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新闻发布会 1938年4月1日,武汉市长春街。 两架人力车滴零零跑来,到了地头减速,停车。领头的车夫这才顾得上擦一下满头的大汗,并向从车上款款而下的洋装女子欠身施礼:“小姐……到……到了。” “哦,好的,谢谢。”女子看看手表,发现没有超时,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对于车夫勤力也非常满意,于是掏了两个大洋出来,一个给了前面这位,另一个给了后面那辆人力车的车夫,“不用找了。”向后面车上的乘客道:“小张,快。” “我们不是已经到了吗?”小张手捧着一架照相机,向洋装女子道:“既然没有误时,不用这么着急吧?王小姐” “我们是新闻工作者,新闻这东西,是随时都在发生,但也随时都在消失的。”王小姐笑笑,朝不远处的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一指,“你看,那么多人围在那里,无论他们关注的是什么,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新闻。而等到他们关注的事物消失,这个新闻就没有了。” 说罢,也不管这个手捧照相机的助手小张,三步并作两步向人群走去。 人群挤得密密匝匝,新闻工作者王小姐完全到不了里面去。作为一个女性,而且还是民国时代的女性,她也豁不出去跟那些大老爷们争抢道路——那意味着肢体碰触。于是只能急得大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是大公报的记者……” 这个时候就看出助手小张的作用了。护着照相机,领着新闻工作者王小姐,他居然硬是在人群中挤出了一条硬汉之路,去到了人堆里面。 然后,王小姐就知道,这一次的新闻,没有那么容易消失的。 因为这“新闻”,是两辆很奇怪的车。 ———— 今天是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召开新闻发布会,是TG公开对外宣布消息。而且这一次的新闻发布会,TG在两天前就开始广为造势了。不单知会了国内外各家媒体,也知会了各国驻华外交机构。 有“·超·级·重·大·”的新闻要公开发布。 作为一个弱国的地方军阀——好吧,说军阀都是抬举了,凭着现在TG的那几万人,在中国这样一个兵力动辄以十万百万计的地方,最多算是一股强大一点的土匪——要召开新闻发布会,还要发布什么“超级重大”的新闻,而且还是在4月1日这样一个日子,这很是让各国的外交使团笑话了一阵子。不过得益于某人的满点外交能力和个人魅力,使节们还是很给面子的来了。 这从这栋不大的四层小楼周围停满的各式各样的汽车,以及车上插着的不同国旗就可以看出来。 让我们为某人鼓掌。 不过这么多汽车当中,最新颖别致,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停在办事处入口处的两辆车。 方正简洁的造型,流畅自然的线条,一看就觉得非常结实的车体结构和轮胎(这个地效只能说,对于各种轮式军车,最喜欢轮胎那种敦实有力的感觉),以及车后座装配的14.5口径高平两用重机枪……与这些比起来,车头的两面用来表明身份的小旗就不那么显眼了。 何况,现在没有风,两面旗子没有展开,只能看到火红的底色,以及上面的一点点金黄。 除了车,还有车旁边持枪护卫着的几名战士。 异常高大的身材,头戴不知名头盔,身穿斑驳的迷彩服,外罩奇怪的马甲,脚踏威武的大皮靴,手持一种从来没见过的枪械(民国那种环境,相信大多数人对枪都不陌生),身上挂满了各种让人看不懂的小零碎。虽然看不懂,但是这些东西却无一不透着精致漂亮……所有的一切都给在场的人一种感觉:不明觉厉。 仅仅凭着这一身卖相,就没有人敢小看这几个战士;更别说,这些战士的精气神,远远不是现在的中国军队能够比拟的。对比中央军,他们有一种胜者舍我其谁的气势;而对比现在中国最具进步求战精神的八路军,他们又多了一些沉稳。 有他们在,这些个记者,以及各国的使节都不太敢靠近车子。 “太漂亮了,太完美了,这两辆车无论用什么样的溢美之词来形容都不为过,”美国记者汉森不停地称赞着,想要靠上前来拍照,不过被战士拦住了。 如果是别的中国士兵,哪怕是蒋介石的教导师,德械师士兵,汉森也是绝对不假辞色的,因为他是美国公民,在东方这个落后的国家理应享受超国民待遇;不过面对着眼前这个东方面孔的战士,汉森却不敢放肆,用只有面对中国的将军一级官员才会有的礼貌向这个战士发问,“请问你们是谁?这到底是哪里的产品?” “这些问题,您可以在即将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得到答案。”战士的回答也不缺乏礼貌,“我们有保密条例,不能透露。” 这样的问答在这几个士兵身上时不时发生着。问题千奇百怪,比如“车上装备的是什么重机枪”“你们的枪能给我们看看吗?”“你们是哪部分的?”“这些武器是哪里进口的?”(面前这些毕竟是士兵,他们对于车子不懂很正常——但是不可能不懂得自己装备的武器)“这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提问者指着士兵身上各种小零碎)“你们隶属那一部分?”等等等等。 而士兵们的回答则是千篇一律,礼貌而死板:“您可以在即将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提出这些问题。我们有保密条例,不能说。” “各位,新闻发布会即将召开了,请进场。” 从办事处里跑出来一个办事人员,高声呼叫。记者们闻听,“忽”地一下涌进了会场。 几个年纪较大的外国人走得比较慢,时不时还回头看看那两辆奇怪的车子和几个奇怪的士兵,脸上阴晴不定。很快,他们就落到了队伍末尾。 “马尔福,你觉得,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英国参赞杰森向身边的随行武官问道。 “我不知道,参赞先生。”武官马尔福答道:“我只能说,那挺重机枪和那些步枪一定非常强大。如果他们出现在战场上,那将是所有人的噩梦。” “会不会是苏联?”杰森小声问道,“那两面旗子,红底黄图,只有苏联人的国旗是这种颜色。” “绝对不是。”马尔福猛摇头:“苏联人的东西长成什么德性我们都很清楚,他们肯定不能把武器和车子造得这么漂亮——就是德国人也不行。” 杰森不说话了:苏联人的水平,他们确实很清楚。 ———— 各个国家的使节也都在谈论着类似的问题……当然侧重点有细微的不同:比如汉斯猫就在推测他们自己国内生产这些东西的可能性;高卢鸡则是在跟白头鹰高谈阔论,认为某些部位该怎么改造才会显得更好看,更美观,更高端大气上档次(^-^);白头鹰笑吟吟地听着高卢鸡的讲述,心中则是在评估着这些东西代表着一个什么样水平的工业系统;毛熊对这些看起来非常精巧的东西不屑一顾,认为如此精致的东西产量必定不高,在大规模战争中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可靠性也值得怀疑——不过,倒是能少量装备近卫军。 除开这些分歧之外,所有的使节,以及记者——不论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心中还都涌现出一个同样的问题:这些东西,到底是谁制造的? 答案就在前方的大厅里。 一楼已经改成了会场大厅,大石洋行的各种器具已经全部搬走,把原有的日式风格一扫而空,只保留了一个大体的建筑框架。之后,是在这个框架上的改造。 正前方是一个约有半米高的临时主席台,只是简单的木板,没有地毯什么的;主席台后面拉起了一张大白布,非常大,高约3米,长约7米,是由好几幅白布缝制起来的——不过这白布没有任何的装饰和图画,就是一片让人心慌的白色,这跟时下会议总要摆放几幅伟人画像的惯例不同,让大家都有些不适应。 正中间摆放了一长排桌子,铺着洁白的桌布,这一点跟简单的地板有些不搭调,不过倒是跟座子上摆放的奇怪的机器挺相称的。这些机器就像外面的车子一样,非常美观——只是屁股后面拖着的各种颜色的线有些破坏了这种美观。其中两条黑线,延伸到主席台两边角落树立着的一个黑色箱子处。 主席台之下,就是来宾席了。最前面一排有桌子,桌子上同样铺着桌布,还放着标示牌。标示牌上标示着“美利坚合众国”,“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等等完整国名,因为这些都是完整国名的关系,特制的标示牌也非常的长。 这些标示牌上写的是汉字,只不过这些汉字跟大家熟悉的汉字有些区别,比如“国”字里面就不是“或”而是“玉”,让不少看到的人腹诽不已。 好在有资格坐在这些位子上的人都是老中国通了,把上下文联系起来,倒也不影响阅读。再说,在汉字国名下,还有用各国本国文字标注的国名——这就能看出汉字的优势了,即使是字体比较大,汉字的两边依然留出了更多的空白;而“United States of America”这样的国名,即使缩小了字体,填充到那块特制加长的标示牌上,依然有些勉强。 (说明,本人没有去过这地方,所以有关改造什么的,只能臆想。不过这里原来是日本大石洋行,作为一个商行,一楼比较空旷应该还是比较靠谱的) 主办方没有让来宾们多等。准确地说,没有让大家等待。从第一个来宾入席开始,主办方人员也陆续入场,等来宾们都落座——这花了大约一分钟——的时候,主办方的人员也都落座了。 有些人,就是能让别的人都黯然失色,比如坐在主席台中间部位的这位外交达人。TG虽然只是一只势力稍微大一点的土匪,但是在场的人也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的领导人都是一时英俊。而即使在这些人中间,我们未来的总理依然风采照人,让人下意识地会忽略其他人。 这是大家一贯以来的印象。 不过今天,就连他的风头,都被人抢了三分去。原因是,两位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两个军人,年过半百,神情很刚硬,一举一动透出十足的军人风范,跟时下辈出的良将(无论是国军还是红军)比起来,半点都不逊色。两人身穿非常合体的军礼服。很漂亮的军礼服,但是却不是众人所见过的制式,而胸前的勋章绶带,资历牌肩章等物,显示这是系统规范的军服,可不是某个草头班子搞出来的笑话。 不过最惹眼的,还是最后走出来的这位女军人。 非常年轻,非常漂亮,这个漂亮不单是指颜值,更是指她一举一动之间透露出来的一种,跟这个时代的女性格格不入,但却非常让人折服的气质。就连以“新时代事业女性”自诩的新闻工作者王小姐,也暗暗自愧不如(看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幼,高矮胖瘦,身份职业,首先要看的就是这点儿精气神儿)。穿着跟那两位老将军明显同一系统的军礼服。从肩章的式样来看,级别应该不高。在这样的场合级别不高而又能走上主席台的人,只有一个解释。不错,这是一个技术人员,负责摆弄那些看起来古怪的机器。 随着她落座,那些古怪的机器开始开动起来,半分钟后,主席台背后的大白布一下子亮了,出现一种类似电影的图像,之所以说是“类似电影”,是因为这种图像色泽非常好,这跟时下的电影,特别是中国的电影比起来,根本不可以道里计。 而且,房间里居然并没有熄灯。 “这是要请我们看电影吗?”法国武官弗朗克喃喃道,“这种电影还真是漂亮,用来拍摄卢浮宫的景象再合适不过了。不过,这些中国人能拍出什么好电影来?” 与他相邻的美国参赞看看弗朗克,没有说什么——这种时候还想着看电影,真不愧是高卢鸡。 “这种播放技术……倒的确能说得上是震惊世界的大新闻了。”德国武官艾米特还是最关心技术问题。 “难道他们想用这种技术跟我们交换援助吗?”杰森盘算着,“回头就去找蒋介石,给他点儿旧枪炮也无妨,这么好的东西应该掌握在我们大英帝国手中。” “相比这电影,我还是更喜欢外面那些车子。”苏联驻华武官柴德洛夫对这些“娱乐工具”不感兴趣。 (注:以上名字都是乱编的,不符合各国的取名习惯大家勿喷。想要查询当时各国驻华使节,除了美国之外,其他的根本查不到。所以我也只能给文中这些人参赞武官一类的官职) 随着电影的结束,图像也定格在一幅美不胜收的风景照片上——同时图像的位置也调节好了——只不过在这张大得吓人,也漂亮得吓人,感觉更像是一幅巨幅风景画的照片上,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图案。这些图案下面都有一些奇怪的汉字标示,比如“我的电脑”,“网上邻居”,“回收站”等等。 接下来该是音响调音,不过总理看看身后的幕布背景,似乎有些不满意,用他浓厚的江浙口音向那个年轻女军人道:“小曹,现在是战争年代,你的电脑里没有更合适这个时代的图片作为桌面吗?” (P.S:大家别喷,为了能勾住读者,我用得是倒叙手法,一开始就从高潮部分讲起。文中穿越的主角是从1934年开始穿越的。所以这时候总理已经很熟悉电脑了。)———— ———— “是,总理!”女军人干练干脆地回答道。 于是大家就看到,一个白色的箭头移动到了幕布上高山流水中间“我的文档”,接着弹出一个白色的弹窗,箭头也跟着移动到“图片收藏”处…… 点开window自带图片浏览器,然后一张张浏览图片,好吧,大部分是系统自带的图片,以风景居多。不过这台电脑到底是军人在用,所以军事题材的图片还是有几幅的。 先是出现了一大队阅兵式上的坦克(如图1),按小曹的意思,选这幅就很好了。不过她却看到总理摇了摇头。 于是又换了一幅坦克野外行进的图片(如图2),总理还是不满意。 又换了一幅海空联合突袭的图片(如图3),这一次总理发话了:“没有冲锋一类的,能够展示我军精神风貌的图片吗?” “好像有一幅。”女军人小曹说着话,又换出来一幅图片,这一次是一幅现代士兵伴随坦克冲锋的图片。(如图4) “就这幅好了。”总理有些无奈——等会儿要播放阅兵式,所以装备什么的,没必要在这里展示。这里应该展示一些阅兵式上看不出的东西。 除了展示装备之外,阅兵式庄严肃穆,能体现军队的正规严谨;但却无法体现军队的牺牲和进取精神。毫无疑问,一幅冲锋的图片能展现这些——比如法国油画《自由引导人民》——问题是,这幅冲锋的图片还是有些单薄,并没有很充分地展现这些内容。 “啊,有了。”小曹忽然想起什么来,又换了一幅图片,和先前的照片不同,这一次是一副油画,倒是能比较好地体现总理想要表现的精神面貌。 “这些未来的同志,还是没有完全融入我们的时代啊——唉,我还是太马虎了,应该提前看一下的。”总理倒是没有指责,不过心里还是不满的——对这些同志,也对自己。 大约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两个老军人其中一个急道,“总理,这不怪您,毕竟您才刚从延安赶来。” ———— 上边还在纠结这些“无聊的细节”,下面的使节记者们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一般了。使节们出于外交礼节,还能保持仪态,记者们就坐不住了。王小姐高声道:“周……代表,您能够解释一下,我们看到的所有一切吗?” 总理稍微愣了一下,向来宾们笑笑:“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稍微想了一下,拿起身前的麦克风——本来还要试音的,不过现在可以省略了:“在回答这位小姐之前,我们还是先来仔细地看看,我们要展示给大家看的东西吧。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一起回答。”说罢,向王小姐一欠身,算是道歉——无论什么时候,总理的礼貌都是不缺的。 王小姐只好按下心中的疑问,专心看电影。 这一次不再是固定的图片,而是(2019,建国70周年)阅兵式记录。 为了节省时间,阅兵式是剪辑过的,这就导致本来同步的解说词会忽然中断,不过,仅仅从只言片语中,已经能够听出许多内容了。 不出意料的,台下开始有了骚动。 阅兵式播放完毕,扫荡也停了下来。大家都看向总理,那意思很清楚——请给一个解释。 “相信大家也都听出来,看出来了。那么我就给大家证实一下:大家看到的,确实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军队,而是来自于80年后的中国,这是未来的军队。说实话,对于未来的军队,我们也不是很了解,我们还是请他们自己给大家介绍一下。” 说罢,示意大家看向台上那两位惹眼的老军人。 个子比较高的老军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立正,敬礼,嘴里流利地报出番号:“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十八集团军中将司令李新辉,向大家问好。” 接下来是另一位各自稍矮的老军人,用同样利索的动作站起,立正,敬礼:“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十八集团军中将政委刘跃军,向大家问好。” “两位请坐。”总理如果不从政的话,大约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电视节目支持人,“对于未来的军队究竟是什么样,你们为什么能够来到我们这个时空,你们来到这里将要做什么,相信大家都很关心。现在我们就请大家提出各自关心的问题,然后由两位来做出解答,好吗?” 当然不可能不好。 总理向下面看了一下,向王小姐道:“好吧,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们就请这位大胆的小姐,先提问吧。” “好的,谢谢周代表。”王小姐同样很有礼貌,先是向总理表示了感激,这才向两位老将军道:“我是《大公报》记者王园,我想请问,既然两位是来自八十年后,那么,是否说明我们的抗战取得了最后胜利呢?如果是我们取得了这一场战争的胜利,我们又是如何得胜的。” 这是时下每一个中国人都真正关心的问题。 两位老将军互相看了一下,刘跃军道:“首先,在我们那个时空,我们确实取得了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我们伟大的祖国和人民,经过八年艰苦卓绝的抗争,付出了数千万伤亡的代价,承受了数千亿美元的经济损失,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 在场的中国人一齐欢呼起来。自从抗战开始——或者更准确地说,在抗战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亡国论就一直都存在,国人对于抗战前景抱悲观态度的大有人在;以往,抗争派还能用“我们国土广大,兵员众多,可以长期抗争”作为论点来和亡国论者争取人心。随着大片国土的迅速沦陷,这种声音也日趋减小,亡国论甚嚣尘上。人们迷茫着,痛苦着,不断地提出疑问:难道我们的国家,终将灭亡吗?难道我们的同胞,免不了会成为任人鱼肉的亡国奴吗?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现在,终于有人站出来,给大家的这种想法明确地说“不”。 不需要论据,不需要论证,直接告诉大家抗战的最终结局,这是多么的振奋人心? “当然,因为我们的到来,我们相信,这个过程将大大缩短。在此,我们希望新闻界的朋友们把这个消息发布出去:即使没有我们,日本也终将战败,所以我们希望日本政府,停止这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战争。现在我们来了,我们拥有时下的人很难想象的力量,如果日本政府执意把战争继续下去,那么,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将全面投入对日作战。” ———— “哗”地一下,整个大厅炸开了锅。 跟日本打了这大半年(1937.7.7——1938.4.1),这还是中国人第一次对敌人发出如此强硬的信息。 这里要说明一下,不少人诟病国民政府不敢对日宣战是因为没有胆量,认为这是蒋介石为了能同日本媾和而留的后路,这个倒是有些冤枉蒋介石了。众所周知,民国没有自己的军工产业,战争物资绝大部分依赖进口。一旦蒋介石对日宣战,两边就成为交战国,根据非交战国中立法则,向当时中国卖物资的中立国家,将不再能向中国出口战略物资(当然同样也不能向日本出口,不过不用我说,大家也该知道,这对于日本的影响没那么大)。 好吧,国际法那玩意儿就是个擦屁股纸,没有哪个大国会在乎,用得着的时候就拿来用,用不着就扔一边儿了。可是当时的民国,拥有这个实力吗?退一步来说,就算有某个或某些大国敢于私下接着跟中国做生意,民国政府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非不愿也,实不能耳。 “将军阁下,请问你们的话,代表了中国政府的态度吗?” 问话的不是记者,而是英国参赞杰森。 “是的,我以上的发言代表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态度。”刘跃军将军用外交场合很罕见的肯定态度回答了杰森的问题。 “将军阁下,我不得不提醒您,您是一位军事主官,不是外交官员。由您来宣布某个政府的外交政策,这不符合外交惯例,除非……”说到这里,杰森耸耸肩,偏偏头,“所谓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一个军政府。” 如果未来的中国政府真的是个军政府的话,那即使他们拥有强大的军力,也不那么可怕了。 “不得不说,杰森先生的疑问有其道理。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我这里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大、国务院、以及异时空管理局联合签署的授权文件。”说着话,刘跃军将军拿出了一份红头文件,把文件交给了一边的小曹,很快,红头文件就投影到了幕布上:“根据该文件,我还有一个身份,是外交部异时空司司长,现在,杰森先生还有疑问吗?” “尊敬的刘将军,我是《中央日报》记者韩添献,我注意到您刚才一直提到,您代表的是政府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请问,这个国名是什么意思?难道,民国政府在未来更改了国名?”一个记者提问道。 “中华民国”同“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个名字确实是非常相近。眼下国共合作,不难猜想国名中多出来的“共和”有可能是因为政府中多了TG代表的关系。 终于说到真正核心的问题了。主席台上的众人互相看了看,眼神中交汇着这一信息。 实在说,对于现在具有超时空航行能力,每个月的货运量达到两万吨的TG而言,动武的话已经可以不惧这个星球上的任何对手——白头鹰的军事工业强大不强大?41年到45年共下水了一百多艘航母,吓死人啊。不过,一百多艘航母很厉害吗?歼八歼十FC-1(没必要用20和31——就算用歼十都很欺负人了)带上鹰击飞个三百架次,就能把美国这些船、连同船上的飞机和飞行员,还有护航舰队一起送下海底。没有了舰队,掌握不了制海权,鹰酱兵再多(二战美军数量一度超过千万),也不能游过太平洋跑过来。 毛熊和汉斯猫是另一支值得注意的力量。这一次没有海洋的阻隔,不过要把他们强大的陆军从欧洲万里迢迢地运到亚洲来,可靠的运输线只有西伯利亚大铁路一条而已。对于现在的TG而言,每天派十个架次的飞机,一年四千多架次,基本就能保证这条线路全年度都处于瘫痪状态。仅靠着毛熊远东军区的百万大军?好吧,再加上脚盆鸡的两百万军队好了。三百万,好吓人啊——问题是没有重武器(为什么是轻步兵而不是重步兵?呵呵,plz-45和天上的卫星保证能让现在地球上的任何对手都处于轻步兵状态),还处于分散状态(无法集中,TG的火箭炮,大家懂的),通讯不灵(通讯干扰——甚至可以假冒敌方高层发布假命令),任何依靠无限电传输的命令都无法保密(即时解密能力)……这样的三百万“军队”,分布在整个北中国广大的地盘上,能有什么作为? 而且以上都只是常规战争和本土防御战争,这种战争真要是打了起来,也就意味着两边处于战争状态——这时候攻击敌方本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而这个时代,核武器并不是只能存在于发射架上的东西。无论是白头鹰的底特律、费城,波士顿,橡树岭;还是汉斯猫的鲁尔,阿尔萨斯,洛林(这两地方就算是到了汉斯猫手里好了);又或是毛熊的基辅,斯大林格勒;好吧,再加上牛牛的伦敦、格拉斯哥、伯明翰,以及脚盆的吴县、横滨、京都……蘑菇蛋表示,通通都是浮云。估计,抹掉以上一两个名字,就能让头脑发热的各国领导人冷静下来了。 而且这也就意味着列强“强大”的工业能力并不能发挥作用。 也是因为确定无惧于所谓“世界的联合”,TG才敢于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力量,敦促日本投降——至少,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但这都只是对外的保证,在对内方面就没那么好处理了。对于目下在同一口锅里搅马勺的秃子,TG真心没有好办法。 这也是这次展示力量的唯一弊病:眼下国共合作,两边谁先发动对对方的攻击,都会背上挑起内战的罪名。历史上秃子是不惜背上这个罪名也要消灭TG,结果装逼不成反被草,背上了骂名不说,也成全了TG。 秃子之所以会这么选择,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能消灭TG,然而这一次展示力量,以及透露未来,这会让秃子意识到,他无论如何也干不过TG,既然干不过,秃子就肯定不会撕破脸动手,秃子不动手,TG也不好先动手,豆腐掉进灰里,吹不得打不得。再凭借目下秃子的“正统”地位,以及在全国占有的广大地域(两边不动武的话,这些地域当然会保存在秃子手中),TG想要取得全国政权,要花的时间恐怕比另一个时空更久。 ———— (本节要啪啪啪打果粉的脸了^-^) 两位老将军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起看向总理。总理微笑,点头,大度地答道:“不要有顾虑,实话实说好了。党委不是早就有决议了么?” 两位老将军又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换了一下信息,刘跃军点了点头,向那名记者道:“中华人民共和国,是由工人阶级领导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 仅仅是这一句话,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特别是那响亮的“社会主义”的名字,让大厅里一时间大哗。白头鹰、牛牛、高卢鸡愕然失色,毛熊狂喜,汉斯猫脸色阴沉。记者们的反应也大致上也是这三类,《中央日报》韩添献这样的官方喉舌脸色当然不好看起来,以《大公报》王小姐为首的持中立态度的各家报纸记者则只是表现得惊愕,倒是《新华日报》的记者对于这个消息表现得不是很热情——他早已经知道消息了。 “你们的那个政府,是国共联合执政的政府吗?以TG为主导,但是国党占据一部分议席的执政方式?” 韩添献阴沉着脸问道。他还抱持了万分之一的希望,毕竟现在的国党占据了名义上的大统,在实力上也比(这个时空)TG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惜现实无情地打碎了他的最后一分幻想。 “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由TG一党专政的政府。” 韩添献一下子在座位上瘫了下来,嘴里喃喃道:“这,这,这不可能,不可能……” 一边的《新华日报》记者看了韩添献一眼,眼中的得意溢于言表,正想向台上发一些比较“正能量”的提问。一边的《民进报》(民国时候的国内报纸我大致上只知道新华,中央,大公,还有申报四家。其他的都是胡编的,大家别当真,看个乐就好。如果实在看着不满意,也可以下载下来,用TXT替换功能替换一下就好。再说,民国时代,估计不缺小报纸——就连电台都能私人创办,别说报纸了)抢先了。 “我是《民进报》记者邓辉,请问将军阁下,现在的党国政府,那时候在哪里?TG是如何窃……如果取得全国政权的?” “这个问题……”刘跃军略微踌躇了一下,才道:“该怎么说呢?非要说的话,国党……算是分裂了吧。” “分裂?算是?”一众记者鼓噪起来,外国使节们无动于衷——这是中国人国内的事情,与他们的关系不大。 也有关系,至少,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去跟一个注定要倒下的政府合作。 刘跃军扫视了一下下面的记者,干脆从头讲起:“1945年,日本投降。1946年,国共内战爆发,三年以后,蒋介石战败退往台湾,当时的国党主体部分自然也跟随了过去。不过,以宋庆龄、何香凝女士、李济深,谭平山先生等为首的一部分不愿意内战的国党员拒绝退往台湾,于1948年1月1日在香港组建中国国党革命委员会,成为新中国的参政党派,到我们的时代,他们与台湾的国党基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顺便一提,现在的国党退往台湾后,台湾处于事实上的长期分裂状态,不过国党政府的执政地位也在80-90年代终结。到我们那个时代,仅仅是作为一个普通党派存在。” 国党的未来,一片黑暗啊。这让在场的几个党国中人一下子就断了“向上爬”的心思——大家都是聪明人,都明白“末代皇帝不好当”的道理,皇帝尚且不好当,别说下面的跑腿了。 当然也有个别更聪明的,动了“继续向上爬”的心思。竞争少了,自己爬上去的机会就更多了——爬高以后,卖出去更值钱。 当然,也不乏一些热血青年抱着“以身殉道”的崇高理想,下定了“挽救党国”的决心。 比如韩添献。 “将军阁下,请问未来的中国政府,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政府,抱持什么样的看法和态度?”恢复仪态之后,韩添献立刻开始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眼下自己的职责,就是探听这些未来人的情报:他们的军事经济实力,他们对现政府的态度,他们的所有一切。 “嗯,这么说吧。”刘跃军侃侃而谈:“打个比方,我们的国家就好像是一个大家族,分成许多房支,目前的国民政府算是长支,其他李宗仁,阎锡山,刘湘,龙云等,算是二支三支四支……等等;当然现在的TG也算是一支,而我们则是这一支传下去的儿子孙子。” 解释了两边的关系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开始解释未来中国的态度:“作为小辈,你们老辈子之间吵架打架,我们管不着,也没法管。” “也就是说,对于国共未来可能的纷争,你们不干涉?” 韩添献非常欢喜。 刘跃军看看这位可爱的记者,有些无法理解——这家伙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下,问出这样的问题。如果国党都是这路货色,那确实是不足为惧——当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我们不干涉。” 这个没法干涉,未来中国不可能跟这个时代的国军开仗——没准那边儿开枪的是重孙子,这边挨枪子儿的就是祖爷爷。 韩添献本来还欢喜为党国探听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等到发现众人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才意识到:“天啊,我都说了什么啊?”他其实没这么迟钝,关键是在刚才的阅兵式中,他很直观地感受到了未来中国的力量,也非常清楚,现在的中国决计无法抵挡这样一支力量介入——不单是武力上无法抵抗。就连文化上都无法抵抗,因为这些人也是中国人,他们连外国人进入中国的时候通常会遇到的阻力都“有可能”遇不上(两边社会发展差异太大,不可能完全无矛盾)。 事关党国存亡,关心则乱的他就不免口不择言了。 ———— “我是新华社记者魏争光,我想请问两位将军,”眼看大家还在对笨蛋韩添献的“震撼问题”震撼,TG安排的“托儿”出场了,“从刚才的阅兵式可以看得出来,未来的军队是一支真正的威武之师,文明之师。只是,不知道这支军队的装备,都是由谁提供的?” 这个问题一出,惹得众人齐齐鄙视——知道你们TG阔了,想要炫耀就明说呗,犯得着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这一次是李星辉老将军发言了:“我们是一个大国。拥有一百三十万以上的陆军,近四十万空军,以及三十万海军及相当力量的战略导弹部队(与现有军队构成相比,海空军比例上升,陆军比例下降)此外还有数量庞大的准军事部队。我军陆军装备有7000辆以上的坦克,7500余辆的装甲运兵车,2万门以上的火炮,500架以上的武装直升机;空军装备有5000架以上的各型作战飞机,海军则由6支航母战斗群和大量潜艇部队组成,”看了那个笨蛋记者一眼,老将军微笑道,“想要靠外购来满足这样一支军队的装备,而且这些武器都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眼光缓缓扫过会场,“大家觉得可能吗?” 韩添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国府的军队数量比老将军报出的数字要多很多,可是国府的军队可不就是靠着外购武器在打仗么? “也就是说,这些军队的装备全部……至少大部分是由你们自己生产的?”魏争光这才点出自己问题的真实用意,“众所周知,现代武器的生产,特别是先进武器的生产,都需要一个强大的工业体系,请问,两位将军那个时代的中国,工业达到怎样的水平?” 嘴里说着话,不过魏争光的眼睛时不时总要看向一边的韩添献:这么些年来,你们国府一直说我们TG党只会破坏,是国家的动乱之源。现在可算是能出一口恶气了,这就让你们看看,我们治理国家的水平,远远不是腐败无能的你们能比的。 “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我们可以很肯定地回答你:是的,我们的装备,绝大部分都是国产的(大家别喷,只要到时候辽宁号还在服役,这个说法就没有错,辽宁号服役个一二十年没问题吧^-^)。我们是世界第三大武器出口国(考虑到即将到来的世界各国换装三代机的市场,在性价比上有优势的我们市场份额应该有所提高)我们的陆军、空军装备国产化率为99%(五年时间,空军应该能够解决心脏病了吧),海军装备国产化率为93%……” “为什么不是100%?”敬职的王小姐有些不礼貌地打断了老将军的发言,“既然都能够出口武器了,不至于反而国内不够用吧?” “我们外购一小部分武器,主要是用于了解外军的军备发展状况,研究外军的技术特点,以及组建蓝军——就是假想敌部队——之用。” 记者们听到还不觉得什么,不过这话却让参加会议的各国武官觉得眼前一亮——假想敌部队?好主意。(世界上第一支正规化的假想敌部队成立于1966年的以色列)这些未来的军人,看来不只是武器先进而已。 “接下来我来回答魏记者的第二个问题。”刘跃军接过话头:“我和老李是军人,对工业这方面了解不多。知道的只是一些大略的信息。” 顿了顿,老将军深吸一口气,扬声道:“如果只看产值,那么,我们的国家已经是世界第一。好像……”看看旁边的同事,用不太敢确定的语气道:“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好几年了吧?” “有七八年了。”回答的却不是李星辉,而是一边的技术员小曹。 在场的中国人再次沸腾了——眼下这个世界国力的比拼,不就是工业的比拼么?未来的中国工业世界第一,那岂不是说…… “李将军,还有这位女士,能说得详细一点么?”美国参赞戴维斯显然是来给大家泼冷水的,“什么叫做‘如果只看产值’?” “小曹,这方面你比较理解,还是你来说吧。”李将军向小曹道。 “哎呀,将军,我……”小曹有些赧然,刚才一时兴奋,脱口回答了老将军的话,说完立刻就后悔了。要知道这可是外交场合,自己一个普通技术人员跑到这里来说话,一不留神可是会出大漏子的。 “不要紧,尽管讲嘛。”正在不知所措之际,总理发话了,“实话实说,不要有顾忌,能够把中国建设成世界第一的工业大国,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在这样的成绩之下,即使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即使有所缺陷,也是瑕不掩瑜,不用过于苛求。” 总理的话给了小曹一颗定心丸,小姑娘镇定下来,“刷”地一下站起身,向大家敬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这才道:“我记得在我九年级毕业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则报道,报道我国工业总产值超过当时的美国,跃居世界第一。这之后,我国的工业持续发展,占世界工业总产值的比例继续扩大,直到我们穿越的时候,占到全世界工业总产值的四分之一左右(找到的最接近的数据是2014中国工业生产总值占世界工业生产总值的22%)。”顿了顿,小曹又道:“有件事必须要提一下,未来我国是全世界唯一门类齐全,具有全套完整工业体系的国家,几乎所有的工业品都能自产。” “你说得很好嘛——当然,未来的同志们干得也很好嘛,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敢说呢?”总理笑道:“能够取得这么大的成就,就算还有一些不足,也可以忽略了——小曹,不妨把不如意的地方也说一下。我们TG党人不怕犯错误,不怕有问题;有错误就改正,有问题就解决,绝不文过饰非,讳医忌疾” 对比这位曹小姐嘴里说出的那些让人惊异的数据以及描述,倒是总理——或者说,以总理为代表的TG党人——这种自信和实事求是的气度和态度更让人折服。 曹小姐眼中闪着光,对于这时代的TG党员的觉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我们的工业总产值达到世界第一,但是我们的工业结构并不是非常合理,污染浪费严重,管理不到位,技术转化率不高,在高新科技产业上还比较薄弱……等等,问题很是不少,要详细说的话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总理如果有兴趣,我们回头就整理这方面的相关资料,以备您参考。” ———— “曹小姐能说得具体一点吗?”光是这些数据比较有些干巴巴的,不够直观具体,所以魏争光代表大家不依不饶地“求干货”——其实这也是组织上的意思,看到未来中国那一系列让让人瞠目结舌的工业品产量,无疑能大大地提升组织本身的凝聚力向心力,同时也能振奋人心士气,最大的好处则是在于,能极大地提升TG在国内的社会地位。 “这让我从何说起呢?”曹小姐有些为难地说道,“毕竟我也不是学工业的……” 拿不出干货,这让大家有些失望,并且对曹小姐的话有些质疑起来。 “……其他的东西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因为看的时候没往心里去,但是钢铁产量我还依稀记得。2020年我国的粗钢产量是5.5亿——万万吨(结构调整,产量有所下降,另外,民国时候习惯把亿说成万万),这之前在2014年的时候,我们曾经创下8.2万万吨的最高年产量。” “这不可能!”德国参赞嚯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曹小姐,你知道你说的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吗?别的不说,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多少煤炭消耗?就算你们能炼出这么多钢,你们怎么用掉它?要知道就算是打世界大战,都用不了这么多钢铁(眼下二战还没有全面爆发,所以所谓的世界大战就是指一战,一战打了五年,五年时间全世界的钢铁产量全部加到一起,也不到刚才曹小姐爆出的数量的一半)——曹小姐你确定你说的是万万吨而不是万吨?或者你说的是矿石而不是粗钢?你……” 他本来想说得更刻薄一点,比如“曹小姐你知不知道一吨是多少?”之类的(大炼钢铁的时候出过的实事,某个生产大队的人搞不清楚一吨是多少,以为一吨就是一石,结果那个大队当年的粮食产量,钢铁产量就飞上天了),不过看看小曹正在操作的那些古怪的机器,知机地没有自取其辱。转口道:“你为什么会记得钢铁产量,其它水泥,煤炭,发电量等等也很重要的数据就记不得?最后,钢铁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居然会减产,这也让人无法相信。” 言下之意你是在唬人。 这种场合讲究“有问必答”,就算有什么不方便透露的也要回答一个“无可奉告”,德国参赞这一连串问题砸出来,曹小姐要回答就必须先把问题都先理清楚——这花了一点时间。 理清楚这些问题之后,曹小姐开始侃侃而谈:“第一个问题:实话说我还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处在我们那个时代我从来不缺钢铁制品使用。第二个问题:参赞先生你担心的煤炭消耗:首先,我们的煤炭产量足够,其次,我们吨钢煤耗差不多只有半吨左右。第三个问题,当全世界的人口增加到70亿的时候,要消耗这些钢铁相信问题就不是很大了。第四个问题,我相信我的吐字归音很清楚,如果参赞先生还是听不清楚,我可以用德语或者英语把刚才的数量重复一遍。第五个问题,虽然我是学电子工程的,对于重工业不是很了解,但是粗钢,钢材,矿石之间的区别我还能分得清,不劳参赞先生来再教育。第六个问题,之所以记得这个数字,是因为我们那时候流传着一个跟钢铁产量有关的笑话,所以我印象很深刻。至于您刚才列举的水泥,煤炭,发电量,乃至汽车,飞机,发动机,家用电器,电话之类的东西,我记不清产量,但相信都是世界第一。最后,钢铁之所以会减产,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说到这里曹小姐头偏了一下,露出很可爱的笑容:“因为够用了。” 够用了,好霸气的回答,眼下各国都在积极战备,钢铁这玩意儿怎么都觉得不够用(即使是美国,二战的时候金属制品也不是很够用,就连奥斯卡的小金人都曾用石膏代替——省铜省到这个份儿上,钢铁可想而知)——就算和平时候的建设,都觉得不够用,这丫头居然轻描淡写地说“够用了”。 德国参赞摇摇头,显然是不相信曹小姐的话。 总理看看小曹,心中暗笑:这小丫头看上去可爱,却也是牙尖嘴利啊。眼看气氛有些怪异,总理向曹小姐道:“小曹,你刚才说因为一个笑话而对钢铁产量记忆深刻,能跟大家说一说吗?” 总理的要求当然不能不答应,而且在场的人们显然也对这个问题感到有兴趣,都看向小曹。 “2015年的时候,印度总理莫迪放出豪言,要让印度钢铁产量超过中国的两倍,当时我很好奇,就去查了一下两国的钢铁产量对比。”说到这里,小曹笑了一下,“结果是印度当年钢产量8千万吨,而中国的钢铁产量是7万万吨。” 说着话,小曹想起在现代时空印度的种种奇葩表现(最近的一次是,因为中国的自产航母而一再修改设计的印度“自产”航母维克兰特号,因为买不到合适配套的锅炉而伤透脑筋)就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笑了两声后,却尴尬地发现,会场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笑。 大家实在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一个能年产8000万吨钢铁的国家,提出一个远期的发展规划,这有什么好笑的? “曹小姐,未来的钢铁生产技术是有什么大的突破吗?为什么连印度这样的‘地方’(此时的印度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都能年产8000万吨钢铁?”美国商务代表马卡尔问道。 小曹正想回答,不经意间却看到总理在对自己使眼色,当即明白过来。当即道:“很抱歉,我不是学重工业的,这方面的问题我不是很清楚。” 马卡尔还待再说什么,却见总理站起身来:“各位,眼看已经到了中午了(看阅兵式花了太多时间),我看我们的新闻发布会还是下午再继续吧。” 外交使节们互相看了看,都没说什么——这里的事情太过震撼,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的参赞武官能够处理的了,他们需要紧急回去大使馆,请各自国家的在华最高外交人员前来处理。 而在场的中国人就不满意了,好不容易才从一片颓废气氛中听到一些抗战的好消息,大家都希望能够知道的更多一些。于是一些记者鼓噪起来。 总理当然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这样吧,我们的新闻发布会在下午2点继续举行,从现在开始有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中间我们在这里给大家播放一套记录片,这是未来的人们对于我们时下正在进行的战争的反思和总结,大家愿意的话,可以来看看。” ———— 记者招待会暂停,主席台上的各位回办事处内吃饭去了(除了技术员小曹,她要给大家放电影),由于事先没有想到会开得这么久,办事处没有为来宾们准备饭食。来宾们只好自己解决中饭问题。 来宾们几乎都没有离开。记者们让自己的助手去外面买小吃外卖,而各国的使节都带了两三个不等的随行人员,除了吩咐这些人去准备吃食之外,还让他们回领事馆把这里的情况知会各国在华的真正主事人。 记录片是十集纪录片《大抗战》(这部纪录片则是从百集记录片《国军抗战全纪实》剪辑得来的,两部片子都能在网上找到,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每集约24分钟,在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当然不能完全播放完,所以是选择过的《侵华缘起》,《东北沦陷》,《共赴国难》,《浴血淞沪》,《鏖战山西》,《日军暴行》(跳过了第六,第七集),和第十集《历史反思》。七集总长大约168分钟,掐去片头片尾,下集预告什么的,再用1.2倍速播放的话,基本刚好可以播完。(地效看电影就是这样,先下载下来,然后用1.2到1.3倍速播放,可以比较节省时间)。 不过这样就需要比较频繁的操作,于是技术员小曹的中饭只好在会场解决了。 如果说光是看到前面的阅兵式录像什么的,还有人有那么一丝怀疑,认为“未来人”什么的是一个惊天的骗局的话;那么在看到这部纪实片以后,就再没有人怀疑了。 那么翔实的资料,绝对不是现在能够得到的,只能是在战争结束,各个国家相关资料解密,以及缴获大量敌方文件资料之后,才能总结出来。 毫无疑问,这只能是未来的作品。 不过这些东西却跟各国的使节们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没有国际上的叙述。虽然对于第一集中披露的,日军大得吓人的胃口感到不舒服(仅仅只是不舒服,任何一个还能独立自主,而又有发展欲望的国家都有类似的发展计划,美国有,苏联有,英国有,德国有……而世界局势,就是在这些计划的碰撞中不断前进,再一则,西方人也不认为,日本人能够实现他们的计划)。 所以不同于看得非常紧张,非常愤懑,非常惋惜,非常热血的在场中国人,这些外国使节们看了一两集就没什么兴趣了——当然也不能说完全不加以注意,从前面的两集来看,这个记录片是随着时间发展的,随着时间朝后滚动,肯定会发展到1938年以后,到时候如果能听到一句与国际形势有关的话,比如:“因为跟苏联起了一场冲突,然后日军如何如何。”又或者“日军与美国人的舰队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最后不得不怎么调整部署”,那就赚大了。 不过至少在前三五集是看不到这样的内容了。 既然没有值得关心的内容,那么各国的代表们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值得关心的方面来了——比如那些古怪的机器。 德国参赞鲍图忍了又忍,终于不顾自己身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上主席台,来到小曹身边,仔细地打量起这个丫头正在操作的机器。法国代表见了,哼了一声,暗骂这些野蛮邻居完全没有外交官的风度。 先前只能看到这个机器的屁股,等到来到正面后,鲍图才吃惊地返现,这台机器精美得让人吃惊,如果那个正播放着跟幕布上的内容一样的屏幕,没有亮着的话,那么简直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键盘,屏幕,鼠标,机箱,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那么的让人不理解,却又都是那么的吸引人。 播放到第四集的时候,小曹终于吃完了饭,把碗筷拿下去给厨房,返回坐下,然后鲍图开口了:“曹小姐。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所以我的身份也不是德国的参赞。然后,不是参赞的我想与曹小姐用朋友的身份交谈一下,不知曹小姐可有兴趣?” 对于这个先前给自己一大堆问题的老外,曹小姐倒也没有假以辞色,很礼貌地回答:“当然可以。” 下面的法国佬暗骂“无耻”,不过对于自己的德国同行能够跟那个漂亮的,充满异国情调的美女搭讪,却又不免感到有些妒忌。 “请问曹小姐为什么会说德语呢?”出乎小曹的预料,鲍图首先问的,竟然是这么一个问题。 “哦,大学时候选修的第二外语。”不得不承认,这倒是拉近距离的好话题,“说得不好,还请参赞先生以后多多指教。” “不胜荣幸。”鲍图微微欠身,做足了礼数。对于这个世界第一工业大国出来的,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强大自信的小女孩面前,他可不敢摆“高人一等的外国人”的架子,“曹小姐随叫,在下随到。” 他有预感,也许自己以后的工作,将要围绕这一支力量来展开了。 法国佬哼了一声,或许头脑中还闪现过某些没羞没臊的少儿不宜内容。 “曹小姐,请问,这个播放电影的机器,也是你们自己生产的吗?”鲍图说着话,指着机箱上问道,“既然是你们中国的产品,为什么会有Lenovo的外文标识呢?还有,先前的阅兵式中,看到一种巨大的,炮弹一样的东西,上面的标识也是‘DF-’,这让我不得不怀疑,那些东西,真的是你们自己生产的吗?” “您的这些问题,可以在下午的记者招待会上得到解答——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您,这些确实是我们自己生产的。联想是一家国际性的企业,是我们那个时代排名世界第一的个人家用PC生产厂商,有一个外文标识很正常。至于您说的那种巨大炮弹,它是我们的‘东风’系列武器。也是完全国产的。至于为什么会有‘DF’的标识,说实话,这个我也不知道,先生如果有兴趣,下午可以提出来。” 言语之间滴水不漏啊。 鲍图点点头,又道:“既然是在阅兵式上展示,那种巨大的炮弹就应该是一种武器吧,发射它的大炮,该有多大呢?” 小曹笑了,“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还是那句话,参赞先生如果有兴趣,完全可以在下午的发布会上提出来。” ———— 估计再问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鲍图最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些看起来非常精美的机器,悻悻地走了下来。 然后世仇法国人不甘寂寞,也不顾外交官的身份跑了上去。 “美丽的曹小姐,我是法国参赞庞贝,很高兴能认识你。” 对于这个油头粉面,西装笔挺,皮鞋裎亮,香水喷了少说有半斤,就差脑袋上顶着假发套的,浪漫的法国人,我们美丽的曹女士心里虽然厌恶,倒也不曾失了礼数:“我也很高兴能认识您,尊敬的参赞先生。” “曹小姐,对于未来中国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我个人深表请配,并想要更深入地了解——不知我能不能荣幸地邀请您共进晚餐?” 还真是直接了当,小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位法国绅士,一欠身,微笑:“抱歉!” “呕,不,即使是军队,也不应该干涉个人的情感生活。这有违自由的,浪漫的法国精神。” 小曹一欠身,微笑:“受教。” “曹小姐,我注意到了刚才您和鲍图先生的问答,不得不说,做是一个优秀的外交官员。” 小曹一欠身,微笑:“过奖!” “为了避免陷入同样的处境,”法国大使说着话,看了一眼台下的鲍图,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真不知道他从哪里认为自己胜利了,“我希望能同曹小姐交谈一些,有关您私人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应该不适于在接下来的新闻发布会上提问,对吧?” 小曹一欠身,微笑:“请讲。” 下面的美国商务代表马卡尔忽然笑出声来,身旁的参赞戴维斯有些纳闷,小声问道,“你笑什么?” “这位曹小姐先前说起话来长篇大论,但是跟这个法国佬说起话来,除了第一句之外,其他的回答全部都是两个字,就连表情神态都一模一样……” 被他这么一说,戴维斯回想一下,才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曹小姐正在用很委婉的方式来表达‘不想跟你多说话’这个意思,这个法国佬居然还没有发觉。” 台上,小曹的游戏还在继续。 “曹小姐,方便透露一下您的芳龄吗?” 微笑:“秘密!” 法国佬有些失望,“曹小姐,女性把年龄视为秘密,大多是为了挽留青春,可是曹小姐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吧?” 还是微笑:“确实。” “那么,曹小姐能回答刚才的问题吗?”法国佬兴奋了。 还是微笑:“不能。” “为什么?”法国佬锲而不舍。 小曹微笑,思考了一下。大约是发现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也不能用两个字来回答了,这才不得不用三个字来回答:“没法算。” 法国佬愣了一下,这才恍惚反应过来,眼前这小姑娘来自于未来,在现下她的年龄为负数。 既然如此,法国佬也不坚持了,转而问道:“那么,曹小姐,请问您有爱人了吗?” “没有!” “那么,曹小姐愿不愿意跟我共同谱写一首爱情的赞歌呢?”法国佬说着,似乎陷入自己的臆想中了,“跨越民族,跨越国度,甚至是跨越时空的爱恋,多么浪漫啊。” 台下的一众外国使节都不忍目睹:这家伙还真以为现在是休息时间,他就不是外交人员了? 这次小曹连话都懒得说了,摇头示意。 ”为什么呢?” 小曹有些烦了,自己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这法国佬居然还死缠不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上这个位置的。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作为列强之一,往中国这么个落后的国度赛一个参赞,多半是纨绔子弟来镀金的。 不想再跟这家伙多纠缠了,小曹用比较冷淡的语气道:“男朋友会不高兴——抱歉,我该换片子了。” 其实这根本不能算什么借口,毕竟影片都是剪辑好的,而且还是开在连播状态,不过小曹却借机在电脑上另外开了一个窗口,双手在键盘上噼噼啪啪敲个不停,做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当然,并没有影响影片播放。 庞贝看看一脸严肃,不再多话的小曹,心有不甘地退了下来。下面的德国佬鲍图忍不住又想上来一看究竟——影片的播放没有受到影响,但是那个曹小姐确实在不停地工作着,鼠标和键盘之间来回切换着使用,也就是说,她的操作对于播放影片完全没有影响,鲍图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他已经不顾身份上来过一次,就算再是好奇,也不好再上来了。 “那个机器,看来不只是播放电影那么简单。” ———— 除了做事严谨大胆的德国人和浪漫的法国人,之后的人们倒也没有来打扰小曹。她得以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下午两点半,记者招待会准时继续。 会场中多了一些面孔,分别是各个国家的正式使节,能递交国书的那种。看样子这些人已经跟他们的下属交换了消息,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除了这些人之外,会场还多了一个中国面孔。 一身笔挺的军装,少将军衔,面孔跟总理有几分相像,不过脸色要阴沉很多。在场的中国人显然都对此人很熟悉,都在不自觉地想要离这个人远一点;不过小曹这样的未来人就不清楚了,看看这家伙的模样,又看看他身边的总理,一时还有些纳闷:总理的远房亲戚吗? “真想不到雨农也会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灰’啊。”总理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热情。 “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不来行吗?”相较之下,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副局长戴笠态度就阴冷生硬得多了:“说不定,委员长都要过来呢。” “哦,那倒是要好好准备一下了。”即使是听到这个消息,总理也一点都不慌乱——自从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公开未来人的消息之后,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们是新朝权贵,我们是旧日遗族,可不敢劳烦。”戴笠显然是在来的路上已经坐了很多功课了。 “应该的应该的,委员长是我们的领袖嘛,全国人民还需要他领导抗战呢。” “也就是说……”戴笠冷笑了一声,不过下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 总理豁达地笑了笑:“我们的民族需要崛起,需要强大;我们的人民需要保障,需要更好,更富足的生活。如果委员长能够带领我们实现这些目标,他就是我们的人民无可争议的伟大领袖,如果他不能带领我们实现以上目标,人民当然会要求更换领头人。” 这话说得光明正大之极,任谁也不能指摘这话有什么不对,就连戴笠这样伶牙俐齿的人,一时间也无话可对。好一会儿,才干涩地说道:“言下之意,你们才是中国合适的领导者啰?” 总理意味深长地笑了:“西方有句谚语——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戴笠:“……” “好了,不要让客人们等久了,雨农还是请入座吧。”总理说罢,自管走上了主席台。戴笠无可奈何,找了左边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会场虽然大,来的人也不少,不过他这一落座,身边立刻就清出一块空地来,本来已经坐好的两个人就像中箭的兔子一样远远跑了开去,宁可在人堆里挤着站着,也绝不过来这边坐下。 就连韩添献这样,对党国忠贞不二的人都忍不住挪了一下屁股,仿佛是想要离远一点——特工之王的威慑力可见一斑。 戴笠:“……” 不理这边的闹剧,总理坐定之后,立刻就宣布新闻发布会继续进行。 “两位将军阁下能否解释一下,你们怎么能从未来过来?毕竟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是严重违反现有物理学知识,乃至于足以推翻现有科学理论基础的事情。” 正式使节已经到场,就没有参赞武官商务代表什么事了。英国驻武汉总领事柯尔礼(从《混在抗战》中看来的,顺便介绍一下这本好书,神作。地效跟人家比起来,渣都不是)问道。 “科学的发展是永无止境的,科学的理论基础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是由已经发生的现象来总结归纳出现代科学,而不是由现代科学来建立我们的世界。”李星辉将军淡声道:“违反物理学定律也罢,推翻科学理论基础也罢,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反正我们已经实实在在地来到你们面前,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将军你有些误会我的意思了,”柯尔礼岂能不明白“存在即真理”这话的意思:“当然,也怪我没有表达清楚——我想问的是,这种穿越时空的事情,是因为科学的发展吗?未来的科学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未来还有没有其它国家也能做到同样的事?” 李星辉老将军点头——确实,这才是一个驻外使节应该关心的问题:“其它国家有没有类似技术,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国家获得穿越时空的能力,也是在最近。” 老将军这话说得半点都不假,不过却说得模棱两可,穿越的能力是怎么来的,半点都没提,而且有意无意让人误以为这是一种“技术” “听鲍图说,贵军有一种直径达2米,长度在十米以上(目测有差距)的大型炮弹,”德国大使陶德曼发话了(原历史中这家伙这时候已经被召回了,这一时空中因为一些影响,还没有召回——实在说,是地效查找不到。另外,如果有书友能提供各国驻华使节名录,地效不胜感激),作为现在的德国人,最关心的,还是武器问题,“请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器?” “小曹,把阅兵式的视频调出来。”李将军示意了一下小曹,找到东风41(99年的时候就想要在阅兵式上展示的,因为载车问题而取消,20年后的阅兵,应该出现了)出现的画面,“大使先生您说的,是这种东西吧?” 大使没有说话,不过却两眼放光,贪婪地看着幕布上那卡车拖拽的巨大,以致于显得有些笨拙的形体。刚来的各国驻华使节反应也差不多。后方的戴笠不自然地挺了一下身子,两眼一眯,发出慑人的光。 “对,就是这个,而且,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弹身上有外文字母?”看大使没有说话,参赞鲍图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是我们生产的东风系列……武器,该怎么说呢?”想了一下,道:“这么说吧,它与贵国的v系列武器一脉相承……” 仅仅是这话,已经让各国使节觉得不虚此行了——德国有跟图片上那种看起来很恐怖的东西类似的玩意儿。 德国大使并不知道国内在研制这种秘密武器,看了老将军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至于弹身上的字母,那其实是‘东风’两个字的汉语拼音首字母,后面的41A,是编号。” “能解释得更清楚一点吗?”陶德曼不满道:“比如这东西的射程,威力,准确率等等。” 稍微迟疑了一下,李将军慨然道:“射程的话,基本可以从中国境内覆盖全世界;威力非常巨大,超出现在的人们的想象;至于说准确率……在那么巨大的威力之下,准确率已经不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其实不想说这些内容。作为一个曾经的愤青,今天这个新闻发布会虽然是为了敦促日本政府悬崖勒马(投降)的,但从老将军内心来说,他还是巴不得日本人不投降,然后自己这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这玩意儿送到日本列岛上去了。 但如果真要是把这玩意儿的作用说明了,大约就没有这机会了。 所以只好用了一些比较隐晦的说法,特别是威力上面,说得非常模糊。 对于他模糊的解答,陶德曼显然是不满意,不过看样子是得不到更明晰的说明了,只好悻悻作罢。 “周先生,”美国驻华大使詹森提问了——不过却不是冲这两位老将军,而是冲着总理去的:“请问,未来中国政府对我们这个时空的各国,将取什么样的态度?” (前面有关电影的问题,写了一点错误的内容,在网站还可以改过来,不过在贴吧就没法改了,请大家选择性无视吧。另外,多谢“灰色羽翼”兄指出的称呼问题。请大家多多指出地效的不足,地效好改正) ———— 这才是这些老牌的强盗真正最关心的问题,美国代表也是看其它细节性的问题都告一段落了,这才提出这个最核心的问题。 世界就那么大,有这么几个国家玩过家家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所以对于后进国家,几个老强盗的既定策略就是压下去——本来就不够分的,再要是多出一两个抢食的,那怎么够吃? 所以在整个世界发展史上,进入工业社会,西方主导了世界进程之后,反对西方的国家和民族可谓是此起彼伏,但是真正发展起来有资格上桌子分一杯羹的,就只有一个日本而已——从这一点上来说,还真不能不佩服霓虹人儿,他们做到了全世界其他国家都没能做到的事。(如果一直算到今天的话,那么还可以加上中国,所以我们也可以佩服一下自己^-^) 而所谓世界局势,其实也就是这些有资格抢食的家伙围着地球这张桌子抢食的过程而已。 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一步登天,而且看样子还想要掀桌子(先前被欺负得太狠了,肯定看谁都不痛快),而且貌似还有能力掀桌子的家伙,这就让抢食的家伙们不得不担心了。 “我是这个时空的中国TG员,并不是未来时空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所以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们还是请未来的同志给大家解答吧。”总理的回答还是那么中规中矩,半点都不给人诟病——虽然大家都看出来,他对于从未来来的那些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戴笠心中最不是滋味:尼玛的都互称同志了,秀亲热啊。 刘跃军当起了播放机,把未来中宣部的陈词滥调在这个时空唱响:“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负责任的大国,我们的人民是勤劳勇敢善良的人民。我们来到这个时代,绝对不是要挑起争端(众大使心说,信你才怪。你这一来了,我们就开始有争端了)。我们是为了和平而来的。” “能说得具体一点吗?比如,你们会不会用超低的价格在这个时空购入原材料,并倾销质优价廉的工业品。”詹森紧紧追问道。 作为一个商业立国的国家,由不得他不担心这个问题,这才是美国真正的生命线。仅仅从这些人的穿着以及门口的军车和他们用的机器来看,至少未来的纺织品和工业品质量不是现在的产品能竞争的(废话!);而先前他们说他们的钢铁年产量达到8亿吨,最后不得不控制产量,这又可以得知,他们的生产能力是非常充足,甚至是有些过剩的。当一个国家的成产能力过剩、甚至在不那么过剩的时候,这个国家会怎么办?刚刚经历了史上最严重的经济危机的美国——其实也不单是美国,包括其他欧洲国家——再明白不过了。 明白归明白,有办法吗?没有。跟年产八亿吨钢——别说八亿了,就算是一半……就算是十分之一也受不了啊(1938年美国钢铁产量是两千八百万吨……好吧,另一个数据,1920年时候美国的钢铁产量是四千两百万吨)——的工业生产能力,还有未来的产品质量抢市场,詹森半点都没有信心能赢。 刘跃军给出了很确定的回荡:“当然不会——这里不妨给大家一颗定心丸。限于运能,我们不可能从我们那个时空大量地运送工业制成品过来贩卖,当然,也不可能把这个时空的原材料大规模运送过去,基本上,两个时空还是各自发展的。我们在这里庄重承诺,除了一些人道主义援助物资,我们将不会运送任何消费品过来。” 这样的宣言有示弱之嫌,但这样说是有原因的。一来,这样比较不会引起各国恐慌;二来,这也是在误导日寇,让他们认为就算未来人力量强大,但是投送能力有限。有了这个念想,大约就会想要赌一把了。 “也就是说,你们不会干扰我们这边的经济生活?”詹森眼睛亮了。 “这个……”刘跃军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道:“倒也不至于。” 不等詹森说话,刘跃军就又道:“追求更美好的生活,这是人类的天性,也是世界各国人民的权力。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政府都不应该扼杀人民的这种权力……” 说着话,刘跃军看向不远处的戴笠,眼中是赤裸裸的挑衅。军统副局长默默无言:作为国内最大的两家——也许是三家(中统,军统,以及八路军的情报部门)情报机构之一的负责人,人民是个什么情况,政府又是怎么做的,他非常清楚,比一般人更清楚。 “相反,国家和政府的责任,就是努力给人民提供能更美好生活的机会。在这一点上,我们TG人,一直是不遗余力的,无论是我们时空的TG还是这个时空的TG。” 老将军这话明显是冲着戴老板去的。不过对于除了苏联之外的大多数外交官来说,这种吹嘘TG如何好的发言,完全是毫无营养。詹森趁着老将军喝茶换气的功夫,急忙道:“将军阁下,我觉得,您的发言有些空洞无物。” “别急,这就说到了。”老将军拿过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又继续道:“为了给这个时空的中国人民提供更好生活的机会,提供更优质的生活产品,这个时空的TG人已经跟未来中国达成协议,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大家可以询问总理……啊,就是周代表。” 于是所有的目光又看向总理。 “我们中国TG,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达成了全面技术援助协议,将从未来中国引进时下中国所需的一切技术,来满足人民的需要。”总理用铿锵有力的语调,向在场的人,也是向全国,全世界表达了这个意思。 鸦雀无声。 “我们TG人的任务,就是提供给人民更好的生活,这个‘人民’不止是中国人民,也包括世界人民,”总理又续道,“所以,这些在那个世界属于全世界人民的技术,我们并不打算独享。” ———— (重装系统,以及各种软件也要重装,还是挺花时间的。话说,搜狗输入法的词库没有了,很不方便的。) “你们愿意公开未来的技术?”德国大使陶德曼眼睛亮了。 詹森看了陶德曼一眼:这种事情想也知道不可能吧,这些中国人可是未来的人,而且是世界第一工业大国的人,他们手中的技术有着怎么样的价值,他们不可能不清楚。 “正确地说,我们想要跟全世界的朋友们合作。吸收未来先进技术,来共同生产我们的人民需要的一切。”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詹森盯着总理:“周先生您的意思是,想要让我们投资?” “是!”总理承认得大大方方,“我们计划由未来的同志提供技术,我们给予政策和税收上的便利,由朋友们提供资金,我们共同兴办一些利国利民的工业企业。” “时下的中国可不是80年后的中国,现在的中国缺乏道路,缺乏电力,缺乏合格的工人,缺乏几乎所有的一切……”詹森略有些轻蔑,“更不用说你们正遭受着……野蛮的日本人的全面入侵(放在半天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说到日本人的时候加上“野蛮的”这个修饰语的)。“ “那么依詹森显示的意思是要……”总理非常有兴趣地打量起这个像商人更多过像外交官的美国大使。 “我们美利坚合众国具有全面完善的工业基础,高水平的工人队伍,以及良好的基础配套设施,充足的资金更不用说我们可以算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所以,周先生,我建议你们最好是出售你们手中的技术给我们的公司,由我们来生产这些产品,这样就能最快地制造出能造福世界人民的产品来——当然,贵国将会最优先获得这些产品。” 