像换一床被子一样，总要适应两天……” 　　纳米级的机器人，对这个时代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高科技的玩意。 　　他们的外科手术，可以精准到每一个细胞。 　　因此，对大脑的改造和开发也到了一种令人惊叹的地步。 　　路登眉头一挑，当即问道， 　　“你是不是一直调低了自己一些激素，用来维持……这种状态？” 　　“您说摆烂是么？是这样的。” 　　ALL爽快承认了， 　　“你知道这方面的东西很复杂，解释起来可能需要好几天的功夫，我甚至在解释前需要自己再学一次，我尽可能说的简单一些吧。 　　我在一个操作器，就是您常用的电脑上，输入一个需求，比如我今天的需求【好客，健谈，彬彬有礼】等等。 　　这些需求输入之后，就会有一个激素计划生成，我的大脑会按照这份计划分泌对应激素，并确保这些激素生效……” 　　路登又抓住一个关键点，问道， 　　“在你输入这些‘需求’的时候，你处于什么状态？” 　　按照ALL的说法，大脑可以按照需求生成激素，激素又作用于大脑，而需求本身其实是由大脑思考产生的…… 　　这就像一个毫无科学道理的冷笑话： 　　大脑是最重要的器官——大脑这么告诉你的。 　　但是，在这件事上，这个冷笑话成真了。 　　如果先输入一个【需求】，ALL进入了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他继续产生这样的【需求】，甚至是更强烈的【需求】，大脑会按他的需求继续分泌激素…… 　　这样的死循环，很难挣扎出来。 　　“我明白您的顾虑，这套机制在设计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在生成需求之前它会让身体和大脑恢复初始状态，尽可能做出理智的判断和分析，简而言之……” 　　ALL回答道， 　　“贤者模式。” 第013章 当然 　　哪怕ALL没有解释，路登也能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 　　贤者模式？ 　　闲着模式！ 　　谐音梗扣钱。 　　设计需求时，必须进入贤者模式，放空大脑。 　　可放空大脑之后，对需求的设计总会显得无欲无求。 　　这种事，懂的都懂，不懂的不懂…… 　　路登好奇问道， 　　“你每次都在贤者模式设计需求？” 　　ALL点头。 　　“你的身体有寿命限制的对吧，你之前说过，换身体的时候总会不适应。” 　　“对呀。” 　　路登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每次换身体之后，都会萌生出去外面看看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有人和你说过？” 　　ALL惊讶道， 　　“我确实尝试过几次出去，也设计了对应的需求，甚至付诸行动……可你也知道，20光年实在太长了，想要走出这星域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有几次在星域边缘停了下来，差一点就出去了，可出去了又能怎么样？ 　　外面的世界和里面的世界又有什么区别，我想我还没做好准备离开……” 　　听着他的话，路登沉默了片刻。 　　半晌后，路登开口， 　　“你是不是在一次外出的路上，认识了你口中的那些‘朋友’？” 　　ALL脸上浮出满意的笑容， 　　“我就知道！肯定是他们和你说的。”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有人和路登提起这些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路登嘴角抽搐，瞥了一眼阿诺德，对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坑，该不会是那些家伙挖的吧？ 　　ALL看出路登表情的古怪，又明白了过来， 　　“路登先生，我想您有些误会了。” 　　ALL连忙解释道， 　　“并不是谁把我限制在这里，我是自愿留下的，这个想法不是任何人强加给我的，而是我自己的意愿，准确来说，是我结合自己的处境，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哦？” 　　路登侧了侧身，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ALL继续道：“不管我眼下的一切是谁设计出来的，我的客观处境是不变的，只要不离开我的星域，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您说过不止一遍了，外面的世界和这里是一样的，20光年，我需要的一切都可以被满足，我没有理由离开。” 　　路登没来由想起一个实验。 　　把小鼠放在笼中，给小鼠一个按钮，按下按钮可以获得各种奖励——食物、清水等，更多的东西。 　　小鼠会一直按按钮，不停地按。 　　ALL眼下的表现，和实验室里的小鼠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小鼠要按按钮，ALL只需要摆烂。 　　本质是一样的重复。 　　话说到这份上，路登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ALL把他没说出口的话都说了。 　　既然ALL自己都这么看这件事，路登只能尊重，祝福。 　　路登坐直身子，反问道，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啊？” 　　ALL显然没想到这一点，竟然有些懵， 　　“路登先生，您不打算继续问了？” 　　在ALL看来，路登还有很多问题可以问。 　　比如：ALL的朋友是谁？ 　　再比如：ALL在见面之前，为什么要说‘那家伙又来了’？ 　　按理来说，这些事路登应该都很关心才对，可路登偏偏一个字也没问出口。 　　这让ALL忍不住有些失望，又有些好奇。 　　为什么不问？ 　　“没必要问了。” 　　路登淡然道， 　　“和提问比起来，我更喜欢自己发现真相。” 　　ALL想了想，问道， 　　“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可说出来，我听听看。” 　　“如果您见到您的朋友们，记得让他们有空回来看看，我很喜欢他们常和我说的那些故事……” 　　ALL无奈笑了笑。 　　他们虽然是朋友，但联系并不算紧密，甚至没有固定的联系方法。 　　那些飘荡在宇宙各地的朋友们，只有想起他这个朋友了，才会重新上线，可很快又会离开。 　　ALL很喜欢他们。 　　原因？ 　　很简单，他们从不劝ALL离开，却会把外面的故事讲给ALL听。 　　他当然可以收到各地的信息，也可以收到新闻，只是这些东西和朋友的经历比起来，显得单薄了许多，索然无味。 　　“好。” 　　路登点头，答应了下来， 　　“如果我见到他们，我一定会转达。” 　　会面的时间比预期还要短。 　　路登既然没有问题了，ALL就带着他在星球到处转了转，吃喝玩乐，很快把大半天的时间度过。 　　路登在这颗星球上睡了一觉，虽然和在飞船上睡觉没什么区别，但睡得更香一些。 　　第二天的朝阳升起之前，路登和阿诺德登上飞船，告别ALL，准备前往下一站。 　　和往常一样，两人站在窗前，如同告别一般。 　　ALL在地面向他们招手，他如同设计出来的那样，好客，热情，礼貌。 　　“噗—” 　　飞船上，路登忽然笑出声。 　　阿诺德恰到好处问道， 　　“路登先生，什么事这么好笑？” 　　路登纠正道，“应该说，路登先生为何发笑？” 　　阿诺德便按他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仪式感这方面，拿捏住了。 　　路登答道， 　　“我想起一件好笑的事。” 　　阿诺德愣了一下，“总不会是，您老婆生孩子吧？” 　　主打的就是一个烂梗多。 　　“当然不是。” 　　路登说道， 　　“有人拿出100元和一个苹果去逗傻子，问傻子要哪一个，傻子每次都会选苹果，有人问傻子，你傻呀100元能买多少苹果……” 　　路登停顿了一下。 　　阿诺德纠正道， 　　“如果您说的是纯种星云苹果的话，100元大概只能买一片苹果皮……” 　　显然，这些年物价涨了不少。 　　100元，还真买不来一个苹果。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路登翻了个白眼，把这个烂大街的笑话说完了， 　　“傻子说，‘你傻呀，我如果选了100元，他下次还会让我选吗？’哈哈哈……” 　　路登趴在栏杆旁，笑的直不起腰。 　　笑声变成咳嗽，渐渐又弱了下来。 　　双手搭在栏杆上，路登看向慢慢变小的星球，眼神冷了下来， 　　“他不是傻子。” 　　阿诺德点头，“当然不是。” 　　“他知道哪个世界更大。” 　　“当然知道。” 　　“他也知道哪个选择对自己更有利。” 　　“当然。” 　　路登点头，重复道， 　　“当然。” 第014章 三日 　　“他当然可以离开，只是他不愿意罢了。” 　　路登坐在桌边，端着一杯咖啡，和阿诺德复盘道， 　　“初见面时，我以为他是终产者，你知道这个概念吗，一个人拥有一个世界的财产，那是一篇很好看的小说，你真该多看看。” 　　路登抿了一口咖啡，香气同时从鼻尖和口中涌入体内，让人忍不住闭眼感受。 　　睁开眼，放下咖啡，路登啃了一口蒜， 　　喝咖啡不吃蒜，等于没吃蒜。 　　“可一见面，我就知道了，他绝不是终产者，没有这样的终产者，说是气质也好，气场也罢……他并非这个星域文明的主人，怎么说呢，他更像是有钱人家请来的司机，保姆，看守金库的老头，看似可以支配庞大的财富，实际上这一切都与他无缘。” 　　阿诺德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 　　“用气质这种东西来分析一个人，是否有些太武断了？” 　　这样的东西很明显，自然也很容易伪造。 　　“当然，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会骗人，人是最会骗人的存在。” 　　路登同意阿诺德说法，继续说道， 　　“所以我和他聊了这么久，从他的反馈来看，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的话，他自认为对自己的处境有清晰的认知，他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坦然享受着这一切。” 　　阿诺德追问道， 　　“如果他欺骗您呢，比如，回答时没有那么诚实？” 　　以现在的科技，对激素的调整，ALL完全可以把自己变成一个满口胡话却格外真诚的人，这没什么难的。 　　“有什么意义呢？” 　　路登反问道， 　　“我只是一个过客，还记得虫族女王对我们的态度吗，路过就是路过，我对他来讲只是一个路人，他对我亦是如此。 　　高效率沟通的第一原则，就是真诚。 　　如果他说谎，或者只说部分真相，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和他相比，我更好奇，他的父母是谁，我那些‘朋友’在这个过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你刚才也听见了，那孩子把这些家伙当父母看待。” 　　ALL对路登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的朋友们有空回来看看。 　　作为一个星域的主人，这个要求甚至有些卑微了。 　　只是从这一个细节就不难看出，双方的关系并不对等。 　　阿诺德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显然，阿诺德知道一些东西，但暂时没打算和路登讲。 　　也许人人都是谜语人。 　　“说好的七天，算下来这已经过了三天，算是行程过半了。” 　　路登掰着指头算到， 　　“第一天，莫比乌斯星，他们算是掉在高科技迷信陷阱的文明了，科技虽然在发展，但迷信这种东西，不仅不会变弱，甚至还会变强，它们就像寄生虫一样，趴在宿主身上吸血，宿主越强，它们也就越强。” 　　“第二天，虫族文明，和人类文明不同，这种文明极具特色，说实话，这种刻意与人类文明区分开的特色，可能是虫族文明在设计最初加入的东西。 　　虫族女王不欢迎我们，是因为她没能从我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准确地说，她应该是想借助你们的力量。” 　　说到这里，路登看向阿诺德。 　　永生者在星云帝国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 　　星云宪法，笼罩着星云帝国每一个角落。 　　而星云宪法之上，只有极少数的一批人。 　　阿诺德，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不管虫族女王有什么需求，只要路登开口，阿诺德点头，就一定会被满足。 　　但是， 　　这种需求，在某种意义上，一定会违反星云宪法。 　　所以，路登拒绝了，阿诺德也拒绝了。 　　“至于刚刚过去的一天……” 　　路登看向阿诺德，问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这样的实验，你们做了多少？” 　　“首先，不存在我们，这件事至少与我无关。” 　　阿诺德笑着摇头， 　　“其次，实验的数量无法直接告诉您，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想必您已经看出来了，这项实验想要验证什么。” 　　路登点头，缓缓说道， 　　“容纳一个人的最小空间需要多少？一张床？一口棺材？还是一个骨灰盒？ 　　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一粒沙子就能容纳一个人的一生了吧？” 　　一花一世界，在这个时代，真正被实现了。 　　既然，容纳一个人的最小空间已知。 　　那么……最大的空间呢？ 　　需要多大的空间，才能永远地困住一个人，让他出不去？ 　　答案一定小于20光年。 　　阿诺德爽快地承认， 　　“准确来说，我们需要知道一个安全距离，如果每个人都是一个星域文明，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是多少，他们才会安于现状，不会产生矛盾，只要不走出这个距离，他们甚至无法得知彼此的存在……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 　　路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认为星云帝国会坍塌？” 　　这样的事，一般只有料理后事时才会考虑。 　　阿诺德既然说这件事很重要，那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阿诺德嘴角翘起， 　　“世上没有不灭的帝国，就像没有不落之城。” 　　强盛如星云帝国，也有可能覆灭。 　　这一次，轮到路登陷入沉默了。 　　这三日的收获并不算多。 　　一来，每一天都是和不同的人对话。 　　二来，他们只是在赶路，在各地当着过客，甚至没什么参与感。 　　路登快感觉这趟旅途有些无聊了。 　　阿诺德看出他的乏味，主动介绍道， 　　“第四站，您不需要再去了解这个星域文明了。” 　　“哦？” 　　路登打了个哈欠， 　　“因为文明太过庞大无法对话，还是说这个文明我很熟悉，不需要了解？” 　　“两方面的因素都有吧。” 　　阿诺德介绍着第四站的内容， 　　“您被邀请到一间木屋度过一个周末，木屋里有不少人，你们会一起聚餐，餐后一起聊天，可能还会玩些游戏……” 　　路登又打了个一个哈欠， 　　“听上去没什么吸引人的，像是一个无趣的剧本杀。” 　　“嗯。” 　　阿诺德附和着，随口说道， 　　“这些人里有一位永生者。” 第015章 木屋 　　日落，黄昏带走一天的疲惫。 　　一辆皮卡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这条路并不平坦，引擎的轰鸣之下，皮卡不断摇晃，享受着颠簸和劳累。 　　“该死，我们为什么要受这个苦？” 　　副驾驶上，一个女人抱怨道， 　　“这个周末我应该去滑雪的，我机票都买好了，这个季节最适合滑雪了，这样的假期可不多……” 　　“闭嘴，梅格。” 　　驾驶位上的男人不快道， 　　“来的路上我已经和你说了一万遍了，约翰要走了，我们这些朋友，不管怎么说，都要送一送的。” 　　男人穿着渔夫服，皮卡车厢里还放着不少钓具，无论是衣着装备，还是脸上、手上的晒痕，都证明着一件事——他显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钓鱼佬。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湖畔旁的木屋。 　　湖里的鲑鱼十分鲜美，格外大。 　　男人来这里钓鱼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都满载而归。 　　梅格尖声叫道， 　　“杰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惦记他那个木屋！我告诉你，我可不允许你替他看守木屋，如果把钥匙给你，你恨不得每周都来钓鱼！” 　　名为杰克的男人默默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自己的妻子。 　　杰克，梅格，这都是很好记的名字。 　　两人都是大学教授，今天来木屋，是为了送一位名叫约翰的同事。 　　这位同事和他们相处了近十年，温和无害，很难说出他有什么优点，但也说不出什么缺点。 　　生活中总有那么一种人，如同透明人一般，很难给人留下印象。 　　约翰就是这样的人。 　　当杰克和梅格赶到木屋时，天已经快黑了。 　　即便如此，杰克停好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车厢里拿他的钓具，目光不停飘向湖面，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什么夜钓才出大物之类的可笑话。 　　梅格很不理解，无论杰克钓上来多大的鱼，都没办法和他那堆钓具的价值相比。 　　大把的钞票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了，糟蹋东西呀！ 　　湖边的温度，本就比寻常地方还要冷一些，眼下冬未去，春未来，温度自然更冷。 　　梅格受不了这寒冷，下车后就直奔木屋里去，还不忘抱怨着什么。 　　她既然上了车，今夜肯定要浪费在这木屋了。 　　既然自己不痛快，梅格也没打算让别人好过，不管谁碰上此时的她，都要被损两句。 　　梅格进了屋才发现，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他们仿佛是最后到的。 　　木屋里已经有四个人，其中三人围着一个人，大家都聚在壁炉旁，似乎在聊着什么。 　　“嗨，你们这些家伙，提前来了就知道偷懒，甚至不肯把卫生打扫一下，地板上都是水，天呐，真是一团糟，……” 　　梅格开始挑刺，感觉湿淋淋的地面甚至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停用小碎步换着位子，满脸的不快。 　　她费力挪动着身体，看上去像是在跳踢踏舞，有些滑稽。 　　“梅格，你就少说两句吧。” 　　一个红鼻子的酒鬼，拿着酒瓶灌了一口， 　　“我们刚刚干了一件大好事——救了一个人！” 　　“呵，你这样的人也会做好事？你对社会最大的贡献，就是早点带着酒瓶进坟墓！” 　　梅格显然认识这个酒鬼，对他态度很差，甚至路过时要踹他一脚。 　　这是，梅格才注意到，被众人围着的那位年轻人有些陌生。 　　他先前背对梅格，梅格以为他是约翰，没想到，竟然是一位陌生的年轻人？ 　　“我可以替格里芬先生作证，阿嚏——” 　　年轻人裹着一个毯子，头发都湿了，脸色苍白，哆嗦说道， 　　“他确实干了这件好事，他把我从湖里救了上来。” 　　“湖里？”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跑到湖里？ 　　梅格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杰克提着渔具进来了，看着地上的水迹，他立刻来了精神， 　　“谁钓到大物了？谁钓的？” 　　杰克太过激动，以至于连续问了两遍。 　　问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把自己老婆埋怨了一千遍。 　　如果不是梅格在出发时耽误了太久，自己早就到木屋了，说不定钓起大物的就是自己…… 　　现在也不迟，杰克看完对方的战利品就要去夜钓，谁也拦不住自己。 　　湖面上砸开一个洞，要砸大一点，因为自己钓的鱼会很大…… 　　总之，这次来木屋，肯定是来对了！ 　　听到杰克的问题，梅格立刻咯咯笑了起来， 　　“确实是个大物，蠢货，他们钓起来一个人！” 　　杰克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又觉得有些尴尬，讪讪说道， 　　“那是件好事。” 　　“大好事！” 　　梅格的声音很尖，被她纠正时，让人格外难受。 　　梅格很快绕过自己的丈夫，毕竟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折磨他。 　　她把注意力放在那年轻人身上， 　　“小伙子，你怎么会掉到湖里去呢？” 　　梅格用目光审视着这年轻人，对方长相确实不错，身上的衣物很普通，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是，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么荒凉的木屋边，总归是一件怪事。 　　她的疑心比其他男人要更多一些，对古怪自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年轻人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解释道， 　　“我是来冬泳的……” 　　“冬泳？！” 　　梅格又是一声尖叫， 　　“这样的日子下湖游泳？你疯了吧！再说了，哪有人穿着衣服游泳？” 　　显然，如果不是其他人把他救起，年轻人此时已经沉在湖底，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年轻人刚想回答，木屋外又传来动静。 　　又有车来了。 　　“抱歉，我来晚了，我们最近在忙着搬家……老实说，是我自己在搬家……” 　　最后一个赶来木屋的人，正是这场聚会的发起者——约翰。 　　约翰哈着热气，搓着双手，向众人打着招呼。 　　他一共邀请了五位同事，人都到齐了。 　　约翰的目光落在年轻人身上，疑惑道， 　　“这位是？” 　　他不记得自己有邀请第六个人。 　　梅格咯咯笑起来，“我也想知道他是谁呢。” 　　年轻人看出约翰是木屋的主人，连忙站起身，披着毯子上前，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叫我路登好了。” 第016章 游戏 　　路登？ 　　这个名字有些古怪，需要费些力气才能记住。 　　“路登先生，坐回去吧，我屋里有吹风机，如果你需要的话……” 　　约翰看得出来，路登刚从湖里出来，状态不是很好，需要照顾。 　　“不用麻烦了，谢谢，能被收留在这里已经万分感激了。” 　　路登婉拒了约翰的好意，坐回了壁炉旁。 　　约翰干脆向他介绍起在场的众人， 　　“这些人都是我的同事，加里敦大学的教授……” 　　加里敦大学，这颗星球最顶尖的学府，培育出最多的顶尖人才，各行各业。 　　能在这所大学担任教职，不仅需要天赋、能力、资历、背景，还需要一点点的运气。 　　换而言之，在场的六人，任何一个在自己的行业都是泰斗。 　　“杰克，心理学教授，他的妻子梅格，艺术系。” 　　约翰指向路登身边的几人， 　　“距离你最近的格里芬教授，他是医学院的，但由于酗酒，他已经被禁止上手术台了。” 　　鼻尖泛红的格里芬拿起酒瓶，灌了一口才发现空了。 　　约翰有一点说的对，他确实酗酒。 　　他随手把酒瓶扔在一旁，不满嚷嚷道， 　　“不让我喝酒，还不如杀了我。” 　　路登注意到，格里芬的双手永远不会停下，无法静止，会不自觉地抖动。 　　这样的他，确实无法上手术台。 　　“另外两位绅士……” 　　约翰正想介绍，忽然被梅格打断。 　　“天呐，这是什么？” 　　梅格站在墙边，看着墙壁上的一幅画。 　　杰克扫了一眼，随口说道， 　　“这不就是一幅寻常的画吗？” 　　墙上这幅画，没给他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画在他眼里都差不多。 　　约翰则显得很平淡，没有任何波动说道，“一个朋友送的。” 　　梅格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无法挪开眼神。 　　这幅画的风格，毫无疑问属于梵高。 　　可梵高的每一部作品她都认识，这幅画不属于其中任何一幅……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是仿品，要么，这是梵高的真迹。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梅格都觉得不虚此行，她此刻的魂都在这幅画上，浑然顾不上其他东西。 　　梅格直白问道，“这是梵高的画么？” 　　路登嘴角扯了扯。 　　在来之前，路登已经被告知，为了方便他融入这次的对话，整个世界的历史和之前的神邦、雾都一样。 　　当然，这些历史里都把‘路登’这个角色隐去了。 　　约翰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知道是不屑，还是觉得这个问题不值得回答。 　　格里芬又打开了一瓶酒，随口问道， 　　“如果这是真迹，能卖多少钱？” 　　他的语气中很是不屑，梅格冷冷瞥了他一眼，怼了回去， 　　“你们学院十年的经费。” 　　“这么多？！” 　　格里芬灌了一大口酒，半开玩笑说道， 　　“约翰，这幅画我可要拿走，你知道的，我们很缺经费！” 　　约翰则摆了摆手，似乎默认了这种玩笑。 　　梅格有些气急败坏，恨不得揪着杰克的耳朵破口大骂， 　　“蠢货！一个宝库在你面前，你却只知道钓鱼！钓鱼！” 　　当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做不出这种事来。 　　杰克邀请了不止一次，让她来这个木屋共度假日，都被梅格无情拒绝。 　　在得到许可之后，梅格小心翼翼将画取了下来，开始研究画框、画布、颜料…… 　　她虽然脾气很差，但是这一行的行家，眼光格外毒辣。 　　越是观察，梅格越是心惊胆战，感觉心跳快了无数倍。 　　这幅画……该不会是真的吧！ 　　众人没理会梅格，她本来就不怎么合群。 　　杰克则看见厨房放着的一个小玩意， 　　“这是什么，你新钓上来的鱼么？” 　　杰克拿着的东西像是鱼骨，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鱼骨，想不到是哪种鱼。 　　格里芬只是扫了一眼，脱口而出，“杰克，你喝多了吧，这是人骨。” 　　杰克一哆嗦，险些把骨头扔了出去。 　　一直沉默的两人中，其中一人伸手接过骨头，观察了片刻，才缓缓点头， 　　“确实是人骨，只不过这已经是化石了，在奥斯玛尼人的年代，他们杀死敌人后会收集这样的战利品……约翰，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显然，他是一个历史系教授，对几千年、一万年前的事，知道的不少。 　　约翰苦笑道， 　　“如果我说一个朋友送的，你信吗？” 　　“我倒希望多几个这样的朋友。” 　　接连两人在木屋里有了发现，其余人立刻兴奋起来，也顾不上路登，开始扫视周围，感觉木屋就像一个藏宝库，而他们就是探险家。 　　“介意我们到处看看吗？” 　　“请便，就当是自己家。” 　　众人很快有了新的发现。 　　“120年的矛台？约翰，你被人骗了吧，这酒没有这么长的历史。” 　　“这是什么，有作者签名的圣经？约翰，这种玩笑可不好笑，要知道，圣经是后人整理编写的，而它的作者……诉我冒犯，根本不可能有亲笔签名。” 　　“……” 　　众人的感觉在极短时间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误入了宝库。 　　现在，他们发现自己进了山寨商品店。 　　这里的东西，看似蕴含历史底蕴，实则漏洞百出。 　　说它们是赝品都侮辱赝品。 　　杰克甚至发现了一个木制地球仪，上面刻着的制成时间，竟然早于环球旅行！ 　　众人从一开始的震惊、期待，变成了吐槽和打趣。 　　坐在桌边的约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然说道， 　　“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游戏？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约翰。 　　他们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对方却邀请他们来玩一场游戏？ 　　不少人来了兴趣。 　　他们很想知道，约翰为什么会为这些赝品中的赝品浪费这么多钱。 　　“这游戏我不是第一次玩，说实话，我还挺喜欢这个游戏的，因为每一次玩都会有不同的体验……” 　　约翰眨了眨眼睛，狡黠从他眼角溜走， 　　“假设，我是说假设，假设一个人从石器时代一直活到了今天，他会如何？” 第017章 没错，就是我 　　“从石器时代活到了今天？” 　　历史系教授来了兴趣，严谨问道， 　　“你说的是什么时期的石器时代？” 　　石器时代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由远到近，最远的距离现代有上百万年，最近的则只有几千年。 　　约翰不假思索答道， 　　“就按14000年算吧？” 　　格里芬喝光了瓶中的酒，不屑说道， 　　“怎么可能有人活这么久？一万四千年，他靠什么活着，长生不老丹吗？” 　　这颗星球上，确实有生物可以活很久，近乎不死，比如灯塔水母。 　　但是……哺乳动物？1万4千年？ 　　别开玩笑了。 　　格里芬虽然手抖，但脑子却格外清醒，对这种假设十分不屑。 　　格里芬随手把酒瓶扔在一旁，身旁的路登主动又递来了一瓶酒。 　　顿时，格里芬看这小子顺眼多了。 　　