新技术意味着新兴产业,也就意味着新的就业机会,新的经济增长点,这对于刚刚才从经济危机中挣扎出来——或者说,还在危机中挣扎的各国来说,有着怎么样的意义,这些国家代表都非常清楚。 “周先生,美国人能给你们的,我们德国人都能给,而且我们还具有美国人不具备的强大的科研团队,以及最严谨的技工队伍,能够最快地消化你们的技术,所以跟我们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周先生,我们英国人拥有全球最强大的运输能力,我们还能在印度建立生产基地,可以就近支持贵国正义的抗战事业……” “周先生,我们法国人……” 眼看各国自吹“自吹自擂”,总理不住点头,然而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跟列强比起来,中国的底子,太薄了。 看着争相向TG“献媚”的列强代表,台下的戴笠也同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中国的天,有些不一样了。 ———— 苏联大使波戈莫洛夫越听越觉得不对味:这是要干嘛?难得公产主义阵营有了全面超越西方腐朽的资本主义世界的机会,这些TG党人竟然要就这么把这些珍贵的技术白送出去吗? 这是对公产主义事业的背叛,是不可原谅的犯罪! “周……” 眼看苏联代表发话,各国的代表心里都不由一紧,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些人可是公产主义者。 “你确定,真的要跟这些帝国主义者合作?” 总理稍微踌躇了一下,看了一下刘、李两位将军,这才有些为难地向波戈莫洛夫道:“这个主要是未来的同志们的决定——好像在他们那个时代,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并不是那么激烈。”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信息了。各国代表互相看了看,一起看向两位老将军。 “怎么可能不激烈!”波戈莫洛夫顾不上仪态和场合,大叫起来:“两个阵营,两种主义之间的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是人类发展史上最终的,不可调和的斗争。”看向两个老将军,“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必须给出解释。” 对于阶级斗争这种问题,各国代表不像苏联代表那么敏感,再加上总理一贯以来的温和风度,和未来人表现出来的从容不迫的态度,以及会场布置出来的,跟阶级斗争不怎么沾边的气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这让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台上的公产主义者身份。所以看到苏联代表失态(事关两个阵营的力量对比,甚至是苏维埃的生死存亡,由不得他不急)的时候,还感到诧异——不过到底都是人精,很快就反应过来,接下来的话,也许涉及一些现在来说,不可思议的事情。 两位老将军互相看了看,刘跃军不得不做出解释:“波戈莫洛夫同志,对于马克思主义,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我们只是按照我们的理解来做事。我们并不认为,我们做错了什么。” “你们这是在狡辩,你们这是对国际公产主义事业的背叛。我要向斯大林同志,向季米特洛夫同志报告。我想,即使是你们那个时代的苏联和公产国际,也是不会同意你们的主张的。” “波戈莫洛夫同志,我们中国TG,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党派,而不是某个党,某个组织的附庸。我们做什么不需要谁同意,也不需要谁批准,我们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刘跃军无奈地答道:“有一些重话我不方便在这里说出来,波戈莫洛夫同志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在会后和我们单独谈。至于你担心这些技术会扩展到别的国家……” 刘跃军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又道:“首先,这些技术仅限于民用技术。其次,我们跟一切有实力的朋友合作,苏联如果有这方面的意愿,大可以来公平竞争,在这里我们可以破例给予您一点承诺:在同等条件下,优先以苏联作为合作对象。” 波戈莫洛夫悻悻地坐了下去,大约是打定主意等会议终了就去斯大林那里“告一状”了。各国代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都在暗暗猜测:这一场争论,意味着什么? 当然肯定是想不明白了。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暂时不去想它。美国大使詹森又扭住了先前的问题:“周先生,我刚才的提议……或者说,我们刚才的提议,您认为怎么样?” ———— “是啊,我们是一个很落后的国家,我们缺乏资金,缺乏基础设施建设,缺乏高素质的工人,缺乏几乎所有的一切……”总理叹息着,缓缓地把詹森的话几乎是完全复述了一遍。 接着,就用非常自信的语气大声道:“可是,我们有聪明而又勤劳的人民,这足以弥补一切。我们相信,我们的民族不会永远沉沦,我们终将建设起一个文明强盛,富饶繁荣的国家。历史必将证明这一点!历史正在证明这一点!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外国使节们悄无声息。而在场的中国人,无论他是属于这个时空,还是另一个时空;无论他是属于TG,还是无党派人士,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唯一例外的,是不知所措的韩添献,以及脸色愈加银城的戴笠。 ———— 会议至此,各国的使节们已经没什么问题要问了。合作之类的问题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就凭这一两个人能够说得清的。 看看各国使节们都沉默下来,而记者们也都只是在忙着整理手里的速记,总理却又爆出了一剂猛料:“为了更好地消化吸收未来的先进技术,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未来的同志们向我们这个时空提供了相当数量的留学机会。名额很充足,但是我们中国的底子大家也知道,很难提供如此大量的高学历人才。因此我们诚挚地欢迎世界各地的学术大师,莘莘学子,有志青年们能够前往未来留学。我们相信,当两个时空的科学家们联合到一起,必将能极大地,更好地推动科学技术向前发展,造福全人类。” 刘跃军站了起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拥有这个时空无与伦比的科研条件,可以更好更快地展开科研工作。”思考了一会儿,刘跃军道:“我们来做个小游戏。” 说罢,向一边的小曹道:“小曹,你把电脑里的计算器调出来——这样吧,你把操作全过程都展现给大家看一下。” 点击“开始”—“所有程序”—“附件”—“计算器”,然后又从“标准型”转到“科学型”……一系列的操作让台下众人看得是眼花缭乱(地效是80后,那时候生活还远没有这么丰富,地效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接触台式电脑时候的紧张和兴奋,看别人帮忙开机时候的羡慕和“一定要学会”的决心),同时也真正认可了,这不是现在这个世界能有的技术。 “现在,我们给大家展现一下,未来世界的高科技产品之一的计算机。顾名思义,计算机是用于计算的机器,它可以极大地提升运算速度,让人们可以在更短的时间里运算更大量,更复杂的问题,而且结果更准确。这对于科研人员来说,对于需要大量接触数据的人们来说,等于是延长了生命。那么现在我们就来验证一下,这样的机器究竟能怎么样让可敬的科研人员们延长生命呢?大家不妨提供一些数学题目。” 敬业的王小姐高高地举起了手:“我来,我来!” 当然,不止是她。她会举手只是出于好奇,相比之下,对新技术非常敏感,对数据异常严谨的德国人;做生意锱铢必较的美国人;面对德国人巨大压力、在精密地计算敌我力量对比的苏联人;以及需要计算政府收入支出的英国人和法国人……一切依靠数学计算来制定计划的现代化国家都知道,用于计算的机器,意味着什么。 也因此,他们的武官,参赞,大使等等,也和王小姐一样,拿纸笔写上数学题,交到了台上。 女士优先,所以第一个提问的是王小姐。仓促之间出的题当然不可能有多复杂,她的问题是:96471498 刘跃军看看这两个数字,笑了,“王小姐,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们的技术吗,这东西每秒钟能计算几十亿……几十万万次,你就给这样的题?” “几十亿次?”王小姐一声惊呼,各国使节脸上也显出不信的神色。 “这是小型机,如果是大型机,性能还要超出几万倍去——好吧,我们先来计算这道题的答案,小曹……“ 转眼之间,得数就出来了,1445*1206。现在当然不可能验算答案,大家只能把问题和答案都记录了下来,打算之后再来验证。 接下来一系列的问题展示了这台计算机无与伦比的性能,是否能用于计算更高级的问题不知道,但是至少这个运算速度是彻底让大家折服了。 “太了不起了,太震撼了,以往需要数百上千人干几个月的工作,一个人在几天就可以很轻松地干完了。如果这些答案都正确,那么,它将是财务人员的最大福音。它对于国家的意义,超过一艘战列舰,不对,是超越一整支舰队。”在“狡猾”地先后两次提出同样的问题,然后得到了同样的答案之后,德国大使陶德曼毫不犹豫地给出溢美之词,“真是太了不起了,这简直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周先生,刘将军,这样的机器能够卖给我们一些吗?我们用100,不,用200,不,用500,500门大炮,500门100毫米口径以上的大炮来换一台。” 然后,毫无意外地,又掀起了新一轮的争夺。英国人美国人要用战列舰和航母,苏联人要用飞机来换,法国人……好吧,法国人表示,可以组织外籍兵团加入现在中国正义的抗战事业(法国军队的战斗力^-^) “事实上,大家看到的,只是这个机器最微不足道的能力之一,它能够做到很多很多,现在的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比如,作为一台储存机器,它用于藏书的话,藏书量大约等于一个藏书50万册百万篇幅著作的图书馆。”稍微介绍了一下电脑,刘老将军又道:“我们已经在陕北建立了一个运算中心,向世界各国提供运算服务,大家如果有需要的运算,可以自行去找该中心的相关负责人——当然,是收费的。” 各国使节面面相觑,付点儿钱还是小事,关键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把与国家息息相关的很多数据都交到了TG手上。 刘跃军又笑了笑:“大家不用担心数据泄密问题。我们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也有我们的职业操守,我们会为用户保密,绝不把数据透露给别人。至于说泄密给我们……大家认为,从未来过来的我们,拿不到这些数据吗?” “下面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这仅仅是我们拥有的,其中一种研究环境,我们可以保证,去中华人民共和国留学的学生,在留学期间,我们将为他们每人提供一台这样的机器。” ———— TG这是要搜集全世界的科技人才啊。各国使节面面相觑,忧心忡忡。 西方列强并没有太过限制科学家们的人身自由,这一来是因为要标榜“自由”,“科学无国界”之类的精神;二来么也是没有必要,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他们提供更好的工作生活条件。 不过现在么……这些人能提供让现在的科学家们无法抵御的诱惑。不说别的,光是那种可以计算的机器,对于需要大量计算,大量分析数据分析的现代科学而言,可以说就是圣物一般的存在——相信任何一个这个时代的科学家都不可能拒绝一个如此可靠,如此高效,又如此任劳任怨的助手。 仅凭这一条,全世界70%以上的科学家,估计都会想要“留学”。(日本和苏联的政府对国内的管控肯定非常严格,相信不会让他们的科学家跟过去) 台上,刘跃军还嫌不够,还在侃侃而谈: “除了研究环境之外,我们还能提供这个时空无法比拟的医疗环境,比如癌症之类的疾病,在我们那个时代,并不完全是绝症——我们很遗憾,没能穿越回更早一些的时代,没能挽救可敬的居里夫人。居里夫人因为长期接触放射性物质,患上了恶性白血病,这在我们那个时代,可以靠骨髓移植来治疗。” (首次穿越是1934年4月1日,而且当时是民间个人穿越,不是国家行为;居里夫人于1934年7月3日因恶性白血病逝世,就算穿越者当时第一时间赶去见她,估计也来不及了。而且恶性白血病这样的病症,估计也不是那么好治疗。) 之所以把居里夫人单独提出来讲,还详细描述了病因,那其实是在顺势告诉世界:长期接触放射性物质是有害的,想要避免危害怎么办?去未来吧,不单能提供无比优越的研究条件,还能让你避免伤害——就算已经受到了伤害,我们也能够治疗。 世界90%的科学家都会去“留学”了,多出来的这20%绝大多数是核物理学家,放射性物质研究专家。 这个时代,研究放射性是潮流。不知道有多少优秀的科学家醉心于那让人着迷的粒子流,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损害健康也在所不惜。真正伟大的科学家虽然都是一些为了科学别的什么都不管的怪人,但毕竟还是人,是人就不会不想要健康——退一步来说,就算科学家们不在乎身体,他们也会想要有更长的寿命,能够用来探寻世界的奥秘。 “说到医疗,由贵国出口,世界各国现在正在大量使用的,价比黄金的青霉素链霉素之类的抗生素,也是你们提供的吧?”德国大使陶德曼忽然道。 “呃……” 这些未来人出现了记者招待会召开以来第一次停顿。只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不好回答。 抗生素当然是他们提供的:问题在于,承认这一点,那就等如是承认他们在这之前就有了穿越能力;而有了穿越能力还坐视日本侵略,这很说不过去。 “怎么,将军有什么不方便回答的吗?”陶德曼追问道——看样子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给这些未来人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确实是我们提供的,”被逼无奈,刘跃军只能据实以答——说谎?别开玩笑了,TG以阳谋打天下,可不像小日本,像光头党那么无耻。 ———— 多说几句。 这里说的阳谋不是指军事上的阳谋,而是指政治和外交上的阳谋。即大的宏观政策。这不只是TG,这实际上是老祖宗几千年治政经验留下来的真正精华。 以内政来团结民心,以外交来争取盟友,集结强大的力量,共同针对首要的敌人,依靠对这个敌人的打击来确立自己的威权……这一套从三千多年前,商汤讨伐夏桀、武王伐纣的时候就开始了。 而想要团结民心,争取盟友,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说谎。 所以TG从建立伊始,就绝对不会轻易做出承诺,而一旦做出承诺,他们就必定全力去践行——他们或许最后不能达成他们的承诺,但是他们至少会全力去争取。 相比之下,光头的做法就十分让人不齿了。嘴里嚷着团结一致,共同对敌(且不论这个敌是TG还是脚盆),私底下借机消灭异己;嘴里嚷着勤政爱民,实现三民主义,颁布了一系列至少从条文上看去非常好的法律,实际上对于民众疾苦不闻不问。(光头本心或许是真的想要好,可惜他手下那帮歪嘴和尚,能把什么经都念歪了——悲催的执行力哦^-^)这样一来二去,把信任都折腾光了,再说什么,还有谁敢去相信他? 土改并不是TG的发明,孙大炮早就提出了“耕者有其田”的主张,可见他们早在TG成立之前就意识到了农村问题,可是为什么老百姓还是会跟着TG走?答案很简单,因为大家知道,炮党在撒谎,他承诺得再多再好也没有用。 所以,这个是否说谎的问题,并不是无关紧要的问题,相反,这是真正关系到政党和国家生存基础的大问题。一个政党不能做到取信于民,取信于朋,那么他离吃枣药丸,众叛亲离也就不远了。而一个国家中的政党如果都是这样,那么这个国家也就只能呵呵了(大家认为除了民国之外,有没有这样的国家呢?^-^) ———— “这么说,你们早就拥有了穿越的能力?”韩添献来劲了。 戴笠看了看他,没有多话。 “不是很早,大概也就是这半年的事情。”刘跃军照样据实已告。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早就有了穿越能力,你们又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为什么不帮助国府抗战?你们就能忍心坐视日寇的铁蹄在我们的大好河山上践踏吗?”韩添献是真来劲了,抓住痛脚就绝不松手,就连遣词造句,都那么富有煽动性,“你们还是不是中国人?还是不是我们的……好吧,不说是我们的,你们还是不是炎黄子孙?” ———— “韩……添献先生是吧?”刘跃军老将军停顿了一下,这才道:“我们TG党人有句话,叫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请问你在指责我们之前,有做过调查吗?如果做过,那么我请问,你的指责,有什么证据吗?” 不等韩添献说什么——本来也说不出什么,韩添献不可能去做过这些调查。 “关于你的问题,我也在这里解释几句吧。首先,我们开始接触超时空技术是最近这一两年来才开始的。这是超时空实验,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一种技术应用的实验,这种技术会有怎么样的巨大意义不用我多说,相信各位都明白。但同时,抛开对人类发展可能产生的影响,这也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科学实验。诺贝尔先生研究安全ZHA药的时候,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各位都应该知道;这还只是ZHA药而已,而超时空实验,比他复杂万倍以上,当然要慎重进行——这里我列举几个现实的问题,如果韩添献先生能够解答其中任何一个问题,我可以做主,把这台机器……” 说着话,刘跃军拍了拍让刚才世界上所有的大使都万分眼热的电脑,“……送给韩先生。韩先生刚刚应该也听到了,它等于500门德国大炮,两艘英美战列舰,一整支法国外籍军团,或者是苏联的300架飞机。” “刘将军请说。”韩添献不服气地回道——自己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对于现代科学不是一无所知的……万一能蒙上来一个呢? “一,穿越时空的时候卡在时空通道里,或者迷失在时空通道里怎么办?二,万一时空间不对口,时空通道这边的出口刚好在海里或者火山口该怎么办?三,如果对这个时空的改动会造成那个时空的变动,又该怎么办?四,如果真的出现以上问题,有没有办法规避,该怎么规避?” 韩添献瞠目结舌,这些问题别说是他,你就是把这个时代最顶级的科学家都找来,也不见得能够解决。 刘跃军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继续侃侃而谈:“诸如此类的问题都要一一论证,然后再做好各种防护的之后反复多次的实验。确保不会出问题之后,才能真正投入使用——说实话,能够在短时间里完成这些研究,并把超时空技术真正投入使用,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在这里刘老将军有些信口开河了。他是个军人,对于超时空研究,时空佯谬什么的并没有研究——事实上,又有几个人有研究呢? 不过依然秉承TG的一贯作风,没有说谎。 这段话里没有主语,或者说,主语定位很模糊。是谁进行了这些实验,老将军并没有说明,就算迫不得已非要说主语,老将军用的也是“我们”。这个“我们”既可以指TG,但也可以认为是“拥有了穿越时空能力的人们”,甚至还可以是“我们那个时空的人类”,总之,定位非常模糊,你怎么理解都行。 至于说那些论证,实验之类……确实是进行过的,只不过完成这些工作的人不是TG罢了。 “我们确定穿越技术可靠之后,立刻就开始支持抗战事业了,毕竟,我们也是中国人。按我的本心来讲,我是恨不得直接把我的38集团军开过来,直接开到东京去的,不过做不到,在先期因为运能的限制,我们只能少量支援一些物资和情报。这些物资就是你所见的药物了,至于情报……这方面的问题你不妨问问你旁边的戴局长。” 韩添献看看一边的戴笠,心说你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去问他啊。 戴笠目不斜视,完全没有半点表示。TG确实有给他提供情报支援,最早是在淞沪会战刚开始的时候。当时TG交给过他一份“详尽得不像话”的通报,不单有日军——不单是日军,也包括国民革命军——的详细部署(番号准确到了大队,营团一级),装备情况,甚至连进军路线和两边可能的战争进程细节都详细列举了出来。 不明不白地接到这样一份情报,戴笠的反应可想而知。虽然没有直接把这份情报扔到了垃圾堆里,也是标上了“胡言乱语”的标签,就扔到了一边——知道你们TG玩地下工作很厉害,但应该还没有厉害到,能在日军大本营里安插间谍的程度上吧。退一步来说,就算你们真的能在日军那边安排卧底……好吧,再退一步,就算日本天皇是你们的人好了,那他也只能制定日军方面的计划,至于两军如何互动,那是不可能知道的,对吧? 一开始戴笠没敢把这份通报上交蒋介石。因为这份情报里不单对日军的情况解说非常详细,也有对国军方面的详细描述。而让戴笠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描述98%以上都是正确的(历史从34年开始改变,到了这里已经有了一些变化。比如某个应该在35年伤口发炎死去的国军团长,因为应用了青霉素而保住了性命,于是该团在奔赴战场的时候,这个团长异想天开,更改行军路线,结果把部队带到了沟里^-^)。戴笠在惊叹于“天下无人不通共”的同时,也很明白,这样一份出自TG只手的,国民革命军的详细情报到了老头子手里,那将意味着什么——那将是中统和军统的一场地震。 顺便一提,之所以没有把这份通报扔到垃圾堆里,也是因为这些国军方面的情报。 一直等到9月份,情报中描述的战事进程一一出现的时候,戴笠才真正重视起这份通报,于是急忙又翻捡出来。事关国家生死,戴笠不敢再隐瞒,把这份通报交到了老头子手里。 老头子的反应跟戴笠设想的如出一辙。一开始看到日军的战前部署的时候,不屑一顾;等看到国军战前情况汇总和分析的时候,大发雷霆;等看到战势预测的时候;就一言不发了。 ———— 后来国防部根据这份通报调整了部署和命令,避免了很多历史上的曾出现过的失误。虽然最后还是因为敌我力量对比太过悬殊,不得不撤下来,但整个战役却是打得却是有章有法,可圈可点,没有明显的指挥失误。 特别是最后的撤退。虽然还是没能避免混乱,但总比历史上有序得多。而且没有被日军飞机追着炸。这就为现在正要进行的南京保卫战保存了大量有生力量。 此外,也争取了长得多的时间。原本历史上到11月5日,日军金山卫登陆后,中国军队就开始撤退;不过这一次,蒋介石手里的兵力充裕足得多(日军飞机军舰吃了大亏后,不敢太过靠近战场,蒋介石也就不用把部队朝着舰炮炮火下填,日军无明显优势火力,国军这边的伤亡大大降低),在日军金山卫登陆后,仍然有充足的兵力组织了四道防线。 一直到38年2月初,日军才在付出大量伤亡后突破了这些防线——不用说,黄花菜都凉了。 这期间,TG不断发来的通报起了很大作用。在确认TG方面的情报准确率非常高之后,戴笠就再也不敢轻忽,一方面在各个参战部队中彻查“赤色分子”,一方面高效地验证了敌方情报(TG发来通报,戴笠这边只需要验证,自然高效),以至于蒋痿鼋长有言,戴局长“居功至伟”。 历史上国军伤亡29万(战损18.7万人,撤退途中损失10万余人),日军伤亡越4万人。而这个时空的淞沪抗战,国军伤亡13.6万(战损11.2万,撤退中损失约2万人),日军陆军部队损失较历史上稍有增加,约为5.2万人,不过海空军损失更为严重,而起是严重得多。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TG出手了。 “除了物资和情报,我们也有派军参战的。”刘将军又道:“也罢,现在没必要保密了。这边的淞沪会战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刚刚获得稳定的传送能力,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传送了一个中队的空军过来……” “一个中队能顶什么用?”韩添献嘟囔道。 就将军没有听到他的抱怨,继续道:“9月2日至9月8日,连续7日,我们的空军总共出动60个架次,对日海军发动了攻击,并成功击沉击伤日军包括航空母舰加贺号在内的多艘舰艇,迫使日军舰队一再外撤,不能为他们的一线部队提供火力支援。否则国军要顶着舰炮火力跟日军对战,伤亡还不知道要升到多少——有关这些事情,你们戴局长知道的应该很清楚。” 韩添献不敢去找戴笠求证,不过会场中不乏有身、无惧戴笠的人。比如各国的大使,公使之类的。 这是一个了解未来武器性能的机会,没有人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一帮人都转头看向戴笠,开始七嘴八舌地提问。 戴笠不得不从座位上站起,却没有回答大家的问题,而是向台上的刘老将军问道:“贵军一个中队有多少架飞机?” “四架。”刘将军老老实实地答道。 “四架飞机就能取得那样的战果?而且,你们的飞机能够在夜间作战?再而且,你们的飞机应该是从陕北飞过去的吧,竟然能从陕北飞到上海?” “我们早就说过了,我们拥有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刘老将军傲然道:“这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 “那么,这样的飞机能不能给国府几架?不用多,一个中队就好,有一个中队我们就能威慑日军的舰队,这对于时下的南京保卫战,具有重要意义。” 别人不知道,戴笠是知道的,从9月2日后,日军舰艇一直受到一种奇怪攻击的威胁。9月2日,以鬼怒号轻巡洋舰为首的四五艘日军轻型舰艇正在遂行对岸火力压制的时候,从天边飞来一些古怪的,似乎尾巴被打坏了的、古怪的小飞机(以当时人们的理解,只能这么认为),一头扎进了舰队里面。 ———— 用截获的日军通讯来说,岛风、滩风两艘驱逐舰当场沉没,睦月大破,在拖回的路上沉没,轻巡鬼怒大破,如月中破。整个舰队几乎是瞬时间丧失了战斗力。 当日晚间,驻泊在外海的日军航母编队受到中国海军潜艇部队偷袭(日军推测的)。空母赤城号沉没,加贺号大破,眼下还躺在吴县兵工厂的船坞里,龙骧号小破,此外,护航舰队也受到轻重不一的损伤。 让人不解的是,据少部分生还的官兵讲,当时有数团火球从远方天空朝舰队冲来,扎到了舰队里。 听起来不像是鱼雷,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能认为是赶巧了,或者这些士兵被白天的战斗吓坏了,出现了错觉。 9月3日,不信邪的日军再次派出以妙高为首的巡洋舰编队实施火力援护,同时江阴海军基地的日军舰队也加大了攻击力度(想要找到中国的潜艇部队并歼灭之),战斗进行到中午,又是一波导弹从天边袭来,把几艘军舰送到了海里和船台上。 当日晚间,日军舰队再次受到攻击,这一次损失不大,只有一艘轻巡沉没。 连续两天的严重损失,这让日军舰队指挥官发热的头脑不得不冷静了下来,除了命令日军登陆部队加强攻势外,海空军行动一律暂停,并后撤一百海里。 经讨论后,日军认为,这是中国空军发起的,类似神风攻击的自杀式攻击(事实上,这种说法仍然无法解释导弹尾焰的问题)。在佩服中国空军牺牲精神的同时,日在华情报机关也行动起来——不过因为戴笠从TG处得知了日本在华间谍名录,展开了大抓捕,虽然没能把日本在华的情报网一扫而空,也让日军情报网近于瘫痪。虽然行动了起来,却完全没有效率。 9月6日,等不起的日海军卷土重来。这一次除了派出战列舰榛名号之外,日军空军也出动,任务却不是执行对地攻击以及和中国空军争夺制空权,而是为舰队提供外围预警。 然后,让日本空军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这些飞机已经布置到了100公里之外,可是那些尾巴喷火的小飞机依然是从同一方向,从天边出现并飞过来的。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无法拦截。 速度太快了,面对时速高达1400公里的鹰击99(2020的实验型号,未来中国拿二战当试验场了,虽然说用二战舰艇来检验有些不严谨,总比打靶船好),时速只有350公里的中岛九五和440公里的九六舰战情何以堪。 ———— 9月7日,“中国空军敢死队”再次出击。鉴于日军普通舰船已经不敢靠近岸边遂行对岸火力支援,攻击目标转为为日军提供空中支援的日军航母,在9月2日夜间受了轻伤的龙骧号航母经过几天的修缮,已初步具备战斗力。不过因为“疯狂的中国空军”,也不敢太过靠近海岸边,只能漂在外海。 然后,“疯狂的中国空军敢死队”在五十海里外准确地找到了日军航母,并发动了攻击——好吧,龙骧号运气好,被大量护航舰船外加榛名这个大家伙掩护,只是上层建筑吃了一发导弹。 吓出一身冷汗的龙骧号连夜再次外撤了五十海里——然后在第二天中午再次遇到了同样的攻击。这一次,龙骧号的好运气完了,大破,完全失去了起降飞机的能力,不得不拖回本土,去跟加贺作伴儿。 这太不可思议了。对于这时候还依靠目视寻敌的日军来说,驾驶着飞机在广袤而又单调的海面上准确寻找舰船,那是近于天方夜谭一样的故事。想要在外海组织战斗,通常需要派出大量的搜索船(现在这个任务由飞机代替——事实上,航母刚出现的时候,各国海军对这东西的看法就是,这是一种“在好天气”里很好用的搜索手段),找到敌方主力舰队,然后本方的主力舰队再找过去。这个“搜索”的过程即使在中途岛海战的时候,也需要好几天。 而这些中国空军似乎完全不需要事先搜索侦查——日军舰队此前没有发现有侦察机飞来过,然而这些中国空军就是能准确地找到日军舰队,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也许支拿(相信大家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为了避免和谐,这么写了)军队使用了高空气球,配合高倍望远镜,发报机,在全程监视我军舰队的动向。” 大本营里,海军的马鹿们对这一不可思议的现象进行了讨论。 “我们计算过,如果一个气球能升空到22000米的高空,理论上气球上的人就能看到500公里外的东西。考虑到人的视力因素,这个距离会大大减小,但是对于舰队这样大的目标,观测距离怎么都不会小于200公里。” “如果是在外海,这种做法将毫无用处,毕竟气球的机动性不如飞机,可是现在战场固定在上海附近,这种固定观测站就很有用了。” 脚盆鸡中的技术鸡正在看看而谈 “支拿军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一个大佐鸡不屑道。 “如果不是用这种办法,那么请你告诉我,还有其他的办法吗?”技术鸡反问道。 “好吧好吧,就算支拿人脑袋突然开窍好了,可是他们有能飞那么高的高空气球吗?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有能飞到20000米以上的东西吗?” “大佐阁下,你的无知让我惊讶。难道你忘了,就在三年前,苏联人两次刷新了世界高空记录,先是苏联一号气球升到了19000米的高空,同年又飞到了22000米。而现在苏联跟支拿人的关系,你应该知道的。”技术鸡好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苏联人的东西,苏联人正在把他们的高空气球做军事上的实验?”大佐鸡郁闷了。 “我只是提供一种设想罢了。”技术鸡很高傲。 “两位,现在的问题不在于侦查手段的问题,而是在于,面对支拿空军这种战术,我们该如何应对。如果我们能应付他们的攻击,就算他们能侦查到我们的舰队又能怎么样?如果我们不能应对这样的攻击,就算他们没有这样的侦查手段,我们的舰队一样不能靠近海岸。”主持会议的高级鸡急忙把歪了的楼又带回来。说到最后,却又不免感叹:“没想到这些支拿空军竟然还有这样奋不顾身的勇气。这种战术倒是简单有效,而且花费少,效果好——我们大日本帝国,也应该建立这样的部队,以备将来用来对抗米英鬼畜。” “论牺牲精神,我们日本帝国的空军,绝对不会输给支拿空军——我现在就回去,在海航中组织类似的部队。”大佐鸡不服气道。 “这个不用急。”高级鸡摆摆手,“你训练出这样的部队想要对谁使用?已经不存在的支拿海军吗?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如何应对这种战术。” …… 会议最后结果如何不得而知。反正自9月8日之后,日本海军除了护送运输船之外,再也不肯执行对岸攻击任务,而缺了两艘航母,空军也不再占有优势,中国空军则得到了较好的空中援护。与此同时,日本国内开始秘密建立神风特攻队。 ———— 在日本国内对于这种古怪的攻击伤脑筋的时候,国党方面也对突然出现的这种攻击纳闷。对日军舰队的打击,已经证明了这支力量的强大。按蒋介石的一贯作风,这种力量如果能掌握在手里,他是连觉都睡不好的。 不过出乎戴笠意料,蒋介石除了例行公事一样的让他注意这方面的消息之外,就没有别的指示了。 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了:第一,这种力量是冲着日本人去的,至少在现在是冲着日本人去的;二来,这种攻击明显是冲着战舰,或者说,高价值目标去的,这对于时下的国军而言,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如此,戴笠也开始追查这方面的消息。戴笠的能力是很强的,很快就有一些消息整理出来。 比如,河南某县某个观察员就曾在9月初看到过,从高空中穿行而过的一队飞机,从飞行方向上判断,就是冲着上海去的。 从河南飞到上海? 戴笠当时就有些发懵。 河南是中央军的势力范围,那里的军事部署,戴笠很清楚,那里的·国·军·飞·机·绝对没有参加淞沪会战,军委会没有这方面的调动,而非国军的飞机,在那一片肯定是不存在的。 所以这飞机肯定不是从河南来的,只能说是从河南那个方向来的。往那个方向想得更远一点……是阎老锡?还是TG? 一想到TG有可能已经得到了苏联的大力援助,甚至有了能从陕北一直飞到上海,还能重创亚洲第一舰队的飞机……戴笠就不寒而栗。 能飞到上海,当然也能飞到南京,要死那天这些TG人不爽,飞到总统府扔几颗炸弹怎么办? 现在,戴笠这个担心可以放下了,TG确实没有收到苏联的援助,人家收到了更不得了的东西。 ———— “让我们给蒋介石武器?”刘跃军像是才认识戴笠一样,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戴笠分毫不让,刘跃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示意不能给武器,还是在惋惜戴笠的天真。“不行!” 两人或者说两边的对话到此为止。不用再多说,彼此也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态度。到底是做大事的人,比普通人干脆得多。 反过来说,普通人就很不干脆了。 “为什么呢?”韩添献追问道:“你们也是中国人吧,既然是中国人,难道不能为抵抗日本帝国主义者的侵略而出力么?” “合着我刚才说了这么半天,你都认为这不是在为抗战出力啊。”刘老将军忍不住苦笑了。而戴笠则是看了一下韩添献——这货似乎正处于某种兴奋状态中,没有注意到——倒也没说什么,安然归坐,安心看戏。 “韩先生认为怎么样,才算是为抗战出力呢?”刘老将军只能这么问了。 “也就是说,我们要把我们的武器装备,我们的军火物资,甚至包括我们的人,都交给蒋痿鼋长,是吧?”刘跃军很是好笑地打量起韩添献,突然觉得,这家伙其实挺可爱的——或许,他马上就会送给自己向蒋介石啪啪打脸的机会。 “这有什么不对吗?抗日物资统一分配,统一使用,这样才能把这些军火物资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除了几个有政治幼稚病,幻想国共能真正同心抗日的家伙之外,大家都饶有兴味地看着韩添献。 “且不说我们的装备你们会不会用,就算把军火物资什么的都交给你们,我们也不认为蒋痿鼋长他真的能发挥这些东西的作用。在我们所知的历史上,蒋痿鼋长可是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外号,叫做……”刘跃军说道这里,忍不住笑起来:“运输大队长!” “什……什么意思?”韩添献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戴笠已经忍不住捂住了额头——《中央日版》那帮人是怎么想的,派出这么个活宝来丢人现眼? 不过他也对刘跃军的“无礼”感到难以接受,忍不住道:“刘将军,请注意言辞。不管怎么说,总统现在也是这个国家的领袖。” “抱歉啊,我只是实话实说。”刘跃军似乎半点都不想给戴笠面子:“我们承认蒋痿鼋长是现在的中国政府的领袖,承认抗战还需要他来领导。但是我们不认为我们需要接受他的指挥。我们需要对我们的士兵负责。需要对给予我们这些装备的党和人民……”说到“党和人民”的时候,他有意加重了语气:“……负责。我们不能把这些交给一个不称职的指挥者——就像是韩先生,也不希望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人来做他的主编吧?” “你们这是在怀疑总统的军事能力吗?”韩添献咬牙切齿。 刘跃军摇头:“我们不怀疑,丝毫都不怀疑,我们不需要怀疑。我们是后世的人,蒋痿鼋长的军事指挥能力,我们比你清楚得多。” “你们,你们这是在诽谤!”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对于蒋痿鼋长的军事指挥能力,在我们那个时代,是有定论的。概括一下的话就是,蒋痿鼋长的军事能力跟现在在华北的日军剃刀将军,将来的日本首相东条英机一样……” 韩添献面有得色:这时候的日军在中国人心中就是“能打”的代名词,连带着日军的一个个将军也成了当世名将。听闻蒋痿鼋长的军事能力能跟日军将军——而且还是有名号的将军(将军虽然不多见,在一个人口以亿计,军队以百万计的国家里,总还是有那么几百号的,原史中,淞沪会战国军就阵亡了十几名将军(不含追授)。如果把普通的将军视为杂牌,那么像这种有名号的将军就属于比较突出的,算是“名将”)不是一般的杂牌——相提并论,韩添献认为,这是赞誉。 “……只能指挥一个营——”(石原莞尔曾说东条是上等兵,最多指挥十挺机枪,再多就忙不过来了,十挺机枪基本刚好够那时候的中国军队组建一个营) 韩添献大叫起来:“你敢诽谤总统!你们这是在犯罪,是破坏统一抗战,你们……” “韩·先·生·稍·安·勿·躁。”刘将军不得不把麦克风放到近前,用虽然不大,但却是异常坚定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沉声说道。 嗓门儿再大也不可能跟音箱比音量,震耳欲聋的声音滚过,韩添献不得不安静了下来。 “作为一个国家的领袖,缺乏军事指挥能力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比如现在的罗斯福总统,张伯伦首相,近卫首相,还有我国后来的许多领导人等等……”刘将军先用这句话把自己撇清了(但事实上,这也是一个陷阱。在和平时代成长起来的政治家不懂军事确实不要紧,而这时候的中国却是乱世,乱世要的就是能打。没有那个结束乱世的领袖是不懂军事的,这一点古今中外基本都没有例外,蒋介石没有军事才能,能如是在说他不具备结束乱世的能力),然后继续侃侃而谈:“关键在于,领袖知道自己不行,所以会把事情交给真正的军事家;而蒋痿鼋长不知道自己不行,还死抓军权不放手——这让我们怎么放心把东西交给他?” “你胡说,常先生的军事能力有目共睹。”韩添献学着刘跃军的口气,正声道。 “那么,他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战绩呢?”刘跃军一副“我等着你把脸凑上来(而且还顺带把蒋介石的脸也送上来),我好啪啪地打”的神情说道。 “历次剿……戡乱,都打得可圈可点,最后还把你们赶到陕北去了。”韩添献不服气地答道。 眼看这两人要翻国共内战的旧账,总理和戴笠等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得了吧,那是因为那时候这边领头的是某个同样不懂军事的太上皇。”说着话,刘老将军看了一眼旁边的苏联大使波戈莫洛夫。 ———— “在我们所了解的历史上,总统他老人家忧心国事。凡有大战,他必定前往一线就近指挥——问题在于,就像主席说的,他到了那里,那里的国军打败仗,而如果他不在,反倒是能打得比较好。”刘老将军懒得跟这货再纠缠这个话题了:“明说了吧,把军队,把武器交给他,我们不放心,冲着他的指挥才能,我们认为,给他多少武器,哪怕是把我们那个时空的中国搬过来,都不够他败的。” 这是在赤裸裸的打脸,而且是打得啪啪的响。戴笠都不敢想象,这话要是传到总统耳朵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当此形势,他实在不能不说话了。(先前说话是回答别人的问话,这是主动发言,不一样的) 不过以他的身份,他当然不能找“下面的人”,于是直接找上了总理:“周公,这位将军这么说话,合适么?” “实话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合适。”没想到总理居然这么配合自己,这让戴笠微微一愣,旁边韩添献纳闷嚷起来了 :“那周公你不约束一下?” 总理微笑道:“我没有权力约束他。” “怎么会?他不是你们TG党人吗?”韩添献质问道。 “他是TG党人,但不是我们这个TG的TG党人,在他们那个时空,我已经是个死人,组织关系已经终结,所以他不是我们组织的人,我无权命令他做什么说什么。就好像我无权指挥土耳其马列党人一样。”总理笑道;“而且,即使他们愿意听我的话,我们党的作风向来是有话直说,我也不能制止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就不怕影响前线将士们的军心士气?你们TG不是最在意这个吗?”韩添献又问道。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实话实说,实事求是,这是我们TG党人的一贯作风,趁早把话说开了,还可以省得后面的麻烦。”李星辉老将军抢先道:“至于说军心士气……总统如果真的还在意这个的话,就趁早放权,把军事问题真正交给懂军事的人,比如白崇禧将军,杨杰将军。那样,我们庶几能考虑为·真·心·抗·日·的部队支援一部分武器。” 看来武器是拿不到了——戴笠倒也没有失望,他本来就只是借这个话题试探一下这些人的态度,现在已经可以看出来了:这些人对国府不友好。 不过忧心国事的韩添献就不同了,眼看确实有可能争取到援助(李将军刚才说为“真心抗日”的部队提供支援,而在韩添献看来,没有哪支国军部队是不抗日的,所以所有的国军都有资格得到援助——估计这也是果粉们的看法^-^),他绝对会为这个“可能”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这家伙,其实真的挺可爱的。 “将军能够明言么?你们所说的真心抗日的部队。” “可以啊。比如王铭章将军统领的122师(注:因为华中战局进展不顺,徐州会战的时间被大大推迟了。此外,也是因为淞沪会战进展不顺,这让日军对国军的作战能力有了更高的评价,行动更为小心谨慎),戴安澜将军统领的200师,已经开始全面换装;又比如傅作义将军,张自忠将军所部也已经开始在部分接收反坦克……反战车,反飞机装备。不过说实话,我们运能有限,而且要优先满足战略武器的运输需求,所以我们能够提供的步兵轻武器不多。针对目前中国军队的现实情况,我们提供的武器以40火和82无等反坦克武器以及FN-6防空弹等防空武器为主,这些东西能有效摧毁日军技术兵器,而且重量轻,易机动,非常适合中国军队现状。”说到这里,李将军看着台下的韩添献,“韩先生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 “呃,这个……”韩添献无话可说了。 戴笠则是暗暗记住了几个名字:“傅作义,张自忠,戴安澜,王铭章……” “除了武器,我们还援助了大量的药品。之前新华公司(地下党开办的公司)向政府无偿提供了1000万支10万单位的青霉素针剂(这东西不占吨位,听着量大,但实际上无非就是几吨干粉),不知道韩先生对于这样的援助力度,还有何异议?” “李将军你们真的‘无偿’提供了这么多援助吗?”韩添献居然真的提出异议来了,“那为什么国军将士还是缺医少药呢?” “我们确实是无偿提供的,至于为什么国军将士会缺少这东西,你最好去问你旁边的戴局长。”李将军意味深长地笑了。 然后这个脑袋缺根筋的家伙(也不是真的缺根筋,关键是今天他接触的信息量太大太震撼,又与他献身的组织息息相关,让他头脑有些短路了),居然真的看向了戴笠。 戴笠狠狠地瞪了这家伙一眼。青霉素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问题是宋家的七星公司在操作,谁敢去管?他现在无比确信,TG之所以会向国府免费提供这东西,目的就是为了今天,就是为了曝光,就是为了让某人出丑,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 事实上,要说这是一个阴谋也未尝不可,因为TG在把这批青霉素提供给国府的时候,就已经基本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而且也做了一但国府真的干某些无耻的事的时候,就公之于众,狠狠打击国府的威信——问题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国府本身不干这些狗屁倒灶的事,TG这个“阴谋”也就绝对不会得逞,而这批药品,也能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 “戴局长,韩先生,两位将军,有关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国府合作的问题,还是等到会后单独磋商吧。眼下我们还是回归正题的好,毕竟,各国的朋友们都是忙人。”某人的脸打爽了,打够了,总理适时地出来扮好人,打圆场了。 ———— (抱歉啊,各位,铁血不给发,以后只能去龙空或者“1949我来自未来”的百度贴吧看了) “各位,我们中华民族是一个勤劳勇敢,热爱自由,热爱和平的民族。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我们的先民们,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曾经创造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先进的文明。在近代因为某些原因,我们落伍了,但我们相信,这样一个民族绝对不会永远沉沦,我们终将找到振兴之路,重新走向繁荣富强,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而未来的人们的到证实了,我们能做到这一点。” 新闻发布会即将结束,总理开始做总结——这也是这次新闻发布会真正的用意。 “我们希望跟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和人民平等地做朋友,共同发展,共同走向富裕——当然,现在谈这个问题貌似有些不合时宜,毕竟我们的国家和民族还在承受野蛮残暴的日本帝国主义的攻击,在此,我们敦促日本政府,尽快结束这一场非正义的,注定会失败的战争。” “如果日本政府一意孤行,非要把战争进行下去,那么好吧,我们奉陪到底。我们相信,我们进行的这一场正义的战争,在全国人民的努力下,在未来中国的支持下,在世界上所有爱好和平的朋友们的声援下,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 “虽然如此,在眼下的战争中,我们毕竟是弱小的一方,即使拥有了未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援助,限于运能,我们依然是弱小的一方。面对优势的,强大的敌人,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正在遭受深重的苦难。为了早日结束这种苦难——对中国人民,也是对日本人民——我们在这里呼吁全世界所有爱好和平的国家,给予我们正义的援助。我们不会忘记在最危难的时候帮助我们的朋友,而帮助我们的朋友们也必将得到我们的友谊。” 伴随着总理的讲话结束,空前热烈的掌声响起。 而各国的使节面面相觑——TG这是要大家表态站队啊。 如果是以前,对于这样的呼吁,大家都会不屑一顾——除了毛熊,谁也不会为了一个连独立自主都做不到的国家去开罪一个海军吨位世界第三,东亚第一的强国(当然,苏联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东西)。说得不客气点,中国政府没有这个呼吁的资格,更别说一个连地方党派都算不上的兔子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能够得到未来的援助,兔子几乎必定要在即将到来的世界大洗牌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世界局势正处在火山口上,可谓是一触即发),以及洗牌后的利益分配中扮演一个重要的,甚至是主导性的角色。能够在此时讨好兔子,在未来或许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未来技术啊……不说别的,光是现在摆在主席台上那台叫做“电脑”的机器,门口停着的两辆军车,就已经叫人眼馋不已了,如果能够拿到手,哪怕只是其中一部分…… 不过眼下各国的代表也只能YY而已,想也知道,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拿到手的。 按目前的所见所闻,在各个代表心中,种花和脚盆之间的选择,已经非常明确了。不过这种关系到国运的事情,不是他们能够拿主意的,他们能做的,也就是把这里的所见所闻发回国内,并附上自己的意见。 在表达了对日本帝国主义的谴责,对中国人民正在进行的正义战争的支持之后,各个国家的大使们便赶紧回使领馆去了,这是他们的工作。 不过在场的新闻工作者们并没有就此散去。时下忧心国事国运的人实在太多,对于中午时候TG播放的纪录片,大家都感到意犹未尽。在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强烈要求TG更多地透露有关抗战的信息,有关未来的信息,以鼓舞抗战将士的士气,民众的信心。 总理当然不会让人们失望——这是多好的向全国,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机会?示意小曹更多地播放一些有关未来的影片(早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准备的片子很不少,足够放映好几天的),之后,总理来到了办事处后面的房间。 “我明天就要回延安,这边的工作你们要多费心了。” “这么快就回去?这不好吧?”总理身边的老董道:“可以想见,接下来这几天,这里大约是全中国最忙碌的地方,没有一个够分量的坐镇,恐怕会出问题啊。” “董老你不是在这里吗?就不用谦虚了。”总理笑道,“这边问题不大,我知道你的意思,大约是说各国的代表会来找我们联系,你直接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延安好了,一是方便谈合作事项,二来么,也可以更好地展现我们现在的实力。延安那边现在百废待兴,千头万绪,如果不是有未来的同志们帮忙,我们根本就忙不过来啊。我还是得回去看着才能放心。” “外国人那边问题不大,可是国府那边……”老董说着话,叹了口气,“老蒋不管怎么说,还占据着正统的名义,他如果提出要求,我们也不好回绝。” “没事,老蒋想要好处,让他自己去联系刘将军和李将军就好了。我们TG负责给两边穿针引线,他能忽悠到东西算他本事;如果碰了壁,那也是两个具有完全国际法人资格的政府之间的问题,我们TG只是一个地方党派,根本就不具备跟一个国家政权对等交谈的地位,对不对?”说道这里,腹黑兔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蒋去问未来人要援助,想想就觉得有趣,到时候一定让未来的同志们录下两边交涉的视频,工作之余可以轻松一下。 “不愧是副主席,几句话就把工作理顺了。”老董说着话,随手掏出一支红塔山点上,“话说,小魏的情况怎么样了?” 说到小魏,总理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那孩子还是很自责,心理医生说,短时间里,恐怕很难让他恢复过来——如果有重大的好消息,比如日寇的投降什么的,能够让他恢复一点。” “短时间里不能恢复?这都多久了。”董老不满了,“那孩子对我们至关重要,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那些什么心理医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们那个时代没有这样的事情,心理冲击不是一般的大。”总理又叹了口气:“这一点不单是小魏,就连那些医生也一样。他们没有遇到过类似的病例,当然也就给不出合适的治疗方案。” 董老狠狠嘬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既然好消息对他有好处,我们就打两个大胜仗送给他。” “这个还用你说?老彭现在正在计划呢,要配合徐州会战,把日军华北派遣军吃掉至少一半。” ———— “老彭好大的气魄!”董老失笑:“按他这肚量,岂不是打两仗就能把日军华北派遣军全吃掉,打四仗就能光复东北,再打两仗就能解放朝鲜了?” “跟老彭比起来,你的计划保守了。”总理哈哈大笑:“要不是司令和主席拦着,说他有些冒进了,他这一仗就想把华北派遣军包圆儿了。” “这……”老董摇摇头:“真是不敢想象,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了这么大的力量。” “未来军队的战斗力,你又不是没见过,虽然说因为运输吨位的限制,他们没有携带重装备过来(比如坦克是绝对不会运送的,一辆99就有50吨重,这些吨位要是换成82无,能够运送三百门,每门炮还能携带一个基数以上的炮弹;换成82迫,也能有两百门,每门携带一个基数的炮弹。如果嫌这些武器威力不够,也可以换成100门1985单管式107火箭炮携带20发以上的炮弹,这些炮按当时中国军队的武装水平足以把五个纯步兵团变成“重装团”。五个团和一辆坦克,从作战效能,作战地域上来看,显然前者的作用要远远超出后者),但只凭着手里的家伙,以及严格训练的战斗技能和子弹喂出来的枪法,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总理感叹了一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的祖国终将走出沉沦,走向繁荣富强;但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未来的军队会强到那种地步。” 稍微停顿了一下,总理又道:“根据现在我军和日军交战的交换比来看,我们完成换装和训练的一个营完全能抗衡并打败日军一个大队,而如果是师团级的对抗,则我们一个师完全能抗衡日军两个师团,这样的师我们手里足足有五个。更别提未来的同志还派来了不少特种部队和技术兵种。而像傅将军,王将军,张将军这样的友军也已经大大加强了火力。我们还有全面的通讯和侦查优势。从现在的我军的情况来看,除了在大范围机动性上我们还有不足之外(PLA大约可以算是全世界徒步行军能力最强的军队,不过再是怎么强的徒步行军也是徒步行军,在没有传输大量运输车辆,以及这时候国内普遍的交通条件下,相比这时候普遍骡马化的日军,并不具有明显优势),其他方面我们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也难怪彭总他们想打那么大的仗了。” “后勤跟得上吗?”老董忧心忡忡,“只靠着未来同志供给,会不会出现朝鲜战场上那种‘礼拜攻势’的情况?日军的持久能力可是非常强的。” “放心吧。兵工厂的二期扩建已经完成,子弹和手榴弹的产能完全能做到充分满足需求,82迫击炮弹,82无后坐力炮弹,107火箭弹也即将在近期实现自产,目前正着手仿制后世的普通航空炸弹。后勤的任务,就只是把这些东西送上前线而已。这在本土作战,可以发动群众的情况下,完全不是问题。” “那就好。”董老长舒一口气,“听副主席你说的这么好,真想要回去看看啊。” “你才离开多久啊,这就想回去了?”总理好笑起来, “问题不在我离开多久,而在于延安跟以前肯定是大不一样了。”董老心有戚戚。 “这说得倒也是,延安的变化真说得上日新月异,你现在回去,说不定连路都找不到了。”说着话,总理感叹起来:“眼看着一座座高楼,一家家工厂在那片古老的土地上拔地而起,说实话,心里高兴啊,就是工作起来都觉得加倍的有劲儿。” “您可不能累倒了,别忘了未来的同志们的嘱托。”老董看向总理。 “没事,工作越多就代表我们的成绩越大。而且现在我秘书一大堆,还有电脑帮忙,我倒觉得很轻松的。”总理浑不在意。 董老看看总理消瘦是身形,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 第二天,一早总理就乘车前往王家墩机场,他们将乘新华公司的飞机返回延安。 同行的有李星辉将军,他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异时空部队的最高指挥。刘跃军老将军留在了武汉,准备和董老一起审批接下来肯定会有的,各国的“入境申请”。 除了李将军之外,技术员小曹也同机返回。 “你不是还想要看看现在的宋美龄夫人么?”李将军打趣道。 “我改变主意了,相比较一个中老年妇女,我还是更担心他。”小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么说蒋夫人可不礼貌,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现在民国政府的第一夫人。”总理笑着批评 “拉倒吧,我们那个时代,谁拿她当回事儿啊?居然被那些个果粉吹得乌央乌央的。我想要见她其实就是想要实地见证一下,她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如果没有,好回去在论坛上啪啪啪地打某些人的脸。”说到最后,小曹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感觉自己好无聊,与其去关心一个鼓吹向自己的父母之邦投掷原子弹的家伙长啥样儿,还不如多关心一下,会为了祖国人民的苦难而痛苦自责的,真正爱国的人。” “怎么,看上人家了?”李老将军八卦开了。 “嗯,我看上了。”小曹大大方方地承认:“李老将军你知道的,我们那个时代,像这样有担当的男人可是很少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说着话,小曹却又转向总理:“虽然如此,总理,我对他了解却还不多,而您跟他已经认识四五年了,能跟我说一下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以自己去看,去想。我相信,你不会失望的。至于说我们之间的互动……”总理说着话,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 (先大P.S一下,算是这个故事总的题记吧。 这个故事不过是个人一时游戏之作,并无仔细构思,也没有前期准备,算是仓促上阵。再加上本人不是历史专业,历史小白,军事小白(好吧,比小白白多了,算是大白),因此很多细节描写肯定都会有很大偏差,只能请方家一笑了。 那么有人问了:既然如此,你还写干嘛? 无非是对于那个虽然烽火连天,但却燃烧着激情的岁月的缅怀,并表达一下对那些伟大人物的敬仰而已。 总之,大的历史脉络不会有偏差(百度百科很坑爹,只能查到一些大略的内容,让习惯了细节精细描写的我很不适应),小的差错就会很多了。大错尽量不犯,小错肯定不断。大家就不要深究了,接下来,就请和地效一起,在本书中,走进种花革命中那段最危险,最是前途未卜,但却又是最让人心潮澎湃,最让人热血沸腾的岁月吧) ———— 1934年4月6日,种花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所在地,红都瑞金。 时间已经指向了夜中十一点,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未来的共和国总理的房间,依然亮着灯。 从去年9、10月间开始的第五次反围剿,到现在已经打了半年了。前方形势不好,战线一退再退,这也就罢了;之前的历次反围剿中,放弃一线阵地主动撤退,这是家常便饭 区别就在于,之前的反围剿作战中,红军的撤退是主动的,阵地虽然放弃了,主动权依然掌握在红军手里;而现在的撤退,是在坚持不住之后,被迫后退的,既然是被迫,也就谈不上主动权的归属问题了。 形势虽然紧张,但还不到凶险的地步。蒋介石这一次的围剿采用的一线平推战术坚实,但同时也进展缓慢,某点突破后,必须等待友邻部队的全线跟进,这样保证了部队安全的同时,也给了红军组织新防线的时间。 所以打到现在,红军依然保存着相当的有生力量,苏维埃政府也还有较为充足的回旋余地。 只是物资却是在对峙中极大的消耗了。 想到消耗的物资,总理轻叹了口气。根据地从创立开始之日起,就一直面临着物资紧缺(不是“不足”,是“紧缺”)的问题,国府打仗不行,设封锁线禁止物资流入根据地倒真是有一套——这也难怪,设置路卡,盘剥过往百姓,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看着账面上不多的各类物资,想起正在艰苦作战,缺衣少食,缺枪少弹,缺医少药,缺……少……的红军,总理这个巧媳妇也是真心没办法了。 更不用说,根据地的普通民众们。他们的衣食拉撒睡,这些也都要管起来。 说起来,自己是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应该主管军事工作才对,而现在,自己从事的工作貌似跟军事没什么关系。 军事工作……总理又叹了口气,感觉一阵无力。那几个马列国际派来的钦差大臣死硬地坚持“正确主张”,容不得半点不同意见;自己这个副主席,也只能够在一些具体的战斗布置上提出一些小的调整而已。 如果,现在能汲取前四次反围剿作战的成功经验,幡然悔悟,改变红军现在的打法…… 先别想那么多了,现在还是再算一算,看看能不能从哪里再“找”一些东西出来,供应部队吧,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报告!” 埋头于账薄中的总理头也没抬,开口道:“进来。” 警卫员步入房间,敬礼:“报告,邓局长(政保局,全称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请您过去一下。” “邓局长?什么事?他没有说吗?”总理抬起头来。 警卫员摇头:“不清楚,来的人没有明说,好像是有关一个特务的问题。” “特务?”总理又愣了一下。 眼下是战争时期,加上严格(在钦差大臣们到来之后,更可以说是加倍严格)的盘查,瑞金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抓获特务了。 这也就罢了,有关特务的工作,一直都是邓发同志在负责,而邓局长也一直都完成得很好,这跟自己现在的工作不沾边儿啊。 “好的,我就去。”总理答应了一声,仔细地收拾好桌子上的账薄,纸笔,算盘等物。锁好,把油灯吹灭,这才跟这个战士出了门。 门外已经等着一个小战士了,应该是邓局长派来传信的。见到副主席后,这个小战士敬礼,把刚才那个警卫员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意味着并没有更多的信息。 不得要领的总理不得不跟着小战士来到了政保局。 由于特殊的工作性质,政保局所在地跟其它部门不在一处。政府一般行政部门设在谢氏祠堂,而政保局在叶坪庙背村(即将迁往沙洲坝)。很快,总理就和这个小小的内保战士还有警卫员一起来到了这个可以说是党内最神秘的机关所在。 看样子局长邓发正在和手下的四大金刚——侦察部部长胡底,总务处处长欧阳毅,政治保卫大队大队长吴烈,执行部部长李尅农(戴笠字雨农,难怪干不过TG的某“克农”^-^;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里用“尅”代替“克”,妨碍之意还要更厉害一点。其他名字没有什么禁忌,就不改了)——开会。 “怎么回事?什么特务来头这么大,大半夜的把你们几个都惊动起来了?”看到这个阵势,饶是总理见惯了大风浪,也有些吃惊。 “抓到一个……”李尅农轻按额头,似乎是在思索该怎么给对方下一个定义,然而想了好一会儿,也只憋出来两个字:“怪人。” 不过总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李尅农的用语:“这么说,尅农认为他不是特务?” “没有哪个特务会笨到在瑞金这样重兵布防的地方,大半夜的还打着个手电到处乱晃乱照吧?”李尅农一头黑线——内保的同志到底是怎么给副主席传话的? “说到手电,这个怪人拿的手电也非常奇怪。”说着话,邓发拿过一个薄薄的,看上去很精美的东西(手机)递给了总理,“哪,就是这个了。” “你说这个……是手电?”总理接过手机,纳闷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电,“没看到灯泡啊,从哪里发光,前面这片玻璃吗?” “除了这‘块’手电(手电居然论‘块’^-^),还有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请看。”说着话,邓发又递过去两样东西——一沓子各种面额的钞票,以及一张中华人民共和国二代居民身份证。 ———— (书友“cj蔡江蔡江”为本书建了一个群,群号码:521114470,非常感谢。我不怎么上QQ(大家见过申请了十年,只有一个月亮的Q号么?我就是了^-^),我的QQ号115963991,这个是实用的,基本上好些天才会打开一次——看看有没有留言,以后倒是可以经常挂上了) 比起手机,后面两样东西携带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 一些简体字看不懂,不过大致上能猜得出是什么意思,于是,众人知道了很多信息。 以下是那个人的简略个人信息:魏承恭,男,汉族,1992年出生,祖籍四川。 抛开这些东西,还能看出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首先,就是居民身份证背面的国名…… “这个国名跟中华民国很相像,甚至可以说就是民国国名的注解扩充——或许是未来出了什么变故,比如孙夫人牵头组建政府,恢复中山先生‘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和我党联合执政——”邓发向总理说出猜测的结果。 “那也不到需要更改国名的地步。”总理断然道。 邓发点点头,却又道:“但这也代表着,现时的白党能够在80年后都依然存在,并在政府中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他的语气非常沉重,不用说,肯定是在为TG的未来在担忧。 总理点点头,有些沉重地放下了手里薄薄的卡片,一转手,又拿起了那沓钞票。 抛开几张以“角”为单位的辅币,所有大面额(指以“圆”为单位的钞票。在当时的中国,“壹圆”可是很值钱的)的票面形制都基本一致…… “我觉得……我们觉得,这个姓毛的,很有可能是主席(主席当时的一般称呼似乎是“毛委员”——不过他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一任主席,所以称为主席应该没什么不对)。”邓发又向总理道,“长相,出生年月都对得上。” “很有可能。”总理面色沉重,“但这么一来,问题就大了……” “是啊,问题就大了。”邓发叹了口气,“能够被印在钞票票面上,而且是100圆这样的大面额票面上,这说明这个毛某人对当时的政府做出了极为突出的,乃至于无人能比的功绩。” 主席给国党立下大功绩?这个推论非常的吓人。 “而且,你们注意没有?这张票面上的发行日期是2015,而这个票面上的毛……某人逝世日期是1976,这说明即使在这些人都作古以后40年,当时的政府仍然认为,毛某人的功绩要超过时下的蒋某人。”总理提醒道。 某些国家的独裁者可能会在本人还在世的时候,强行把自己的头像印制在钞票上,但是这种钞票一旦在钞票上的人去世或者倒台后,立刻就会被摈弃不用——比如伊拉克的第纳尔。 此外,在钞票票面上印刷本国的杰出人物有两种分类,一种类似美元和日元,在不同面额的货币上印制不同杰出人物头像;另一种则是在所有面额上印制统一的头像,如时下的人民币;如果是后一种,基本上都是该国政府的开国领袖。 毛某人到底给国府立下了怎么样的功勋,才能让在他逝世40年之后的2015年的政府仍然无视于开国领袖孙某人,而印制了他的头像啊? “会不会,这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华民国只是国名相似,压根儿就是两码事呢?”李尅农道。 “不可能。”胡底道,不过脸色很严肃:“这个国名里面没有苏维埃,也没有社会主义,这个怎么都不像是马列党建立的国家。” 此时由马列党建立的国家,国名里必定有苏维埃字样——好吧,只有一个苏联。但是别忘了,苏联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这个联盟本身就是由很多国家组成的。此外,像TG时下建立的这个“国家”,国名也包括了苏维埃。 ———— 争论之下不得要领,总理忽然一拍脑袋:“怎么这么笨哪,直接问那个人本人,不是就都有答案了么?” “这个……”李尅农等人互相看了看。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总理奇怪道。 “那个人现在还在昏迷中。” “昏迷?”总理愣了一下,“你们到底把人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哨兵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过去了。”李尅农急忙分辨,“当时哨兵发现远处有手电光在乱晃,急忙过去看,结果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这人已经昏倒在路边了,看情况应该是一脚踩空,后脑着地,摔晕了过去。哨兵本来是想要把人往傅院长那边送的,不过因为那个手电的关系,他们认为是特务,就给我们送过来了。”说着话,端起油灯,向里间走去,“副主席你跟我们过来看看吧。” 片刻后,总理就来到了李尅农他们说的怪人前。 以这时候的标准,这个人身材很高,大约有1.75米,不过面相看上去很嫩,大约只有二十岁的样子。油灯下看不清脸色,不过应该很白,因为苏区里面没有一个人的脸色在油灯下能有那样的反光。 往身上看,这人穿着的短袖和裤子不单一个补丁都没有,而且料子好得出奇,至少看上去非常的光滑平整。脚上套了一双看起来是皮质的凉鞋,做工非常精致。 从短袖里伸出的胳膊圆滚滚的,没有丝毫的肌肉,显示这人很缺乏锻炼。 总理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总理,你怎么看?”邓发问道。 “冲着这身穿戴长相,再加上手里价值不菲的手电,以及随身携带的巨款(不了解现代币值的总理他们,把面额上的圆等同于银元了。如此一来,仅从面额上看,面前这人随身携带的千多元自然是一笔巨款),这应该是个资本家子弟,而且还是大资本家的子弟(如果小魏知道总理“钦封”自己为“资本家子弟”,怕是会哭出来——有我这样一个月挣不了三千块的资本家子弟吗?)——不是工农后代啊。” “我们也这么认为。”邓发点头:“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这个人确实是来自未来的话,毫无疑问他的价值就大得超出我们的想象了——恐怕就是马列国际那边,也不一定能处理这个问题。” “那……你们叫我过来,是……”总理稍微有些明白了。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特别是因为那些钱的关系。” ———— 现在被排挤的某人被未来印制到钞票上,这对于现在苏区的政局会发生怎样的影响不言而喻;而组织的纪律性又不容许他们把这么大的事情捂着瞒着。 没办法的秘密警察五人组商量到最后,只能把这事上报给总理了:一来,总理是军事委员会副主席,理论上上报他就等于上报中央了;二来,总理对于那个人的态度,没有其他人那么敌视。 总理苦笑:“你们这是把麻烦扔给我了。”顿了顿,问道:“顾问(李德)那里你们通知了么?” “还没有。” 总理点了点头,来回走了几步,看向五个人:“首先,我们要确认这个人的身份。如果这个人确实是从那个时间来的,那么毫无疑问,他跟这时候的白党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自然也就谈不上特务间谍之类的说法;这么一来的话,他的身份就要重新界定。之后,才能说得上其它。” 政保局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下,邓发皱眉道:“如此一来的话,他的身份就不一定是敌人,而有可能界定为朋友——则这个人跟我们政保处没有多少关系了。” 总理一怔,这个确实是个问题,政保处肯定不适合普通的对外交往;但要说就此转到王稼祥(外交人民委员会委员)那里,这个又有些…… “肯定不能转去老王那里。”总理断然道,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一切等这人醒过来,更多地了解了他的情况后再说——在此之前,尽可能地封锁消息,包括对顾问他们。有什么责任,我来担。” 说着话,总理来到病床前——这里原本是邓发的临时床位——确认了一下生命征象。 呼吸平稳,脉搏有力,看来没有生命危险。总理舒了口气,看来是不用继续扩大知情人的队伍了。 不过想想不放心:“如果他有生命危险的话,就让傅院长一个人过来。” 几个特工互相看了一眼,立正敬礼:“明白!” ————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对于所有的知情人来讲。 总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发现,自己无法完成先前遗留下来的工作了。 这在自己,还真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自从参加革命以来,自己就是一直不停的忙,忙,忙……各种各样的工作纷繁复杂,千头万绪,特别是进入战争以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紧急状况。 但是不管工作多么繁重,不管形势多么紧急,自己都能把这些工作整理得井井有条,理出轻重缓急,一项一项地去完成——而且还完成的很好。 而每完成一项工作之后,自己都能立刻投入到下一项工作中去,或者是接续先前未完成的工作。 可是现在,自己无法把先前遗留的工作完成了。 注意力无法集中,怎么都无法集中,眼睛盯着账面上的数字,脑海中却总是不断闪现刚刚看到的那个年轻稚气的脸庞。 半响,总理只能无奈地合上账薄,如先前一般,仔细收好工作器具,吹灭油灯,来到了屋外。 因为战争,根据地的天空总是阴霾。即使在夜里,即使在瑞金这个可以说“远离前线”的地方,想要“夜观天象”,以舒展一下胸中积累的烦闷都做不到。浓烈的硝烟,遮蔽了日月,把天空也压低了好多,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重重地压在人们的心头。 但在那厚重的硝烟之上,依然有星星在闪烁,依然有日月在照耀。 就像现在的祖国,穿过横贯时间的硝烟,也终将进入到阳光普照的时代吧。 意识到自己又把思绪转向了那个孩子,总理也不由得无奈。 干脆,仔细地想想吧。从那个孩子身上,也许能看到未来的中国呢,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首先,政府应该是比较稳定的吧。无论怎么说,一个1976年逝世的人,能在2015年仍然被印制在钞票上,这证明,那个政府至少稳定了四十年——这比之1911年以来,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中国政坛,已经是要强得多了。 只是,那个中国……那孩子随身携带了上千圆的“巨款”,可想而知,他的父辈该是多么富有——那个时代的中国,依然能让大资本家存在吗? 还有那个人……能够印制在所有面额的钞票上,他的功勋只能是开国之功了吧?如果是救国之功之类的功绩,虽然也有被印制在钞票上的资格,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开国领袖(如果这个开国领袖另有其人的话)给彻底挤走。 那个人是个天才,是个雄才,四个奇才。但如果说他有开国的能力……好像,也并不奇怪。 也就是说,那个中华人民共和国,是由他开创的? 国名中没有苏维埃,没有社会主义……他,改变信仰了吗? …… 思绪展开到此,就不再能够继续了,毕竟,目前看出的消息,实在太少。绕来绕去,也只是在“国名”,“那个人”身上打转转。 或许,自己应该回去再看看,也许能看出点什么呢。 ———— 当总理又回到政保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想法正在被某个人付诸行动。 李尅农就守在病房里,手持油灯,仔细地检查着这个小伙子的一切。 看到总理又前来,李尅农笑了,似乎并不意外。 “睡不着?” “是啊,睡不着。”总理也笑笑。 事实上,总理是根本没有去睡,不过这没必要跟李尅农说:“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有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李尅农递过去一张钞票。 “这个……”总理纳闷,这个不是早就看过了吗?狐疑着接过了这张币值壹圆的钞票。 李尅农笑笑,指了指票面,同时把油灯凑了过去。 总理看了李尅农一眼,把钞票仔细地看了看,这才在钞票上看出几行字。 葱绿色的字体印在浅绿色的底面上,又是在昏暗的油灯之下,难怪先前没有注意。 ———— “*轮大*好,天灭马列党” “练轮,得永生” …… 一些个一看就让人发笑的文字。 比如总理就看得笑了,而李尅农看总理笑了,他也笑了。 “有意思——看来,在那个中国,我们马列党挺招某些人嫉恨啊。”总理笑道:“拿壹圆的大洋来作宣传纸,这个组织好大的手笔,这样的扩大影响力的手段,我们是用不起喽。” “我们也用不着。‘天灭’‘永生’这跟我们马列党人可是完全不搭边的东西。”李尅农说到这里,却又皱眉道:“只是这小子带着这样的东西,会不会……” “猜测没有意义。”总理摇头,抖了抖手里的钞票,“这可是壹圆钱呢,只要还能花出去,换我我也不扔——我们刚才猜测,未来中国的性质问题,可是看到这个,还不明白吗?能够逼得对手只能用这样的龌龊手段,我们未来的同志,干得很成功啊。” 李尅农点点头,“这方面,我们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转头看看床上的某人,“只是对这小子,可不能大意。” 总理也看过去:“一切,还是等这孩子——啊,尅农,我得说你两句,别再小子小子的了,这样不礼貌。我们的政策是‘非敌即友’,不是‘非友即敌’,不要把中间派都推到敌人那边……” 说到这里,总理却不由得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现在根据地和中央执行的政策,怎么看都是“非友即敌”,甚至犹有过之,是把朋友,把曾经在一条战壕里浴血的战友都看成是仇敌。 (地效注:事实上,这么说法地效觉得还是不对,当真正的革命者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厮杀的时候,这些人却躲在安全的后方,朝前方的同志捅刀子,根本不敢上战场——没有上战场,哪里说得上“战友”?) 在这种局面下来到苏区,这个孩子,前途堪忧啊。 “等这小——等这孩子什么?” “等他醒了再说吧。” ———— 大约是因为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床上那人发出了“嗯哼”的声音,脸露痛苦之色。总理和李尅农对视一样,总理笑道:“看来,今晚是真的睡不了了。” “副主席,你还是去眯一会儿吧,你明天还有工作,熬不得夜,而我的工作性质摆在这里,可以抽空子偷懒的。” “没事,我不困——这种情况下能睡得着才是怪事。” 说着话,床上那人已经坐了起来。 鼻子里刺鼻的气味,万籁俱寂的夜晚,黑咕隆咚的房间里,一灯如豆,两个穿着破旧军装的人关切地看过来。一个不认识,另一个理论上应该也不认识。 不过…… “周总理!” 总理愣了一下,疑惑道:“小兄弟,你……是在叫我吗?” “总理,我……你……我们……”魏承恭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双手仿佛一下子成了多余的,在身上蹭来蹭去,好像是想要伸出来,却又有什么顾虑一样,嘴里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估计后世的铁粉遇到偶像,也就是这表现了。(地效自幼受父亲影响很大,老地效对于中共别的人物评价都不怎么样,即使是对毛某人,也只是佩服。唯独是对总理,他老人家的态度是“尊敬”。受他的影响,地效从小对于总理,就是无比钦佩。另外,再说一个老家传下来的故事吧,舅舅讲给我听的。76年,舅舅他去赶场,在石桥边遇到一个老婆婆,哭得很伤心,问她为什么哭,她的回答居然是“总理没了”,另外,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天安门诗抄》,当年地效看的时候,一路看一路哭) 看这孩子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总理笑笑,主动伸出了手去。魏承恭愣了好一下,这才迟疑着,也伸出手来,和总理的手,紧紧握到了一起。 “副主席,看来,你名气大得很哪。”李尅农在旁边笑了一下,“看得我老李眼馋哦。” 总理笑:“我觉得,这位小兄弟恐怕是认错人了。我还担心,一会儿他如果说‘抱歉,我认错人了,请问您是哪位?’的时候,该怎么掩饰尴尬呢。” “不会错,一定不会错的,认错谁也不至于认错您哪。”魏承恭明显恢复了一点,至少说起话来利索多了:“冒昧称呼一下您的全名了:周·恩·来,没错吧?‘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百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没错吧?” “哦?看来我是白担心了。”总理笑道:“小兄弟,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党的李尅农同志。”小心地问道:“你……知道吗?” “哦,知道知道,中共谍王,您也很了不起——听说当年得知你死了,美国中央情报局放了三天假,以庆祝最难缠的对手消失。” 李尅农:“……” 这时候的美国虽然没有人敢小看,但是美国的军事力量,却也没有人高看。此时的美军不是二战后那支声名赫赫的美军,CIA还没有成立(美国中央情报局成立于1947年9月18日——好吧,9.18),说李尅农只能跟“弱小的”美军的一个还没有成立的情报部门做对手,这不是恭维,这是在讽刺。 就算美军非常强大,中情局非常厉害,也不应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拿他死的消息当面说啊。 总理由此有些犯嘀咕:“这孩子……别是对尅农有什么偏见吧?” ———— 三个人重新安坐。李尅农先把东西递了过去:“小……兄弟,抱歉,在你昏迷期间,我们把你身上的东西翻看了一下,你清点一下,看看有没有少什么——只是不知道这个手电为什么突然不亮了。如果是损坏了,我们会赔偿的。” 这时候的中共的节操,魏承恭当然是信得过的,至少比某个自称“地效飞行”的节操要好多了。抓过钞票和身份证,也不点数,顺手就塞回衣兜里。 这让一直都注意着他的总理暗暗点头:这么一笔“巨款”,他却如此浑不在意,这种“轻视钱财”的态度让总理非常赞赏。 然后,总理就注意到他拿起了那个“手电”,也不知道是怎么操作的,那玩意儿就亮了起来。 ———— (P.S:前天想到一个话题。昨天PS太多,就没有发上来。 话说东亚最具影响力的三个国家互相看不顺眼,对历史的态度尤其如此。 日本人“改”历史,中国人韩国人:“你要作死!” 韩国人“拐”历史,中国人日本人:“你要知耻!” 中国人“摆”历史,韩国人日本人说……) 刚亮了一下,发出“滴滴滴滴”电量告警音后,手机立刻又黑屏了, “这个……”李尅农有些不好意思,“该多少钱,我们赔。” 井冈山的红军其实并不穷,只是拿着钱买不到东西。 由于国党的封锁,根据地对外流通不畅,这让红军在周围数十个县城打土豪搜剿来的金银贵金属根本用不出去,所以现在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银行并不缺少硬通货——后来在长征途中,他们甚至还掩埋掉了一部分。 “没事,没坏,只是没电了。”在确定手机没有坏以后,魏承恭随手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小兄弟,从你身上携带的钱和那张身份证看来,你至少是来自于80年后(钞票上的发行日期是2015,这说明穿越日期至少是2015),不过看样子你对于自己来到我们这个时代好像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这是为什么?”总理发问了,“难道,你的到来是早有预备的?” “说实话,我还真是不觉得奇怪。”魏承恭解释道:“第一,在我们那个时代,穿越——啊,穿越就是指时间旅行,超时空穿梭什么的——小说连篇累牍,多得数不胜数,大家对于穿越这种事,虽然不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也都不陌生了。第二么,我这一次的穿越,是被动的,但是在穿越过程中,我已经了解了这个穿越能力,以后就可以主动把握了。” “哦?你还可以穿……越回去?”总理急问道。 “嗯!基本上一个星期可以穿越一次,穿越过去,或者穿越过来。”魏承恭兴奋地回答道:“总理你是不是想要我带物资回来?没问题!您说吧,要什么,民用物资什么都可以带。我知道,现在的红军什么都缺——啊,重量不能太大了,暂时我只能携带1.16吨重的东西穿越。” 总理点头。这是个刚才没有想到的新情况。他本来以为魏承恭只是因为某种意外才来到这个时空,想着能够从他嘴里了解一些未来大事的发展趋势就很好了。没想到他竟然可以来回穿越。 “这个不急,我们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好好计划所需的物资。”总理摆摆手,“听小兄弟的话,对我们红军还是很友好的,能跟我们说一说吗?你为什么会对我们红军抱持好感呢?” “这个……很自然的吧。”魏承恭挠挠头:“对于我这样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从小唱着‘社会主义好’成长起来的90后,会对红党有好感是很正常的。” 不等总理说什么,他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当然,对红党保持不好的态度的人也有——不过即使是那些人,他们也无法否认,在红白两党的斗争中,红党是最终的胜利者。这意味着红党,至少是这个时候的红党要比白党更优秀,对吧?” 总理和李尅农对视了一眼,总理问道:“这么说,我们跟白党的斗争,取得了最后胜利?” 魏承恭猛点头。 “哪,眼下呢?”李尅农又问道:“我们最后是怎么扛过这一次的围剿的?” “第几次围剿?” “第五次。” 魏承恭摇头:“没有扛过去。” “你不是说我们最后取胜了吗?”李尅农急了,“如果眼下扛不过去,我们就全军覆没了,还怎么谈得上最后胜利……” 他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那个中国,国名里没有苏维埃…… 难道是那个人,在红军覆没后,另起炉灶?最终取得了全国政权? “没有扛过去,你们突围了。进行了两万五千里长征,最后到达了陕北。你们在哪里先是打了八年的抗日战争,然后又跟白党打了三年的解放战争,消灭了白党的八百万军队,于1949年10月1日,建立了新中国。” 这话含有的信息量有点大了。总理一抬手,示意魏承恭先不忙说话——不过魏承恭实际上已经说完了。 “你说,我们突围了?还展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行程达两万五千里的大转移?” “嗯!”魏承恭猛点头:“这个我必须说两句。可歌可泣啊,面对白党几十万兵马的围追堵截,主席指挥了一场人类历史上仅见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军事行动,四渡赤水,强渡乌江,飞夺泸定桥,还有大渡河,腊子口……好不容易终于甩脱了白党的军队,又要爬雪山,过草地,最后终于到达了陕北。”说到这里,魏承恭陷入了一种梦呓一样的状态中,轻轻唱了起来:“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滂沱走泥丸,金沙水泊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总理愣了一下:“好诗,好歌……你作的?” “我哪里作得出来?我们那个时代,已经没几个人能作这种古体诗歌了——好吧,应该说没几个人喜欢诗歌。”魏承恭摇摇头:“这是主席做的,七律《长征》。” 总理点点头,这诗里确实能看到那个人的风格,“这之后,你说又打了八年的抗日战争?” 虽然早知道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觊觎已久,但是真的听到两国开战的消息,总理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国共第二次合作,共同抗日,1939年,德国进攻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1941年——抱歉,后面这两个具体日期记不得了——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德,日,意三国组成轴心国,以中,苏,美,英四国为首,组成联合国,两边又打了4年,到1945年8月15日,伴随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我们的抗日战争也获得了最终胜利。” 说到这里,魏承恭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打赢了,但是这个‘赢’,实在是赢得我们自己都脸红,不比后来的朝鲜战争,我们说我们赢了,说得理直气壮。我们付出了3500万人的伤亡……” “你说多少?”李尅农打断了魏承恭的话,不敢相信地问道。 “3500万。不完全统计。”魏承恭直视着李尅农,缓缓重复道。 李尅农转头看看总理,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的悲痛。 后面的事情总理不想再问了,3500万这个数字太沉重了,压得人胸口透不过气来。 “小魏——这么叫你可以吧?” “没事的,总理,得您叫一声小魏,我辈分都不知道长到哪儿去了。”魏承恭回答得大大咧咧。 总理点点头:“你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谈。” “总理,我不困。”魏承恭急忙道。 总理勉强笑了笑:“我困了。不好意思。”说罢,总理就招呼着李尅农要走。李尅农要端起油灯走,总理道,“这个还是给小魏留下吧。” “我先送你出去。”李尅农答道。 总理从李尅农手里拿过灯,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又放下了一盒火柴,这才拉着李尅农去了外面。 ———— 按下魏承恭各种兴奋不提,总理这边,跟李尅农摸着黑来到外面,开始小声商议起来。 “你怎么看?”总理问道。 “他说的话,可信度很高。”李尅农斟酌道:“前后思路非常清晰,丝毫都没有不自然的地方,而且对某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历史事件(毕竟还没有经历过,无法证实)也是一口就叫了出来,比如卢沟桥事变,日本偷袭珍珠港,还有什么四渡……什么水,强渡乌江之类,这种特定历史事件名词时间地点都说得很清楚,可不是容易就能编造出来的。” 不等总理接话,李尅农又道:“当然,如果是存心造假,要编造这些内容出来倒也不是做不到。不过这小……这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执行这种任务的特务。他太……怎么说呢……” “只是个孩子。”总理接过话茬子。 “对!根本就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任性的孩子。别看长得人高马大,可是完全没有城府,想一出是一出。”说到这里,倒是笑了一下:“不过,对于援助我们,倒是挺热心的。” “他是不是特务,这个问题不大,我们很容易就能验证。他不是说一个星期穿……穿越一次吗?我们到时候看着他穿越,就能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了——不过在验证之前,我们还不能完全相信他。” “副主席你还不信任他吗?” “从我个人的角度而言,我已经相信他了,”总理说着话,摇了摇头——不过随即醒悟过来,黑灯瞎火的,自己点头摇头李尅农根本看不见:“可是这孩子关系到全苏区,全中国,乃至全世界马列主义事业的命运,不能不慎重啊。” “只是我们愿意花时间去验证,恐怕有些人却会迫不及待啊。”李尅农担忧地说道,“以这孩子的模样和行事,只要在苏区一出现,肯定就会被那些人盯上,而且我估计,恐怕一转眼就会……”他说到这里,也摇了摇头。 “是啊,当务之急,是要保护好他。难得这孩子如此热心,又如此心向我们,如果他真的能从未来给我们带来急需的物资,他的作用就太大了。不说别的,哪怕是多几个那种手电,我们就不用在这儿黑灯瞎火地摸了。” 李尅农笑起来:“能从未来带东西过来,这个能力的意义怎么形容都不为过,尤其是对于我们穷得叮当响的红军而言。高精度的军用地图,手表,指南针,手电,电池,药物……啧啧啧,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啊——不行,我得好好计划一下,看都能拿到什么好东西,一吨多呢。” “你先别忙划拉东西,我们还是先想想,该怎么保护他——知道这孩子出现在苏区的人有多少?” “已经知道的人不少,不过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这孩子是以什么方式出现在根据地之内的,我们不知道在我们发现他之前,他有没有接触过根据地的其他人。” 总理轻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儿,忽然道:“既然藏不住,不妨就让他大大方方在根据地里出现好了。” 李尅农愣了一下;“怎么说?” “如果,鲁迅先生来我们根据地考察生活,想要写出革命的新篇章……” “好!”不等总理说完,李尅农一拍大腿,称赞道:“好主意!那些人对于党内同志,无所顾忌。不过到底是我们马列党人,对于党外友好人士,总是要客气几分的,更不用说这人还顶着个学者的名头——可惜太年轻了点儿,要是有一两篇作品就更好了。” “怎么没有?想要一首好歌曲,一篇好文章,对一般人来说是麻烦事;可是对他来说,算是问题吗?”总理笑起来:“你没听他说吗?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从小唱着‘社会主义好’成长起来的。”说到这里,总理也仿佛梦呓一般,轻声道:“社会主义好啊,这得是多革命,多正确的歌啊,我都想先听一听了。” ———— 于是魏承恭就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成了某年轻音乐家。 “不行不行,别说五线谱,就连简谱我都认不全,怎么能冒充音乐家呢?” 天亮后,面对过来给自己交代(其他几人已经开过碰头会了)的两大特工(李尅农和邓发),魏承恭一边西里呼噜喝着稀粥,一边急忙推辞掉。 “不需要你作词作曲什么的,只需要别人问起的时候,稍微唱几句就可以了,我们会在一边安排人给你打圆场的;也不需要冒充很久,等一两个星期后,证明了你确实是从未来过来,你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以后,就不怕了。”李尅农道:“你既然是从未来过来的,那么苏区现在的形势你应该知道,不是我吓唬你,小魏,现在的内卫可是有不经过审理直接枪毙疑似反革命分子的权力,你这个样子……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魏承恭真心不懂了,“我知道AB团,肃反,整风什么的,可是你们知道了未来的走向,难道还不放弃那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的错误主张?” 李尅农急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摇摇头,苦笑:“小魏,我们有我们的难处,你不是党内人士,不明白的。我们肯定不会在错误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但我们也需要时间来改正。 “都火烧眉毛了,你们居然还……”魏承恭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真麻烦。”狠狠一脚跺在地上:“真是急死人了。” 李尅农和邓发两人都沉默。 ———— 早餐后,换上一身大号的灰军装,李尅农领着魏承恭,来到了总理的办公室。 昨天晚上聊得那么晚,但一大早的,总理还是按时起来工作了。 今天的工作很简单,桌子上放着两叠纸,一叠厚,最上面一张写了一半,另一叠只有几张,但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总理本人正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回头看看墙上的全国形势图。 不过魏承恭首先注意到的,却是白纸边的一支钢笔。 “总理,你们不是一直都用毛笔写字的吗?” “用毛笔写这么多字,手腕还不得累断了?”总理笑了笑:“说到字,好像你们那边(白天人多耳杂,不再说“你们那时代”,而说“你们那边”)习惯用简化字啊?” 国民政府倒是一直在提倡使用简化字,问题是传统的力量太强,以国民政府悲催的行政能力,一直都没有推广开——而在魏承恭的钞票上也印制简化字,这就足以说明简化字的地位了。 “嗯,我们那边对繁体字,基本上是能读不能写——有部分人连读都不会读。” 总理点头,这才一摆手,“坐!”给魏承恭倒了一杯茶,“尅农都跟你说了吧,未来几天,要委屈你了。” “没事——说实话我挺乐意的。” “哦?为什么?”总理好奇了。 “在我们那边儿,我什么时候能当音乐家啊。没想到一到这边,就成了文化人了。”魏承恭笑笑,“总理您可不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当歌星可是万众瞩目的,有些时候比国家领导人都引人注意呢。” 总理也笑了,“那要不要组织人过来听你唱歌啊?” “那可别,根据地现在形势紧张,正是多事之秋,真要是组织人过来听我唱歌,那也太荒唐了。我就遇到有不认识的人的时候,随便哼哼,假装在思考,能蒙混过关就好——不过说实话,对唱歌我还是有点儿自信的。” “你有准备了?什么歌,能让我先听为快吗?.”总理来兴趣了。 “可以啊,我已经想好了。看到军队,我就唱《游击队歌》……看到农民,我就唱《社会主义好》(只有第一段,后面的部分这小子不会)……看到政府工作人员,我就唱《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看到儿童团,我就唱《闪闪的红星》,啊,不对,还是唱少先队队歌好了……” 一连听了四首很切合当下根据地实际情况的歌曲,总理再无怀疑,轻轻点指魏承恭,笑道,“小魏你呀,看不出来,还是个小滑头啊。” 李尅农却皱起眉头,看向两个人:“其他的三首都没问题。可是现在,不是在批判游击作风,提倡要打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正规战吗?” “这个……”总理看向魏承恭:“还有合适的吗?” “让我想想……有了,解放军军歌怎么样?” 这首歌这货也记不全,记得开头,记得结尾,记不得中间。不过光是头尾,用来忽悠人,总理觉得已经足够了。听到后面,甚至不由自主地跟着打起了节拍。 (地效注:文中魏承恭的记忆力,基本等同于现实中地效的记忆力,这些歌,地效能唱的,也就能唱成这个样子。) “好,好啊,有这几首歌给你保驾,对你的安全我不怎么担心了——而且这些歌很革命,很有意义,完全应该在全根据地,全国唱响开来。”叹了一口气:“都是好歌啊,可惜,不能更多地听一听。” 魏承恭也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可惜没电了,要不然倒是能让总理你听个够,我这里面可是存了两百多首歌呢。” “这个不是手电吗?”李尅农看着手机,纳闷了:“还能当留声机?” “你太小看它了,”魏承恭装逼属性发作,“这东西可不只是那么简单,它能当录音机,电话机,计算器,照相机,摄影机,电影机,游戏机……好吧,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过来。反正,还不止我刚才说的那些。” “乖乖!”李尅农神情非常夸张,“得亏没摔坏,要是一下子弄坏了这么多机器,还不得赔光裤子……你该不会是想要讹我们吧?” “这个机器……”总理是见过世面的,但是听闻这么个小东西功能如此强大——特别,还有照相机,摄影机,录音机的功能,这简直就是特工必备——顿时也来了兴趣,“小魏你昨天说,这东西只是没电了对吧?也就是说接上电马上就能用,对吧?” 魏承恭倒是愣了一下:“根据地有电吗?有电你们还点油灯?” “有电,我们有发电机和蓄电池,要不然电台就没法工作了。”李尅农道,“你这机器虽然功能强大,但毕竟只有这么点儿,应该用不了多少电吧?” “有电……”魏承恭眼里慢慢闪出惊喜的光。一拍大腿:“好啊,有个好东西,我的手机里有的,能马上帮上忙的东西。” 高兴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沉默下来,“手机确实用不了多少电,但是也正因为用不了多少才麻烦,没有充电器,发电机给的电压恐怕会直接烧了这玩意儿。”拆掉后盖儿,把电池抠出来看了一下:“工作电压3.7伏,充电电压4.2伏,这个你们恐怕给不了。”叹了口气:“你们要晚上半个月,才能用上‘没良心炮’了。” “能给我看看吗?”听闻这什么手机关系到一种炮,李尅农和总理立刻急切起来,真要是有了炮,这对于前方以阵地战为主体的战争,可是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两人立刻就围了过来。 “电池供电?这上面还标明了正负极,那就是说,用的是直流电了?3.7伏特,这个……”总理早年学的理工科知识还没有完全还给老师,看着电池两眼放光,“也许,我们有办法把这东西立刻用起来。” ———— 总理的事情是很多的,虽然他有心今天把别的工作都暂时押后,花上一天的功夫,专门从这个小魏嘴里掏消息——桌子上的纸和笔,就是拿来作记录的——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各路来报告消息的人络绎不绝,不停地打断他们的谈话。而当着这些来联络的同志,三个人说起话来,也不敢完全放开。 “这样吧,小魏同志(已经被总理称为同志了^-^),这几天就让尅农陪着你,在根据地各处大大方方地到处走走,尽快坐实你‘进步音乐家’这个身份,只要坐实了这个,又不涉及党内斗争,你的安全,基本就没问题了。”在又送走了一个前来报告的战士之后,总理很抱歉地向魏承恭道:“这个……手机的问题,既然暂时用不上,不妨放在我这里。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困难,那么估计今天晚上就能使用了——不如,你先教我一下,该如何启动吧。到时候我也好实验。” ———— (P.S:本来都说了今天不更新,本来是为了能腾出一天时间,好好计划如何开始长征,结果还是接到这么多催更的回复,看来不更是不行了。 不过赶鸭子上架,量可能不够,大家见谅。自从开这本书以来,地效另一本书欠账成了常态,而且这种情况还有继续加重的迹象,很麻烦啊。地效写这个只是兴趣,写那一本可是生活啊。) 今天去找总理汇报联络工作的同志们发现,总理好像有些不务正业。桌子上摆了一些废旧的机器零件,还有一些胶水纸张什么的,而总理居然在专心致志的做手工。 与此同时,据说是刚刚从根据地外进入根据地的,一个很年轻的音乐家作的一首《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开始在根据地传唱开来——中间缺失的部分补充了几句。 当魏承恭晚上回到总理办公室的时候,他发现,总理居然真的已经把手机开起来了。 “天哪,总理你真是天才。”看到正在津津有味地操作着手机的总理,魏承恭着实有些发愣。 十个土豆,插上铜片和铁片,接上导线,串联成一个水果电池组;三个这样的电池组并联起来,就能提供比较稳定和长效的电能供给手机。 “这个手机还真是个好东西,尅农,你来看,”总理显然已经摸索出了一些手机的使用方法,居然还真就把音乐开了起来。 播放的歌曲是《静之夜》,动画片《高达seed》的插曲。李尅农一听是日语歌曲,立刻就砖头看向魏承恭。魏承恭脸上略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分辨:“李同志,总理,我……” “没关系,这首歌很温柔,很平和,如果在前线播放,估计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唤起日军士兵们的思乡之情——音乐总是不分国界的。”总理笑着安抚李尅农,“小魏同志这个机器里的歌曲很多。有日语的,有一些英语的(tell me why,阿卡布罗集市,不过只是童话——这首歌实际还是日漫歌曲,不过是英文的),还有两首俄语的(Kseniya Sitnik的《太阳之上》,《简单的歌》总理会俄文),还有一首好像是德语的(Zo verliefd 真的恋爱了,德语歌曲——以上这些歌曲,地效的手机里都有,特意写在这里,也是推荐一下。特别是那两手俄文歌曲,不愧是全欧洲少儿歌曲大赛的冠军作品,天籁之音啊)。不过最多的还是国语的,看来小魏只是喜欢音乐,在这方面没有政治偏向。” 魏承恭点点头:“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这里面存了很多相声,还有戏曲,后来删了。” 听歌不是什么急迫的事,重要的是要找到那个什么“没良心炮”的资料,于是总理和李尅农两个人像看西洋镜儿一样,看着魏承恭从手机里调出《混在抗战》,开头几章,里面就有介绍秦卫问戴笠要五万大洋实验没良心炮的内容。(推荐大家看一下,神作,至少比地效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汽油桶?这个,应该能找到代替品……有75毫米山炮的威力,嗯,很不错……射程……150米?这个太近了点儿吧。”李尅农皱眉道:“看起来倒的确是适合我们红军的武器,简单实用,损失了也不是很心痛,不适合阵地战,但却很适合游击战运动战中用来伏击。只是拿一些桶和炸药就能实验,花费也不大,明天就可以去找老吴(吴汉杰,不是吴运铎,红军官田兵工厂第一任厂长——不过这时候是不是他在负责兵工厂我查不到)试试。” 总理摇摇头,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恐怕,这样的东西不入人家的法眼啊。打阵地防御战,这东西也不怎么用得上——算了,到底是一种很实用的武器,先把相关技术储备起来很不错。” 看向魏承恭:“这就是你们那个时代的小说?难怪你对穿越一点都不意外了——小魏同志,你这个机器,是特工用具吗?” “特工用具?”魏承恭纳闷,“怎么说?” “窃取情报的神物啊——如果它真的能实现你说的那些拍照,摄像,录音等等功能的话,而且,还能储存这么大量的资料。” “我并没有骗您。”魏承恭上前,把手机的上述功能展示了一下——动作非常小心,因为手机的供电方式并不正规,稍不小心就有可能出问题。 “虽然功能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非常的难以想象,但是这东西在我们那边,却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基本上能做到人手一只。有些赶潮流的年轻人甚至年年都要换一两个。” 天色已经黑下来,把手机小心地竖起,用手机的LED灯光代替油灯,三个人继续谈话。 “凭借这些,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你未来人的身份,”总理道,“不过还要请你理解,没有最后的确认之前,我们还是不敢贸然把你引荐给中央其它人,而且,引荐你的方式也需要做出仔细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总理您说了算。”魏承恭大大咧咧,“是总理的话,就等于是万无一失了吧。” 像他这样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容易把什么认识都绝对化的年纪:一旦成了自赶五,就会把中共吹上天去;而一旦受了五分的影响,也同样很容易把中共踩到脚下。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他是一个自赶五。 “你这么说我感到压力很大啊。”总理苦笑了一下:“如果我真有那么大的能力,也不会让红军走到今天的地步了。” ———— “总理,能不能安排我跟主席见见面?”总理和尅农同时摇头。 作为一个自赶五,在见到总理之后,想要去见一下主席,合个影,吃个饭,签个名什么的,就是完全能理解的要求了。 “这个恐怕不行。” “为什么?据我所知,现在主席虽然失去了红军的指挥权,但依然是中共的领导人之一,他应该可以接触外人吧?”魏承恭不解。 “小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的头像之所以能印在钞票上,就是因为在某个时候挽救了红军,挽救了革命,对吧?”总理苦笑。 “嗯!长征到贵州遵义的时候,召开了遵义会议,在那次会议上,确定了主席的军事指挥权。这之后,红军不说顺风顺水,起码是从一个胜利走向一个胜利,最后建立了人民共和国。” “换言之,想办法把红军的指挥权交回给他,这才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总理沉声道:“用一个新的领导组织取代旧的领导组织,这可不是简单的事,特别是在旧的领导组织不愿意消失的情况下。说得不客气点,这就是一次政变;而要搞政变,前期保密是非常重要的。你一个人出现在根据地已经够扎眼了。现在坐实了你‘进步音乐家’的身份问题还不大;可要是专门去跟那个人见面,这就容易出问题了。” 魏承恭似懂不懂的。总理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以后还是不能让他牵涉到政治斗争中来啊。 ———— 我们不可能把日子一天一天地交代清楚,那样要从34年写到39年40年,估计本文都能跟《柯南》比赛马拉松了。(我写了这么几天,文中的时间才从4月1日到了4月2日^-^) 所以让我们把时间快进,这就到了4月7日,魏承恭离去的日子。 总理,邓发,李尅农一起来送行。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另外还有三个人,一看就不简单,魏承恭猜测,可能是中央某些领导人。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总理说着话,拉过魏承恭:“这是魏承恭,小魏同志,这几天在根据地传唱的几首歌,就是出自他之手(半点不假,出他之手并不等于他是作词作曲^-^)。” 在根据地这几天,魏承恭基本都在总理身边打转,一来是给总理当咨询,二来也是为了保护。万一这家伙大嘴巴说错什么,总理能给他打圆场。 不过他毕竟不是党员,甚至也不是红军战士,仅仅是一个“进步青年”,按照党的规章制度,他没有参加党内军内各种会议的资格,所以总理也不能一直带着他——总理是很忙的,各种会议时常是一个接着一个,更别说他还是军事三人领导小组的成员,时常还要去各支部队检查工作。 不过无论什么时候,李尅农和邓发两人中,总有一人在魏承恭身边。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他,另一方面当然也含有监视之意——能够劳动这两个人(某种意义上还要加上总理)亲自执行这样的任务,魏承恭倒是足以自豪了。 但这也导致,魏承恭没有见过几个领导人——谁也不喜欢跟从事秘密工作的人处得太近;再说,战事这么紧张,大家都忙得跟那啥一样,谁有闲心去专门看一个“进步音乐青年”啊? 虽然如此,因为几首优秀的进步歌曲,再加上敢于在苏区风雨飘摇之际潜入苏区的勇气(李尅农他们对外的说法),中央苏区的这些领导人倒是都知道有这么个人。一听说就是眼前这人,几个人在有些疑惑的同时(就为了这么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在眼下时局瞬息万变的时候把自己叫来,恩来这是闹哪出?),倒也显出热情。 “来,小魏,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中央书记处书记洛甫(张闻天)。” “洛书记好!”魏承恭伸出手去。 洛甫(张闻天)笑:“小魏同志,我可不姓洛,你叫我洛甫就好。” “这是人民教育委员会委员、教育部部长瞿秋白。” “瞿……同志,你好!”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给出了一个自以为合适的称呼。 “小魏同志你的几首新歌,可是给根据地带来了不少新气象,特别是《我们是马列主义接班人》,孩子们很喜欢啊。”瞿秋白也伸出了手,“还请多给根据地的孩子们,多写几首好歌。” “这位是苏维埃共和国副主席,中央政治局书记处项英同志(注:好像跟洛甫的职务重叠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项……”魏承恭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起来。 要说中共领导人之中在后世形象不好的人,项英绝对位列三甲(原因就不用多说了)。一听说是这位,魏承恭心里顿时就打了个突:总理怎么把这位叫过来了。 注意到魏承恭的神情,总理有些纳闷,急忙问道:“小魏同志,有什么不对吗?” “啊,呃,只是一下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不同寻常。”魏承恭也很灵的,马上就遮掩过去。“项同志好!” “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个不同寻常法?”项英看着魏承恭,心里也是暗暗纳闷。 “感觉,纯粹是感觉。”魏承恭一瞬间邢育森附体,连连赔罪。之后,拉着总理来开两步:“总理,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他……”魏承恭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倒也没什么不对。” 项英虽然没有做好某些事,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忠诚还是得到了证实的。 “恩来,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瞿秋白过来问道,“方便的话,能跟我们说一下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总理赶紧道;“今天把三位请来,就是要跟三位说明,小魏同志的真实身份。同时给他送行” “真实身份?送行?”三人都有些摸不著头脑。 总理不语,从手边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旁边三个人都觉得不同寻常——总理手里的文件,肯定都是党内机密,这没有给党外人士看的道理。 “这是我们需要的物资清单,主要是地图,手表,指南针,望远镜,蓄电池等作战物资,以及傅院长开具的各类药物和手术器材,已经按照重要性排列好了——当然,因为我们不清楚你们那边的具体情况,你可以自己决定该如何调整。你是知道的,我们红军什么都缺,你哪怕是给我们拉一顿盐来,我们也很感谢你。” 张瞿项三人越听越是不对,听总理这意思,这孩子能够给红军弄东西过来? “另外,最需要的,是一些证明你们那边的情况,以及可以证明你自己身份的东西,这个至关重要,而我们对你们的技术手段不了解,这个就完全靠你自己掌握了。” 魏承恭看看手里的清单,不住点头:“没问题。这些东西在我们那边只要有钱,要多少都没有问题,另外,我会在论坛上发帖子,请人帮我支招。” 李尅农上千来,把一个沉甸甸的小藤箱子递了过去,“这里是500银元,是我们政保局的特别经费(接近十五公斤了,很重的),给你购物用。如果不够,还请你先垫上,回来我们给你报销。” 魏承恭倒也没客气,接了过来。作为一个21世纪的失业穷屌丝,他虽然有一点积蓄,但想要凭这点积蓄供给一支军队物资,肯定是远远不够的——他本来的打算是,第一次全部由自己垫付,取得信任后,再问红军要钱的。 “总理,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吗?”收好钱和清单,魏承恭又向两位中共的大头目问道。 “多注意自己的安全。”总理笑笑:“等你的好消息。” “那么,再见了!”魏承恭轻轻摇摇手,然后,“忽”地一下不见了。 ———— (昨晚写了一千多字,今早起来一看,全没了。郁闷。 另外,这几天一直在听国际歌,突然发现,英特纳雄奈尔已经实现了。如果是写成“鹰兔那熊牛二,就一定要实现”,怎么样?) “神仙?” 总理摇头。 “妖怪?” 总理又摇头。 “那恩来你打算怎么跟我解释,眼前所发生的,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理论家张闻天一副“你必须得给一个解释”的神情。 “是啊,作为一个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本来不该在唯物主义世界观上有什么疑问,可是刚才的一幕,太颠覆我们一直以来形成的认知了。”秀才瞿秋白也说道。 “虽然不可思议,但是这件事确实已经发生了。无论你是否承认,是否相信,他都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我们必须承认他是真实客观存在的,而不是说我们主管不相信,不理解,他就不存在——这才是客观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说到理论,总理也不弱,“至于说这件事本身,虽然确实有些违反现有的科学理论,但是它并不违反科学,要知道,科学本身,也是在不断进步的。” 笑了笑,又道:“你们跟我来一下,让你们看看科学会进步到什么程度。” 说罢总理就当先向屋里走去,两个特工头子紧随其后,三个革命家互相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三个人(李尅农穿过屋子,去外面看风去了)进入屋子里,就看到总理拿出一盘水果和一个古怪的东西。(手机,魏承恭回去的时候,只拿走了SIM卡,把手机留下了;这几天总理每天晚上都会用这东西看一会儿小说。另外,水果电池这东西已经制作得比较规范,用一个木盘子盛装起来,不会动不动就掉线了) “这个……” “别看这东西小,它可是集计算器,手电,照相机,摄影机,留声机……等等机器的功能于一体。”一边说,总理一边给大家做演示。 把种种自己搞明白了的操作演示了一遍,这花了大约五分钟时间。 “有何感想?” “虽然也很不可思议,不过跟刚才的灵异现象比起来,这个倒是能让人接受得多。只是……国外的科技,已经进步到这种程度了吗?这是哪个国家的产品。”张闻天感叹道。 “当两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同时发生的时候,它们之间几乎有必然的联系。这个东西,大约是那个孩子带来的东西吧。”瞿秋白还能有心情总结一下哲学规律。 “然后呢,周副主席你想要用这东西,和这件事来说明什么?”实干家项英对三个秀才的争论没什么兴趣——他也相信总理不会这么无聊,在前线形势紧张的时候,把三个主要领导人叫到一起来看西洋景。 好吧,必须承认,这个西洋景很值得一看。 “想要说明,那个孩子,他来自未来,这小东西,就是未来的产品,听说,在他们那边,几乎做到了人手一只。”总理笑笑。把手机又小心地收了起来。从文件袋里又拿出一叠纸来,“你们都看看吧。这是这几天,我和尅农从那孩子口中探听来的,有关未来会发生的事件记录——当然,最急迫的就是,眼下我们的红军将要何去何从。” 纸上有关这一部分的记录最多,也最详细——虽然如此,长征部分的记录也不是很多,事实上,整个记录都不是很多。毕竟魏承恭本人的历史水平,也就是个98分的初中生(地效本人的水平^-^),说不了多详细。 以张瞿项三人的能力,这些记录不过花了几分钟就看完了。当看到八万红军到达陕北的只有三万,减员达三分之二的时候(魏承恭记拧了,他知道有三万红军到达陕北,却不知这三万红军实际是红一,红二,红四三大主力的合计兵力),怎么都不可能保持淡定了。 “恩来,你说该怎么办?” “首先,我要问,你们相信我说的一切,以及那个孩子说的一切吗?” 三人互相看了看,项英道:“总理你说那孩子来自未来,这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们不信——不过那个孩子说的……”说着话轻轻在记录上敲了敲,“就不敢百分之百相信了。” 总理点点头,看向另外两个人, “恩来你的意思是,为了避免红军的惨重损失,想要把这上面提到的遵义会议提前召开?”瞿秋白斟酌道:“把红军的领导权,从眼下的军事最高三人小组中夺取过来,交给主席?” “既然已经知道了眼下的错误路线会造成如此惨重的损失,甚至差点就断送了革命,我们作为马列党人,还是对党的走向负实际责任的马列党人,当然不能视若无睹。”总理回答得斩钉截铁。 “想要抢班夺权,这个怕不是这么容易……”张闻天沉吟道:“恩来你把我们几个叫来,大约是想要由我们几个联名,提请召开政治局会议,剥夺……” 他想说军事三人领导小组,不过看了总理一眼,又转口道:“博古同志和顾问同志的领导指挥权,对吧?” 总理点头。 “用政治局会议来对抗和取消军事三人小组,这倒是符合组织程序。”项英说到这里,却又转口道:“只是凭我们现在掌握的这些东西,想要扳倒博古他们,还有些单薄啊。”项英道:“而且,重要的是,马列国际那边怎么交代?” “项英同志你说‘我们’?这么说,你已经跟我站到一条战线上啰?”总理先是笑了一下,“证据方面不用担心,我已经交代小魏要多加留意了,那孩子很聪明,再加上他们的技术手段,肯定能找到对我们来说,非常有力的武器。再说,就凭眼前掌握的这些,未必不够用——要相信我们的同志们的觉悟。” 项英掏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又问道:“那么马列国际那边呢?” “那边不问,这边不提;那边问起,就实话实说。”总理道:“我相信,他们面对事实,会了解我们的想法的。” 项英点点头,看向一边的张闻天。 “如果……”张闻天道:“小魏同志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确实必须要做些什么。” 总理点点头:“也就是说,如果那个孩子能带来更有力的政局,你就赞成召开政治局会议?” “五万以上的红军啊,怎么都不能视若无睹吧。” 总理又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瞿秋白。 “我的看法跟洛甫基本一致,”瞿秋白道:“我想,只要能真正证实那个孩子说的是真的,就算是博古同志和顾问同志,也会同意交出领导权的吧。” 总理点头,伸出手去:“那么,一切就等那孩子的消息了。”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也都伸出了手来。 ———— (书友“cj蔡江蔡江”给本书建了一个群,群号码:521114470。 欢迎大家加入,另外,地效开的另外几个坑:武侠的《巾帼群英》,玄幻的《哪吒异史》,都市的《生命拍卖师》,也都发在里面了,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一下。) 4月14日,小魏同志真的回来了。 大半夜的直接出现在总理的办公室里,一如他第一次出现在根据地的时候那么突然。 不用说,还带着一大堆东西。 总理还在工作。看到小魏突然出现,先是吓了一跳,但马上就高兴起来。“小魏同志,你来了,太好了,我等了半天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可能不来?”魏承恭有些叫屈:“我回去这一个星期,看了不少资料,我发现,现在可以说是红军最危险的时候。按时间来算,广昌保卫战应该已经打了四天了吧?这么危急的时刻,我怎么能不来?” “是啊,参战各部,都损失惨重啊。”总理说着话,叹了口气。 “这一战还要打十四天,红军与白军的交换比接近二比一,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丢了广昌。广昌失守,根据地就此门户大开,由此失去了在内线作战消灭敌人的条件。所以,可以说现在就是根据地的最后关头了。我们只有十来天的时间挽救危局。”一边说着,魏承恭一边从带来的东西里提出一个古怪的,一尺多高的小机器,又提出来一桶汽油。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应该是你们那个时代的人的看法吧?”总理一边说,一边把油灯靠了过来,不过闻到汽油味之后,又把灯搬远了一点,“但其实我跟你说,在白军开始进攻广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失去了内线作战的条件。” 魏承恭愣了一下,不过手里的操作倒是没有受到影响,把3.5L汽油灌到发电机里,启动,于是节能灯亮了起来:“总理为什么这么说呢?广昌不是还没丢吗?” “广昌是门户重地,但是现在人家就堵在门口,把门彻底堵死了。一个打不开的门户有什么用?什么战术都施展不开。”提到战事,总理也没心情去看魏承恭带来的东西了,“长征看起来是不可避免了。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尽力减小损失了——你有带这方面的资料来吗?” 魏承恭点点头,从带来的东西里面,拿出一台小型投影仪,一台笔记本。这些东西要运行起来需要花一定的时间。正在这个时候,张、瞿、项三个知情人和李尅农,邓发都赶了过来。 “咦,你们都没睡啊?”总理惊奇了。 “我们今天一天都等着呢。”张闻天道:“临睡的时候也嘱咐过警卫员了。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特别是恩来你这边有什么异常,要立刻报告。这不,一听说恩来你这边亮起了电灯,我们就知道,小魏同志回来了。” 说着话,张闻天来到正在各种接线的魏承恭身边,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小伙子。片刻后,他的注意力就从这小伙子身上转到了他正在操作的机器上了。 几个秀才还忍得住,不过特工头子邓发却是忍不住去翻那堆宝贝了。 《中国地图册》2009修订版,十本。邓发随意翻了两下,就给在场诸人一人扔了一本——大家稍一翻看,确定了地图质量非常高之后,就把这个放到了一边。 钢壳手表一百只,看起来非常漂亮非常结实——不过时间好像不准。 “夜视,防水,附带指南针——不过我没空一只只调整时间了,大家以后再校准吧。”看到邓发正在打量这表,完成了接线工作,正在启动机器的魏承恭还是忍不住表功——到底是年轻人啊。 “好东西啊。”邓发点头感叹,又看向一边的望远镜。 “尼康阅野,放大倍率10至20倍。口径50毫米,不知道够不够用?我对望远镜不是很了解。只能照着能买到的参数最好的买——话说我真没有想到,这玩意儿100台一下子就占去了近100公斤的运输吨位。” “够了够了,不愧是80年后的技术,民用品都这么厉害,这比630的蔡司还厉害。”拿着望远镜四面看了一下,夜里当然看不到什么,于是邓发扔下望远镜,看向了几台不大的机器——其中一台正在使用中,“这个又是什么宝贝?” “发电机,我踅摸着有蓄电池没有发电机也没用,所以就没买蓄电池,直接买了十台这种家用发电机。烧汽油的,加上3.5L汽油就能发电七八个小时,”此时魏承恭已经把机器组装好了,不过看大家都对自己带来的东西感兴趣,当即虚荣心发作,卖弄起来。 “你说这是发电机?”不用说几个人都惊奇不已,“带着行军可是太方便了。” 最后,邓发看向了一大堆大玻璃罐。 “那些是药品。”魏承恭稍微有些赧颜,“回去后才发现,先前把话说得太满了。我不是医师,很多药品,比如麻醉剂注射药剂之类的,都买不到。这是我在很多家药店里散买的片剂,最有用的也就是阿莫西林,消炎片,奎宁,青蒿素之类,治不了什么大病,不过我想总比没有好,特别是消炎片和青蒿素,所以就买了些回来。为了节约运能,我把小瓶装换成了大玻璃罐来装——我正在联系一些当医生的同学,估计再来回跑两趟,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叹了口气:“如果能弄到青霉素链霉素之类的抗生素注射剂就好了。在这个时代不单能治病,还能换钱,还能用来疏通关系。比什么都好用。” “这么多宝贝,花了不少钱吧,我们给的钱够不够?”邓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摸摸望远镜,又拿起手表打量一番,哪一样都让人爱不释手。 “你们给的钱我没用完。”魏承恭回答得很老实,“在我们那个时代,银元是作为收藏品在买卖的,平均下来不比黄金便宜——据说还有15万元一枚的银元,15万元啊,买黄金都能买一斤了。” 虽然还在忧心前线的战事,听魏承恭说到这里,总理却也难得的有了一丝笑容:还真是个实诚的孩子,这种报花账的机会他居然完全放过了。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的价值,别说500大洋,就算是后面再加两个0,那也绝对物超所值。 “好了,总理,各位首长,时间紧迫,我们还是来看看正事吧。”魏承恭说着话,调整好机器,调出了视频。 ———— 按照总理的嘱托,魏承恭准备了两类资料,一是用来证明自己来历和身份的,二是用来证明红军此刻的军事路线此路不通的。前者魏承恭准备了09年建国60周年阅兵式,后者他准备了14集纪录片《伟大长征》。 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不过在百度中输入“纪录片”“长征”之后,这部片子基本上是唯一的结果。 夏天的天亮的早,几部片子放完,东方就开始露出鱼肚白了。看完片子的几个中共领导人丝毫没有困意,默然不语。 历史太沉重了,可以把每一个去认真了解历史的人都压得直不起腰,喘不过气;更别说,他们这些人不只是要去了解历史,而是即将要走进历史。 “必须要做些什么!”良久,总理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不能让这样的历史出现,不能让我们的战士们付出这样大却又这样毫无意义的牺牲——秋白,洛甫,老项,你们认为,这样的证据足够有力了么?” 瞿秋白,洛甫,项英互相看了看,项英站起来:“立刻召开政治局会议,讨论红军领导权的问题,这件事刻不容缓!马列国际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去。不能这样下去了。” “同意!恩来,我们现在就去找博古和顾问他们。”瞿秋白也站起身:“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了。我们直接去找他们,我相信他们面对眼前这些无可辩驳的证据,不可能无动于衷,不可能还要坚持自己的错误路线。” “同意!恩来,我们干脆把军长(朱德)他们也一起叫来。”张闻天也道。 “如此,就有三个中央政治局委员同意召开政治局会议(总理,瞿秋白,项英),那么……”总理看向李尅农和邓发。邓发点点头:“我派人立刻去找博古同志和顾问,至于朱军长他们暂时就算了,一来他不是政治局委员,二来前线也离不开他们。” 总理点点头,于是邓发就出去招人了。这需要时间,于是剩下的几个人在总理的办公室里讨论起来。 “一开始就要轻装前进,这样能够避免湘江的减员,太惨了。” “现在就派出小股精干人员,到腊子口,卢定桥,安顺场等地侦查地形,准备接应。” “这点我倒是不用担心,毕竟从结果来看,四渡赤水,强渡乌江,巧渡金沙那几仗虽然小有挫折,总的来说还是打得有声有色的,损失也不大;我现在更担心雪山和草地的两次减员。” “从进入川中之后,就注意搜集衣物食物,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那一路上没有打多少大仗。” “如果以上目标都实现,保守估计我们就会有六万以上的红军进入雪山草地,就算沿途搜集多一倍的物资,但是需求也同样大大增加了,我们能搜集到足够的物资吗?” “稍等一下,我觉得我们走入了一个误区:如果以上事件都顺利解决,那么我们跟四方面军汇合的时候,至少能够保留六万以上的战斗人员。跟四方面军加到一起,就是十四万以上,这样强的战斗力,我们完全不需要走雪山草地,完全可以就地建立川陕甘根据地。” 说到四方面军,几个人都有些沉默。总理道:“有关张国焘的问题……” “必须要解决好,那可是八万红军啊。”张闻天道,“动用内保,在一见面的时候就直接拿下张国焘,然后利用我们知道的这些,争取徐向前和陈昌浩的支持,由此取得四方面军的领导权。” “这个有点太过了,毕竟就算国焘同志以后会有错误,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呢。我们马列党人不该搞不教而诛,”瞿秋白担心道,“再说,马列国际那边……” “什么都没做?等他做了就晚了。”最恨叛徒的项英(据说项英跟叶挺不和,就是因为他认为叶挺是叛徒,至少也是一个逃兵)说到最后投敌的张国焘,不能不义愤填膺,“我们这是防患于未然,再说,我们只是拿掉他的军事指挥权,并不是就要处死他。至于说马列国际……一只羊是赶,两只羊是放,真要是顾及马列国际,我们这边还没办法解决博古和顾问呢。而且张国焘还不如博古,博古好歹还知道自己错了,还能知错就改;这家伙却是一条道走到黑,最后更是跟蒋介石混一块儿去了。要我说,他不是在四方面军搞肃反吗?这回,我们就干脆肃了他的反。” “邓局长,你觉得呢?”总理看向特务头子,“如果真的要对张副主席有所动作,肯定绕不过你去。” “我听中央的。”邓发的态度很明确,“但是从我个人来说,我觉得确实应该剥夺他的军事指挥权,无论用什么手段。” 总理叹了口气:“我觉得秋白说得对,我们马列党人不该搞不教而诛——好吧,眼下商量这些还为时过早,关于如何对待张国焘同志的问题,还是等中央的领导层稳定下来之后,大家再一起商量决定吧。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如何把红军从危局中挽救出来。” ———— 闲聊——虽然涉及的问题都是有关红军,有关党,有关苏维埃共和国走向的大问题,但依然是闲聊,只不过聊的话题有点大而已——不久,李尅农他们就把这一时期能请到的中央领导人都请了过来:博古,李德,朱德,陈云,王稼祥,刘少奇,何克全(凯丰),李富春,杨尚昆,李卓然……基本上,除了在会昌“养病”的主席,和在前线指挥战斗的彭帅,刘帅,聂帅,林帅等人以外,遵义会议的全阵容都在这里了。 这也是得益于总理和邓发等人早有准备。其实在7号,魏承恭返回未来去的时候,总理就开始了计划;而他一开始的计划,是要等到21号,魏承恭再一次返回未来的当天,才翻牌讨论军事指挥权——让小魏展示完证据,就立刻当着众人的面返回现代,这样一来可以确保的安全,二来说服力要大得多。 可是10号打响的广昌保卫战,让总理不得不改变了计划——真要是再等一个星期才发动计划,什么都晚了。 所以,这四天来,他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一次的临时会议,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主要的领导人都请过来。 ———— 三 军事指挥权 (昨天头痛,恶心,吐,夜里早早就休息了,没有码字,所以今天的更新迟了。 话说,地效另一本书这个月的全勤是彻底泡汤了。到目前已经欠了近四万字。说什么都补不上了。 有朋友问能否转发,说实话地效巴不得,一个码字的,肯定巴不得更多的人来看自己的文字,所以地效这里回答,想要转发的,尽管转发,地效这里多谢了。) 一下子过来这么多人,总理的办公室就嫌小了,不得不搬到了大礼堂。 “今天请大家来呢,是因为某个人,某些事,某些东西。我觉得,我们的党,我们的红军,应该为了这个人,这些东西,这些事情做出一些改变了。而项英同志,秋白同志,洛甫同志也跟我持一样的看法。”总理开始主持会议。说着话,把刚刚因为彻夜不眠,去用冷水洗漱了一番,振作了精神回来的魏承恭介绍给大家,“这位是魏承恭小同志,相信大家这些天也稍稍有些了解了……” “周,现在前方战势紧张,你不去前线,反而拉着我们这些人来见一个音乐家,是什么意思?”李德问道,博古翻译,“再说,现在召开的是政治局会议,就算是扩大会议,也不应该让党外人士参与进来吧——虽然我承认,小魏同志的歌曲很进步,很正确,很好。” “顾问同志请稍安勿躁——好吧,我们还是来请小魏同志自己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相信我,我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这件事,确实非同小可,别说是我们中国马列党中央政治局会议,就是放到苏联,放到马列国际,也足以召开全体会议来商量了。” 听总理说得如此严重,李德倒也消停下来。 魏承恭走上前台,看着面前一个个熟悉(事实上除了毛周朱刘彭等人,其他人他都不熟悉,只不过回去这一个星期,在网上寻找各种长征的影视资料,没少看到眼前这些人,不熟也熟了)的先驱者,实在是难掩心中的激动,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发干,什么都说不出来,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两口,但还是说不出什么来。对于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言语,都难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最后,魏承恭只能是深深地给大家鞠了一躬——好吧,我们不能苛责于他,但是必须要说,这家伙头埋下去的时间太长,搞得好像追悼会跟遗体告别一样…… “各位首长,我的来历还是先不说了,我说了估计大家也不相信,我还是先给大家看看我带来的东西吧。有什么话,等看完了这些东西再说。” 2009,建国60周年阅兵式。 阅兵式向来是少不了煽情的解说的,只是稍微听了一段,大家就不由得转头看向一边的小魏,意思表达得很清楚:这些,都是真的吗? 性急的总司令就要过来问话,魏承恭急忙把食指竖起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口气。 于是总司令只好先压下满肚子的疑问,专心看视频。 航拍镜头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宏伟壮丽的天安门广场,身着盛装的普通群众,威武雄壮的国旗护卫队,还有惊鸿一蹩的人民解放军……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却又是那么的鼓舞人心。 当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的时候,台下的观众们,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跟着站了起来。严格说起来,这些人现在还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而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民,影片中的国旗国歌和升旗仪式什么的,与他们“暂时”没有关系,但是已经隐约听出片中的这个共和国与自身渊源的人们,还是忍不住致以了最崇高的敬意。有军职的——比如总司令——就敬一个庄重的军礼,而没有军职的,也学着魏承恭的样子,致以注目礼。 接下来是老胡预检受阅部队,这一段没什么解说词,于是台下开始窃窃私议,赞美和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嘛,人民解放军军歌的伴奏响起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向小魏投去古怪的眼神。 总司令离开座位,来到小魏身边,悄声问道:“这就是你们那哈儿的军队?” “是啊,总司令您觉得怎么样?”魏承恭小声答道。 “要得!要得!硬是要得!有弄个样子的部队,你们那哈儿,该没得人敢打我们了吧?” 小魏笑起来:“我们那会儿,可是被人称为‘中XIU帝国主义’呢。据说还有日本人走上街头游行示威,要打倒中华帝国主义。” 总司令愣了一下,失笑:“这个……我们侵略人家了?” “怎么,总司令您有意见?”魏承恭反问道。 “只是有些不习惯,还有,侵略人家总是不好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总司令是很宽厚的。 “嘛,侵略不侵略的,我一个小青年也不知道。反正,每次看到那样的帖子,说实话,心里挺爽的。” 正说着话,老胡的预检结束,返回观礼台,开始致辞。这引起了一点小小骚动,因为致辞中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某人——事实上,当看到天安门城楼上挂着的某人头像的时候,博古和李德就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说什么,不过被总理和邓发制止了:“有什么话,看完再说。” 