路登恰到好处地补充道， 　　“既然只是假设，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件不可能的事认定为可能，再去进行之后的假象。” 　　显然，路登也支持格里芬的看法，他不认为有人能活这么久，但并不介意继续这个有趣的话题。 　　“不，对可能性的论证还是很有必要的。” 　　约翰再次开口，他表现的非常认真。 　　这种认真感染了其他人，就连梅格都把画放回原位，围在了壁炉旁。 　　约翰盯着格里芬，一字一句问道， 　　“从医学的角度，人是否有可能活14000年？” 　　格里芬被他盯的有些发毛，不满嚷嚷道， 　　“该死的，你去问圣父好了！” 　　单纯从科研的角度来探讨，任何事都有可能。 　　但是，这种可能仅仅是理论可能，是亿万中的一，根本不存在任何讨论的价值！ 　　也正是因此，格里芬根本不屑于回答约翰这个问题，但凡多说一个字，都是对他学位的侮辱。 　　在场的众人学历都不低，但真正在医学上有建树的，只有格里芬一人。 　　其他人就算略有涉猎，在这方面提出任何看法和假设，一旦遭到格里芬的嘲讽，立马站不住脚。 　　因此，约翰想要这场对话继续下去，他必须搞定格里芬。 　　众所周知，格里芬是个很难搞定的人。 　　好在，约翰有自己的办法。 　　“这间木屋有个小酒窖，我在里面放了点东西，有些年头了……” 　　说着，约翰向酒窖走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瓶酒。 　　砰—— 　　瓶塞被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立刻涌出，钻入格里芬的鼻子里。 　　格里芬猛地抬头，在这等美酒面前，他手里的酒如同清水一般，寡然无味。 　　他咽了咽口水，哪怕约翰什么也没说，在格里芬看来，他也什么都说了。 　　“好吧，我投降。” 　　格里芬认输一般，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回味无穷，整个人飘飘然。 　　吃人嘴短，格里芬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人是否能活14000年这个荒诞的问题。 　　格里芬微微摇头，沉声道， 　　“以我对世界的认知，我的答案依旧是不能。 　　这并不是我的气话，或者醉话，要知道，延长人类寿命是医学的究极目标，任何手段、任何方法都在我们的考虑之内。 　　换句话说，约翰你提的这个问题，在今天之前，医学界，有无数人思考过，但凡有任何理论可能延长寿命的方法，我们都会付诸实践，相信我，人都想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什么价钱他们都能接受。” 　　其余人面露失望之色，似乎话题又一次被格里芬终结了。 　　他们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起点。 　　约翰没有太多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格里芬话锋一转， 　　“但是，我们可以反过来思考，先不去论证这件事的可能性。 　　我们可以先假设有一个人活了14000年，我再去分析，那些因素造成了他能活这么久……我能肯定一点，他的代谢一定和常人不同。” 　　路登不解问道，“格里芬教授，这不依旧是我们之前的假设吗？” 　　格里芬眨了眨眼，脸上带着狡猾的笑， 　　“这是来自加里敦大学教授的官方认证！” 　　他无论思考这个人如何实现永生，格里芬只需要不再反对这个说法就行了。 　　众人对他显然是有些意见，可又懒得和他计较什么。 　　反倒是约翰，此刻有些失望。 　　显然，他希望在这话题上有更多的探讨，更严谨的论证……通通没有。 　　格里芬对这个话题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想喝酒。 　　梅格随口问道，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活了这么久……他怎么生活，还在住在山洞里吗？” 　　历史教授推了推眼镜，严谨说道， 　　“一万四千年前的人智力和现代人没有显著差距，换而言之，他是一个正常人，能够跟随时代成长，变化，他不会和我们有任何差别……” 　　“哦？” 　　杰克眼前一亮， 　　“那他是不是能钓到各个时代的鱼？要知道，很多鱼已经灭种了。” 　　众人：…… 　　大家在讨论永生者，钓鱼佬却只想着钓鱼。 　　抛开杰克不谈，众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那他一定很喜欢搬家，至少这些年会频繁搬家……” 　　“我敢保证，这家伙被人当过巫师，说不定还会扔进火堆里……我们讨论的永生，是自我的不死，还是面临所有伤害都不死？长生和不死可是两码事！” 　　“可能两者兼有？” 　　“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了，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不好过？只要他留下一份DNA，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要我说，这种家伙肯定会躲在欠发达的地区，能躲一天是一天。” 　　“躲起来可不是一个好主意，这么漫长的生命，他肯定会成为世界的统治者……” 　　“……” 　　众人又讨论了一会，就连一直不合群的格里芬都会说上两句，木屋里热火朝天。 　　眼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约翰清了清嗓子，决定扔下一枚深水炸弹， 　　“诸位，我想说的是，这样的人其实真实存在……” 　　约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场内的某人打断了。 　　披着毯子的路登，自然接过了约翰的话，向众人宣布， 　　“没错，我就是活了一万四千年的那个人。” 第018章 闭嘴，梅格！ 　　路登的话，就像是在人群中大喊，“大家看向我，我宣布个事！” 　　所有人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他，有不解，有疑惑，有好奇…… 　　约翰讪笑道， 　　“路登先生，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在场最吃惊的人，无疑是他，调整最快的人也是他。 　　路登正色道，“我没开玩笑。” 　　角落里一人好奇问道， 　　“这算什么，入戏了吗？” 　　他以为大家在聊一个科幻小说的点子，没想到竟然变成了剧本杀？ 　　格里芬依旧是第一个表示不服， 　　“你如果真的活了14000年，你能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吗？” 　　他身为医学大佬，在这方面是绝对的权威存在。 　　只要路登拿出一个说法，格里芬就能轻松驳斥，将对方批的一文不值。 　　路登摊开双手，坦言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格里芬重复了一遍，灌了一大口酒，嘲笑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这么荒诞的事就不可能发生！” 　　“哦，是吗？” 　　路登嗤笑道， 　　“乌龟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百年吗？太阳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燃烧上亿年吗？事物的发生一定要理解其中的道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了？” 　　格里芬手悬在空中，酒杯空了也没有去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倘若，这里说的是倘若，一个人真是长生不死的。 　　他无法理解自己长生不死的原理，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运动员可能不清楚起跳时有哪些神经在起作用，哪些肌肉、骨骼在动……但这并不妨碍他跳起来扣篮。 　　从这个角度来讲，路登说的没错。 　　角落里那人小心纠正道， 　　“上亿年这个说法不太准确，太阳是黄矮星，寿命已经有45.7亿年……” 　　他是一个天文学家，这方面的常识懂得不少。 　　当然，此刻没人关注太阳。 　　格里芬被路登说的哑口无言，众人立刻意识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不仅言行疯狂，还有一口好牙。 　　历史教授斟酌了片刻，提出一个问题， 　　“既然你说你活了一万四千多年，那你能我们说一说历史上的事么？” 　　路登坦然答道， 　　“可以，但没这个必要。” 　　“什么没必要，我看你是不敢吧？” 　　梅格尖声说道， 　　“你生怕自己漏了馅儿，戳破了这拙劣的谎言！” 　　她虽然不怎么受人待见，但幸运的是，这一次梅格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路登连这种事都不敢做，他的说法就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如果这是一场剧本杀，那么路登现在的表现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但是， 　　路登依旧很自信，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从容说道， 　　“如果我们将历史记录初略地划分，可以分为正史和野史……” 　　历史学家嘴唇蠕动了两下，他很想纠正这个说法，最后还是忍住了。 　　和这点细节上的问题相比，路登接下来的话，更加让他期待。 　　路登道，“正史的内容是公开的，所有人都可查，可以学习，你能用来佐证历史的东西，别人也一定知道。 　　我如果向你重复正史里的内容，那我相当于什么，一个搜索引擎？” 　　听到这里，历史学家忍不住点头，赞同路登的说法。 　　他也意识到，自己提出的问题，确实有点问题。 　　路登即使回答了，也和没回答没什么区别。 　　梅格不依不饶，追问道，“那野史呢，正史你不愿意提，野史你总知道吧，说一点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证明点什么。” 　　历史学家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 　　“野史之所以是野史，就是因为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地方，充斥着阴谋论和龌龊的想法。 　　他随口胡诌两句，然后呢？ 　　无法被证实，也无法被证伪的东西，说出来除了惹人一笑，浪费时间，还有什么用？” 　　显然，他被路登先前的回答说服，已经放弃了这个问题。 　　可梅格还想借题发挥，说些什么，却被历史学家驳斥。 　　“闭嘴，梅格！” 　　历史学家坐起身，身体微微前倾，主动替路登说道， 　　“其实人们对历史是有误解的，东方有句古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们如果作为后来者，去看来历史上的事件，会以上帝视角，俯瞰一切，我们自然知道什么是大事，什么是重要变革。 　　我们当然知道蒸汽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亲王被刺会引来怎样的风暴。 　　但是，放在眼下，我们亲自参与的历史，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你知道去年发生的哪一件事对世界格局影响最大？你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答案！你的各类软件上有无数的热搜榜、头条榜，可这些榜单是无法找出真正的大事！ 　　换而言之，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能够活一万四千年，那么，他学习历史的方法，和我们在座的众人没有任何区别，也是从课本上学习的。” 　　这是讨论开始以后，最长的一次陈诉。 　　不过，不得不说，历史学家讲的很好。 　　他说的东西并不深奥，道理也浅显易懂，逻辑推理上也没有太大的毛病。 　　这是永生者，不是上帝。 　　他只能在某一时某一刻待在某一地，这意味着历史大事也许和他有关，也许无关。 　　概率是公平的。 　　历史学家一口气说完这些，又把身子塞回了沙发里。 　　他很乐意和在场的众人探讨这个话题，但有一个很尴尬的问题，路登的回答堵死了历史方面的知识，即使路登在某件事上说错了，都可以归于记忆错误。 　　人，总是会出错的。 　　这样一来，历史学家在这个话题上彻底没用了。 　　他只能默默退出舞台，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辩论，查漏补缺。 　　一个人的投入，带动了其他人。 　　就连格里芬都放下酒杯，开始认真思考，有什么问题可以询问路登，来推翻对方的说法，或者证明对方的说法。 　　无论哪一种，都可以。 　　梅格还不死心，倔强道， 　　“如果你真活了这么久，总该有些值钱的东西吧，比如梵高的画……” 　　没等她说完，众人齐声道， 　　“闭嘴！梅格！” 第019章 永生之谜 　　梅格被禁言后，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归路登身上。 　　率先发难的，依旧是格里芬。 　　他是医生，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眼神清醒了不少，提出的问题也比之前更有条理性，总算看上去像是一个教授了。 　　格里芬飞快提问，两人一问一答，都没有丝毫犹豫。 　　“你的身高一直这么高？” 　　“没错。” 　　“你的体重变化大吗，还是稳定在一个区域，亦或是一个精准的值？” 　　“一个区间，不会太过精准，不管我吃多少东西，都是这样。” 　　“过往病史呢？糖尿病，痔疮，湿疹……什么都可以。” 　　“糖尿病没有，我没有基础疾病，但大部分的传染病，过一段时间，我都会重新得一次。” 　　“一段时间是多久？” 　　“这可说不准，感冒可能是一年周期的，乙肝则要许多年……” 　　“你得过乙肝？” 　　“不止一次。” 　　“乙肝怎么好的？” 　　“不知道，自己痊愈了。” 　　“……” 　　两人的问答如同高手过招，刀光剑影，你来我往，转眼间，格里芬就问了上百个问题。 　　路登应答如流，绝大多数问题的思考时间都不超过三秒。 　　其中不少问题，格里芬问了两次，甚至换了不同方式来问，这是测谎的惯用套路。 　　同样的问题，路登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至少，格里芬看不出他有说谎的迹象。 　　这场快问快答持续了近二十分钟，格里芬才停了下来。 　　木屋里的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按捺不住的梅格开口打破沉默， 　　“所以……他是个骗子对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 　　格里芬又打开一瓶酒，没好气说道， 　　“我是个医生，不是鉴谎师！” 　　梅格急了，“那你问这么多问题干嘛？！” 　　“这是最基础的问卷调查，一般都是实习生来做这种事的，再不济也会用表格……” 　　格里芬打了个酒嗝儿，继续道， 　　“对话只能获得最基础的信息以及一份免责声明，因为对话的过程中患者是会骗人的！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患者说自己对青霉素不过敏，然后发生过敏反应被送进急救室的吗？ 　　一个合格的医生，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和病人沟通！” 　　不能相信病人说的话，又不能不信病人说的话…… 　　一个优秀的医生，要善于观察，挖掘真相。 　　虽然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梅格依旧在挑刺， 　　“你总该问出点什么了吧，就算这是预诊，也该有个预诊结果吧？” 　　众人想要的也是这个。 　　“当然有，这位先生患有对现实不切实际的幻想，学术上叫幻想症，分类在精神病……至于你们？你们出现了大脑暂时丧失功能的现象，常见于被诈骗的场景……” 　　格里芬嘴角微微咧起，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不屑说道， 　　“疯子！一群疯子！你们连这种疯话都信！你们的学位都该被母校追回！你们能在加里敦大学任职，简直是加里敦大学的耻辱！” 　　格里芬的脾气一直很不好。 　　此刻，他平等地攻击着在场每一个人。 　　在他看来，能相信路登鬼话的人，都该去医院看看脑子。 　　这种鬼话你们也信？ 　　真是书读的越多，人越蠢！ 　　众人面面相觑，露出尴尬之色。 　　原先刚烘托起来的氛围，又一次被冲散了。 　　历史学家不满道， 　　“假设！我们不是在假设吗！” 　　被格里芬一喷，众人很想快点跳过这个话题，免得继续被格里芬嘲笑为傻逼。 　　不管怎么说，今晚，他们不想再聊永生者了。 　　路登看上去也不是很在乎这个话题是否继续。 　　但是， 　　有人还想聊。 　　“我觉得不一定。” 　　约翰又一次开口了，这一次他抛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观点， 　　“路登先生可能真的活了一万四千多年！” 　　“哦？” 　　格里芬嗤笑道， 　　“你的脑子里塞满了大便？” 　　酒精麻痹大脑，他的攻击性已经快拉满了。 　　约翰则无视他的言语，风轻云淡说道， 　　“你们之前在木屋里找到的一切东西，价值不菲，都是路登先生赠予我的。” 　　嘶—— 　　众人齐刷刷看向路登，目光再次变化。 　　尤其是梅格，表情格外狂热。 　　虽然木屋的灯光有些昏暗，但是，她有九成把握，那幅画就是梵高的真迹！ 　　随手将这样一幅画送给别人，哪怕这真的是疯子，也是一个极其有钱的疯子！ 　　格里芬醉眼朦胧，有些昏昏欲睡，不太在意众人的话语。 　　“我有点困，路登先生……” 　　他手里的酒杯顺手跌落，路登眼疾手快，把酒杯接住，里面还剩点酒，没有泼出。 　　“不对。” 　　历史教授不解道， 　　“你们分明是第一次认识，他怎么可能赠与你这些东西？” 　　先前两人见面时的场景，绝不像是认识多年。 　　约翰既然这么说，自然有说法来圆。 　　他拿出准备好的说辞， 　　“家父曾经帮过路登先生，这些是路登先生赠与家父的，我只是继承了这间木屋。 　　至于会面……今天确实是第一次，在今天之前，我也没见过路登先生，他只是约我见面，并让我喊上你们。” 　　这个说法，虽然听上去有些敷衍，但又有一些合理性。 　　更何况，众人没忘，进屋以后约翰就一直在把话题往这方面引，而约翰铺垫的差不多之后，路登又站出来承认自己的身份。 　　看上去，两人似乎配合的不是很熟练。 　　但考虑到他们是第一次配合……似乎也很正常。 　　“如果是真的话，我是说如果，路登先生，我对你的说法还保持怀疑态度。” 　　历史教授问道， 　　“你通过约翰，把我们众人喊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也是在场众人想要问的问题。 　　约翰也想知道答案。 　　路登看了约翰一眼，对方的表现似乎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被难住。 　　“在场诸位，都是学识渊博之人。” 　　路登坦然道， 　　“我想知道，在不离开这个木屋的情况下，你们是否能对这个问题做出正确的判断——我究竟是否活了一万四千年？” 第020章 无法证实，无法证伪 　　“恕我直言，路登先生！” 　　角落里的那人抱怨道， 　　“如果不离开这间木屋，这对我们来说很不公平！” 　　路登抛出了一个疯狂的说法——他活了一万四千年。 　　有人把他当疯子，有人半信半疑。 　　不管怎么说，想要证明路登的说法，光在这小屋内用嘴遁，显然是不合适的。 　　他们既然是权威，自然清楚，口说无凭。 　　是真是假，拉到医院简单测一下就行了。 　　路登则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这世界本就不公平，我只是想玩一场游戏，游戏规则自然是我订，如果你们对游戏规则不满，可以拒绝参加这场游戏。” 　　历史教授则换了一个角度提问， 　　“路登先生，恕我冒昧，您是不方便出去吗？我想说的是，您既然在我们面前暴露了身份，又不愿意离开这个木屋，总有您的理由吧？ 　　我并不是要劝说您离开木屋，而是我对这个理由很感兴趣，您方便替我解答吗？” 　　“当然可以。” 　　路登坦然答道， 　　“我活了一万四千年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不少，人活在这世上总会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尤其是活了如此漫长的岁月，画像、雕塑、文字记录……我自己都不知道留下了多少。 　　这些知道我秘密的人，一般都是位高权重者，我们之间有着来往，也有一些交易和默契。 　　其中的默契之一，便是我不能公开自己永生者的身份，因为这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你们懂的，我曾经这么做过，要么我被当做神灵一样对待，要么人们把我送上火刑架。 　　这个时代没有那么野蛮，人们会把我送去疯人院，想要脱身有些麻烦，我一向不喜欢麻烦。” 　　路登这个说法听上去没什么漏洞。 　　他的所有说法都是这样，既无法被证实，也无法被证伪。 　　历史学家缓缓点头，思考着什么。 　　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路登的说法。 　　但是， 　　路登提供了几个很有价值的信息： 　　1.路登会配合众人进行问答，至少回答看上去很有诚意。 　　2.在过去14000年里，路登一直活着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止一个。 　　3.因为知道秘密的人很多，所以，即使路登说的是真的，最糟糕的情况，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因此被灭口。 　　第二点格外重要。 　　要知道，让一个人活14000年，是一码事。 　　让一个人活14000年并在历史上没有任何迹象，将这个秘密藏起，无人知晓，这是另一码事。 　　后者的难度是前者的百倍不止！ 　　如果路登认为自己把这个秘密藏的很好，那么历史学家敢肯定，他一定在说谎。 　　谈话进行到这一步，历史学家竟然忍不住心存侥幸，万一路登说的是真的呢？ 　　至少，目前看来，没什么漏洞。 　　梅格则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路登先生，这幅画真的是梵高真迹吗，是他送给您的？” 　　她根本不在乎路登到底是不是永生者，她只想知道，这幅画是真是假！ 　　要知道，梵高的所有作品都被收录，每一幅都价值不菲！ 　　如果此时多出来一幅画，是梵高的作品，还和永生者这样的传奇存在有关联…… 　　这幅画的价值，超出想象！ 　　“画的真伪，你可以自己辨别。” 　　路登纠正道，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幅画属于约翰先生，已经不属于我了。” 　　路登强调道，“这间木屋里的所有东西，都属于约翰先生。” 　　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哪怕是赝品，也有一定的价值。 　　如果任何一件是真品……那约翰可赚大发了！ 　　面对众人的目光，约翰讪笑了两下，表情有些尴尬，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路登先生，我也很好奇，这幅画背后的故事。” 　　“你说这幅画啊……” 　　路登嘴角勾勒起笑意，随口说道， 　　“我忘了。” 　　“你忘了？！” 　　梅格尖声叫道， 　　“这可是梵高的画！人类历史上最富才华的画家！你怎么可能忘？！” 　　她就差指着路登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骗子！ 　　在梅格心底，已经将路登定义成一个狡猾的骗子。 　　他当然不是疯子，只是想用这个说法来戏耍众人！ 　　这一次，没等路登开口，历史学家主动替他解围。 　　“闭嘴，梅格！” 　　历史学家呵斥着，反问道， 　　“你知道21世纪前20年最优秀的画家是谁吗？” 　　梅格不屑说道，“当然知道！” 　　“那你知道，500年后，在26世纪的人眼里，21世纪前20年最优秀的画家是谁吗？” 　　梅格愣住了，话如同鱼刺一样，卡在她喉咙里，说不出口。 　　她当然不知道。 　　同样的道理，哪怕梵高现在很有名，但对路登来讲，也只是一个画家而已。 　　对于一个活了14000年的人来说，这真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杰克点头，附和道， 　　“如果这幅画真的重要，路登先生又怎么可能把它送人呢？” 　　他有一个珍贵的藏品，每次朋友来家里做客，都会被他带去参观，那是一个巨大的鱼头骨，是杰克钓过最大的鱼！ 　　因此，他更能理解路登的行为和动机。 　　因为不重要，所以遗忘，所以被随手送人…… 　　换而言之，如果路登真把这幅画背后的故事说了出来，那杰克反倒会起疑心。 　　如此重要的一幅画，舍得送人？ 　　梅格脸色缓和了不少，她的目光依旧在那幅画上扫荡，想要知道这幅画的真伪。 　　这问题，是她最关心的。 　　永生什么的，梅格不在乎，更打心眼里不相信这种鬼话。 　　杰克替路登解释了两句之后，竟然看向路登，提出了一个并不算尖锐的问题， 　　“路登先生，如果您之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想问……您希望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呢？” 　　杰克缓缓说道， 　　“如果一定要总结在场众人有什么规律的话，我们是各行各业的教授，我们的学识远超常人，但在这个时代其实算不了什么，只要擅长使用搜索引擎，一个识字的人，都能拥有超过我们的见识……所以，您做这一切，到底想要什么？” 　　他没纠结于路登究竟是不是永生者，而是直指问题的核心——为什么？ 　　路登瞥了约翰一眼，随口答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第021章 骗局 　　路登也想知道答案？ 　　这显然是一个奇怪的回答，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回答。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做事的理由都不知道，那他多半在骗人。 　　“不得不说，路登先生，这个故事很异想天开，但是……” 　　历史教授耸了耸肩，无奈说道， 　　“随着对话的进行，您的可信度越来越低，我几乎可以做出判断，这算是一个不算好笑的玩笑？” 　　在任何关键性的问题上，路登都做出了回避，每一次回避都会降低他的可信度。 　　让他出去做检测，他不干。 　　让他说一说这些历史物件的故事，他不说。 　　就连召集众人在这里的理由，他还不说。 　　这不是骗子，谁又是骗子？ 　　他们是聪明人，历史教授这么说，是因为他想要逼路登一把。 　　如果路登想要这场游戏继续下去，他必须说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显然，路登也明白这一点。 　　“一个好的故事值得一杯好酒，不是吗？” 　　路登看向约翰，问道， 　　“您介意再拿点酒来吗？” 　　聚会虽然是路登召集的，但约翰才是这里的东道主。 　　约翰没有犹豫，“乐意至极。” 　　他转身去地窖拿酒。 　　借此机会，路登隐蔽地敲了敲扶手，弄出动静来，吸引了历史教授的注意。 　　其他人都在看着各种古物，梅格在研究那幅画，他们没有注意到路登和历史教授的小动作。 　　只见路登用指尖沾了酒水，在扶手上画出一个字符。 　　看到这个符号，历史学家一愣。 　　这是雾都时代治安队的符号，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只有精通历史，而且格外爱好雾都时代的专业人士，才能一眼认出。 　　看见历史学家眼中的诧异，路登手掌向下一按，一抹，将水迹清掉，无事发生。 　　历史学家则意味深长看了路登一眼。 　　他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对方想要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 　　说明路登很了解雾都的历史？ 　　他曾经在雾都扮演着重要角色？ 　　不对，都不对。 　　路登如果想传递这类信息，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 　　他连自己是永生者这种胡话都说得出口，编一段雾都的经历，很难吗？ 　　把这样的经历分享出来，难道不是更能证明自己吗？ 　　因此，重点不是雾都，而是治安队？！ 　　路登用这个符号来传递信息，是为了加密，在场众人里只有自己知道这个符号代表什么…… 　　治安队……治安队…… 　　路登是治安队的人？ 　　可这和今晚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他来查案子？ 　　治安队的人查案子，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历史教授感觉真相就在自己眼前了，却始终隔着一层薄纱，让他看不清模样。 　　什么案子，值得路登来亲自卧底，参与这场约翰的聚会，还要用这种方式寻求帮助？ 　　历史教授环顾四周，希望能从这间木屋里收获些许线索。 　　当历史教授的目光落在画上时，梅格还在嘀咕着， 　　“这肯定是真迹，从未出现过的梵高作品，天呐，这价值……” 　　永生者，价值连城的画，治安队…… 　　所有线索连成了一条线！ 　　