致辞结束,接下来就是受阅部队陆续开过天安门广场,先是各个徒步队列,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总司令还有些纳闷:“他们拿的枪那么短,刺刀也那么短,怎么拼刺刀啊?” 魏承恭失笑:“在我们那会儿,刺刀应该不是什么必要的装备了,非要近身战的话,估计会每个人发一把手枪,再发一件防弹衣之类的吧。” 这时候片子播放到各个机场开始有飞机起飞,台下的人坐不住了;而总司令也是看得两眼放光,“这些,都是我们的?我们的飞机?” “嗯,我们的飞机。” “我刚才听说,这次的装备100%自产,也就是说,这些飞机都是我们自己造的?不是别人给的?” 魏承恭苦笑:“就像张爱萍将军说,我们这么大的国家,不可能靠买装备过日子。所以我们的装备,大部分都是自制的。” “嘿,要得!要得!”总司令兴奋地搓着手,“看到这些家伙,提气。” 正说着话,画面又转回天安门广场,开始了装备方队展示。 “坦克,坦克,嚯,这么粗的炮筒子?这得是多少口径啊?” “啧,啧,看看那炮,都不用车子拉的。” “导弹,那是什么?” …… 随着一队队的坦克装甲车辆缓缓驶过天安门广场,整个阅兵式逐渐进入了高潮。看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军车,听着两个解说员热情洋溢的解说词,而频幕前的这些观众们,也是忍不住开始了小小骚动。有几个脑洞比较大,恨不得革命明天就成功的;还有受了国民党军“优势装备”的气的,开始忍不住幻想:如果能把这样一支军队搬过来,或者哪怕就是视频上出现的这些军队搬过来,那得是多带劲儿?革命该会很快就成功吧。 不过听起来,似乎革命成功还要等到……不对,该说是干到1949年。好吧,这没什么,15年而已,从21年中国马列党成立,到如今已经走过了13个年头了……不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么? ———— 接下来是建国以来的成就展示,以及全国各省级行政区的花车游行,这里稍微出了点小波动。 首先是博古和李德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只因为前面的成就展示中,明确说明了党的第一代领导核心是毛某人。 其次则是总理注意到,省级行政区中,没有外蒙古…… 好吧,那个时候的行政区划跟现在有不同,比如热河,察哈尔,绥远,西康这些地名在今天是听不到了,但在那个时候,则是省级行政区。 可是外蒙古是不同的。首先,作为全中国首屈一指的将与大省,外蒙古几乎不可能撤销行政区划,其次,既然有“内”蒙古,当然应该有“外”蒙古。总理头一天晚上看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如何纠正红军的错误领导,没有注意这一细节;现在注意到了,不由得忧心起来。 阅兵式至此结束,会场里一时间没有了声息。 片刻后,总理走上了前台:“大家,对于小魏同志的来历,都有所了解了吧?” 王稼祥问道:“恩来,你是要说,这位小魏同志是来自于75年后的未来(阅兵式是2009年),对吗?” “稍微纠正一下,小魏同志是来自于80年后——有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就连博古和李德都没说什么——这一点实在是难以否认。 “那么,大家也就是相信,小魏同志刚刚播放的纪录片的内容(那时候已经有纪录片了,蒋介石在叛变革命之前,去往上海,当时上海就播映过有关他的纪录片)了?” 说着话,总理看向博古——会议开到这里,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大家都看得出来,总理是冲着博古李德去的。 博古看向李德,李德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我不否认魏的来历,但是我想问他一句,既然那时候的中国都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那么苏联呢?苏联的成就是不是更大,是不是社会主义已经在世界范围内取得了胜利?” 听完博古的翻译——翻译的时候博古眼睛都放着光,大约,他也在为李德的推论而鼓舞——魏承恭刚要说什么,总理急忙制止了他:“现在先不谈这个问题——李德同志,也就是说,你也不怀疑小魏同志的来历,以及他带来的资料的真实性,对么?” 在魏承恭上一次到来的时候,总理是问到了有关苏联的未来问题的。魏承恭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时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了总理,苏联没有未来,未来没有苏联。 乍闻“噩耗”,即使以总理的坚韧,当时也忍不住有些崩溃,甚至怀疑魏承恭的立场和用意。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魏承恭说的产业结构,军备竞赛,入侵阿富汗等等事件都整理了一遍之后,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自己尚且是这样的反应,相信自己这些同事和战友也不会好到那里去,而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苏联的未来,这个会议估计也开不下去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确立红军的正确领导,不宜节外生枝。 “周,你要知道,苏联才是世界革命的根本。无论中国取得多大的成就,她都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她不可能代替苏联的地位。所以,我们可以把中国的问题暂时放到一边,因为中国的革命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我们只需要关注苏联就行了,只要苏联胜利了,中国的革命自然也会胜利——苏联红军会来解放中国人民的。” 这一番话,说得总理和魏承恭的脸都黑下来。魏承恭就不说了,至于总理……就像他自己说的,诚然他是一个布尔什维克,但他首先是一个中国人。 事实上,黑下脸来的不止是总理和魏承恭,在场诸人,或多或少心中都有一种怪怪的,别扭的感觉——某种程度上,就连博古这个李德的死忠都有些不舒服。 “李德同志。”总理沉下声音,缓缓道:“有关苏联和全世界马列主义运动事业的问题,我们可以稍后再谈。眼下最急迫的问题,是如何让红军坚持下去的问题,是如何在中国进行革命的问题。” 总司令恍然——光顾着为未来的成功而兴奋了,都有些忘记红军眼下的处境了,急忙拉住魏承恭(他一直都站在魏承恭身边),问道:“快告诉我,我们是怎么打赢这一仗的?我实在是想不出,能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 终于涉及到这一问题了,魏承恭长吁一口气,先是向总司令告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过我带来了资料,司令看了就知道了。” …… ———— 第一集看完……甚至不需要看完,基本就可以宣布,李德的军事指挥权,没了。 李德能具有红军的领导指挥权,在于博古的力挺;博古能力挺李德,在于他是王明指派的,当时的中共中央的实际领导人,他代表着马列国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领导地位不可撼动——否则也不会有以后的遵义会议了。以前是缺乏能够推翻博古军事指挥权的证据——原来的历史中,这个证据是中央苏区的丢失,以及红军四分之三以上的伤亡,革命几乎被断送;面对如此“有力”的证据,博古不得不检讨自己的错误,并交出了军事指挥权。 然而现在,魏承恭给中共想要剥夺李德军事指挥权的领导们带来了新的证据。 这个证据是很有力的。博古李德想要继续维持自己的军事指挥权,除非能证明这个证据是“伪证”。但这是不可能的,纪录片中引用的大量资料,在此时仍然是红军的绝密,不可能会遗失——好吧,总理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有可能也有能力会把红军的绝密资料发给这个小魏,以“制作”出这样一份证据——可是,这无法解释四天前才爆发的广场保卫战依然被这部纪录片详细地记录在案。 而纪录片中那些明显是中央苏区内地形的地方,就证明这个就更不是作假了:看得出来这些地方已经经过了沧海桑田的变迁,比如一条长满小灌木的战壕,比如这个时代不可能出现的,漂亮的广昌城。而那些此时已经有的,标志性的建筑物——比如壕岭关,比如瑞金沙洲坝毛某人的旧居,比如下肖村,比如博古本人的办公室——都被很好的修缮保存下来,再加上时任中央红军总部第一局作战参谋的吕黎平、红3军团战地救护队副队长朱位汉等人在片中现身说法,这些无不说明,这是后世马列党取得了全国政权之后,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才能拍摄出来的纪录片,这些是真实的记录。 一句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于是,在第一集还没有播完的时候,总理就临时暂停了会议,直接提议:暂时中止博古和李德的军事指挥权,红军的指挥权,暂时交由总司令负责。 无反对票。这一次,连凯丰都没有站在博古李德一边,投了弃权票。 总司令在临时取得红军的指挥权之后一秒钟,发布了命令:“立刻给前线的彭,林,刘,聂等人发报,让他们自己决定怎么打,广昌那边要撤出来也可以。” ———— (P.S:有朋友提到来回往返会带来细菌感染问题。这个说实话,我觉得问题真不大。原因我暂时不解释,等这一周小魏返回现代的时候,会给出说明。总之,地效觉得这是一个伪命题。 另外,明天的更新放到下午,我想试一下,把上午的时间用来完成另一部书,效果会不会好一些。上午脑袋比较清醒) 下达了第一道命令之后,总司令却又向总理问道:“现在算是政治局会议吧,怎么不见老毛?(主席当时是政治局委员,政治局会议他不单有资格参加,而且必须要参加——除非得病,或者去外地工作,无法前来等原因)” “暂时不敢跟他联系,怕出意外。”总理嘴里在回答总司令的问话,眼睛却向博古和李德扫了一下。说罢,示意小魏继续播放纪录片。 只是剥夺了错误的领导,不等于就此就有了正确的领导——也许是从错误的路线转进到另一条错误路线上呢?虽然大家对于李德的瞎指挥不满意,一致同意把他撸下去,但这不等于一定要把主席换上来。 主席的脾气差,因此在高层中人缘儿并不好。中共高层中,他的死忠说实话只有一两个,即使是总理,总司令这样的人,也只是因为他在军事上一贯正确,这才力挺他。就像总司令说的:“我们知道老毛你的意见是正确的,但即使是正确的,你的糟糕态度也让你的正确意见难以被人接受。” 现在推翻了李德的错误领导,那么红军的领导权要交到谁的手里,这就成了一个问题。虽然看过纪录片第一集之后,大家对于这个问题都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但是说实话,大家多少都有些不愿意去揭开那个答案。如果现在就讨论红军领导权的问题,说不定会有什么奇葩的结论。所以总理的提议才是,把指挥权先“暂时”交到总司令手里,先稳住再说。同时让魏承恭继续播放影片,想要在正式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让大家对某人的军事指挥能力有个更明晰的认识。 这部纪录片中,中央红军的长征经历讲了五集。等过了两个小时,到吃午饭的时候。基本上,大家已经对红军指挥权的问题有了明晰的答案了。 “这样的军事指挥,太厉害了,简直称得上是艺术,世界近代战争史上,恐怕还没有哪个人能把军队指挥到这种程度。”看到四渡赤水的时候,总司令喃喃道,“至少我是没有听说过了。” “那个人……有这么厉害吗?”博古一脸的震惊。 (私底下,地效以为,四渡赤水真的是堪称世界军事指挥艺术的巅峰之作,三万红军面对四十万的敌人的围追堵截,无论怎么看都是必死无疑的局面,却竟然还能逃出升天,这在世界军事近现代战争史上(勇气能起到巨大作用的冷兵器战争时代不算,否则三万人反打四十万人都是有可能的,比如秦楚巨鹿之战(五万楚君对四十万秦军),新汉昆阳之战(1.7万绿林军对43万新军)之战等)可谓绝无仅有。这一点西方国家也都承认,比如美国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就写到过:长征是独一无二的,长征是无与伦比的。而四渡赤水又是“长征史上最光彩神奇的篇章”) 只会打正规阵地战,奉行集中对集中,堡垒对堡垒战术的军事顾问李德看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毕竟曾是军人,很清楚这样精彩的运动战,别说让他来指挥,他连想都无法想象得到。 恐怕,整个德国军事界,都没有人能指挥出这样的战役。 (从一战到二战,德国人的战役指挥可谓一以贯之,都是一线平推。即使是号称沙漠之狐的隆美尔指挥的北非战役,在一线击败英军进攻后,也是一路推到阿拉曼。如果当时换成是某个东方将领来指挥,估计战术就会是这样:推进三百公里之后,假作后力不济,让敌人误以为战线会稳定在这里,然后集中全军的汽油,供给一支偏师,用几天时间包抄迂回到敌后,设置防线,然后再发动全力猛攻,让敌人往后撤退——一头撞在已方的坚固防线上,最后包围全歼。 这或许与两边的指导思想和国情不同有关。西方国家国土疆域不大,缺乏战争回旋余地,所以他们的战争指导思想一般是在前线尽可能集中能压倒敌人的力量,一路推过去,推到敌人退无可退,再进行主力决战,这样的战争注重不出错,只有不出错才能发挥出能压倒对手的战斗力;东方的战争——主要是中国的战争——因为回旋余地巨大,对手在暂时打不过的时候完全可以先行撤退保存实力,等到时机有利再一决胜负。所以一线平推战术很难达到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目的。在东方想要彻底消灭对手,对于不出错的要求不大,而是更注重巧布局,只有巧布局才能让对手无路可逃。) ———— 于是,当四渡赤水部分播放完毕的时候,军事指挥权该交给谁,已经是一个不言而喻的问题:军事指挥权不同于政治领导权,政治领导权需要考虑各种因素,军事领导权则只考虑一个因素:是否能打,是否能打好(即使是力挺李德的博古,也是因为他相信,李德能打好)。而在座众人都知道,自己指挥不出那样精彩的战斗。 “这样的人是我们的战友,而不是对手,真是让人庆幸。”半晌,总司令喃喃道,一方面,却又纳闷:“那家伙,不是没有当过兵吗?” “如果能带你们到我那边,上上网,你们就知道,后世的人是怎么评价他的了。”魏承恭笑笑:“赞他的赞到天上去,骂他的把他骂到十八层地狱的地下室。但无论是赞他还是骂他,无论说他是个伟人还是个魔王,谁都不能否认,他深刻地改变了中国。蒋介石跟他比起来,既不是开基创业,守成也没能守好,中国在他手里除了搞得更糟之际,什么变化都没有。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蒋介石屁都不是。” “所以,你选择了我们,而没有选择他蒋介石?”总司令笑道。 “是啊……不过我相信,这种选择是唯一的,即使是果粉——在我们那个时代,这是对捧白党的人的称呼——来到这个时代,面对国统区的现实,估计也会知道,把强国的希望放在白党身上,那就是水中捞月一般。”魏承恭好不掩饰自己对白党的不屑:“白党那些人,实实在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 接下来对军事指挥权的讨论就没什么悬念了:由主席,总理,总司令组成最高三人军事小组。总理受党的委托,成为对军事行动下最后决心的总负责人,主席协助总理制定军事上的行动计划,而总司令除了参与制定行动计划之外,还要负责军队的日常管理(遵义会议的史实基本如此,只是我用总司令替换了王稼祥,私下以为,让一个职业军人来负责军事行动,比王稼祥一个秀才要靠谱得多) “周,既然这里已经不需要我发挥作用了,我想,我就应该离开了。”会议结束之后,李德上前向总理道,“能不能安排一下,让我回苏联。我想有必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报告给马列国际知道。” ———— “好的,我们接下来就安排。”总理回答道。 博古目前正处在失意中,没有跟在李德身边充当翻译,不过总理是懂俄语的,所以他们之间能直接对话。可是魏承恭等人就完全听不懂了。正在一脸呆萌地看着这两个人的时候,却又看到李德向自己望了过来:“周,这位小魏,也要跟我一起走,你一定要安排好,不能出一点差错。” “总理,他说什么?”意识到话题跟自己有关系了,魏承恭问道。 总理摆摆手,示意魏承恭不要说话:“李德同志,我无法让小魏同志跟你走。” “周,你要明白,这个人对国际共运的意义,他必须为全世界的共产主义事业做出贡献。”大约是太上皇做得久了,发号施令的脾气还改不过来,李德说起话来,命令的意味很重。 说着话,又一指台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那些仪器,“这些东西也要一起运走。”这次他用了汉语。(不知道李德会不会汉语,不过在电视里他是能说几句的) 魏承恭感觉非常的不舒服——或许有生以来,从未感觉这么不舒服:这个德国佬以为他是谁,他想什么就必须要有什么,他说什么就必须是什么?真以为“我手持钢鞭将你打”啊? 阿Q式的做法当然只能换来阿Q的结果,总司令一脸的气愤,李尅农和邓发都阴沉着脸,总理倒是很有风度,很有风度地拒绝了李德无礼的要求,“小魏同志愿不愿意跟你走,取决于他自己,我们无权干涉,更无权替他做出决定;至于那些机器,那是小魏带来的,我们也无权处置。” 事实上,总理是有权处置的,毕竟这些东西都是魏承恭用李尅农给的钱买的,所有权其实还是属于中共。 李德皱皱眉:“周,我知道这个人干系重大,有了他带来的消息,你们中国革命能够更好更快地走向胜利——可正是因为他有这么大的作用,他才应该去苏联,他在苏联一定能发挥更大的效用。” “我刚才就说过了,小魏同志是否愿意跟你去苏联,取决于他自己的意愿。”总理的回答还是这么公式化。 “共产党员应该服从组织命令。”李德不耐烦了,跟总理说——或者该说是吼了这么一句后,就不再理会总理,来到魏承恭面前,用汉语大声道:“我命令你,跟我一起回苏联去!” 魏承恭似乎愣住了,盯着面前这个德国佬看了好半天,这才皱眉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跟你去苏联?” “你要为苏维埃联盟服务,你要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苏联,告诉马列国际。这样我们就能更好更快地取得胜利。”李德大声道。 旁边总司令一脸的紧张——看过这个小魏带来的资料,总司令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个宝库。虽然说去了马列国际后,中共也能得到他给的消息,但那里比得上就在身边,随时都可以当面询问来得方便。 “不,我不去,我要留在中国,留在根据地。”魏承恭冷笑一声:“而且马列国际什么的——” “小魏!”总理急忙叫住魏承恭——眼下根据地风雨飘摇,马列国际解散之类的消息,不说为好。 “你这是自由主义,你这是对国际共运的不负责!”李德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违抗命令,必须要受到惩罚!你要做检讨。” “我违抗命令?我违抗什么命令了?”魏承恭盯着李德,毫不畏惧,“对了,你刚才还说,你要命令我,你凭什么命令我?” “共产党员必须无条件服从组织和上级的安排。”李德几乎是在咆哮了。 ———— 魏承恭这才明白李德的逻辑,盯着李德看了好半天,这才缓缓道:“抱歉啊,我不是共产党员,暂时也不是红军战士。即便我是共产党员,是红军战士,我的组织关系,也是在八十年后,跟这个时空的马列国际什么的,完全没有关系。” 李德愣住,这才想起来,眼前这小子只是个“进步青年”(从视频中听到这小子带来的两首歌曲之后,大家已经自觉把这小子的“音乐家”头衔儿给去掉了)。 愣了好一会儿,李德忽然又道:“你,立刻入伍,入党,我来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魏承恭懒得理他了,跟这么个蛮不讲理,仿佛别人什么都得依着他的人,也确实没什么道理好讲。背起手,斜视45度,嘟着嘴吹起口哨,隐约能听出《打倒列强》(《两只老虎》)的旋律。 “让你马上入伍,你听到没有?”李德恼了,推了魏承恭一把。他是当过兵的人,手上劲儿大,魏承恭身高体重并不比他差,但渣一样的宅男身体素质肯定是虚得不像样子,被这么一推,顿时立脚不住,噔噔噔一下子退开了好几步——被总司令一把扶住。 “李德同志!”总司令扶住魏承恭后,也恼了:“你必须为你不礼貌的行为道歉!” 魏承恭可不是这时代面对洋人会膝盖发软的中国人。作为一个21世纪的中国愤青,受洋鬼子的气是最不能容忍的事,站定了脚之后,当即就炸了刺:“我操你奶奶的……” “小魏……” “总理,你别拦我,你拦我我也要说。”魏承恭连总理的面子都不卖了,“当初看电视的时候,我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几次都恨不得把他从电视里揪出来,狠狠揍一顿。我本来还以为那是艺术虚构,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这样。” 看着李德,大声道:“你不是想要知道马列国际的未来吗?想要知道苏联的未来吗?那就我告诉你,1943年,马列国际那玩意儿就解散了;1991年,苏联也解散了,你满意了吧!” ———— 五 宣泄 石破天惊一样的话,把大家都震住了。总理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你……说什么?”李德愣愣地看着魏承恭,试探着问道,“你能……再说一遍吗?” “我说,马列国际吃枣药丸,苏联也吃枣药丸。”发泄了一通之后,魏承恭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话说得没那么冲了,不过语气依然很不友好,“分别在1943年和1991年吃了枣药丸了,这回听清楚了吧?” “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李德看着魏承恭,微微有些颤抖,说到后来,大声咆哮起来“你在撒谎,你在造谣,你是个间谍,你在散播谣言,周,你必须马上枪毙这个造谣的人。” 魏承恭刚刚消去不少的火气又“腾”的一下蹿了上来,迎着李德跑了上去:“你以为你是谁啊?是皇帝啊?说枪毙谁就枪毙谁?这里是中国,轮不到你一个德国人在这里耀武扬威,或许你认为你是西洋人,你的国家拥有我们中国所不具备的高技术,你们德国引领着世界的潮流,中国人要向你们学习,这些事实让你觉得,你要高中国人一头,你理所应当在中国人面前耍威风,而我们中国人理所应当听你的——但是我请你记住,我来自八十年后,来自世界第一工农业大国,来自一个年产十亿吨钢铁的国家,论及国家地位,我决不比你差一星半点。” “小魏,注意一下影响。”总理不能不过来打圆场了。 “总理,请恕我要驳您的面子。”魏承恭不依不饶,“给你们看的,只是纪录片,等我把《长征》,《领袖》,《井冈山》等电视剧给你们看过,你就知道这家伙到底有多可恶。八万红军啊,被这家伙折腾得只剩了八千,真正的十不存一,而这还不算先期的苏区保卫战中牺牲的战士们;这还只是你们看到的,你们没有看到的,苏区的伤亡更不知道有多少。知道蒋介石那个没人性的对进入苏区的部队下过怎么样的命令吗?‘茅草要过刀,石头要过火,人要换种’他是真不拿我们这些老百姓当人啊……” 听了这么杀气腾腾的命令,就连朱老总这么坚韧的军人,都是忍不住全身抽紧。 “而这一切,全都拜这个瞎指挥的家伙所赐。他妈的,凭什么一个外国人犯错,要我们中国人来承受代价,难道我们中国人就这么贱,我们的战士的生命就这么不值钱,由得他一个外国佬去挥霍,去糟蹋,去实践他在德国绝对没有机会完成的大兵团指挥?就因为他是什么狗屁马列国际的代表?马列国际给过我们什么,一直到这个组织解散为止,除了给我们派来一帮不了解情况,打仗瞎指挥,杀起自己人来比敌人还狠的所谓顾问之外,他是给过枪,还是给过炮?是给过吃的,还是给过穿的?说得不客气点,就算马列国际对中国革命有那么点作用,这个组织起到的负面作用也远远大过她的正面作用。” 魏承恭越说越气,他本来就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心情煽动起来了。一指李德,看着总理和总司令:“就拿这个马列国际派过来的代表来说好了。我们待他够好了吧。红军战士连饭都吃不饱,连盐都吃不上的时候,居然还专门给他养一群鸭子,太肥的他居然还不吃,馒头烤糊了,就冲着我们的同志大发脾气;至于博古给他找女人的事,就更不用说了……” 他说道这里,总理和总司令脸上都有些发红。 “可是这个家伙,享受着全苏区最好的待遇,但是他起到过什么样的作用?军事指挥?就他指挥的那些仗,上了军事法庭,够枪毙十次一百次都嫌少。你们不妨问问他自己,在来中国之前,这家伙指挥过一个师,哪怕是一个团没有?就这么个满打满算能指挥一个师(李德在红军当过骑兵师参谋长,但估计从来没有独立指挥过一支部队),只会死打硬拼的家伙,你们居然把全军的指挥权都交给他,让他指挥军团级的战斗,由得他拿着我们红军战士的性命去胡来,去挥霍,去交学费。你们不心痛,我心痛啊。” 说到这里,总理看到,魏承恭眼里闪动着泪花:“说实话,我们那时代的演员演得不好,我也明知道那是演戏,可是每次看到红军在敌人的炮火下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画面,我一个后来的人也忍不住一阵阵的心痛,因为我知道,在这个时代,确实有那样一群战士,他们为了我们这些后辈的幸福,抛头颅洒热血,无惧无畏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是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啊。他们本来可以好好地活下来,本来可以在共和国成立之后,得到人民的敬仰和优待,本来可以在我们这些后辈儿孙们去找他们讲故事的时候,笑着给我们一块糖,然后在我们面前骄傲地展示自己的勋章和伤痕,告诉我们,他们都做过多么了不起的事,立下过多么伟大的业绩,可是就因为这个家伙的错误指挥……” 魏承恭说不下去了,涕泪横流,泣不成声,用手臂抹了一把眼泪,当手臂离开脸庞的时候,又已经是满面的泪痕。 总司令把魏承恭拉了开去,默默递过去一方毛巾,而大家都没有说什么。李德没心没肺(魏承恭的话说得太快,他来不及去理解),还在拉着总理问:“周,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哭得够了,魏承恭咬牙切齿地向李德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未来吗?没问题,等我的能力升级了,能够带人穿越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把你带去我们那个时代,那样你就能看个够了——顺便你也能看看,你会受到怎么样的唾骂!” 李德:“……” 发泄得够了,魏承恭心情平息下来,但也难免心情低落,于是转向总理:“对不起,总理,我想我需要安静一会儿。”说罢,转身慢慢走出了这间屋子。 总理急忙向李尅农道:“尅农,你派几个人跟上去,哦,顺便通知傅连璋院长,让他派人过来拿药。” (这一段地效是流着泪码完的,这是地效在看这些电视剧时候的真实感受,在生活中地效就是一个容易感动,容易流泪的人,而文中的魏承恭则是地效的投影——大家尽管笑话地效的软弱好了。 另外,某个朋友说地效昨天的更新不足两千。地效没有计数过,或许确实不够;但是地效相信,我给出的更新量,两天是绝对有四千的。 下午看情况,或许还有一更,这个月地效另一本书的全勤已经没了,倒是没有那么紧张了,顺便一说,这部书现在比那部好写) ———— 宣泄了一通对李德——同时也是对马列国际的不满之后,魏承恭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是更低落了。 就算是发了一通牢骚,对眼下的时局,又能有什么用呢? 瑞金的街头很冷清。魏承恭缓步行去,一直走到路口一棵大树下,都没遇到几个人。这倒也不奇怪,由于连年的战争,根据地的人力已接近枯竭,基本上,青壮男丁都拿起了枪,连春耕这样的工作也不得不靠妇女来进行。而眼下不单是春耕的时节,同时也是战争时期,除了生产任务,前方军队的后勤任务也非常繁重,这让整个根据地,很少有闲人。 说实话,这时候的中共对根据地民力的动员力度,恐怕并不比白党那边差——或者应该说,犹有过之。白党并不需要全面动员,他对于民众虽然不好,毕竟不需要转入战时体制;而根据地这边,可是实实在在的战时经济,而且中共那种严密强力而又顺畅的组织,也能够保证一直把行政命令贯彻到县乡村一级——在农村中征用民力比白党彻底得多。 然而这么严重的征用民力,根据地居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反抗活动,仅凭这一点,中共就足以傲视白党了。 这些事情魏承恭在上一次来根据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不过当时他还没有深刻的感触。做为一个根据地极少见的闲人,当时他自己也有些不自在,为了消除这种不自在,他还自告奋勇,唱着劳动最光荣,下到田里去帮忙。 结果不消说。就算是2015年的农民,都不见得能做得好1934年的农活儿,更别说他一个城市宅男了。 很是出了些洋相,并且添了不少乱子,让妇女们开心了一阵之后,魏承恭不得不放弃了努力,老老实实当起了闲人——好吧,还去列宁小学冒充了几天教师。 那时候,他是快乐的。 可是再次来到这个时代,来到这片红色的土地,看到这些紧张忙碌的人们的时候,他快乐不起来了。 作为一个21世界的普通宅男,他的历史知识,本来仅限于初高中时候的历史课程,以及看影视作品和网络小说中那些看过就忘了的生僻野史。 可是在确定自己确实拥有了穿越到1934年的时空的能力之后,他就知道了,自己将要走进历史,成为一个以前一直梦想成为的跨时空商人。 于是他开始为成为一个优秀的跨时空红色商人而努力。而努力的第一步,就是要了解红军,也就是自己的“客户”,需要什么。 于是他回去的这一个周里面,除了用银元换钱,按照总理给的清单满世界买东西之外,剩下的时间都用来上网查资料——之后,他就对这个时代根据地将要发生的一切,有了比较系统的了解。 这是一个人命贱如草的时代,这是一个当权者漠视人民,甚至是仇视人民的时代,这是一个国家的大部分军队不会保护人民,指挥欺压人民的时代。如果历史没有改变,中央根据地的民众,将承受高达百万的伤亡。 百万啊,整个苏区才多少人口?南屠死了三十万人,就已经被视为国耻了,蒋介石这个家伙,杀起中国人来,一点都不比日本鬼子差劲。 “主席啊,现在就看你,能不能力挽狂澜了。” ———— “在想什么呢?”身后传来说话声,非常浑厚的川音。 “总司令?”魏承恭回过头来,看到缓步近前的总司令,还有李尅农和邓发,一时惊诧不已,“您怎么会有空来找我?现在前线吃紧,您应该很忙才对吧?” 总司令叹了口气,“在那之前,拜那个洋顾问所赐,我们的一线指挥员能做的不多。而到了现在,我们在各条战线上所要做的,也同样不多。都是撤出战斗,保存有生力量。所以我这个总司令,就闲下来了。”一把拍上魏承恭肩头——他的手劲儿也不小,更兼一双手就像是铁筢子一样,让魏承恭一时间疼得龇牙。 “所以,我得趁这个‘闲功夫’,赶紧了解敌情,计划下一阶段的军事行动。而要说情报,小魏你那里的情报无疑是最好的——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什么电视剧,里面有提到我们这一阶段的军事形势么?电视剧是什么剧?能跟我详细说说吗?也许可以参考一下。” 魏承恭点点头,“那么,总司令,你跟我来吧。我把这些电视剧都带来了。别说,那些电视剧里面对于历史事件,倒确实是记录得很详细。” “哦?”总司令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就是你刚才用来放电影的那个机器,是吧?” 魏承恭点头。 “那就要请小魏同志你多费心了,毕竟那个机器,只有你会用。”总司令嚯嚯笑着,“话说,前方将士们正在浴血拼杀,我这个总司令却在后方看电影,不知道大家会怎么看我。” ———— “你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放到政保局去了,”李尅农上前道,说罢拉着两人向政保局走去,看看路上没有别的人,于是向魏承恭道:“小魏同志,刚才你对顾问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李同志你是指马列国际和苏联的事吗?”魏承恭反问了一句,看李尅农没有说什么,知道自己猜的不错,于是又续道:“我没有说谎,马列国际和苏联确实分别寿终正寝于1943年和1991年——说起来,总司令你刚才倒是没有一见面就问我这个问题啊。” 总司令笑笑:“一开始听到的时候,我确实有些难以接受,马列国际也就罢了,毕竟之前已经解散过两次了;可是那么强大的苏联也会解体,这个真是无法想象。不过你走了以后,恩来跟我们说了几句,我觉得很有道理。他说他没有去过苏俄,不知道苏俄建设得有多好,不过想来是比不上你给我们看的未来中国的,既然未来中国能够发展得那么好,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再说,既然你过来了,我们就能让苏联的同志知道他们未来会犯什么样的错,这样说不定就能让苏联免于解体。” ———— “让苏联免于解体?这……”魏承恭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看总司令,又看看李尅农和邓发,“苏联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坦白说,在我们建国之后,两党两国的关系就一直都磕磕绊绊的,特别是六七十年代后,更是发展到双方百万大军在边界对峙,还在黑龙江珍宝岛干了一架。当初我们国防力量的一半以上都布置在北方,牵扯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就是为了防备苏修的侵略。” “苏联啷个会弄个样子?小魏你要说老实话哦。”总司令不满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爱信不信。反正,等我能够带人穿越了,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去看,”魏承恭也不满了,“再说,这种事现在不是就有端倪了么?看看李德那家伙就知道了。自以为是社会主义阵营的老大,是家长,对别的兄弟党和社会主义国家指手画脚,认为别人都应该围绕着他的指挥棒转。而主席的那个性子,总司令你又不是不知道。” 总司令微微点头,那个人个性太强,确实不是会对别人俯首听命的人。 “等到这种事发展到一定程度,两边就由‘同志加兄弟’一样的信任变为互相批判——我记得好像还有一个什么‘中苏论战’——这之后又从批判变为恶语相向,继而分裂,苏联撤回所有援中专家;再之后就发展到对峙和对抗。” 说到这里魏承恭叹了口气:“同时跟美帝和苏修这两个世界上最强的国家对抗,在那个时代大约也只有我们了。虽然可能美苏都没有拿我们当回事,但是想来也很辛苦啊——所以说,苏联还是解体的好,跟两个对手同时对抗,总不如专心对付一个对手来得轻松。” 总司令三人互相看了看。李尅农和邓发都没有说什么,总司令嘿嘿笑了两声:“那哈儿我们也可以跟那些大国对抗?嘶,不晓得老毛能不能驾驭得好。”转向魏承恭,“小魏啊,我们没有经历过你那个时代,不晓得那哈儿的国际形势,但是听你说起,好像也不太平——不过,该不会是全世界所有的国家都专心一致的想要对付我们中国吧?他们互相之间就没的矛盾?” “这个当然不会。到苏联解体为止,全世界最主要的矛盾就是美苏争霸,我们称之为冷战……” “冷战?” “啊,区别于真刀真枪的‘热战’——就是除了直接军事对抗之外,在一切领域对抗竞争。” 总司令点点头,认同了魏承恭的说法:“嗯,很形象的说法。”却又续道:“这是你们那哈儿的主要国际矛盾,想来也会牵扯美苏绝大部分的精力。小魏你刚才也说,虽然那哈儿我们既反美又反苏,但是美苏也都没拿我们当回事,是不是?” 魏承恭想了片刻,点点头。 “你看,苏联在,就牵扯了美国的绝大部分的精力;如果苏联没有了,美国的主要精力会冲着那个来呢?” 魏承恭抬头想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当毛熊消失之后,白头鹰的主要力量就冲着兔子来了——虽然还没有放弃打压大毛。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毛的威胁逐渐减小,兔子面临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所以说,如果苏联在,还是有好处的,对吧?” ———— 总司令的推论有他的道理,但是对于早就对苏联观感不佳的愤青魏承恭来说,说服力显然没有那么强——说服某个人,是很难的。 “嘛,我只是个普通人,这些个国家大事我也不懂。有主席,有总理,有总司令你们这些大人物去操心,我相信我们中国不会走岔路——就像我们那个时代的中国,虽然还有着这样那样不如人意的地方,虽然每年都有些雷人的官员跳出来说一些雷人的语录,但总的来说还是在不断变好——至少,在那个时候,只要我不是软骨头,只要我自己挺直了腰杆,就不会再有李德这样敢看不起我的外国人。” “说得好!”总司令大声赞好,“只要自己挺直了腰杆,就没有人敢看不起。”又叹了口气,“也就是你还有说这个话的底气。像我们,就算是腰杆不弯,那些外国人也一样看不起我们,因为我们的国家太弱了。” 魏承恭稍微愣了一下,若有所思——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不是在总结什么。倒没想到总司令会推出这么个结论来。 “可见,一个人想要真正挺直腰杆,光是他自己硬起腰杆还不行,他还必须要有一个同样硬起腰杆的祖国给他撑腰。我们中国共产党人的任务,就是建设出这样一个可以叫每一个中华儿女都硬起腰杆的国家。让所有的外国人,都不敢看不起中国人——当然,光头那种腰杆先就软了的家伙不算在内。” “我觉得吧,光头那家伙应该还是想要能硬起腰杆的。”魏承恭还是说了句公道话,“毕竟是一国之首,谁都想要自己领导的国家是一个能撑腰的强国,只不过光头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中国建设成一个强国。而当共产党人指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国,才能强国的时候,他却又不敢带领中国走上这条道路。因外他知道。在社会主义的中国里,他就不是国家领袖了。在个人的权势以及由此带来的利益,和祖国的出路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注:个人以为,孙大炮的三民主义听起来还是不错的,如果真的能够实现,中国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强国。但是三民主义最大的弊病在于,他没有说明如何在中国实行三民主义的步骤。这就好比做菜,孙大炮只是告诉人们,我这三民主义的菜怎么怎么好吃美味,至于该怎么把这盘菜做出来,以及用现有的食材调料炊事工具能不能做出来,他是说不出来的;而博古等人则是告诉人们,我们社会主义的菜很好吃,而且我们也可以跟苏联学习怎么去做这盘菜;但是却忽略了,中国这间厨房里没有足够的面粉(工人阶级),只有小米(农民);至于主席,则是参考了苏联做出来的社会主义,把其中的面粉用小米来代替,再加上某些中国特有的调味品和做法,最后不单把菜做出来了,而且味道还不错。 至于这盘菜还是不是社会主义……无所谓了,饭菜么,能填饱肚子就算合格;味道再好一点的话,就可以算优秀了) 说着话,魏承恭似乎想起来什么,看向总司令,纳闷道:“总司令,我一直在纳闷一件事:‘军事顾问’这个职务有直接下达作战命令的权力吗?好像蒋介石的军事顾问塞克特将军,他只是负责向蒋介石提出方略,具体的作战命令,还是必须由蒋介石本人来下达,对吧?而这位李德同志不单直接下达作战命令,他甚至还有人事任免,乃至直接枪毙一线军事指挥官的权力,我很想问一下,这些权力,到底是谁给他的?” 总司令和邓发,还有李尅农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什么——也无法说什么。军事顾问这个职务理论上确实只有建议权,不具有决策权。(地效注:地效也不知道军事顾问有没有直接下命令的权力。好像我们派去帮越南猴子的陈大将就没有直接下达过命令,就算某次战役他直接下令,那也是首先获得了武元甲的授权——而且他绝对没有人事任命权) “小魏,李德同志不是普通的军事顾问,他是马列国际派来的,而马列国际,是我们的顶头上司。”李尅农苦笑。 “又是马列国际!”魏承恭恨得牙痒痒的。 正想要再“编排”马列国际一通,几个人却已经来到了政保局地头。 ———— 只是给这两三个人看,就用不着投影机了,直接在电脑屏幕上看就好。先前放片子的时候,总司令没有注意机器,光顾着看片子去了,现在看看这个漂亮的黑盒子,忍不住打量起来就没个完:“好东西啊,有这个东西,到那里都能看电影了。” 魏承恭听得忍不住直翻白眼,李尅农忍不住跟总司令“炫耀”:“这个还不算方便,小魏还有更小更方便的,搁衣兜里就能带着到处跑。” “哦?等有空倒是要好好看一看了。现在先看看这个啥子‘电视剧’”总司令呵呵笑着。注意力转到了影片上,“原来电视剧就是电影啊。” 魏承恭也懒得去跟总司令解释两者之间的区别。 《长征》这部片子一开篇就是广场保卫战的决策场面。看到自己出现在片中,邓发忍不住吐槽:“这哪里是我——不过演总司令这位,倒是演得不错,哦,还有博古和李德,演得也挺像的。” “演你邓发的这个演员确实不像。不过其他这些个角儿挑得都不错,看上去可以当替身了——嘛,老毛不像,太老了点(看看电影《四渡赤水》里面的主席,比《长征》中那个主席,年轻得多了)。还有,这些人一个个的北平口音,听都也觉得怪怪的。”看看电视剧里面扮演出来的红军战士,总司令忍不住道:“但是这些个战士没有演好,这演出来根本不像嘛。这哪得是我们那些饭都吃不饱的战士?看他们脸上这一点儿褶子都没得,简直比中央军气色都好嘛。” “这个还在可以原谅的范围之内。”魏承恭不得不说几句公道话了:“毕竟在我们那会儿,想要找几个营养不良出来的人很难,凭良心说,这部片子演得还算是很写实的。等以后有空你们看了‘手撕鬼子’‘黑客帝国抗日版’之类的,就知道我们那时候的导演有多不靠谱了。” 正说着话,片子中镜头一转,转到了南昌行营——然后魏承恭把这段儿跳了过去。 “小魏同志,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刚才的操作,是把这一段跳过去了是吧?”李尅农问道。 “嗯,每次看到这个光头,我都会跳过去——实在是不想看到他非常得意,然后大发谬论,好像自己多高瞻远瞩一样的小丑嘴脸。” 总司令不满意了:“这怎么能跳过去呢?我们看这个片子是想要了解情报,而这种敌人指挥中枢的情报可以说是敌人方面最重要也是最难搞到的情报,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了解了,你却把这个跳了过去……” “我知道了。”不等总司令说完,小魏把片子的进度又拉了回去,于是陈道明扮演的蒋介石威风八面地登场了。 “嚯,这个演蒋介石的不错。把我们这边的人都比下去了,”总司令点头赞许,“名角儿吧?” 魏承恭稍稍一愣——这么传统的词汇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片刻后,片子放到贺国光讲解白军军事部署的部分,总司令拿出纸笔,把这些解说内容都记录了下来——为此,魏承恭不得不把这部分多放了几遍。 记录完毕后,总司令把记录下来的内容仔细看了一下,皱眉道:“和我们掌握的前敌情况基本一致——不过这个四十三师的情报我们还没有收到。” “也就是说,敌人的河西纵队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强大?”李尅农一边给总司令捧哏,眼睛却是看着魏承恭。那意思很明白:你看,这不就收到我们想要的情报了? “嗯,如果这什么‘电视剧’上说的内容没有错的话。”总司令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没关系了,对我们来说,无非是‘挡不住’和‘更挡不住’的区别而已。” 很快,片子就进到李德在广场前线指挥部跟彭老总颐指气使的场面,几个看片子的人都忍不住了。总司令拍拍魏承恭肩头,“难怪你会对我们的外国顾问那个态度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魏承恭哼了一声,“你们还没有看到后面的呢,看着吧,这家伙简直就是在挑战人类的愤怒极限,他当时是不在我身边,否则我能活撕了他!”虽然刚刚才发泄了一通,但是魏承恭说起李德来,依然是咬牙切齿。 总司令和两个特务头子互相看了看,只能无奈地苦笑——不过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这个小魏对李德这么恨到了骨头里,不正说明他深深敬爱着那些可爱的红军战士么? 这时候片子演到博古拿着筠门岭失守的电报来找李德和总司令的镜头。总司令愣了一下,低头沉思,“我记得筠门岭还没有失守啊——应该说,22师现在还在盘古隘一代筑造堡垒。” “总司令你没有记错,”邓发接口道:“嘛,不过我想现在他们应该接到了总司令的命令,已经停止做无用功了。” 政保局其实不负责军事部署情报的收集工作,他们主要的工作是防止敌方的“地下工作者”搞破坏——不过像筠门岭失守这样的大事,多少还是能知道一些的。 之后片子说到主席和总理计议,觉得南天王陈济棠不会继续进犯,还有主席的弟弟跟陈做钨矿砂生意。总司令点头,“这就对了,如果能避免跟陈对抗,我们就能避免大量的伤亡——如果真的能搞到药品食盐和武器就好了。” 说到武器,魏承恭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暂停了视频,向总司令建议道:“总司令,药品食盐什么的,我能从未来搞来,但是武器我真的没办法。如果真的能跟这个陈济棠交换武器,最好是问他要一些防空武器。蒋介石的飞机太猖狂了,如果我们能有最起码的对空攻击能力——比如几挺高射机枪——就能迫使他们的飞机不敢进行低空轰炸。” “不敢进行低空轰炸?”总司令稍微愣了一会儿,“既然有低空轰炸,那也就是说有高空轰炸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很大。高空轰炸不容易炸得准,而且被轰炸目标的反应时间也要充足得多。”魏承恭解释道,“高空轰炸需要专门的高空水平轰炸机,那些个大家伙载弹量都是以吨,甚至是十吨来计算的,轰炸方式也是像地毯一样铺开了,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做‘地毯式轰炸’;很显然这种飞机光头玩不起,看这部片子里,他的飞机还是双翼式,能把自己带上天就不错了。从几千米高空扔两颗炸弹下来,天知道会扔到什么地方去。” 总司令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这个可以实验一下,不说别的,能打下一架飞机来,对士气也是个巨大的鼓舞——回头我就在全军挑选最好的机枪手,组建一个专门的防空营出来。” 魏承恭想起自己看过的片子中白军飞机给红军造成的巨大损失,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买不到我们那时候的武器。否则,买上几百枚飞弩,就能让蒋介石那百十来架飞机再也不敢出来。” ———— “你们那个时候的武器?”总司令和两个特务回想了一下先前那个阅兵式上看到的武器…… “我们的十万红军要是有了那些东西,就不是打他蒋介石几架飞机的事情了,而是该啷个直接推倒他的问题了。”总司令呵呵笑道。 不过他倒是对刚才魏承恭的提议组建防空部队的事情感到兴趣:“小魏啊,你们那哈儿还有那些适合我们红军现阶段情况的事情,跟我们多说点儿。” “这个……”魏承恭倒也不推辞,向总司令道:“我还真有些想法——不过,我不是学军事的,在您这个元帅面前谈论军队建设,好像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没关系,尽管说好了。”总司令道:“说错了也没得人笑你,是不是适合我们红军的情况,我们晓得判断。” “那我就说了。”魏承恭说着话,把电视剧直接跳到了17集,天险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的部分。 看到红四团官兵用一昼夜的时间急行军一百二十公里,终于按时抵挡指定位置,并夺下泸定桥。总司令和两个大特务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红军能吃苦,知道手下的官兵能忍人所不能忍,但也绝对没有想过,当被逼到绝境的时候,红军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能指挥这样的士兵,是每一个将军梦寐以求的事。 “后来这个记录被志愿军——就是红军,不过在那个时候改称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打破了。”看看三个人惊叹的样子,魏承恭忍不住道:“志愿军某部一夜徒步急行军70多公里——这个70多公里还是地图上量出来的距离,他们实际走的,是山路,路上还爆发过战斗——按时抵挡指定位置,五分钟之后投入战斗。战斗结束后,彭老总给出了‘38军万岁’这样的电文。从此38军成为全国赫赫有名的‘万岁军’。” “我们的红军战士,真是超出所有人的想象。”邓发忍不住叹息:“这样的表现,跟苏联红军比起来,也半点都不落下风啊。” “要论力量强大,苏维埃的军队跟西方国家比起来可能有差距,毕竟我们的武器比较差;但如果要比赛战士的坚韧,那么苏维埃的军队,绝对是所有西方国家的噩梦。”魏承恭又道:“虽然我不喜欢苏联人,但是不得不说,苏联红军干得也同样出色。在即将到来的二次世界大战里面,法国人在德国军队的进攻下,只坚持了六个星期;英国人在东南亚战场就没有守住过一个城市,哪怕是他们的兵力远远超过进攻的日军。而苏联呢?跟德国打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双方共投入近四百万军队,整整拼了七个多月,是人类有史来规模最大的战役。一般来说,如果守军足够坚韧,那么城市保卫战打到后来会打成巷战,然而在斯大林格勒已经不能说是巷战了,要说成是‘屋战’才比较贴切。苏联人一房一屋,一堵墙,一堆废墟地跟德国人争夺,以至于有德国人戏称,即使占领了厨房,也还要在客厅战斗。还有近代战争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城市保卫战,列宁格勒保卫战。这场战斗持续了将近900天,苏联人罗掘具穷,最后甚至不得不专门组建了一个师,来制止人吃人的情况发生——即使是这样,苏联人也没有想要放弃这座城市,而最后他们也在付出巨大牺牲之后守住了这座城市。” 总司令和两个特务头子听得是心驰神摇。光是听这些事迹,就足够让人热血沸腾了。 “中国红军,苏联红军。这两支红军,大约可以算是世界上最能坚持,最能吃苦的军队了。德国某个将军就曾说俄国人不是人,而是某种钢铁铸成的东西,他们不知疲劳,不怕炮火。另有一位美国将军在朝鲜战争之后也曾说:德国步兵很优秀,但是最优秀的步兵还是中国步兵。” (注:魏承恭记错了,说这话的是曾经当过志愿军俘虏的英国上将,法勒·霍利克) 魏承恭说着话,又把自己煽动起来了,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看着总司令,两眼放光:“而我现在能够跟中国红军在一起,能够有机会为红军做点事,我倍感光荣。” “是啊,有这样坚韧的战士,革命怎么能不成功?”总司令叹息道,忽然又反应过来,“我们是不是有些跑题了?” 魏承恭愣了一下,失笑:“总司令您别见怪,我就是这个毛病,容易激动。” “没事,这不是坏毛病,”总司令笑笑,“你给我们看这个飞夺泸定桥,想要说明什么?” “哦,我是想说,假如这二十二个勇士,都具有全军最好的枪法,最强的体力,最厉害的战斗技能。然后再配上最好的装备——比如,给他们换上我穿的这种鞋……”魏承恭说着,亮了亮脚上的登山鞋,“在急行军的时候能够用巧克力补充体力。总司令觉得,会怎么样?” “这样一支部队……”总司令沉吟着,眼睛亮起来了,“关键时刻,能够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魏承恭点头:“这就是我们那个时代各个国家大力建设的一种特殊军队,名叫特种部队。特种部队人数不多,但是个个都是从全军范围内挑选出来的最好的战士,经过最严格的训练,装备最好的、甚至是专门开发的武器。专门执行某些对于一般部队来说,难以完成的任务,比如秘密潜入,绑架刺杀或者解救重要人物,炸毁桥梁铁路之类。” 说到这里,魏承恭偏头,似乎在回想什么。三个人静静地看着他。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非洲某个国家扣留了以色列的一架飞机,把飞机上的人作为人质扣押起来,然后以色列派出特种部队,乘飞机飞越几千公里,去该国解救人质,结果他们成功地完成了任务。还有美国曾经也干过类似的事,他们派出一支特种部队,把某个与他们作对的小国的总统给抓了起来。另外,据传说,二战的时候,英美就是用特种部队炸毁了挪威的重水工厂,导致纳粹德国无法开发出原子弹——一种一颗就相当于几万甚至几十万吨炸药的超级武器。日本人只挨了两颗,广岛和长崎这两个城市就被摧毁了。” 花了点时间去理解魏承恭说的话,总司令苦笑,“小魏啊,听你说的这些,让我都怀疑,我还会不会打仗了——不过这个特种部队倒确实是个好东西,我们可以先建起来。一个防空营,一支特种部队,这两支部队建立起来,如果真的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那就算是你小魏的功劳。” ———— 九 拿什么拯救 接下来放映继续,对于李德的各种出格行为(要枪毙彭老总等一线指挥员,为了一个馒头冲肖月华发火,把刘帅给气得差点儿哭了出来等等),几个观众看得是义愤填膺。 “他妈的,我算是知道小魏你为什么不待见那家伙了。”邓发狠狠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咬牙切齿,“他要不是马列国际派来的,冲他这些表现,我能直接毙了他。” “这电视剧暂时不能放映给战士们看——说不定他们会打顾问的黑枪。”李尅农也道。 总司令看了邓发一眼,没有说什么——估计他对于片子中李德的种种行为,也是非常恼火。 “就是!我最恼他那一句,说什么‘难道要我一个德国人来负责吗?’”冷笑了一声:“最高指挥官不需要对部队负责,这样的奇谈怪论,古往今来怕也只有这一位了。不客气的说,我觉得他就是拿着我们红军战士的生命在玩一款实时战略游戏,赢了是他领导有方,输了他也觉得无所谓——反正不需要他负责。”魏承恭说得是咬牙切齿,“博古那个软骨头的……” “小魏同志!”总司令急忙提醒他,“不能这么说博古同志,注意影响。” “我有说错吗?”魏承恭半点都不打算妥协。 却又叹了口气:“却也不能怪他。中国人实在是不自信得太久了,特别是那些海归们。在外面喝了点儿洋墨水,本事没学到,毛病学了一大堆,回来看这个老土,看那个落后,什么都是外国的好,恨不得扒了自己的黄皮肤换一身白皮……这一点上博古这样的革命者跟蒋介石那样的买办其实没有什么不同。蒋介石对英法美德卑躬屈膝,而博古这样的家伙则对苏联言听计从,山呼万岁……” 他说到这里,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到底,都是因为我们落后得太久了。一直到我们那会儿,这个毛病也还没有完全治好。” “哦?你们那哈儿也有这样的人吗?”总司令有些好奇了。 魏承恭又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些软骨头了,一说起来我就生气——总司令,您怎么不作记录了?” 看完未来一段时间之内的历史——大致上就是到强渡湘江为止——再之后的事情,总司令就看得不是那么仔细了,也没有做记录。 “没有必要了。”总司令收好了自己的记录,同时解释道:“如果湘江一役我们能够避免那么大的损失,红军能保留的力量,将会是原来的两倍以上。面对这样的力量,蒋介石必定要调整部署,敌情我情都有了重大变化之后,这电视剧里的记录就没那么大的参考价值了——如果受到‘原来历史’的影响,不懂得随机应变,我们的损失会比原来更大也说不定。” 魏承恭点点头——却又疑惑道:“红军还是要长征吗?” “目前看来,恐怕是不可避免了。”总司令沉默了一下,这才缓缓道:“就像这部电视剧里说的,这第五次围剿刚刚发动的时候。我们可以采取的策略有两个,一是把敌人放到内线来打——当时不了解情况,目前看来,这个打法可能不好用,如果白党的军队真的像这个塞克特将军说的,每天都只前进两公里的话;第二个办法就是主力红军打到外线去,把攻击目标对准南京杭州上海,这是蒋介石的统治中心,根本重地,他不可能不回兵援救。只要他一回兵,根据地面对的包围就不攻自破。而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围魏救赵?” “对,利诱不可行的时候,就只能威逼,攻敌之不得不救。”总司令点头道:“只要蒋介石回兵救援,他的部队就从坚固的堡垒群中被拉出来了,到时候我们或者让留在根据地的部队衔尾追击,或者主力红军在敌人回援的必经之地设伏,不说大获全胜,起码能有所斩获,就算最最不利的情况,根据地也能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得以保全。” 说得兴起,总司令干脆在地上画出了简略的示意图,给魏承恭讲解战势。 “这之后,福建事变是一个绝好的反败为胜的机会,如果那时候我们能跟蔡廷锴蒋光鼐联合,两面夹击,不难把蒋介石的北路军集团打得阵脚大乱(19路军原本只有5个师,加强两个师以后也只有7个师,就算跟红军联合起来,想要一口吃掉蒋介石33个师组成的北路军,明显也是不可能的),那么整个形势就会瞬间翻盘,我们不但能一举打破蒋介石的第五次围剿,还能通过蔡蒋两位将军在一定程度上获得对外联络通道……可惜啊……”说到这里,总司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无限惋惜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被白白地浪费掉。 “越说我越想要揍李德博古那两个混蛋——”魏承恭一说到李德博古就咬牙切齿。 “这个到怪不得他们。”总司令道:“一开始他们两个也是愿意跟蔡蒋两位将军联合作战的,不过后来马列国际发来指示,要我们‘认清’一切军阀的‘反动本质’,最后……哎……”总司令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历史留下的,总是一连串的叹息。”魏承恭也跟着轻叹了一声。 不过他马上就把惋惜的感觉扔到了一边,向总司令问道:“先不谈福建事变……为什么现在红军主力不能打到外线去呢?从原来的历史来看,红七军团不是还在七月份的时候打出去了吗?” 总司令摇摇头:“我不晓得红七军团是啷个打出外线去的,你这部片子里也没说;我觉得,红七军团要么恐怕是偷出去的,要么就是因为力量太小,光头留在后方的力量足以应付,这才没有专门去拦截他们——很显然,这样的条件对于红军主力是不存在的。” “……”魏承恭急切道,“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这片根据地上的人民,可是付出了近百万人的牺牲啊。难道我们真的不能想办法救救他们?” “从10号白军开始进攻广昌的时候,长征恐怕就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了。”总司令叹息一声,“除非,再出现福建事变那样的重大变故,还可能有所转机。” 魏承恭默默无语,心情又低落下去。俗话说闷上心来瞌睡多,他已经接近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这一心情郁闷,很快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 十 初见面 (码字遇到电脑死机,电脑死机问题还不大,问题是大脑也跟着电脑有些运转不灵。 另外,感谢“先生来浙”给出的大量资料。估计应该是在为怎么组建特种部队出谋划策——大家不妨也给出建议,地效一定认真参考) 片刻后,魏承恭又被李尅农推了起来。 “小魏,我们给你安排了住处,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而且也快要吃晚饭了,你不妨吃了晚饭再睡。” 话是这么说,李尅农却又道:“不过在那之前,你先教一下我,这些东西怎么操作?” 影片是处在连播状态,而暂停和播放等功能李尅农也早已看得会了(总司令说军事指挥员暂时没什么事,但实际上,作为现在工农红军的最高负责人和指挥者,总司令的事情是非常多的。在下午播放电视剧的这段时间里,魏承恭不得不暂停了几十次,一部分是因为总司令要记录历史上的相关事件,更多的还是因为不断有人过来联络),李尅农所谓的“教他操作”,是指关机——电脑和配套的发电机一起。 花了一点时间教会李尅农如何关闭机器之后,魏承恭连晚饭都没有吃就去睡了。 他睡的地方还是在政保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根据地的日子,他都将在这里休息。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密。 吃过简单的晚饭,总司令和两个特务头子继续看电视剧,(这生活节奏听起来怎么觉得这么现代化?)到十点钟左右的时候,两个特务头子也有些撑不住了。总司令也还有别的工作要忙,于是放映结束。临去之前,总司令特意跑到魏承恭房间里看了看。 跟上次魏承恭来的时候相比,这间房变化不大,只多了一盏便携式折叠台灯。对这玩意儿,总司令倒没有表现出好奇,因为中午时分他也分配到了一个。不用说,这是魏承恭刚刚从未来带来的产品,二十台总重量不过四公斤,折叠后可以放在衣兜里,也可以当手电使用。 灯亮着(这是魏承恭在未来养成的坏习惯),照着桌子上完全没有动过的饭菜。 炒青菜,炒土豆丝,白菜汤。看得出来,厨师水平不低——问题是食材那水平,怎么看也勾不起人的食欲。 总司令愣了一下,回头看看李尅农,小声问道:“怎么回事?连个炒鸡蛋都没有?我跟你们说啊,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忙,你们可不能亏待了人家。我们红军虽然穷,招待这么一个人还招待得起吧?” “估计是太困了。”李尅农小声回答,“这孩子不像那个洋顾问,他嘴不刁的。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周副主席就嘱咐我们要照顾好他的生活饮食,结果这孩子却说……” “他说啥子?” “他说,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每个星期都能回去吃大鱼大肉,能吃许多我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好东西,能一直吃到自己发腻,所以他绝对不会缺营养,所以让我们不用特意给他准备伙食。他还说,在他们那个时代,我们这边不用化肥不用农药的蔬菜就是什么‘纯绿色无污染环保食品’,金贵着呢,比肉都贵,有钱都买不到。他能在我们这边吃到这些东西,赚翻了。” “胡说八道,哪里有青菜比肉贵的道理?”总司令笑骂道,“他说这话,估计也就是想要让你们……啊,不对,该说是让我们安心罢了——然后呢?你们就信了,可着劲儿欺负老实人?” “哪儿能呢?”李尅农急忙分辨:“这孩子说那些话,确实是为了让我们安心。他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头一两天大约是因为新鲜,他对于我们的饭菜,吃得很香甜;等到第三天以后,就开始食欲不振了。而且这孩子有胃病,真要是给他吃那些连我们的战士都吃得胃里直冒酸水的东西,怎么得了?所以我们还是有所倾斜的。至少,油盐是给足了。” 说着话,李尅农还靠了过来,小声道:“总司令你不知道,周副主席让我们把李德顾问嫌太肥不吃的鸭子,悄悄宰了一只招待他。结果这孩子没有吃,给医院送过去了。” “好孩子啊。”总司令轻叹了一口气。看看睡没个睡相的魏承恭,把台灯关了,去到了屋子外面。 “好孩子是好孩子,可是好孩子有时候也挺能惹麻烦的。” “哦?”总司令纳闷:好孩子还能惹麻烦?“说来听听,什么样的麻烦?” “这孩子坚决不愿搞特殊,我们在饮食上对他的倾斜,他很快就发现了,之后他就经常跟我们的战士换饭菜吃。他说,让流血牺牲的革命前辈吃糠咽菜,而他本人却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这种事要是被他的朋友们知道了,他就没脸做人了,会被人戳断脊梁骨的。”李尅农叹息了一声,“所以,我们不得不提高了部队的供给——但是这可不是过日子的办法啊。” “还真是……”总司令失笑:“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搞特殊了。这孩子说得也没错,他不缺营养,只是缺锻炼,只要锻炼到位了,身体自然会好起来。” 一面又有些纳闷:“政治上倾向我们马列党,觉悟也这么高,但是这孩子为什么没有入党呢?” ———— 魏承恭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刚刚从会昌赶过来的,那个在危机中挽救了中国革命的人。 “你就是从未来回来的小魏同志?” 大约是在路上就听到了一些消息,主席对魏承恭似乎并不陌生,而且在刚刚赶到,还没有安顿下来的时候,就跑来见这个年轻人了。 这时候的主席刚刚经历过失势,而红军面临的严峻形势又让他非常忧心,所以还没有后期掌握中共领导权后,横扫千军依然谈笑风生一片淡然的独特风范。 现在的他,只是个刚刚得到指挥权,踌躇满志,却也倍感压力的中高级军事指挥员。 表现在面对魏承恭的态度上,就是远没有后期影视作品中表现出来的那种沉稳自信的风度,而多了一些普通人对于新奇事物的好奇。 这么说吧,如果是后期的主席,对于穿越者和穿越行为本身或许会好奇,但是这种好奇意味绝对不重,也不会明显地表示出来;更多的还是想要了解历史的走向,然后思考该如何更好地应对这种走向——比如《1949我来自未来》中,第一次见到曹小强的主席。 但是这个时候的主席,对于穿越者魏承恭本人,是非常感兴趣的,这从他上上下下把魏承恭打量了个遍就可以看出来了。 ———— 十 初见面2 (大扫除,而且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忙的关系,恐怕这种推迟更新的情况还需要一两天,对不起大家) 自从确定自己可以往返来回于两个时空之后,魏承恭就知道,自己迟早会与这个中国近代史上影响最大(姑且不论这种影响是好是坏)的人见面。而他也无数次地想象过自己和这个人见面时候的情景。 但是真的见了面,魏承恭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不对啊,我应该是毛粉才对啊。当初我见到总理的时候,可是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呢;怎么现在见到主席了,我的反应反而这么平静呢?” 这里的“平静”是相对于他第一次见到总理的时候而言,事实上,激动的心情还是难免的。 另外,这小子没有完全搞清楚见到一二号首领时候的区别:在见到总理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而且那时候他刚刚得知自己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当时他的激动,一是来源于确知自己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二是来源于毫无心理准备然后又突然见到大人物,第三才是因为总理本人。 而现在见到一号头领,前两个条件都没有了——甚至他还“模拟”了几次会面场景,由此“锻炼”出了不算差的心理素质——心情的波动当然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主席,您好!”现在肯定没空去纠结这些事情了,主席还等着自己答话呢。 “嗯,你好。”大约是还没有习惯自己“中国革命的救星”的身份,也或者是发现自己比小魏大不了几岁,主席对小魏的态度,不像是影视作品中经常出现的那种长者对后辈的态度,反而更像是年轻人交朋友那种感觉,“听说你是从未来穿越来的,真的吗?” 看看八卦风爆发、半点领袖气度都没有的主席,魏承恭那种满头黑线的感觉更浓了:“嗯,我是从八十年后来的。” “八十年后啊……”主席悠然神往,“听玉阶兄说(第一次打这个词,结果词库里只有“御姐”,汗一个-_-||;另外,先前用首字母打“瞿秋白”的时候,词库里的词是“去球吧”,囧),你们那会儿革命已经成功了。咱们中国强大了,再也不受人欺负了——真想去看看啊。” “会有机会的,等两年我的能力升级了,就能带人穿越了。”既然主席都这么八卦,那魏承恭也不客气了,“只是……主席,不知道您看到自己的遗体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的……遗体?”四十一岁正是开创事业的黄金时期,肯定不会去想什么身后事,咋一听到这个话题,主席也被雷得不轻,“我想……应该会……很有趣吧。” 魏承恭:“……” 主席:“……” …… “哈哈哈……”僵持了好一会儿,两个人忽然一起笑起来。主席是大笑,魏承恭则是失笑,一边笑一边道:“真想不到,我有一天竟然能跟主席这么说话。” “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对吗?”主席反问道:“而且,是小魏同志你把话题带过去的,对吧?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而已。” “呃……这个……”魏承恭抓抓头,无话可说。 “那么,还有什么有趣的话题呢?” “有趣的话题很多,等以后我带您去我们那个时代,接触一种叫‘网络’的东西,您就知道,东吴的八十万‘水军’有多厉害了。”魏承恭道,“只是,主席啊,现在根据地大军压境的时候,我们说这些个不打紧的话题,是不是有些太没心没肺了?” 说到现在面临的现实问题,主席也笑不出来了,来回走了一圈儿,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那么小魏,你有什么办法吗?” 魏承恭一怔,失声道:“我不懂军事,您让我说看法,这个实在太难为我了——说实话,我一直指望着您能够带领大家走出困境呢。” 其实在此之前,总理和总司令都已经很明确地给魏承恭指出来了。当此时形势,放弃根据地长征已经是必然的结果。当时魏承恭听得虽然失望,但还没有完全绝望。不绝望的原因就在于,主席还没有给出结论。魏承恭还盼着他能像历史上那样,把根据地带出绝境。 “连您也没有办法吗?”魏承恭黯然道。 “我也不是神仙。”主席缓缓道,“从对手兵临广昌开始,广昌的陷落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广昌一旦陷落。就什么策略都施展不出来了。” “可是,可是根据地的人们……” 主席默然,好一会儿,才沉痛地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就像你说的,苦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了。” ———— 话说到这里,有人来找主席去开会。 