历史教授愣住了，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一幅从未出现过、保存完好的梵高作品，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丝毫不过分。 　　以梅格的眼光，这种事上，她绝不会看走眼！ 　　如果永生者的故事成真，这幅画是真的，那么谁受益最大？ 　　画的主人——约翰！ 　　路登只是冒了一个永生者的虚名，可约翰却有整整一间木屋的古董！ 　　这些古董由一个永生者赠送，真伪又由他们这些行家鉴定，这里任何一件东西卖出去，都能换来约翰十年花不完的钱！ 　　永生者的故事固然荒诞不堪，他们不怎么相信。 　　故事可以是假的，但……画也可以是假的！ 　　可如何让假的画变成真的？ 　　这就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如果，今晚没有路登的出现，事情会怎样发展？ 　　约翰把大家召集起来，人们来到这间木屋，慢慢会发现一些奇怪的地方，梅格肯定会注意到这幅画，约翰会开始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很简单，约翰是永生者，已经活了14000年。 　　众人也许会展开激烈的辩论，不管他们提出怎样的问题，约翰都会轻松解决。 　　永生这件事，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而离开这个木屋后，约翰会人间蒸发，正如他给自己加的人设那样，一个经常搬家的永生者。 　　这幅画，会通过在场某人的手，卖出去！ 　　卖一个天价！ 　　历史学家当然不相信这么荒诞的故事，画的买家在心里也不会信，但这一层故事给画增加了背景故事，添加了一份神秘，让画的价值更上一层楼！ 　　一切清晰了起来。 　　路登身为治安队的成员，显然是来追查约翰的骗局，他们可能早就收到了消息，或者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 　　历史教授记得，约翰之前说过，类似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如果之前的受骗者报案，治安队查到线索，最后将约翰列为嫌疑人。 　　所有事，都说得通了。 　　历史教授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他见多识广，在历史和现实中见过不少骗局，知道这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约翰贪心一些，他会想办法把这幅画以高价出手，梅格就是一个不错的对象，她可以帮约翰找到合适的买家。 　　可路登的出现，搅乱了约翰的计划。 　　约翰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来者不善。 　　为了脱身，约翰肯定会做出让步和妥协。 　　他也许会把这些‘古董’捐掉，或是以其他方式处理掉，总之不会留在自己手中。 　　历史学家相信，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应该是真真假假都有，不会全是真的，也不会全是假的。 　　当然，最值钱的东西——那幅画，肯定是假的！ 　　而约翰表面上要处理掉这一切，暗地里，一定会有人找约翰，开出一个令人心动的价格，买回去一份赝品…… 　　历史教授向后仰去，把后背塞进沙发里，用最舒服的姿势坐着。 　　他已经看破了这个局，占领了智商的高地。 　　接下来，欣赏约翰的表演即可！ 　　抱着酒桶的约翰再次回到众人身旁。 　　刚把酒桶放下，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历史教授嘴角扬起。 　　只听约翰说道， 　　“我准备把路登先生送我的这些东西，通通捐掉……” 第022章 我是差人 　　捐掉？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梅格眼珠都瞪出来了！ 　　她下意识拦在画前，阻止约翰这疯狂的举动。 　　“把一幅梵高的真迹捐掉？” 　　梅格尖声叫道，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约翰！” 　　这不仅是放弃一大笔财富，更是错过无数科研的机会！ 　　就算不说这些东西的物质价值，光是写论文，都能写多少篇！ 　　其余人也纷纷开口劝着，让约翰冷静一些，不要立刻做出决定，以免日后后悔。 　　不管真假，这些东西都值不少钱，更别提还有一个永生者的故事。 　　“请不要误会，这绝对不是一时冲动，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约翰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我很早就听父亲提过路登先生的事，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其实相信路登先生的说法……” 　　他把倒好的酒分给众人，路登甚至主动站起来帮忙。 　　约翰正准备倒最后一杯，却被路登拦下， 　　“多了一杯。” 　　说着，路登把手里的酒杯递给约翰。 　　约翰环顾一圈，发现所有人手里都拿着酒杯，确实多了一杯。 　　格里芬已经睡着了，他多算了一个人。 　　约翰总感觉哪里有点怪，可又说不上来，只好接过路登手里的酒杯，靠在柜台旁，摇晃着酒杯，和众人说道， 　　“随口聊聊，想象一下，如果一个人获得永生，他会过怎样的生活？” 　　这一次，约翰不是询问众人，而是自问自答。 　　“他拥有无限的生命，可以学习各种技艺，甚至通过反复的练习达到不俗的地步……” 　　“但他绝不是一个天才，在永生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这么荒诞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既然不是天才，他的天赋自然有限，哪怕在殿堂外徘徊，也无法成为真正殿堂级的任务……”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自我价值的实现，没错，自我价值，他既然无法在自己喜爱的事业上更进一步，于是便换了个方向，去认识更多的人，去听更多的故事，尽可能让自己的生活更精彩一些……” 　　“可这样的事又能持续多久呢，五百年？一千年？他要结识多少好友，认识多少英雄？然后再一次次失去他们？这样的事根本不是幸运，而是一种折磨，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在约翰口中，永生如同诅咒一般。 　　这个角度，众人倒是没想过。 　　他话锋一转，如同神祇在低语， 　　“可这种折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诅咒是什么时候降临的？也许你会开始忏悔，忏悔自己曾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件错的事，每一件对的事，他乞求全知全能的神降临，终结这一场永不会醒来的噩梦……” 　　“噩梦不会结束，于是你浑浑噩噩过了一些日子，五百年？八百年？说实话，你根本不会在意时间，你的人生只有白天和夜晚，你会像野兽一样在山林间奔跑，也会穿着最华丽的衣服出入高档酒会，不管酒精还是什么药物，都无法麻痹你的大脑，你早晚会清醒过来……” 　　“忏悔过，堕落过，你可能会遇到几个好人，我是说改变你一生的那种好人，这世上总有这种人，她们是天使，生来就是为了拯救其他灵魂的……” 　　“……” 　　在约翰的自言自语中，众人仿佛能看见一个人在历史洪流中挣扎，起起伏伏…… 　　没有人的一生是一帆风顺的，哪怕他是永生者。 　　胜利和希望这类美好的食物，永远是短暂的。 　　失败和挫折，才是更多人的长长久久。 　　事物也许是螺旋上升的，可又有多少人的一生，都耗在了这螺旋的过程，没能等到最后的上升？ 　　约翰也许是说累了，也许是说完了，总之，他停了下来。 　　“啪啪啪——” 　　木屋里响起掌声，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为这个精彩的故事鼓掌。 　　有人是在听故事，有人是在照镜子。 　　约翰笑了，嘴角带泪。 　　“不管怎么说，今晚都值得我们喝一杯。” 　　说着，路登举起酒杯，恰到好处，缓解了约翰的尴尬。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嘴里说着不同的祝酒词。 　　“为永生者干杯！” 　　“为这些宝贝干杯！” 　　“为这个疯狂又难忘的夜晚干杯！” 　　众人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场内的气氛再次恢复到先前的融洽，他们此时看上去才像是一群相识多年的好友。 　　喝下酒之后，约翰的表情有些麻木，他呆呆看着酒杯，出神想着什么。 　　身体摇晃了两下，约翰竟然一头向地板栽倒！ 　　距离约翰最近的路登，好似早有预料一般，他一手接住酒杯，一手拖住约翰，将对方轻轻放在沙发上。 　　看到这一幕，众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急忙围了上来，查看约翰的情况。 　　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睡着了？ 　　路登还不忘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众人安静， 　　“嘘——” 　　路登指了指酒杯，解释道， 　　“这酒里有安眠药。” 　　众人：？？？ 　　梅格立刻质问道，“你下的药？！” 　　杰克则不满地打断了自己的妻子， 　　“谁会蠢到下药后自己承认？” 　　即便这么说，众人看向路登的目光里也充满了疑惑，想要一个答案。 　　路登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酒里的安眠药，是从格里芬先前的酒杯残留的，而格里芬的酒，是约翰给他的……” 　　路登淡定说道， 　　“换而言之，约翰自己给自己下了药。” 　　杰克依旧不解，“约翰为什么要给格里芬下药？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路登先生。” 　　他们有太多问题。 　　刚听完一个精彩的故事，又迎面泼下一盆冷水，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木屋里，只有历史教授不动如山，嘴角带笑，似乎早就预见了这一切。 　　“为了保护在场的你们，为了抓捕邪恶的罪犯，为了完成今年的业绩，为了升职……有太多理由了。” 　　路登显然心情不错，吹了声口哨，笑着说道， 　　“sorry喔，我系差人。” 　　话音刚落，似乎为了印证路登的话，木屋外响起刺耳的警笛声！ 第023章 好险，差点被骗了 　　警笛刺破寂静的夜空，也扰乱了木屋里每一个人的心。 　　路登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可众人没谁在意。 　　这种东西还能有假？ 　　他们大多面露迷茫之色，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的发展速度太快，让他们无法适应，脑袋转不过来弯。 　　只有历史教授坐在扶椅上不动如山，甚至有闲心再喝上一口酒，悠悠开口， 　　“路登先生，我想我们还有点时间，方便和我们多聊一点吗？” 　　“乐意至极。” 　　路登很配合， 　　“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各位帮我做一些事，放心，这些事肯定不违法，配合我们的调查对你们只有好处，能早点洗脱你们的嫌疑……” 　　“洗脱嫌疑？！” 　　梅格尖声重复了一遍，不解问道， 　　“洗脱什么嫌疑？你不会以为我们也是诈骗犯吧！” 　　“放轻松！放轻松！” 　　路登抬起手，向下压了压， 　　“没有人说你是诈骗犯，但你们要配合我们工作，不是吗？” 　　说着，路登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型投影仪，放在墙边，将一个幻灯片投影上去，如同汇报一样。 　　“大概在三十年前，我们第一次收到报案，有一个叫埃利克·迪克金森的教授，宣称给东方的始皇帝打了钱，对方却没有按照约定，还他十吨黄金……” 　　众人：？？？ 　　“这种鬼话也有人信？！” 　　“这人是傻子吧！” 　　“这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等等……埃利克·迪克金森，这名字有点耳熟……” 　　杰克反问道， 　　“是拿过莱恩徽章的那位埃利克·迪克金森老师？” 　　“没错，就是他。” 　　路登点头， 　　“不仅是他，他的同事——另一位莱恩徽章的主人，也被骗了，给一个雾都总督打了钱，被骗者一共五人，损失……大概几百万的样子。” 　　受骗者的身份极其特殊，损失的财物虽然不算多，但这件案子的性质立刻变了。 　　“二十年前，有类似的报案出现，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从一位永生者那里买了不少古董，却发现都是赝品……” 　　“十年前，还是永生者，这一次不是购买古董了，被骗者支付了天价的保管费，钱都让银行收去了，银行坚称没有什么诈骗，至于为什么有人用最高规格的保险箱收藏几块鹅卵石，银行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有什么大病……” 　　“……” 　　听着路登不断说出的案例，在场的众人心里咯噔了又咯噔。 　　他们已经听出来，路登的言外之意了。 　　“这是一起针对高智商、高学历人群的团伙作案！” 　　十年为一周期，因为他们需要十年才能获得被骗者的信任。 　　信任，是这个骗局的第一步。 　　获得信任之后，骗子会借着一个契机，把所有潜在目标召集在一起…… 　　众人心底又是一沉。 　　他们险些陷入这骗局！ 　　“可画是真的！” 　　梅格还有些不接受现实，否认道， 　　“这又怎么骗人？” 　　“真的？” 　　路登嗤笑一声，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木屋里的灯光格外昏暗吗，这样一个环境，你就算把眼睛看瞎了，也看不出这赝品的瑕疵！” 　　说着，路登扔出一个手电给梅格，甚至主动在画上指了几个地方。 　　梅格拿手电一照，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她蠕动着嘴唇，倔强道， 　　“就算……就算有些瑕疵……这画也价值不菲！” 　　“那当然……如果它不被调包的话。” 　　路登似乎掌握了所有局面， 　　“去地窖看看，我保证那里肯定有不止一幅拙劣的仿品。” 　　听着路登的话，梅格立刻冲了过去。 　　很快，酒窖里传来一声尖叫。 　　梅格带着一幅极其拙劣的赝品回来，脸色极其难看，这东西简直一文不值！ 　　路登则借此时机，指挥着众人，在木屋内展开了搜索， 　　“我们收到线报，这一次会面会上传到网络，以方便幕后之人实时操纵……” 　　按照骗局的设计，约翰会说出永生者这个故事，在场众人自然会提出诸多疑问。 　　想要靠一个人的学识回答所有人的问题，自然有些困难。 　　但有了场外的帮助，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当路登从约翰耳中掏出一个小巧的耳机时，众人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了！ 　　他们立刻忙碌了起来，很快又有了收获。 　　“这里有一个无线摄像头！” 　　“这也有！” 　　路登要求众人别动摄像头，这些证据需要等信息科的支援到达之后，看有没有办法追踪信号。 　　“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诸位帮忙。” 　　路登从车上搬出一口大箱子，放在地面， 　　“在支援赶到之前，我需要你们把所有古董放在这个箱子里，这是为了保护证物！要知道，你们当中很可能会有约翰的队友，靠他一个人，可没办法骗这么多聪明人……” 　　保护证物！ 　　多么正当的借口，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众人又一次行动起来，把所有疑似古董的东西都放进了箱子里，然后上锁。 　　“现在，这些东西安全了。” 　　路登把钥匙收起，梅格甚至主动坐在箱子上，以免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历史教授看着木屋内的一片狼藉，以及昏睡的格里芬、约翰二人，不解开口， 　　“路登先生，我还是有些不明白，费这么大劲，为了什么呢？” 　　路登笑着摇头， 　　“这要问约翰自己了……” 　　两人的对话很快被打断。 　　路登接了一个电话， 　　“什么？车陷在泥里了，需要支援？该死，你们这些家伙什么时候能靠谱一点，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路登满脸的不快，眼神深处压抑着焦急。 　　他飞快说道， 　　“出了点状况，我需要去接一下我的队友……” 　　众人点头如捣蒜，十分配合。 　　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路登留下不好的印象，万一被当成约翰的同伙了怎么办？！ 　　“在我返回之前，任何人不能离开木屋，也不能打开这口箱子！” 　　扔下这句话，路登急匆匆离去，坐上一辆车，扬长而去。 　　警笛声，渐行渐远…… 　　坐在箱子上的梅格，长松一口气，抹去了额头的汗水， 　　“好险，差点就被骗了！” 第024章 有人炸鱼 　　路登走后，木屋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人们彼此沉默着…… 　　今晚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离奇，哪怕是他们，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警笛声在木屋外渐行渐远， 　　梅格面露疑惑之色，她很想问，就算治安队被泥泞困住了，警笛声也应该在原地不动才对，怎么会越跑越远？ 　　不合理呀！ 　　可之前她已经被要求闭嘴太多次了，没必要再次开口，给自己找不痛快。 　　众人维持着这诡异的沉默，谁也不肯先打破。 　　毕竟，路登离开之前说的很清楚，这些人里有一个内鬼，是约翰的同伙。 　　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做出不必要的举动都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很难洗清。 　　可以开口，但没必要。 　　这份沉默持续了近半个小时，在众人都快不耐烦的时候，有呻吟声响起。 　　众人纷纷侧头，发现声音来自一直很安静的格里芬。 　　格里芬快醒了！ 　　有了这动静，众人暗中松了口气，立刻忙碌了起来，围在格里芬身边，有人递来毛巾，有人端来清水。 　　格里芬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围着自己的一群人，诧异道， 　　“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梅格炫耀一般说道， 　　“你这蠢货，被人下药了也不知道，要不是我们机灵，你现在说不定都被人卖了，约翰这家伙也是的看着老实，竟然如此腹黑……” 　　格里芬越听越迷糊，感觉自己还没睡醒，兴许还在做梦，可又感觉头疼欲裂。 　　“我说停停。” 　　他拍了拍额头，连忙喊停， 　　“你说酒里被下药了？” 　　梅格一脸理所当然答道，“对呀！” 　　这是路登告诉大家的，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不然的话，格里芬这个老酒鬼，怎么会喝着喝着就睡着了？ 　　“闭嘴！梅格。” 　　格里芬嗤笑道， 　　“老子喝的酒比你喝的水还多，酒里掺没掺东西，老子比你清楚！ 　　再说了，下药你以为生效很快吗？你知道让一个80公斤的成年男性陷入沉睡需要多少剂量吗？麻醉师的证书那么好考的？你以为拍动画片呢！” 　　如果有药物可以立刻生效，不用考虑剂量，不用考虑副作用……这项发明值得一项莱恩徽章。 　　格里芬把面前的众人狠狠喷了一顿，这些没有医疗常识的家伙，也配和自己在加里敦大学工作？！ 　　丢人！ 　　“啊？” 　　众人又是一惊，就连一直淡定的历史教授此时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格里芬更是一脸的迷茫， 　　“怎么回事？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吧？我之前一直在睡觉，路登先生呢，约翰怎么也睡着了，梅格你坐在箱子上干嘛？” 　　格里芬一连问出来几个问题，众人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哪怕是他们，也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 　　一股不祥的预感，同时在所有人心底升起。 　　路登……该不会也是个骗子吧！ 　　今晚的故事已经够难忘了，再来一次反转，他们心脏受不了。 　　众所周知，怀疑一旦产生，罪名立刻成立。 　　梅格看着手机屏幕，奇怪说道， 　　“咦？手机有信号了！” 　　之前他们就注意到，手机的信号被屏蔽了。 　　路登的解释是，为了配合抓捕行动，特意屏蔽了木屋的信号。 　　此刻信号恢复，众人顾不上路登的叮嘱，纷纷掏出手机，他们又一次回归了文明社会。 　　只不过，这一次的过程注定了不会太美妙。 　　冷光打在脸上，如同冰冷的现实，穿透了每一个人的心。 　　“不对吧！三十年前那位莱恩徽章的老教授已经老年痴呆了！他怎么可能被骗？” 　　“二十年前的被骗人在二十二年前就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年前的被骗者根本就不存在！” 　　“……” 　　路登的幻灯片还留在木屋里，人们上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验之前的信息。 　　事实给了他们一记迎面而来的重拳！ 　　假的！都是假的！ 　　路登在骗他们！ 　　“不会吧！” 　　杰克喃喃道， 　　“路登先生看上去不像会骗人的家伙，他是一个绅士……” 　　他还在否认阶段，历史教授已经进入交涉阶段了。 　　气急败坏的历史教授，直接拿起电话，给自己熟识的一位治安队长打电话。 　　双方聊上了几句，历史教授的脸立刻铁青，比吃了屎还难看， 　　“没有路登这个人？” 　　“有没有可能路登是一个代号？” 　　“他是不是国际方面的人？” 　　“……” 　　有些人，看似在交涉，实际上还是在否认。 　　历史教授问的太过肯定，把队长都给整不自信了。 　　队长也不敢打包票，只好告诉历史教授，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核实身份。 　　格里芬恰到好处说到， 　　“我有一张路登的照片，我发给你！” 　　历史教授眼前一亮，“好！” 　　他们都忘了给路登拍照，没想到格里芬这里竟然有！ 　　杰克则有些疑惑，格里芬为什么会有路登的照片？ 　　感受到对方困惑的目光，格里芬面露尴尬之色，解释道， 　　“我把他从湖里钓上来的……这是我钓过最大的东西了……咳咳……我是说，救人一命，总要拍照纪念一下吧！” 　　不管格里芬出于什么理由，这张照片都帮了大忙。 　　历史教授将照片发给自己的熟人，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梅格则提出另一个问题， 　　“如果路登不是治安队的，为什么刚才会有警笛声？” 　　“对呀！” 　　众人也很不解。 　　于是，历史教授再次拿起手机，拨打号码，询问对方，这附近是有什么行动吗？ 　　这个问题很好解答，队长很快有了回复。 　　听到答案的历史教授，如遭雷劈，整个人呆呆木木的，后退了讲不，跌坐在沙发里，如同失神的傀儡。 　　众人围了上来，关心问道， 　　“那边怎么说？” 　　历史教授嘴唇无力抖动了几次，这短短的几个字似乎要抽空他全身的力气。 　　他重复道， 　　“治安队收到举报，这附近有人炸鱼……” 第025章 报警吧 　　有人炸鱼…… 　　这个说法，引爆了所有人内心的愤怒。 　　“这个骗子！” 　　“一定要抓住他！太可恨了！” 　　他不仅骗了大家，还要羞辱一番！ 　　好吧，骗人这件事本来就挺羞辱的。 　　辱上加辱！ 　　警车是因为炸鱼来的…… 　　治安队根本没有路登这个人…… 　　被骗的案子也是虚构的…… 　　那么路登讲的一切，自然也是假的。 　　暴跳如雷的众人，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骂骂咧咧，像是一群失控的猴子。 　　坐在箱子上的梅格，忽然笑了，她弯下腰，笑得咳嗽。 　　“哈哈哈……” 　　众人齐声吼道， 　　“闭嘴！梅格！” 　　梅格不仅没闭嘴，甚至笑得更厉害了！ 　　“你们这群蠢货，有什么好急的？” 　　众人面露疑惑之色，不知道梅格什么意思。 　　“没错，路登是个骗子，他骗了我们，然后呢？我们除了被一个离奇的故事骗了，我们损失了什么吗？” 　　梅格环顾一圈，如同胜利者一般， 　　“他没能骗钱走，也没能把这些宝贝骗走，我们已经知道他是一个骗子了，这些东西更不可能让他拿走……换而言之，我们在骗局结束之前，就识破了这场骗局！” 　　梅格说的话，听上去有点道理…… 　　但是，考虑到她是梅格，众人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确实，东西没丢，钱也没丢，我们没损失什么……” 　　杰克喃喃自语，好像他们除了丢人，什么都没丢。 　　历史教授则坐回扶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烟斗，划燃火柴，一个人抽起了闷烟。 　　哪怕是他，处于此刻，如此愤怒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路登是个天才。 　　诈骗的天才。 　　他们被路登耍了，毫无疑问，这场骗局回过头来看甚至有些拙劣，可它依旧生效了。 　　只要成功的骗局，就是好骗局。 　　可路登绕这么大一圈，把众人耍的团团转，图什么？ 　　图他们相信一个谎言？ 　　不，绝不会如此简单。 　　历史教授更愿意相信，箱子里面的东西，早就被路登调包了。 　　虽然他不知道路登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他愿意相信，这才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应该有的结局。 　　梅格跨骑在箱子上，指挥着众人寻找工具，撬开那把该死的锁。 　　她不敢离开箱子半步，里面有一幅价值连城的画作。 　　梅格相信，那幅画不管出自谁之手，只要拿出去，都能在艺术界引起一场地震，而这正是他需要的。 　　很快，众人找来了撬棍、锤子、锯子等工具，开始围着大箱子，哐哧哐哧地砸着。 　　可惜，这把锁显然是工业时代的优秀工业品，格外的结实。 　　最后，还是格里芬实在看不下去，让众人退到一边，他则拿出一根铁丝，伸入锁芯，来回搅动几下…… 　　“咔嚓——” 　　一声脆响，箱子开了。 　　众人看向格里芬的目光，难免有些怪异。 　　一个知名大学的医学教授能用钢丝开锁？ 　　这可不是什么医学生必备的技能！ 　　格里芬连忙解释道， 　　“我都是看电视学的！要怪，也该怪那些电影！他们拍什么不好，非要拍人溜门撬锁！” 　　梅格酸溜溜地挤兑道， 　　“是，你还是个孩子，电视上放什么你都能学坏，我们应该把所有负面的词语都从字典里面扔出去，这样就永远不会有犯罪了…… 　　你没长脑子吗，你小时候没爸妈教吗，你成年以后没读过刑法吗？ 　　奇了怪了，你这人怎么总爱把自己的过错怪罪到别人头上，这样能让你睡得更踏实一些，是么？” 　　梅格总喜欢说这些怪话，因此众人对她喜欢不起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她闭嘴。 　　众所周知，只要一个人闭嘴了，她说的话就不存在了，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闭嘴！梅格！” 　　格里芬恼羞成怒地退到一旁，嘴里还在嘀咕着， 　　“我就不该趟这趟浑水，要知道，你们只是智商被侮辱了，我可是被人弄昏了过去，我的脑袋现在还疼着在呢！” 　　今晚这场骗局，路登耍了所有人，唯独放过了两人。 　　一个是格里芬，一个是约翰。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路登在两人昏迷的情况下，完成了这场演出。 　　换而言之，只有这两人的智商得以保全，留下了些许体面。 　　这也是为什么，梅格会没来由冲格里芬发一顿火。 　　一个被骗了人，见到没被骗的人，不管对方说什么实话，都会引来一顿言语上的拳打脚踢。 　　梅格没工夫听他的抱怨，直接扑向了箱子，伸手摸出了那幅画。 　　画刚入手，还没入眼，梅格的脸色变的铁青无比，比死了亲妈还难看。 　　不用她说，众人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假的！ 　　都是假的！ 　　杰克颓然坐在地上，懊恼地抓着头发。 　　格里芬则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哪怕喝酒，也压不住他嘴角的笑意。 　　历史教授则不停吞吐着烟雾，始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一个环节。 　　“箱子下面有地道？” 　　众人把箱子挪开，甚至是抬起，都没能发现任何异样。 　　“路登离开时把箱子带走了？” 　　看着需要至少三人合力才能抬起的箱子，众人不觉得路登有这个力气。 　　“这个箱子里其实有一个高维空间，放进去的东西会自动传送走？” 　　杰克冷哼一声， 　　“犯傻可以去弱智吧，今晚我们表现得已经够弱智了。” 　　