头一天不太严肃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之后,红军放弃了博古李德“阵地对阵地,堡垒对堡垒,正规对正规”的总体军事策略——但是这不等于立刻就有了新的总体策略。所以红军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确定一个新的总体策略,然后围绕这个策略来开展工作。 确定新的总体策略这么大的事,肯定不是一个两个人拍脑袋就能决定的。基本上,这需要中革军委全体人员共同参与制定。总司令头一天给前线的各兵团司令员下了“便宜行事”的命令,之后就发出了召集令。彭帅,林帅,刘帅,粟大将等人在完成敌前有序撤退(总司令当初给的指令是“便宜行事”,但最后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主动撤退)之后,便返回瑞金,准备共同探讨一个合适的策略出来。 主席现在是最高军事三人小组的成员,而且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红军战略决策的实际提出者。只因为来得早才能来魏承恭这边看一下西洋景。现在与会人员都到齐了,会议开始,他自然是不能留了。 魏承恭没有跟过去,他没有资格。别说他不是红军战士、不是共产党员;就算他是战士党员,这种设计军事策略的会议也轮不到他说什么。 代替他给与会人员提供“未来情报”作参考的,是总司令和李尅农——之前李尅农已经学会了一些基本操作。 好吧,不提这一次大家都不了解的会议。回过头我们还是看看魏承恭这边。 “连主席都没有办法,看来长征是在所难免了。”魏承恭站在山头上,看向下方依然田野间忙碌着的山民们,“我必须要为他们做点什么。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 只是该怎么才能援救这些人,魏承恭心中殊无计划。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暂时没什么事情的魏承恭就转向去了列宁小学。 眼下苏维埃共和国的主要工作无疑是军事工作,而在这方面,魏承恭是肯定插不上手的;农活他做不来,医务和军工工作也不是他的专业——放下身段去给傅连璋或者吴汉杰帮忙打下手倒也不是不可以,而且魏承恭本人也能拉得下面子来(他很想得开:像傅连璋吴汉杰这样的人,建国后最起码也是部长级别,自己一个穷屌丝,能给一个部长打下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是让这么一个“高学历,有文化”的进步青年去做打杂的工作,毫无疑问是“巨大的浪费”。 于是,魏承恭唯一还能发挥一点作用的,就是学校了。 别说,这小子给一帮熊孩子教课倒是做得挺不错的,倒不是说他教得有多好,关键是在教学计划“完成”后,他会给孩子们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天上的飞机,海里的轮船,地上的坦克车,大气层外的人造卫星……还有美国人怎么阴险,英国人怎么缺德,日本人怎么不是东西等等——好好的数学课(当时他是“进步音乐家”,不过音乐肯定不是这时候的中国教育界急需的,所以他的任职科目是数学——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数十年后,不是吗?),硬是被他上成自然课历史课。 有着高中学历,又有着后世网络论坛经历的他讲述起这些“故事”,肯定比当时根据地学校里那些“高小”毕业的教师要强得多(地效舅舅讲的事情:他有一个老师,给孩子们上课只能教到三年级,三年级以后的就不会了,这还是解放后的事情,解放前的情况简直无法想象),一来二去,他的课博得了师生们的喜爱。不单是学生们爱听,就连几个老师也会来旁听。 不过这个小魏老师在上个星期六(1934年4月7日刚好是星期六,倒是符合工作制,再汗一个)离开后,连着一个多星期没有出现,当时学校里的同学们还以为他被调走了,惋惜了好久。 现在好了,小魏老师又回来了。 “魏老师好!”看到魏承恭到来,在老师的带领下正要走出校门去的孩子们主动问好。 “诶,怎么又忘了?该叫我什么。”魏承恭假作生气,在面前这孩子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今天不上课吗?” “听说这段时间前线打得很激烈,我们去看望红军的伤员们,‘小’魏老师你要不要一起来?” 在“魏老师”前面一定要加上“小”字,这是魏承恭对孩子们的要求。倒不是他害怕把自己叫老什么的,他只是借此提醒自己,要向那个“一个都不能少”的老师看齐。 “去医院啊……也好,我也跟去看看。”说着话,魏承恭加入了孩子们的队伍。 “小魏老师,上一个星期你去哪里了,为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名叫赵台的学生问道。 “我去……嗯哼!你问这个干什么?”小魏差点说漏嘴。 “想听老师讲故事。” “讲故事啊,没有问题。”小魏老师心中一动,向孩子们道:“今天就给大家讲一个王二小的故事……” 这小子还是很有讲故事天赋的——实际上没有天赋也不要紧,对于很少有听故事机会的孩子们而言,就算他讲得不是那么清楚,同学们也听得非常来劲。 “小魏老师,你讲得真好——不过这是哪个根据地的事情啊?” 发问的不是学生,而是同学们的带队老师,一个名叫张樱的女孩子,约摸20岁上下。穿一身军装,留一头在根据地比较常见的齐耳短发,长得不说好看,却也不算难看。 “呃……这个……”魏承恭只能含糊了,“我也是听人说的,具体是哪个根据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在讲故事的时候,把“日军”说成“敌人”,把“扫荡”说成“围剿”,因此光是听的话,是听不出这是一个抗日故事的) “同学们,听完小魏老师讲的,这个王二小的故事,大家有什么想法呢?”从魏承恭那里听不到更多的消息,张樱老师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见缝插针地给孩子们做起思想教育工作。 “这个王二小,真是好样的。我长大了,一定要向他学习。”英雄事迹是很容易让孩子们产生共鸣的,立刻就有个小同学表决心。 “不是长大了才向王二小学习,等长大了,就学不了了,”另一个看起来很“刺儿头”的同学反驳道:“这个王二小既然是放牛娃,年纪肯定也不大,所以我们要从现在开始就向他学习。” “就你还想向人家学习?”又一个同学,毫不犹豫地揭短儿:“嘴馋得就像饿鬼投胎一样,恐怕敌人扔两块糖给你,你就把什么都告诉人家了。” “哼,你看着吧,真要是我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会把敌人引到我们部队的埋伏圈里。” …… 看着身边的孩子们忽然间都化身为共产主义的坚强战士,魏承恭忽然有些后悔给大家讲这个故事:王二小还能把日军引到八路军的埋伏圈里,而即将被放弃的这片根据地上,红军连自己的生存在都成问题,更不用说给敌人设伏了。 如果敌人真的对这片根据地发起扫荡,这些孩子,能把敌人引到哪里呢? 魏承恭仿佛看到了这些孩子们像王二小一样,倒在敌人枪下的情景,而四周围并没有响起噼噼啪啪的枪声……他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不知不觉哼唱起那首传唱了几十年的歌谣…… “牛儿还在山坡上吃草,放牛的孩子哪里去了,不是他谈玩耍丢了牛,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九月十六的那天早上,敌人进山沟来扫荡,山沟里掩护着党的机关,掩护着我们的几千老乡……” …… 唱了两段之后,下面的歌词他记不起来了,不得不停了下来(相信大家都能唱这首歌,但是也相信大家不看歌词,都唱不全)——不过,歌曲中蕴蓄的感情已经抒发得非常丰沛了。 这一突然停下来,魏承恭才发觉,四周围静得有些异样。 “小魏老师,为什么不唱了?”张樱老师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下面的我……还在构思(差一点就说成是“记不得了,临到嘴边总算反应过来改了口)” “对了,我差点忘了,小魏老师是个音乐家。”张樱老师看着魏承恭,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热切,“小魏老师,这首歌你一定要做好啊。” ———— 十一 在医院 (老妈叫吃饭,毕竟是五一,一来一回就是四五个小时。让大家久等了) “呃……会的,好的。”小魏老师也只能讷讷着答应。 说话间大家已经来到了中央医院。 在魏承恭的印象中,医院总是很安静的,然而红军的这家医院,却颠覆了他的印象。忙碌,非常的忙碌,所有的人都在不断地跑进跑出,而大声呼喝之类在现代医院里绝对禁止的行为,在这里却是司空见惯。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毫无疑问是因为伤员太多了。十万人以上的会战,每天的伤亡以数百上千计,即使仅仅收治这些战争中的重伤员(除非是战地医院,否则世界上没有哪家医院会收治大型战役中的轻伤员的),也足以在短短几天之内把不大的红军总医院给结结实实地填满。 更别说,第五次围剿已经打了小半年了。眼下红军战士们不仅占满了所有的床位,也像电视上一样,躺满了廊檐过道,而且各条战线上的重伤员,还在源源不断地送过来(这些伤员是各条战线在之前的战斗中产生的,从前线送回后方,没有那么快,而总司令“便宜行事”的命令头一天才发出),不多的几个护士穿着军装(只看衣服真看不出来这些人是护士)来回奔跑呼叫着,光是给伤员们安排“床位”就已经有些忙不过来了。 自然也不会有人有空来招呼一众师生。 而同学们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种事情,张老师开始给同学们布置任务:那些人去帮忙洗床单纱布,那些人去分发慰问品,那些人去帮护士们给伤员换药换绷带——魏承恭就惊奇地发现,这些孩子的“手艺”居然非常熟稔——都分派得井井有条。 然后,魏承恭尴尬地发现,自己能做的,好像就只有去帮忙洗一洗绷带了——习惯了二十一世纪用洗衣机来洗涤大件衣物的魏承恭连床单都洗不好。而他笨拙的洗衣水平和效率也让一旁的女学生们看得窃笑不已。 “小魏老师,你以前没有干过多少活儿吧?”一个女学生——魏承恭记得她名叫黄阿花——笑着问道。 “嗯,是没干过多少。”魏承恭脸红红的。 真奇怪,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被别人指说自己不会做家务,魏承恭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可是到了这边,面对学生们的笑语,他却觉得这是一件能让人羞红了脸的事情。 “那……还是让我们来吧。”黄阿花说着话,就想从老师手里接过染血的绷带,“你给我们讲个故事就好。” “别,你要是把这个也收走,我就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魏承恭哪里能让学生从自己手里抢活儿——那样就真的把脸从舅舅家丢到姥姥家了,“至于说讲故事什么的,就这样也可以讲的——想要听个什么故事?” “就说说老师您为什么不会洗衣服吧,”黄阿花促狭地笑起来,“是不是就像老师讲的,全都交给丫鬟妈子去洗——就像地主老财那样?” “黄阿花同学,你不能这么说老师!这不礼貌”另一个女学生谢雨凑了过来,顺口还指责了黄阿花两句。“张老师说过,像小魏老师这样,愿意抛弃自己……有钱(张老师用的原词是“优厚”,不过这孩子记不清了)的家庭生活,毅然投身于革命事业,为劳苦大众谋福利的人,更加值得人钦佩。而我们也不该笑话他的出身。” 到底是这个激情燃烧的岁月啊,就连这样的小孩子,也能来上这么一大套阶级斗争的言论说辞。 “小魏老师,对不起!”黄阿花同学从善如流,“不过老师您为什么不会洗衣服呢?”然后错误坚决不改。 “黄阿花同学……” “这位同学(相处时间太短,魏承恭认不全同学们的名字)不要责怪黄同学了。”魏承恭急忙劝阻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来电视上博古和李德动不动就给人扣上“逃跑主义”“游击主义”“右倾保守主义”,然后一通批判的情景。 面前这个小同学,经过漫长的革命斗争的洗礼后,会不会成为那些人和那些做法的接班人呢? “动不动就说别人有错,这种做法要不得,因为,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情,是不能用‘对’和‘错’来简单衡量的。就像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不能简单地用‘好’与‘坏’来衡量一样。” 眼下给这些孩子说这些道理无疑还太早了一点,不过魏承恭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们心中留下一颗种子。 至于这颗种子是否能生根发芽,需要多久才能生更发芽,那大约不是自己能操心的问题了。 “而朋友们和同学们有了错误,也不能简单地给予批判,更不能给予打击,因为,这位同学或者有另外的你所不能理解的思考方式,更也许,他的想法比你更正确也说不定。” 谢雨呆呆地看着老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帮老师说话,老师反倒责怪自己。 “老师,我不明白。” “……你会下象棋吗?”仓促之间,魏承恭也想不出别的例子。 谢雨摇摇头。 “老师,我会下,给我说说吧。”黄阿花却又凑了过来。 魏承恭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本来是想要跟这个不认识的同学解释的,现在看来,却只能说给这个黄阿花同学听了:“下棋讲究‘看棋步’,比如‘看三步’‘看五步’等等。很多看三步的人认为错误的棋步,看五步的人却会下出来。为什么呢?” 说到这里,魏承恭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道:“因为看五步的人知道,他走出这一步会在第二步第三步的时候吃亏,却会在第四步第五步的时候赚回来。” “完全不明白!”谢雨摇头,表示听不懂老师的“比喻”。 “等你年纪大了,学会某种棋类游戏的时候,就会明白了。”魏承恭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 正在跟一帮学生吹牛打屁,顺便聊点儿奇闻趣事之际,远处忽然嘈杂起来,一群战士护着一副担架急急忙忙朝医院这边赶来。人还没到呢,一个战士就在大声呼叫着:“医生,医生快来啊。” “怎么回事?” 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而魏承恭这个年纪,又是在和平环境中长大的人,好奇心更是特别的旺盛。这小子伸长了脖子,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那个呼叫的小战士看到了魏承恭,大约是因为魏承恭正在“干医院的活儿”,长得比较“文质彬彬”,又穿得“特别干净”吧(为了避免太过显眼,魏承恭在返回1934的时候,都会穿发给他的军装——不过他会把这身衣服带回现代去洗,倒不是说根据地的人们洗不干净衣服,关键是洗衣粉洗衣液洗出来的衣服肯定比用大碱皂角猪胰子洗出来的衣服鲜亮得多),一下子就冲了上来,拉着魏承恭就走:“医生,您快给看看吧,我们首长他,他又吐血了。” 魏承恭哭笑不得,赶紧解释:“这位同志——” 估计是心急,这个小战士根本就没有听魏承恭说什么,一边拉着这个“医生”去给他们的首长看病,同时说起话来嘴里就像放鞭炮一样:“医生您快给看看吧。我们首长昨天还在前线视察,看到我们伤亡惨重,忽然就吐起血来;彭总让我们把他送了下来,首长他不干,还是去各处山头检查工事——还好我们立刻就接到了撤退的命令。我们首长才跟随彭总撤了下来,结果在半路上,不知道怎么的,又吐起血来,连路都走不了了……” 说话间已经把魏承恭拉到了担架前,或许是受到这个小战士的影响吧,大家也以为这是医生,都停了下来,一脸希翼地看着魏承恭。那个小战士那边还不依不饶:“他本来就有吐血的病,广昌这一打起来,他又是拼死拼活的,一连三四天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了,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怎么能顶得住啊。医生,您一定要救救我们首长啊。” 被这个小战士调动了情绪,抬担架的,护卫的战士们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是啊,医生,您一定要帮帮忙啊。” “好不容易才能从前线撤下来,您一定要让我们首长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彭总也说,让医院一定要把我们首长救下来。” …… 这些人天南海北哪里人都有,口音自然也是乱七八糟,话说得又急,再加上又是七八个人一起说,用魏承恭老家的话来说,那就是“吵麻了”,根本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当此形势,大致上也猜出来了。魏承恭几次想要开口分说,都被大家把话堵了回去。 “大家静一静。”好不容易,魏承恭才有了说话的机会,“我不是医生,我们还是快把这位首长送进医院吧。” “……” 肯定没时间声讨魏承恭猪鼻子插葱什么的,现在重要的是把首长送去治疗。战士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狠狠瞪了魏承恭一眼,拥着担架走了。那个把魏承恭拉过来的小战士不依不饶,向这个看起来怪怪的同志展开了批评,一张嘴嘚啵嘚啵,还是就像鞭炮一样:“你说你不是医生,跑到这儿来捣什么乱啊,水仙不开花,装的什么大瓣蒜?耽误了我们多少工夫?” “是,是,对不起,我错了。”魏承恭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 越说越来火,同时也是越看魏承恭越觉得不顺眼:“你看看你,啊,一看就不像是我们苏区的人!(说着话点指魏承恭的衣服)你看看我们苏区谁像你一样穿得这么干净?又这样细皮白肉的!同志,不是我说你,既然参加了革命,你就应该有无产阶级的觉悟,不要再有这样小资产阶级的作风(已经从总理钦封的资本家子弟降级成为“小资产阶级”了,可喜可贺,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能真正走入劳苦大众中间了^-^)……” “小陶,跟他说那么多干嘛,我们还要送首长去医院呢。”远处的战友们看到这个小战士没有跟上去,远远招呼。 “诶!这就来。”这个小陶赶紧追了上去——临走还不忘扔下一句:“好好想想吧,同志!” ———— 忙碌了一上午,总算是把这段时间医院积累下来的床单绷带什么的都洗了一遍(只能说洗了一遍,至于说有没有洗干净……反正按照魏承恭的标准,这些东西都可以直接扔了)。接下来再把这些东西用开水煮一遍,就可以晾起来了。 把这几大筐织物送给消毒处,魏承恭正想去探究一下刚刚送过来的那位首长。却被一个外面找来的战士叫住了:“魏同志,主席周副主席他们叫你。” “叫我?”魏承恭莫名其妙。把手里的活儿跟消毒处的同志们交代了一下,就转向这个战士,“有什么事儿?” “我也不知道。”这个战士摇摇头,“好像是挺重要的事情。您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小魏老师,您去哪里?”黄阿花看到魏承恭跟一个战士向医院外走去,想了想,急忙跟了上去。一边追一边高声问道。 “我跟这位同志出去一下,”魏承恭回头道:“今天的慰问活动我就不参加了——替我向大家道歉。” “我跟老师一起吧。” ———— 眼看老师和那个战士来到了政保局门口,丝毫没有停步,向里走去。黄阿花同学才转回身,原路退了回去。 “这孩子……”魏承恭纳闷道:“干嘛跟我们走这一路啊?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啊?” “她是在保护魏同志你。”带路过来的战士笑了笑,“这孩子很警觉。” “保护我?”魏承恭纳闷。 “我出现得很突兀,来历不明,也没有标明身份什么的,带你走的时候也没有具体说去哪里。所以她怀疑我是潜入根据地的白党特务,想要对你不利。”战士分析道:“如果刚才我领的路有半点不对,她估计就要盘问我了。” “这就是战争时期的人们与和平时期的人们的差别吗?”魏承恭叹息,“这么一个小孩子,都有这样高的警觉性。” 战士点头赞许:“嗯,这孩子非常机灵——应该吸收进我们内保,好好发展,将来一定能成为王牌特工。” ———— 魏承恭还是有些纳闷,比如那孩子如果真的怀疑这位战士的身份,大可以在医院的时候就开始盘问。这个战士如果真是间谍,面对那么多人,肯定不敢来硬的;但她却选择了一路跟过来,这是为什么呢? 不过没时间给他多想了,他已经到了中革军委会场,主席,总理,总司令,彭老总等人似乎都在等他。魏承恭只能先顾这头,至于黄阿花同学的问题,等有机会了再问。 之前叫他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路都在猜测;等到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把他叫来的原因很简单:电脑卡死了。 (经总理批示,电脑,投影仪被列为绝密仪器,里面的资料也是绝密资料,放在政保局,任何人无权取阅。想要了解这些资料,只能本人亲身来看——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中革军委的会议会放到政保局来开的原因) “小魏同志,这是什么毛病啊?”负责操作机器的李尅农虚心求教。 “不是什么毛病,死机而已,可能是你在短时间里输入了大量操作命令,最后把电脑给卡死了。”魏承恭一边说,一边直接按了重启键——发现这样无效之后,又改用长按启动键的办法来关闭电脑。 “小魏同志,你这个放电影的机器看起来很高级,不过如果这么容易除毛病,用处就不大了啊。” 说话的是彭老总,不顾形象,不顾身份,像个小孩子一样,凑到近前,一脸好奇地看着魏承恭操作这些“高级货” “没那么容易坏的,特别是现在不能联网,又只是用来播放影片——只不过当初我选取的片源是超高清的,占用资源比较大,电脑的反应会比较慢。”一边给彭老总做解释,魏承恭又忍不住开始显摆——虽然明知道在革命前辈面前这样显摆电脑知识很不对,但是…… 两千年前孟老夫子就说过了:“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于是小魏就不可避免地:“而且这个机器可不是放放电影那么简单——可以说,我们那个时代的战争,有一半是靠着这东西在打的。没有了这东西,任何一支现代化军队的战斗力都要缩减一半以上——甚至有的部队会完全失去战斗力。” “用放电影的机器打仗?吹牛。”彭老总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我就不信,这东西能比大炮厉害。我宁可你从你们那边儿弄点儿大炮——哪怕就是几条枪过来也好过这东西啊。” 魏承恭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彭老总,“如果,这个机器可以把敌人的通讯密码即时——注意,我说的是‘即时’,不是‘及时’。就是立刻、马上的意思——破译开,彭老总你觉得,它能比得上几门大炮?” “哦,这东西能解密?”一直都是一脸木然,好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钱的林总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问道——不过能够开口问话,已经说明他的心理活动了。 “装上合适的软件就可以,以这个时代的加密手段来说,估计能做到实时解码——等这一次我回去,就看看能不能下载到合适的软件。” 林总轻轻点了一下头,不言语了。 说话间,机器已经重新启动起来。把一切都调试好之后,魏承恭倒也很知趣,向李尅农道:“我该回避一下,对吧?” “不急不急。”彭老总一把拉住了魏承恭,“刚才我们在观看这些资料的时候(把纪录片当成资料看了)确实还在讨论,现在该讨论的都讨论得差不多了。大家只是出于好奇,在看湘江之后的事情——等于是在开学习会,既然是学习会,你就没必要回避了。” 说着话,拉着魏承恭坐到自己身边,同时招呼李尅农:“小魏的中午饭就在这儿吃了,你看看,该怎么招待。” “嗯,没问题。”李尅农道:“我这就去准备。” ———— “哦,对了,小魏,”彭老总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向魏承恭问道:“在你们那时候,痨病还是不治之症吗?” “痨病?”魏承恭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具体是什么病记不清了。 “啊,就是肺结核。”总理也凑了过来——看得出来,他在解说的时候也有些紧张。 不单是他,就连主席总司令等人也都露出紧张期待的神色。 “肺结核啊,问题不大,至少我还没听说我周围那个人是得肺结核死的(现代社会幼儿会接种卡介苗,肺结核的患病率本来就低,这让魏承恭以为肺结核是个很好治愈的疾病,但其实,肺结核如果到了晚期,在现代社会也不一定能治愈的,所以奉劝大家,病向浅中医)” “真的吗?”总理,主席,彭老总等惊喜了,“能买到你们那时候的药吗?” “我不敢打包票,因为我不是医师,很多药物我买不到——不过我正在联系一个学医的同学,或许能少量拿到一些禁售药物。”魏承恭一时间也有些紧张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人得了这个病吗? 彭老总轻轻舒了口气:“顾作霖,我的好战友。” “顾作霖?”这个名字很陌生,听得小魏一脑袋问号,“谁啊?” “中执委委员,红军总政治部代理主任,红一方面军野战政治部主任。”彭老总简单地解释道,一面又疑惑:“我们刚才看的片子里就有这个人出现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又叹了口气,“从刚才的片子记述来看,他只能活一个多月了。” “哦,”魏承恭迟疑着点头,心中暗暗腹诽:彭老总诶,那种仅仅是小小露了一面就领便当的人,谁能记得住啊——虽然他挂着“总”字号的职务。 “还有秋白!”主席也凑了过来,“他的肺病甚至连蒋介石都知道。” 说着话,转头看看总理,略有些迟疑,不过还是道:“还有……” 话没说完,不过魏承恭再笨也看出来了:“是邓大姐吗?” 总理沉默了片刻,忽然近前来,拉住魏承恭的手,“小魏,求你了,一定要把药买回来啊。” 他的手握得那么紧,那么用力,让魏承恭有些不习惯——印象中的总理,总是风度翩翩,肯定不会有这样失态表现的:“总理,你不用担心,邓大姐会长寿的,比您可长寿多了。”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总理松开了手,放下心来。 ———— 吃过午饭,之后一帮子将帅们又分赴各路前线去了——实际上,在开完会之后,大家就打算奔赴前线的,不过离午饭时间已经不久。所以大家打算吃了午饭才走,所以也才趁着吃饭前的功夫看了这么会儿电视。 魏承恭想起一件事情,就没有回学校。想了想,跟着总理回了谢家祠堂。 总理很忙,一返回谢家祠堂就开始了忙不完的工作。在刚才的中革军委会议上,已经决定了要进行战略转移。所以目前的工作就是在前线阻击敌人争取时间的同时,筹备战略转移的相关事情。 在这繁忙的工作中,总理看到,魏承恭总是在自己办公室外探头探脑的。 “有什么事吗?”总理不得不暂时放下了工作——能被这孩子关注的事,都不能算是小事。 “那个……总理啊,有没有耽误您的工作?” “没事,你说好了。”说着话,总理示意魏承恭坐下,还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总理啊,是我的错觉吗?好像我的来历您并没有对外保密啊。”魏承恭纳闷道:“怎么觉得知道我来历的人越来越多了?” 总理愣了一下,“你的身份当然有保密啊。如果让蒋介石知道你的存在,他肯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你性命,所以你的身份来历仅限于中革军委和中执委、中常委等委员知道,哦,对了,还有马列国际的李德顾问。” 魏承恭挠挠头,心说我还真没有意识到李德也是知情人:“既然有保密,那就没什么了——不过总理,那个李德可千万不能放他回苏联去了。” “嘘……”总理急忙让魏承恭低声,同时吩咐自己的警卫员:“小陈,你到外面去,有人找我一概挡住。” 说完关上了门,踌躇了一下,向魏承恭小声道:“这个……恐怕有些难,他毕竟是马列国际派来的人,虽然通过政治局扩大会议解除了他的职务,但他是马列国际派来的人这一点并没有变,我们无权限制他的活动。” “那他要是回去的话……”魏承恭急了,不过依然小声道:“总理,我跟你说过苏联都干过些什么的。斯大叔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克格勃、贝利亚、内务委员会什么的,我可受不了。” “就算他回去了,就算让斯大叔知道你是穿越者又能怎么样呢?”总理笑笑,“他们根本就管不了你,就算把你绑到苏联去,你也可以很快就回到你们那边。内务委员会再厉害,难道还能派人到80年后去把你抓回来——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魏承恭愣了一会儿,才道:“如果他派人想要杀我呢?” “不会!”总理的回答很出乎魏承恭意料,“你虽然敌视苏联,但毕竟没有力量,杀了你对苏联并无好处,留下你对苏联也没有坏处。然而,你对我们中国马列党人却是至关重要,他杀掉你会让我们中国马列党——这样一个东方第一大国未来的执政党跟他们敌视。那个人应该不会做这么不明智的事。” 魏承恭叹了口气:“总理啊,你有没有想过:有了我的渠道,我们中国对他苏联的依赖就少得多了,换言之他能用来要挟我们的手段也少得多。他杀掉我,就能让我们的国家不得不更多地依靠他们,也就不得不更多地迁就他们。至于说因为我让两国反目成仇,我估计也不会。在美苏争霸的大环境中,我们作为东方唯一有分量的国家,必定要选择一个阵营,不能是美国的话,就必然是苏联。换言之,苏联就算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我们出于大局考虑,也不得不忍了——我想,外蒙恐怕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才丢掉的。” “你不是说,我们最后会走上既反美帝,又反苏修的道路吗?”总理稍微愣怔了一下,微笑道。 “问题是,苏联人不会这么想啊。他会觉得我们已经跟美国闹翻了,连仗都打过一场了,如果再跟他们闹翻,那么在世界上就真的彻底孤立了,他会觉得我们肯定不会作这样‘不明智’的选择。所以他们才会在我们建国后,做那么多过分的事。” 顿了一下,魏承恭又道:“再说,您说我对苏联没有坏处?怎么会没有害处,中国强大起来,难道不会想要收复他苏联一直觊觎的外蒙,甚至,外兴安岭?” 总理怔了一下,失笑道:“看来想要让你安心可没那么容易。” 魏承恭微微一愣:“这么说这些事情总理你都想过了?” 总理点点头:“外兴安岭希望不大——好吧,可以争取一下。不过外蒙应该不会丢了,如果我们能把握好二次世界大战这个机会。所以,放心吧,你的安全我是有安排的。至于马列国际那边,暂时我们还无法摆脱他的影响,不过应该不会太久了,从现在开始,估计再有一两年我们就能摆脱他们的影响,真正独立自主地领导中国革命了。” “那么,李德……” “他本来确实是要回苏联的——” “什么?”魏承恭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李德当时是用俄语跟总理说要回苏联,魏承恭当时没有听懂,也就没有注意)。 总理把魏承恭又按回凳子上:“不用担心,先听我说。当时我也觉得有些难办,幸好后来你跟他说,要带他去未来。所以他决定不走了,等你能带人穿越的时候,他要在第一时间去未来了解情报——这是他作为一个俄共党员应尽的义务。” “哦!”魏承恭这才安下心来——自己的秘密,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泄露了。 “顺便问一下。”总理又道:“小魏同志,能跟我介绍一下你的这个穿越能力吗?我们能好好计划一下未来的事情。” ———— “可以啊——不过说实话,我自己也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种穿越的道理和限制。”他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这个穿越能力大致上是每个周可以用一次——准确的时间是161个小时又48分钟多一点。不过因为我不一定在冷却后的第一时间发动,所以就当作是一个周一次了,这样也比较符合作息习惯——不过现在想一想,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发动穿越,这样每穿越五十次左右,就可以多出一次穿越机会,可以多运送一些物资” “没关系,你自己感觉方便就好!”总理笑笑,“而且说实话,你固定在夜间到来会比较好,方便我们的保密工作——这个是时间,还有地点呢?实话说,你这样突然来突然去的,我们不太好安排,万一你穿越的时候卡在某个地方,或者掉在河里,或者一不留神上了战场,那可就危险了。” “不会的,除非总理您上了战场。”魏承恭答道:“我在您身上设了一个坐标……” “哦?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总理惊奇了。 “第一次握手的时候。”魏承恭有些促狭地笑了笑:“我能在这个时代设置三个坐标。穿越的时候,我能在那边看到这边的坐标周围五十多米远的范围,然后选取合适的地点穿越,另外,设置坐标的目标物可以是人,也可以是某种东西,一棵树,一块石头都可以。总理你要是觉得我把坐标设置在您身上不合适,我这就给您撤掉。” “不用,就留在我身上好了。” 不过总理心里似乎有点膈应,又打趣道:“只是小魏,你可不能借此窥探我的个人隐私啊。” “呃,这个……”魏承恭挠挠头,他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事,“那……等到了陕北之后,我就把您身上的坐标撤了。” 总理倒也没有拒绝,缓缓点头,又问道:“另外小魏,还有一件事——你这个能力,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按目前的使用量来看,能持续用上几百年,所以说,这个能力可以一直用到我死,即使是我死了,我也能把这个能力移交给某人,让他继续用下去。” 总理又点点头:“那么,最重要的一件事,还会有别的人能拥有跟你一样的能力吗?” “应该……不会有吧……”魏承恭说得没那么自信了 “小魏你这个能力听起来,人工设置的味道很浓啊,是不是某些超出人类想象的人——姑且称为人吧——赋予你的?” 言下之意很清楚,既然能赋予你,当然也能赋予别人。 “总理,你是想说神仙,外星人一类的吧。只是作为一个马列主义者,不想说这些超自然的东西而已。”眼看总理的事情差不多讲完了,魏承恭开了两句玩笑,“不过,总理,这个倒是不用担心,这个跟超思维体没有关系。” 总理盯着魏承恭看了好一会儿。魏承恭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只能又继续道:“这个能力人工设定的味道确实很重,不过这确确实实是自然现象,跟任何主观意识无关。总理你也不要用你所知的自然科学理论去解释这一现象,就好像用经典力学知识无法解释原子弹的爆炸一样,这种时空穿越现象的原理,以及这种现象的限定为什么有这么重的人工设定味道,都不是现在的科学理论能够解释的——宇宙中很多的事情看起来人工设置的味道都很浓,但却是实实在在客观存在的东西。我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上面说如果碳原子核的某个参数不是精确控制在一个非常微妙,非常狭小的区间里,那么碳原子核就永远无法形成。碳原子不能形成,那么生命自然也就无法存在。” (地效注:这是以前从《飞碟探索》里看到的一篇文章,具体记不清了。该文论证宇宙和生命的关系,核心意思就是生命出现在宇宙中并不是偶然,而宇宙的出现就是为了生命的出现,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下) “……无所谓了。”总理想了一会儿,轻轻吁了口气:“我们不称霸,我们的目标往大了说是让中国摆脱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地位,往小了说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在有了你之后——甚至在没有你的时候,这个任务我们也完成了。所以其他国家的人就算也得到了穿越者的帮助,对我们的影响也不大,最多也就是跟你的作用抵消;至于说国内的其他势力……用你的话来说,刘阿斗就是刘阿斗,有了孔明也扶不起来的。” 魏承恭笑了:“不愧是总理,这才是我所知道的,这个时代的马列党人。” ————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魏承恭起身告辞。刚要走,忽然又想起来,回头向总理道:“总理,长征的事已经确定下来了吧?” 长征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中心任务,不过这个任务肯定不能公开大张旗鼓地进行。当然,对于魏承恭这个从未来来的人说,没有什么好保密的。总理担心的是另一方面。 “小魏,这个事情你可不能在外面说,道理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明白。”魏承恭点点头,道:“我只是想问问,对于根据地的普通群众,中央有没有什么安排?要知道红军一走,人们必然受到白军的血腥报复和屠杀——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这方面我们还来不及考虑,不过……”说到这里,总理也只能叹了口气,“能够想的办法恐怕不多。” 魏承恭看向总理,然后他看到,总理低下了头:“我们……愧对根据地的父老乡亲。” 魏承恭缓缓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叹了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小魏,听朱老总说,你很有办法,那个防空营和特种部队的建议就非常好。所以,我在这里拜托你,多想想能够挽救人民的办法,如果你真的想出什么,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你——哪怕能够多救一个人,也是好的。” ———— 十三 (P.S:标题实在是不好起,只好看情况起不起了,如果大家去17K,逐浪,创世看到这本书,会发现那边的标题才到第四章,但是进度跟这里差不多。 昨天有一个铁血的编辑跟我联系,让我去铁血发本文,感觉好幽默) 在不断的忙碌和思绪中,很快,又到了离别的日子。 离去这天,除了项英,瞿秋白,张闻天三人以及在前线脱不开身的指挥人员之外,所有的知情人——包括李德——都跑来送行了。 说是送行,但其实更多的,是跑来见识时空穿梭。 “小魏啊,这是这次我们要求的物资清单,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总理和李尅农照旧搬上一个小藤箱和一份清单。 魏承恭拿过单子,排头一项是长长的一列药物名称,数量不限。之后,是—— “望远镜和地图?这东西我不是买了不少了吗?怎么,还不够用?” “哦,是这样的,你上次带的地图和望远镜不合用,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够另外买一批。”总理解释道。 “不合用?”魏承恭有些纳闷,“怎么会?” “我来说吧。”这次是总司令上来插嘴了,“你买的望远镜不是军用野战望远镜——固定起来倒是比我们常用的6*30望远镜要好,但如果手拿起看,会因为抖动而看不清东西;地图的比例太小了,而且,这个地图册更多的是政区图和资源分布、产业分布图——等以后革命成功了,倒是有用得很,不过这哈儿用不上。” 交代任务之间不忘了抒发感想,“看看地图册上那些个全国各政区简介,过瘾得很啊——就是字太小了,看起来伤眼睛。” 说着话笑笑,拿上来一张地图:“我们需要的,是这样的大比例军用地形图。” “这个是我疏忽了。”把地图稍微展开一点,魏承恭就知道错在哪里了,顿时有些赧颜,“对不起,总司令——那么,那些东西呢?” “你问那些干啥子?”总司令纳闷,“你该不会想要带回去换吧?” 看看魏承恭的反应,总司令知道自己猜对了,摇摇头:“用不着,小魏。你带来的都是好东西,只不过这哈儿用不上而已。等以后革命成功了,那些东西都是有大用处的——就说那十本地图册吧,好家伙,拿个重炮团来也不换啊。” “可是,你们马上就要开始长征,行军途中带着这些东西,不方便吧?” “再要啷个轻装,也不在乎这几个零碎。而且,我们还有大约半年左右的时间来准备,这中间你随时都能把东西带回去,用不着弄个急。” 魏承恭点点头,旁边总理却又说道:“所以,小魏同志,为了避免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希望你能先带一些样品过来——比如这个无缝钢管。” “无缝钢管?你们要造炮?根据地现在有这样的军工能力?”看过《51号兵站》的魏承恭一转念就想明白这些东西的用处了。 “只是迫击炮的话,还是能造的。我们寻思着,你们那会儿的产品质量好,民用钢管拿过来,估计也能比我们的军用品更结实——再怎么差也肯定比我们手工打出来的好得多。是吧?” 魏承恭点点头,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无缝钢管,这东西有民用的吗? “接下来要轻装大范围转移,重装备都不能带,只能用迫击炮作为主要的支援火力了。这家伙轻,一门炮就二十公斤左右,听说你一次能带一吨东西穿越,那就是五十门炮,而且你只带炮管,还要更多。五十门炮啊,”彭老总过来,拉着魏承恭的手,“够我建一个军团直属的迫击炮团了。” 魏承恭又点点头,心中忽然一动,问道:“军队里现在就有迫击炮吧?” “有啊,怎么了?”总司令和彭老总对视了一眼。 “耽搁大家一点时间,”魏承恭不急着回去了,临时开起了讲座,“1942年,抗日战争进入第五个年头,那时候我军与日军的主要交战地域在华北平原,面对八路军——啊,就是我军,那时候叫八路军——神出鬼没的游击战术,日军采用了囚笼政策。” 这一说到战史,一帮子将帅们都来了兴趣,拥了过来。 魏承恭干脆在地上随意划了几下,“以铁路为柱子,公路为链子,碉堡为锁,分割包围并不断挤压我各大抗日根据地——是不是跟现在蒋介石对根据地的做法很像?” “不一样。”总司令道:“蒋介石兵力充足,他在每一个方向上都能投入足够的兵力,因此对部队的机动能力要求不大;而日军的这种战略,似乎更为重视机动条件……你刚才说,交战地域是在华北平原?是不是因为地域太广,日军兵力不足,所以要依靠高机动性来弥补兵力的不足?” “……”魏承恭稍微愣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那……我这个故事还要不要说?” “说!怎么不说。”彭帅道:“虽然对手的做法有不同,但还是有相似之处,而且目的是一样的,都是逐步限制我方的活动范围,最后把我们聚而歼之——那么,当时我们是怎么应对的呢?” “砍柱子,砸链子,拔钉子。”魏承恭笑道:“彭老总您指挥八路军一百多个团,发动了一场交通破袭战。此次战役您命名为‘百团大战’,取得了重大战果,毙伤俘计四万多,让日军的华北交通基本陷于全面瘫痪,就连蒋介石都不得不发来贺电。我记得日本方面还取了个名字,叫做什么‘八·二零闪电’——后来他们发动的报复也因此号称‘百万大战’,‘九·二零闪电’。” “哦,是吗?”彭帅左转头看看总理总司令,右转头看看主席刘帅林帅,顾盼自雄,“我还有这么风光的时候。” “老彭,厉害啊。” “要得,硬是要得。” …… “然后呢,这跟迫击炮有什么关系?”刘帅问道。 “砍柱子砸链子都好说,但是在拔钉子的时候,出了问题。我军当时缺乏攻坚能力,面对日军的碉堡,吃了很大亏,最后终于开发出了迫击炮平射的技术……” “迫击炮平射?”刘帅疑惑,确认道:“你说得是,把迫击炮放平了,用来打碉堡?” “嗯!就是靠着这种土办法,我们拔除了不少日军据点。” 几个将帅互相看了看,刘帅又道“能说得详细一点吗?” 魏承恭赧颜:“这个我只能说抱歉了——我下次来的时候,会带尽可能详细的资料过来。” “没关系,既然说是土办法,那估计也没多复杂,我们自己试验就好。”主席发话了,“小魏你不用自责,记不住这种事情不是你的责任——我估计,你的老师应该没有谁要求你记住这些东西吧?” “那倒没有——我估计他们自己也不清楚。”魏承恭这才释怀。 ———— 除了多出来无缝钢管的要求之外,这一次的要求跟上一次并没有多少不同。魏承恭看了一会儿,确认无误后,收了起来,“那么,我要走了。” “小魏同志,你这次回去,不妨留意一下,”总理却又过来叮嘱道,“我们根据地能够提供的商品,哪些在你们那边比较值钱,你知会一声,我们好提前准备。” “值钱的东西?”魏承恭笑笑,“根据地能大量提供的最值钱的东西,大约就是主席总理你们这些人的书法真迹了——我要是能开一家中共马列党早期领导人书法作品专卖店,分分钟成为中国首富。” 一帮子领导人都笑起来——唯一没笑的就是林帅,不过看样子他不是不想笑,而是面瘫,笑不出来。 主席笑道:“真要是这么值钱啊,好办,我一星期写上三五十付,权当练字了。恩来,玉阶兄,你们说呢?” “嗯,没问题。”总理和总司令都表态,“就怕我们的字难登大雅之堂。” “千万别!”魏承恭急道:“真要是开那么一家店,那边的国安机构估计会分分钟找上我,然后我就得被中科院拉去切片儿了——抛开这些肯定会带来麻烦的东西,再要值钱的,就得数文物古董了。你们上次给我的银元,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当成古董卖出来的,好家伙,其中一枚什么“开国冤大头”就卖了十万多。二十几克白银居然比一斤黄金还值钱,而且这还是我急于脱手换钱,卖得贱了,要不然还得多。” “古董是吧?”总理点点头,“尅农,这事交给你了。” “没事,要找些古董还是很容易的,查抄那些地主老财可是搜刮了不少这些东西。”李尅农近前来:“小魏,你尽管放心好了,等你下一次来,我们会为你准备足够的资金的。” ———— 一周后,魏承恭准时来到了政保局的院子里。 包括最高三人组在内的十多个领导都在,把魏承恭带来的一盏便携式台灯调节成微光,正围坐着讨论些什么 “这次给我们带了啥子好东西过来?” 看到魏承恭带着凌乱的一堆东西过来。(为了节省运量,魏承恭携带的物品基本都会拆除包装。像药品之类的东西,他还要把小包装改成大包装,所以看起来就比较乱。)几个人都迎了上来,朱老总一马当先,像个小孩子一样,搓着手,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 “总司令,你们这也太……”魏承恭苦笑不得。 “我们这些人没见过世面,而我们红军也穷得太久了,所以看到这些好家伙就忍不住——小魏你要笑就笑吧。”朱老总倒是一点都不觉得丢面子。 “那倒不是……”魏承恭急忙道:“我是说,你们白天的工作都很忙,对吧?怎么大半夜的还过来这边——这个架势一看就知道是专门迎接我。” “哦,不要紧,我们几个下午都好好休息了一下的。眼下我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尽快地吸收你从未来带来的好东西,形成战斗力。”总理笑道:“而且,到底是近两千斤的东西(1929年,民国政府为了跟国际接轨,规定一斤等于500克;到此时不过过去五年而已,再加上以民国政府悲催的行政能力,大家还是习惯于旧制一斤约等于600克,所以一吨物资不到2000斤——实际上,直到今天,湾湾地区的一斤依然是600克。换言之,国民政府颁布的法令,被政敌很好地执行了,而它自己辖下,反而执行不好^-^),你需要几个人帮你搬远,我们这些人就是搬运工。” “总理,这怎么好……”魏承恭一听就傻了,让主席总理几个人来当搬运工:“为什么不叫战士们来帮忙呢?” “要保密嘛……没关系没关系,一个人不过百多斤东西,跑两三回就好。我们都是苦出身,这点儿活儿不算什么。”总司令说着话,挽起袖子,把一个大家伙抱了起来,掂了掂:“瞧,还不到20斤嘛,这是什么好东西啊?” “手提式X光机……” “这是X光机?”总司令吓了一跳,“这么轻,这么小,带着行军一点问题都没有啊,大不了弄一匹马,或者一个班的战士轮流背着就好,这可是太方便了。” “这样吧,我们趁着搬东西的功夫把这些都分一下类,小魏你来负责指挥。”主席也挽起了袖子,招呼战友们:“都来啊,先把医药用品搬走。” X光机,配套的显示器,呼吸机,小型制氧机,还有手术器械,各种药物……所有的东西都是一式两份……这一堆东西听起来不少,但实际上总重量还不到三百公斤。 接下来是之前说的望远镜,地图…… “抱歉啊,大比例的军用地形图也是买不到的……我带了这种地图过来,你们看看能不能用?我估计用处不大。” 说着话,他拿出一台平板电脑。 “这是我请人下载的江西省瑞金县的1比5万的电子地图,如果你们觉得合用,我就请人继续下——不过要完成这个工作,恐怕得请很多人帮忙,而且纸张的用量太大,所以我改用电子版了。 “这个……”论及军事技术素养,伏龙芝毕业的刘帅算是红军中头把手,而且身为总参谋长的他现在也正巧就在这里。他把地图展开看了一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却又皱起眉头:“这是航拍图,地标倒是非常清晰,不过幅面太小了,这样的幅面上无法指挥团级以上作战;而想要把航拍图画成地图,对于现在的红军参谋人员来说,难度恐怕有些高。” 总理正好路过,轻轻拉了刘帅一下,刘帅立刻醒悟过来:“没事,总比完全没有要好,而且是好得多。” 魏承恭不是傻蛋,稍微看看总理和刘帅的神情动作,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在宽自己的心。 “总理,刘帅,如果你们觉得这个地图不能用,我再想办法就是了。” “小魏,这些是啥子东西?”总司令又拿起一个东西,看了一下,纳闷道:“看起来像是望远镜,不过从这里看出去啥子都看不到。这东西你买弄多做啥子?” 魏承恭也不多说话,走过去附身拿起一个一样的东西,给总司令示意了怎么启动,怎么使用之后,直接把东西塞到了总司令手里。 “这是……”总司令拿着这个望远镜四面看了一下,兴奋起来了:“伯承,恩来,还有老毛,你们都来看看,这里有个好宝贝。” 听总司令一说,这一帮子日后的国家领导人们就像是看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围了过来。 “微光红外两用夜视镜,有了这东西,夜晚就是我们最好的战友。”魏承恭得意地介绍道,“这是给即将成立的特种部队准备的东西,其它的东西还有……” 说着话,跑过去把东西都捡了出来,一边捡一边介绍:“野战登山靴,这个不用多介绍了……野外生存急救包,包扎伤口用的,所以还要培养战士们的救护知识……军用野战口粮——这个还真是军用的,吃几块就饱了,这些量可以保证一个人三天的需要……净水片,用一片能够净化三十公斤左右的水,足够一个连灌满他们的水壶……防刺服,我真没想到能买到这东西,穿上这个……” 说着话,魏承恭拿起一件防刺服放到自己大腿上,亮出一把刀子…… “别……”大家听了他的解说,又看了他的举动,当他亮出刀子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急忙劝阻。 已经晚了,魏承恭狠狠一刀向自己腿上扎去。 “哎哟!” 刀子没有扎透衣服。不过被扎了这么一刀子,肯定会很痛的。这家伙也是显摆得有些兴奋,才一下子干这么没脑子的事儿。 “伤着没有,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大家都围过来,总理开口问道。 “没事没事。”魏承恭摆摆手,右手拿刀子,左手拿开防刺服,给大家示意了一下,“怎么样?” 光线昏暗,看不出来防刺服有没有被扎穿,不过刀子和衣服上都没有血迹还是能看出来的。大家拿刀子的拿刀子(检查刀子够不够锋利),拿衣服的拿衣服,一个个啧啧称奇。 刀子当然没有问题——不客气地说,这把刀可以算是整个根据地里最好的刀——衣服上也只是有个浅浅的痕迹,剩下的问题,就是魏承恭用了多大劲儿了。 “伯承,尅农,你们来帮帮忙。”总司令说着,把衣服往两人一丢,“把这个衣服牵开。” 刘帅和李尅农两人互相看了看,依言把一件防刺服牵开来。然后总司令拿起刀子,狠狠一刀扎了下去。 衣服被顶成了伞形,不过并没有扎穿。 “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防弹衣吧,要穿上这个这个跟敌人拼刺刀,想输都难啊。”总司令拿起防刺服,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这要是全军每人装备一件……” “那我就只能提我们的对手感到悲哀啰。”主席上来,哈哈笑着,拍拍总司令肩头。 “总司令,这个可不是防弹衣——估计能防一点手榴弹破片,但是枪弹是绝对挡不住的。”魏承恭忍不住道:“也就是白刃战的时候能发挥一点作用了。” “你还想要怎么样啊,这就很好了。”总司令失笑,拿在手里掂了一下,“有两三斤的格式,小魏你一次只能带七八百件,想要全军都换装,就要跑一百多次——看来只能是少量装备一些部队了。” ———— “这些个好东西,啧啧啧……”总司令拿起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样样都爱不释手,“我们红军穷归穷,但是看这个格式,是要组建打造全中国最精锐的一支部队了。穿上这个鞋,带上这个干粮,配上这个啥子夜视镜,穿上这身防刺衣……这回啥子飞夺泸定桥之类的,还叫事情吗?” “这还不够……不过限于运输吨位,有一些东西我只能下次再带了。比如钢盔,军刀,工兵铲,无人机什么的。”魏承恭还不忘显摆,“这次时间不够了,我没来得及带合适的资料,等我下次带一些我们那个时代的一些特种部队资料过来,总司令你们就知道,所谓特种部队,到底是怎么样的变态了。” “纠正小魏你一个错误。”总理一边把玩着手里防刺服,一边说道:“我们的特种部队不是‘即将成立’,而是‘已经成立’。只是……我们组建的是一支营级部队,大约三百五十人,都是从全军精选出来的,枪法好,投弹准,力量大,拼刺技术好,政治过硬,人也机灵的好小伙。” “三百多人啊……”魏承恭沉吟了一下,很快就算出来:“没事,我再跑两三趟,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全部武装起来。” 大批量的东西拿完了,接下来就是一些少量的“样品”了。 “先来看看这个。” 说着话,魏承恭拿出一个叠起来的,仿佛雨布一样的东西。总司令拿过来,掂了掂,感觉有些分量。 魏承恭也不多话,解开上面的捆绑带,拉了开来,大家发现,这是一个很长很宽的东西,有两米多三米长,宽也有一米五的样子。 “这是行军毯吗?”总理奇怪道:“这个……不是很重要吧?” 魏承恭还是不多说话,在雨布上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地方,抬头看向众人,脸上笑嘻嘻地:“哪位来帮帮忙?” “我来。”瞿秋白大约是当老师习惯了,一边说话,一边还举手。说着话走上前来,问道:“要做什么?” 魏承恭指指手里的气嘴,笑道:“朝里面吹气。”说罢,又开始翻找另外的气嘴。片刻后,张闻天,陈云也加入了吹气的行列。片刻后,“雨布”就充气成了一只小船模样。“嘭”的一下子拍在地上。 “橡皮船,重七公斤,一次可以乘三到四人,我跑两趟能送来大约三百条,如果在安顺场的时候有这东西,一次就能输送大约一千人,一天就能输送两万多人,按红军有八万的规模,那差不多也就是三到四天就能全部渡河。让蒋介石以为能够靠大江大河阻挡我们的想法见鬼去吧。”魏承恭脑袋有点儿晕(吹气吹的),不过还是坚持跟大家解说,说着说着,缺氧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副场景:正在某处指挥的蒋介石以为把某条号称天险的江河上所有的民船都收走了,以为可以靠此把红军聚歼在河边,结果几天之后,他接到报告:红匪已经渡过某某河,正向某处开进。 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要骂手下无能,又要感叹红匪长了翅膀——想想都觉得有趣。 “这东西好,可以多要点儿,”主席孩子气发作,坐到橡皮船里,仔细检查了一下,非常满意,“很结实,不错,我本来还以为这是胶皮,不过看来是我孤陋寡闻啰——有了这东西,这一路上的江河就没那么麻烦了。” “不只是可以用来过河。”总司令也跟着爬到船里。主席只是坐着,他干脆躺了下来:“就像恩来说的,这个东西也可以当雨布用,地下潮气再重,都不怕了——地下的潮气重,还能比河头边的重吗?” “嗯,好东西。”总理也点头,看向魏承恭:“你说这个是多重?” “这个是七公斤的,我一次可以带大约一百五十条,两次就是三百条。”魏承恭很高兴,自己“擅自做主”买来的东西有用,解释道:“如果我们还是像原来那样在十月份才动身的话,应该能保证充足供给。” ———— “这是你们要的无缝钢管。”看完橡皮舟,魏承恭又拿来两根钢管,一根大约是60口径的,还有一根粗了一些,目测有差不多80mm了, 魏承恭先拿起较细的钢管:“60*4无缝钢管,4毫米的壁厚我感觉太单薄了一点。要加厚的需要找厂家定做,但是量小的话,估计人家懒得做。” “多给钱不行吗?大厂子不愿做,不能找小一点的钢铁厂吗?”总司令拿过钢管,用手里的刀子敲了两下,发出“当当当”的响声,很清脆。 魏承恭只能苦笑:“多给钱肯定可以。但再是怎么多给钱,总不能一根管子给一百根的钱吧?我一口气订上一百吨管子顶天了,但那些年产至少几百万吨钢的厂子会接一万吨的定制单子吗?至于您说小厂……一来质量没有保障,二来,好几年前我们那边的中央就开始有计划地关停小厂子了。” “关停?”主席有些不解。对于这个时代做梦都憧憬着工业的中国人来说,实在无法理解有计划地关停工厂这种事。 “污染太严重,单位生产的成本消耗太高,不划算,所以淘汰掉了……这么说吧,这些年陆续关停的钢铁产能,有一亿……有一万万吨。” “一……”围过来众人被憋得呛了一口气。瞿秋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光是这些淘汰的产能,就比日本的产量强了五十倍……社会主义果然具有无比的优越性啊。” “先别说这个了,你们还是看一下,这个管子能做什么吧。”他话是这么说,不过对于这种管子的用途,倒似乎早有打算,接跟着就给出建议:“我觉得吧,管壁实在是太薄了,无论做什么炮都玄,所以,我还带了这个……” 说着话,他又提出两卷铁丝。 “这里是200米长的8号不锈铁丝。”(不重,十几公斤的东西) “小魏你是说,做缠丝炮?”刘帅一听就明白了。 “缠丝炮?”主席总理这些人对于军事技术了解得不是那么多。 “用钢丝缠绕在炮筒上,增强身管强度的方法,目前在小口径火炮中已经不用了,不过做大口径火炮,比如战列舰炮的时候还会用到。”刘帅解释道(大和级战列舰的460主炮,就用了缠丝技术,据说缠绕钢丝长达300公里),一面说,一面又看看魏承恭手里的钢丝,点头道,“有心了。” “除了做缠丝炮之外。”得到刘帅的首肯,魏承恭又来劲了,“我觉得,这种管子,还能拿来做无后坐力炮。” 说着话,拿起了那根较粗的钢管,这是一根76*4.5的无缝钢管。 “无后坐力炮?”这一次连刘帅都懵了,还没有听说过这种炮(此时无后坐力炮还在试验中,无后坐力炮要1938年才开始列装苏联部队)。或者说,还没有听说过火炮没有后坐力的。 魏承恭向刘帅伸出手,“刚才给您的平板电脑——就是那个电子地图。” “我放在屋子里了。”说着话,刘帅小跑着跑回屋,拿来了那部平板。 “你看,就是这个……”魏承恭很快就把无后坐力炮的资料调了出来,遵循有图有真相的真理,魏承恭下载了不少配图,现在他就指着一张照片解说卡了,“只有几十公斤,可谓是重量轻,易携带,适合我们接下来的行军所用。只是射程近了点儿,而且,因为在这边肯定搞不到我们那时候的发火药,射程有可能进一步缩短——虽然如此,应该也要比我上一次跟你们说的平射迫击炮打得远(平射迫击炮的射程跟没良心炮差不多,只是准确性更好。现代无后坐力炮的最大射程可达数公里,但是直射距离一般只有500米左右),而且,虽然搞不到我们那时代的发火药,但如果能缴获敌人的炮弹,我们是不是也能把炮弹中的发火药弄出来用呢?” 看过示意图,结构图,以及某些士兵肩扛无后坐力炮发射的图,刘帅沉吟道:“看起来倒是可行,而且射程能够有500米,好吧,在我们这里算它300米,抵近射击拔除火力点也基本够用了。而且,我们可以操练几个神炮手出来。这上面不是说吗,射程也能打到几千米的。用十到二十门这种炮集体射击,应该可以一定程度弥补精度的不足了。很好……回头我就去找老吴,看看他能不能鼓捣出来。说起来,老吴前两天搞出来的那个‘没良心炮’,也是你给的资料吧?” “哦?没良心炮搞出来了吗?”魏承恭倒是诧异了。 ———— “上次你走后转天就搞出来了,还用来打了场胜仗呢。” “快跟我说说。”魏承恭来劲儿了。 看小魏对战斗故事很感兴趣,一帮领导都会心地笑起来——确实还只是个孩子啊,哪个男孩子心中没有上战场的冲动? “先把这些事情搞归一了,我们再摆要得不?”总司令笑笑,“这些事情我们都晓得了,再说起没得劲,等哈儿有一两个人跟你说就可以了。” “哦!”魏承恭点点头。 不过东西已经基本拿完了。就只有四台看起来有些像他上一次带来的,笔记本一样的仪器,以及百多个对讲机。 “无线对讲机,中转台。两者联用在这个时代大约可以做到四五十公里内的即时通讯,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吧。” 花了一点时间教会大家使用这东西,又实验了一下效果之后,总司令和刘帅互相看了看,刘帅道:“四十公里……只能是局部战场使用了——这个东西是小魏你为了特种部队准备的吧?” “是吗?只能是局部战场使用吗?”魏承恭稍微有些黯然。 “没事,在今后一段时间之内,我们大约也遇不上师级以上的战斗。有了这东西,通讯员的牺牲会大大减少,重要的是指挥部的命令能随时顺畅地下达到各个单位,而下级单位遇到情况,也能迅速通知上级……这种顺畅的指挥传达,信息反馈系统是任何指挥员梦寐以求的……” 顿了顿,刘帅总结道:“所以说,如果这东西可靠的话,那么他的价值……不可限量。” “可靠不可靠,马上就可以检测了。”总理微笑:“我们的特种部队即将整合完毕(红军的“特种部队”都是选拔出来的老兵,绝对不缺乏战斗经验,所以只需要整合就好),等整合好以后,就可以投入实战来检验了。” ———— 至此物资交接全部完毕,大家回屋,在各个领导人分别扎堆讨论着该如何使用这些东西的时候,魏承恭找上了总司令,想要了解没良心炮的使用情况…… 且慢,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魏啊,那些药是治肺结核的?顾主任的病,可不能再拖了。”总理赶了过来。 “……”听到这件事,魏承恭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总理,对不起。” “没有买到药吗?” “那倒不是。”魏承恭急忙道,走到自己带来的那堆药物前,翻捡出一个小纸箱。 “这是利福平和异烟肼。都是口服剂,对结核病有特效——但是对肺结核病最有效的链霉素针剂,我搞不到。” “……是吗?”总理接过药盒,心情也有些黯淡——却又安慰道:“不要紧,不用自责,能搞到这利……这口服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本来连这些东西都没有的,对不对?” “下次我一定带针剂过来,就算搞不到链霉素,我总能搞到青霉素……那个药对肺结核也有特效的。” “不用勉强,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还是快告诉我们这药怎么用吧,我们这里,可是就有一个肺结核病人呢。秋白兄,快过来看看,你的特效药,”总理说着话,拿起纸盒里的药:“这个利福平是……遵医嘱?什么意思?” 知道总理是在转移自己注意力,魏承恭心下感激,不过还是解说道:“这个要根据病情来决定用法用量的,我咨询了一下我的医生朋友,他说是没有实际诊断,没有病历记录,没有X光片,他无从做出判断,而且他也不是学内科的……” “这样啊……” “不过,他到后来倒是给了一点建议……”说着话,魏承恭从纸盒子底下拿出几张纸来,“这是他给出的建议,内容太多,我估计,他也费了不少功夫——不过我看不懂,只能给傅医生(说起来,地效有一个学医的同学,还真是姓傅)参考一下了。” “你这个同学,不能帮忙搞点药吗?” 魏承恭叹了口气:“他是医院的医生,利用职务搞医院的药物出来给我,就是违法犯罪行为了;我说愿意资助他回乡下开间诊所,自负盈亏,只要他能帮我搞到药物,我保证他的收入达到医院的两倍以上。但是他老婆不愿他去乡下,我也不好勉强。” 说到这里,魏承恭苦笑道:“他还问我要那么多管制药物要做什么,还劝我不要做犯法犯罪的事。我跟他说,有重要作用,但是绝对不会违法——也不知道他相不相信。” ———— “你这个朋友很不错啊。” 出乎魏承恭意料,总理对于没能拿到药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倒是对自己的朋友有了兴趣。 “是很不错。”一提起自己的朋友,魏承恭就一阵骄傲,“我中学是在乡下读的,那些同学们不像城里人那样小气。他们很野,但是也很大方,很讲义气。我初三那年,班上多了一个复读生,很讨厌,做了一些让全班同学都嫉恨的事。当时一帮子同学们商量着,在有一天夜里他回家的时候,在半路上去截他,揍了他一顿。后来那个复读生的家长找到学校里,我才知道有这事。我私下问同学们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一起去。总理你猜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的?”总理和一边的总司令、还有刚刚跟瞿秋白一起过来的主席都来兴趣了。 “他们说我的成绩好,以后要考高中上大学都不成问题,所以不想让我在档案里背个处分。”魏承恭说着话,脸上微微露出温馨的笑意,“做坏事把我撇开,但是有什么好事,他们却从来不会忘了我。乡里有人承包了水库用来养鱼,熊孩子们就从家里拿来各种东西:在诊所捡来人家用过的玻璃药瓶,塞上火药,插上雷管,做了一些个小炸炮。夜里偷偷去水库炸鱼,改善生活。我什么都没做,结果他们还给我留了一份。” (地效注:这都是地效中学时候的真事,很怀念啊,那时候地效跟同学们开玩笑,有时候做得很过分,但是同学们从来不会撒气) “会同学年少,风华正茂啊。”几个领导人互相看看,都会意地笑了起来——大约,也是想起了各自学生时代的趣事吧。 ———— 随着交接工作的结束,大兔子们纷纷回各自的兔子窝休息去了,只留下了主席,总理,总司令、刘帅,还有李尅农,于是魏承恭缠上了总司令。 “总司令,现在该跟我说说,你们用没良心炮打的那个胜仗了吧?” 无论什么时候,胜利总是能鼓舞人心的。 “好啊,拿了你弄个多好东西,当然要打两个胜仗,才对得起小魏你对我们的支持,是不是码?”总司令笑眯眯地,拉着魏承恭坐到了桌子旁边,拿出自己的台灯点亮了(基本上,配发了这东西的领导们把这东西当台灯用的同时,也拿来当手电用,夜里出行会随身带着的。先前只用一个台灯,还调节成弱光,那是为了省电。等到魏承恭来了以后,就有好几个领导拿出自己的这种便携台灯当作照明用具),摆开了龙门阵。 “我们在会昌西面十公里左右的山背、虎照山一线打了一次夜袭,趁到敌人不备,用没良心炮一口气丢了四十多个炸药包过去,炸掉了敌人两个碉堡。” “只有两个碉堡啊……”对于这样的战果,魏承恭很显然觉得意犹未尽。 “你可不要小看这两个碉堡,”总司令笑眯眯地,“这一次战斗的目的不是要给敌人造成多少伤亡,关键是要证明,我们红军的小股部队就有打掉他们堡垒的能力。这样敌人就会想:一次小规模的战斗就能打掉我两个碉堡,下一次大规模进攻,是不是就能在堡垒线上‘刷’的一哈子撕开十公里长的缺口?他们弄个一想,为了整条封锁线不被撕开,为了堡垒政策能够继续,就必须把堡垒修建得更结实,密度更高。对钢筋水泥等物资的需求也就更多。” “而国内不产钢筋水泥,蒋介石要用这些东西,就必须向国外订购,等到订购的东西从国外万里迢迢地送来了,黄花菜都凉了。”魏承恭兴奋得一锤大腿。 “那倒不至于,国内钢筋水泥产量虽然不大,总还是有一些。”李尅农摇摇头,答道:“不过有一样东西,倒确实是需要从国外买来,你猜猜是什么?” 魏承恭想了一会儿,试探道:“大功率的探照灯?” 李尅农一拍桌子,笑道:“说得没错。放弃了跟敌人‘堡垒对堡垒、阵地对阵地’的战法之后,我们又捡起了之前游击战的打法,这半个多月来跟敌人大大小小打了几十场夜战,给敌人造成极大伤亡的同时,也搞得敌人疲惫不堪。为了对付我军的夜战优势,据内线消息,蒋介石跟英国人订购了一大批探照灯,目前已经起运,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运到。” “李同志您先等一下,怎么是跟英国人买探照灯,不是德国人吗?”魏承恭有些不理解。眼下给白党军队制定策略的是德国军事顾问塞克特将军,蒋介石想要购买军用器材,看在塞克特将军的面上,不是应该买德国货吗——就像他建立所谓的‘德械师’。 “远水不解近渴。”总司令插嘴道,“德国人在远东没得军队驻扎,要啥子东西都必须要从本土运过来,就像你说的,等运过来啥子事都迟了。英国人就不同了,据说,这一批探照灯是直接从驻缅英军那地买的,拉过来用不到好久。” 魏承恭点头:“原来如此!” “我们已经要求地下党,要设法搞到这批探照灯的运送路线,最好是能设法摧毁。如果能够成功,那么夜晚就还是我们的。” “就算成功了也只是能迟滞一下而已,即使我们设法搞掉这一批,他还会买第二批,第三批……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我们这位萎员长,可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真真的生命不息,反共不止——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坚定地贯彻执行自己的目标,虽然最后失败了,倒也值得钦佩。”魏承恭皱眉道:“有点儿跑题了——如果因为这批探照灯而暴露了我们地下党的同志,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 “所以并没有要求我们的人一定要毁掉这批设备。区区几架探照灯,并不能够改变战场形势,”李尅农说道——这事儿归他管,“再说现在有了小魏你送来的这堆夜视镜,夜晚就还是我们的。” “说到打仗……总司令,我忽然想到,我们不能在夜里摸到敌人进军路线前方,埋设地雷吗?有了夜视镜,这个应该可以做到吧。” “这个办法我们一直都在用。”总司令苦笑了,“不过敌人学乖了,现在敌人的行军大队里面还有工兵,地雷没用了。” “工兵?”魏承恭一听就笑起来,一指不远处正在拿着平板研究地图的刘帅:“那些个工兵要倒霉了——我这次带来的资料里面,有一部叫做《地雷战》的片子,里面就有根据地的人民如何用地雷收拾日本工兵的段子。日本工兵都能收拾,白党那几个二把刀工兵,我估计就更不在话下了。” “是吗?那感情好。”总司令转头招呼刘帅,“伯承,把小魏那个宝贝拿过来,他说是里面有收拾敌人工兵的法子。” “我早就听到了。”刘帅拿着平板上来,“小魏,快让我们看看,我们以后是怎么收拾这些侵略者的?” ———— 平板里的电影不止一部,不过适合现在根据地借鉴使用的,当然只有《地雷战》《地道战》。 不过魏承恭接过平板以后,却是有些发呆:“总司令,刘帅,总理,主席,这两部片子看完,就大半夜了——不影响你们明天的工作吗?” “不影响不影响,”总理笑道:“我们拍的片子,一定是我们赢了,对吧?看看胜利,可以振奋精神——我估计我们明天精神会特别好。” 魏承恭轻轻出了口气,“怎么觉得,我好像成了电影放映员了……” 说着话,魏承恭已经调出了片子,四五个人看片子就用不着投影仪了。干着活儿,魏承恭忽然想起来什么,看着主席,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几个领导人看得莫名其妙,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魏承恭为什么这么笑了。 