众人争来吵去，都没能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期间，格里芬查看过约翰的情况，只是睡着了，一切体表特征正常。 　　出于慎重考虑，众人还是决定替他叫了一辆救护车。 　　天知道路登是用什么东西放倒了约翰和格里芬，一个全面的体检，是很有必要的。 　　格里芬本来很抗拒，但在众人的坚持下，也不得不屈服。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众人七手八脚将约翰抬上单担架，格里芬又拿上自己的行李箱，一同上了救护车。 　　解决掉这个小插曲后，众人继续思考那个世纪难题。 　　路登是如何从众人眼皮底下，把那些真品带走的？ 　　毫无头绪。 　　最后，历史教授长叹一口气，眉宇间写满了愁绪，将烟斗放下，无奈说道， 　　“报警吧……” 第026章 给愚者的礼物 　　木屋里的人们，平均智商不低于130。 　　如果去掉梅格，这个数字还能更高。 　　即便如此，他们遇到这种情况后，最后能想到的办法是报警……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历史教授给自己的熟人打了电话，报了一个地址，请求对方派一队人手来，最好是经验丰富的家伙。 　　治安队的人很重视这个案子，立刻出发了。 　　可没过多久，就有坏消息传来，由于一场大雨，来木屋的一段路泥泞无比，车很难开过来。 　　支援的速度比他们预期的要晚很多。 　　听到这个消息，梅格甚至天真问道， 　　“真陷泥里了？至少这件事……路登没骗我们！” 　　众人：…… 　　治安队来的太慢，众人的心情又很糟糕，加上梅格这个尖酸刻薄的家伙，稍有不顺心，就会吵起来。 　　历史教授干脆把扶椅搬到木屋外，披着毯子，在屋外抽着闷烟。 　　杰克更果断，他直接抛去了一切烦恼，带着自己的钓具直奔湖边。 　　众所周知，夜钓出大物！ 　　杰克本来就不觉得自己被骗了，退一步说，就算被骗了，损失的也是约翰。 　　他只是一个路过的钓鱼佬罢了。 　　梅格则不肯离开木箱，哪怕里面是一堆赝品，她也坚持守在木箱附近。 　　她至今想不明白，路登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箱子分明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 　　里面的东西，怎么就变成赝品了呢？ 　　想不明白。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和煎熬。 　　东方翻出鱼肚白时，天空中传来机械轰鸣声。 　　一辆直升机，从天而降，落在了木屋旁。 　　显然，道路实在无法通行车辆，治安队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登场。 　　直升机下来了五个人，领头那人出示证件， 　　“我是牛约客治安队的开普疼队长，你们谁是阿尔·纳比？” 　　“我。” 　　历史教授迎了上来，同时警惕地看着对方，把证件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 　　治安队长身后一人露出轻蔑的笑容，对这类事似乎很有经验。 　　这些家伙，被骗的时候绝没有这么警惕，等被骗之后，就会草木皆兵。 　　哪怕他们真的来自治安队，也会被反复盘问，质疑。 　　如果历史教授他们对待骗子是这种态度，也不会被骗了！ 　　好在，顾虑到对方的身份，嘲讽的话没有说出口。 　　确定了队长的身份后，历史教授松了口气，无力地摆手， 　　“你们总算来了……希望还能帮上忙。” 　　治安队长则很快进去状态，让手下一边封锁现场，一边盘问众人，收集口供。 　　他们需要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人被分在不同的区域询问，一方面为了避免他们串供，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从每个人的口供对比中，找到新的线索。 　　历史教授花了近半个小时，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又接受了近半个小时的盘问。 　　等第一份口供收集好，天已经近乎大亮。 　　熬了一夜的众人疲惫不堪，只有钓鱼佬杰克在湖边神采飞扬。 　　他这般模样，不是因为他钓到了大鱼，而是因为他没钓到。 　　“晚上鱼都在睡觉，肯定钓不到大鱼，现在不一样了，天亮了，鱼醒了要吃东西，我光打窝都扔了一盆，我有预感，今天肯定能成……” 　　被派来收集口供的队员仓促逃走，他实在受够这家伙了。 　　杰克的钓鱼技术很好，除了钓不到鱼。 　　队长面前摆放着众人的口供，他却没有去看，而是看向历史教授，再次开口问道， 　　“路登……当时让你们收集了一些摄像头？” 　　“没错！” 　　历史教授对这个细节记忆十分深刻，自己绝不会记错。 　　队长则皱起了眉头，这个细节明显说不通。 　　现在回过头来看，摄像头肯定是路登自己布置的，然后贼喊捉贼。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队长又问道， 　　“摄像头在哪？路登带走了吗？” 　　“这个……没有！” 　　历史教授想起来，很快把几个摄像头拿出来，放在队长面前。 　　“咦？” 　　一名队员诧异说道， 　　“这不是无线摄像头啊？” 　　“什么？” 　　历史教授也迷糊了，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 　　得到队长许可后，队员上前，三下五除二，就从摄像头后面取出一张储存卡。 　　他解释道， 　　“这东西不会上传网络，录像都存在卡里……” 　　说完，他又拆了几个摄像头，却一无所获。 　　只有一张存储卡？ 　　队长本打算把这张存储卡带回去，让技术部门的同事帮忙处理一下。 　　可在历史教授的再三坚持下，他只能现场读取储存卡，查看里面的画面。 　　“滋滋－” 　　“滋－” 　　一点噪音过后屏幕一画，露出一张人脸。 　　梅格指着这张脸，尖叫道， 　　“就是他！” 　　他们万万没想到，储存卡里的录像，最前面会是路登！ 　　这算什么？ 　　挑衅吗？ 　　队长不动声色，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也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不管路登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对队长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们不需要给嫌疑人做画像了。 　　屏幕上，路登坐在椅子上，神情自然，如同和众人对话，开口说到， 　　“恭喜你们发现这个彩蛋，不知道你们是否已经推理出了一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必要看下去了……” 　　“你当然可以继续观看录像，这里录下了所有的过程，就像考试查看参考答案一样，这是一份礼物，送给愚者的礼物……” 　　路登话锋一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当然，这场骗局的所有要素都已经摆在你面前，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关键信息，都清清楚楚罗列出来。 　　你需要做的，只是去找到其中矛盾的地方，穿透迷雾，看清真相。 　　如果这是一篇侦探小说，它只剩下主角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就可以破案了。 　　一个故事总是这样简单的人物结构，主角和配角……” 　　屏幕上的路登嘴角勾起，带着几分挑衅地反问道， 　　“所以，告诉我。” 　　“你，是主角吗？” 　　“还是收下这份礼物？” 第027章 上钩了！ 　　送给愚者的礼物？ 　　听到这个词，历史教授脸一黑，下意识想要关掉录像。 　　队长却阻止了他这个行为。 　　“老教授，不妨继续看下去。” 　　队长耐心开导道， 　　“路登正是吃准了你们的性格，才会这么挑衅。 　　对方越是不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越应该做。” 　　历史教授愣了一下，脸色缓和了不少，觉得队长言之有理。 　　队长继续说道， 　　“很多骗局其实都很简单，只是在关键信息上做了隐瞒和欺骗，才会得逞。 　　如果想通其中的关节，就会峰回路转，豁然开朗。” 　　听着他的分析，众人纷纷点头。 　　“当然，我们也可以在录像播放的时候，继续思考，这场骗局里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哪里会露出马脚……” 　　队长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事实上，他并不相信路登真的会把整个犯罪过程拍下来。 　　他见过不少狂妄的罪犯，也见过太多挑衅的行为。 　　这场骗局，很明显是一次高智商犯罪，至少在路登自己看来是。 　　他想要炫耀，队长可以理解。 　　但这样炫耀？ 　　不合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众人继续观看录像，画面又是一花，变成了木屋的监控。 　　这个视角选的不错，摄像头放在高处，能看见木屋里的一切，画质也很清晰。 　　一个带着钓具的男人出现了。 　　历史教授介绍道， 　　“这是格里芬，他喜欢钓鱼，最先来木屋，也是他陪着约翰去的医院……” 　　“哦，是他们？” 　　队长沉吟道， 　　“还没办法联系上他们吗？” 　　梅格点头，“他们去医院了，据说要做全麻检查，所以暂时联系不上……” 　　全麻？ 　　队长皱起眉头，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 　　他有一位队员，在之前的抓捕行动中负伤，送去抢救也是全麻。 　　这种手术，一般都需要有人陪同才对。 　　如果约翰和格里芬都全麻了，谁陪着他们在？ 　　鉴于眼下的情况，队长只能暂时把疑惑放在肚子里，并安排人继续和医院联系，询问两人情况。 　　画面继续。 　　格里芬去钓鱼，没过多久，他拖着浑身是水的路登回来了…… 　　“停。” 　　队长将画面定格，指着屏幕上的两人问道， 　　“教授，你确定格里芬先生是一名医生？” 　　“当然！” 　　“这样拖一位溺水者，他不怕对方呛死？” 　　越看，队长觉得疑点越多。 　　他索性暂停之后，翻看口供，同时要求所有人回忆，和格里芬有关的事。 　　“他第一个来木屋……” 　　“他钓鱼救了路登……” 　　“在对话中，路登用药放倒了格里芬……” 　　“他醒来之后，把木箱打开了，里面都是赝品……” 　　“我们叫了救护车，把他和约翰送去医院了……” 　　“停！” 　　队长脸色猛的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迫切追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历史教授愣了一下，呆呆重复道， 　　“我们叫了救护车，把他们送走了……” 　　他意识不到，自己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队长则黑着脸，阴沉无比， 　　“我们来木屋的时候，路根本没法走……” 　　“啊？！” 　　警车既然不能走，那救护车又是怎么来的？！ 　　此时，一名队员冲进木屋，嚷嚷道， 　　“队长！周围的医院都问遍了，没有一家接收了约翰和格里芬！” 　　历史教授又是一愣，如遭雷击。 　　他忽然想起路登的一句话。 　　“想要完成这样一起诈骗，靠一个人是做不到的，他一定有同伙……” 　　“你们之中有一个内鬼！” 　　路登确实有同伙！ 　　众人里确实有内鬼！ 　　因为格里芬全程都在睡觉，根本没有参与路登之前的行为，大家下意识就把他排除掉了！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是内鬼！ 　　一旦开始怀疑格里芬，越来越多的证据浮出水面！ 　　格里芬曾说过，酒里没有东西，路登也没有下麻醉药给他，这是实话！ 　　因为格里芬从头到尾都在装睡！ 　　也只有装睡，他才能恰到好处地醒来！ 　　他没有说谎，确实没有这种麻醉剂！ 　　历史教授还在回顾种种疑点，治安队长已经快他一步。 　　“你们之前说，箱子是格里芬打开的？” 　　格里芬既然是内鬼，那么他做的一切，都值得怀疑！ 　　梅格点头，“没错！他打开箱子以后，里面都是赝品，我们看过了……” 　　治安队长起身来到箱子前， 　　“打开。” 　　锁只是挂在箱子上，梅格取下锁，揭开箱子，露出里面的赝品。 　　“我们一直搞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把真品换成赝品的，这说不通……” 　　真品不翼而飞，路登偷梁换柱…… 　　历史教授想不通，对方怎么做到的？ 　　历史教授指着一箱赝品，说出自己的疑惑。 　　治安队长将箱子清空，抬了起来，看了几圈，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 　　“有问题？” 　　“有问题。” 　　队长点头， 　　“这个箱子太小了。” 　　从外面看，箱子不该这么小才对，里面的空间近乎少了一半！ 　　重量也对不上。 　　历史教授说，箱子原本需要三个人才能抬动，治安队长上手却只需要一个人…… 　　队长将箱子合上，锁扣上，打着手电，一厘米一厘米地查看。 　　最后，竟然真让他找到一个缝！ 　　只是微微发力，按下开关，箱子竟然从中打开，露出第二层！ 　　这个箱子，另有玄机！ 　　由于花纹的掩盖，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第二层！ 　　它是一个双层的箱子！ 　　“我明白了！” 　　队长指着箱子，分析道， 　　“路登准备了一个双层的箱子。 　　第一层，事先备好了所有的赝品，第二层是空的。 　　他第一次打开箱子，直接打开了第二层，第一层的赝品都藏在上面。 　　他让你们把所有真品放了进入，同时上锁，而锁则扣在第一层！ 　　你们没有发现第二层，费尽心思打开锁，打开的是第一层，看见了里面的赝品！ 　　看见赝品，你们下意识以为真品已经被偷走了。 　　实际上真品还藏在第二层，这也是为何箱子那么沉，需要三个人才能抬起！ 　　等真品被打包拿走后，箱子自然又变轻了！” 　　看着空荡荡的第二层，历史教授感觉自己脑子空荡荡的。 　　他们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的时候，其实被骗了。 　　他们以为真品不翼而飞的时候，真品其实还藏在箱子里！ 　　慢一步，永远慢一步…… 　　众人看见箱子里的赝品，在沮丧之余，对箱子的关注自然下降了！ 　　这时，格里芬又杀了个回马枪！ 　　乘人不备，他抽走了第二层的真品，藏在渔具包里，带上救护车…… 　　骗局的真相在历史教授面前缓缓铺开，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无比缜密…… 　　正如路登说的那样，一切线索都摆在他眼前，拼图的碎片都齐了…… 　　他是个没能看破真相的愚者…… 　　就在历史教授无比沮丧的时候， 　　木屋外，传来杰克兴奋的吼叫声， 　　“啊哈！上钩了！” 第028章 最后的疑惑 　　“上钩了！” 　　杰克兴奋的喊声，在每个人耳边吵闹着。 　　梅格嘴里骂骂咧咧，冲出木屋，就要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很快，木屋外又传来一声梅格的尖叫。 　　不消说，肯定又出事了！ 　　众人都赶忙出来，查看究竟发生什么。 　　有这么一晚，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众人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惊讶了。 　　他们错了。 　　经过一整晚的奋战，杰克确实钓到大物了！ 　　看着被杰克钓起的战利品，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队长咽了口吐沫，嘴角抽搐，牵强开口， 　　“这位……就是约翰？” 　　没错。 　　杰克钓起来了一个人。 　　这是他至今为止钓起来第二大的东西！ 　　第一大的是一次冰钓。 　　那次，杰克三天三夜没钓到东西，眼睛都红了，发誓不钓到东西绝不离开。 　　然后，他钓到了一只北极熊。 　　感谢上帝，由于自己的钓鱼技术太烂，杰克带了足够多的鱼当鱼饵，救了自己一命。 　　杰克本以为，钓到北极熊已经很离谱了。 　　他万万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他把约翰钓上来了！ 　　就像格里芬钓起来路登一样！ 　　这片湖是怎么回事？ 　　固定刷新人类吗？ 　　梅格哆嗦着问道， 　　“他在河里多久了……” 　　这种天气，昏迷后被扔进湖里。 　　一般有一个更贴切的词形容眼前的情景： 　　毁尸灭迹。 　　历史教授捏紧了手里的烟斗，狠狠抽了一口，悠悠说道， 　　“至少我们知道，他和路登不可能是一伙的。” 　　几人说话时，杰克一声不吭。 　　他钓上约翰后，有一个治安队员帮忙，把约翰捞上来。 　　杰克确定，约翰已经死了…… 　　历史教授话音刚落，躺在码头地板上的‘尸体’忽然抽搐了一下！ 　　杰克：？？？ 　　队长第一个冲了上来，并且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 　　“快点！救人！” 　　约翰还没死！ 　　他活了过来！ 　　历史教授眼神中闪过诧异，用不可思议的语气低声感慨道， 　　“这真是个奇迹！” 　　杰克嘴巴虚张，抖动了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约翰不仅没死，状态还出奇的好！ 　　吐出几口湖水之后，约翰缓缓醒来，恢复了神志，迷茫看着周围。 　　他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更不记得自己曾经上过救护车。 　　披着毛毯，捧着热水，约翰呆滞着，听历史教授讲完了昨晚的故事，没有任何反应。 　　一辆医疗直升机降落在木屋附近，要带约翰去治疗。 　　本来，约翰想要拒绝的。 　　可他想一些事想的太出神了，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在直升机上了。 　　“我们正在发通缉令，全国通缉路登和格里芬……” 　　队长话还没说完，却被约翰打断， 　　“我不打算起诉，或是以任何形式追究这件事。” 　　“什么？！” 　　队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约翰先生，你可能受到刺激了，我看有必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不用。” 　　约翰摇头，拒绝了队长的好意，缓缓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民事案件，我不打算追究任何责任。 　　路登带走的所有财物都是他送给我的，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欺骗，只是几个许久不见的好友之间开的玩笑罢了……杰克他们，只是误入了这场游戏，我会向他们解释清除。” 　　队长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正如约翰说的那样，东西都是约翰自己的，哪怕被骗了，约翰不追究，队长还真没什么办法。 　　直升机很快落地，医生推着约翰去做一些常规检查。 　　队长则要考虑，如果向自己的上级说明眼下的情况。 　　他们折腾了一个晚上，结果真正的失主不查了？ 　　这算什么事呀！ 　　组织好语言后，队长拨通了电话。 　　又一次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上级似乎早就收到消息了，答应的十分干脆，更没有任何追究责任的意思！ 　　怪事一件接着一件，队长一时间竟然也没了头绪。 　　哪怕是他，也只能服从上级的命令，准备简单写一份报告，交上去完事。 　　就在此时，一位医生找了过来。 　　“你送来的病人好得很，是我见过最健康的人！” 　　“怎么可能！” 　　队长反驳道， 　　“你确定没搞错人？他可是从湖里捞起来的！” 　　“我看搞错的人是你才对吧，湖里捞起来？你不如说他在岩浆里游泳！” 　　医生留下一份简单的报告，不满离去。 　　队长则阴沉着脸，眼珠子不时在眼眶里滚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推掉了所有外界的影响，把自己锁在车里，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报告。 　　“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 　　笔在队长指尖旋转，他的思绪比笔转的还快， 　　“约翰为什么不肯报案？” 　　“数据库的情报显示约翰是来自西方的一位资深学者，曾发表不少文章，名声显赫，却无人认识他本人……” 　　“约翰在加里敦大学任职在当时引起了轰动，约翰任职后没多久，他的祖国就发生战乱，不少资料被付之一炬……” 　　如果说，约翰自己身上的疑点是队长多心了。 　　那么，关于整个案子，约翰也至少透露出三个难以解释的怪异之处： 　　一，约翰不肯报案。 　　二，约翰是被什么药麻醉的？ 　　三，被投进河里的约翰，不仅没被淹死，状态反倒出奇的好！ 　　第一点不用多说，约翰只要不开口，永远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点，格里芬之前也解释过了。 　　根本没有这种神奇的麻醉手段。 　　要么，是用超大剂量的麻醉剂或者特效药物。 　　要么，直接物理麻醉。 　　可约翰体内没有查出任何药物，也没有外伤…… 　　他到底是怎么被弄昏迷的？ 　　至于第三点，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点。 　　在这样的天气，被扔进刺骨冰冷的河水里…… 　　约翰能活下来，简直是一个奇迹！ 　　咔嚓—— 　　队长手中旋转的笔掉了下来。 　　他的思绪也在这一刻中断。 　　因为他脑海里冒出一个极其荒诞可笑的念头， 　　“约翰……该不会真是永生者吧？！” 第029章 不要温和地走进这良夜 　　队长收起了纸和笔，冲下了车，直奔医院前台， 　　“约翰人在哪？” 　　他有太多疑惑，这些疑惑想要答案，找约翰询问是最简单的方法。 　　前台的护士很快反应过来， 　　“您送来的那位病人？” 　　本来，想要在这么大一个医院找到一个病人是极其困难的事。 　　但是，约翰佩戴了医院最新配备的手环，能够清晰显示定位。 　　这是手环的全部作用了。 　　很快，定位成功。 　　“在天台？！” 　　约翰去天台做什么？！ 　　队长二话不说，冲去电梯，直奔顶楼而去。 　　等他撞开天台门的时候，却看见约翰端着咖啡，悠闲靠在栏杆旁。 　　对方没有如同队长想象的那般寻死觅活，甚至比队长还要平静。 　　见到队长，约翰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不解道， 　　“还有事吗，队长？” 　　他以为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毕竟自己都吩咐下去了，不该查的别查。 　　队长反复打量约翰，神色阴沉，半天才开口， 　　“对，找你有点事。” 　　他慢慢走到栏杆旁，漫不经心问道， 　　“我又梳理了一下整件事，发现了一些疑点……” 　　说着，队长把自己之前的分析直白说了出来。 　　说的时候，队长一直在观察约翰的表情，却一无所获。 　　约翰对这个故事的兴趣不大。 　　他微微挑眉，反问道，“所以，您得到什么答案了，队长。” 　　队长冷声道， 　　“关于麻醉的药剂问题，我一直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你根本不是被麻醉了！” 　　“不是被麻醉？” 　　约翰嗤笑道， 　　“您的意思是，我像格里芬一样，配合着路登先生，骗过所有人，把我的东西偷走了？” 　　格里芬装睡配合路登，还可以解释。 　　约翰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哪怕是约翰自己，都觉得这个说法可笑至极。 　　“不，你不是装睡。” 　　队长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被杀死了！他们根本不在乎剂量，因为不需要在乎！他们用的是致死量，你被杀了而非沉睡！” 　　队长越说越激动，语速飞快， 　　“同理，你被抛进湖里的时候已经死了，不，也许你又被淹死了一回，但你很快复活了……” 　　在永生者存在的假设下，一切都说的通了！ 　　当然，整个话题里最难说通的就是永生者的存在…… 　　队长的假设很大胆，也很荒谬。 　　约翰满脸的茫然与迷茫，不解道， 　　“您不会真的相信这套胡话吧？” 　　约翰嘴角有一丝笑意，这笑很诡异，似乎在嘲笑队长，竟然相信这种东西。 　　队长却像陷入魔怔一样，自言自语道，“不对，还有一件事说不通……” 　　“你为什么要帮路登？” 　　“你们以前见过？不，不仅仅是见过这种程度，他长得很像你一位故人？” 　　“难道……路登也是永生者？！” 　　“……” 　　他不断抛出假设，又把这些假设一个个推翻，怎么也找不到真正的答案。 　　看着队长这副模样，约翰很想说，以他个人亲身经验，队长已经可以入院了。 　　精神病院贵宾一位。 　　好在，这里不是精神病院，约翰现在也不是医生。 　　他只想对队长说一句话。 　　别在这理发店。 　　不知道自言自语了多久，队长忽然回过神来，看向约翰问道， 　　“你来天台做什么？” 　　约翰耸了耸肩， 　　“总之不是来听你说这些胡话。” 　　话音刚落。 　　天黑了。 　　队长茫然地抬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刚升起的朝阳，忽然消失不见！ 　　天空中，多了一个火球。 　　那火球，也许是自然的奇迹，也许是划过的流星，也许……是某个飞行器的尾焰。 　　它出现时，天空黯淡，日月失色，夺走了一切的光明，仿佛世上唯一的光。 　　约翰朝着天空中的火球，呼吸一紧，双目瞪圆！ 　　有一个管家告诉约翰，如果有什么想对那人说的，火球出现之时，就是最后的机会。 　　无论约翰在哪里，说什么，对方都会听见。 　　即便如此，约翰还是选择来了天台，为了见对方最后一面，也为了把自己的声音更快传过去。 　　约翰多想说，带我走吧，带上我吧，让我去参与，去见证，踏上这条探寻真相的道路。 　　这句话无数次堵在他嗓子眼，却死活说不出口。 　　他没有勇气这么做，他没有勇气去面对真相。 　　约翰走过了好似冥界的星球，躲过了轮回一般的骗局，逃过了虫族女王的追杀，拒绝了成为终产者的诱惑…… 　　即便如此，他最后还是留在了这里，停下了自己的步伐，不再前进。 　　这里是他的乐园，是他的摇篮，是他不能离开的洞穴…… 　　前面的几站，对约翰来说，都只是有惊无险。 　　唯独这里，一个安逸无比的星球，科技永远在石器时代到原子时代循环，历史在不停演绎自己…… 　　这是约翰的洞穴，正如前面几站的家伙呆在自己的洞穴里一样，洞穴墙壁上的影子，就是他们的全部世界。 　　他们是世界的囚徒，哪怕明白这一点，他们也无法做到进一步的反抗。 　　洞穴外的世界，对约翰来说，是虚假的，是危险的。 　　走到这里，已经是约翰的极限了。 　　但是，显然不是那个人的极限。 　　约翰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眼圈微红，伸长了脖子，脖子上血管通红，额头上青筋爆起！ 　　不知道被压抑了多少年的情绪，在一刻爆发。 　　他怒吼着，咆哮着，撕心裂肺着，将自己这无穷寿命带来的一切撕碎再糅合，嚼烂再吐出，高高举过头顶捧在掌心又狠狠摔在地上踩在脚底！ 　　“所以！” 　　这个词似乎抽空了他全身的能量。 　　之后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沧桑，死寂，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最后一个字时，约翰在颤抖，在哽咽，抽泣，他不知道是在怒斥还是在哀求，他渴望有人能结束这一切，又害怕这一切被结束。 　　这一停，他就忘了自己停了多久。 　　直到一个温和的嗓音在约翰耳边低语将他惊醒， 　　“怒斥，怒斥这光明之寂。” 第030章 第五站，老友 　　天空中的火球熄灭，太阳再次升起。 　　地上的人站在地上，天上的飞船飞在天上。 　　飞船里，路登端着酒杯，站在窗边，收回目光。 　　他看向自己对面的阿诺德，吐槽道， 　　“我觉得这个姿势摆过很多次了，这样的登场甚至让我感觉有些乏味。” 　　阿诺德笑着摇了摇头，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路登先生。” 　　“这一站很有意思。” 　　路登换了个话题，走到一幅画面前，感慨道， 　　“至少是前四站里最有意思的一站。” 　　阿诺德恰到好处地补充到， 　　“因为这是您唯一赚到钱的一站？” 　　路登笑了，“看破不说破嘛。” 　　他们两人配合，卷走了约翰所有的家当。 　　这里有些东西很值钱，有些东西一文不值。 　　路登明知故问道， 　　“这家伙不愿意离开？” 　　“是的。” 　　阿诺德介绍道， 　　“他是原生永生者，也被我们称为第一代永生者……” 　　按照永生得到的途径不同，对永生者做了划分。 　　第一代永生者，专指杀死路登的那些人。 　　其实这个范围很小。 　　一只近乎原始人的猴子，一个把路登当异端送上十字架的异教徒，女皇，艾尔，秘书长…… 　　他肯定不是猴子，也不是任何路登认识的人。 　　因此，他的身份很好确认。 　　阿诺德主动介绍道， 　　“我们发现他时，他在一个荒芜的星球等待死亡的降临，这是一种类似于自我放逐的惩罚……” 　　从阿诺德的介绍中，路登得知，这人本是一位红衣主教，也是他下令将第二次模拟的路登钉在十字架上。 　　杀死路登以后，他获得了永生，一开始被奉为圣人，后来又被打成异端。 　　也许每个永生者的不幸经历都是类似的。 　　他最不幸的地方在于，没有任何同类。 　　路登没有再降临到他的那颗星球，而那颗星球的人类文明也很快因为战争而灭亡。 　　他是那场战争第一个被杀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被杀的人。 　　他是唯一没有被杀死的人。 　　作为末世的幸存者，他度过了一段无比黑暗的岁月，时间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甚至无数次投入太阳的怀抱，在生与死之间反复轮回。 　　当他被同类发现时，他迎来了一场新生，世界的模样在他眼中再次变换！ 　　于是，一连串新的问题诞生了。 　　永生从何而来？ 　　永生的意义是什么？ 　　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 　　他们所处的世界，究竟是洞穴，还是洞穴外的世界？ 　　彼此又有什么区别？ 　　有些问题是哲学问题，有些则需要不同的视角去思考。 　　无论如何，这些问题他思考了很多年。 　　最后，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躲回了原始的洞穴。 　　他不再去探寻世界的真相，如同危机到来时，把头埋入沙子里的鸵鸟，只要不去看，危机就不存在。 　　即便如此，在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悄悄打开内心最深处隐藏的那扇门，去向洞穴外瞟一眼。 　　看一眼，已经是他最大的勇气了。 　　让他迈出这个洞穴，离开这个安乐的世界，再次去面临危险和苦难…… 　　他做不到。 　　这个无名的永生者，在这冰冷又黑暗的沉重现实面前，和那只猴子没什么区别。 　　也正是因此，当他与路登告别之时，他会发出那样的怒吼。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这是一场揭露世界真相的旅途，注定是一场无比残酷的斗争。 　　哪怕他没有勇气参与，他依旧愿意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说点什么。 　　路登给予了回应。 　　他既然踏上这条路，就有足够的决心。 　　他会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去打自己该打的仗，去怒斥，去燃烧。 　　无悔。 　　路登显然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甚至哼着小曲，自言自语道， 　　“他杀了我一次，才弄这么点东西，便宜他了。” 　　“您也杀他了。” 　　阿诺德提醒道， 　　“不止一次。” 　　当然，这样的话自然被路登无视。 　　路登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画，随口问道， 　　“这真是他画的？” 　　当年在雾都，路登救过一位只有一只耳朵的画家。 　　眼前的画，像是对方的真迹。 　　至少，路登觉得，这是一位大师的作品。 　　路登也许不懂艺术，但他很懂艺术品的价值。 　　“当然不是。” 　　阿诺德笑着摇头， 　　“依我看，这只是一幅拙劣的赝品罢了。” 　　赝品？ 　　这可是梅格认证的真品！ 　　梅格虽然性格让人讨厌，但她的眼光肯定没错。 　　在木屋里，路登指出的瑕疵，大多是障眼法，用来骗梅格一时没问题，时间久了，肯定会被看破。 　　换而言之，哪怕这幅画真的是赝品，也是一幅极其高明的赝品，和拙劣沾不上边。 　　路登回头看了阿诺德一眼，没说什么。 　　对一个作品的水平评价，需要参考评价者自己的水平。 　　就比如一般人评价冰箱，最多说一下冰箱不会制冷。 　　如果让冰库来评价冰箱，那可以说的就很多了： 　　什么制冷慢，空间小，效率低，能耗高…… 　　锐评：冰箱比不上冰库的一根毛。 　　到今天为止，七日游，他们已经走完了一多半。 　　最后三站，路登越来越期待了。 　　路登好奇问道， 　　“不介绍一下么？” 　　阿诺德让开一个身位，递上一条浴巾， 　　“您先洗漱一番，换个心情……” 　　在这个时代，想要一键情节，再简单不过。 　　路登却钟爱于洗澡这种古老的行为艺术。 　　当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后，阿诺德又送来一杯酒。 　　他没有介绍下一站的内容，而是递来一杯酒，代替了言语。 　　路登抿了一口，眉头一挑， 　　“朗姆酒？” 　　这种酒，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甘蔗汁和酒精的混合。 　　喜欢这种酒的人有很多，大多是船员，海盗之流。 　　在路登细心品味之下， 　　察觉到有一点点不一样的甜。 　　像是掺了蜂蜜。 　　不需要阿诺德介绍了，路登再一次来到窗前，他看向前方的星空，仿佛能看见一张张熟悉的脸…… 　　前方，就是第五站了。 　　路登看着眼前的星域，嘴角微微翘起。 　　这个星域，没有恒星。 第031章 扭曲星域 　　一般来说，星域文明都离不开恒星。 　　倒不是因为恒星有多重要。 　　只是，这种免费发光发热的东西，谁也不会嫌多。 　　路登眼前这个星域除外。 　　它不仅没有恒星，就连时间都是混乱的，严格来讲，这里的一切都是混乱的。 　　就连星云帝国的宪法，在这个没有恒星的星域都会失效。 　　这里是应许之地，亦是法外之地。 　　它有另一个称呼——扭曲星域。 　　“这个面具可以调整模样，哪怕熟悉的人，也无法第一时间认出你来。” 　　“戴好这件手环，他会固定你的时间流速……” 　　飞船已经缓缓落地，阿诺德在和路登做最后的确认。 　　他反复强调道， 　　“根据官方资料显示，这里的时间很乱，没有人知道这种时间混乱从何而来，手环生成的力场可以保证你周围的时间流速正常……” 　　“知道了，知道了。” 　　路登敷衍的有些漫不经心，摆了摆手，轻推开阿诺德，径直走出了飞船。 　　他们降落的这颗星球十分热闹，飞船采用了最先进的视觉隐身技术，没有人发现他们。 　　第五站，路登和阿诺德要分开行动。 　　路登走出飞船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腕上的手环扯了下来。 　　他至今还记得爱圣顿悟出来的宇宙真理——没有人能愚弄时间。 　　路登也相信，这世上没有谁能愚弄时间。 　　既然时间无法改变，那么时间乱流也没有任何存在的可能，稳定时间的技术自然也不存在。 　　透过现象看本质，时间乱流是假的，稳定时间也是假的。 　　一个赝品，戴在自己身上，岂不是很鸡肋？ 　　路登是戴赝品的人吗？！ 　　他既不需要一个赝品，也不需要将时间稳固。 　　既然扭曲星域的时间是扭曲的，那么路登想要看看，它到底有多扭曲。 　　随手将手环扔进垃圾桶，路登走出小巷，消失在这座城市的人群之中。 　　他走后没多久，一个流浪汉在附近找瓶盖，一打开垃圾桶，他就发现了最上面的手环。 　　流浪汉眼神中闪烁着精芒，枯瘦的双手猛地抓出，将手环死死攥在手里， 　　“时间固定器？！” 　　他认识这东西，在心底惊呼，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 　　“这东西……最便宜的也要百亿星云币起步！” 　　“这一款怎么没见过？” 　　“假的？试试看……嘶——这是真的！” 　　“……” 　　扔掉手环之后，路登开始在这座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就像外地游客来参观旅游一样。 　　他很快遇到第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一个小孩。 　　“嗨，你是新来的吧！嘿！” 　　小孩冲他嚷嚷着，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一眨一眨，好似天上的星空闪烁，打量路登的眼神里，透露着好奇。 　　路登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小孩，却没有说话。 　　小孩不满说道，“嗨，我和你说话呢，嘿！” 　　路登眼珠子一转，好奇问道， 　　“你为什么这样说话？” 　　小孩不解，“嗨，哪样说话？嘿！” 　　“你说话开始时一定要说嗨，结束时一定要说嘿……” 　　路登话说到一半，自己似乎就有了答案，自言自语道， 　　“是和时间有关吗，这种交流，和无线电对话有着相似的原理，因为这里的时间是混乱的，所以说话时需要标注出开头和结尾？” 　　小孩耸了耸肩， 　　“嗨，真是个怪人，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为什么还要问，怎么不多想想，也是，谁知道你想出这个答案花了多长时间，嘿！” 　　他一口气说了老长，可最后一个嗨字却拖着尾音。 　　奇怪的是，这一次语速飞快，像是三倍速，甚至是四倍速，路登甚至只听清了一个头尾。 　　路登没理会对方的嘲讽，又抛出一个问题， 　　“嗨，你怎么知道我是新来的？嘿！” 　　他学着小孩一样说话，在话语前后各加两个‘嗨’和‘嘿’作为固定词。 　　小孩这一次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小孩手腕上有一块表，三根针在上面转动。 　　路登盯着表看了一会，立刻看出了端倪。 　　秒针的前进速度很诡异，时快时慢，快的时候如同电风扇一样，慢的时候直接趴窝不动。 　　显然，这个手表没有稳定时间的功能，只能作为记录和参考。 　　小孩的意思很简单。 　　扭曲星域的人，都会像他这样记录时间。 　　时间固定器这种东西，一般人当然享受不起。真能享受的人，也不会到扭曲星域来。 　　一个能源充足，耐用无比的手表，当然是标配。 　　而路登手腕空荡荡的，自然不可能是这里的老人，只可能是新来的。 　　路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小孩问道，“嗨，你来这里干嘛？嘿！” 　　“嗨，我来找几个老朋友叙旧，嘿！” 　　小孩立刻明白过来， 　　“嗨，你们是不是很久没联系了？我们这里的人，确实不爱和外界联系，嘿！” 　　路登点头，忍不住在心中感慨，确实有些日子没联系了。 　　在路登的视角，他和魔术师等人分离了不过几天功夫。 　　可魔术师他们，度过了近乎无穷的漫长岁月。 　　路登追问道， 　　“嘿，你知道该去哪里找人吗？” 　　说完，他看着孩子，孩子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路登才补充道，“嗨！” 　　听到这个字，孩子才开口说话， 　　“嘿，我当然知道，你来的正是时候，不知道多久才会开一次的盛会即将举行，主办方会将舞台的时间固定，所有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如果想找人，去那总没错！嗨！” 　　小孩口中的盛会，顿时让路登来了兴趣。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传单，塞进了路登手里，然后一溜烟跑掉了。 　　他跑的动作很滑稽，在路登看来，就像一个坏了的电视屏幕，屏幕上的画面一会快进，一会停滞…… 　　关于时间的扭曲，路登已经领会到了一些。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手中的传单上。 　　不知道多久才会举行一次的盛会？ 　　在路登来的这一天开启？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至少在扭曲星域不会有。 　　看来，这场盛会不去不行了。 　　传单上，盛会的名字闯入路登的视野： 　　【扭曲星域吹牛大会】 第032章 吹牛大赛 　　吹牛大赛？ 　　路登看着宣传单上的几个大字，顿时来了兴趣。 　　除了时间扭曲以外，这里扭曲的东西还很多，所有人都不受星云宪法保护，规则被践踏在脚底。 　　按照星云宪法的介绍： 　　“……保留扭曲星域，是为了不剥削人们的剥削权，为了解决所有法理上的矛盾，底层逻辑的冲突……” 　　扭曲星域是法外之地，星云宪法专门将这片星域划分出来，就是用来当垃圾桶的。 　　吹牛大赛的几个字下面，还有一个简陋的地图，地图上有两个小点不停闪烁。 　　蓝色的点是大会报名处，红色的点代表路登所在的位置。 　　按照地图的指引，路登找了个方向，向前走去。 　　他迈出一步，下一秒，出现在十米开外，如同瞬移了一般。 　　路登回头看去，立刻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时间被加速了。 　　扭曲星域里，每一个人的时间都是不同的，有时快有时慢。 　　这里也是某些成年已婚男人的最爱。 　　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在特定的情况下，哪怕只能当五秒真男人，也能给对方二十分钟的欢愉。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反过来的。 　　即便如此，他们也能找到借口，推脱对方感受的时间被加速了，并非自己的问题，都怪扭曲星域。 　　他们会极力辩解，自己的感受如同半个世纪那么漫长，漫长到甚至成为折磨。 　　抛开五秒真男人不谈，扭曲星域也受其他人的追捧和喜爱。 　　有些是罪犯，他们被判了漫长的刑期，自愿选择来扭曲星域服刑。 　　这里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不一样，如果他们运气好，很快就能结束这段坐牢生涯。 　　还有一些是社会最底层的存在，或者是冒险家、探险者，他们跑来扭曲星域，想要寻找发财的机会。 　　要知道，星云帝国不允许有任何剥削的存在。 　　这意味着，一个人若想要一步登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要登天，就必须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爬上去，任何心存侥幸，妄图走捷径的行为，最后都会堕入深渊。 　　星云宪法，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 　　也正是因此，扭曲星域是星云帝国范围内仅有的可以剥削的地方，自然受到一大批人的追捧，趋之若鹜。 　　一步走出十米外，让路登有一种化身武林高手的新奇感。 　　他又走了几步，显然没有之前的好运，时间流速看上去很正常。 　　路登看着地图，发现大多数路都是直线，拐角的地方很少，而且有特别标注。 　　这座城市，似乎就建立在一条大道上，一旦要拐弯，就前往另一座城市了。 　　一开始，路登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他遇见第一个拐角。 　　路登刚迈出一步，下一秒，他出现在街道的另一边，拐角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路登：…… 　　时间加速让他错过了这次拐弯的机会， 　　他只能一步步走回街道拐角，再次尝试过弯。 　　刷—— 　　路登这一次直接出现在了几百米外，感觉身上微微发热，额头都有了细汗。 　　又一次时间加速，路登走了近一里地！ 　　这还不是最折磨的！ 　　他还需要再走回去！ 　　每一次尝试，路登都要付出不少时间和体力作为代价！ 　　“这个设计，太不人道了！” 　　路登已经看出来，这种拐弯的设计，肯定是精心挑选了时间格外容易加速的地方！ 　　换而言之，想要靠走的，从一座城市走到另一座城市，路登可能要走上整整一天！ 　　而这种坑爹的设计，绝对不是没来由的。 　　如果路登没猜错的话…… 　　“叮铃铃——” 　　听着身后传来的响铃声，路登停下了脚步，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一辆马车停在路登身后，车夫探出一个脑袋，热情招呼道， 　　“先生，要过街吗？嘿！” 　　路登就知道！ 　　这么坑爹的设计，肯定是为了赚钱！ 　　“价钱怎么算？” 　　路登强调道， 　　“尤其是像我这种没有钱的人。嘿！” 　　没错，路登身上没有一分钱。 　　他下车的时候，阿诺德主动问过，是否需要带点现金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路登拒绝了。 　　他相信，以那几位老友的实力，自己就算一分钱不带，也能在扭曲星域横着走！ 　　显然，路登失策了。 　　但没完全失策。 　　因为，在星云宪法的许可下，这里是可以剥削的…… 　　路登肯定不会缺钱。 　　“没钱？这个好办！” 　　车夫显然早有预料，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路登， 　　“把这个签了，可以抵扣路费，你下一笔高于100星云币收入的一部分会作为车费，上限是收取2000星云币，下限是100星云币。嘿！” 　　路登看都没看合同，直截了当拒绝了， 　　“我们达成口头协议就行了！嘿！” 　　车夫有些急了， 　　“这怎么行呢，肯定要签合同的呀，星云人不骗星云人！嘿！” 　　路登只是静静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没有说话。 　　签合同？ 　　换做其他人，兴许就签了。 　　哪怕是职业律师，也很难发现这个合同里的陷阱和漏洞，路登当然也没能发现。 　　但是， 　　路登相信，能把城市规划成这样，专门在过街处坑人的家伙，绝不会好心地安排一辆马车，只花2000星云币就送人过街！ 　　很多星云人，这辈子都在星云宪法的保障之下，从没有被人剥削过，更没有被合同坑过。 　　他们第一次来扭曲星域，第一次见到合同，会毫不犹豫地签下，没有任何防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这里，只要被坑一次，就会被坑一辈子！ 　　路登显然不会签这份合同，车夫讪讪笑了笑，把合同收了起来，解释道， 　　“原来是本地人，你早说嘛，我看你没带手表，还以为遇到外地肥羊了，你看这事闹的……嘿！” 　　说着，他跳下马车，拿出提着一双轮滑，扔在路登面前。 　　“穿着这家伙，向前滑，地上有轨道，会直接帮你拐弯，到下一座城市，你是去参加吹牛大赛的吧？嘿！” 　　路登点头，一边蹲下身穿鞋，一边问道， 　　“为什么没有车，或者其他交通工具？嘿！” 　　“这鬼地方加速太快了，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坐车的话，里面的人很容易变成肉饼，速度快的交通工具都一样，慢的也不行，轮滑还好一点，如果太快，你只会摔断两条腿，别担心，咱们这儿有世界上最好的骨科医院……” 　　车夫低头，看向路登的脚，开口道， 　　“你要把你的鞋给我，这是路费！嘿！” 　　路登爽快地将鞋让给对方，换上了轮滑。 　　出溜—— 　　轱辘卡在轨道中，路登感觉一阵加速，眼前一花，自己已经顺着轨道拐弯进入了下一座城市。 　　加速消失的瞬间，路登身体失去平衡，猛地摔倒在地，只听咔嚓一声。 　　路登双眼一翻，不用说也知道。 　　断了。 　　立刻有一名医生，两名护士赶到路登身旁，殷勤地问道， 　　“先生，需要帮忙吗，在这里签字，就能获得治疗！嘿！” 　　业务相当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路登嘴唇发白，微微颤抖，勉强开口， 　　“我有医保……” 第033章 未知！ 　　医保？ 　　救治医生仿佛听到一个笑话，嗤笑道， 　　“嗨，哥们儿，这里是扭曲星域！世上99.99％的保险都没用的地方！只有星云医疗最高级别的终身医疗保障生效……” 　　扭曲星域的新人，大多是这样的，还残留着星云帝国的稚嫩和天真，妄想着被星云宪法保护。 　　眼前这个倒霉的家伙，想要治好这双腿，难免要大出血一场，救治医生已经 　　医生话还没说完，一辆救护车猛地停在路边。 　　救护车上冲下一队医生，车上、衣服上都有星云医疗的标志，为首一人的手腕上，甚至有一个老款的时间固定器！ 　　根本不需要对方开口说话，众人立刻退到一边，把舞台交给这些来自星云医疗的顶尖医生。 　　“我是来自星云医疗编号DAE6158的全科治疗主任……” 　　一人蹲下身，对路登说道， 　　“先生，请问您需要治疗吗？” 　　虽然对方拥有最高级别的医疗保障， 　　但是，必须征得同意的情况下，进行治疗。 　　路登此时额头上都是黄豆大的汗珠，嘴唇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只能吃力地点了点头。 　　“好的，鉴于当下情况，视为您同意治疗……” 　　治疗主任一边说话，一边将一针药剂扎入路登的大腿，彻底缓解了他的疼痛。 　　路登长松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两人将他抬到担架送到车上，要送回医院治疗。 　　在车上，治疗主任解释道， 　　“基础伤势我们已经处理完了，您的双腿也治好了，但出于各方面的考量，您必须进行一个全面的检查才能离开，放心，这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这期间的时间，星云医疗会将赔偿送到您账上……” 　　听着对方的话，已经恢复的路登挑眉，好奇问道， 　　“在扭曲星域，你们也遵守星云宪法？” 　　“是的。” 　　治疗主任点头，平淡解释道， 　　“我是守序固时派的，星云医疗在这边的事业部，基本上都是守序固时的信徒，您可能对我们了解不多，需要简单介绍一下吗？” 　　“守时派？” 　　路登将对方的名字缩减了一下，点了点头， 　　“闲着也是闲着，说说看吧，守时可是个好习惯，对了，我还要报名参加吹牛大赛来着……” 　　“我们会帮您报名，您可以直达决赛，海选其实已经结束了，但只要在星云帝国，这都不是问题，哪怕是在扭曲星域！ 　　您在医院期间也可以提前看一下吹牛大赛决赛的现场直播……” 　　治疗主任帮路登处理完琐事后，又把话题落在了守时派上， 　　“我们认为，扭曲星域的时间混乱，是源于这个星域的失序，一旦恢复了正常的秩序，时间也会再次稳定下来……” 　　“我说停停。” 　　路登打断了对方，认真问道， 　　“我是星云第三帝国大学的本科毕业生，您是？” 　　治疗主任微微仰头，带着骄傲说道， 　　“我毕业自圣莱恩疗养院。” 　　路登：…… 　　路登光是听到这几个字，就知道这大概是个什么地方。 　　显然，这个名字在星云帝国属于最顶尖的学府，甚至是医疗界的圣地。寻常公众就连知道这个名字的权限都没有。 　　遭遇了学历上的碾压，路登并不在意，继续自己的话题， 　　“既然您接受了这样的教育，您……相信这种说法？” 　　“您可能误会了。” 　　治疗主任笑道， 　　“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正是因此，我来到扭曲星域，寻找时间混乱的秘密，探寻解决时间混乱的方法……守序固时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最好方法，我们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换而言之，正是因为唯物，我才会信仰守序固时。” 　　眼见为实。 　　没有任何一种理论，能够解释扭曲星域发生的一切。 　　路登微微点头，感慨道， 　　“是我狭隘了。” 　　虽然，关于扭曲星域的真相，路登大致有个猜想…… 　　都不用猜想！ 　　肯定和那帮不安分的家伙有关！ 　　既然知道扭曲星域有幕后黑手，那么对于路登来讲，守序固时更像一个笑话。 　　“没事，寻常人一开始接触到我们，确实很难理解……” 　　治疗主任露出习惯了的表情。 　　说着，他打开了电视屏幕， 　　“吹牛大赛的决赛要开始了，您要看直播吗？” 　　路登点头，没有拒绝。 　　舞台是一个很简陋的圆台，大概只能让成年男性站下，面前摆放着一个麦克风。 　　一个小丑装扮的家伙跳上台，用夸张的语气说着开场白， 　　“不知道多少年一度的吹牛大赛，又要开始了！” 　　“请允许我介绍第一届吹牛大王的宝贵经验，这份经验曾经帮助无数人夺冠！” 　　“那就是——不要吹牛！实话实说！” 　　“只有现实的荒诞，才能冲破人类想象的极限！” 　　“话不多说，让我们有请第一位参赛者！” 　　说完，他就干脆利落跳了下去。 　　他跳下去的动作很慢，显然是时间被放缓了。 　　但是，这没有影响吹牛大赛的进行。 　　第一位参赛者登台了，是一个流浪汉模样的家伙。 　　他举着手腕上台，上台前甚至围着舞台转了一圈，如同炫耀着一样不得了的战利品。 　　路登感觉流浪汉手上的手环有些眼熟，也没多想。 　　他只想知道，对方准备吹一个什么牛。 　　这可是整个星域的吹牛大赛，任何一个能通过海选，走到决赛舞台的选手都有两把刷子。 　　俗称——重量级。 　　流浪汉开口， 　　“我这辈子说过很多大话，但今天站在这个舞台上，我无比诚实，我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并不是来争夺吹牛大王的，我是来分享一段真实的经历，我要讲的故事很简单……” 　　听着这个开场白，路登微微点头，感觉还不错，感情投入很多，比真的还真。 　　流浪汉的故事真的很简单： 　　“……我今天在垃圾桶捡到了一个时间固定器，最新款，九成九新，价值1万2千亿星云币……” 　　每个字路登都听得懂，传入耳中，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滴——” 　　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好！” 　　蜂鸣声响起，治疗主任猛地回头，看着仪器上的数据，急声道， 　　“患者心梗了！” 　　“启动V级救治方案，救护车开启时空稳定器，倒计时，3，2，1！” 　　“时空稳定开启成功！” 　　“开始抢救！” 　　“大脑供氧正常……” 　　“心梗原因，未知！” 　　“再次重复！心梗原因，未知！” 　　救护车上的所有医生，集体看向大屏幕，神色凝重无比，他们遇到自己职业生涯最大的危机—— 　　心梗原因，未知！ 第034章 魔法 　　鲜红无比的‘未知’两个字，如同利箭一般，精准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恐怖如斯！ 　　他们很快将路登抢救了回来。 　　说到底，在星云医疗面前，心梗绝不是什么大问题。 　　路登醒来时，第一位参赛者已经被轰下台了。 　　原因？ 　　很简单。 　　主办方查了一下，发现这家伙真没吹牛，立刻取消了他的比赛资格！ 　　说好的吹牛大赛，你来真的呀！ 　　好在第一位参赛者离场了，不然路登指不定还要心梗几次。 　　精神萎靡的路登，配合众人做了上百项检查，没有查出任何异常。 　　当然，这些检查没有耽误路登观看吹牛大赛的决赛直播。 　　医生甚至把他送到了现场，在后台做最后的登台准备。 　　能杀入决赛的人，多少都有点东西。 　　第二位参赛者，是一个老头，戴着一顶破了洞的帽子，穿着一身燕尾服，虽然有些破旧，但还算整洁，牵着一条老狗。 　　他将狗系在舞台旁边，独自登台。 　　老头上台后，将礼帽微微抬起，十分绅士。 　　“不少朋友应该认识我，你们都叫我爱做梦的老骨头。” 　　他幽幽开口， 　　“我曾经是一位魔术师，别看老骨头我现在这幅模样，我以前可风光了……” 　　他开始吹牛了。 　　按照老骨头的说法，他曾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完成过一场堪称奇迹的表演，甚至窃取过死神的权柄，肆意收割着一切生命，将生死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还有一群同伴，在宇宙中遨游，他们为了科研尽心尽力，为了文明的发展鞠躬尽瘁，所作所为皆为正义，也是在他们的努力下，才建成了今天的星云帝国…… 　　老头的故事很精彩，因为他的想象力已经突破了引力的极限，给听众带来最大程度的冲击感。 　　只有一个问题…… 　　台下传来嘘声， 　　“老骨头！你都讲过多少遍这个故事了！操你妈，退钱！” 　　“黑幕！一定是黑幕！” 　　“老骨头！别吹牛了，变个戏法吧！” 　　“……” 　　起哄声一阵接着一阵，人们尽情调侃着老骨头。 　　同样的故事，听第一次有滋有味，第二次略有回味，第三次开始，就有些厌了…… 　　若是听个成百上千遍，任何人都会是这般模样。 　　老骨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在平静地讲着他的故事。 　　“……直到有一天，我厌倦了漂泊，失去了激情，也失去了那神奇的能力，星云帝国没有灵魂的栖息之地，我便把扭曲星域当成了自己的家……” 　　第一排的某位公正评委扯着嗓子喊道， 　　“我第一次听人把放逐说的这么好听！” 　　老骨头没理他，平淡说道，“这就是我的故事。” 　　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吹牛完成之后，会有场下观众提问的环节。 　　很快，随机挑中的现场观众提出第一个问题， 　　“老骨头，你不是说自己是魔术师吗？随便变一个戏法！最简单的都行！” 　　变戏法？ 　　老骨头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似乎有些难堪，又有些尴尬。 　　他每次参加吹牛大会，都会被人要求变戏法，每一次都毫无悬念，以失败告终。 　　老骨头在失败之后，只会默默收起道具，牵着狗，离开会场。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也没有人在其他地方见过他。 　　但下一次吹牛大会时，老骨头还会回来。 　　下面起哄的观众，不少人黑老骨头都黑出感情来了。 　　“变戏法么……” 　　老骨头搓了搓手指，深吸一口气， 　　“我试试吧。” 　　他平日里都不变戏法的。 　　没有观众，没有舞台，自然没有魔术。 　　可惜的是，如今舞台有了，观众有了，他的魔力却没了。 　　第一排的公正评委好心提醒道， 　　“老家伙，你已经失败一千二百六十四次！我敢赌一百亿星云币！这次还会失败！” 　　他的话又引来一阵哄笑。 　　哄笑中，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我和你赌。” 　　公正评委的笑容凝固了。 　　这个清脆的女声，来自后排，是一位被称呼为【议员】的狠辣角色。 　　无论在扭曲星域内外，这位身份神秘的议员都有着惊人的能量！ 　　100亿星云币，对她来讲，只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没等公正评委回话，又一个声音响起。 　　“我也和你赌。” 　　这个声音很雄厚，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哪怕刻意收敛，依旧格外明显，语气中透露着不容反对。 　　公正评委的笑容开始尴尬，他倒不是输不起两百亿星云币……不！