伟大领袖某主席教导我们:“动员了全国的老百姓……”…… 看到电影一开头,出现这样一段画面,其他领导人也就算了,反而是主席本人被雷得不轻:“这个……呃……我们还是看电影吧。” ———— 看完电影,已经是凌晨四点左右了。有什么话,也等到天亮再说,魏承恭看着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一次看老两战的几个领导人看得津津有味,从小看这些东西看得快要能把片子倒背如流的魏承恭则肯定是看得索然无味, 要看片子你们自己放吧,如何操作电脑,李大特务会(自从学会重启动之后,这段时间他操作电脑的水平直线上升)。 魏承恭这一觉睡到早上十点左右,醒来时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揉揉眼搓搓脸,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凉的身体,四面看了看,身上多了一条毯子,满屋子的物资都没有动。窗外太阳已经老高了,照得窗户纸晃人眼。 开门去到外面,魏承恭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有两个小战士(根据地人力紧缺,身强力壮的都上前线去了,各个领导人身边的勤务兵,哨兵一般都是这样的小战士,俗称小鬼^-^)给自己站岗。看到自己出来,两个小战士行礼:“魏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主席他们呢?” “主席他们已经回去了。哦,对了,周副主席说,让您醒了以后,可以在这里指挥一下。” “指挥?” 魏承恭正在摸不着头脑之际,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这个小战士把自己昨晚才带来的对讲机拿了出来,像模像样地操作开了:“周副主席,魏先生已经醒了。” “好的,把对讲机交给魏先生。”对讲机里传来总理的声音。 小战士听完命令,却不忙着把对讲机交给魏承恭,而是道:“魏先生,我先来教你要怎么用:首先要按下这个按键……” 魏承恭:“……” “……您听懂了吗?” 魏承恭听得有气无力:“是,我听懂了。” 他脸上的神色很古怪,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不过正沉浸于教授首长如何使用高级玩具的小战士没有发现。 接过对讲机,魏承恭看看旁边的小战士,摸不准要说的话要不要对他保密,想了想,还是走开几步,这才接通了跟总理的联系,“总理,你们这现炒现卖的动作够快啊。” “昨天晚上就说过了吧,现在最主要的,是消化掉你带来的这些东西,尽快形成战斗力。”总理笑答:“就像这个对讲机,不用让人来回跑传话,这就省了多少时间,多少事啊。好了,不多说闲话了,我这就让两队人去你那边搬东西,你指挥他们一下。” “两队人?”魏承恭有些纳闷,一吨多点儿的东西用得着两队人来运输吗?一队人都嫌多。 “一队是刚刚调给傅院长的医院护卫队,一队是新建立的特种部队……哦,如果有同志好奇,问起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你就说是从苏联……” “总理啊,我能不能说是从欧美带来的?”魏承恭对苏联可是一直都没什么好感,才不想让同志们对苏联增加好感,“或者干脆不解释。毕竟有些产品上的中文商标可不是贴纸,而是直接塑形出来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外国人的牌子,却又弄不掉。” 说到这里,魏承恭心中一动——看来应该把中国马列的“去苏联化”,“去马列国际化”工作提上议事日程了。 似乎总理也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倒是我们欠考虑了,某些事情现在确实应该开始布置了。” 魏承恭心中一阵激动:“总理你是说……” “有些话说不得,就先别说了。”党内第一腹黑兔笑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还要通知陈赓和傅医生——说起来,你带来的那些东西好是好,不过我估计没有几个人会用,小魏啊,你得教教大家……对了,冲着这份工作,挂个顾问的头衔儿怎么样?” “顾问?” “红军高新设备高级技术顾问。”总理临时给了个很正式的职务名。 “我只是觉得顾问这个头衔儿……好像是跟李德那家伙……”魏承恭苦着脸,“我可不想跟那个家伙扯上联系——半点都不想。” “……那你说,该起个什么名字呢?”总理倒也从善如流。 “这……”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却也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名头来,最后只能妥协,“好吧。”却又自嘲道:“真是想不到,我也有给人当上顾问的一天。” ———— 傅医生的医院离政保局不算太远,不过出乎魏承恭的意料,先来的却是特种部队。 仅仅过了十分钟,就看到一溜三百多人跑步开到了政保局前面。 “立定!向右转!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 整队完毕后,一个戴着眼镜的军官四面看了一下,小跑着来到魏承恭面前,“请问,您就是魏承恭顾问同志吧?” “啊,我就是魏承恭。请问您是……” 军官立正,举手敬礼:“报告!陈赓奉命率领中国工农红军中央直属特勤大队前来接受新武器装备,请顾问同志指示!” 看着给自己敬军礼的陈赓大将,魏承恭迟疑着回了一个军礼——他没有军职,理论上不该用军礼回礼的,不过当此形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一面又忍不住埋怨:“总理诶,您让大将军给我敬礼,也不怕我担不起啊。” “陈……将军,我只是个小辈,您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的。而且,我也不是军人,所以理论上我无权对你们发布命令。”说着话,把陈赓往院子里让:“同志们跟我来吧。” 三百多人要是呼啦啦一下涌进去,估计整个政保局就都得填满了。看着这明显不符合军队作风的做派,以及不过脑子的命令,陈大将也只能苦笑:看来老师(指总理。陈大将是黄埔一期,总理那时候是政治部主任)说得没错,在这位顾问同志面前,军规军纪要适当放宽松一些。招呼自己手下的兵:“高良,你带一中队一小队二小队跟我进来搬东西。” “是!”一个军官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带领二十多个战士鱼贯跟进了政保局。 ———— “发给我们的……就是这些东西?” 看着一地的靴子,望远镜(夜视镜),还以其他杂碎,高良掩饰不住的失望。 先前听说过来领装备的时候,这支中央直属的部队还以为是过来领枪(当时红军战士们的观念,装备=枪炮),一个个都兴奋不已,等到发现是这些“不打紧”的东西的时候,自然失望万分。 好吧,那个靴子还算有用,看上去很漂亮,似乎也很结实:那些望远镜就有些奇怪了,这东西不是应该发给一线的指挥员、侦查员使用吗?虽然这个新成立的特勤大队里面侦查员的比例特别高(侦查员是优先选拔对象),但也不至于两个人就拿一架望远镜吧? 还有那些个看不懂的零碎,打仗的时候能有什么用呢? “与其给这些不要紧的东西,还不如多给我们一些子弹呢。” “高良,你胡说什么呢!”陈大将训斥道:“这是顾问同志好不容易才突破封锁给我们送过来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呃……” “还不快给顾问同志道歉。” 不等高良过啦道歉,魏承恭急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不过,我们先把这些东西搬出去吧,不要挡着人家政保局的人工作。对了,这边这堆东西是医院的,反正东西也不多,干脆,你们也一并带走吧,给他们送过去。” 说着话,魏承恭指向那堆医药用品。 陈大将当然没有意见,依令而行。人多好办事,很快,一屋子的东西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钢管铁丝已经被刘帅拿走了,充气船被总司令拿走了,对讲机中继台被总理和主席拿走了大部分,现场留下了十多部。按魏承恭的想法,这东西应该给特种部队人手配一部,不过总理总司令他们觉得,一支营级部队——哪怕是特种部队——配备十来部已经很足够,甚至可以说奢侈)。 东西搬完,正要出发的时候,第二支队伍也赶到了。不知道总理是怎么跟傅医生说的,居然是傅医生亲自带了一个连过来接收物资。 傅医生跟陈大将认识,两人寒暄了两句,顺便陈大将把新来的顾问介绍给了傅医生。 “你就是魏同志啊。”傅医生对魏承恭就不像陈大将那样有些生硬。他非常热情,一上来就紧紧抓住魏承恭的手,“多谢,多谢你了。” “呃……”魏承恭感觉有些不自然,不过大约也知道傅医生为什么这么激动,急忙客气:“别,别这样,这都是我该做的。”转向陈大将:“陈将军,这次的新装备比较少见,你们这边和医院那边都是如此。我想先跟傅医生去医院,教他们把这次带来的医疗用品利用起来,你们那边就先放一放,你看怎么样?” “好的,没事,伤病员重要,顾问同志你尽管先去忙。”陈大将倒也不拖泥带水,带着自己的队伍,拿着一堆不打紧的东西走了。 ———— 这一天的工作,就是给傅连璋讲解自己这一次带来的医疗器械。 对于那些小巧的X光机,以及配套的制氧机,呼吸机等东西,傅医生一开始是抱着不信任的态度,毕竟这些东西与他认知中的医疗器械差得实在是太远。他之所以亲自带人过来接收物资,不是冲着仪器去的,而是冲着药物去的。上一次魏承恭给他带的消炎药,口服青霉素之类,疗效出奇的好。 等到亲身验证过这些仪器的效果之后,傅医生就不得不叹服了。东西虽然小巧,功能可是丝毫不打折扣,甚至还更为强大,尤其是那些一看就觉得高大上的操作系统, “如果没有看错,这些东西是长途行军中,用来建立野战医院使用的,对吧?”虽然叹服于这些东西功能的强大,不过傅医生也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当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把魏承恭拉到一边,小声打听:“魏同志,是不是我们要进行长途行军转移,才会配备这些东西?” 魏承恭倒是愣了一下:“傅医生你不知道吗?” 傅连璋摇摇头——不过不等魏承恭说什么,又急忙摆手:“我也是一时好奇,有些莽撞了,这些事本来不该问的。” 魏承恭迟疑着点点头,看来长征的事并没有通知到傅医生这里。 凭着刚才的问答,以及“临时购置”的这些野战医院仪器,傅医生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而战略转移毕竟不是个让人高兴的话题,气氛一时间不免有些沉闷。 “不说这个了。”傅医生转移了话题,“秋白同志早上送过来一些药,还有几页有关肺结核病症的诊断与治疗建议,也是魏同志你带来的吧?” “嗯。” “我倒是不知道肺结核已经可以治疗了,而且用的也是从来没有听过的药物,利福平异烟肼,还有你上次带来的那些内服的阿莫西林,外敷的云南白药……外面世界的医学水平,好像有了长足的进步啊。”傅医生说着话,轻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优秀的医生,进入根据地这个相对闭塞的地区,不能接触到医学发展的前沿,这在他是很痛苦的。 “没关系,我下次会给您带一些医学方面的资料过来的——保证是全世界医学最前沿的东西。” 傅医生愣了一下,失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当然能搞到也很好,我多谢你了。搞不到也没关系,我们红军目前缺的,是外伤药物,而不是那些治疗疑难杂症所需要的千年何首乌,人形带叶参什么的——对了,魏同志,你既然能搞到这些特效伤药,能不能帮忙搞一批麻药?目前军中的轻伤号治愈率很高,但是重伤号的治疗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首要环节就是出在麻醉上。” 魏承恭脸色顿时苦了下来。 傅医生注意到了:“很困难吗?” 魏承恭轻轻叹了口气。 傅连璋想了一下,又问道:“那……能搞到浓硫酸吗?” “浓硫酸?”魏承恭稍微愣了一下,疑惑道:“不知道,不过可以试一下……有什么用?” “有浓硫酸,加上酒精,可以尝试着做乙醚出来。” ———— 临走之际,魏承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向傅连璋道:“傅医生,我有一个有关医学方面的问题。” “哦,尽管讲。”傅医生倒是很好说话。 然而魏承恭却又忽然停口了,抬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好意思,我莽撞了,这个问题我要先去问问总……周副主席才行。” ———— 当天晚上,魏承恭就找到了总理。 “有什么事吗?” “总理,我想问问,傅院长应该还不知道我的来历,以及长征的事情吧?” “他不知道——怎么,你认为应该让他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估计要落到他肩头上。而如果他不了解我的来历,不能早作准备,临时突然压到他肩头上的话,我恐怕会出大乱子——说是一场浩劫也不为过。” “这么严重?” “暂时来说还没有问题,不过我们必须早做打算。”魏承恭道:“不知道总理你对于细菌的耐药性知道多少?” “耐药性?”总理愣了一下。 也难怪总理他会发愣,细菌耐药性要在人类大规模使用磺胺、青霉素之类人工合成药物,然后发现这些药物疗效越来越差之后,才会有初步的察觉,至于系统的研究就更靠后了。 而现在,磺胺类的药物还只存在于德国法国的实验室中(1935年,德国生物化学家格哈特·杜马克才公布了有关磺胺类药物杀菌效果的发现,之后才有了工业化生产),至于青霉素……不多说了吧。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人类使用药物来杀灭细菌,然后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细菌们不堪忍受我们人类的压迫,奋起反抗;而他们的反抗方式,就是让自己进化,进化得不怕我们使用的药物;这样进化后的、不怕药物的细菌,我们就称它们对某种药物有了‘耐药性’。” 总理点头,失笑——点头是示意明白了,失笑则是因为魏承恭的说法。 “这个过程是反复进行的。当我们人类发现某种药物对细菌无效后,我们就开发出更新的药物,而细菌在我们使用新药物之后,又继续进化……”魏承恭说着话,还伸出两手比划:左手把右手压下去,然后右手又把左手压下去,在然后左手压右手,右手压左手……好吧,当了几天教师,这货的说明能力倒是见长。 “磺胺,青霉素,链霉素,土霉素……一代代杀菌药物不断被开发出来,到了我们那会儿,别说是药物,就是一般的香皂肥皂洗衣液,也要标榜自己有杀菌效果——可以说,我们在不断地使用高新技术以及先进武器发动对细菌的围剿。” 总理哭笑不得——这是把细菌比作我们红军吗?还是说把我们红军比作细菌:“然后呢,细菌就像我们的红军一样,在你们一次次的围剿之下,顽强地生存了下来,还建立了根据地?” “问题是在这不断的斗争之中,细菌也在不断地进化。相比于这时代的细菌,我们那时候的细菌可谓久经考验,经过种种抗生素,灭菌剂,消毒剂的考验,依然能够存留下来的细菌,您可以想象一下,有多厉害。” 总理点头,道:“就好像你们那时候的军队跟现在我们的红军一样,没有可比性,是吧——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你来回于两个时空,会把你们那个时代的超级病原菌带到这个时代来?而这些病原菌一旦繁衍开来,其战斗力不是这个时代的病原菌能够比拟的,是吧?” 魏承恭点点头,道:“暂时来说,我还不能携带活物穿越,所谓活物包括细菌,所以还不用考虑这个问题。等到我能够携带生物穿越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不能不考虑了……我记得有个西班牙大流感,据说病死的人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打死的人还多。” “嗯,那是十多年前,世界大战快要结束时候的事情。”作为亲身经历者,总理点头道:“死了多少人我不清楚,反正那时候报纸上都是这方面的消息。当时我刚从日本回国,在天津地区组织觉悟社。还记得那个时候城里人很恐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防病治病办法流传。有一家人,夫妻两个分别听了两个小道消息,一个说要保持空气流通,这样可以把屋子里的病原菌释放到外面,一个说不能见风,这样可以防止外邪内侵,结果夫妻两个吵到差点离婚。” “确实不能掉以轻心。”总理沉思了一会儿,道,“不过,是否扩大知情人范围,这个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决定的……这样吧,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够带人穿越?” “不是很清楚。不过,总要来回一二十次以上吧。”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比较充足的时间来计划这件事——等下一次政治局开会的时候,我会把这件事提出来,交给大家审议。” ———— 刚要离去,魏承恭却又想起一件事来。 “怎么回事?” “事情多,给忘了,其实一开始就该跟您说的。”魏承恭道:“总理,我想出来两个办法,不敢说能解救根据地的群众,不过我想,应该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点儿作用。” “哦?”总理诧异了,这孩子居然真的想出办法来了? 而且还一想就是两个? “说来听听。” “我们不可能去找蒋介石要求他改变命令,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说实话,魏承恭真的动过这个念头,自己直接去找蒋介石,告诉他内战的结果(只告诉结果,不告诉过程),希望他能回心转意。不过转念就把这想法枪毙了——估计就算自己把他带来现代社会,让他亲眼目睹历史审判的最后结果,他回去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估计就是变本加厉地围剿红军。 “不能在领导者身上做文章,那就只能在执行者身上做文章了,这个倒是不难。” 总理没有插话,看着魏承恭,眼睛发亮。 “想要让某个人按照我们的意志行事,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办法,一是威逼,一是利诱——蒋介石其实也是这么干的。” 总理点头,却又皱眉道:“威逼需要‘力’,利诱需要‘钱’,这两者我们跟蒋介石比起来,都不占优势的。” “不!这两方面我们都能设法占有优势。”魏承恭摇摇头,“威逼需要‘力’,利诱需要‘钱’,这两方面我们确实都不如蒋介石。但是,威逼的极致无非是伤身伤命,这一点蒋介石能做到,我们也能做到,换句话说,我们跟蒋介石具有同等的威慑力。” “你的意思是……暗杀?”总理皱眉。 在我党的历史上,对了对叛徒之外,对于敌方的暗杀行动一直保持得很克制。真要是放手发动暗杀,以马列地下党的能力,白党那些高级将领估计没几个能活得下来。不说别的,如果蒋介石和主席易地而处,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命令郭汝瑰、熊向晖等人设法暗杀主席。 “在根据地保留一只足够战斗力的小部队——比如新组建的那支特种部队——专门击杀民愤极大的敌方指挥官,重要的是要造成影响,言明是因为他们残害根据地民众才会招致报复,警告他们做事不要太过分,营造红色恐怖的气氛。这样一来,当他们在彻底消灭这支小部队,解除后顾之忧之前,就不敢做得太过分。”魏承恭说到这里,笑了笑:“据说这个办法在抗日战争时候的沦陷区很好用。我们派出敌后武工队,击杀那些死心塌地给日本人当走狗的汉奸卖国贼,威慑那些被迫投敌摇摆不定的伪军,警告他们不要把事情做绝了。以至于伪军们后来赌咒发誓都用武工队,比如‘我要是骗了你,就让我明天出门遇到武工队’。” “你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拼命武装那支特种部队?”总理点点头:“这所谓特种作战其实也不过是我们正在用的游击战的加强,这是我们一直在用的办法。而且,我们也正打算这么做。” 魏承恭愣了一下:“您说的是项书记和陈帅?” 总理点点头:“不止是他们两个——既然红七军团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那么我们打算把粟、寻两位同志也留下来。” “靠!”魏承恭只能吐出这一个字,“特种部队加上陈粟……还真是留下了不得了的精兵强将啊。” ———— “这是威逼,还有利诱呢?” “利诱一般来说,是靠钱——当然也不一定只靠钱,比如有的人喜欢名人字画,有的人喜欢珍奇古玩,不过这些东西要靠钱来换,归根结底还是靠钱——我们不可能跟蒋介石比钱多,所以我们只能靠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你是说?你从未来带来的东西,不太好吧,有可能暴露你。”总理皱眉道。 魏承恭摇头:“有一样东西是不会暴露的,总理你说肺结核在这个时代还是绝症,但是我们这里已经有了特效药……只要把药片碾成粉,就不会暴露了。” “这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利诱了……”总理眼睛一亮,“威逼的极致是伤身,利诱的极致就是救命,这方面我们倒是可以做得比蒋介石更好。” 旋即又皱眉,“威逼还好办,来去不留人。利诱的话,不可避免地要派人去跟敌人接触,这样有可能会被敌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抓起来——也罢,不能因噎废食,只要注意操作,应该能够减小同志们的伤亡。再说,”总理停顿了一下,慨然道:“我们马列党人,不能让老百姓吃亏。” “另外,我还有个建议。”魏承恭又道:“我今天去医院了,看到你们之前用的X光机,非常大的机器,带着行军应该不方便吧?” 总理点点头。 “那……走的时候打算怎么处理呢?” “炸掉。印钞机,缝纫机等等机器也照此办理。总之,不能留给敌人。” 魏承恭沉默了一会儿,道:“总理,我觉得,我们可以靠着这些东西,让一些人打入白党内部,也可以作为条件跟敌人展开一些小谈判。” 总理愣了一下:“你是说……” “我们要在这里留一支作为威慑的小部队,对吧?当这支小部队开始展现自己的存在之后,敌人肯定会发动反扑。如果他们一无所得,势必会恼羞成怒,把气出在老百姓身上。但如果这个时候,他们立下了大功,比如破获了我们红军的地下医院,地下被服厂,军工厂什么的……” “好!”总理一拍大腿,“把这些我们不要的坛坛罐罐扔给敌人,成全他们的功劳,根据地的老百姓或许可以少受些苦——这也是一种利诱,诱之以名,诱之以功。我们还能借机在敌人身边多安几颗钉子。” 却又叹了口气:“未免有资敌之嫌了。” “这点东西就算给了蒋介石,也无非是让我们两边的力量对比从1比100变为1比101,作用有限,但却有可能救下很多我们的基本群众。”魏承恭不满了,“总理,你该不会分不清这中间孰轻孰重吧。” 总理一怔,失笑:“小魏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执行这种任务的人,是在资敌,不可避免地要背上叛徒的罪名,这可比一般的潜伏还要难——好吧,”说到这里,他慨然道:“这还只是小事,关键是,这样的计策,在某些‘阶级立场坚定’的同志看来,恐怕是大逆不道。” 魏承恭一怔,沉默,从毛熊到兔子,从建党建国,到后来改革开放,保持这种观点的人可绝对不是个别现象。 特别是在现在,中国马列党还没有摆脱马列国际影响的时候。 “罢了,终归是条路子,那时候估计那些人对根据地也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了,至于同志们的名誉——到时候就由我把责任背起来好了。” 抬起头来,向魏承恭郑重地说道:“小魏,谢谢你。” ———— 医院的事情交代完毕,第二天,魏承恭来到了特勤大队。 估计陈大将昨天回来后就没少琢磨那些东西的用处,而且看起来很是琢磨出些名堂来——虽然这些名堂不一定对。 “顾问同志,听说那些东西都是你带来的?”看到魏承恭过来,陈大将抛下训练中的部队,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倒是没有,这鞋子穿着走长路舒服,这衣服更是耐磨(陈大将没能发现防刺服的真正作用——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想象的),只是,不够多啊。”陈大将有些纳闷,“我知道我们特勤大队是全军精选出来的,可是那些东西,友邻部队都没有的时候,我们就用上了,说实话,穿得心里不踏实啊。而且,就算在我们特勤大队里,也不够分的——所以现在都没有分下去。” “鞋子走路舒服?衣服耐磨?”魏承恭有些纳闷了:“陈将军,你该不会是拿那身衣服鞋子当成训练服来用了吧?” “难道不是?” 魏承恭无语:“陈将军,鞋子就算了,那衣服可是地道的作战用品——我估计你还没完全搞明白昨天给你们那些东西的用途,这样吧,您把那些东西拿一套出来。” 说着话虚荣心作祟,“要不,您把战士们集结起来一下,大家必须要知道自己都装备了什么,临战的时候,才能把这些东西的用处发挥出来。” 接下来,就是魏承恭的装备展示秀了。 “同志们……” 昨天见到特勤大队的时候魏承恭主要是跟陈大将对话,还没有发觉,等到今天正式面对这支部队的时候,魏承恭就发现不对了。特勤大队是全军精选出来的战士组成,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哪一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这样的人平时要找一个都难,现在一下子出来三百多,而且是齐刷刷,严整整地排成队列,那一股肃杀之气不说直冲霄汉,起码像魏承恭这样和平时代出来的人是受不了的。 于是魏承恭在说了三个字以后,就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恍惚间有些理解30多年后,尼克松阅兵时候为什么会心情异常了,同时心里也自我解嘲——人家世界第一大国的总统都受不了,何况自己这样一个小年轻儿? 看魏承恭好像有些不习惯,陈大将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不过很快就隐去了,上前两步:“全体都有,坐下!” 魏承恭嘘了一口气。部队席地而坐之后,杀气就没有那么重了。而且他也是上过讲台,还跟主席总理这些人面对面对话过的人,心理素质虽然比不了尼克松,比一般人还是要强得多。镇定了一下情绪,吞了两口口水,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就缓解了不少。 “今天我是来给大家讲一些你们昨天领到的新装备,顺便给大家上一堂前沿科技课。”说着话,魏承恭走到一个战士面前,“能借你的刺刀用一下吗?” 这个战士看了看陈大将,大将点头同意,战士这才抽出自己的刺刀,交到了魏承恭手里。 拿着枪刺,魏承恭来到训练场边上,这里早已摆好了几张桌子,桌子上一溜排好了十件放刺服。魏承恭看着大家笑了笑,忽然出手,狠狠一刀扎向衣服。 “咚”的一声响,整个桌子都抖了起来,桌子上放的其他小零碎也跳了一下,显示魏承恭用力之大。魏承恭绝不稍停,提刀,扎向第二件衣服,第三件,第四件…… 看到顾问同志忽然发疯,战士们暗叫可惜。衣服再结实也是衣服,不是钢丝,像这样胡来,岂不是把好好的衣服都扎坏了?退一步来说,如果衣服真是钢丝做的,那刺刀岂不是要被硌坏了? 陈大将在一边看得若有所思,难道,这些衣服…… “好了,请几位同志上来检查!”魏承恭看看陈大将,“干脆,大家都上来检查一下吧。”说着话,退开两步。 刚一说完,陈大将大步流星跑了上来,逐次检查了十件衣服,又检查了衣服下的桌子…… “这,这衣服……刀枪不入?”现在陈大将说起话来,就像刚才的魏承恭一样,口干舌燥。 “所以,这不是训练用品,这是作战用品。”魏承恭笑笑,心里一阵得意——让你用杀气来吓唬我? …… ———— (昨天头痛,睡了一天——看我另一本书的朋友都知道,这是地效的老毛病了,地效也没办法 另外,今天看《历史参照系》(一直关注人家是怎么写西安事变的),看到人家推荐墨教主《千本樱》,一时好奇去看了一下……跪了,五体投地了……orz……没看过的赶紧) 详细介绍了防刺服后,魏承恭拿起夜视镜,陈大将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一次带来的东西,这玩意儿是看起来最高级的,但是他拿着鼓捣了好久,也看不出来这种古怪的望远镜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要在夜里才能用……”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大家都知道猫吧?” 众人面面相觑,猫大家当然都是见过的。 “猫能在夜里抓老鼠,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它有一双能在夜里,在我们人都看不见东西的情况下,仍然能看清楚东西的眼睛。而这个……”说着话,一扬手里的夜视镜,“就是能让大家能够像猫一样,在夜里也能看见东西——现在当然无法展示给大家看。所以我这里只能把用法教给大家……” 虽然对于顾问同志说的,让大家生一双猫眼感到不可思议;不过跟刚刚展示的防刺服比起来,这东西就不那么让人意外了。有个战士还打趣:“穿上乌龟壳子,又要长一双夜猫眼子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还要插一双翅膀?我们的任务,是不是直飞南京城,活捉蒋介石啊?” 因为这个战士的打趣,以后防刺服和夜视镜在根据地里,就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有了别名:乌龟衣服,夜猫子镜。 陈大将没有拦这个战士——其实他也有些纳闷:难道真的是要执行这样一举扭转乾坤的任务吗? 魏承恭笑笑,点点头:“实话说,要让人飞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下面的战士们立刻开了锅。 “不过,要让大家失望了,那些东西暂时还运不过来,所以蒋介石也只好让他多逍遥几年了……” 这个战士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启发了魏承恭——也许,真的能想办法活捉蒋介石也说不定呢。比如在二渡赤水,兵临贵阳的时候,派遣这支特种部队隐蔽快速行军,抢在孙度之前赶到贵阳,把那家伙一举拿下…… 好吧,现在不是想这些没影儿的事儿的时候。“同志们,我知道大家都是全军精选出来的尖子,一对一对抗白党一个营不在话下……现在我想问问大家,有了这些东西。大家觉得,能对抗多少白匪军?” “顾问同志,纠正你一下,我们特勤大队一对一要对抗的,不是白军一个营,而是一个团。”又有一个刺头兵(某种意义上,全队都是刺头兵^-^)说话了,一边说一边还扬起拳头:“您带来的这些东西确实很好用,不过用处比较单一,比如那个乌龟衣服就只有白刃战的时候才有用。夜猫子镜也只有在晚上用——如果那东西真像您说的那样好的话。” 这战士说话很有条理啊,这在半文盲居多的红军中(虽然根据地在教育上下了大力气,但毕竟底子太差,条件也太差,红军还远远说不上脱盲)可是非常少见的。陈大将立刻就注意到了,手一指:“你,起立,报名。” 魏承恭还以为陈大将要处罚他,正想要劝阻,就看那战士“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中国工农红军军委直属特勤大队二中队二小队战士崔小二,向队长报到,请指示。” “崔小二?” 陈大将点点头,把这个名字和番号记了下来——倒也好记,三个二么。 “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吗?”魏承恭好奇了:就算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二”有了奇怪的含义,也不应该叫“小二”这个名字啊。 “报告顾问同志。”崔小二敬礼:“我本来叫‘崔少二’。我生那年,我爹借了地主韩老三一百斤苞米给我妈坐月子,结果一百斤粮食扛到家里头,发现少了二十斤。” 说到这里,崔小二哭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我爹去韩老三家讲理,结果韩老三他不承认不说,还放狗把我爹给咬了,我爹回来不久就发了狗疯。我二叔气不过,转天把那条狗给打死了,结果韩老三逼着我二叔给他家的狗买棺材披麻戴孝出殡。我二叔不服,到县里打官司,县太爷偏着韩老三家,不单让我二叔披麻戴孝不说,还要把我家的六分地拿出来做狗坟地……”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又抹了把眼泪,擤了一把鼻涕,这才又接续道:“我二叔性子大,受不了这个气,跑了。韩老三就逼着我娘给他家的狗出殡,可怜我娘那个时候还在坐月子啊……为了让我记住这个事,我娘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后来叫着叫着,就叫成‘崔小二’了。” 魏承恭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听到这些事,他拼命咬住下唇,这才没有哭出声来。 “等到后来红军打过来了,抄地主家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杆秤做了假。他那个秤砣是空心的。他在收租子的时候,把秤砣灌上铜砂,一百斤就要多出来二十斤;他往外借粮食的时候,把秤砣倒空了,一百斤就少了二十斤。这一进一出,就是四十斤的分量。邻居二大伯气得,当时就把那杆秤给撅了。” 场面一时有些静,只有崔少二低低的哭泣声。良久,陈大将缓缓走上前来,沉声道:“同志们,崔少二同志的遭遇,在我们这个队伍里,绝对不是个别的现象,我相信,这样的血泪史,我们这支部队里,人人都有。一条狗容易杀,一杆秤容易撅,一个地主也容易打倒;可是,杀了一条狗,地主可以再养十条,撅了一杆秤,地主可以再做十杆,打倒一个地主,全中国还有千千万万这样的地主。他们还是会继续欺压我们劳苦大众,这样的事情,还是会不断上演。” 停顿了一下,陈大将高声道:“所以,想要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都不再过这样的生活,不再有‘崔少二’这样的名字,我们就必须把整个地主阶级都打倒。这很难,非常难,地主们不单有钱、有权,还有枪,有帝国主义的支持。同志们,告诉我,你们有信心打倒所有的地主,推翻旧中国,打倒旧世界吗?” “有!!!”震天动地的齐声大吼。 “为什么有信心?”陈大将又问道。 这个问题,就没几个战士能答出来了。 而陈大将也没有指望战士们能答上来,他自己给出了答案:“没错,我们有信心。地主们有钱有权有枪,还有帝国主义的支持——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现在很困难的原因——但是,我们必将获得最后的胜利,因为,我们有地主们没有的东西,我们有全国老百姓的支持,我们有全天下劳苦大众的支持。” 可能是觉得光是这样说教有些干瘪,没有说服力,陈大将站到了战士们中间:“我们中国就像是一间破破烂烂的老房子,早就该拆了,然后建一间新的,更好的房子。可是这间房子是地主老财们的,他们不愿意把这间房子拆掉。老百姓们呢?就像是干柴禾,已经堆满了这间老房子,而地主们呢,他们做的这些事,就是在给这些柴禾上面浇油。我们马列党,我们红军就像是火种,一旦落在这些干柴禾中间,就必然会引发冲天的大火,把这间地主老财们的破房子烧得干干净净,之后,我们会在这片土地上建设一个更好的新中国!” ———— 魏承恭本来是想要借展示装备的机会,给战士们灌输一点现代科技知识的,没想到就在即将引入课程的时候,被一个战士的名字引到了沟里,好好的一节“自然”课,变成了“思想品德”,对此,魏承恭也只能无奈。 这个年代,这样的教育素材太多了。魏承恭意识到,或许,自己以后的授课都不会太顺利。 讲完乌龟衣服和夜猫子镜,剩下的东西就没什么好讲了。而且魏承恭拿起压缩干粮这东西之后,忽然感到有点犯难——在很长时间里,红军战士们都处于饱一餐饿一餐的境地,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随身的装备中有食物,这些东西会不会被当成零食在平常的生活训练中就被吃掉,然后到了关键时刻反而没得吃了? 倒不是说不相信红军战士们的纪律性,关键是这是在特种部队,这支部队的训练量要超出一般的战士们……想到这里,魏承恭忽然有些警醒。 对啊,这是特种部队,如果不保证他们的营养供给,而又展开大运动量的训练的话,那无异于是在让战士们透支生命——那是在谋杀。 于是魏承恭把手里的干粮又缓缓放下了。转向陈大将:“陈将军,接下来这些东西,恐怕我只能单独跟你说明了。” “高良!” “到!” “今天的训练,由你负责,这里的东西,也由你(本来想要说由你分配的,后来想了想,又改口了)……先收起来。” “是!” 随后,陈大将便拿上了两三件样品跟顾问同志去到了队部。很快,陈大将军搞清楚了这些东西的来历,然后就做出了合适的决定:所有的物品,包括那双看起来很结实,很洋气的靴子,都作为作战物资保存。所谓作战物资,那就是说,在不作战的时候,是不会拿出来用的。 此外,陈大将还把三角巾等物都搜了出来,命令战士们送到医院去。 “这东西不该送给我们,战场救护什么的,确实很重要,但是对于我们红军来说,考虑这个还为时过早。” ———— 医院和特种部队两边的事情搞定,接下来,就轮到兵工厂了。 其实兵工厂的事情,魏承恭完全不懂,即使是提供了无后坐力炮构图,他对于这种炮,依然是一无所知。 他本就不是学工业的,更别说军工了。 之所以会叫他,是因为那台平板——自从前天晚上之后,这东西就一直都在刘帅那里。除了在上面仔细寻找无后坐力炮的资料之外,刘帅还在复原里面的地图。 不用说,操纵得非常笨拙,这才想要找“大专家”帮助。 “这种炮结构很简单,说得不客气点,这个炮筒子无非是为飞行出去的炮弹提供一个较为稳定可靠的弹道而已,随便拿根钢管子都行——当然,要无缝钢管。参谋长你这次带来的那种钢管就很好,非常好。”魏承恭跑过去的时候,老吴也在,正在跟刘帅研究:“真正麻烦的是炮弹。我们没有钻床,这种多孔的发射药筒只能是靠着锉刀和扯钻来做,实在是很难做出来——这还幸好是我们自己生产的铁壳不够硬(红军在距瑞金30多公里的长汀县有一个濯田炼铁厂,日产量约3000斤),要不然做起来更麻烦。按现有的‘生产能力’,我们一个星期做不了多少,慢也就算了,关键是对工具的消耗也非常大,我觉得,价值恐怕不大。” “这样啊……”刘帅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那么现在做出样品来了吗?” “做出两个来了。” “这么慢?” “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要不是有了电灯(兵工厂不许见明火,所谓有了电灯云云,无非是分配到了几部台灯而已),夜里也能开工,否则时间还得往后推。” 魏承恭正好在这个时候进来。看到他进来,刘帅急忙起身:“顾问同志,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无后坐力炮的事。” 除了刘帅,屋子里还坐了一个人,这应该就是官田兵工厂的负责人吴汉杰了。 吴汉杰看看魏承恭(魏承恭的来历没有通知到他这一级),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顾问——不过既然是刘帅让他来开这个小会,估计跟军工相关,而这个小同志看起来是个大学生的样子。吴汉杰心里顿时就高兴起来:自己手下大约会多一个可用之材了。 “炮弹弹壳的问题是我思虑不周,等我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们定制一批弹体——不过我担心,我们有合适的发射药吗?那个东西我可买不到。” “你就是能买到,我们也不会让你买的。爆炸物这个东西,还是越少接触越好,再说,这是个消耗品,就凭你一个月两吨的运输量,还不够一场仗用的。”刘帅笑笑,“倒是这种炮弹发射药筒……” 说着话,点开平板上的电脑示意图,指着其中一种无后坐力炮弹说道:“……不妨带一点。这东西看起来可以做成跟弹头分离的。” “您是说,想要把这个发射药筒循环使用?” 刘帅点点头:“至于你刚才说的发射药的问题,只能用黑火药了。性能肯定会大打折扣,具体会折扣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实际情况了——如果威力不够理想,就只能加长药筒,加大装药量,或者,把原装炮弹的装药转移过来使用。” 魏承恭点点头,说到这里,这才想起来,问道:“刘帅,您叫我来做什么?” “啊,是这样,这个什么平板电脑……” (今天就到这里了,肯定不够2000,不过到这里为止,长征前的根据地实在已经没什么好写的了。换句话说,接下来时间会快进。 另外,今天查了一下万年历,这才发现,两天之前是地效的生日) ———— (今天会一下子跳过五个月的时间,够快了吧^-^) 从5月13日,魏承恭第四次来到根据地(第三次携带物资,第一次没有带物资),到9月30日第十四次来到根据地为止。魏承恭一共为根据地带来了12.76吨物资,具体如下。 5月13日,第四次运输。60*4无缝合金钢管50根(每根长1.5米,做迫击炮用,总重量约158公斤),76*4.5无缝合金钢管20根(每根长1.2米,做无后坐力炮使用,重量约179公斤),60*4无缝钻孔合金钢管300根(每根长20公分,尾端五公分部收拢成锥型,在管子上钻出六列,总共21个直径一厘米的眼子(一列4个,一列3个,间杂排列),做无后坐力炮弹发射药筒,当然所有的金属加工尽可能在现代完成,总重量合计约300公斤),5号圆丝1000米(担心8号圆丝强度不够,换成五号圆丝了——后来发现没有必要,迫击炮的膛压很低,而无后坐力炮更是几乎没有膛压,现在一般的民用无缝钢管的抗拉强度,屈服强度都远远超过这个标准,缠上铁丝后反而影响散热。于是又把缠上了铁丝的自产迫击炮上面的铁丝都拆了下来做他用。总重量约180公斤)。 其它金属零件(主要是无后坐力炮的喇叭炮尾)约200公斤,以及两种炮都用得上的三脚架。 以上总计就把1.16吨的运输吨位差不多用完了,不过倒是做出来49门60迫击炮(弄坏了一根管子),以及18门(弄坏了两根炮管——这毕竟是一种大家都没见过的炮,只付出这么点儿代价就试制成功,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无后坐力炮。剩下一百公斤左右的重量几乎全部用来装运药品。 魏承恭弄到了一些青霉素针剂,量不大。而链霉素就始终没有弄到。至于说弄到这些东西的方法…… 5月27日,第五次运输。携带的金属物品与上一次几乎完全一致。这时候发现自制的炮有一种问题:散热不好,对于强度倒是没有影响,关键是连续使用后易变形——这个经验教训是付出了十二门自制迫击炮因变形而无法使用才换来的。为此魏承恭还受到了质疑,以为他是故意买次品来糊弄人,好在这家伙带来的药品疗效依然好得不像话(连磺胺都没有的时代,可想而知这些药物有多好用了),才没有受到进一步的怀疑。后来还是刘帅检查了自制炮的问题之后,又做了连续发射实验(为此又弄坏了两门炮),这才找出来问题所在,同时还发现大炮缠铁丝完全没必要。 之后,在刘帅主持下,红军制定了新的炮兵条例,主要修改的内容,就在于防止迫击炮过热(无后坐力炮这个问题倒是不突出)。 这件事给魏承恭提了醒,这之后他买物资回来的时候,会把详细账目,以及发票等等交给总理——虽然总理和主席等人都一再表示,这个没有必要。 此外,药品一直处于紧缺状态——红军自用倒是基本够用了。不过因为和陈济棠搭上了线,根据地出产的优质消炎药倍受陈军的欢迎,红军在保留一定存量的前提下,开始以药品换军火——主要是高射机枪和炸药。之前,从陈济棠那里换来的二十挺高射机枪发挥了作用(陈济棠所在广东经济较好,因此陈军的装备很不错。其空军有130余架飞机,实力与中央军相当;海军有30余艘舰艇,排名全国第二。其治下广东石井兵工厂月产量能达到:79步枪1000余支,重机枪6-18挺,迫击炮6-18尊,捷克式轻机枪60挺,手榴弹2.1万枚79步、机枪子弹210万发,炮弹1200发。其生产的步枪,据说精度超过了汉阳兵工厂甚至是巩县兵工厂生产的中正式步枪。即使如此,陈济棠依然花了相当资金外购武器)打下了白党两架飞机。 6月10日和6月24日的两次运输,运送物品跟前两次并无二致。对于被白党的炮火炸怕了的兔子们来说,有了如此方便的大炮(实行新的炮兵条例后,迫击炮的损坏率降低到了一个比较正常的程度。而无后坐力炮对于缺乏攻坚力量的红军而言,更是异常有用。前线指战员们把这种很方便的炮称为“游击炮”和“单兵炮”,冲着这两个爱称,就知道这种炮很受欢迎了)来源,怎么能不充分利用起来? 大量迫击炮(前后四次,魏承恭共运来了200根60钢管,80根76钢管,红军的几个军团都用这些东西编制了军团直属的炮队)的装备使用,让红军在局部战场营连一级的步兵支援火力上,史无前例地超过了白军——好吧,这事甚至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跟敌人拼火力的想法一度有所抬头。 这中间出了点儿小插曲:6月17日魏承恭返回未来的当口,看到总理交给他的物资清单上居然出现了营养品。 刚一看到这个要求时,魏承恭虽然诧异,倒还不是很意外。根据地的人普遍处于营养不良状态,给一些重伤员还有中央领导人的妻子儿女带一点营养品倒也不算很出格(而且清单上要求的量也不大)——虽然主席总理总司令等领导同志之前都没有做这样的要求。 等到看到物资清单上还有杜松子酒的要求之后,魏承恭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时他就炸刺了,要不是总理等人拦着,他能冲到李德的宿舍跟那家伙打一架——虽然他很有可能不是李德的对手。 7月8日,第八次运输。60钢管的量加了一倍,76钢管和铁丝暂时不要了(铁丝暂时是用不上了。无后坐力炮的主要作用是进攻时直射拔除火力点,以及防御时摧毁敌人的装甲目标。江西是山地,白党的装甲部队用处不大,量也不多;至于说进攻……在总的战略是步步后撤,争取准备时间的前提下,进攻作战实在是不多。就算某支部队偶尔发动战术进攻,一个尖刀连有几门炮也足够用了,没必要装备很多)。到此为止,炮兵的力量基本饱和,(再增加炮兵力量不是不可以,但是对战斗力的提高效果就不是很明显了。当一个团里面没有炮的时候给他十门炮,那么这十门炮的战斗力相当于500步兵;当再给这个团十门炮的时候,这十门炮的战斗力估计就只相当于300步兵了;如果这个团本来有100门炮,这时候估计他宁肯要步兵也不要炮了。而且,红军当时也供应不起更多的炮弹了)所以运输侧重点转向步兵装备。 具体来说,就是防刺服。 这东西效果非常好。红军当时缺乏弹药(在有了陈济棠的药品-军火贸易后,有所改善),主要战术就是用优势兵力把敌人包围起来,然后冲到敌人混乱的阵形中,充分发挥人多的优势,依靠白刃战来消灭敌人。白刃战这种战斗方式,红军对白军一直都占有优势,但白党那边的部队只要能鼓起勇气,两边的伤亡基本是一比一(日军那种白刃专精的部队除外——其实就算加上这样白刃专精的部队,伤亡比也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八路军确实需要三个老兵才能抗衡一个鬼子兵。但是论及白刃战的总体伤亡比,差距就不那么大了)。 有了防刺服这东西以后,这种给红军造成很大伤亡的战斗方式立刻变得一面倒。之前只有100件防刺服,分配给特种部队使用,后来大家一想,觉得这东西特勤大队不用的时候,也不该放着发霉,于是又改成谁参战谁用——这样每次战斗都能靠这东西减低伤亡不是? 彭帅的红三军团之前在战斗中用了一次防刺服,之后彭帅死活不想把这衣服还给陈大将,用他的话说,“早知道有这东西,我就不急着要炮了(魏承恭第一次带防刺服过来的时候,彭帅不在场,后来也没人跟他说起这事)。一门迫击炮二十公斤,顶十件……好吧,顶五件这个衣服;一件这衣服每次战斗就算能救下我两个兵的命(具体怎么个算法,大家自己想^-^),二十门炮击炮就能换一百件这衣服。一场仗下来,这一百件乌龟衣服就能让我们少死两百个人,两百个人啊,快要够一个营了——我的军团直属炮团给你二十门炮,这衣服就留给我了。” 陈大将苦笑不得——我的特勤大队要你的迫击炮干什么?但是他拿无赖的彭帅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还是总司令出面,这才把想要把衣服扣下来——至少扣一半下来的彭帅给说通了。 也因此,中革军委开始计划大量装备这东西,计划在红一、三、五、八、九(红七军团没有组建)五个主力军团里,每个军团至少分配500件,由各个军团自己决定如何使用;特勤大队人手一件,中央警卫部队装备200件。 此外,魏承恭还真的带了一点营养品过来:维生素片,钙片(这个其实没什么必要,根据地人民普遍食盐摄入不足,钙流失水平远远低于正常水平),你李德再是怎么没脸没皮,也不至于抢这东西吃吧。 7月22日,第九次运输。这一次,几乎只带了防刺服和药品。彭总专程跑到瑞金,把魏承恭这一次带过来的防刺服(500套)全都截了下来——不过最后只带走了200件,原因很简单,特勤大队那边要优先装备(之前已经损坏了一部分)。 8月5日,8月19日。第十,十一次运输。这两次运输都是以防刺服为主,药品为辅,不过药品的比重在加大。特别是利福平。早在六七月份,陈济棠确认两种药物确实能治疗结核病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这中间巨大的机会,立刻全力开动宣传机器。 一时之间他在世界上名声大噪,再加上磺胺类药物的大量使用,中国广东省似乎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国际医学的前沿阵地。很快,结核病特效药之一的异烟肼就被外界掌握(异烟肼在1912年就已经出现了,不过在长达40年的时间里,没有发现这种东西的药用价值);但是利福平暂时还是“广东特产”。陈济棠挣足了面子(列强都跑来自己治下“交流”国际前沿医学,多有面子),赚够了里子(“广东特产”价格不菲,而且因为是“新药”,产量不大,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为此,陈济棠淘了不少蒋介石都眼红的好东西)。当然也要给红军足够的回报,军火对药品的交换比一再降低,已经到了一吨炸药换十公斤利福平,或者三十公斤消炎药的程度。 进入9月份以后,防刺服的运输暂停,转而运输了450艘充气船——其实在长征史上,红军在湘江上是成功地搭建了浮桥的,之所以伤亡那么大,关键还是中央纵队行动缓慢。现在中央纵队一开始就是轻装,应该不存在无法过江这个问题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总司令他们还是把这东西准备好了。 ———— 10月7日,又到了离别的时候。 一直到下午,魏承恭才带着一个班的战士从长汀赶回根据地。要说明一下,这一个班的战士并不是保护魏承恭的,魏承恭确实已经配有警卫员,但也仅仅是配了两个(已经足够,或者说超标了。主席、总理在陕北、在西柏坡的时候,身边的警卫员一般也只有一两个,说是警卫员不如说是勤务兵。对比之下,蒋介石身边的警卫部队是一个营的编制——仅仅是这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气度气概,蒋介石就被主席他们甩了几条街)。这一个班的战士更主要的任务,是“保护珍贵的宣传器材”诸如电脑,投影仪,手提发电机等设备。 从六七月份开始,魏承恭就接到了一个任务:带上这十多个战士,还有那些播映器材,给乡亲们“送文化下乡”。 所播放的内容主要是日军的种种罪行——不用说,这是在为战略转移作舆论准备,为的是走的时候,能给根据地的人们一个交代。 而魏承恭也非常乐意于这个工作。 效果非常好。其实早在两三年前,9·18之际,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就在根据地中大力宣传日本帝国主义的凶狠残暴,然而一来中共此时掌握的材料远没有后世归纳总结的那么详实,二来光是靠嘴上的空口白话,哪里比得上图像视频来得直观真实? 稍微有些麻烦的是,虽然是在根据地里,依然有很多群众不明白电影是一种什么东西,所以有的时候还要先给这些人说明一下电影是什么——在这一方面,魏承恭这个现代人跟那些根据地土生土长的干部比起来,丝毫没有优势。 遇到这种时候要多费一点周章。一般的做法是先播放一些比较轻松的故事片,比如剪辑过的《小兵张嘎》,《鸡毛信》,《王二小》,《地道战》,《地雷战》等片子(剪辑主要是去掉作品中的年月记录,以及主席语录之类的东西,目的当然是防止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借这些片子给根据地的民众说明什么是电影的同时,也灌输一些抗日思想,之后才开始宣传日军的罪恶。 不用说这个工作很重要,所以执行这个任务的也不只是魏承恭他们一支队伍,而是五支。为此还特意从2016带来了四部投影机和笔记本(之前开列的单子主要是一些大批量的物资,像这种小零碎就不多说了),连之前魏承恭带来的一套器材一起,总共组织了五支放映队,逐村给根据地的人民宣传。三个多月下来,五支放映队足迹遍布根据地的十多个县几百个乡村。比较成功地给根据地的群众们灌输了“北上抗日”的思想。 “日寇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生死大敌,从这些影片记录里面,乡亲们就可以看出来了,他们根本不把我们中国人当人,他们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蒋介石那个没骨气没祖宗的家伙,竟然下令他的军队,不准抵抗这些凶恶的日本人。因为他这不准抵抗的命令,我们已经丢了东三省。眼看着又要丢掉华北,将来肯定还要一步步丢掉华中,华南……我们根据地肯定也不能幸免。 怎么办?难道就坐视这些小日本的势力一步步扩大吗?大到将来完全没有办法抵挡吗?不,蒋介石不抵抗,我们红军来抵抗。只有这样,我们这个国家,我们的人民才能有救。为此我们中央红军,在近段时间,将要开赴抗日前线,建立抗日革命根据地。争取把这些豺狼挡在离我们尽可能远的地方,阻止他们的势力进一步扩大,等到我们的力量足够的时候,就把他们从我们中国赶出去。 我们红军开走以后,不用说,那些白狗子会回来祸害乡亲们。这一点上,是我们红军对不起乡亲们,要请求大家原谅。为了减少乡亲们的损失,我们已经做了一些安排,不过这些安排并不能保证乡亲们完全不受白狗子的祸害。所以我们要请求乡亲们,不要跟白狗子们硬抗,戒急用忍,尽可能活下去。 活下去,想尽办法活下去。我们答应乡亲们,五年,只要五年(在不知道西安事变是否还会如历史上一样发生的情况下,把这个时限放宽了一些),如果形势好的话,只要三年(这是把西安事变也算在内了),形势就会发生变化,苦难的日子就会告一段落。” 几个月来,这是魏承恭和根据地人民说得最多的一番话。每说一遍,他就觉得心安了一点——这也是他乐于接受这份工作的原因。 “这孩子,是抱着‘紧迫感’在从事这项工作。” 魏承恭的活动一直都受着中央的关注。对于他在“送文化下乡”活动中的表现,在一次闲聊中,主席对总理如此评价道。末了,向总理道:“恩来啊,你要注意开导一下,他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总理赞同主席的看法,却又为难道:“稍微纠正一下,我觉得这是因为他把我们的老乡们都视为亲人朋友,却又知道了那个巨大的伤亡数字,对于不能挽救更多的亲人朋友们而感到‘愧疚’,同时他也是抱着这种‘愧疚’感在工作,想要救出尽可能多的人——其实我已经一再跟他说过,他的所作所为肯定会救下很多人,他没有必要感到内疚的,只是这孩子……”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活得有些沉重啊。” “虽然沉重,但是是个好孩子。”主席掏出一支烟,点上:“如果,我们的后来人都是这样爱国爱民的好孩子,我们也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 今天的离别跟往常有些不同。 在确定魏承恭确实可以往返于两个时空之后,各位领导人对于送他回2016就不是很在意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远隔万里,一个星期后就可以又见面,既然如此又何必效那小儿女之态。 因此,这几个月回去之际,除了总理和李尅农,偶尔还有邓发之外,其他的领导人都不会特意过来送他。而总理和李尅农说是送他,还不如说是在交代工作。 但是今天,基本上,中央苏区能赶过来的知情者都来了。 “这是……” 魏承恭稍稍感觉有些奇怪,“总理,你们这是……” “小魏,”这一次总理没有交给魏承恭物资清单,而是直接说道:“你是知道的,我们即将开始长征了。长征路上千难万险,还要打仗,这种情况下我们已经无法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中央决议,在一到两年之内,你不要过来了,等我们到了陕北——当然也有可能是川陕甘革命根据地——安定下来之后,你再过来。” 说着话让出身后几口大箱子,除了一口是木头箱子之外,其它的都是铁箱子,还挂上了大铁锁。 “这些铁箱子里是中央的一些决议文件,暂时托你保管了,这个木箱子里是一些我们不方便带走的浮财,你带过去变卖了,可以作为活动经费。” 拍拍魏承恭肩头,笑笑:“多保重!” ———— 广昌,潘家楼子,一个德国人,约翰内斯·弗里德里希·列奥佩德·冯·西克特将军正在参谋的帮助下,拿着放大镜,就着地图看刚刚翻译成德文的革命军(中华国民革命军,接下来的几节要站在这方面来一点描写,所以需要一个较为正式的称呼,而*国*军*这个词是被屏蔽的)战斗报告。 这位老将军名气很大,才能也可谓是出类拔萃。他在战争期间(一战)的种种功绩这里就不多说了,真要是一一列举,估计要有上万的篇幅。这里稍微说一下他最杰出的功绩——他是一战之后的德国国防军的缔造者,这十万德国陆军为后来希特勒的扩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本人也因此享有“二战德军之父”的美誉。 不过我们中国人一般是称呼他为汉斯·冯·塞克特,对他的所作所为,了解得最多的就是,他是蒋介石发动的第五次戡乱围剿,革命军方面的总指挥。 但是这里要稍微说两句,碉堡封锁战线政策并不是他提出来的。塞克特将军先后两次来到中国,第一次是1933年5月到7月,第二次则是1934年4月直到次年的3月初(原史)。换言之他来到中国,开始接手革命军最高指挥的时候,第五次围剿已经从上一年的9月开始打了近7个月,已经逼近尾声(基本上,广昌战役算是第五次反围剿的决定性战役,广昌战役一打完,所有有点儿眼光和能力的军事指挥员就都知道,红军败了),不需要他再做出什么指挥了。 碉堡封锁战术是金汉鼎、戴岳、柳维垣等人在吃够了苦头之后,自发采取的战术,只是因为红军转变了打法的关系,大家发现,这个战术似乎“很好用,很有用”,这才逐渐发展成一套较为完整的策略。 虽然对于这一次围剿一群土匪的战斗,塞克特将军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作为蒋介石的军事总顾问,整个国防策略的制定者(塞克特将军为蒋介石制定了较为完整全面的军队建设,按照这个计划,蒋介石组建了数支较为精锐的德式部队,并在后来淞沪会战期间起到了大作用。他还为蒋介石制定了比较全面的防备日本侵略的总体策略,著名的东方马其诺就是因为他的建议才建立起来的——可惜白党悲催的执行能力和筛子一样的情报能力,让他费心制定的这些计划都付诸东流),他必须对自己即将掌握和改造的部队有一个较为全面客观的了解。 而想要了解一支军队,最好的方式无疑是通过战争——比如正在进行中的剿匪战争。 然后,塞克特将军惊奇地发现,那支作为围剿目标的军队,似乎更值得自己注意。以至于到了战争即将结束的现在,他干脆从南京来到曾经的战场,实地了解整个战争的详细进程。 ———— 头一年9月战争开始到广昌战役为止的战斗记录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两边的战术都一致,打法也一致,都是毫无花巧,实实在在的拼实力,拼消耗。 结果不消说,拥有飞机大炮作为攻坚手段和钢筋水泥作为防御手段的革命军在攻防两方面都甩了匪军几条街。除非是意大利的面条军,否则这样的战斗没理由打不赢。 4月10日开始的广昌战役就有些让人纳闷了。一开始两边仍然是硬桥刚马打阵地战,然而打了四五天以后,匪军好像突然就开了窍,从这里开始,匪军的战术变得越来越诡异谲诈。 总结起来,大约有以下几点。 1,阵地防御战术。 无论怎么说,革命军依然是进攻的一方,战线依然在不断的向前。而革命军的进攻方式,依然是在白天的时候以飞机大炮为主的优势火力猛轰对手的防御阵地,掩护步兵冲锋,抢占阵地——很常见的步炮协同战术。 抛开革命军还亟待提高的战术素养不提,火力组织还是很不错的。但是以往能给匪军以大量杀伤的火力覆盖,火力掩护,这次好像没什么用了。根据战场情况可以判断,匪军似乎不再在一线阵地保留大量兵力(李德的战法,就是在一线阵地配置大量兵力,准备在敌人“脱离堡垒的掩护,向我冲锋之际,依托阵地给予敌人猛烈的杀伤,并尾随败退回去的敌军,反攻地方阵地”——就是所谓“短促突击”),而仅仅是配置少量观察哨,把主力部队隐藏在后方。等到革命军冲锋的时候,再快速进入阵地,展开战斗。 这个战术倒还不足以让塞克特将军这样的宿将吃惊,如果是在欧洲战场上,这种战术不会有多大效果。不用说德军,即使以法国军队的战术素养,步兵也可以踩着炮着点前进,几乎是在火力覆盖一结束、向纵深延伸的半分钟之内就攻上敌方阵地(据说德国军队的步炮协同水平可以让大炮的把弹着点准确落到步兵前方五十米,五十米对于全副武装的士兵来说,发动冲锋大约只需十秒钟左右,法国军队的水平比德军差一截,不过半分钟应该也足够了),这么短的时间并不够匪军从藏身之处进入阵地,再说还有火力遮蔽。 然而革命军的步炮协同战术并不熟练(好吧,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火力强度也不足,从火力延伸到步兵冲上阵地,这中间的空隙足有两分钟以上——用中国人的话来说,黄花菜都凉了。 (红军没有在任何一条战线上建设如同上甘岭那样完备的坑道防御体系,只是利用野战阵地,要不然这个并不成问题。最主要的,红军的物资并不足以支撑他们打阵地战) 2,阵地进攻战术。 总的来说,红军是在不住退守,但是在某些比较关键的节点上,还是会对革命军的阵地发动进攻。 他们的进攻,多半选择在半夜里。先是组织相当的部队潜伏接近,然后用少量精锐部队做为刀尖,不停向纵深突破,后继以大部队突入。对全线发动牵制和压制性攻击。 他们的突击方式也在不断完善中,一开始是连续的爆破进击,到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开始使用重炮了。 ———— 3,小股突击渗透战术。 对于革命军坚固的正面防线,匪军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即使他们有了炮,也无力跟占优势的革命军炮兵打炮战,他们没有这个本钱。 所以他们避开正面战场,频繁派出小股精锐部队,借着夜色掩护渗透到战线后方,对粮仓,弹药库,兵站,医院等目标发动攻击,迫使革命军不得不在后方留下大量部队担任警戒护卫。 让人诧异的是匪军似乎对夜战有特别的天赋加成,他们的渗透行为总是能获得成功。革命军不是没有想过对抗的办法,比如,某部革命军曾经在一条必经之路设下埋伏,然而这埋伏一次也没有成功过(革命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不过对于使用红外夜视仪——陈大将在知道红外和微光的区别和发生原理之后,订立了条例:即使在可以使用微光夜视的情况下,也必须保证队伍中有一定数量的夜视仪是红外的——的红军来说,埋伏的人就好像白天的太阳一样晃眼)。没有成功过也就算了,匪军竟然纠结了大部队,对革命军的埋伏部队发动了突击,让革命军“偷鸡不成蚀把米”。 事后该部革军以为是消息走漏,严令盘查,当然到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该部革军倒是很有毅力,在连续吃了两次同样的亏之后,指挥官想出了法子:用人来埋伏不行,是吧?好,我不用人埋伏,我挖陷阱。你匪军的探子再厉害,我一口气挖上几十数百个陷坑,你总不能都记得住位置。 匪军似乎吃了点小亏,踩中了两个陷坑——把坑里的竹钉踩坏了几个(也是事有凑巧,当时从这里经过的不是普通穿草鞋的红军部队;而是特勤大队,特勤大队在执行远程奔袭任务的时候,按条例是要穿野战靴的)。然后,一路过去上百个陷坑就没用了。是匪军知难而退吗?当然不是,就在当天晚上,那条路方向上的一个弹药库被摧毁。 “简直就跟暗夜精灵一样。”某个德国顾问这么评价,“太可怕了。” 4,骚扰战术。 就好像俄国人有两个天然盟友,风将军和雪将军一样,黑夜似乎是这支匪军最好的战友。一到了夜里,他们就开始了活动。对于小目标,软目标,他们就一口吞下去;遇到大目标,硬目标,他们就背上汽油桶子,隔着百十米一口气扔过来许多炸药包(利用点烟器点火,魏承恭从未来带来的^-^),或者在铁皮桶里扔一挂鞭炮,总之就是搅得部队夜里睡不好觉——这种骚扰行为有时候一夜之间要发动很多次。 他们还利用黑夜做掩护,在部队的必经之路上埋设陷阱和地雷,陷阱就不提了,匪军用的地雷可是真有些古怪,大约是有了某种技术上的突破,匪军的地雷让曾经在半年前履立功勋的革军工兵伤亡惨重。 …… 以上这些就是匪军在这次围剿中表现出来的常用战术。至于其它一些不是在这第五次围剿中出现的战术(当发现这支军队非同小可之后,出于好奇,以及切实了解对手的需要,塞克特将军他们把这支军队的战史都调来参考),比如分割包围,声东击西,围点打援……等等,让塞克特将军和他带来顾问团意识到,这支军队不是什么土匪。抛开武器装备不谈,他们灵活多变的战术,强韧得不像话的战斗意志,以及严明整肃到近于苛刻的军规军纪(这一点是通过对战区民众了解到的)……比照革军的所作所为,似乎这支“匪军”才是中国最为现代化,最为正规化的一支军队。 革军的优势,也就是体现在兵多将广,以及武器装备好而已。 说到武器装备,塞克特将军有些无语。作为一个优秀的军人,他深深了解武器装备并不能决定战争胜负这一道理,就像他自己说的两句话: “任何不平等条约、任何敌人不能从我们身上夺走的东西是坚强的信念。当命运再一次召唤德国人民武装起来时(这一天终将到来!),他将看到勇士而非懦夫紧紧握住忠诚的武器。只要有钢铁般的双手和意志,使用什么武器都无所谓。” “先进装备能战胜一个个血肉之躯,但无法战胜人类不朽的精神!” 好吧,这是他对一手缔造的德国国防军说的话。目的是让受到凡尔塞和约限制,不能装备高技术武器,数量也有限(针对当时德军的数量特点,塞克特将军还有一句话,就是“未来战争取胜之道在于调动人数少但素质甚高的机动部队,其配以飞机,则作战效能更高。)的德国国防军鼓舞起胜利的信心。不过这也是塞克特将军的肺腑之言——如果不是深信这“高素质,差武器,数量有限”的十万德国国防军真的能够打赢未来的战争,他压根儿就不会致力于重建国防军的工作。 他来到中国,主要的任务是受命对革命军进行改造,把革军建设成一支在未来的中日战争中足以抵御日本人侵略的军队。考虑到中日两国工业水平的差距,中国军队想要在武器装备上胜过日本人基本上办不到。这就要求这一支军队要向自己缔造的德国国防军那样,切实地相信并践行自己的这个观点——而他也在努力把“意志制胜”这个观点灌输给中国军人(中国军队数量巨大,“少而精”的要求不是那么迫切)。 悲哀的是,同样的观点在德军那里被深信着;到了中国这里,受命改造的这支军队对这点却并不在乎。白党上至伪员长,下至基层军官,他们都觉得,有了更好更多的枪支,飞机,大炮,就能理所当然地打赢战争。 聘请自己过来改造军队,却又不相信自己的观点——塞克特将军也只能苦笑,并感受到深深的讽刺意味。 倒是这一支匪军,让将军眼前一亮。这支匪军的所作所为,几乎就是在对自己那两句话注解,而且还是最好的哪一种注解。以至于塞克特将军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到,这支军队如果再拥有德军的技战术水平,以及德械师的装备水平,那简直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军队模板。 如果,自己受命改造的,是这一支军队,该有多好? 一支不相信自己观点的军队,聘请自己做了总指挥,而自己却要指挥这样一支军队去攻击、去消灭另一支自己理想中的军队……如果塞克特将军的中文过关的话,他估计就会感叹“造化弄人”了。 (待会儿也许还有一更,不过数量不会很足) 看看自己记录下的匪军战术报告,塞克特将军满意地甩了甩手里的钢笔,转向旁边的副官:“把他们说的,第四次围剿……把前四次围剿的战斗走势都整理一下,三天后报告给我。”说罢,端起手边上好的雨前龙井喝了一大口,站了起来,踱步到窗前,看向远处的群山。 “好的,将军阁下。”副官答应一声,把桌子上的材料整理了一下,下去组织人手翻译整理战斗报告了。 到底是老了。虽然头脑依旧清醒,对战场信息的把握依旧敏锐,但是精力终归是不比从前了,工作不了多长时间,就觉得头痛得厉害,必须要休息。 塞克特将军轻轻揉按着太阳穴,感叹着。 或许,自己就要蒙上帝的召唤了。在临去之前,尽可能地为祖国再做点什么吧。 比如,桌子上刚刚整理出来的,给德军总参谋部的,有关这支东方军队的战术报告。 诚然,自己一手缔造的十万陆军堪称是这个星球上最为精锐的力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需要学习和进步了。事实上恰恰相反,德军正是在不断的学习和进步中,才走到今天傲视全世界的高度。 跟德国陆军比起来,当面这支匪军无疑是一支很不正规的武装,他们在正规化、现代化、集团化的道路上,确实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但是他们表现出的小集团的灵活战术,对各种战场情况的应变能力,特别是用各种土办法有效解决问题的能力,都是值得德军学习的。 好吧,就算这些东西德军用不上,总也有能用得上的东西——这些人用土办法弄出来的,一些很有效的土造武器。 围剿进入五六月份之后,不知为什么,匪军的武器装备有了极大的改善。 首先,是汽油桶改造的土造重炮。 匪军的“重炮”威力不小。塞克特将军并不是一个人来中国的,他率领有一个军事顾问团,这些军事顾问分散在革命军各支部队中。有几个顾问去一个曾经的战场实地巡视过,从现场残留的痕迹来看,这些炮的威力介于75山地榴和105榴之间——通过损伤半径以及对强固物体损伤的“精确计算”,甚至实地重新实验,严谨的德国人得出了这一“科学”结果:这是一种未知型号的炮,不属于各国正式列装的装备,应该是匪军自制。 好吧,非常科学,非常准确的论断,不愧是德国人(^合^)。 仅仅是一两门炮,那么问题还不大,最不可思议的是,匪军的炮群的规模貌似非常之大。据报告,曾经有一次战斗,匪军在一个仅仅二百米宽的阵地上,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一口气扔了三四十发炮弹,这说明炮群的规模不小于十门。 也是在那次战斗之后,革命军的工事标准不得不提高了,碉堡的密度增加了一倍,墙壁的厚度也增加了一半——总算下来,钢筋水泥的用量增加了三倍。这也就罢了,问题是为了压制匪军“强大的炮群”,革命军又不得不大大加强了炮兵,特别是远程炮兵的力量。 同时,对于匪军有了重炮这件事,革命军是相当的重视,加强了侦查力度。陈家兄弟的那帮密探这一次难得的打听到了准确信息;不过这个消息却让人哭笑不得:所谓匪军的“重炮”,无非就是一些汽油桶,据说在匪军内部,这种“油桶炮”还有个诨名儿,叫做“没良心炮”——好吧,匪军缺乏物资,连汽油桶都缺,于是他们用木桶来代替。 