他就是输不起两百亿星云币！ 　　那可是两百亿！ 　　能买多少蜂蜜水啊！ 　　好在，场内总共也只有两个能拿出一百亿星云币的人。 　　正当公正评委暗中松一口气时，又冒出来一个人。 　　“加我一个。” 　　后台一个正在准备的青年探出半个脑袋，想要加入赌局。 　　公正评委立刻来了精神，如同斗胜的大公鸡，伸长脖子，训斥道， 　　“你有一百亿吗！你有吗！你有个毛！” 　　“我和你赌一枚金币。” 　　说着，青年随手扔出一枚金币，扔向舞台。 　　老骨头右手猛地向前一抓，将金币稳稳抓在手中。 　　光是这一手，就让不少人相信，这家伙曾经是魔术师。 　　“变硬币么……” 　　老骨头又吸了口气，一种名为认真的情绪爬上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他将金币握在掌心，吹了一口气，摊开，向众人展示。 　　他手中的金币已经消失不见。 　　公正评委毫不留情地拆穿， 　　“你逗傻子呢！刚才是左手，现在是右手，金币肯定不见了呀！” 　　众人：？？？ 　　老骨头没有任何尴尬，将左手也伸了出来，手上什么也没有。 　　老骨头开口，“现在，看看你的口袋。” 　　公正评委眉头一挑，眼前一喜，一边翻兜，一边说道， 　　“进我口袋就是我的钱了啊！这可不带退的！” 　　可他翻来翻去，都没有找到那一枚金币！ 　　公正评委猛地抬头看向老骨头，却发现对方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老骨头嗤笑道， 　　“果然是傻子。” 　　公正评委：…… 　　他无比公正，不带任何私人恩怨地做出了判决， 　　“你的表演失败了！取消你的参赛资格！报名费不退！” 　　老骨头也不含糊，转身就走下舞台。 　　下台时，他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铿锵—— 　　一枚金币，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砸落在地上，清脆悦耳。 　　稀里哗啦—— 　　越来越多的金币从他口袋涌出，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好似魔法。 　　老骨头只是静静看着，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感慨。 　　直到最后一枚金币落下，他被金币包围了。 　　看着一地的金币，他不用数，也知道有多少枚。 　　“1264枚。” 第035章 那年，我也十八 　　老骨头笑了。 　　他随手打了个响指，一地的金币开始闪烁，然后随风消散。 　　他手一伸，手上顿时多了一根手杖，长短合适，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 　　他身上的服饰没有任何变化，可气质却陡然一变，他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老者。 　　现在，他看上去像个魔术师了。 　　魔术师走到狗身边，准备把狗牵走。 　　老狗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充满死寂。 　　这样寻常的行为，在老狗眼里，充满了冒犯。 　　更离谱的事在后面。 　　“抱歉。” 　　魔术师竟然向这条老狗诚挚道歉， 　　“您应该不需要绳子了。” 　　说着，绳子自动解开，在风中化为披风，落在老狗肩上。 　　一只戴着披风的狗？ 　　听上去和一只穿靴子的猫一样滑稽。 　　黑色披风，带着一抹暗红。 　　老狗向舞台走去。 　　它刚动，立刻有工作人员上前想要阻拦。 　　这舞台是有规矩的，狗与狗不得入内。 　　老狗看了他一眼。 　　工作人员站在原地，他的一生在眼前走过，这一刻他像是死过一次。 　　不！他肯定死过一次了！ 　　没有人能拦下这条狗。 　　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就连第一排的公正评委，都微微合眼，像是没看见这违规的一幕。 　　他的人生哲理一向如此： 　　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面对他，只要闭上眼睛，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鸵鸟一样的人生哲学，帮他度过了无数难关，今天也一样！ 　　老狗站上了舞台，甚至站立了起来。 　　他现在，看上去有点人模狗样了。 　　后台的青年，又探出了半个脑袋。 　　他很好奇，狗准备说点什么。 　　这个青年身边跟着一位医生，像是贴身保护他。 　　医生小声介绍道， 　　“我们有先进的翻译器，能精准地翻译犬类语言……” 　　这点小事，在星云医疗的科技面前，都不叫事。 　　青年恰到好处说到， 　　“我感觉自己耳鸣很厉害，可能是后遗症，特别需要一个有翻译功能的助听器，最好是免费的那种！” 　　他总能在合适的时机患有合适的病，得到最合适的治疗。 　　“没问题！” 　　医生拿出两个助听器，递给青年一个。 　　两人戴好助听器，洗耳恭听。 　　显然，所有人都很好奇，这条狗准备说些什么。 　　老狗伸手扶正麦克风，沉稳开口， 　　“汪汪汪，汪汪汪……” 　　青年耳边传来翻译后的内容，“汪汪汪，汪汪汪……” 　　青年：？？？ 　　医生：？？？ 　　翻译器坏了？ 　　让原台词飞一会？ 　　俩人对视，两脸懵逼。 　　没等青年发问，医生主动开口， 　　“只有一种可能，它能够以人类的语言发声，我们听见的就是它说的……” 　　一条狗拥有智慧，这种事并不奇怪。 　　但这个笑话太冷，医生一时间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青年脸上挂着浅笑，笑而不语。 　　他根本没思考这个问题， 　　狗叫一番过后，老狗下台了。 　　他往后台看了一眼。 　　医生的助听器传来蜂鸣声，彻底坏了。 　　青年耳边则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哟，还活着呢？” 　　青年则平淡回道， 　　“嗯，还没死呢。” 　　很难说，他到底是说自己还没死，还是说老狗还没死。 　　一人一狗，隔空对话，呼应上了。 　　“也是，祸害遗千年，你这个玩意儿，死神都不收。” 　　老狗嘲笑完，好奇问道， 　　“你耳朵在流血，真不用管管吗？” 　　他印象里，这家伙应该没这么勇才对。 　　至少，还是怕疼的。 　　刚刚助听器爆的那一下，老狗没猜错的话，这家伙一只耳朵应该聋了。 　　即便如此，青年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俗称，呆若木鸡。 　　老狗心中想到，“该不会炸傻了吧？” 　　没关系，如果真傻了，就杀了再复活，把智商重置一下。 　　青年面不改色，风轻云淡道， 　　“我有医保。” 　　医保只能免费治疗，老狗不相信对方会因为这么简单一个理由做到这种程度。 　　“这样比较帅。” 　　青年公布了真正的答案， 　　“他们会赔钱……” 　　他戴的助听器是星云医疗的产品，出了事，医生不仅要帮他免费治疗，还要赔钱，一大笔钱。 　　“……哦” 　　知道真相的老狗一时间不知道说啥好。 　　半晌后，他只能半感慨，半吐槽说道， 　　“狗还是你狗。” 　　魔术师牵着老狗走了。 　　吹牛大赛再次恢复正常，可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接下来登场的选手，变得稀奇古怪。 　　而且，现场观众发现，这些选手根本就不在事先的节目单上。 　　以前这样的事也偶尔会发生。 　　但是，今天发生的有点太频繁了。 　　不过，好在每一个登台的人否带来了一个很不错的故事。 　　他们吹起牛来，都是一把好手。 　　有人自称伟大的先知，能够预言世间万物。 　　有人则说着疯话，什么科技进步靠炸恒星，他们前前后后炸了几千个恒星…… 　　这人还没说完，就被安保人员强行带走，声称有精神疾病，需要治疗。 　　接着又有工作人员登台，宣布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表演的一部分，并非真的精神病人，炸恒星的话也是吹牛。 　　总之，突出的就是一个套娃，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 　　还有人则是讲一些很细节的故事，但到了要紧的地方时，又夸张地离谱。 　　说什么要揭露世界的真相，说什么世界上其实有无法理解的永生者，说什么扭曲星域的时间扭曲是一个骗局…… 　　这些话过于疯癫，相信的人自然不多。 　　只不过，今晚离奇的事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故事再长，也有个头。 　　参赛者再多，故事也会讲完。 　　很快，吹牛大赛接近尾声。 　　压轴出场的青年利落走向了舞台。 　　他身上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并非上位者的威严，从容中透露着一种蜜汁自信。 　　他只要往那一站，能将所有光芒吸引过去，是天生的主角。 　　“咳咳。” 　　青年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话筒，开口说道， 　　“我的故事，却是这样。” 　　“那年，我也十八岁……” 第036章 这事谁提谁…… 　　年轻人的故事确实足够离奇。 　　他来自一个神秘的星球，翻遍整个星云帝国的地图也找不到这样一颗美丽的星球。 　　这颗星球的科技并不发达，甚至有些野蛮，就像刚走出丛林的猴子。 　　倒是它的文化，思想有许多可取之处。 　　出身这样一颗星球，自然没什么稀奇的。 　　于是，他穿越了。 　　没错，穿越。 　　不少人不知道这个词代表着什么，临时补了一下课。 　　毕竟，网络小说这种落后的文艺作品早就被淘汰了。 　　这家伙从原生文明穿越到了星云帝国，甚至成了一个有文凭的大学生！ 　　光是这个开头，就让不少人觉得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时候在后面。 　　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穿越吧？ 　　就算暂时不知道穿越的原因，那穿越之后，也不能生活如同一潭死水吧？ 　　穿越前当社畜，穿越后当社畜，那我不他妈白穿越了？ 　　所以，穿越后的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神奇的玩意，叫什么福报模拟器…… 　　这个故事，很多人都不陌生。 　　换作一个不入流的网文作者来写这样的故事，兴许写个一百多万字也抓不住重点。 　　在年轻人口中，故事却显得异常精彩，跌宕起伏，张弛有度，详略得当…… 　　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除了一个人。 　　坐在最前面的公正评委。 　　这家伙一开口，公正评委就想打断他。 　　评委压根不想听这家伙的故事！ 　　丫就是一骗子！嘴里从来没有一句真话！ 　　也正是因为太了解对方，评委才会表达出这种不屑。 　　他不相信，路登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坦诚！ 　　假的！都是假的！ 　　即便如此，评委还是耐心等到这家伙说完，才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你吖就是把之前的故事串联起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路登也丝毫不留情面，怼了回去， 　　“你凭什么血口喷人！你诽谤我啊！你诽谤我啊！” 　　其余听众此时回过神来，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公正评委叫嚣道， 　　“你这么有能耐，你咋不说第一个人倒的垃圾也是你扔的？！” 　　“这事谁提谁……” 　　路登话还没说完，脸色一白，舞台下的救治医生眼疾手快，飞奔而来，嘴里还喊着， 　　“又心梗了！” 　　他身后，一大堆医生也冲了出来，第一时间抢救。 　　还是那句老话，抢救心梗不是什么难题。 　　难的是找到心梗的原因。 　　治疗很快结束了。 　　救治医生忽然怪叫了一声， 　　“我找到原因了！” 　　其余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他，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医生咽了口吐沫，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那个时间稳定器……真是他扔的……” 第037章 简直就是麻匪！麻匪都不如！ 　　在全力抢救下，路登很快醒来。 　　他慢悠悠睁开双眼，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神采，只剩下生无可恋和绝望。 　　显然，在昏迷中，路登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这副表情，也印证了医生的猜想。 　　那时间固定器还真是路登扔的？！ 　　医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么贵的东西随手扔进垃圾桶。 　　不是太有钱，就是泰裤辣！ 　　既然知道了病因，治疗起来也很简单。 　　医生宽慰道， 　　“没关系的，路登先生，因为两次突发心梗，集团会赔您一大笔钱……” 　　一听到有赔款，路登的表情立刻缓和了不少。 　　钱是万灵药，专治穷人命。 　　路登现在就很穷。 　　扔掉一万两千亿的东西，路登相当于亏了两万四千亿，四舍五入亏了十万亿。 　　即使刚亏了十万亿，路登也强吊起来一口气，脸色苍白，嘴唇微微蠕动，开口问道， 　　“大概赔多少？” 　　“至少20亿！” 　　医生的话掷地有声。 　　其实，按照路登的病情，不应该赔这么多。 　　在星云帝国，赔钱太多，也是一种变相剥削。 　　但是，以下几方面的因素糅合在一起，导致路登获得了天额的赔偿： 　　1，路登在短时间内连续两次心梗，算是星云医疗的重大失误。 　　2，路登心梗的原因是亏了一大笔钱，治疗这个病，要加钱。 　　3，路登此时身处扭曲星域，星云医疗不需要遵守星云宪法，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20亿，对于路登的损失来讲，是九牛一毛。 　　但是，医生相信，这20亿能吊着路登一口气，让他活下去。 　　这是经过海量专家精密计算得到的结果，非常科学。 　　如果这20亿再出问题，医生觉得……自己还是辞职比较好。 　　当然，没有如果。 　　医生自然说道， 　　“按照您前不久签下的协议，所有赔偿都会做成现金，送到您身边……” 　　说着，医生打开了手边的手提箱，一道金光闪过，点亮了整个房间。 　　一共二十枚金币，每一枚价值1亿星云币，安静地躺在手提箱里，默默散发着神奇的魅力。 　　路登一时间竟然看的有些痴了。 　　医生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看来他找对病根了，也开对药方了。 　　“真美啊……” 　　路登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这要是我的钱就更好了。” 　　医生愣了一下，急忙纠正道， 　　“路登先生，这就是你的钱呀！” 　　这是星云医疗给路登的赔偿，当然是路登的钱啊！ 　　这是怎么了，大脑出问题了？没查出来呀？ 　　医生以为自己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路登无法接受巨额的经济损失，最终还是疯了。 　　路登撑死身子，靠着墙壁，有气无力说道， 　　“我从来没有签过什么现金协议，更不会把赔偿取出来放在身边，就在银行里吃利息他不香吗……” 　　医生越听越糊涂，满头雾水，根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那份协议是假的！” 　　路登盯着眼前的20枚金币，语气中半是愤怒，半是无奈， 　　“那帮家伙伪造了协议！他们不仅偷走了我的时间固定器，还要洗劫我这个可怜人，把最后一枚金币也抢走！他们简直就是一群土匪！土匪都不如！” 　　医生的大脑已经接近空白，路登说的故事太过离奇，根本无法用正常人的逻辑来理解。 　　更何况，他们？ 　　他们是谁？ 　　“嘿！哈！” 　　一声怪叫，在病房外炸响。 　　和怪叫一起来的，是一艘星际战舰。 　　战舰轻松撞破了病房的墙壁，硬生生闯入两人的世界。 　　战舰的桅杆上，挂着不少人，服装各有不同，样貌也不一样，唯一共同的地方，他们都戴着海盗帽。 　　这是一艘海盗船！ 　　扭曲星域里竟然还有海盗？！ 　　关于星际海盗的传说，医生略有耳闻，相传在星云帝国建立之前，有一群无法无天的家伙，把整个宇宙搅得一团糟。 　　他们肆无忌惮，他们百无禁忌，他们所到之处，有时遍地灾祸，有时如同天堂，他们随手能炸掉一颗恒星，又能闯入黑洞之中…… 　　一切都要看他们的心情，这群法外之徒，这群妄为之辈，一直作为传说，在各大星域之间流传。 　　直到星云帝国建成，这些家伙才彻底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们被星云帝国剿灭了，有人说他们本身就是星云帝国的一部分…… 　　任何一种说法，都没有得到官方认证，一直作为传说。 　　直到今天，医生见证了传说的降临。 　　海盗船上，掌舵的人，有着一张棺材脸，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 　　船头，则站着一位身穿燕尾服的家伙，看上去像是老骨头，又比老骨头年轻不少。 　　桅杆上，有人凭借双臂飞来飞去，如同杂技演员。 　　甲板上，有人眼中无比迷茫，周围的人都和他一般迷茫，似乎都在探寻【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 　　最吸引目光的，还是站在船长室门口的那家伙。 　　船长用一块黑布蒙着脸，但蒙了和没蒙一样。 　　他还穿着做评委的衣服，胸前甚至还有评委标签，上面写着含金量十足的两个大字： 　　公！正！ 　　船长随手扔掉喝完的蜂蜜水，戴上船长帽，拿起喇叭，清了清嗓子， 　　“打——打劫！” 　　海盗船长身边一位老者，没好气提醒道， 　　“咱们现在是海盗，这不叫打劫，叫洗劫！” 　　船长不在乎这些细节，吆喝道， 　　“小的们，给老子抢了他！一分钱也别留！” 　　此话一出，整艘船都沸腾了！ 　　“瞧你那德行！哪里像个船长？！” 　　“我选死神当船长！知道为什么吗？选狗都不选你！什么？不要骂死神？我这都不是氵……” 　　“坏了！兄弟们！元老站在咱们这边啦！” 　　“……” 　　人们哄笑着，用最下流，最卑鄙，最肮脏的言语问候着船长，完全不把这家伙当回事。 　　更有趣的是，船长也丝毫不在乎众人的评价。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只不过，众人有一件事，能够达成共识。 　　结束短暂的喧闹之后，他们齐刷刷看向路登，齐声喊道， 　　“打劫！除了命什么都要！” 第038章 老子们有的是钱！ 　　既然是打劫，自然不会太文明。 　　数道黑影从海盗船上一跃而下，不仅抢走了那20亿金币，还有两人架起路登，直接拖向海盗船。 　　路登抗议道，“我自己会走！” 　　“老实点！我们打劫呢！” 　　“就是！你以为请你喝茶呢，对你这么客气？！” 　　两人不由分说，将路登带回甲板。 　　而这艘海盗船再次启航，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一地废墟，和一脸懵逼的医生。 　　直到此刻，他都很难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敢伪造星云医疗的文件，还伪造成功了？！ 　　传说中的海盗成真？ 　　他们带走路登又是准备做什么？ 　　甲板上，则是另一幅光景。 　　和刻板印象里的海盗船一样，这里到处都是美酒和美食，人们开怀畅饮着，就像刚刚丰收一般。 　　路登左手边的人，好心提醒道， 　　“大家现在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平常我们可舍不得这样开销，当然，都是你在买单！” 　　右手边那人，恰到好处补充道，“谢谢啊！” 　　两人手上一沉，感觉路登的身子有些软了。 　　他腿软了，走路都没劲。 　　路登知道自己会被洗劫，他只是没想过，自己会被洗劫的如此彻底。 　　两人对视一笑，很满意路登的反应。 　　很快，路登就被带到了船长室，直接扔了进去。 　　他跌落在地上，打量四周。 　　忽明忽暗的灯光，呛鼻的烟雾，摇晃的船舱…… 　　路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还流鼻血了。 　　路登咳嗽了几声，不满道， 　　“有这个必要吗！有这个必要吗！” 　　黑暗中，走出了几个人影，都是路登的熟人： 　　安息日，魔术师，先知，元老…… 　　当然，黑暗中还有更多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露面，甚至有些人在专门躲着路登，不想和路登见面。 　　重逢有时会显得难堪，尤其是这么多年后的重逢。 　　魔术师递来一个空杯，杯子里涌出朗姆酒。 　　路登接过酒杯，灌了一大口，解释道， 　　“你们应该知道，对我来讲，和上一次重逢相比，只过去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所以咱们其实刚分别没多久……” 　　众人点头，理解路登的意思，每个人表情各自不一。 　　路登的半个月，他们已经走完了不知道多少年。 　　他们的‘永生’科技，当年就已经很成熟了，经过这么多年的补充，自然更进一步，补齐了绝大多数的漏洞。 　　换而言之，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永生和女皇、阿乌等人，没有太大区别。 　　也有一些人，在漫长岁月中坚持不下去，选择了永久的沉寂，不再醒来。 　　哪怕路登回归这个时代，他们也不愿苏醒。 　　路登拉来一张靠背椅，倒着坐上去，双手撑在靠背上拖住下巴， 　　“聊点正事？” 　　元老点头，“那就聊点。” 　　他和路登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友谊，能聊的东西不多。 　　他们一直在探寻世界的真相，如同洞穴里的犯人，一直想要走出这个黑暗的洞穴。 　　和路登不一样，他们在足够漫长的岁月里，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时间，能给很多事答案。 　　唯独这件事，只能是猜想，需要靠路登来验证。 　　于是，他们等到了今天。 　　路登问道， 　　“我之前让准备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上一次模拟时，路登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在当时就开始布局。 　　记忆录像店，就是他的手笔。 　　“你说的那些记忆光盘？这些年那谁在做这件事，谁来着？” 　　元老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翻出一个名字， 　　“星期日，没错，就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他做了1200年这件事，然后决定永远陷入沉睡，再不理会这些破事……” 　　星期日？ 　　路登想起来了，自己当初的录像店，就是交给他在打理。 　　没想到，他会这么尽职。 　　这个录像店，一直在收集所有路登的记忆。 　　按照设定，这些克隆路登，虽然并非本体，但他们的选择大多都是遵循路登的行为模式，换而言之，他们会做的事，也都是路登会做的。 　　至于1200年……这个时间显然是按照现实的时间来计算的。 　　实际上，每一秒生成的模拟记忆可能比一个人的一辈子还要长。 　　如此枯燥的一件事，星期日竟然能坚持1200年…… 　　当然，他可能不是坚持了1200年，而是1200年创造出的记忆，在星期日看来，已经能解决最终的那个问题了。 　　因此，他选择了沉睡。 　　除非最后一日到来，否则，他不愿醒来。 　　元老反问道， 　　“你真觉得这些记忆有用？” 　　“我不知道。” 　　路登摇头，解释道， 　　“只是作为一个解决的途径，能派上用场最好，不能的话，也不损失什么。” 　　至于那些记忆在哪里，元老没说，路登也没问。 　　众人继续看着路登，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所以，你们想到了那个方法？” 　　路登环顾一圈，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是我想的那个办法吗？” 　　“都这个时候了，就没必要当谜语人了。” 　　坐在主位上的元老，一边修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说道， 　　“你那个什么模拟器，想要开启，需要钱对吧？” 　　他们没有问过路登具体的情况。 　　但是，根据路登在星云帝国的行为，他们不难得出真相。 　　路登确实贪财，这一点在场众人都清楚。 　　但路登的物质欲望其实不高，他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选择最好的，仅此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路登选择去星云医疗骗保，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很缺钱。 　　配合路登那奇怪的降临规律，自然不难得出真相。 　　路登点头，坦然承认了。 　　元老冷笑一声，不屑道， 　　“那就给他们钱！” 　　在元老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竟然显露出几分罕见的霸气。 　　“把整个星云帝国的财富放在你名下，一次全部投入模拟之中，开启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模拟！” 　　他猛的拍了一下桌，手指在空中飞舞，整个人无比嚣张，叫嚣道， 　　“老子们有的是钱！” 第039章 要钱不要命 　　老子们有的是钱！ 　　元老的话铿锵有力，难得风光了一回。 　　路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你是谁老子？” 　　这家伙，摆明了趁机占自己便宜，路登能吃这个亏？ 　　他的目光越过元老，看向其他人，询问道，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其他人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 　　看见众人的表态，路登点头， 　　“你这个方法很好……但是，我拒绝！” 　　听到这句话，魔术师向先知伸出一只手，索要一枚金币。 　　先知则认真纠正道， 　　“我们的赌约是他会不会说【搭嘎，口头挖路】这句话，显然，他没玩这个梗，是你该给我钱。” 　　“有道理。” 　　魔术师抛出一枚金币，落在先知掌心。 　　金币落下的瞬间，先知的钱包已经躺在魔术师的口袋里了。 　　魔术的事，能叫偷吗？ 　　两人的赌约自然没有影响场内的对话。 　　元老怪叫一声，反问道， 　　“请问路登小朋友，您又有何高见？”。 　　小，这个字很有攻击性。 　　元老相信，自己肯定比对方大，各种意义的大。 　　一方面，元老的岁数很大。 　　另一方面，他今天来之前，专门放大了一下。 　　无论雄性进化到什么程度，这种对原始的崇拜和攀比，都刻在每个人的DNA里，无法剔除。 　　路登没理会这家伙的挑衅，平淡说道， 　　“这个计划确实不错，也可以放在备选之上，甚至能够实际落实，光是想想就觉得兴奋，我相信，不管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都希望看到这一幕，这绝对是一场盛大的演出，合格的压轴戏。” 　　元老反问道， 　　“既然它已经合格了，为什么你不用呢？” 　　“因为有更好的方法，而且是你们正在用的方法。” 　　路登不需要和太多人对视，也能看见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熟悉的笑意。 　　没错，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路登，或者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些家伙当然知道，路登到底想做什么，会做什么。 　　因为换成他们，也会这么做。 　　没有卖关子，路登说出了这个方法， 　　“抛掉一切，将我的财富值清零！然后我在生死之际，强行开启下一次的模拟！” 　　元老愣了一下，连手中的蜂蜜水都顾不上喝，眼神中透露着诧异，反复打量着路登，仿佛第一天认识这家伙。 　　“奇了怪了，我没听错吧？你竟然连整个世界的财富都不要？还要舍弃自己现有的财富，还准备玩命？” 　　元老想起路登那句经典的话了。 　　不能玩命，玩命怎么赚钱？ 　　可眼前这家伙，不仅不赚钱，还打算玩命？！ 　　稀奇！ 　　太稀奇了！ 　　其他人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他们太懂路登的心理活动了！ 　　简单分析一下，就能知道，路登为何会这么选。 　　首先，路登已经被洗劫了！ 　　他如今一分钱也没有，账户里没有，身上也没有！ 　　换而言之，现在的路登本来就是个穷光蛋，光脚的自然勇气更足一些。 　　其次，路登不愿意拿整个世界去赌，哪怕这个世界暂时不属于他。 　　可路登有自信！ 　　只要给他时间，只要他有机会回来，早晚还能攀上世界之巅！ 　　这些钱虽然暂时不属于路登，但它们未来会属于路登！ 　　拿自己未来的钱上赌桌？ 　　不行！ 　　路登做不出这么败家的事！ 　　最后的一个原因…… 　　也许，路登对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念想。 　　也许，这个世界还有值得他留恋，亦或守护的东西。 　　可能太多了，没人能说清，路登做出这个决定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路登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随意更改。 　　“好吧。” 　　元老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最新款的时间固定器，这是他从一个流浪汉那里买来的， 　　“这个备案我们也做过，只不过距离启动还要一些时间……你大概有3个小时，可以做至少2000字的事。” 　　“什么？” 　　元老最后一句话，路登有点没听明白。 　　只不过，路登知道，这最后三个小时，是留给哪些人的。 　　他那些永生的朋友或女朋友。 　　女皇，艾尔，阿乌，秘书长…… 　　也许，这是路登人生最后的三个小时了。 　　他将杯中之酒饮尽，站起身来，走入黑暗之中。 　　此处也许省略了2000字。 　　三小时后， 　　站在栏杆旁，永生者们目送着飞船离去，与路登做最后的告别。 　　“你说……他为什么不肯赌上这个世界的一切，去进行最后一次模拟？ 　　反倒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将自己的财富清空，把自己送到死亡的边缘，和这洞穴玩一次勇敢者游戏，要知道，他赌输的概率很大，输了……命就没了。” 　　女皇自言自语着，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的目光微微黯淡，看向渐行渐远的飞船，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不，这不应该算是猜想。 　　她陪着他的时间最久，对他也最了解，自然明白， 　　“也许……他觉得，这世上有些东西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可能自己都说不清这些东西是什么。是理想吗，是未来吗，亦或是希望？还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福报？ 　　不管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值得他这么做，他愿意这么做，不是被煽动，被蒙骗，被隐瞒，被引诱…… 　　他是自愿这么做的，他清楚地看清了整件事的本质，很多年前就看清了，看清真相之后，他犹豫过，彷徨过，迷茫过，直到再次振作起来，要逃出这洞穴，去看一眼世界的真相，哪怕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他亦不悔……” 　　艾尔的脸色冷清，从女皇开口时便一言不发，她很想反驳对方，却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点。 　　最后，她只能冷哼一声，愤愤不平道， 　　“说的好似他像个圣人一样！” 　　她认识的路登，绝不是圣人，是个更像恶魔的家伙。 　　不，不是路登像恶魔，是恶魔像路登才对。 　　岁月悠悠，越是了解路登，艾尔越觉得路登陌生。 　　这个男人犯下的罪，杀死的人，做过的恶，哪怕只拿出百万分之一，放在任何与文明沾边的国度，都能将他判处死刑，成千上万次的那种。 　　他手上沾染的鲜血，就算用星河之水洗涤，也无法洗清。 　　他脚下践踏的尸骸，能将他从地狱托起，送到天堂门前。 　　路登很少美化自己，除了要赚钱的时候。 　　他从不遮掩自己的丑陋，从不回避自己的罪孽，在夜深人静时，他也能安然入睡，并非坦然或问心无愧，而是他生性如此。 　　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的。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也许并不对。 　　只是其他人错的更离谱罢了。 　　因此，听着女皇的评价，艾尔才会有这样的不满。 　　别把这家伙说的像个圣人一样！ 　　他们也不需要圣人，更不需要救世主。 　　可既然不是圣人，为何路登又要放弃赌上整个世界的机会，放弃自己的一切，用自己的生命去赴这最后的战役？ 　　不是圣人，却做出了圣人的行径，总要有个理由吧。 　　“没错，他当然不是圣人。” 　　阿乌点头，响起即将远去的传奇，那个亦师亦父的角色，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感慨道， 　　“路登先生只是……要钱不要命。” 第040章 向着太阳前进 　　海盗船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快。 　　甲板上，人们异常忙碌，都在更换衣物。 　　他们都有着一样的面孔，穿着一样的衣服，就连气质、气场都近乎一样。 　　“好多年没长这样，突然变回来，还有些不太习惯。” 　　一个路登换好了衣服，看向身旁的路登，随口说道， 　　“探险家，你说咱们这次能成功吗？” 　　“第一，我不是探险家。” 　　那个路登板着脸，冷冷答道， 　　“第二，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赞同这个计划，你完全可以留下，你知道的，没人逼你。” 　　“说说而已嘛，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是路登呢。” 　　长着路登模样的家伙耸了耸肩，无奈说道， 　　“我还是怀念当年在失乐园的日子，多纯真呀，大家一门心思坑死别人，那样的好日子，不会再有了。” 　　路过的一个元老投来目光，不屑说道， 　　“小子，你是元老院出身，失乐园根本没你的名册。” 　　周围立刻响起了嘘声。 　　“安静！” 　　元老咆哮道， 　　“安静！你们这群杂碎！再咧咧我就把你们都剁碎了扔海里！该死！反正都是去送死的，不如先送你们上路！” 　　元老骂骂咧咧地走向了船长室。 　　推开门，他就抱怨着， 　　“外面简直是一群猴子，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忍受这些家伙的。” 　　整个船长室的人同时看向他，神色颇为不善。 　　元老这句话，相当于将所有人都骂了一遍，唯独没骂他自己。 　　他又不是路登。 　　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元老径直走向自己位置，随口问道， 　　“你们整的这个计划，真有用吗？” 　　他指了指门外， 　　“如果所谓的【模拟器】背后，真的有一个‘幕后主使’类似的存在，我想，用仿真克隆人和AI训练出来的意识，来蒙骗他们……这手段，未免有些拙劣了吧？” 　　他们在星云帝国拥有极高的地位，对于前沿的科技更是了如指掌。 　　以星云帝国的科技水平，至今为止，他们都没能找到幕后黑手任何的蛛丝马迹，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双方的科技水平不在一个档次。 　　“当然骗不过去。” 　　安息日冷冷说道， 　　“我们也没打算骗。” 　　这艘船，会驶向死亡之海。 　　这既是路登的死亡，也是他们的盛宴。 　　他们本就是另一种层次的永生，如果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复活过来。 　　反倒是这一次经历，会是独一无二的，不容错过。 　　当然，对安息日来讲，他早就想安息了。 　　安息日看向某人，冷漠说道， 　　“希望你能成功，大师。” 　　对方成功的话，安息日就彻底安息了。 　　那人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那家伙，你认错人了。” 　　“哦？” 　　安息日眼神微微寒，似乎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和对方交手试试。 　　一只老狗从阴影中走出，看了安息日一眼。 　　安息日收起了那点小心思。 　　“时间差不多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人一个接一个离开船长室，他们有着一样的面孔，穿着一样的衣服。 　　元老事倒数第二个离开的。 　　他回头看向最后一人，这人的存在感很低，十分普通，放在人群里总会被忽视。 　　元老问道，“准备好了吗？” 　　那人笑着摇头，“不是所有事都能准备的。” 　　这种事，哪怕没准备好，该上也要上。 　　元老又问，“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失败了就失败了。” 　　那人坦然说道， 　　“事物的发展是螺旋向上的，我无法做世界命运的主宰，但我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没想到你还是个口头哲学家。” 　　元老诧异看了对方一眼，怀疑这句话又是对方从哪里偷来的。 　　毕竟，这家伙老惯犯了。 　　元老最后问道，“知道这船叫什么名字吗？” 　　那人摇头，这个问题真不知道。 　　“忒修斯之船。” 　　元老重复道， 　　“忒修斯之船，这艘船上的每一个零件都被换过了。” 　　他看向那人时，眼神之中似乎有其他的含义，这种含义只能用眼神传递。 　　那人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关上了门。 　　所有人都聚集在甲板上，站在栏杆前。 　　按照安息日的说法，他们要前往死亡的海洋。 　　可他们此时只是在宇宙中航行，死亡又在何方？ 　　正当路登疑惑之际。 　　忒修斯船的前方，扭曲星域的正中央，忽然出现了一道光。 　　这道光芒越来越刺眼，竟然点亮了整个星域！ 　　太阳！ 　　当年被女皇带走的那颗太阳，竟然被他们藏在了扭曲星域之中！ 　　这也是他们口中的死亡之海！ 　　他们这一生，或多或少都对恒星做过一些不好的事，虽然都过去了，他们已经代表恒星原谅自己过去的行为了。 　　但是， 　　若要选择一种最灿烂、最浪漫的死法，他们宁愿拥抱一次太阳！ 　　站在栏杆旁，路登们抬起眼，近距离直视这颗巨大的火球。 　　不知道是谁，低声感慨道， 　　“真美啊。” 　　人群中，有人嗤笑道， 　　“看太阳的第一眼就瞎了，你在装什么瘪犊子？” 　　装逼也要有点常识好不好！ 　　之前感慨那人诧异道，“你没戴墨镜？” 　　元老：？？？ 　　瞎了眼的元老：我真是瞎了眼了！ 　　“你们都戴墨镜了？！” 　　众人点头， 　　“对呀。” 　　有人恰到好处地补刀，“你没戴？” 　　元老沉默片刻后，低声骂道， 　　“艹！我忘了！” 　　“……”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火焰吞噬了海盗船，也将他吞噬，极致的高温瞬间将他汽化。 　　不仅是他，栏杆旁的路登们，也接连被火光吞没，一个接一个…… 　　在无尽的光芒中，一切，都归于寂灭。 　　扭曲星域的时间，很有趣。 　　有时候，一百年就像一秒那么漫长，有时候，一秒就像一百年那么漫长。 　　在被汽化的瞬间，路登感觉时间被无止境拉长了。 　　他眼前疯狂弹着对话框。 　　【启动第七次模拟中……余额不足……启动失败……】 　　【启动失败……】 　　【失败……】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在路登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向死亡迈出最后一步时。 　　一个鲜红的对话框在他眼前弹出， 　　【第七次模拟，启动成功！】 第041章 将军！ 　　“路登先生，路登先生……” 　　轻柔的呼唤声在路登耳边响起。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出现妙曼的身姿，一个略显凌乱的淑女，正在他面前穿衣服。 　　“您醒了？” 　　淑女将鞋跟提起，匆忙拎起钱包，低声说道， 　　“我们快走吧，他们快等急了，您的发言已经推迟半个小时了……” 　　提到时间时，淑女的脸颊微红。 　　路登打了个哈欠，也不知是在回味，还是在想着其他什么。 　　总之，他站起了身，跟着这位淑女，钻出了更衣室。 　　他们先是躲着人群，又悄悄融入人群。 　　一路上，淑女低声说着话， 　　“路登先生，不得不说，您的成果无法用言语形容，我真没想到，您能如此巧妙地绕开宪法的限制。 　　您知道的，由于光速航行一直无法突破，我们始终无法在宇宙中建立起更广阔的文明，科技的发展让我们物质极大丰富，精神上的满足却很难获得，宪法又明确规定不允许进行剥削，您研发的【福报模拟器】真是……” 　　“好了好了。” 　　路登抬起手，打断了对方的絮絮叨叨。 　　“这种背景介绍类的文字，不用再说了，我不想了解你们的世界，我来这里有我的事要做。” 　　那名淑女小姐明显愣了一下。 　　她听不明白路登的话。 　　即使如此，她第一反应，也是自己是不是听漏了，或者听错了什么。 　　她只是一愣神的功夫，路登就从她眼前消失。 　　这场宴会很盛大，人们穿着华丽的衣服，端着精致的酒杯，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嘴里说着暖心的言语。 　　路登在人群中穿梭，总有人和他打招呼，路登则是直接无视。 　　他径直走向宴会最中间的舞台，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见到路登总算来了，立刻有司仪迎上来，似乎准备铺垫几句，再将话筒递给路登。 　　路登却直接把话筒抢了过来。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疯狂跳过剧情的RPG玩家。 　　好消息是，这个RPG游戏的剧情显然可以跳过。 　　当话筒落入他手中，整个宴会安静了下来，就连司仪也识趣地退到一旁，把舞台留给路登先生。 　　“咳咳——” 　　路登清了清嗓子，直白说道，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可能听不懂，但是没关系，如果你听不懂，意味这些话不是对你说的，我只需要确保能听懂这些话的人能听到这些话就行了。 　　我相信你们一定在听，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以这种形式开启这一次模拟，我把选择的权利放在你们面前，你们可以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然后结束掉这一切，但你们舍不得，不是吗？ 　　既然你们舍不得我死这一次，既然你们开启了第七次模拟，我想我们是该有个了结了，上帝创世只用了七日，还留出了时间休息，我们没理由比那老头还差，对吧？” 　　路登的开场白，说懵了在场所有人。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迷茫和问号，路登只有一句话说对了。 　　这些话，他们确实听不懂。 　　路登还在继续输出， 　　“很早以前，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第一次模拟之后吧，没错，就是被猴子打死的那一次。 　　这个问题是什么？就是【死而复生】这种事，到底有多伪科学。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永生者的存在，我只是在模拟器中‘死’了一次，现实世界里的我毫发无伤，一切都发生的很快，我甚至没反应过来。 　　听上去，这件事没有什么问题对吧？毕竟，模拟器就像是游戏一样，游戏失败，角色死亡，而屏幕前的玩家不会有任何事，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可模拟的过程实在是太逼真了，你们知道吗，那不是游戏能做到的，我无比肯定，那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我也真实地死过一次，可我还活着，于是就有了一连串问题的思考： 　　死而复生如何做到？模拟器的背后又是什么？为什么是我？我拿着模拟器又要做什么？时间穿越又如何做到？” 　　路登一边说，一边从侍者手里拿了杯香槟，抿了一口， 　　“问题实在是太多，可真相又是什么，又该如何确认真相？” 　　他自问自答道， 　　“一切真相，都建立在【你无法愚弄时间】为基础上，接下来的推论就简单多了，事实上，在上一次模拟的过程中，我们已经近乎将一切复制出来了！” 　　路登举例似地说道， 　　“为什么我能在不同的时间穿越？因为世界的时间可以‘暂停’。听上去是不是很矛盾，我刚刚说了，你无法愚弄时间。这种暂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暂停，把一切维持在静态，让人以为时间停止了，其实时间根本没有停止。 　　时间还在向前流动，但你们可以更改时钟，更改日历，更改时代……营造出一种时间后退、时间快进的假象！” 　　关于时间的问题，路登结束第六次模拟后，和阿诺德就有过相关的对话。 　　当时，两人近乎将这点挑明了。 　　时间是一条直线，只会向前，但通过外界环境的变化，可以给人营造出时空穿越的假象。 　　这种把戏，和【美丽新世界】的瞬移把戏是一模一样的。 　　“时间的戏耍想明白需要一点时间，至于永生……永生更是一个笑话。” 　　路登笑道， 　　“如果一个东西看上去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吃起来像鸭子，我们一般就会叫他鸭子。 　　看看元老，看看魔术师，他们是永生者吗？当然不是！ 　　他们永生了吗？当然！ 　　所谓的永生者，和他们的永生手段，唯一的区别，就是永生者的永生放在小黑盒里！没人知道女皇他们怎么做到的永生的，就连女皇自己都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大胆一点？如果两者的永生性质都是一样的呢？他们就是鸭子！” 　　说完【时间】，说完【永生】，路登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随手扔在地上，继续说道， 　　“还有什么，哦，对了，来之前你们应该注意到了，我带了一份记忆来的，那是其他人模拟了1400年，由星期日聚集的记忆，这些记忆是什么内容呢？ 　　很简单，这些记忆只模拟了一件事，当我向着你们喊话之后，当我拆穿世界真相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被当成疯子？被杀死？被审判？被无视？被赞美？ 　　任何一种可能我们都考虑到了，任何一种发展和变化，我们都模拟出来了。 　　不仅如此，我们还带来了，其实带来之前你们应该也都看过了，即便如此，我也专门带了过来……” 　　宴会，依旧保持着安静，所有人呆若木鸡，看向路登，像是第一天认识这家伙，对方的疯言疯语，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路登的独角戏。 　　他还在输出。 　　“如果这是一盘象棋，这意味着在棋局开始时，我将整个棋局所有的变化都展现在你们面前，而这代表什么，我想以诸位的才智，不难看出结果。 　　没错，我们这些年都在做这件事，我也好，他们也好，所有看穿世界真相的人们，在不同的时空里，跨越了时空的限制，花费无尽岁月，燃烧了一切燃料，甚至将生命压上赌桌，只为做成这件事…… 　　站上那艘船时，我做好了必死的决心，相信我，船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做出了这样的决心。 　　而后付出这一切，我们穿越千山万水，赴这命中之约，来到这棋局前，只是为了和你们这些躲在幕后的老鼠、自认为在棋局另一端和我们对弈的家伙说两个字——” 　　路登没有去看场下的反应，而是将嘴唇贴近麦克风，用平淡的嗓音说出简短的两字， 　　“将军！” 第042章 宇宙的究极秘密 　　将军。 　　这两个字，从路登口中说出，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一刻，时空仿佛静止。 　　路登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就这样了。 　　宴会的灯光开始闪烁，电流声滋滋入耳，阴风穿堂，很有一番恐怖片的滋味…… 　　路登依旧站在舞台上，等待对手的降临。 　　黑暗中，传来脚步声。 　　没有让路登等太久，脚步声的主人来到了路登面前。 　　一个穿着白色宽松长袍的家伙，看不出性别，也看不清面庞。 　　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但是，在凝固的时空之中，他依旧保持着行动能力，已经说明了一切。 　　终于，反派BOSS登场了。 　　路登甚至觉得对方登场的逼格有点LOW，只是一个简单的时空凝固？ 　　天地异象呢？天女散花，诸天神佛，梵音轰鸣…… 　　能安排上的都安排上呀！ 　　就这样径直走到自己面前，这算哪门子的反派呀！ 　　一点牌面都没有！ 　　到了最后的时刻，路登先生依旧是个讲究人。 　　对方看向路登，开口问道， 　　“介意我称呼您为路登先生么？” 　　路登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问道，“您怎么称呼？” 　　那人答，“叫我先生就好了，我没有你能理解的姓名。” 　　路登追问道， 　　“我无法理解的姓名……你是高维生物？” 　　那人却没有直接回答， 　　“路登先生，我们既然要对话，公平起见，不如一人问一个问题？” 　　路登皱起眉头，不满道，“但这样的话，对话的节奏会显得很稀碎，看上去我们永远讲不到重点，就像灌了水的网文一样。” 　　他可不想这么重要的对话被糟蹋。 　　那人解释道， 　　“我们会有专门的人来记录和整理。” 　　“好吧，就照你说的做。” 　　事实上，路登在这场对话中，没有任何的主动权。 　　对方抛出一个还算不错的条件，就不要得寸进尺，见好就收吧。 　　轮到那人提问了。 　　“路登先生，您口中花费了1400年制成的记忆光盘，您看过吗？” 　　路登骄傲的答道，“没有！” 　　那人停了下来，轮到路登提问了。 　　路登问道，“和我们认为的三维生物相比，你们算是高维生物吗？” 　　路登的问题很老实，说让问一个，他就只问了一个。 　　按照以往路登的习惯，他怎么说也要加一句【如果不算，你们又是什么？】 　　那人干脆利落答道，“不算。” 　　路登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回答的这么干脆，没有多一个字的解释。 　　他似乎忘了，自己之前的回答也很干脆，也没有多一个字的解释。 　　那人问道， 　　“路登先生，您刚才那一番话，我不知道我这样理解是否正确，您口中的【将军】……是指您花费1400年的时间，制作出来的记忆光盘里，每一种可能最终汇聚成一个结果，就是您注定失败的结局？” 　　被对方拆穿之后，路登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跳脚道， 　　“你就说将没将军吧！” 　　将军确实是将军了…… 　　可瞧仔细了！ 　　路登将的是自己的军！ 　　这局棋，他必输无疑。 　　这也是为何，路登能如此理直气壮喊出【将军】二字的原因。 　　他替对方喊的，当然理直气壮！ 　　这是元老得出的结论，也是星期日得出的结论，他们模拟了每一种可能，在所有可能的情况下…… 　　路登一败涂地。 　　听到这个回答，那人也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双方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如果一只猴子和人类战斗，猴子尚且有获胜的可能。 　　一只蚂蚁，也可能靠剧毒杀死人类。 　　但是……一只蚂蚁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太阳，更杀不死对方。 　　路登拥有的一切资源，无论怎样排列组合，都找不到任何获胜的希望。 　　这是客观事实，不以主观意愿为转移，生活不是爽文，还是要多一些客观，少一点主观。 　　这么说可能很伤路登…… 　　好在，路登先自取其辱了。 　　他嘴里喃喃着，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像什么“肯定是有元老加入，数据样本被污染了……”之类的。 　　“路登先生，我感觉这场对话要接近尾声了。” 　　那人看向路登，认真说道， 　　“作为对您的敬意，您还可以问两个问题，我会给出最准确的回答，直到您满意为止，因此，请您认真思考清楚，您还有什么想问我们的？” 　　“第一个问题不需要思考。” 　　路登直白问道， 　　“如果让你们站在我的角度来提问，最后一个问题该如何提问，才能得到我们一直想要的答案？” 　　路登有两次提问的机会。 　　他很清楚，一个好的问题，甚至比答案更重要。 　　而想要知道路登等人最关心的答案，只需要一个问题就够了。 　　可单凭路登自己，很难找到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而试错的机会又只有两次。 　　想要在近乎无穷多的问题里，找到这个问题，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对方给了两次机会，事情顿时简单多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好问题。” 　　那人显然预料到了路登的选择，这对路登来讲，也是最佳的选择。 　　路登总是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那人开始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先把问题拆解开， 　　“路登先生，你们一直想要的答案，是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一切，是宇宙的究极秘密，是造成这一切的缘由……我这样理解，可以吗？” 　　“还是有点区别的。” 　　路登纠正道，“我们确实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总要有个意义吧，为了娱乐也好，为了虚无也罢，我们需要一个理由，我们需要知道这个洞穴存在的意义，更需要知道你们为什么建造了这个洞穴，而洞穴外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可能有些多，也有些乱，我甚至怀疑，你能否将这些问题合并成一个问题……” 　　那人静静听着，等路登说完。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知道您最后一个问题该问什么了。” 　　那人的态度十分谦逊，恭敬说道， 　　“您应该问的问题很简单——【你们的光速是多少？】。” 第043章 洞穴之外 　　光速是多少？ 　　听到这句话，路登陷入了沉默。 　　有时候，单单从问题上，就能获得很多信息。 　　路登瞬间就捕获到一个最重要的信息——对方世界的光速和自己世界的光速不一样！ 　　两个世界？ 　　多维宇宙？ 　　平行世界？ 　　不，也许没有那么复杂。 　　路登略显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们身处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宇宙，但处于光速不同的区域…… 　　或者说，星云宇宙的光速更慢一些！ 　　对方修改了他们的光速。 　　光，曾经更快。 　　当对方点破这一点后，整个宇宙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牢，路登等人就是触碰到囚牢边缘的犯人们，这种触碰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和折磨。 　　尤其是面对真相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能力面对这事实。 　　光是站在这里，和对方对话，就已经是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事了。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对方才会对路登表达出足够的敬意。 　　仔细想想，路登就能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在【美丽新世界】时，他们曾经为一件事纠结了许久，那便是美丽新世界到底能否达到光速。 　　后来发现，美丽新世界其实是光子计算机构成的，光本来就是光速。 　　这件事，他们以为就这样过去了。 　　可路登还是很在意这件事，因为光速是考量文明科技发达程度的重要指标。 　　还有，按理说，能够达到光速之后，时空理论也该有新的发展…… 　　可路登看见的是什么？ 　　一方面，星云帝国轻松超越了光速，实现超光速的航行、信息传递。 　　另一方面，时空理论原地踏步，超越光速似乎没有带来太大的变化，好像只是一次技术的更新，毫无波澜。 　　这很矛盾。 　　直到今天，对方用一个问题解开了路登心中的疑惑。 　　他们的光速，并非宇宙的光速，也不是最快的光速。 　　也正是因此，他们能够轻松超越光速，同时没有影响时空…… 　　原本看似矛盾的点，在这一刻，实现了逻辑自洽。 　　换而言之，星云帝国从未真正意义上达到光速！ 　　路登再次睁开双眼。 　　痛苦、挣扎、沉重……这些东西被一扫而空。 　　路登眼神之中还剩下平静，如同深渊一般的平静。 　　他没有按照对方的指引，问出【光速是多少】这个问题。 　　路登换了个问题。 　　“我们和你们……有任何人能达到你们的光速吗？” 　　那人无奈摇了摇头， 　　“没有。” 　　路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两个问题，路登换来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真正的光速更快。 　　真正的光速，没人能达到。 　　哪怕是他们也不能。 　　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洞穴之外的世界，真实的宇宙，更加冰冷，更加残酷，也更加真实。 　　“问答到此为止了。” 　　那人看向路登，平静说道， 　　“您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也很惊讶，也许您是特殊的。” 　　