这个消息先是让人啼笑皆非,到后来就让人吐血了。拿到情报以后,革命军上下先是不相信,以为他们的情报人员又一次被匪军涮了,还是德国顾问们严谨,根据得到的情报复制了一门炮出来,实验几次之后得到了让人吐血的结果:情报是准确的。 据说,南京的那位一开始嗤之以鼻:“无稽之谈,用油桶都能改成炮,我还花那么多钱进口军火做什么?” 等到情报证实以后,又开始骂人:“娘希匹!这么简单的法子,也就是土匪才用,然而你们竟然被这种土匪手段打得丢盔卸甲,无能!” 对于手下要求在革军中也装备这种炮的建议,他更是大发雷霆:“我们是正规军,不是土匪,装备这样的武器,是嫌我们不够丢人吗?” 塞克特将军有些不能理解。在他看来,这种“炮”确实简陋到了极点,但这也就意味着她对操作人员的要求低到了极点,还可以大量装备——正适合革军的现状。如果革军确实能装备这种简陋的武器,不说别的,一线部队在面对匪军的夜袭时,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消灭。 这种“炮”威力确实很大,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准确率很成问题,想要依靠一两发炮弹来摧毁固定目标(匪军主要用这种炮来摧毁碉堡),基本不可能。为了弥补这一不足,就必需加大使用量——这对于各种物资都紧缺的匪军而言,是负担不起的。 所以他们在用这种炮拔除了几个据点之后,就换用一种准确率相当可观的大炮——无后坐力炮,匪军称为“一人扛”的东西。 这种炮,革军有不少士兵目睹过,后来又被某个参谋拍到了照片,最后还缴获到了完整的样品和炮弹(有意留给革军的。目的是为了让抗战中的革军多一种有效的反装甲手段;在相当时间里,红军不会有装甲兵,也不会修筑碉堡什么的,换言之这种东西用不到红军头上。另外,为了防止泄密,这门样品炮的炮管是用一门七六炮改的,炮上的喇叭筒,三角架等零件,也都没有用来自未来的钢材)。 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武器。据某个对武器很了解的德国顾问说,这种炮跟一种一战时美国人戴维斯发明、俄国人梁布欣斯基(良不心司机?^-^)改造的炮非常相似,区别只在于,匪军的这种炮后面多了一个喇叭口。经试验后发现,这个喇叭口能有效增加后喷气体的速度,减少后喷气量,从而增加前喷气体量,让炮弹获得更大的初速。 最后德国人判断,这种炮作为一种轻便有效的反装甲武器(匪军主要拿它来打碉堡),威力可观,准确率也不错,射程虽然稍差,在换用德军的正规设计,优质材料,强力装药后应该也有较大的改善。总之,已经具备了让正规部队大规模装备的价值。在征得白党政府同意之后(蒋介石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了不起的东西),德国顾问把这种炮仔细地测绘了一遍,最后把相关资料都送回了德国。 相比于炮,塞克特将军更感兴趣的,是匪军的地雷。 匪军一直都在使用地雷,这迫使革军大力建设工兵,这些德国顾问训练出来的工兵还是比较得力的,在去年底到今年初有效地清除了不少地雷,保障了大部队的通行,并迫使匪军一度放弃了这种战术。 可是等到了五六月份,匪军又开始埋设地雷了。不用说,革军这边又派出了工兵,但是这一次,工兵也不好使了。看来匪军是掌握了某种反探测手段,德国进口的探雷器居然连连吃瘪,在连续数十个工兵殉职之后,革军在疑惑匪军到底使用了什么新技术的同时,不得不舍弃了高大上的工兵排雷,而采取了某些古老但是还算有效的排雷方式。 常见的就是驱百姓为前驱,不过这个法子也不好用。匪军似乎早有预料,布置了一种新式地雷,前方的百姓踩上去没事,后方的行军大队却狠狠吃上一串连环爆炸。而且匪军的坚壁清野做得很好,占领区本来就找不到几个百姓。 后来他们又换用石滚子,大原木来作为引爆手段。这种办法确实弄坏了一些地雷,比起工兵来,效率也比较高。不过也有其缺点,就是排雷并不彻底。经常是木头石头滚过去没事,人一踩上去就炸了——虽然如此,倒不失为是一种还算有效的排雷手段。 虽然革军式样繁多,然并卵的花样排雷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正面或者反面),不过对于塞克特将军来说,无疑匪军的地雷能有效规避探雷器这件事更值得塞克特将军注意。此时还没有渥太华禁雷公约,地雷还不是一种人所不齿的武器。作为一种效率非常高的防御性武器(地雷大约是命中率最高的热武器,由于其独特的杀伤方式,地雷只要爆炸,基本就有斩获,不存在命中率一说;对比消灭一个敌人就需要数百上千发的子弹来说,效率可谓是高得没了边儿),对于战略环境极端恶劣(两面受敌),国防力量又非常有限(再是怎么精锐,国防军毕竟只有十万)的德国而言,这种武器无疑是非常理想的。 塞克特不知道的是,匪军的地雷并不是金属做的,他们最多的,是用一些专门烧制的陶罐瓦罐作为雷体填装上火药,加上发火装置,这就做成了简单的地雷(与根据地的石头雷,二战末期德国人用木头和玻璃做地雷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非常规地雷和传统行货比起来,优点多多,最主要的就是能有效规避当时常用的磁性探雷器和稍后出现的电子探雷器的探测)。在看了《地雷战》之后,某个烧窑工人(江西可是陶瓷大省)出身的红军战士脑洞大开,觉得打石头太费劲了,产量也太低,而且质量也难以保证。如果用烧陶瓷的办法,花上几天时间烧一窑,不是就能一下子烧出数百上千的弹体了吗?他的想法得到了上级的大力支持,经过试验(随便找了几个小陶罐,填装上火药一拉弦儿就行了,没有专门开窑烧制)后,发现陶瓷地雷杀伤力还可以接受,于是这个红军战士就转业到了军工部门,专门负责根据地第一种能够大规模生产的,“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制式武器的制造。 到红军长征的时候为止,陶瓷地雷在根据地已经发展了整整三代。 第一代的陶瓷地雷就是一个小罐子,不用说,杀伤力并不强,这一代仅仅烧了一窑;之后就进入了第二代,陶瓷地雷雷体在烧制的时候要先划上龟裂纹,这样地雷爆炸的时候就能形成很多的预制破片。 这样的地雷就威力来说,已经很接近当时世界上正规兵工厂大量生产的地雷了。不过红军并不以此为满足,而是继续改进,做出了第三代陶瓷地雷。主要的改进之处在于,把地雷壳体做得更薄,只有不到半公分,几乎是原来的一半。但是做成内外两层,內壳体是整的,预制裂纹划在外壁,一眼就能看出来;外壳体则是分成上下两半,就像是没有碗足的碗,裂纹划在内面。 使用的时候,內壳体直接填装火药;外壳体把內壳体套住。这样的地雷在外观上已经看不出来是武器了,因为没有预制裂纹,看上去就像是鹅卵石;就算是眼神好,看出那不是石头而是陶瓷,也会以为那是那户人家扔在路边的,弄坏的坛坛罐罐,扔在路边上也不引人注意。 这第三代的陶瓷地雷好处更多:第一,埋设方便——或者已经不能说“埋”设了,这种地雷根本不用埋,朝路边草丛里或者石头堆里一搁,一挂弦儿,再扔上一蓬茅草,就成了看不出来的死亡陷阱。第二,威力更大——因为使用了两层较薄的壳体,破片数量更多,更锋利,当然更厉害。 在完成第二次改进,并获得更大的成功后,红军战士们的脑洞继续大开,又想要继续开发陶瓷榴霰弹,陶瓷手榴弹(这两者都是杀伤人员的,不一定非要金属),不过这时候红军已经开始转移,只能等到了新的根据地之后再来开发了。 “应该要向国府施加压力,务必搞到这种技术。对于国防力量孱弱的德意志而言,这种技术的意义,比那种一人扛炮要重要得多——算了,还是别指望那帮蠢货了……据说冈面乡有匪军一个兵工厂,等攻下来之后,要过去看看。” 此时的塞克特将军当然不会想到,日后的国防军会成为一支进攻性的力量。对于一支进攻性的军队而言,这种防御性的武器,虽然不能说完全无用,至少是没什么大用处。 除了重炮和地雷之外,还需要一提的,就是某种还不为人知的东西了。 从五六月份开始,就有很多跟匪军打过白刃战的士兵们报告,说是匪军里面,好多士兵都修炼过金钟罩铁裤衩儿——不对,铁布衫儿,刺刀捅到匪军士兵身上,除了能把人捅得退后几步之外,根本就捅不进去,简直就是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塞克特将军当时笑了,三十年过去了,中国人还没有吃够苦头,还相信这种事儿吗? 等到进入七八九月份,这种报告越来越多,就逐渐让人不能忽视了。蒋介石把一大堆跟匪军打过白刃战(多半都有过被俘经历。既然都跟强化过的红军打过肉搏战了,被俘虏也就不奇怪了。只是后来红军基于政策,在教育之后把这些人又放了回去)的官兵叫回了南昌行营,详细审查。这其中某些有功夫底子的士兵的报告引起了众人的重视——比如某位营长。 这位营长是个练家子,是李尧臣再传弟子,一套无极刀很有些火候。中原大战的时候,靠着一把大刀,跟宋哲元威名赫赫的二十九军大刀队苦战过,以一敌三仍然不落下风。 据他说,跟匪军交战的时候,他一连砍死了两个匪军,等到跟第三个匪军对上的时候,他一刀捅在那个匪军肚子上。原本以为肯定能把对方捅个对穿的,结果那个匪军只是被自己捅翻,受了重创(这家伙手上力量太大),并没有死,立刻又缠了上来。当时这个营长也以为是遇到了外家高手,不过后来还是一刀把对手的一只手臂卸了半截下来。 这个大刀营长由此知道,对手应该没有练过功夫。之所以捅不死,大约是他身上那件鼓鼓囊囊的衣服起了作用。他猜测,可能是类似三国演义里藤甲一类的东西(到今天已经有好事者复制出藤甲了,防护力相当好,在冷兵器时代来说,真不是一般的强)。 到这里为止,白党政府的调查人员都沉默下来,三国演义这书人人都读过,从里面对藤甲的记叙来看,造起来并不难,也许这东西并不只是小说家言呢? 至于怎么对付藤甲兵,是个中国人都知道——问题在于,总不能因为匪军装备了这东西,就给自己这边的每个士兵都配个火把或者火焰枪,对吧? 相对于白党调查人员,没有读过《三国演义》的德国顾问们对这个问题就显得将信将疑了,还有顾问怀疑这个营长是逃兵。那个营长当时就火了,一把撕掉了身上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上身,然后冲一帮德国军人叫阵:你们怀疑我的肉搏战能力,怀疑我的判断力,那你们来试试? 德国军人严谨刻板的性子大家当然是知道的,当即就有几个顾问上来找揍。先是徒手肉搏,接着是器械对练,在被这个小个子中国*军人修理得没脾气之后,德国顾问们转而对他描述的藤甲产生了兴趣,并且向白党调查人员咨询。 然后,严谨的德国军人就目瞪口呆地发现,这些个中国同僚居然拿了一部中世纪的小说(还带着绣像)出来,从中间找出有关藤甲的描述。(注:后来这帮德国顾问们有不少人喜欢上了这部小说。包括塞克特将军,他现在每天睡前的消遣,就是读一段刚刚翻译过来的德文版的《三国演义》) 葛藤在中国并不难找,桐油也不是什么稀罕货。于是严谨的德国人又严谨上了——随军进入根据地,寻找有可能拿来做藤甲的葛藤,要复制一副出来,如果效果确实好,就进口几百吨(据白党的调查人员估计,制造一副藤甲据估计只需要不到1公斤藤条,十万副也只需要不到100吨,加上配套的桐油,一艘千吨级货轮就能拉完),虽然这东西在欧洲战场用处不大(以欧洲军队的火力,大约很难有白刃战出现),但万一用上了,这玩意儿就有着决定性的作用——据统计,在某些战场上,匪军与革军的白刃战交换比,达到了惊人的十三比一。 中国人说这东西很怕火?不要紧,只要设计科学,就能快速穿脱,如果外面再罩上一层石棉,就更没问题了。 而且,这东西还可以用来装备革军,对于崇尚白刃战的日军来说,简直堪称是克星。 ———— 10月14日深夜,瑞金以北约70公里的石城,某个不知名的小山洼,亮着这个时代绝对少见的照度非常稳定的电灯光。一群人正围着这微弱的灯光计议着什么。 “同志们,恐怕大家已经听到了,为了北上抗日,我们红军已经在几天前,开始战略转移。此一去,千山万水,畏途巉岩,还有白党几十万精兵强将围追堵截,可谓是生死未卜,格老子,吓(读作:hei)死人啰。”说话的人中等身材,挺着个将军肚,看上去很富态。说到这里,他左手叉腰,右手豪迈地一挥:“嘿嘿嘿,我们马列党人,不怕!没的爬不过去(读作:kie。另注:普通话中没有这个读音的字)的山,没的趟不过去的河,也没的克服不到的困难——如果有,那么问题肯定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或者是下的力气不够,或者是决策错误——就好像这第五次反围剿,我们一开始打的那个鬼格势。” 这个长相,又是这个作态,再加上这种说话口气,除了我们的陈老总,没有别人。 “话是弄个说,我们也不能让中央和红军自己去面对那些困难,自己躲在这里看好戏。中央和红军将要面对的高山大河我们没得办法,但是中央和红军要带的几十万‘尾巴’,我们可以想办法跟拉宰断,或者是在这根尾巴上栓根绳子。没得后面这根大尾巴拖到,中央和红军就走得轻松得多,是不是这个道理嘛?” “接下来,我们红十军团的任务,就是拴绳子,把白党的几十万大军尽量拴在根据地这地(读作:dei),让中央和红军可以走得轻松一些,伤亡小一些。” “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就要在根据地这地,尽可能地搞出大的动静,要让蒋介石和他的遭殃军晓得,如果不在闽粤赣皖这地留驻重兵,把我们的威胁消除,他的日子就不好过……” 正说得起劲,忽然有个战士跑了过来:“报告!傅义豪先生来了。” “傅……他啷个来了?”陈帅大吃了一惊,“这个家伙简直是胡闹!走,我们过去看一会儿——他在哪地?” 报告的红军战士急忙领路,带着陈帅和一帮人去往不远处一间屋子。陈帅麾下的红军指挥员们或有知情的,或有不知情的,小声议论着,跟了上去。 看到——或者说听到——一大帮人到来,屋子里的人亮起了灯。不比陈帅他们“小家子气”,那人把灯开得很亮。很快,大家就看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是魏承恭却又是谁?(傅义豪是魏承恭在根据地的代号) “胡闹胡闹,你跑到我这地来干啥子?”陈帅一见魏承恭,就抱怨开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战略转移期间,不要过来我们这面。”说到这里,陈帅痛心疾首:“这地在打仗,你一个学生娃子,跑过来干啥子嘛?这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啷个跟中央交代?” “没事。我会小心的,而且,我给自己弄了个护身符。”魏承恭笑嘻嘻地,从身上拿出一叠证件,递了过去,“英国护照(网上有1935年的英国护照图样,找个办假证的做出来应该不难——其实我觉得当时最好用的应该是德国护照。不过一来网上找不到,二来德国籍的华裔太过少见,不容易取信于人)现在我是大英帝国公民,受伦敦动物园委托,来中国寻找传说中的滚滚的。” “滚滚?”陈帅稍微愣了一下。 “大熊猫,一种我国独有的,在四川甘肃陕西等地栖息的一种非常可爱的动物。”说着话,魏承恭拿过陈帅手里的文件,从中间拿出来一份画册,里面是大熊猫的图片(其实普通人带着动物图谱蛮古怪的,不过如果是专门找寻动物的人员,就不奇怪了。可以解释成为了方便向当地猎户做说明——这样可以加倍地取信于国党的官员),“在我们那个时代,大约是全世界最受欢迎的动物,是我们国家特有的一种稀缺生物资源——目前在外国还没有活体,但已经有了标本,所以跑来中国想要找这东西半点都不奇怪。” 陈帅接过那一叠子证件翻看了一下,疑惑道:“川陕甘肃一带……你还想跟到中央过去?” “当然!”魏承恭毫不犹豫答道,“说实话,我回去后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跟红军一起重走长征路——人一辈子能遇到多少这样值得记住,值得骄傲的事情?如果错过了,我会后悔一生的。” “……安全问题你打算啷个解决?”看魏承恭似乎铁了心了,陈帅也只能妥协——毕竟,这家伙要过来的话,谁也拦不住。 “我想过了,没事的。首先,在这头我就跟老总你呆一块儿,在那头我就跟主席总理他们一起,借你们的运气用。姜太公在此尚且百无禁忌,更何况是你们……” 陈帅先是缓缓点头,不过听到后来,就忍不住笑骂:“乱说啥子?我们马列党人不兴这一套。” 魏承恭笑眯眯:“运气这个东西就是怪,你们说有没有?我看是有点。运气来了,牌坊也挡不住;运气要是走了,牛也拖不回来——这可是贺帅的话。” 陈帅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眼下革命处于低潮,正是需要这种乐观精神的时候:“真要是有运气这个东西,你不要说借,全部拿去都可以——不过,只是这一点吗?” “当然不止!如果遇到战斗,我就站得远远的,用望远镜来看……” “不行!”陈帅想也不想,就摆手拒绝了,“战斗的时候,绝对不许你上去看。打仗嘛,死人嘛,有啥子好看的嘛?” “离前线三千米(已经超过绝大多数步枪的射程,至于炮……我又不跑到阵地上去看,怕什么?在没有经历过战争的魏承恭看来,这种距离已经足够了)。”魏承恭还想讨价还价。 “别说三千米,三万米都不行。这个没得商量!”这一回陈帅大约是要坚持原则了,“你拢我这地来,就要听我的命令。”心中打定了主意:这一个星期,自己就不安排战斗了。 魏承恭叹了口气——不过心里却想到,“你不许我看,我不会偷着看?我又不是你的兵,非得听你的命令。”想到这里,心里顿时就得意起来。 他当然不知道,陈帅已经下了“只要你在,我就不安排主动战斗”的决心, “还有别的没得?你这些东西,是准备在被白党抓到的时候用,是不是?”说着话,陈帅把手里的那些证件又交回到魏承恭手里。 魏承恭又笑起来了:“对啊。要是万一没留神,真被白党抓了起来,我就说我是搞动物研究的,不慎落入‘匪军’手中。以那帮人的骨头,看到这些个东西,肯定不敢乱来。在确定我是来搞‘动物研究’,跟红军没关系之后,我觉得十之七八当时就会把我放了;就算万一他们起了疑心,想要跟光头请示,光头再通过外事部门想要确认我的身份。在这个依靠电话电报来传递消息的时代,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而陈帅你知道的,只要能拖过一个星期,我就回去了,谁都拿我没办法。” “你想的这些,基本可行。”陈帅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的这些个招数,都是对付白党政府军的,我们这面不像你们那边,还有一种势力你不能不考虑——土匪恐怕认不得你这些东西,而且,有的时候就是遇到老百姓,你也要当心。” “当心老百姓?”魏承恭有些不解。他在根据地这些日子,感觉根据地的老百姓都对自己很好(作为文化人,在这个时代很容易得到乡里人的尊重),这样好的人民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根据地这地还算好。要是到了其他地方,看到你是孤身外地人,又有钱,说不定就会谋财害命。我们中国,死人的事情太多了,死个把人根本引不起人注意。”陈帅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绝对不是在吓你,这种事情,我遇到的多得很。小……傅,一旦你脱离军队的保护——无论这个军队是红军还是白党军——你就要加一百二十个小心,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嗯,可以尝试到某些城市的学校应聘教师,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对文化人还是很尊重的。” ———— 五 长征路上7 (有没有人能够登陆我的原帖子,帮我发上去好不好,地效多谢。) “不提这些了。陈帅,你还是看看……”说到这里,魏承恭猛省过来,看向陈帅身后一众指挥员。 陈帅会意,转向身后的部下们:“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张虎,你把特勤中队调过来,在这边放上警戒。” 魏承恭的身份对于广大红军战士来说是保密的,他运送物资的能力更是绝密。在红十军团红二十四师(主力红军长征后,留在根据地坚持游击战争的红军部队)中间,只有陈、项、粟、顾(顾作霖,他取代了寻淮洲的位置。本来转移名单上有他,不过他自己要求留了下来。在得到足量的利福平和异烟肼之后,瞿秋白,邓颖超等人的肺病病情有了很大好转。唯独是他,虽然病情受到了一定控制,但仍然在继续恶化——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依靠药物继续控制病情,看看能不能拖到魏承恭把他带到2016去疗养)等寥寥数人清楚。 他突然出现在陈帅的驻地这里已经够奇怪了——这里可是军队的临时驻地,是有放警戒的——不过到底只是一个人,还可以勉强解释是哨兵没有注意(这么说其实也有点对不起尽职尽责的哨兵同志),但如果是带着大量的物资出现在驻地里,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也更会引起红军战士们的怀疑。 所以,陈帅把人都支开了。 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屋子里只剩两个人——陈帅连警卫员都放到了远处,这才嘿嘿嘿笑着,向魏承恭道:“这回又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这小子什么都好,对红军也非常热心,就是有点喜欢卖弄(小市民心态——好吧,说是小市民心态,不如说是小孩子心态,总喜欢向伙伴炫耀自己的玩具^-^),喜欢跟别人讲解这些来自未来的好东西,然后,享受别人的钦佩目光和肯定态度。 说穿了,一是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二则是渴望自己的工作得到大家的肯定——肯定自己的价值。 这时候马列党的领导人哪个不是人精?很快就摸透了他的这个脾气,或者说毛病。然后大家就很默契地顺着他的毛捋,捋得他舒舒服服的。 用主席的话来说:“无非就是配合一下嘛。这样就能换来人家的好心情,这有什么不好的?再则说,人家为我们做的工作,也完全配得上这一点连酬劳都算不上的东西。” “主要是补给品。”魏承恭拿起灯,起身进到里间,“还好这周围有这么一件房子,我擅自做主,把东西和我自己都传送到了这里——如果是出现在野地里,就更难解释了。” “补给品?” “乌龟服200件,各类药品一百公斤,汽油一桶(用来发电的,红军现在装备了不少夜视仪和对讲机,这都是用电大户),精盐100公斤(除了食用,还可以调制盐水用来消毒),净水片十盒,蚊虫膏一百盒,剩下的全部都是90军用口粮。” 与往常魏承恭带来的东西不一样,这一次他带来的东西没有拆除包装,像食盐和药品之类的东西他还特意加厚了包装。 “你带弄多吃的干啥子?”陈帅有些不理解。在陈帅看来,带这么多吃食还不如多带点儿乌龟服和夜猫子镜,蚊虫膏净水片之类的东西更是用不上,克服一下就好。 魏承恭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陈帅的问话,开口来了一段诗文: “天将晓,队员醒来早。露侵衣被夏犹寒,树间唧唧鸣知了。满身沾野草。 天将午,饥肠响如鼓。粮食封锁已三月,囊中存米清可数。野菜和水煮。 日落西,集会议兵机。交通晨出无消息,屈指归来已误期。立即就迁居。 夜难行,淫雨苦兼旬。野营已自无篷帐,大树遮身待晓明。几番梦不成。 天放晴,对月设野营。拂拂清风催睡意,森森万树若云屯。梦中念敌情。 休玩笑,耳语声放低。林外难免无敌探,前回咳嗽泄军机。纠偏要心虚。 叹缺粮,三月肉不尝。夏吃杨梅冬剥笋,猎取野猪遍山忙。捉蛇二更长。” “这是您在一九三六年夏天填写的《赣南游击词》。艰苦啊,而且这种艰苦将持续很长时间,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前辈你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魏承恭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既然知道了,又有能力做点儿什么,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只可惜暂时来说,我的运输量还不够大,做不到更好。” 陈帅咂摸了一下词文的内容,皱眉道:“这篇文字……通篇都是在说如何艰苦,听不到抗争向上的声音——应该还没有完吧?” 魏承恭愣了一下,万没有想到陈帅首先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心中忍不住想道:“到底是诗人,对自己作品这么关心。” 殊不知陈帅真正担心的,是这篇文章通篇都只是述苦,感受不到乐观向上和坚持到底的决心。而一个革命者如果没有这样的精神和决心,是很难在艰苦的斗争环境中坚持下去的。 难道说,自己到三六年的时候,坚持不下去了,放弃了,投降了?虽然自问自己是个坚定的革命者,陈帅还是有一些担心。 不知道陈帅这些想法的魏承恭点点头:“没有完,后面还有。” 说罢,又吟咏道: “满山抄,草木变枯焦。敌人屠杀空前古,人民反抗气更高。再请把兵交。 讲战术,稳坐钓鱼台。敌人找我偏不打,他不防备我偏来。乖乖听安排。 靠人民,支援永不忘。他是重生亲父母,我是斗争好儿郎。革命强中强。 勤学习,落伍实堪悲。此日准备好身手,他年战场获锦归。前进心不灰。 莫怨嗟,稳脚度年华。贼子引狼输禹鼎,大军抗日渡金沙。铁树要开花。” 陈帅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难怪你这次带这么多吃的东西过来——不过现在就准备三六年夏天的事,有点太早了吧?” “早一点准备为好。我的运输量实在太小,而整个南方八省,在改编新四军的时候,有上万的战士,这一点运输量,不说是杯水车薪。能起到的作用也极其有限。” 说着话,魏承恭又领着陈帅走到了外屋:“我有了一些个想法,陈帅您看看行不行得通。” “你说!” 魏承恭道:“第一,从现在开始,在各个游击区建立秘密补给点,着手搜集储备物资,准备应对敌人的封锁。考虑到战争极大地破坏了本地生产的关系,这种收集储备的对象主要应该瞄准地主老财,以及白党军。眼下因为‘剿匪’的关系,白党军在根据地遗留了大量军用物资,这些东西可以利用起来,一来壮大我们自己,二来也可以趁机展示存在,让蒋介石把目光瞄准根据地——我猜,这是你们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吧。” 陈帅点点头:“继续讲。” “第二,在人迹罕至的山区建立小型的生产基地。栽种一些粗生粗长的东西——我记得看过一部电视剧,说是在自然灾害期间,供给不足的时候,某部队利用防空洞种蘑菇,在山上放养兔子来解决吃饭的问题。我们的条件当然不可能有那么好,但是我们能够搞一些小规模的现代养殖业——你这诗里面有满山抓野猪的记录,如果能够抓到,也不妨试着养一下。现代养殖技术能够大大缩短养殖周期,只需半年就能出栏。” “这个恐怕不太现实。”陈帅沉吟道:“栽一些野菜倒还好说,那个东西人家就算发现也没得兴趣。养殖恐怕就有点超出条件了。半年就出栏的猪确实不得了,但是万一我们养了五个月,白党军一法式跑过来搜山,我们的猪就是帮人家养的——看情况再说。” 魏承恭点点头,又道:“还有就是第三,我每两个月过来一次(两个月他可以在两个时空来回四次),运送一些耐久储的粮食药品过来,量不会很大,不过也算是个补充。而且我觉得,当敌人发现封锁对我们没用的时候,他们估计就会放弃封锁的办法了。” “我们这地不用送粮食,送点药品过来就可以了。”陈帅缓缓道:“论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应该劝你不要过来才对,但是估计你也不会听。如果你一定要过来我们这面——我是说相对于你们那面的‘我们这面’——就多跟中央送点东西过去,我们这地三个月,不,四个月来一回就可以了。” ———— 五 长征开始8 (突然发现“长征路上”这个标题好大,不说要写多少章节,从34年10月长征开始到36年10月结束,时间跨度长达两年,这要是合并到一个章节里……这是章节名,还是书名啊?所以本章改个名字叫“长征开始”) 魏承恭交代完这段时间想明白的事,就去睡了——由于他是突然到来的,部队之前并没有准备他的铺位,陈帅不得不把自己的铺位让了出来——就是在柴草堆上铺一床线毯,再盖一床薄被。 以现代的标准来衡量,魏承恭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毕竟在根据地跟红军一起呆了几个月,虽然受到了照顾,但是以根据地的条件,再要怎么照顾又能照顾到哪里去?不过之前好歹算是在后方,再是怎么艰苦,床板、破垫絮好歹还是能保证的;现在则是在行军中,能够不受干扰地睡上一觉安稳觉就不错了,那还顾得上舒服。 时间正是九月初(阴历),夜里还不太冷,不过已经能感受到凉意了。身上的被子比空调被厚不了多少,背着行军倒还是非常方便,可是要说御寒……魏承恭摇摇头。开始考虑要不要给红军战士们买一些睡袋。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转了一下就过去了,除非自己能一下子为整个红军换装,否则那东西拿过来,红军估计也不敢用——容易造成内部矛盾。而为整个红军换装谈何容易?原史中,红军长征的时候在根据地留下了1.6万人,现在红军留下的人数没有这么多(因为战术的改变,以及装备和医疗水平的提高,红军从四月份开始的战斗中,伤亡率大大降低,这让红军得以保存了大量的老兵精兵,在队伍人员数量没有大的变化的情况下,战斗力有了极大的提高,最重要的,这种老兵对红军的认同感以及革命意志远不是临时“扩红”的新兵能比的——不容易出现逃兵。至于留下的人员,则主要是留下了入伍时间短,乡土观念比较重的人,现在这类战士在红军中的比例没有那么大,人数当然没有原来那么多——不过战斗力还是比较有保障的,特别是军委直属的特勤大队一分为三,中央只带走了陈赓兼队长的一中队,倒把二中队和三中队给陈、项和粟、顾留了下来),也有大几千人,就算每个人一套保暖内衣(这应该是最轻而又最高效的保暖装备了),自己也要来回跑几趟。 不过,自己可以少量为女同志们买一些,无论是游击队这边还是中央那边——贺大姐这时候还怀着身孕呢。 “红军这时候,真的是什么都缺啊——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 当魏承恭沉沉睡去的时候,陈帅就着微弱的灯光,还在写信。 信是写给粟大将军,顾作霖政委他们的,一来是把魏承恭提的建议都在上面说明了;二来,则是通知粟将军过来拿补给。 倒不是发扬风格,关键是不能引起基层战士们的疑心:魏承恭头天出现在这屋子里,之后就从这屋子里往外搬东西,傻子也该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了。 工作告一段落之后,陈帅又复检了一遍信件(为了预防信件万一落入敌人手中,很多内容写得比较隐晦),确定没有差误了,这才把通讯员叫了过来,把信发了出去。 交代好工作,陈帅打着灯又进到里间,仔细检查了这一次魏承恭带过来的这些物资。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之后(当然不可能有问题。陈帅也不过是借着检查的名义在盘点这些红军游击队的家当罢了——就像辛勤的老农民添了条大黄牛,又像是待嫁的大姑娘刚置上新衣裳,总忍不住想要瞧瞧,看看),陈帅搬了一把竹椅到院子里躺下,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边看一边打心眼儿里高兴。 “现在就计划36年的战略似乎还有些早(注:陈帅这词出在1936年夏天,词中又有“粮食封锁已三月”的词句,可见这个粮食封锁策略开始于1936年春)。不过,如果对手直到1936年才开始这种策略,那就说明,这之前敌人就算有封锁,封锁力度也不会很大。 那么敌人为啥子会改变策略呢?不消说,一定是发现用“清剿”之类的办法行不通,这才不得不用这样的绝户计。功高无如救驾,计狠莫过绝粮,白党为了消灭我们,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嘿嘿嘿,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有小魏在,提前就开始计划‘救驾’的事情了。” 这种事事料敌先机,“你还没做初一,我连十五都做了”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想想蒋介石精心设计的封锁策略执行个一年半载,却发现全然无用,依然不断接到“某地马(列)匪依旧猖獗”,“某处被匪军袭击,损失惨重”的报告,气得火冒三丈又毫无办法,只能冲着手下大发脾气,大骂饭桶的场面……陈帅觉得,有趣极了——可惜不能亲眼看到。 “不过,这是原史中的情况。现在随着红军战斗力的增加,可能敌人会更快意识到,依靠军事手段无法消灭我们——然后他们可能就会更早地拿出这个办法。假设这个时间提前一半,那么……嗯,从现在开始就着手准备,看起来不是杞人忧天啊。 不过,秘密补给点这种事情,要考虑的可不止是“秘密”这么简单。最主要的,该怎么样才能在山里面储备大量的粮食……埋起来会受潮,放到山洞里会被蛇虫鼠蚁偷吃。就算是小魏带来的那种很方便的军用口粮,还有缴获的军用罐头,密封包装得那么好,也同样会遇到这些麻烦。” 即使出身于农村,如何在这种条件下保存粮食,对于陈帅来说,依旧是难以解决的问题——事实上,正因为他了解,才觉得难办,不会像魏承恭那样想当然。 (这一节很不好写,好不容易才凑出来这么多,大家将就吧) ———— 五 长征开始9 部队的人生活是很规律的,这一点即使是在游击队中也不例外(何况这还是正规军“转职”的游击队)。一大早,游击队员们就爬起来了,轻度的晨练之后,吃早餐。 直到这时候,魏承恭才施施然爬了起来。 夹克衫,牛仔裤,登山靴(做戏要做全套,为了防备被敌人抓住,魏承恭打扮得很“洋气”),就凭这一身这时代国内绝对少见的装束,估计就能把白党那帮软骨头吓住——不过穿着这簇新的一身再端上个饭盒子,夹杂在穿得破破烂烂的红军战士中跑到老炊事班长面前打野菜粥吃,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单魏承恭别扭,红军战士们也别扭。 “哪儿来这么个假洋鬼子?他是谁啊?”一个没有见过魏承恭的红军战士甲向身边的战士乙问道。 被问到的战士乙转头看了看魏承恭,摇了摇头:“不知道——兴许是什么知识分子吧。”大约也是觉得那个家伙那身衣服光鲜得碍眼,又说道:“不用管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冲他那身衣裳,咱们部队只要一转移,肯定就分手了。” “不过别说,那身衣裳还真是好看!”又一个小战士丙端了饭碗,一边喝粥,一边不错眼珠地看着远处跟特勤大队呆在一起的魏承恭。(实事儿,地效十二岁的时候,去乡下外婆家度暑假,结果遇到两个差不多同龄的小孩子在不远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还来了一句:“这人穿得好好哦!”那么地效当时穿了什么衣服呢?学校的校服。想想还真是感慨——以后大约再也听不到这样的感叹了吧?) 然后小战士被战士乙在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这就眼馋了?小鬼,革命意志不坚定。穿得好又怎么样?还不是剥削我们劳苦大众才换来的。” “嘘,别乱说。”又一个红军战士丁凑了过来,“这人是我们这边的,好像是姓魏,是个唱歌的,半年前我在列宁小学看到他教娃子们唱歌。” “瞎说,那是傅顾问,我在山背的时候,他还去给我们村子放过电影儿呢——不过他那时候也没有穿这么鲜亮,刚才一下子看到,我都没敢认。”战士戊发表不同意见。 “嗯?这么复杂,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战士乙糊涂了。 ———— “傅先生,您到底是做什么的?”同一时间,还真有胆大——不该说胆大,红军战士们的胆子都不小,只能说这个战士的好奇心特别重——的战士跑到魏承恭面前发问。 “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呢?”魏承恭笑嘻嘻地,西里呼噜地喝光了手里的野菜粥。 插几句话:现代人能喝得下野菜粥吗? 以现代的标准来说,魏承恭不挑嘴,不过还不到能若无其事地喝野菜粥的程度。之所以吃得这么“香甜”,完全是把这东西当成是中药在喝。 长痛不如短痛。几大口喝完,就可以丢开了。要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反而要多吃很多苦头——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味道苦也就算了(看文的朋友,有人喝过黄连煲水吗?有人吃生蛇胆的时候咬破过吗?地效干过),这个还勉强可以忍受,毕竟喝过中药,吃过苦瓜,吞过蛇胆。关键是这东西不单味道苦,口感也差到了极点。野菜叶子,野菜梗子比较轻,熬成粥以后就漂在粥水上层,这东西到了嘴里,就好像嚼完了糖汁的甘蔗渣一样,让人连嚼都不想嚼——这也是为什么野菜一般都是做成野菜粥、野菜汤的缘故,要是像一般的家常菜那样用炒的,不用水送,根本就咽不下去。 而因为这些野菜的关系,粥水下层不多的粮食(陈帅有吩咐,所以炊事班长在给他打饭的时候还特意照顾了一点,马勺下得比较深,这样能多打一些粮食起来)口感也变得非常差(地效能吃“苦”,但是曾经吃过几次老苞米饭,吃到一半实在是吃不下去了。老苞米好歹还是粮食,也没有味道,可就是吃不下去了,可见,有时候口感比味道更重要)。魏承恭都没敢咀嚼,把汤水野菜和饭粒囫囵吞了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喝这有生以来最难喝“粥”,同时心中还想到:“下次恐怕要带一点方便面料包过来了——就是有了那东西,要喝下这样的东西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好吧,回到刚才的话题。 “我猜,您是大知识分子吧?大学生?留学苏联回来的?”这个陌生的战士猜测道。 魏承恭想了想,点点头:“也算是吧,不过我并没有在苏联留学——实际上,我不是留学生。” 以这时候中国的教育水平而言,说他是大知识分子倒也不算错……大学生么?勉强也说得上,毕竟这年头的大学生可不知道核物理,计算机什么的……但是留苏什么的是一定要说清楚的。自从接受了他带来的情报之后,中共正在有步骤地“去苏联化”,他这个始作俑者更是加倍注意这一点。别说他没去苏联留学过,就算真的去过,也会矢口否认,至少绝不承认。 最低限度,就算因为恪守“不说谎话”的信条,在承认留苏学习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流露出因为这一点而骄傲的情绪(估计当时的留苏学生都有这个毛病)。 “那……您来我们根据地做什么呢?” 魏承恭摇摇头:“没什么一定的目的,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里好多人都见过我,也知道我什么都在干,但也什么都没干好。” 主要是送东西来了,不过这事儿可不能乱说的。而抛开这件事,他每次来根据地,是真的没什么固定的工作,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会儿是进步音乐家,一会儿是小学教员,一会儿是电影放映员,一会儿又成了医护工作者。 “您是怎么过来的呢? “……算是因为……某种意外吧。” 这话也不假,他能够来根据地,可不是因为意外的时空穿越么? ———— 魏承恭的身份并没有很严格的保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来到根据地以后,频繁露面,而且还参加了很多工作,等到想起保密的时候,他已经成了根据地的小名人,想要保密也无从保起了。 后来想一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信息反而有助于隐藏他的真正身份和作用,也就不特意加密了。至于说先是姓魏后来变成姓傅,这个也很好解释,爹妈不同姓,过继了一个姓傅的(姓魏的),有的是借口,而这些信息更加剧了有关他的情报的混乱程度。 真实的虚假的情报掺杂在一起,有用的无用的情报掺杂在一起,混乱的有序的情报掺杂在一起……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真实身份的保密工作,做得可以说是中共内部最成功的。如果白党能够把有关魏承恭的资料都搜集起来,综合到一起,光是要把这些情报理顺,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最根本的,还是因为穿越这种事,超出了这时候的人们的想象力。 ———— 两人正聊得高兴,以至于忘了洗碗,等到那边结合号吹响了,这个红军战士才醒悟过来,看看手里的碗,一脸尴尬。 “没事,我帮你洗。”魏承恭笑了,朝战士伸出手去。 战士不好意思,魏承恭道:“没事,赶紧的,一会儿我还要看看你们一天的生活情况呢。” ———— 五 长征开始10 (这两天的内容有点麻烦,再加上我的状态也有些差,只能请大家包涵一点) 跑到溪流边,把红军的搪瓷碗和自己的木碗都洗刷干净了。之后,暂时没事的魏承恭就跑到场坝的边上观摩游击队的训练。 对于一个小愤青来说,军旅生活无疑是让人着迷的。可惜,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因为视力问题,魏承恭没能参军,对于这事,他一直引以为毕生三大遗憾之一(另外两大遗憾一是没有上过大学,另一个……不足为外人道)。后来到了这个时代,那就不是军旅生活,而是实实在在的战斗生活了,当时他还兴奋了好一阵。然而理想和现实是有距离的。在根据地他肯定上不了战场,因为忙碌(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在瞎忙),也没什么时间下去连队“体验生活”。 如今可算是逮着机会了——虽然只是游击队。 游击队也不能有事没事到处乱“游”,当条件允许的时候,还是会驻扎下来的。实际上,游击中的“游”并不是一种常态,“游”的作用,在于在敌人发动大规模进剿,无法抵御的时候,回避正面硬拼;但既然都是“大规模进剿”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当然也不少。而任何一支进剿部队,也不可能像红军那样,成年累月处于野外行军的状态,依然保持相当程度的士气和战斗力。当他们在长时间的行军中士气和战斗力消耗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如果受到游击队的骚扰,那么这一过程还会加快),即使没有受到损失,也不得不撤退到山外修整。 所以白党的围剿节奏一般就是“前期准备”——“发动围剿”——“遭受损失”(如果有的话)——“撤回修整”,周而复始(即使是前四次的反围剿战斗那样的大型军事行动,也基本遵从这一周期律)。而在这一周期中,只有面对“围剿”的时候,游击队才有“游”的必要,其他时候,基本无需游走。 既然暂时不需要要游走,作为一支部队,就要进行训练——当然,因为处于敌人的包围中,为了保存足够的体力应付突发状况,游击队的训练强度不会很大。 短时间的队列训练之后,就进入了可以说是旧时代军队的标志之一的射击练习,或者说瞄准练习。 在长枪枪管上绑一块砖头,端着枪练习瞄准,这种训练魏承恭在影视作品中倒也见得多了。看着一大队士兵——包括特勤中队的战士也在做这样的训练,魏承恭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种练习只有在伏击战中,发第一枪的时候才有用吧?如果同志们因为这种训练养成了‘长时间瞄准’的坏习惯可怎么办?实战的时候,肯定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去给同志们仔细瞄准。” 不懂就问是个好习惯,不过暂时来说,魏承恭找不到问的人。只要是没有旁的工作的人,都在训练(这可是这种环境下保命的技能,谁会不好好地练?就连炊事员、卫生员,得空都会端起枪,好好瞄上一会儿。也就只有魏承恭才没有这个自觉),才没有人有功夫来给魏承恭传道授业解惑什么的。 “算了,人家这么练肯定有人家的道理,我又没当过兵,还是别瞎嚷嚷了。” ———— 上午的技战术练习之后,中午又吃过一顿野菜粥,休息了一回儿,之后下午是文化课。 一到文化课,这小子来劲儿了。对于“好为人师”的他而言,这正是可以发挥“特长”的时候。 这里有件事有必要提两句。伴随着魏承恭的到来,为了更好地“跟未来接轨”,根据地的文化教育有几项重大的改进,一是汉语拼音,二是简化字。 为此还很是引发了一些混乱。汉语拼音这个东西,如果从利玛窦时代算起,在中国已经搞了快300年,到五四运动的时候发展到一个高峰。比较激进者,比如钱玄同,可能还要包括主席,就曾经主张彻底废除汉字,改用拼音文字——为此魏承恭还跟包括主席在内的一些人发生过一场争论,非常激烈的争论。(据郑林曦《论语说文》记载,主席曾在1956年1月20日在知识分子问题会议上,发表了赞成拉丁字母的讲话。对此地效表示怀疑:首先,主席是个民族主义者,他本人的传统文化功底非常深厚,他不可能意识不到传统文化的精华之处。如果废除汉字,改用字母文字,等于是彻底摈弃了中国传统文化,他本人也将从“诗人”降格为“文盲”;其次,以主席当时及以后的号召力,他主张废除文字改用字母文字的话,没准儿今天我们要学习的,就是ABCD了) 结果当然不用说,面对后世成熟完善的汉语拼音方案,这个时代还处在摸索阶段的汉语拼音根本没有竞争力——问题是这之前根据地已经开始在教学的《中国拉丁式字母草案》,《中国拉丁化字母》(以上两文在1929,1930年出自于瞿秋白之手,由莫斯科中国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出版社出版——看来瞿先生是这方面的大拿)就不得不因此作出调整,而很多刚刚才“学会”读书识字的人,也不得不面对自己刚刚费尽力气学会的东西,没有了用处的尴尬境地。 好在马列党人(好吧,准确地说是这时代的马列党人)最不怕的就是承认错误。在意识到现代汉语拼音方案具有极佳的优越性之后,瞿秋白果断请魏承恭做了一段时间的老师,教授根据地的人们新的汉语拼音。 简化字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而且阻力更大。汉语拼音算是个新生事物,就跟火柴煤油灯之类的洋货一样,大家一开始觉得新奇,等到用着觉得确实方便之后,也就没有那么抵触了——谁让我们自己没有更好的呢? 但是简化字这个东西,就没有那么容易让人接受了——我们明明有“更好的”(在根据地那些前清的老秀才们看来,繁体字就是比简化字庄重,这些人是反对简化字的主力),为什么反而要用不好的? 不过中共显然是铁了心了,根据地的所有文件文告,一律采用简化字(暂时还在旁边标明对应的繁体字)。至于部队中更是连对应的繁体字都不标明了,各个高级指挥员以身作则,人手一张简体字对照表,从头开始学起。 “既然连电脑都认这种字,我们难道还要逆历史潮流而动吗?”总理如是说道。 ———— 五 长征开始11 (神经衰弱,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吗?貌似书友里面很有些医学大拿呢) 文化课会一直上到下午四点半五点钟左右的时候,才算是结束,这之后到晚饭之前是休息时间。 所谓休息,不过是个说法,当部队驻扎在村落中的时候,按照红军的习惯,是要帮老乡们干活的,挑水,浇菜,喂猪,修理房屋,平整场坝……等等。 好吧,这个山沟沟里的村子实在太过偏僻。本来就只有十六户人家,因为扩红,以及被白党洗劫,眼下只剩下了六户。六户人家的村子能有多少活儿?游击队可是足有好几百人呢。所以这个时候,红军战士们更多的是在干一件很有红军特色的活儿——打草鞋。 把几根谷草搓成细草绳,用这些草绳做经纬线,编成鞋底,加上系绳,这就是草鞋。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算是必备的生活技能,草鞋有个别称叫做“不借”,意思是这东西人人都能自己打,不用向别人借。 不过对于现代人来说(除开一些编草鞋的专业户),这种技能就很神奇,很高科技了——比如魏承恭,费了老大劲,谷草用了一大把,连一根草绳都没有搓出来。 “傅先生,你都有这么好的鞋子穿了,还要打草鞋做什么呢?”魏承恭身边,吃早餐时候说他衣服好漂亮的那个小战士纳闷地问道。 “跟红军呆在一起,怎么都得留点儿纪念品吧。”虽然一直都没能成功,不过魏承恭依然干劲儿十足,“这个可是咱们红军的特色,我要是不弄上两双怎么对得起自己?” “这样啊,不值什么的,您要是想要,我这有现成的。”小战士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腰上拴的两双草鞋解了下来。 这里插几句:影视作品中经常有老乡为部队送布鞋的场景,但是布鞋这个东西,穿着虽然很舒服,却是不能在野外穿的,至少在阴雨潮湿的江南水乡是不能在野外穿的。布鞋的鞋底是用很多层棉布或者麻布做成,有很强的吸水性,而因为太厚,一旦浸水就很难再弄干。吸了水的棉布会逐渐沤烂。所以棉布鞋一旦见了水,基本就废了,至少也是很长时间不能再穿(又湿又冷,一直穿容易弄出病来)。红军战士在野外行进的时候,基本只穿草鞋,或者打赤脚。而为了防备草鞋突然损坏,红军战士在得空的时候,都会多打几双草鞋备用——在影视作品中,大家经常见到红军战士把布鞋挂在脖子上,也是这个道理。 另外,红军对于鞋子是很重视的,毕竟这关系到“游击”这门看家的本领。在八路军时期,一名八路军正规部队的士兵的装具应包括军帽、军衣、鞋、绑腿、子弹带、手榴弹包,腰带和棉被,一般都是两双鞋。附属的装备还有干粮袋、碗袋。可实际上能按标准配齐的很难——44年时,山东东平的日军偷袭八路,日伪军清一色的八路灰军装,装具齐全。可惜地方武装见惯穷八路,这样的富八路着实没见过,马脚一下子就露出来了(-_-|||)。于是本尊老八路冲出来,一顿手榴弹披头盖脸,倒让八路穿上新军装感觉了一把——但唯独是两样东西供应充足:一是八路军的臂章,这是辨识敌我用的,再穷也必须保证;再有就是鞋子了,这东西甚至能超量供应。 “千万别。”魏承恭急忙摆手,“不是自己打出来的,就没意思了。今天打不好,我明天接着打。今年打不好,我明年接着打,我就不信,我还学不会这个。” 小战士稍微愣了一下,“傅先生你还要跟我们呆一起吗?” “呃,这个……”魏承恭偏着头想了一下,点头道:“也算是吧。”心说虽然不是跟你们这支游击队一起,但肯定会跟红军呆在一起。 忙活了小半个小时,魏承恭终于搓了几根草绳出来,扥着两头,用力一拉,绳子……散了。对,不是断了,是散了。 魏承恭:“……” 战士们:“哈哈哈……” 一直到吃晚饭为止,魏承恭终于搓出来一根还算合格的草绳。所谓“还算合格”,是指如果扥的力稍微小一些,还是能撑一会儿的。 “用来打草鞋,勉强可以了。用来绑东西就绝对不合用。”陈帅看着魏承恭搓出来的草绳,笑得很开心,“你啊,还得练。” ———— 时间已是深秋,天黑得早,因为深处敌后,又不敢点烧篝火。好在时间正是农历九月初八,太阳落山之时正是月亮当头之时,借着月光还能看到一些东西。因此游击队还能活动一段时间。 那么红军这时候的活动是什么呢? 思想政治教育。 包括陈帅在内,部队以班排为单位,老战士们给入伍不久的新战士们讲述红军的战史,红军的传统。而以陈帅为首的知识分子们,讲述的内容则是以理论分析为主——主要给战士们分析中国人民的生活为什么这么苦难,该如何摆脱这种苦难。 这个就很吃功夫了。要把一些非常“学术性”的词汇概念用这时候的农民(大部分红军战士入伍时间不长,离脱盲还早得很)能够听得懂的语言表述清楚,这个没那么容易。有两个知识分子说着说着,就成了一口人民群众听不懂的学生腔了。 “……所以,想要过上好日子,就要推翻地主阶级和帝国主义的统治和压迫,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权。但是这样还不够,这只是打翻了现有的剥削阶级,只要私有制还存在,随着经济活动的进行,就又会出现两极分化,到时候,富有阶层又会利用自己占优势的经济力量想方设法占取贫困阶层的便宜,这种行为越来越严重之后,就会出现新的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 所以,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学习苏联的榜样,把所有的生产资料都收归国有,这样就从根本上杜绝了私有制的出现,也就绝对不会再出现地主阶级什么的……” 魏承恭听得直皱眉头,倒不是说这个知识分子说的内容有什么不对劲——就算是有什么不对他也听不懂,而是他对于“苏联”这个词非常敏感,内心深处,他对于苏联这个国家,也没有什么好感。 正想要跟这个战士辩驳一番,“用事实”来说明苏联的现行制度也不是那么好,手上一紧,却是身边的陈帅拉住了他。 “你是不是要说些苏联不好的话?” 拉着魏承恭远离人群,陈帅这才问道。 “我只是……”魏承恭不笨,陈帅这么一提,他就明白了,这是怕他把人心搞散了。 “只是忍不住?因为掌握了真理,所以见不得别人歪曲事实,胡编乱造?”陈帅摇着手里的蒲扇,呵呵笑着,“傅兄弟, 我记得你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觉得这话很对。榜样是鼓舞人们前进的动力,如果榜样没了,人心也就懒了(注意,不是“散”了)。对一个人来说是这样,对一个国家来说又啷个不是这样?苏联可能真的不是啷个好,可能也干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但不管啷个说,她都是眼下我们中国红军学习的榜样,唯一的榜样。如果连这个榜样都没得了,你叫战士们朝哪个方向努力?美国,德国,还是日本?” “可是向苏联学习……” “说一套,做一套嘛。”陈帅嘿嘿笑道:“嘴里喊着向苏联老大哥学习,实际行动上向未来中国学习就可以了——而且,现在我们这些人连这个口号都不展劲提了。你怕啥子嘛?” 魏承恭哭笑不得:“陈将军,你这说得也太直白了吧——你就不怕上行下效,将来你手下的人也这么蒙你?” 陈帅浑不在意:“我们有眼睛,看得到。” 魏承恭对此表示怀疑——后世“浮夸风”,“大跃进”,“放卫星”之类的事情不就是中低层干部欺上瞒下搞起来的吗? “我一个人肯定看不过来,就是中央那些人,也看不过来。所以我刚才说的这个‘我们’,是指的人民群众,我们说一套做一套,是为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你说的那些人,则肯定是为了他们的个人利益。而只要他们立了这个心,就肯定瞒不过人民的眼睛!” ———— 五 长征开始12 (越来越发现这个题目是难以取好了。这哪里是长征开始,这分明是游击队生活嘛。文不对题到地效这种程度,也算是一绝了 这是地效从小养成的老毛病,中学时代有一次办黑板报,班主任老师给了我一篇作文,叫我写上去。当时我看了作文,对老师说,这文很好,我自问写得出来,但绝对写不了这么扣题。后来知道,那篇文字是老师本人写的-_-|||) 这是所谓群众监督啊。 对于后世时常“被代表”的群众监督的威力,魏承恭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后世的现实摆在那里。虽然说,那些负面新闻能够流传,这件事本身就代表执政者还有极强的自信和对大局的控制力,但是负面新闻听得太多,总是难免会让人对所谓“群众监督”,“舆论监督”的效果产生疑虑。 不过这时候显然不是争论这种事情的时候,陈帅说得好,国家,政党,组织,个人……都需要一个榜样,这样才有前进的动力。自己已经在中共高层中把苏联这个榜样打倒了(好吧,这么说有点自大。应该说,苏联自己把自己打倒了),现在再把新的榜样也给打倒,却让他们何所适从? 当然不是说放任那些问题不管。不过自己并没有解决这些问题的能力;而真正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的人(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是“可能”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的人),在目前的情况下,又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些问题。所以这个问题只能留待后来,留待这些中共的高层领导人,未来的国家统治阶层有了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以后,再来设计一个更高效,更合理的国家制度。 自己能做的,就是给这些大智慧者带来未来的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给他们争取更多更足够的思考和实践时间。 这个中国,一定会发展得更好。 ———— 第二天是重阳佳节,重阳佳节要登高,不过对于魏承恭来说,这一次的重阳登高,登得实在是太高了。 部队转移了,向着深山老林里边儿。 一般来说,部队在一个地方不能驻扎超过三天。一来这样可以大幅度减低暴露的风险,二来可以让敌人抓不到行动规律,三来在各个游击区时不时的出现,也能坚定人们抗争的信心,让大家知道,自己的队伍还在,而且就在他们身边。 “小傅,你确定要跟我们走?”临行前,陈帅向魏承恭解释道,“粟裕和顾作霖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接收这批物资,如果你想要体验一下部队生活,不妨跟着他的部队一起。” 陈帅真正的想法其实是这批物资里有不少军用口粮,因为要保密的缘故,自己不方便拿出来用。但是对于粟裕他们来说就不一样了,到时候随便开个一两桶(09式军用干粮,5公斤装),魏承恭跟着他们,伙食也能开好一点儿(军用口粮味道不好,要当成饭来吃也够呛,不过到底是正经八百的粮食,比野菜可是要强得多了——至少不会反酸)。 成天吃野菜粥,能让人吐酸水吐得苦胆水都往外冒,这还是眼下刚刚秋收,而大家被派出来不久,离开大部队的时候也带了比较充足的粮食储备,野菜粥中间粮食的分量还不少;真要是换成青黄不接春三月那会儿,陈帅估计,就算这小子很自觉很克己,也会忍不住自己带东西过来吃。 不过魏承恭显然是误会了:“陈将军,你怕我拖累你们吗?” “呃……这个……当然不是!要是怕你拖累,我还会让你到粟师长那里去?把麻烦推给兄弟部队,这可不是我们马列党人的作风。”陈帅回过头,看看正逐渐远去的同志们,小声道:“我这支部队里,晓得你是来雪中送炭的人不多,同志们不晓得你的作用,认为你是干吃闲饭的,会有意见。但是在粟师长那地就不同了,等他的部队到来,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说你是冒死给游击队送物资过来的人,战士们会真正把你视为同志——说到底,这也是为了我们内部团结。” “可是,陈将军你不是说,要注意安全……” “说老实话,跟部队在一起,反而不安全。你一个人在这地,万一遇到白党,人家看到你只得一个人,又穿得弄个好,肯定要先搞清楚你的来历;如果你跟部队住一堆,万一遇到敌军,恐怕敌人就没得这个闲心去理会弄多了。”说到这里,陈帅看看山洼里的小村子,“放心,这地毕竟曾经是根据地,人民群众的觉悟还是很高的。” ———— 于是魏承恭就在这个小山村住了下来,等待中共第一大将的到来。 小山村里有六户人家,六户人家一共只有二十人不到。四个奶奶一个爷爷带着十一个孙子孙女,还有两个中年妇女,一个青壮年男子都没有,都去当红军了。 换言之,六户人家都是军属,甚至是烈属——这也是陈帅放心把魏承恭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也就是说,都是被照顾对象。 问题是,中共这时候本身的力量也极其有限,就算想要照顾这样的军烈属,又能照顾得到哪里去?游击队在这里驻扎的这几天,除了把几乎人家的家里活计都包了下来,还把村子周围的地里活计都收拾了一遍,临走的时候又留下了一些粮食。 这就算是照顾了,红军这时候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对于红军,这些山民们是看做家里人、看做亲人,孩子们扭着红军叔叔,那叫一个亲热;对于魏承恭,就没有这种亲热劲儿了,更多的还是把他看做一个客人——对他非常客气,客气得过了头,客气得有意无意中让魏承恭感到一种距离。 这让魏承恭有些苦恼——陈帅只说粟师长很快会来,具体要等多久却又没说(没法说,因为谁也不清楚是否会遇到意外),这要是在这里等上个三五天…… 于是吃过早饭(陈帅跟关系户李大爷交代过了,现在魏承恭就暂住在李大爷家)后,魏承恭就琢磨着要改变这种情况。 该怎么办呢? 首先要从衣食住行上取消距离感,也就是说换上这个时代的农家衣服。这个……还是算了吧,一来他还要靠着这身衣服唬人;二来整个村子里还真找不出适合他1.75米身高的衣服。 学着红军的做法,帮老百姓干活。这个……还是算了吧,看到一帮小屁孩儿上山捡柴,他也屁颠屁颠跑去帮忙。结果很快就不得不放弃了,这家伙学着一个小孩儿的架势,一手抓着一棵小树,一手扬起了柴刀……嗯,干得很快,毕竟是大人,而且生得这么人高马大的,身大力不亏嘛。 之后…… “呀,傅大哥你怎么砍漆树啊?这树不能当柴烧的,烧起来的烟会把人薰出漆疮来。”(有的人不怕。不过即使是农村人,这样的人也是极少数。我大舅妈就可以烧漆柴,但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她一个人敢烧漆柴^-^) “呃……这个……”看着自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柴禾堆,魏承恭傻眼了。 “傅大哥,你该不会是……用手抓过这树了吧?”问话的小孩儿看着魏承恭,一副紧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我……抓过了,有什么不对吗?” “你惨了。”小孩儿哈哈笑着,跑去给伙伴们讲这有趣的事情去了。 ———— 五 长征开始13 (群里有朋友说帮忙想标题,这个真心没什么必要,你们不知道本文的架构,自然也就想不出合适的标题,至于说我自己这边,我会尽力注意的。另外,到一定时候我会在群文件里给出修正版,那个时候的标题应该就会比较合适了——从一开始就在追这部书的朋友知道,地效之前连名字都懒得取的,要不是某个贴吧的书友威胁我说再不取名,他就刷屏,我现在都懒得取名字^-^) 等到吃过午饭(因为是重阳节,同时他又是客人,这顿饭倒是还算丰盛),魏承恭就知道那个小孩儿说得“你惨了”是啥意思了。一手的漆疮,那叫一个痒啊,(手痒啊^-^)。很快他就把手心抓破了,血淋淋的,但那股痒的感觉就像是深入到了骨头里,让人恨不得在手上划几刀,把那些让人发痒的东西都顺着刀口剜出来——就是疼也比痒更好啊。 李大爷看到他吃饭的时候,先去打了一盆水来,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讲卫生,吃饭先洗手,就没有在意。等到发现他吃饭的时候还不断把手伸到凉水里,又听孙子耳语了几句,之后就呵呵呵笑了起来:“大兄弟,千万不要抓,越抓越痒,等一下弄一点儿盐水洗手,晚上我再弄点儿草药给你治一下,三五天就会好了。” “三五天啊……”魏承恭脸上有点儿苦,不过还是道:“谢谢大爷。” “呵呵呵,大城市来的,干不来我们农村的活儿就不要勉强了。知道你是想帮忙,可是你很多时候是在帮倒忙啊。听仔子说,今天要不是有人拦着,你把后山那棵桃树也给砍了——那可是这村子里孩子们的宝贝。” “哦。”魏承恭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你要是真想要干点儿什么,就给孩子们讲讲课吧。原先上级给这村子里派得有个先生。好人啊,教娃子们认字,帮我们算账,给我们带城里出的新鲜东西,像洋火洋油什么的。看你的样子也是个有大学问的,给娃子们讲讲,娃子们以后也不会像我们一样,当一个睁眼瞎。” ———— “这个……怕是有点麻烦。”魏承恭沉吟道:“我在这里呆不长,而学习这个事情,一两天怕是学不会什么。” “这样啊……”李大爷也有些纳闷,不过他那小孙子说话了:“没事,傅先生,你就给我们讲讲外面的事就好。原先的叶老师也不是一直都在这里的,他每次来,都会给我们讲故事,大高楼啊,大飞机啊,大轮船啊,还画图给我们看呢。” “如果只是这样,那倒是没什么问题。”魏承恭点点头,笑了起来:“我一定会努力干好的。” ———— 于是吃了午饭,魏承恭用盐水洗了洗手,就拾回了老本行,给孩子们当起了老师。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些孩子的底子居然很不错。 根据地孩子的入学率一度达到90%以上,这在当时的中国来说,是不可思议的。这种入学率也就是说,当长征开始的时候,根据地的孩子基本上都有一定的文化底子。 但是大家也知道,根据地的师资力量是严重不足的,那么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在条件具备的地方,比如瑞金,可以实行全日制教学;在条件不具备的地方,比如这个小山村,就采用互教互学的教学方式。老师来一次,教会每个孩子一句话,十几二十个字——但是每个孩子学的句子是不一样的,这些句子凑到一起就是一篇课文。等老师离开后,孩子们再互教互学,等到老师下一次来的时候,每个孩子就学会了一两百个字。 用这样的办法,这些孩子居然每个人都认识上千汉字,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知识分子了。 当然,这样的教学方式有很多问题,最常见的问题就是拿着同音字乱用,比如把“掏大粪”写成“逃(逃跑)大分(分田分地)”之类,这样的文字看起来当然很费劲,不过总比大字不认一箩筐要好。 数学也是这样。这个要难一些,毕竟数学这东西,前后的衔接要连贯得多。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首先,教会孩子们“九九加法表”和“九九乘法表”,这个可以采用跟语文教学一样互帮互学的法子,有了这个基础之后,就可以逐渐深化成进退位四则混合运算,再然后,就是从地积运算引申出简单的几何知识。 这些东西学完,基本等于后世的小学毕业生,用于日常生活,差不多够用了。 当魏承恭了解到这些孩子的底子,以及学习方式的时候,深深为这时代孩子们的求学精神,以及中共所想出来的教学方法所感动(之前他在瑞金任教,教学方式类似于后世的全日制教学,不是这样的走学)。 不过,等孩子们拿出课本,告诉魏承恭教学进度的时候,魏承恭又担心起来了。 根据地发出来的课本,不用说,赤化宣传非常严重,这样的课本要是落到了白党手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魏承恭无法想象。 “同学们,今天我们不用这个课本。” 随手翻了翻拿到的课本,魏承恭就把这东西扔开了——不敢教啊,这要是有一队白匪军先于粟裕到来,却听到孩子们在念叨“社会主义好”,那可怎么得了? 那么教什么呢? “同学们,你们已经学过古诗(他在课文中发现了《锄禾》,《悯农》),今天我们学习宋朝爱国大诗人陆游的两首诗:《示儿》和……呃……另一首诗(这小子想不起来《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的名字了——地效自己也记不得了,刚刚查百度才查到的^-^。另外,文中的教学方式是地效臆测,估计以根据地的条件,也只有用这样的办法,才能解决孩子们的学习问题)。” …… 之后的数学课没怎么上,这些孩子已经学完了三则混合运算(加,减,乘。除法只能做特定的整数除法)和基本几何图形(只有一个孩子是在老师的教导下学会这些内容的,不过一个孩子学会了,就等于所有的孩子都学会了),再接下来就得是分数小数了,显然这东西不是一两天能学会的,而且孩子们手里也没有相关的课本。 所以魏承恭只是随意出了几道题,算是给孩子们复习了一遍这些知识。其实这没什么必要,这些孩子虽然没有练习册,但是并不缺少练习。他们练习的办法也是互相出题,互相考问——曾经有个孩子调皮,给伙伴们出12345678987654321乘以98765432123456789这样的问题,而这些孩子们还居然算出来了。 …… 最后,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自然课了。 “同学们,今天给大家讲的,是这个东西。”魏承恭胸有成竹,翻开了自己带来的动物图册:“大熊猫,这是只有我们中国才有的一种动物。” …… ———— 五 长征开始14 (中午有点事,勉强算是赶上了,大家别介意。另,祝熊孩子们——包括我文中这位——快快乐乐每一天) 到了晚上,李大爷果然像自己说的那样,采了一些草药回来——如果魏承恭认识的话,就会知道,这东西名叫笔头菜——掺上水,拌上盐,捣得烂了,给魏承恭敷了上去。 “你看什么呢?”一边敷药,李大爷一边问道。 “没什么。”魏承恭一边回答,一边不住向外张望。想了想,又向李大爷问道:“大爷,红军的游击队,经常来吧?嗯,我说的是游击队。” “游击队啊……”李大爷抬头想了好一会儿,点点头:“早些年倒是确实常来,后来就不怎么来了。听叶老师说,那时候这里已经从游击区发展成根据地了,那几年过了些太平日子。不过从今年二月,白匪军打过来之后,这游击队又开始在我们这旮旯来往了——大兄弟,你是有大学问的,你说,这革什么命,能革得成吗?” “当然革得成。”魏承恭想都不想就答道。 “为什么?”李大爷的孙子小李嘴快,顺口问道。 “因为天下穷人多啊,而且是比富人多得多。”魏承恭答道:“所以我们红军不缺兵员,我们红军会越打越多,等我们的力量足够了,就可以推翻蒋介石的统治了……” 他本来还想打个比方的,不过想想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就算了,转而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大爷,红军的游击队一般什么时候来?” “这个不一定……不过,既然陈司令的游击队刚刚才走,总得要等个十几二十天才会再来。” “呃,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问的是,游击队来的时候,是在早上,中午,还是傍晚?” “这个也不一定……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虽然可以信任李大爷,不过物资交接这种事,还是尽量保密一些比较好。顺便一提,魏承恭这次带来的东西就放在李大爷家的屋子里,而且到现在李大爷和他孙子还没有进房间看过。 而魏承恭之所以这么紧张,也是因为担心白军会突然到来。以自己所知的那些人的德性,他们肯定会四处寻找“油水”,而自己不可能拦住那些人不让他们搜查屋子(如果他们要搜查的话),到时候损失点东西还是小事,连累到老乡就麻烦了。 更不用说还有可能泄露自己的身份。虽然自己已经很小心地把物品上的生产日期什么的都尽可能地消除了,不过总难免有一些残留——比如军用口粮的内包装袋。 所以这小子现在可谓是坐立不安。 然而一直到半夜,粟大将带领的游击队还是没有到来。 ———— 然后到了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魏承恭才醒来,醒来的时候发现,村子里已经满是游击队的战士们了。 “你醒了。” 说话的是红二十四师师政委顾作霖的警卫员。他跟魏承恭还是熟人:就是当初送顾作霖上医院的时候,曾经跟魏承恭有过一面之缘,对魏承恭说教了一番的那个小战士小陶。 “哟,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我都不知道。”魏承恭歉然道。 “就你睡得那么死,我看就是白匪军把你绑起来,你也不会知道的。” 魏承恭一愣,在根据地里像这么不客气的人非常少见,就连曾经的李德顾问,见了他也没有了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 不过也是因为这种态度,魏承恭才恍惚中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战士(他已经忘记这个小战士了,倒不是说贵人忘事什么的,而是因为被人说教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这种不愉快的经历他向来是过了就忘——有利于保持好心情^-^),忍不住笑道:“小鬼,是你啊。” “哼!警告你别乱称呼啊,小鬼也是你能叫的?” 他已经忘了这个小战士了。