“我不觉得有什么特殊。” 　　路登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知道真相后，他叹气的次数，似乎比过去十年还要多。 　　他为自己的文明而叹息，也为对方的文明而叹息。 　　经历了这一切，最终得到这样的答案，任凭谁都会叹息。 　　“所以，这一切的意义何在？” 　　这一次，路登并非提问，也不是自问自答，更像是感慨。 　　即便如此，那人依旧回答了这个问题。 　　“一直无法超越真实光速，我们宇宙的文明一直处于原子态，不会有疆土跨越星系的文明，在你们的理论中，这样的状态应该算是宇宙的大筛选。 　　即便如此，我们依旧发展出了科技高度发达的文明，并以实现光速为目标不断前进…… 　　其中一部分科学家——用你们的说法这样称呼——他们认为，我们应该尝试让光速慢下来，然后再超越更慢的光速，看看能否从中找到启发，于是我们就这样做了。” 　　路登所在的世界，更像是一块试验田？ 　　他们更慢的光速，只是对方的一片实验区域罢了。 　　路登微微皱眉， 　　“把光速变慢……那你们能把光速变快吗，我不是说我们世界的光速，而是你们世界的。” 　　那人摇头，“不能。” 　　路登忽然笑了，“你知道吗，从刚才开始，我们聊的东西就很民科，更像是一个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家伙在胡说八道，和科学没有任何关系，科幻都算不上，应该算魔幻，或者玄幻。” 　　那人一针见血地指出， 　　“路登先生，请容我冒犯，您在物理学上的水平和21世纪的初中生没有任何区别，他考的分兴许更高一些，我一直在用您可以理解的方式和您沟通。当然，您可以把这些当做疯言疯语，一次有趣的侃大山罢了。” 　　路登点头， 　　“懂了，责任全在我方。” 　　那人很配合，“您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两人对视，同时笑了起来。 　　笑意没有持续太久，路登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忙碌，他迫不及待问道， 　　“接下来呢？” 　　“选择权在您手中。” 　　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您可以走出去，去看一看真实的世界，那真实的世界有着真实的枯燥和乏味，您甚至已经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模样，一半靠猜的，一半靠我告诉您的。 　　您也可以留在洞穴内，您可以回到您朋友身边，正如我所说，选择权在您手中。” 　　路登周围的环境变化，宴会厅消失不见，他出现在一处洞穴内，刚刚他感受到的阴风就是从洞穴口吹来的。 　　这洞穴，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深邃，向深处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无穷的引力，似乎要将灵魂吸走。 　　路登收回目光，自言自语道， 　　“我会回到他们身边的，我和他们本来就在一起……” 　　他微微摇头， 　　“但不是现在，不是此刻。” 　　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站在洞穴的门口，路登没有犹豫和迟疑，也不需要做任何心里准备。 　　这样的东西，他已经不需要了。 　　看着面前简陋的栅栏，路登伸手推开，这栅栏仿佛有千万钧那么重，可路登依旧将它缓缓推开。 　　路登迈出脚步，越过栅栏，走向了洞穴之外。 第044章 七世，七日 　　越过栅栏，走出洞穴。 　　洞穴之外的光芒有些刺眼，路登微微抬手，眯着眼，缓慢适应着。 　　等他完全睁开眼时，他出现在一座宫殿外。 　　宫殿的大门不需要路登去推，他只是看了门一眼，门就缓缓打开。 　　路登走了进去。 　　他脚下踩着红毯，红毯一路向前蔓延，不知尽头是何物。 　　红毯两旁，如同展览一般，摆放着各类各样的稀奇东西。 　　路登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让他陷入了沉默。 　　那是一具尸体。 　　说是尸体，有些牵强。 　　准确来说，这是一具尸骨，上面的肉一具被分食干净，就连骨头也不算完整，大腿骨消失了一块，应该是被拿去当做武器了。 　　头骨有明显的裂缝。 　　哪怕路登不是法医，也能猜到，这具尸体的死因是头部遭到重击。 　　嗯，第一次模拟时，路登就是这么死的。 　　他再往前走，果然找到了第二具尸体。 　　这一具尸体的死状更惨，他被钉在十字架上，用烈火焚烧，哪怕化作焦炭，只剩下一个人形轮廓。 　　和第一次死亡相比，人类社会的进步十分明显。 　　但是，杀死路登的手法，反倒更加残忍了。 　　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文明的进步还是退步。 　　唯一能确定的是，人性中的野蛮兽性，从未离去。 　　两具尸体的出现，说明了一个简单的道理——路登，才是最初的永生者。 　　他每次在模拟中死去，都是真正的死去。 　　他每次退出模拟，都是又一次重生。 　　他和女皇，没有任何区别。 　　接连验证心中猜想，路登的步伐渐渐快了起来。 　　他继续向前走去，看见了第三具尸体。 　　那是一个简陋的绞架，绞架上挂着一具尸体。 　　路登脱下帽子，向死去的自己表达敬意。 　　他记得女皇曾说过，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尸体。 　　现在，真相大白，那些尸体都在这里，如同展品一般，放在这座宫殿之内。 　　第四具尸体，路登被捅成了马蜂窝，元老院那群卑鄙的家伙，做出了此生最有勇气的决定，集体谋杀了神邦的帝王…… 　　第五具尸体…… 　　一具具尸体从路登面前走过，如同一世又一世的走马灯。 　　路登见到了自己的最后一具尸体。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炭渣。 　　他随着忒修斯之船拥抱太阳，在模拟开始前，就已经注定了死局。 　　既然是用生命做赌注，无论输赢，这条命都要交出去。 　　炭渣之中，还有白色的东西闪耀，路登说不好这究竟是舍利子还是钻石。 　　转念一想，他这样的人，也配烧出舍利？ 　　路登笑了。 　　他回头看去，七次模拟，七具尸体，七种不同的死法。 　　第一世，路登死于石头。 　　那是最残酷也最真实的竞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第二世，路登死于烈火。 　　这是最文明也最野蛮的清算，异端远比异教徒可恨。 　　第三世，路登死于贪婪。 　　他死在时代的洪流之中，听着天地间奏响的乐章！ 　　第四世，路登死于他人的恐惧。 　　元老院恐惧他，害怕神邦落入他人之手，他的死亡却解开了帝皇的束缚，一个人死去，换来一个帝皇的诞生！ 　　第五世，路登死于流浪。 　　在波涛之上，颠沛流离，任何文明和个体都有这样的经历，面对自己无法抗拒的力量，只能苦苦挣扎、反抗，与风浪搏击！一个人可以被杀死，却无法被打败！ 　　第六世，路登死于希望。 　　收集了足够多的信息之后，他们对世界有了新的认知，探索着洞穴，想要寻找洞穴外的世界。 　　他至死都在寻找这希望的路上。 　　最后一世，路登依旧死于贪婪。 　　贪婪的他渴望知道真相，而这真相，不仅是快刀，更是催命的毒药。 　　他死了七次了。 　　按理说，路登应该更珍惜自己的生命才是。 　　可他依旧像个赌徒，一旦上头，恨不得将所有东西押上赌桌，第一个压上去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不知不觉中，路登来到了宫殿的另一头。 　　这里，摆放着一个空绞架，没有尸体。 　　看着空荡荡的绞架，悬空的绞绳，路登伫立许久。 　　他仰着脑袋，越看这绞架越喜欢，上面有岁月的痕迹，显然不是第一次使用，吊死过海盗，吊死过恶棍，吊死过身份尊贵的大人物，也吊死过无足轻重的小市民…… 　　如果在诸多死法中寻找一种，路登会毫不犹豫选择被吊死。 　　因此，他停在这绞架前，挪不动步伐。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路登心中浮现， 　　“也许，我该在此长眠。” 　　他先是摇头，又微微点头，竟然发疯似地觉得这个念头十分合理。 　　他死过不止一次了。 　　死亡对他来说，并非折磨，如果能像安息日那样，沉沦在永恒的安息之中，亦是一种解脱。 　　这绞架放在这里，是帮路登体面的。 　　如果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光无法被超越，如果他此生经历的所有都只是一场游戏，一个彩排，一个微不足道的实验…… 　　那么，至少，路登可以选择故事的结局。 　　一个体面的结局。 　　更何况，他又不是没死过，如果幕后之人还需要他活下去，哪怕路登自己吊死在这里，也会有新的路登出现，继续他的使命。 　　不得不说，这绞架对人的诱惑，超出想象。 　　路登险些就心动了。 　　就在他即将迈出那一步时，一个纸条，跌出了路登的口袋。 　　他弯下腰，将纸条捡起来，看清了上面的字： 　　“持此支票找路登兑现九磅十五便士” 　　这是一张有趣的欠条，磅字还写错了。 　　路登想起来了，自己还欠着启云帝国钱呢！ 　　他们想要吊死自己，还要把绞绳卖给路登，还敢卖九镑十五便士这么贵！ 　　当然，路登也没亏。 　　因为他打了个白条，买下的那根绞绳。 　　这张欠条提醒了路登，他早就为自己买过绞绳了。 　　既然如此，他便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死在这里。 　　自己买了绞绳又不用。 　　多浪费！ 　　众所周知，路登先生从来无法接受浪费！ 　　最终，路登还是摇了摇头，对这诱人的绞架说NO， 　　“我也许该被吊死，但绝不是现在。” 第045章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拖着疲惫的身躯，路登离开了宫殿。 　　他没有死在这里。 　　准确来说，他没有死。 　　宫殿外的世界，和宫殿内没什么区别。 　　路登走出了洞穴，站在洞穴之外，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那位神秘人又出现在了路登身旁，他开口问道， 　　“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路登微微摇头，“我想错了。” 　　那人好奇问道，“想错什么了？” 　　路登缓缓说道， 　　“洞穴内也好，洞穴外也罢，物质的世界是客观存在的，哪怕洞穴内的世界是被人虚构出来的，依旧无法改变物质客观存在的事实。 　　我们是客观存在，真实存在，这就是意义。 　　换而言之，洞穴不该是围城，不应该是外面的人想要进去，里面的人要出来……” 　　那人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路登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这家伙的面孔，一直是模糊的。 　　直到此刻，路登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模糊的面容竟然渐渐清晰了起来。 　　路登如同照镜子一般，看见了自己。 　　他无奈道，“我不是第一次出来了。” 　　那人也无奈点头，没好气说道， 　　“你也不是第一次回去了。” 　　路登好奇问道，“你觉得外面还会有更大的洞穴吗？”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答案。 　　也许这场实验，从一开始，就征求了所有参与者的同意。 　　或者，这场实验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路登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Why Me？ 　　所有故事的男主角，都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那人显然早就想过了，坦然说出答案， 　　“类似的实验不知道进行了多少，你们的世界也不是唯一的试验田，我，如果你认为我们是一个人的话，其实我们并不是，我们身上流淌着最原始的欲望，我们这类人放在任何文明都会用尽手段让它前进……” 　　听着对方的话，路登微微点头，明白了过来， 　　“这是试验田，我们是化肥。” 　　那人：…… 　　情况确实是这个情况，但从路登口里说出来，总感觉格外刺耳。 　　事实上，很早以前就有人和路登探讨过这个问题，关于他性格和行为模式。 　　当时，他们得出的结论很简单，路登要么是有病，要么是有大病。 　　现在看来，路登是有大病。 　　憋了半天，那人没好气道， 　　“你该回去了！” 　　路登嗤笑道，“急了！” 　　接着，他眼前一黑。 　　看来确实急了。 　　路登不知道自己在洞穴之外待了多久。 　　当他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那个‘光速要慢许多’的世界时，路登周围挤满了人。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的记忆，还停留在忒休斯之船驶向太阳的那一刻。 　　再睁开眼时，他们就出现在路登身边了。 　　人群外围，一个家伙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他是约翰，路登见过的那位永生者，此刻也出现在外围，像是凑热闹的家伙。 　　他扯着嗓子问道，“路登先生！我们赢了吗！” 　　赢？ 　　路登的眉头拱起，缓缓开口， 　　“生活不是游戏，也不是战争，很难有清晰、明确的定义，去定义输和赢。” 　　一个总把输赢挂在嘴边的家伙，肯定不靠谱。 　　这个回答，显然让约翰有些迷茫。 　　他又问道，“那……反派是谁？” 　　输赢无法回答的话，至少，至少告诉他，幕后黑手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脸上浮现出相似的笑容，这笑容越来越盛，甚至笑出声来。 　　哄笑声中，掺杂着口哨，起哄…… 　　一个醉醺醺的家伙，单手搂着约翰，大笑着说道， 　　“如果这个故事真有反派，那也是我们！” 　　他们才是反派才对。 　　他们虽然输了，但这并不改变他们是反派这件事。 　　也只有反派，才会输的这么彻底。 　　他们不知道路登在洞穴之外究竟看见了什么。 　　但是，他们很肯定，路登既然回来了，那就说明，路登最终选择和他们站在一起。 　　人群开始移动。 　　他们要去庆祝了。 　　庆祝这场斗争告一段落，庆祝即将到来的新斗争。 　　在路登出发之前，他们就知道，从任何角度来看，他们都没有赢面。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选择了踏上这场征途，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是时候庆祝了。 　　哪怕是作为失败者。 　　元老的眼珠子贼溜溜转着，他贴在路登身边，小声问道，“怎么样，外面好玩吗？” 　　路登嫌弃地将他推开，回答道，“外面的光更快一些。” 　　路登身后的专家，听到这话，微微点头，在心中暗道。 　　他们的光，也可以更快一些了。 　　元老不离不弃，又问道，“能不能把我们也弄出去？” 　　“可以。” 　　路登点头， 　　“他们点名不要你。” 　　“什么？！” 　　元老气的跳脚，手中的蜂蜜水都洒出来了， 　　“这是歧视！他们不让本大爷出去，本大爷还不稀罕出去呢！” 　　人群中的笑意更盛了一些，似乎多了一些嘲笑。 　　有这家伙的地方，似乎永远不会少了欢乐。 　　女皇在路登身边，艾尔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女皇坦然问道，“我没说错吧，我们都一样。” 　　路登点头， 　　“没错，我们都一样。” 　　永生者也好，魔术师他们也罢，路登……他们所有人都一样。 　　被杀了，都会死。 　　至于死而复生，只是一个高明的障眼法罢了。 　　“路登先生！” 　　在人群即将离去之时，一声呐喊，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喊出他名字的人，是约翰。 　　约翰站在那里，眼神迷茫，开口问道， 　　“明天……我该做些什么？” 　　他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却渴望知道路登的选择。 　　他想知道，今夜入眠之后，明日醒来，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明天？” 　　听着约翰的问题，路登回过头来，看向那张迷茫的脸庞，看着这个痛苦挣扎渴求解脱的灵魂。 　　路登沉吟片刻，决定当最后一次文抄公。 　　他认真答道，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046章 好死 　　“你们这些该死的臭虫，该上路了！” 　　门外的家伙粗鲁无比，咒骂声伴随着鞭子抽打，还有几声零碎的哀嚎。 　　人群之中，路登先生没有体面和优雅，被人推着前进，鞭子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好几次险些抽到他。 　　好不容易走了出来，迎面而来的恶臭让路登险些窒息，牛粪、马粪、夜来香、汗臭、狐臭、任何能想到的难闻气息掺和在一起，给人带来一点中世纪的小小震撼。 　　路登咳嗽着，半感慨，半逞强似地说道， 　　“赞美空气……” 　　他不知道这空气到底有什么好赞美的。 　　就算是免费的东西，也不能这么糊弄人吧！ 　　路登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 　　“走快些！胆小鬼！” 　　路登被催着赶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不止路登一位乘客。 　　直到所有空间被塞满，车夫才不耐烦挥舞起鞭子，老马缓慢地挪动步子，不情不愿。 　　车夫没有任何与乘客对话的意思，他唯一会说话的东西是手里的皮鞭，这也是这些家伙唯一能听懂的语言。 　　路登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角落，这样一来，他既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也不至于被歪瓜裂枣砸中，白受皮肉之苦。 　　他探出半个脑袋，看着熟悉又拥挤的街道，似乎想从路人里找出几张熟悉的面孔。 　　路登很快失望了。 　　他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不过，路登没有找到认识的人，他却被别人认了出来。 　　一个小女孩急匆匆跑回家，嚷嚷着，“妈妈，我看见路登先生了！” 　　“你见到路登了？！” 　　正在洗衣服的女人猛地抬头， 　　“在哪？” 　　“路边！马车上！路登先生和好多人在一起呢！就是那些要去菜市场的人！” 　　女孩还在用手比划着，女人却已经冲出了屋，来到马路边。 　　女人一秒钟也没耽误，朝着马车的方向，如同泼妇一般喊道， 　　“路登！你还欠我工钱呢！” 　　马车上，路登神色有些尴尬，一时间想把脖子缩回来，把这张脸藏起来。 　　可惜，女人已经找到了他，一路小跑，跟着马车，喋喋不休。 　　车夫乐于看到这样的乐子，甚至主动放慢了速度。 　　有什么比看人笑话更有趣的事吗？ 　　尤其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笑话。 　　见女人追了上来，路登没办法，龇牙咧嘴，表情十分古怪。 　　没一会，他吐出一颗金牙，砸在女人面前。 　　女人眼疾手快，将金牙抓住，死死握在掌心。 　　嘴里还有血丝的路登扯着嗓子喊道，“这是镀金的！能值20枚铜币！” 　　听到这句话，周围蠢蠢欲动的人们，立刻老实了下来。 　　一个镀金的破牙，还不值得他们杀人越货。 　　女人急了，“你欠我36枚铜币！” 　　说话间，她用力捏了捏掌心的牙，脸色微变。 　　软的。 　　纯金…… 　　路登没好气回道，“就这么多了！那帮强盗抢走了我的一切！上法院告他们去吧！” 　　他一口牙就这么一个金牙，能弄出来就不错了！ 　　他们如同猪猡一样，被送到了刑场。 　　又被催着上了刑台，挨个套上了绞绳。 　　路登身旁那人，腿脚不停哆嗦着，整个人笼罩在恐惧之下，显得害怕极了。 　　路登看向对方，甚至有心情挑眉问道， 　　“第一次？” 　　那人先是一愣，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你要不要听一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这事谁有第二次啊？ 　　咋滴，你还指望有人劫法场？ 　　只不过，和其他人的恐惧相比，路登要轻松的多。 　　把脖子套在绞绳里，对他来讲，就像回家一样。 　　绳子套好之后，又有人来依次检查。 　　罪犯要验明正身，确定罪行，还要给他们祷告的机会…… 　　前面的刑台吵闹了起来，似乎有人在辩解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有人说这里免费吃饭我才来的！我不是海盗！” 　　“还敢嘴硬？” 　　行刑人拿起一顶帽子，扣在那人头上，反问道， 　　“你戴着海盗的帽子，还敢说自己不是海盗？！” 　　那人：？？？ 　　帽子都给他扣好了，等待他的，自然是吊死。 　　这一刻，自我辩解的语言格外苍白。 　　很快，轮到路登了。 　　行刑人确认着他的身份， 　　“路登，卑劣的剥削者，肮脏的窃贼，竟然还敢赚贵族老爷们的钱？还强暴妇女，八岁到八十岁……” 　　路登连忙辩解道，“十八岁以下的真没有！” 　　在这种事上，他的求生欲一直很旺盛。 　　行刑人眼睛一瞪，冷哼道，“那八十岁的你承认了？！” 　　路登：…… 　　他想反驳，但考虑到女皇的年龄，似乎也没办法反驳…… 　　见路登不做声，行刑人耀武扬威似地走了，去核对下一个人的身份。 　　神父跟在行刑人身后，来到路登身前，例行公事问道，“有什么想要忏悔的吗？” 　　路登平静说道，“我是无神论者。” 　　“呵！” 　　神父冷笑道， 　　“你们这些罪犯，都是无神论者，因为你们畏惧父神对你们的审判！呸！我唾弃你的灵魂！你将在地狱中永世沉沦！” 　　路登耸了耸肩，“如果世上真有地狱，我想我现在就在那里。” 　　被接连挑衅的神父，怒火中烧，直接将行刑人喊了回来，指着路登说道， 　　“给他加急！” 　　台下的人们不知道台上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们很清楚，自己一大早守在这里，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看热闹嘛！ 　　于是，人们开始欢呼，开始有节奏地呐喊， 　　“吊死他！” 　　“叼死他！” 　　“……” 　　台上的神父要让路登加急，台下的看客要看人吊死，盛情难却，行刑人决定，先苦一苦路登。 　　“先送你上路。” 　　行刑人很有职业道德地说道， 　　“下辈子送你上路晚点，到时候给你加钟。” 　　这辈子缺的，下辈子补。 　　路登：…… 　　“等等！我还有话说！” 　　行刑人没理会路登的请求，直接按下开关，让路登脚底的木板 　　悬挂在半空，感受着一人一辈子只能感受一次的颈椎骨折，路登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死。” 　　（全书完） 完本感言 　　读者朋友们，能看完近130万字看到这里的读者，请允许我称呼一声朋友。 　　半夜睡不着，一口气码了三张，这，就是飞字头网站出身作者的码字速度！ 　　没错，我先写完的完本感言，然后写完了结局…… 　　第四卷满打满算，大概9万5－9万6的字数，和一开始说的10万字还是差点。 　　硬要凑的话，4000字水一水也就出来了，但还是觉得算了。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缺的字数，就在完本感言里给大家补一点吧。 　　让大家见识一下飞字头网站出身作者的完本感言！ 　　有一说一，这东西在飞字头网站真不常见！ 　　完结感言，不是第一次写， 　　这本书，从内容上来讲，自然不可能是吹捧，说是批判又不够格，讽刺不够深刻，嘲弄不够刻薄。 　　不够大气，透露着一股酸溜溜的小家子气，拧巴得慌。 　　上不成下不就，只能说是自娱自乐，一吐为快。 　　这种尴尬又拧巴的情况，源于作者。 　　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拧巴的人。 　　生活中，我不够浪漫和灵活变通，甚至略显呆板，包括整本书的写作，一直是一种很拧巴的状态。 　　这种拧巴体现在方方面面。 　　有之前和大家提过的自我厌恶，也有自己对篇幅的反复考量，一会想多写点，一会又想赶紧完结。 　　若是哪一段剧情自我感觉不错，就觉得兴许能多写一卷，若是哪里受到了挫折，立刻会想卷铺盖走人。 　　在现实引力面前，若还有万分之一实现理想的机会，我便当一个理想主义者。 　　如果一定要给自己下一个定义，我想我是一个反封建的人。 　　这一点，我想能和大部分朋友达成共识。 　　封建，还是要反的。 　　说回这本书。 　　我很喜欢这本书，虽然提起来的时候语气总会很嫌弃，成绩也确实不太行……但是，我真的挺喜欢的。 　　这大概是我写网文以来最纯粹的一本小说，完全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一个大胆的题材，一个天马星空的想法，花费近一年时间创作出来的。 　　真正做完这件事，甚至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如何形容这本书在我心中的地位呢…… 　　我能很坦然地告诉现实中认识的人，这本书是我写的。 　　相信我，对于一个寻常的网文作者来讲，能做到这种程度需要莫大的勇气，对作品的认可不言而喻。 　　感谢一路陪伴走来的读者朋友，很多ID我很眼熟，书评区十分活跃，奈何于更新过于拉胯…… 　　感谢本书的四位盟主，1百科修士、2ericaaaa、3无夜最香了、4瘾龙108 　　第四位老哥是我的作者朋友，上架时打赏祝贺的。 　　第三位的五爷是鸡叉群认识，感恩五爷。 　　前两位盟主是真读者…… 　　好消息！盟主里有50％的朋友读书！ 　　ericaaaa在第一卷写完说第二卷写完打赏，雾都卷发生了什么大家也都懂得，老哥信守承诺打赏完大概就弃坑了…… 　　额，有认识的朋友可以和ericaaaa说一声，这本书完本了，写的……还凑合吧。 　　百科修士算是严格意义上这本书的第一个盟主，近期还冒泡过，大抵是读的最多的盟主了…… 　　老哥们的加更，看样子只能留到下一本了。 　　再次感谢打赏、订阅的诸位读者朋友，谢谢，诸位衣食父母！ 　　特别感谢被我毒奶走的前任编辑子越。 　　我赌上了子越编辑的职业生涯，发誓这本书要写到百万字。 　　然后，在这本书百万字前一天，子越离职了…… 　　我怀疑子越在搞我心态。 　　说起来，去年这时候，我刚认识子越没多久，正和他聊这个题材和想法，整本书的创作，前后维持了近一年的时间。 　　当时我只写了第 一 章，拿着2000字去给子越看，看完和子越讲整个故事的框架布局，如何收尾…… 　　聊的时候，心潮澎湃，似乎精品在手，万均我有，证道起点…… 　　真写出来，傻眼了。 　　第 一 章论单章质量，是全书最好的一章。 　　最后一章，从布局上来讲，是和第 一 章做呼应的，算是第 一 章的衍生品。 　　我拿着这个东西给子越看，子越：捡到宝了？！ 　　我拿着整本书成品放在子越面前，子越：捡到鬼了！ 　　当初的设想和实际成品，就像卖家秀和买家秀一样离谱。 　　我感觉我完成了一次网文诈骗…… 　　说我会写网文吧，整本书犯的低级错误能写满一张纸。说我不会写吧，我又确实靠这东西吃饭。 　　整本书无论是立意、构想、内容……任何角度的自我总结和反省，就到此告一段落了。 　　在完本感言的最后，还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件事，是简单说一下QQ群和新书的事。 　　本书一直没有建群，大家也提过几次。 　　因为本来就是外站来的作者，外站没有建群的习惯，对起点这边还没适应。 　　而且本书的内容而言，米线偏低，一开始建群怕被炸，接着成绩也很差，索性就没建。 　　本来打算完结后建一个给大家唠唠嗑的，后来又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的原因很简单，这一年来也待了一些读者群，见过一些作者和读者的相处模式，也正是因为这种见识改变了我的看法。 　　还是希望创作的过程更纯粹一些，外界的声音少一点。 　　做一只下蛋的公鸡，大家吃蛋吃的开心就好，没必要认识这只公鸡。 　　至于新书，大概一年内会发。 　　如果回起点，还会是这个作者号，我好不容易升到LV.3！ 　　至于读者群，能不建就不建吧。 　　万一真火了再说…… 　　第二件事，算是个人的习惯吧。 　　我喜欢在完本感言中给读者朋友送上祝福，创作一本网文是一场痛并快乐的苦旅，而读者朋友是这场旅途的友人。 　　当我写完这本书，我们的旅途也就来到了终点，自然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既然是分别，便不知能否重逢，在分别前，应当送上诚意十足的祝福。 　　为这一次的萍水相逢。 　　为下一次的不期而遇。 　　祝福的话，该如何说起呢？ 　　还是先聊聊自己吧，若是让我用八个字来形容我这一生，大抵会用【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有人说，愿命运善待每一个人。 　　可命运绝不会这么做。 　　祂刻薄尖酸，喜怒无常，时而慈眉善目，时而面容狰狞。 　　命运是不受控制的怪物。 　　和命运的抗争是贯彻人一生的主题，也许在有些时刻，我们会懦弱，我们会胆怯，我们会逃避…… 　　但最终，我们依旧要拿起长矛，走出洞穴，和这该死的怪物决一死战。 　　三十年尘与土，我也快走完了，八千里云和月，我也快看完了。 　　让我这走完近三十年尘与土、看完八千里云和月的疲惫旅者，向曾结伴同行的朋友们说上最后一句：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知轩藏书下载：https://www.zxcs.inf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