不过这个小战士显然还记得他,而且对他不接受自己的批评,反而“变本加厉”地向资产阶级靠拢——上次见到他,他穿得虽然干净得不像话,到底还是红军的军服;没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干脆连红军的军装都不穿了,浑身上下穿的这一身,那还有半点无产阶级的味儿——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所以听他叫自己小鬼,急忙就要划清界限。 魏承恭又愣了一下,点点头,这小战士虽然不大(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但真要论起来,起码是自己爷爷辈的。自己叫他“小鬼”,确实有些不合适。 抛开这一层关系不说,自己也才二十四岁,叫别人小鬼似乎有些把自己叫老了。 “那……怎么称呼,小同志?” “别乱拉关系啊,你知道同志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吗?就这么混叫?”小陶嘴里嘚不嘚个不停,一边给他把早餐端了进来。 “是什么意思?”魏承恭存心逗他——虽然是爷爷辈儿的,而且是革命前辈,不过再怎么样也就是个半大孩子。 “同志同志,就是同一个志向。我的志向,我们红军的志向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推翻反动派,建立无产阶级专政。”说到这里,他冷笑起来:“看你穿得这么好,你的志向一定是做大生意,挣大钱,出大风头什么的吧?咱们的志向不一样,所以不能叫同志!” 魏承恭:“……那我们该怎么称呼呢?总得有个称呼吧。这位坚定的革命战士。” “呃……”小战士抓抓头,这个问题难住他了。不许叫同志的话,他还可以称呼魏承恭为先生,这个应该没大错;可是魏承恭该怎么称呼他,这就伤脑筋了,叫老总,军爷,小兄弟?自己可不想被人说,想要向白匪军看齐。 “想不出来就先用同志这个称呼来对付着,怎么样?同志哥,现在,先来吃饭吧。” ———— 五 长征开始15 (今天的内容有些狗血俗套,不过也有些干货,还有配图) “哼!”小陶歪过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在赶来的路上,那帮特勤大队的同志仗着夜猫子眼和三弦十字弩射死了一只野狗(这种野狗现在在根据地并不少见,早先都是农村家养的狗,在白党的屠刀下,不少人家家破人亡,他们喂养的狗也就此成了野狗),所以,今天部队改善生活。这也就算了,小陶不满意的是,游击队首长又指示,特别给这家伙加多了狗肉的分量——比病号饭还多。 这里要说一说三弦十字弩。这个不是未来产品——上面有一些受力器件,特别是卡扣,是从未来定做的——是本时空特别制造的,夜间偷袭的时候用来代替无声枪。这种弩与一般十字弩的区别之处在于有三根弩弦(如果三根都不够,还可以继续增加),三根弩弦的力作用在一个卡扣上,扣动扳机的时候三根弩弦同时发力收缩,拉动卡扣,卡扣把箭槽上的箭支推出去。也就是说,三根以上的弩弦的力作用在同一支箭上,毫无疑问,这比单弦弩的射程、穿透力要强得多。再配合上特制的,箭头上带螺旋刻纹的无羽箭……在两百米距离内(一般的夜视仪的可视距离,同时也是一般士兵的作战距离),对于没有甲胄护身的哨兵来说,威力并不比枪械小。 (P.S:这是地效在《巾帼群英传》中设计的一种用来对付游牧民族骑兵的武器,有示意图,大家登陆本文的QQ群和龙空地址可以看到。地效对弩不是很了解,不知道现实中有没有这种发射方式的弩。如果有,那么大家权且一笑,放过去吧;如果没有,那么这就是地效原创——估计可以申请专利了 地效从小学就擅长手工发明,曾经用纸盒子做过变形金刚。到现在,依然有一些我觉得足以申请专利的点子和想法——比如风扇摆头调节器什么的。地效也曾经想要申请个专利玩玩的,不过后来一咨询,感觉申请起来太过麻烦,就一直让这点子停留在点子状态。 书友中如果有人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想要申请专利什么的,可以交流^-^) 喷香的炖狗肉摆在桌子上,惹得已经两天没有见肉的魏承恭食指大动。不过出于影视作品中学来的习惯,魏承恭还是问了一句:“那个……今天部队的伙食这么好吗,这肉大家都有的吃?” “吃你的吧,你管那么多?这是特供给你的。比病号饭都多了一倍。”小陶没好气地答道。 “病号有多少——我是问你们游击队中病号有多少人,不是问病号能吃到多少?” “你想做什么?”小陶疑惑。 魏承恭把菜碗里的狗肉朝饭碗里赶了几块,然后把整碗肉都递给了小陶:“这一点儿分给整个游击队的战士们估计是不够了,给病号们送过去吧。” “哼!”小陶虽然还是哼了一声,不过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他们这支游击队脱离大部队时间还不久,没有经过几场战斗,所以伤员很少;至于说病号……除了师政委顾作霖这个肺结核,还真没有(废话,留下来的人是要打出威慑力的,连中央直属的特勤大队都留了三分之二下来,其他人肯定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小陶端起肉碗,直接跑去找自己的首长顾作霖去了。顾作霖正在跟粟大将计划着该怎么把魏承恭带来的这些东西储藏起来,看见小陶端起一大碗肉跑过来,奇怪道:“这是……” “首长,这是那个假惺惺的资产阶级省给伤病号的……” 顾作霖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不等小陶说话,就喝道:“胡说什么?什么假惺惺的资产阶级……咳咳……”出气太猛,一口气接不上来,剧烈咳嗽起来。 粟大将军赶紧过来,轻拍顾作霖背,帮他顺气,同时向小陶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狗肉给人家送回去?” “师长,这可是……” “怎么?” 小陶把肉碗朝桌子上一放,气呼呼地问道:“师长,首长,我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对那家伙那么好?好好的肉,给首长,给同志们吃多好,干嘛要给那家伙。” 顾作霖闻言又要发火。粟大将赶紧端了一杯水给他:“老顾,光是发火可不行,要做通思想工作——这可是你这个政工人员的工作啊。” “我只是有些生气,冲这小鬼的脾气……咳咳……不知道给了人家多少气受!”顾作霖接过水,咕嘟咕嘟灌了一气,这才把气顺下来——无论是胸口的还是心里的。 顾作霖想了想,向自己的警卫员道:“小陶啊,之前因为我的关系,你也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你觉得,我们红军的医院怎么样?救活的人多不多?” “多啊。同志们都说,傅医生的医术好——不过这跟那个家……这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医生医术再好,没有药那也是白搭,对不对?傅先生就是给我们送药的。” “哦!”小陶点点头,稍微认同了一点魏承恭。 粟裕摇摇头,感觉顾作霖这个政工人员今天非常失职,于是又补充道:“你们首长这么说没有说清楚。我这么跟你说吧:在遇到那个人之前,我们红军医院的重伤员治愈率只有百分之十几——就是一百个人里面只能治好十几个。等到有了人家傅先生帮忙,这个治愈率上升了一倍多,达到了将近百分之四十——就是一百个人里面能治好差不多四十个,这还是治好后可以重新上前线的,还不算虽然治好,不过不能重新上前线的。而且这还是重伤员,至于轻伤员就更不用说了。” 顿了顿,粟大将军又道:“这么说吧,在他来到根据地这段时间里,他带来的药,让我们红军起码少损失了几千人。” “什么?”小陶大吃一惊。 “别的不说,你们首长这会儿吃的药,也全都是人家冒着生命危险送过来的。”说着话,粟大将拍拍顾作霖肩膀,“人家本来可以拿着这些药在外面挣大钱——我跟你说,他带来的很多药,在外面价比黄金,而且很多花钱都买不到——可人家用很便宜的价钱买了来,还给我们送了来。你说,我们该不该好好感谢人家?” “……首长,我错了……”小陶低下了头。 “还不止呢,现在部队里用的那种一人扛,你觉得好不好用?” 不等小陶说什么,顾作霖又道:“过去打碉堡,打围子(地主土豪们的围子,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碉堡了)多困难哪,战士们要扛着炸药包顶着敌人的火力往上冲锋,有时候死伤上百,都不一定能拿下一个碉堡。现在呢?炮筒子一架,轰隆一声响,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多好?你知道吗,这种一人扛大炮,也是人家傅先生给我们送过来的。” 顿了顿,顾作霖板起了脸:“人家给了我们这么大的帮助,可你是怎么对人家的呢——我猜,你一定没少给傅先生气受,对吧?” “……首长,我,我错了……”小陶的头低得更下去了,“我批评他了。我看他的衣服很漂亮,所以就……批评他一身资产阶级情调,没有无产阶级作风,” “嗯……好英雄啊。”顾作霖的脸也板不下去了,“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还不赶紧去给人家认错?” “诶。”小陶端起碗,就要跑出来。 “既然他醒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粟大将提议,“一起走。” ———— (有书友指出,弩机的蓄力发力器件是弩臂而不是弩弦,所以地效那个设想行不通。 地效以为是可以做出改进的,那种弩的中心设想是“多次蓄力、一次发出”,只要符合这个思想,蓄力件是什么就增加什么。先前地效以为蓄力件是弩弦(地效用弹弓做过实验),所以增加弩弦的数量;既然弩机的蓄力件不是弩弦而是弩臂,那就增加弩臂的数量就可以了。 附新设计图——当然只是示意图,画图工具只能画成那个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魏承恭都跟着粟大将的部队。给孩子们做老师,给部队的人做文化教员,跟部队一起采野菜。 如果是在民间物资比较充裕的地方,搜集粮食这个事由专门的部队人员负责;眼下的根据地内物资匮乏,主力部队也不得不担负起一部分筹粮工作。当然,所谓“筹粮”,更多的是采集野菜。 如果把所有的部队都安排去收集食物,这个也不像话。所以部队是有分工的。一般是分成三到四部,各部轮流负责收集粮食(一般还同时肩负警戒任务)的同时,其它几部继续军事训练,文化学习等工作。 魏承恭已经见识过游击队的训练和文化生活,但还没有跟随他们一起收集过粮食,闲不住的他又屁颠屁颠地跟去帮忙了——当然,帮的更多的是倒忙,闹了不少笑话。他采回来的那些野菜,炊事员老冯得一棵棵检查过,才敢倒在锅里(粟大将特别交代的,生怕这家伙采些有毒的东西过来)。 这样又胡混了两三天,粟师长的部队也要开拔了,带走了一半的物资,剩下的准备交给项英带领的另一支游击队,于是魏承恭又不得不在这个村子留了下来。 ———— 10月28日,信丰县正平镇。 信丰县这里是蒋介石的四道封锁线中,由粤军负责的第一道封锁线的枢纽所在。原本在这一天,长征的红军要和粤军在这个县的新田镇打一仗——这也是长征的第一仗。不过,因为某个家伙的关系,中共对陈济棠下的功夫比历史上更足,行动也更为迅速,原本要花四天时间、直到25日才突破的封锁线;现在已经成功地被甩在了身后。 天色已晚,刚刚“突破”封锁的中央在这里,处理一些问题。 “五千支步枪,二百挺轻机,二十挺高机,五十门迫击炮,五万枚手榴弹,四百箱子弹,两千发炮弹,还有水壶,饭盒,军衣,武装带……这个南天王,很大方嘛。”镇政府里面,主席的笑声传出来,“政保局的同志们劳苦功高啊,该给他们记功。” “当然大方了,我们库存的利福平快给他换完了,磺胺也给了他一半。”总理摇摇头,“以后,我们的药得省着用了。” 利福平和磺胺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药物。由于能用这两种药物——特别是磺胺——从外界换回各种红军急需的资源,所以这两样药物已经成了“战略物资”,由总理亲自经管。 “还剩多少?”任书记问道。 “利福平还有一百多盒,约三公斤,磺胺还有八箱多一点,大约一百四十公斤(因为要消除痕迹,把片剂全都弄碎成了药粉,之后再按照头痛散的包装方式重新包装,所以相应的,计量单位就从“瓶”“片”改成了“包”“盒”“公斤”)。省着用,够我们用到陕北了。” “那就注意节省一点吧……不过该用还是要用,大不了到时候再想办法。之前什么药都没有,我们不也扛过来了吗?”主席手一挥:“我相信我们的同志,能克服一切困难。” “对了,陈济棠的人还说,希望我们能把制作利福平的技术——最好是连技师也一起教给他,他愿意用所有我们需要的物资来换,而且绝对保证我们的人的安全。”特工头子邓发插话,不过刚说完自己就冷笑起来:“什么‘能制作出这样的药物的人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瑰宝,万一跟着你们在行军途中有什么意外,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巨大损失。’听听,说得多冠冕堂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能把药物控制在自己手里。” 顿了顿,邓发又道:“而且,我看得出来,如果不是我们这边有了准备,他南天王就能把我们这次带去的东西一口吞了。” “呵呵呵,最后一笔生意嘛,可以理解。”主席笑笑:“别忘了他们都是自私自利的沙,可以肥己的时候就肥己,而且每一粒都是皇帝,可以称尊处就称尊。” “是啊,我们付出啷个多血的教训,总算是懂得了一件事:要跟这些家伙打交道,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总司令心有戚戚。 “老总,这些武器你觉得该怎么分配?”总理问道。 “高机全部交给防空营。这阵子蒋介石的飞机闹得凶得很,这些飞机喜欢炸我们的运输队,我跟老彭就有这个想法,以运输队为诱饵,打几架飞机下来,只是之前一直忙倒行军,又没得足够的对空武器,害怕打不痛他们。这下子好了,说啥子都要留他几架下来。”总司令说着话,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道:“其他轻武器几分军团平分——红一、三军团可以适当多分配一些。迫击炮和炮弹全部加强给后卫的三军团。” “全部加强给红三军团?会不会太过了一点?”博古迟疑道。 “不会!据我们推测,桂军和湘军大约还是会对我们的后卫部队下重手,以求对蒋介石有个交代;而红三军团担任后卫任务,势将承受最沉重的打击。如果可以,我觉得应该把其他几个军团的武器——特别是迫击炮——也支援给三军团一部分。”总司令解释道,“我们要争取一次就打得他们害怕。” 博古点点头,不说话了,自从离开军事三人小组以后,他自知在军队中没了威信(实际上在军队中他一直就没有“威信”,他靠的是马列国际的“权威”^-^),所以涉及军事的问题他都很少开口。刚才才一发问就后悔了。 “那么,就这么办吧。”主席点点头:“另外,打飞机的事情要尽快落实。这些个苍蝇,嗡嗡嗡的烦死人了。能够拍几个下来,让耳根清净一下,同志们应该也会清爽得多。” ———— 至此,这个“分赃会”的事情就开得差不多了,之后一行人又开始讨论起别的问题——主要是沿途收集被服的事情。 邓发忽然一摆手,示意正在发言的任书记安静。之后,大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正快步向这间会议室走来。 这太不正常了,镇政府外可是放着警戒的,什么人能够一下子就跑到政府里面来?总理灭掉了灯,邓发拔出手枪,来到了门边。 片刻后,脚步声来到近前,敲门声和喊声响起:“主席,总理,打扰到你们开会了……不过我有急事!” ———— (还是先说说弩机的事。昨天在龙空有个达人说历史上有出现过三弓弩机,却没有出现过三弦弩机,地效好奇地查了一下,还真有。大约出现在唐宋时期。 不过从示意图上来看,这种弩只有一根弦,要求一次把三把弓臂都拉开,虽然同样是三弓臂合力,但显然不是一个人能用的。跟地效的设计思路“多次蓄力,一次发出”明显是两种武器。附图。 不过这也说明,增加蓄力件确实能够增加威力。 另外,也没有谁规定弩机的蓄力件一定得是弩臂,对不对?既然如此,用弩弦作为蓄力件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对比弓臂,弩弦这个东西要容易制作得多,增加起来也方便,三条弩弦不够,那就上十条。玩过弹弓的人都知道,用摩托车捆扎货物的那种胶皮制作的弹弓力量和弹性有多大,要拉开单一一根就费劲得要死,这要是有个十来条…… 还有一个朋友说,增加弩弦只能增加力量,但对于射程不会有明显帮助。我猜这位朋友大约是想拿胶皮的收缩速率说事儿——但是,如果我把箭支换成全铁制的呢?在初速相当的情况下,同样的铁箭比竹箭重十倍左右,惯性也就大了十倍。射程当然会明显增加,再取消尾羽,换用螺旋槽来制造自旋……) “是小……傅?他怎么来了,什么事情这么急?”邓发收好枪,拉开了房门,把这个年轻人迎了进来。 总理皱皱眉。三周前他跟魏承恭说过,让他不要在长征期间过来(这也是中央的决议);两周之前魏承恭确实没有来,大家还以为他听从了建议;等到一周之前他还是没有来,大家基本就确信他暂时不会来了。 现在这家伙跑了过来,而且一上来就嚷嚷说什么有急事……是什么样的急事,能让他不顾自身的安危,跑到这边来? 一时间,大家都紧张起来。 “什么事,很重要吗?”总理问道。 魏承恭从身上掏了一个笔记本翻开来,交到总理手上:“总理,能不能通知他?早作准备。” 总理接过笔记本,上面赫然记载着: 吉鸿昌,中共党员,1934年11月9日,在天津法租界遭军统特务暗杀受伤,遭工部局逮捕。为置吉鸿昌于死地,宋美龄不遗余力,她拿公款向租界行贿,将吉鸿昌引渡到北平军分会。11月24日,经蒋介石下令,吉鸿昌被杀害于北平陆军监狱,时年39岁。 “你……是为了这个才过来的?”总理说着话,把笔记本交给了一边的邓发,给屋子里的人传看,自己却向魏承恭问道。 “嗯,都怪我,玩得太疯了,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魏承恭懊恼异常,“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到11月9日还有半个多月,派人过去应该来得及吧?” “来得及的,你先别急。”出乎魏承恭意料,总理对于吉鸿昌将军即将遇害一事,表现得并不是很急切:“不需要派人过去,我们有电报联系,你不用担心——我问你,你就只带了这个过来?” 魏承恭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总理:这话的意思是问自己有没有带物资过来吗?这可不像是中共的高级领导人啊——或者该说,只要稍微有点儿水平的领导者,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虽然疑惑,不过魏承恭还是道:“我有带物资,就在院子里。”说着话朝院子里摆手示意:“主要是药品,乌龟服,充气船。” 总理愣了一下,失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也该怪我说错话了。我是想问,你是发现吉鸿昌同志危险,这才专门过来通知我们,对么?” 魏承恭这才释然,道:“那倒不是……不过总理,听你的意思,好像不赞成我因为这个原因过来?难道说,你觉得不该救吉将军?” 总理摇摇头,拉着魏承恭到屋子里坐下:“我没有这么说,是你这么理解,吉鸿昌同志我们肯定会设法营救——我们的每一个同志都是宝贵的,当他们落入敌人手中的时候,我们都会设法营救——不过,我们不希望你因此陷入危险中。你应该知道,你的存在对于我们革命的意义。” “我不会有事的。”魏承恭笑笑:“我做足了准备……” 说着话,又把自己跟陈帅说的那些理由摆了一遍。 总理听完,皱眉道:“听起来有道理——不过也只是听起来有道理而已。兵凶战危,枪炮无眼,这是谁都说不一定的事。” “是啊,小魏……啊,不对,小傅。”主席过来接口道:“你对我们红军的好,我们心里都记着呢。所以以后不要再干这种危险的事了,真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们上哪儿找你这样好的外援?” “其实你今天送这个消息过来,也不是很必要……”总司令斟酌着词句。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看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吉鸿昌将军跟我一样,是军人。”总司令明白自己的话引起了歧义,急忙解释:“我们马列党人,生来就是要战斗,战斗就会有牺牲。小魏你参考历史,晓得吉将军有难,这一次出手把他救了下来。但是至此以后的历史,你也就不晓得了——如果吉将军再次遇险,你还能救他吗?” 魏承恭沉默,大家也沉默。革命,时下的中国革命,可不就是玩命,拼命么? 总理点点头,认同了总司令的话,向魏承恭道:“是啊,我们这些人,走上了这条路,就随时都准备着牺牲。我们并不怕牺牲,因为我们知道,即使我们牺牲了,我们的战友也将继承我们的意志,继续努力下去,直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可是小魏,你不一样,你的作用没有人能够代替,所以,我们希望你,在长征结束之前不要再来了,你为我们红军做的,已经很多了。” ———— 魏承恭表面上对主席总理他们的批评意见虚心接受,实际上心里不以为然。除了湘江一役之外,红军在长征中的战斗减员其实并不严重。在湘江一役之后剩余约三万人,到跟红四方面军会师的时候,基本也是这个数量(之后被张国焘“拐”去了一半,又经历草地,这才导致到达陕北的人数只有大约八千),红军一路上的扩红工作开展得并不成功,除了少数真正苦大仇深的穷苦人,经常是头一天扩红过来,发现跟这红军“没出路”之后,第二天就逃跑了。 由此可见,红军一路上并没有多少战斗减员。魏承恭估计,自己只要躲开了湘江一役,基本就避开了九成以上的“牺牲”可能,再说,自己只要过来,肯定会被安排到最安全的部队中,比如中央纵队。搭着主席总理这些人的“大气运”,难道还怕出问题? 至于说有可能掉队然后出问题(钱壮飞就是掉队后才牺牲的)……别开玩笑了,自己这么年轻,营养也充足,又长得人高马大,走一步几乎等于那些相对矮小的红军战士走一步半,而且自己一身的“极品装备”,而且行军一个星期还能休息一个星期……如果这样都被部队扔下了,自己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反正,我要过来你们谁也拦不住!”魏承恭暗暗打着主意。 ———— 五 长征开始20 (忘了到第多少节了,算20节吧^o^) 邓总师的女儿曾经问过父亲:“长征的时候您都干什么了?”邓总师回答了三个字:“跟着走!” 后来这个桥段在影视作品中也曾经出现,不过问答的人成了彭帅和他的警卫员。 现在,魏承恭也加入了这“跟着走”的行列。 曾经,在意识到自己有机会跟红军一起,进行世界军事史上这独一无二的战略转移的时候,魏承恭的心情除了激动还是激动。然而等到现在,他真正步入了长征之后,才发现,事情远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浪漫。 在这一次史无前例的军事行动中,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这三个字:跟着走。 “你们知道要往哪里走吗?” 在一眼望不到头同时也是一眼望不到尾的两列行军纵队中,魏承恭闲得没事,向身边的战士们问道。 “知道啊,北上抗日呗。” 红军战士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知道要走多少路吗?”魏承恭又问。 战士摇摇头:“那谁知道啊——管他那么多,跟着走呗。” “跟着走……”魏承恭喃喃重复道,沉默了一会儿,向这个战士道:“……如果我告诉你,要走好几万里路,你会怎么想呢?” “几万里?!”魏承恭周围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我是说‘如果’。”见势不妙,魏承恭急忙把想好的托词说了出来:“同志你要知道,我们中国可是很大的,大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有上万里,而我们肯定不能朝着目标对直走过去。要翻山越岭,要绕过白党的封锁线什么的。” “真要是走那么远的话,有些事情就要想一想了。” 魏承恭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该不会动摇了这个战士的决心吧? “我们每天能行进六十到一百里。傅先生你刚才说有可能走几万里,就算两万……不,算三万里好了。三万里路,我们要走……” 扳着指头算了一阵,这个战士得出了答案:“……差不多要走四百天,再加上沿途可能还有战斗,再加一百天算五百天好了。五百天,差不多一年半——这日子可是不老少啊。” 魏承恭微微一怔:这战士算账的时候丝毫都听不出沮丧的情绪,相反,倒是隐隐有一种兴奋。 “你……在高兴吗?” “当然,”战士诧异地回答道:“这种去几万里之外见世面的机会,我们乡下人活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得到,我当然高兴了。” 魏承恭点点头,又问道:“同志哥你就不觉得走路辛苦?” “这有什么?”战士毫不在意:“不就是走路吗?俺们乡下人,走路什么的早就习惯了,怎么会觉得辛苦?” 忽然有些明白过来:“是不是傅先生你觉得辛苦啊?你要是觉得走得累就把东西给我,我帮你背好了。” 魏承恭背着淘宝上淘来的野战背包,里面是一些个人物品。听闻这战士愿意帮自己背包(而且这战士说着就要“动手”),脸上顿时有些下不来,双手抓紧了背包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好吧,你刚刚已经回答了我的疑问了。” 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两个战士:“你们……也是这么想吗?也不会觉得辛苦?” “无非就是走点路而已,有什么辛苦的?比起打仗来,算什么?”被魏承恭问到的一个战士白了他一眼,“你这个……(想要称呼“同志”,不过最后还是改了口)先生真是的,如果觉得辛苦,那就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好了,反正你也不是我们红军的人。” 魏承恭笑笑,既没有表示不满,也没有反驳,看向另一个战士。这个战士看了他一眼:“傅先生,很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些——这样我就可以计算,还有多久就能开到目的地了。” “傅先生,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有大学问的人。跟我们不一样,”最开始跟魏承恭讲话的那个战士说话了:“我们都是庄稼人,懂得不多,想的也就没那么多。不过我觉得,傅先生你想得虽然多,可是最该想到的一句话,你却没有想过。” “什么话?”魏承恭下意识地反问道。 “老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时候想得越多越坏事,不要去想那么多,闷头做事,不知不觉的,反而就能把事情做成了。就想这一次北上抗日,傅先生你说路远,路不好走,要我说,根本不用去想这些问题,闷头跟着同志们走,等同志们都到了,我也就到了。” ———— “这就是这些战士们的想法吗……”被这个红军战士教育了这么一课,魏承恭心里默默赞叹着:“真得像魏巍说得一样,这些战士,单纯得可爱。他们没有那么多纷繁复杂的想法,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们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一直走下去,前仆后继,义无反顾……他们很单纯,他们很平凡,然而千千万万这样的单纯和平凡汇聚到一起,就成了不平凡——就好像现在的长征,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次战略大转移,分解又分解后,也不过就是数万人持续了几百天的‘跟着走’而已。” ———— “傅先生,”身边那个战士忽然向魏承恭道:“你是不是要一直跟着我们行军啊?” 魏承恭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算是吧——我大约要陪你们走完一半的路。” 他的意思是他每走一个周,可以回去休息一个周,不过这个战士误会了,还以为魏承恭走到一半就要跟红军分手,点头道:“那也够了。傅先生,看你的样子,一定是念过大书,有大学问的人,对吧?” “有什么事吗?”魏承恭反问道。 “没什么大事。”这个战士用左手把背包拿了下来,看样子是想要拿什么东西。单手操作有些麻烦,魏承恭就想帮他拿着枪,不过战士却把背包递了过来。 “除非有上级命令,否则在行军中我们是不能把武器交给别人的。”这个战士看着不解的魏承恭笑了笑,“这背包里有识字课本,傅先生你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你……想在行军路上学识字?”魏承恭接过背包,很快就在战士的指点下拿出了背包里的识字课本——根据地小学采用的教材,一个多星期前魏承恭还见过。 “是啊,傅先生你要跟我们走一半路,那就要走两百多天呢,我觉得够我把这本书学完了。”战士拿回背包背上,又接过课本,“前一次战斗中,我们连的文化教员被一颗炮弹炸伤了,上级说要给我们补充一个教员,不过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补充上来。所以我想,您既然要跟我们一起走那么远的路,可不可以教教我?” ———— 五 长征开始21 (标题的事情……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等我写到第六章的时候,就无关紧要了) 做出跟这个战士类似打算的人不止一个两个。之前因为不确定这次“战略转移”(长征这个专有名词目前只在少数高层中流传)的目的地,大家还以为跟以前的战略机动一样:花上几天,最多十来天,跑上几百上千里,等到充分打乱了敌人的部署,再设一个口袋,把某一部疲惫不堪的敌人装进来,一口吃掉。 这样的战斗多来几次,就能打破敌人的这一次围剿。之后,在敌人发动下一次围剿之前,部队就能回根据地驻扎下来,获得宝贵的修整机会,同时也是学习机会。 现在听说这一次战略转移行程高达数万里,要走上一年多近两年,那也就意味着在长达一两年的时间里,部队无法驻扎下来——再想要像以前那样,等到有了比较稳定的环境再展开文化学习,是不可能了。 那么,文化学习要暂时中断一段时间——好吧,是一两年——吗? 当然不,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军队,别的不说,现在部队中大大加强的炮兵,哪个不是高小毕业? “一年多的时间呢,我每天学五个字,等到了抗日前线,我就能认识2000字,听我们的文化教员说,这就基本够当炮兵了。到时候,我就可以真正的鸟枪换炮了,扛着一人扛大炮上前线,那玩意儿多带劲儿啊。”战士眼中满是热切。 于是,魏承恭就暂时充当了这个连队的文化教员。 看着周围这些求知欲旺盛的战士,魏承恭细心讲解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到一阵阵脸红:当初他读书的时候倒也算刻苦,起五更睡半夜什么的也是常事。但那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将来毕业后能有个好工作。而这些战士们,在如此艰难,朝不保夕的环境下,依然如此热衷学习,而他们学习的目的,却是为了能更好地操作威力更大的武器,能够更好地出生入死…… ———— 看着书走路,队列就难免走得不齐了,而且这种情况还在不断向后“传染”(走在魏承恭的前方的战士们还好,不回头,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但是走在魏承恭身后的战士们,看见前面的战友们都拿出课本,开始读书学习,虽然还有些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魏承恭的行程有几万里的话,最多往后传五六排,再远就听不到了),不过也都有样学样起来)。很快,总理从后方赶了上来。 “周副主席。”看到总理过来,正伸出手指凌空一笔一划地复习刚学会的“日本法西斯的特点”几个字的战士急忙招呼——行军中,不用敬礼。 “没事,继续学习吧,我来找你的老师的。”总理先向这个战士答复,然后才转向魏承恭:“我一猜就是你这里出的幺蛾子。怎么?觉得行军没意思,又捡起你的老本行了?” “不是……”魏承恭急忙要辩白,不过想一想这些战士之所以会想要在行军路途中学习,也是因为自己说的,长征行程将达到几万里之遥,于是辩白的想法也就没有了,低垂下头:“是,总理,是我莽撞了。” “咦,怎么一上来就做检讨啊?”总理并不明白事情的原委,不知道魏承恭已经透露了“军事机密”,听他承认错误,来了兴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魏承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不该乱说的。” 长征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贸贸然说出来,很容易会造成军心动摇。所以虽然相比与原来的历史,中央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长征的最终目的地(原来的历史上,长征的目的是一直在变化的,一开始的设想无非就是突围,去与贺帅率领的红二、六军团会师;等到发现这个设想行不通之后,又想要到贵州一带开辟黔西革命根据地;等到发现贵州地瘠民贫,面临川军,桂军,中央军几面围攻,根本无法支持战争之后,又想要北进四川,与红四方面军南北夹击,赤化全川,建立四川革命根据地;等到被郭勋祺打了一闷棍,意识到四川不那么好进之后,又提出沿川、康边界逶迤北上,和四方面军会师,建立川陕甘革命根据地的策略;然而这个策略又因为张国焘的关系不得不再一次调整。如果不是在这里通过报纸得知陕北还有一块红色根据地,中央红军还不知道要走多久。而以当时中央红军的状态,真的很难想象他们还能向什么方向开进——所以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刘志丹和他创立的陕北革命根据地救了中央红军,挽救了中国革命),却也没有对部队公布,只是含糊地说成是“北上抗日”。 “你确实莽撞了,这些事情确实不该随意给战士们提起的……”总理沉吟了一会儿,又展颜笑了起来:“不过,看起来我们的战士经受住了考验,他们并没有出现情绪波动,所以,也就无需在意了。” 回过头,看着周围几个战士——他们应该听到了魏承恭和那个战士的对话:“同志们,这个该怪我们,一开始没有给同志们讲清楚。就像这位傅先生说的,我们中国的地方大得很,而我们这一次北上抗日,要绕行大半个中国,所以我们要走的路,长得很。” 顿了顿,总理又道:“可是,这样做是有价值的。大家知道,我们红军,是依靠着工人农民的支持,才能在历次反围剿战争中取得胜利,没有发动起来的民众,就没有我们红军的生存发展壮大。” “可是,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他们比蒋介石要强得多。面对这么强的敌人,仅仅发动江西福建地区的民众是不够的。想要跟日本人对抗,并最后战而胜之,我们就必须动员起更多的,乃至是全国的人民群众。我们绕行这大半个中国,就是为了更多地发动民众,把我们红军的主张,向全国的老百姓宣传、说明,让更多的人都起来抗日,只有这样发动起全国的老百姓,才能造成陷敌于灭顶之灾的汪洋大海,造成了弥补武器等等缺陷的补救条件,造成了克服一切战争困难的前提!” 他说到高昂处,挥舞起了拳头,“所以我们这支军队,在这一次的转移中,不单要行军、要打仗,而且还要做好宣传工作——这同样是战斗的任务,是在为未来的战争做准备。我们不再只是一支军队,我们还是一支工作队,宣传队,我们要让抗日的呼声,唱响整个中国!” ———— 部队经受住了“考验”。当天晚上,总理把这一情况向中央做了报告,同时提议,把这种自发的学习行为组织规范起来。一天后,中央做出了决议:要“利用长征的机会,大力提高部队的文化素养,争取人人都成为宣传员。力争在到达陕北之际,建立起一支全中国平均文化水平最高的部队。” (蒋介石的中央教导师兵员至少都是高小毕业,目前正在组建中) 组织学习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甚至,这件事的复杂程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首先,这不是学生们在春游,这是一支军队在长途行军,侦查警戒等任务都不能放松。要合理安排各部的任务,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其次,师资力量也不足,而且是严重不足。红军虽然设有文化教员,但是过去都是在部队驻扎下来的时候才展开教学工作,这种时候一个人负责一个连队的教学——这已经很吃力了,部队不同于在校学生,随时都能找老师请教;战士们在学习中如果有了疑问,只能在休息时间去找教员,这就导致教员给战士们解答问题的时间异常集中。而眼下是在行军中,别说一次给一个连队一百多人讲课,就是一个排一个班,也是做不到的,顶多像魏承恭那样,给自己身边的两三个人讲解。 还有一个行军队列以及路途的问题。以这时候中国南方的交通条件,行军纵队一般只能排成两列,一旦进入山道,就只能排成单列(而且爬山的时候是肯定顾不上教学的^-^),只有在某些“通州大衢”的时候才能排成四路纵队——目前已知的任何教学形式,都不能适应这种条件。 最后,还有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课本。 现有的、根据地发行的课本不是不能用。不过一来携带者不多(这个是限于根据地的生产能力。教育始终是面向下一代的,所以学校要保证充足供应,至于数量逾十万的红军部队,只能是尽可能满足要求了。有很多年龄较小的红军战士根本就是带着他们在列宁小学获得的识字课本参军的),二来这种课本不适合行军路上看——字体较小,走路的时候稍微一晃动就看不清了,伤眼睛。这要是到了陕北,几万红军都成了近视眼…… “问题是不少啊。”主席笑呵呵地,“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发动大家一起来想办法,就一定能克服这些困难。” 于是不久之后,各个连队就纷纷出现了很多教学高招:利用短时间的驻扎(吃饭,宿营等)见缝插针地展开教学工作,在第二天的行军路上,战士们各自温习;互教互学,互帮互助;课本不够,就把一本课本拆开了用,沿途收集纸张书本,编订新的课本;利用汉语拼音,把识字课本——或者说识字卡片——挂在前面战士的背包之上自学;还有在行军路上写标语,通过标语来识字……等等招数纷纷出炉,让魏承恭这后世来的人大开眼界,同时也更深刻地理解了那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当然,这都是魏承恭下一次来,才发现的事情了。 (注:红军在长征路上,依然没有放松文化学习,详细情形大家可以自己去查,似文中的描写,都只是地效的臆测——写出来以后,地效又翻看了一下曾经红军战士们的回忆,发现跟地效设想的居然没多大差,只是缺了写标语这一条。 在那样的环境下依然能坚持学习,今天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呢? 再次向长征,向长征的红军战士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 “傅先生,这两个字怎么念?” “这两个字,念‘建设’……咦,你只问这两个字,其它的都会吗?” “嗯,这句话是‘我们将要建设一个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对吧?” 魏承恭笑笑,非常正确。 战士仔细看了一会儿“建设”两个字,然后收好课本,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横折,二横,三横,四横,五……横(不确定是不是要写这么多横,不过看到魏承恭鼓励的笑后,坚定了信心),六竖,七横撇,八横撇,九捺。” 写完一个字,战士笑了,看向身边的魏承恭。魏承恭点头,微笑。 “建”字写完,接下来是“设”字:“一点,二横折提,三撇,四……(“横折弯”这个笔画名难了点儿,这个战士说不出来,不过画出来倒是没有错),五横撇,六捺。” “非常好!”魏承恭一翘大拇指。 这个战士又重复了两遍,之后就退到队伍后面去了,同时又一个战士从队伍后方追了上来,带来了新的问题。他的问题是“打倒日本法西斯”的“法西斯”三个字。与之前的战士相比,这个战士明显不满足于会读那几个字。 “傅先生,‘法西斯’是什么意思啊?” 这可难住魏承恭了,他当然明白法西斯是什么意思,可是要用乡土语言给这些战士们讲清楚,就有些麻烦了。 就在为难该怎么给这个战士解释的时候,队伍后方忽然传来喊声:“飞机来了,快疏散隐蔽!” ———— 根据从影视作品中学来的知识,遇到空袭的时候,应该立刻卧倒在地。 现在魏承恭就是这么干的,他直接就趴在了地上——死死地趴在了地上。 没有爆炸,不远处响起机枪声。魏承恭大着胆子抬头看去,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战士,用轻机枪组成了“对空火力”。 “看来是一架侦察机。”身边一个同样卧倒在地的战士也探头看过去,“没有下蛋,也没有打枪。” “那就是说,轰炸机随后就到?”魏承恭从地上爬起来——同时这么做的还有许多同志——拍打身上的尘土。 “不一定。一般来说侦察机来了以后不久,就会有很多飞机飞过来,不过后来这些飞机不一定会下蛋,他们有时候直接就向远处飞去了。”说着话,这个战士看着魏承恭直发愣:“傅先生,您是怎么卧倒的啊,怎么胸口上都是泥?” “有什么不对吗?”魏承恭看了一下胸口,又拍打了两下。 “卧倒的时候,胸口是不能贴在地上的,如果有炸弹丢下来在附近爆炸,你就会脑袋一懵,然后被震得吐血。”这个战士笑着解释,“最好是用手臂把上半身架起,稍稍脱离地面,同时张大嘴巴。如果有炸弹掉下来爆炸,就大声喊,听教官说,这样可以保护耳朵和肺部——先前看你那个卧倒的动作挺麻溜的,我还以为你都知道呢。” ———— 五 长征开始23 (端午节啊,好想吃清水粽,可惜身在广东,这里只有咸粽和甜粽,拿着这东西我是当糯米饭吃的) 虽然满身的极品装备,不过等级毕竟摆在那里,魏承恭走不多久,就有些坚持不住了。前一两天勉强坚持了下来,等到第三天之后,他就觉得脚上又肿又痛,小腿又胀又重,大腿上还好,肌肉筋骨什么感觉都没有。注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而且只是肌肉筋骨感觉不到什么,皮肤上还是有了点“不足为外人道”的毛病…… 脱下靴子袜子,挽起裤脚,把肿胀的脚往木盆里热得发烫的水里一泡,魏承恭惬意地长舒了一口气:“真舒服啊。” “傅先生,您以前没有走过长路吧?”跟他一个木盆洗脚的战士嘻嘻笑问道。 魏承恭苦笑,“一看就知道了,我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 “您家里是地主吗?还是大资本家?”这个战士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怎么?想要打倒我?”魏承恭笑咪咪地反问道,“按照你们的阶级划分标准,应该算是城市小资产阶级……嘛,托你们红军的福,现在倒是成长了不少(跨时空贸易,肯定赚钱^-^)。” “托我们红军的福?”战士莫名其妙,我们红军一直以来都是要打倒资产阶级,怎么还能让人发家致富? “低买高卖,投机倒把嘛。把你们根据地出产的东西运到外面卖了,把你们红军紧缺的东西从外面运进来,这么不断来回,挣了点儿钱。” “哦……”战士点点头,转念却又疑惑,“那……傅先生,你怎么又跟我们一起转移呢?你要买卖东西,应该往根据地去啊。” “这个……”魏承恭想了想,这才答道:“跟你们一起走,有意思。” “有意思?”战士更不明白了:走路,打仗……这有什么意思? “不说这个,我们今天走了有一百多里吧?”现代来的魏承恭当然没有估计行程的经验。不过,自己走得这么疲惫,肯定走了不少路,对吧。 这一说周围一圈红军战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好笑起来。 “怎么回事?”魏承恭不明白战士们为什么发笑,纳闷道:“没有一百里?” 一个战士摇头。 “九十里?” 这个战士还是摇头。 “八十里……七十……不会连六十里都没有吧?”魏承恭心虚了。 “六十里。我们今天只走了差不多六十里。上午三十,下午三十。”这个红军战士答道:“你看,同志们到了这儿,都轻松得不行。” 魏承恭转回头看看,果然,同志们还有精神围着篝火,讲故事、下棋、温习功课什么的。 这是大部队,不像游击队一样害怕小股敌人的偷袭,而这个年代也没有夜间轰炸,所以点篝火很正常。 “才走了这么点儿啊?”魏承恭傻眼了——同时对飞夺泸定桥,以及后来的三十八军的红军的飞毛腿有了比较直观的印象,“你们还真是铁脚板。” “没什么,我们早就习惯了。”这个战士回答得很随意,“不过,傅先生,要走长路,你还得练呢。眼下我们走得不快,你就跟得这么累,这要是急行军,你非得掉队不可。” 魏承恭点头,这个确实得练——不过也无需刻意去练,反正自己要跟着红军一起跑一万多里,跑完了估计也就练出来了。 只是,这种速度,跟传说中其疾如风的红军可完全是两码事。 ———— 虽然知道军事指挥这方面自己是绝对插不上手的——一来自己不可能越俎代庖,二来则是因为水平太差(准确地说,该说是没水平^=^)——不过魏承恭依然对于红军的决策很感兴趣。 这也难怪。男孩子么,哪个不向往着指挥千军万马,驰骋沙场,所向披靡?更不用说他还是身处于自己最向往的一支军队之中。 眼下听闻红军的行动如此之慢(其实日行三十公里,按白党军的标准已经不算慢了),虽然知道红军的指挥者都是了不起的军事家,他还是不由得担上了心事:红军不是轻装了吗?为什么还是行动这么慢呢?难道,还要因为行动迟缓,在湘江一役中吃上一个大大的败仗? “难道是因为我的关系?” 心里头刚一冒出这各念头,魏承恭就知道这不可能:几万人的部队肯定不会因为一个人就放慢行程。就算自己身份特殊,又需要特别照顾,红军大不了也就是给一匹马给自己用。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倒是隐约猜出来一个答案,想想也还蛮合理的。不过这只是自己的猜测,是否真的如自己猜想,魏承恭觉得,还是要问一下。 于是烫完脚以后,他就找了个“僻静”地方,把对讲机拿了出来——能回答他这个问题的人,当然是中央的决策者,而这种话题当然不能让战士们听到。 不过现在他身处军营中,哪来的“僻静”地方?很快,他“鬼鬼祟祟”的行动就被战士们发觉了。 “指导员,傅先生在捣鼓什么呢?”一个战士向身边的指导员问道。 “不知道……看起来像是在跟谁打电话。”指导员看着也觉得纳闷。根据地有使用对讲机,不过数量并不多,部队里除了军团首长一级外,平时都是集中保管的,临战之际再配发下去,也只能配发到营团一级。他一个“小小的”连级指导员当然没有见过这东西。 “他会不会……是特务,正在用电话向他的主子汇报我们部队的情况?”战士瞎猜疑——好吧,换个说法是警觉性高。 “别瞎说,傅先生是友好人士,你忘了?就连周副主席都认识他。”指导员轻声道:“而且,你想想,他这一路走来的表现——哪儿去找这么笨的特务?” ———— “总理,你们是不是想要给蒋介石一个错觉,让他以为我们每天的行进速度只有六十里,等到他合围的时候,突然加速,好一下子甩开追兵?” “呵呵,我们的小魏同志很聪明嘛,一下子就猜中了我们的战略构想。” 对讲机那头,答话的却不是总理,而是刘总参谋长。先是肯定了魏承恭的猜测,又细说道:“据情报——当然这个情报有相当大一部分是来源于你带来的资料——由陈济棠负责以及参与修筑的第一、二、三条封锁线形同虚设。重点在第四条封锁线上:常、粤、桂、湘几个军阀合力,这一仗可是不简单,所以我们打算在突破第三道封锁线后,就以每天百里的急行军速度,甩开薛岳和余汉谋,同时在湘军,桂军完成拦截部署之前就冲破湘江防线。” 事实上,军委计划得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你知道就行了,别拿着乱说,听周副主席说,你的嘴可不是很严啊。”刘参谋打趣,“不说了,你好好休息吧。” ———— (P.S:前面有个地方写乱了。魏承恭是10月14日见到陈毅,那就该是10月21日回去2016,然后在10月28日回来。其他的问题不大,诸如通报吉鸿昌的消息,中央红军跟南天王做生意之类,都不要紧,不过10月28日的时候,中央红军肯定已经不在信丰了。前锋部队应该已经接触到广东城口和湖南汝城之间的第二道封锁线,而中央纵队应该在大庾(今大余,就是那个号称“世界钨都”的地方)一带。 时间上必须改正回来,所以只能把事件的发生地点改在大庾了。 还请大家多原谅,一不留神就出这种岔子——同时也要感谢大家对地效的宽容,居然没有指出来让地效难堪^-^ 再P.S:昨天有码字,不过码到一半发现出了重大错误,不得不推倒重来,结果头痛得要死,勉强把另一部书码出来一点,就去睡了) 11月4日,当红军即将在广东城口与湖南汝城之间突破第二道封锁线的时候,魏承恭回去了。当红军11月11日在郴县、良田、宜章、乐昌之间开始突破第三道封锁线的时候,魏承恭又回来了。 走的时候照例要带走一些东西。不过……魏承恭嘀咕,怎么该给的不给,不该给的给了一大堆? “总理,物资清单呢?” 总理皱皱眉,“你还想过来?” “当然,你们……我们不是正要打大仗么?肯定是什么都缺的时候,而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个了。” 总理摇摇头:“小魏,我们红军确实什么都缺,更不用说你带来的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不过我们红军就是再难,你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过来,道理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好吧,我知道你要过来谁也拦不住,你不是党员战士,我也无权命令你。我们各退一步,你在我们突破了湘江防线后再过来好不好?” 魏承恭点点头——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类东西你们不是一支都拿来跟陈济棠交易的吗?”看着一箱子的古籍书画问道:“我知道这些都是真品,但是我带到那边去,时间上就短了80年,这样过不了碳14检测这一关,人家至多以为是高仿。这还是好的,万一跟那边的真品撞了车,那可是大麻烦。” “这个我们考虑过了。”总理轻轻摆手,“这些东西不是交给你卖的,这是托你保管的。这些东西在我们手里,一是行军途中不好脱手变现,换不来物资;还有可能弄坏掉,太可惜了;二是就算遇到那种胆子大的商人——比如南天王的那个族弟——也会被对方把价码压得很低,很吃亏的。这些才是给你的……” 说着话,指着旁边一个箱子,同时笑了起来:“说实话,我们红军被你搜刮得差不多了(在做了几回交易,确信魏承恭可以信任之后,中央就把几年在根据地打土豪搜刮积累下来的古董都交给了他,从七月份之后,魏承恭回到2016也是“满载”,同时携带的货物也只限于古董珠宝,不再携带金银——红军接下来要长征,金银之类的要留着路上用。现在魏承恭在2016的家里,古董是大大的有,成吨的有。另外,也是拜这些东西所赐,红军的“2016账户”上资金还很充足,至少相对于魏承恭的采购价值来说,还很充足),这还是一路上打了几个土豪搞到的。反正,你看着办,如果能够脱手,就脱手;如果不好脱手,那就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带回来交给我们就好——前面的那些名人字画也是一样。” 魏承恭听得一头黑线:这罪名可不得了,搜刮红军?自己成什么了。虽然知道总理这是在开玩笑,不过……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 这之后,11月11日,面对又跑过来的魏承恭,中央的一帮人,也只能无奈了。 “没事的,”对于危险,魏承恭表现得满不在乎——这种态度让来迎接的同志有一种揍他一顿,让他清醒清醒的念头,“我觉得我有主角光环,要不然也不会获得这个能力了,而有主角光环的人,据说上了战场子弹炮弹都会避着走。” “……” 总理和主席,总司令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个意思:这小子没有吃过亏,大约是不会听话了。 上百公斤药品,5加仑装汽油十桶(之前魏承恭带到根据地的汽油都是用200L大桶包装的,为的是一来可以省包装,二来汽油用完后还可以用油桶来做没良心炮,现在处于行军状态,再带200L的油桶就不像话了),以及史无前例地带来了一些营养品和被服,剩下的运输吨位全部都是乌龟服。 大战在即,作战物资是最重要的。 “既然你知道大战在即,怎么还弄这些东西过来?”李尅农(魏承恭来的时候,领导们正在开会,迎接了他一下之后,大家又回去继续开会了,留下李尅农一个人陪着他)指着奶粉,09式军用干粮(注意,是09式,这东西营养成分较为均衡),钙片,维生素,睡袋,保暖内衣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满地问道。 “这是给女同志们和孩子们带的,”魏承恭理直气壮,“对女性的态度,代表着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作为中国有史以来文明程度最高的一支军队,给女同志们一些力所能及的照顾,这有什么问题吗?” 提到女同志,李尅农沉默了。跟随中央红军行进长征的女同志有30人,这其中有四个有着身孕(地效查到说是红军长征时有五个女同志生产,但是查来查去只查到其中四人的名字:贺子珍,廖似光,陈慧清,曾玉,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萧克将军的夫人蹇先佛,她在过草地的时候产下一子。不过萧克将军是二方面军的,不是中央红军——本故事中就权当是她了),正是需要照顾需要营养补充的时候,然而限于条件,部队其实并没有给她们任何的特殊关照,反而是在她们肩头压下了繁重的工作——比大多数男同志肩负的工作还要繁重。 现在有条件给她们一点点照顾,李尅农又能说什么呢? 魏承恭似乎还来劲儿了,“这是给女同志们的,而且这是我私人花钱买的,所以分配权在我,你们不许插手。” 李尅农一头黑线,“难道你还怀疑负责分配的同志会中饱私囊?” “我不怀疑你们,不过我怀疑某些没有操守的顾问——直说了吧,我这话是冲着李德顾问和萧月华同志说的。” 李尅农只能叹气,以那两个人的性格,或许李德真的会侵占萧月华的供给,而萧月华估计也不会跟李德争。 “好吧,我去安排干部修养连的战士们来搬东西。(红军中最特殊的一个连队,30个女同志中有24个在这个连队,另外,像董必武、徐特立、谢觉哉、陆定一、成仿吾、钱之光、罗明等人,也都在这个连队里)” 李尅农去了,魏承恭就守着那满满一大包东西。等了一会儿片刻后,领导同志们的会散了,主席和总理、总司令跑了过来。 ———— 五 长征开始25 (接下来差不多就要写湘江大战了,地效需要查阅资料,更新可能会放慢一些,希望大家能够原谅) “看来,想要让你不过来是不可能了。”总理无奈地说道,虽然无奈,不过眼神中分明有那么一丝赞赏,“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突破湘江防线的日子大约跟原来的历史时间差不多,大约在这个月月底到下个月月初这段时间。也就是刚好在你下一次过来的时候——如果你还坚持过来的话。” 魏承恭脸现喜色:主席他们这是无可奈何,要认输了吗? “我们不同意你在长征期间过来,这个立场是不变的。我们确实很需要你的帮助——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能同意你过来,尤其是在突破湘江的时候。我们需要你在以后的时间里为革命做出更大的贡献。”顿了一下,主席慨然道:“所以,我们打个商量:等到下个月10日前后,你再过来,怎么样?” “……” “如果你真的带了东西过来,我就命令部队,把你带来的东西全部都烧了,炸了。”总司令看魏承恭似乎在思考,就威胁道,“我说得出做得到,就算这样会让战士们恨我,会让你恨我,我也认了。” 魏承恭:“呃,这个……”实际上,他确实有过来亲眼目睹——或者该说是亲身参加红军这一次突破战,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的想法。 不过总司令既然这么说,魏承恭知道,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自己能帮到红军的,都是靠着来自未来的物资。如果自己带来的东西被总司令毁掉,那自己过来就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总司令真的会这么干吗? 不用说,肯定会!既然他是跟主席总理一起过来,那代表他们一定已经协商好了。而这些马列党人的决心,大家懂的。 打了一巴掌要给个红枣。看魏承恭兴致不高,总理说话了:“有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吗?” “什么好消息?”魏承恭急忙问道。还是好消息好,最能鼓舞人心了。 “我们昨天收到吉鸿昌同志来电,他已经跟刘志丹同志汇合,目前正和刘同志一起,率领红二十六军向川陕方向发展。” “哦,吉将军没出事?”魏承恭眼睛亮了,同时又有些疑惑:“你们让他去陕北?”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总理解释道:“吉鸿昌同志是大将之才,让他在天津搞宣传实在是太浪费了;另一方面,陕北是我们此行的终点。如果我们能利用你带来的资料,避免那些令人心痛的不必要损失,那么到长征结束的时候,保守估计也将有十万以上的一、四方面军战士进入陕北。这对于当地的经济冲击将是很大的。为此必须早做准备,至少把现有的根据地规模扩大一倍以上。偏偏陕北红军的指挥力量非常薄弱,这导致他们扩张也不是很有力量。吉鸿昌同志此去,将极大地加强陕北红军的领导力量,正是一举两得。” 顿了顿,总理又道:“事实上,从五月份开始,中央就力图与刘志丹同志联系。还记得六七月份的时候,我们要求你多带陕北红军的资料过来对吗?(这个是每次穿越都有携带的。魏承恭带来的物资对于根据地都很重要,但是最重要最有用的,其实还是这些资料)在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开始在计划这方面的事情了。八月份的时候我们联系上了刘同志……” “这么说,陕北方面的‘肃反’结束了?”不等总理说完,魏承恭就急忙问道。在六七月份中央要求他收集这些资料的时候,他对陕北、以及四方面军的事情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印象最深的,就是触目惊心的肃反(顺便还包括鄂豫皖苏区)。 当时他就曾经建议中央尽早结束错误的肃反。不过中央当时并没有答复他。后来各自都在忙,魏承恭认为中央肯定会改正错误,就没有继续追问,而中央也没有专门去找他说明。 中央没有答复他的原因在于:一,当时鄂豫皖苏区的肃反已经随着夏曦的落水而基本结束;二,陕北方面联系不上,再说中央对当地的情况也不了解,不好遥控指挥。 至于四方面军的肃反……不排除四方面军的肃反有被张国焘利用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中央要求结束肃反的命令,很有可能促使他对已经关押起来的同志采取极端手段;退一步来说,就算肃反停止,他也能想出另外的办法来继续迫害同志们。 这些阴谋家搞内斗总是很厉害的。 “这个……”总理迟疑了一下,这才道:“暂停了。” “暂停?为什么不干脆结束呢?”魏承恭愣住。 总理无奈:“肃反还是有正面作用的,特别是在这个革命处于低潮的时候。而且……” 他说了“而且”两个字,又不说了。于是魏承恭知道,这事情肯定跟马列国际或者苏联有关系。这是过去几个月来相处的经验——当主席总理总司令这些人欲言又止的时候,十之八*九跟马列国际,跟苏联有关。 ———— 红军此时正在突破蒋介石布下的第三道封锁线,各部这一两天的调动非常繁忙。不过,对于中央警卫部队,以及干部休养连来说,倒是难得的能够稳定驻扎一两天——除非驻地这里受到突然袭击。 所以,魏承恭第二天见到干部修养连的时候,大家都显得比较从容。 “叫我们过来又什么事,赶紧说,我们还有工作呢。”爽朗的贺大姐爆炒黄豆一般问道,有身孕的他显得特别烦躁,说起话来也有些冲,“伤员们还等着我们去换药。” 这些女同志们绝大多数都知道魏承恭这个人——不过并没有人知道魏承恭的真实来历,她们只是知道这个人神通广大,能够给根据地搞到许多“战略物资”。 “啊……呃,这个……”看看这些因为常年的征战和行军而失去了神采,满脸菜色,头发枯焦,眼窝深陷的女红军,魏承恭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睛湿润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邓大姐温和地问道,“小魏……哦,小傅,尅农说,你有好东西给我们,怎么哭起来了?” “没,没什么……”魏承恭鼻子抽搐了一下,强笑道:“邓大姐,我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把带来的个人物资给大家做了介绍,挨个分发,之后,魏承恭拉着邓大姐去到了一边(其实这时候应该找蔡畅或者康克清,不过魏承恭比较熟悉的,就只有邓大姐)。 “有什么事吗?”邓大姐还是那么温和。 五 长征开始26 “邓大姐,我知道你们红军的作风,我估计我带来的这些东西,十之七八会用到伤员们身上……” 邓大姐笑笑,那笑意中透出浓浓的自豪:是的,我们红军就是这样一支队伍,我们无私,我们忘我,我们时时刻刻都在为战友,为旁人考虑。 “这是红军的传统,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我要说两句的是,这些东西不是你们红军托我买的,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所以也是我私人送给你们的,所以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我这番心意。” “小傅,这个……伤员比我们更需要营养……”邓大姐踌躇道。不等她说完,魏承恭就笑起来:“我知道您一定会这么说。不过,有一些人,可是比伤员更需要营养。” 邓大姐稍微愣了一下。 说着话,魏承恭递过一张纸去,上面是四个人的名字:曾玉,陈慧清,廖似光,贺子珍:“这几个人的供给,一定不能短了。” 邓大姐接过纸条看了看,这上面曾玉是谁她不知道(曾玉没有被批准参加长征,她是自己跟上来的,所以肯定不能进这个特殊连队。她丈夫是红九军团下属二十二师师长周子昆,如果她追上红军大队以后是跟丈夫在一起,那么她当时就应该在九军团),不过看到后面三个人的名字,邓大姐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估计她们本人并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而特殊。我很怀疑这些东西他们自己会吃下去多少,睡袋什么的他们也会让给别人用……我又不能时时过来,所以,邓大姐,能不能请您监督,保证这些东西能让她们吃到?” “……谢谢你的好意。” “邓大姐!”魏承恭脸上忽然露出坏笑,看看那边还在对着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吵吵闹闹的女红军们,魏承恭小声道:“我估计明着说她们怎么都不会同意特殊的……” 邓大姐一听就明白了,“你是说,让她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地吃下去?” 魏承恭猛点头,“嗯,趁着她们不注意,奶粉肉松军用干粮什么的,掰开了揉碎了放到汤汁里化开了,看不出来也吃不出来。” “不可能吃不出来吧,这些东西很好吃的。”邓大姐好笑道,一边是为魏承恭的想法,一方面也是为这孩子这么心向红军,这么绞尽脑汁地为红军着想而感到高兴。 “我想到这个问题了,所以我准备了这个。”魏承恭很开心,邓大姐只是担心这个的话,有的是办法解决。说着话,从背包里拿出几个自封袋,里面是颇为少见的一种东西,有点像是磨碎的某种中药。魏承恭打开了一包,倒出一点到邓大姐手里,“尝尝!” “苦瓜,还弄成干了?”邓大姐稍微咂摸了一下滋味,愣住。 “嗯,本来想要买双黄连,或者蛇胆汁什么的,不过有人说孕妇不能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我就买了苦瓜干,怕被贺大姐她们看出来,就磨碎了,”魏承恭很得意:“把几位大姐安排在最后吃饭,到时候您稍微掩护着点儿,让炊事员把这个苦瓜干,还有那些东西全部都塞到锅里搅一搅,保证大补。” “你想得还真周到。”邓大姐赞许道。 魏承恭叹息:“官员们不能吃苦,不好伺候;太能吃苦了,也挺难伺候。不得不想多一点啊。”说着话,又从背包里拿了三个大塑料瓶出来:“这个是钙片和维生素片,还有保胎丸,给伤员吃也没用,所以可以直接给她们——不过保胎丸这东西,最好找个中医看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吃。” ———— 说完这些,魏承恭把东西全都收到了背包里,然后把整个背包一起塞到了邓大姐手里:“大姐,拜托了!” 邓大姐轻舒一口气:“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哦,还有件事!”魏承恭忽然又想起来,向邓大姐道:“还有一件事忘了。” “还有什么事?”邓大姐还是那么温和,这小子虽然给自己找了些“麻烦”,但是一片赤诚之心,她感受得到。所以对他的委托,一点都不抗拒。 “本来我是打算每两个星球来一次,每次都给这几位女同志带一些营养品的……” 他说到这里,邓大姐倒是有些奇怪了。她很早就知道这孩子神通广大,能够定期地通过重重封锁把宝贵的物资运到根据地里,不过现在听这口气,这孩子似乎还想继续跟红军来往,对于来到红军中,他一点都不感到为难,甚至,他还能携带一定量的宝贵物资过来。 要知道,红军现在可是正在行军中,而且行进速度并不慢。仅仅是要跟随行军,对于一般人来说,就已经很费力了。 “可是总理他们给我下了严令,我两个星期之后,怕是不能过来。也就是要等我再过来,得等大约四个星期。” “你是说,这些东西以后还会有,让我不用太过节约,是吗?”邓大姐明白了。 不过魏承恭却摇头,“我的意思是,这位曾玉同志,可能会在这段时间里临产。而我本来想在下次来的时候给她带一些生产用的东西过来的,不过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邓大姐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这样啊,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只是,这位曾玉同志,是哪个部分的?” 魏承恭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曾玉会跟着这支妇女连(在他看来,这个什么干部修养连就是妇女连)一起行动的,没想到邓大姐居然不知道曾玉这个人。 当初查资料的时候,查得不够仔细,现在就只能傻眼了。 邓大姐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略微有些诧异。这孩子把那张名单交给她,她还以为这孩子肯定对名单上的人很熟悉呢。 “不要紧,等一下问问组织处的同志应该就知道了。” ———— 五 长征开始27 (抱歉啊,写作的难度开始逐渐上来了。我不想写流水账,所以魏承恭每次过来,都会想要写一点他的经历。但说实话,已经有一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了) 邓大姐当然是可以信任的,不过魏承恭对于这个年代革命前辈的觉悟很不放心——当然,是不放心她们的觉悟太高。 于是这一个星期,他赖在了干部修养连。 果不其然,魏承恭带来的好东西,绝大部分都没有吃到女红军们的嘴里。 对此,魏承恭也没有好办法。要防着别人偷吃东西很难,但现在人人都发扬风格不偷吃,他总不能把东西塞到人家嘴里去。 好在几个孕妇的营养餐还是得到了保证。 不过,这并不是魏承恭出的主意起了作用,实际上魏承恭的主意可以说馊得不能再馊。邓大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时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就把魏承恭的打算原原本本跟干部修养连的党支部汇报了。 之后,召开党支部代表会议。 按照章程,在党的内部会议上,是不允许出现非党员的,不过因为这一次党代会是讨论党外捐助的使用分配,所以经由中央批准,特别允许捐助人魏承恭列席。 捐助者当然应该知道,自己的捐助使用情况,对不对? 后来这形成了传统,对于党外私人捐助的分配使用,允许捐助者列席(仅限于党外私人捐助)。 在这次会议上,首先由邓颖超同志阐述了召开党支部会的原因,并统计报告了魏承恭先生……哦,不对,是傅义豪先生捐助物资种类和数量,同时还把魏承恭对于这些物资的使用设想也做了说明。(怎么成了新闻联播了^-^) 魏承恭:“……” 与会同志们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同志们首先肯定了傅义豪先生的进步态度,称赞他不愧是“义气豪壮”,之后,根据实际情况,在傅义豪先生的分配方案基础上,做出了合情合理的修改。(好吧,新闻联播继续……—_—) 魏承恭:“……” 男同志们发扬阶级友爱的风格,明确表示,这批营养品和军需品(指睡袋、内衣等物),是党外友好人士捐赠给妇女同志的,理应发给妇女同志使用,他们没有意见。 女同志们则认为,她们可以克服困难。在当前形势下,营养品和军需品更应该给一些年老体弱的,比如董必武,徐特立等老同志,以及重伤员使用。 在经过激烈而有序的争执之后,同志们一致同意: 一,所有的衣物和卧具视情况需要分给同志们使用; 二,傅义豪先生带来的营养品,用来给伤病号们增加营养,另外,妇女同志们确实需要额外的营养补充,不过不能按傅义豪同志给出的标准,那个标准太高了。大致上,女同志可以按轻伤号同志们的标准供给。 三,几个怀孕女同志从现在开始,享受怀孕特别补贴。除某些孕妇专用的营养品,比如钙片和维生素片之外,其他普通营养品补贴标准按照傅义豪先生给出标准的一半发付;在女同志分娩之后,这个标准再降低一半,在分娩之后半个月取消。 按照中国人坐月子的传统习惯,这个“产妇恢复期”本来是想要延续一个月的;不过陈慧清,廖似光,贺子珍几个同志坚决不同意。按她们的意思,是完全取消这个月子。这个当然也不能被与会同志们接受。争执委决不下的时候,就要举手表决,结果就不用说了。几个怀孕的女同志们见无法取消“坐月子”的权力,又提出缩短月子期。经过争执之后,这个月子压缩成了“半月子”,供给标准也降低了一半。 “大家都是知道的,农村里的产妇之所以要坐月子,是因为要奶孩子;可是按照中央的决议,我们没有这个需要……” 贺大姐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呜咽。早在出发之前,中央已经有过决议,长征中生下来的孩子,一律托付给当地群众代为照顾。这对于这些准母亲而言,是多么的残酷。 狠狠咬了一下下唇,压下心中的悲伤,鼻子抽搐了一下,贺大姐又继续道:“所以,我们也不需要坐月子,至少是不用坐满月子。实际上,大家也知道,即使是在根据地,也有很多女人刚生下孩子,就下地干活的。我们就算没有特别的照顾,也一定能跟得上部队。” 魏承恭只觉得鼻子很酸,看惯了后世的负面消息,想想那些多吃多占,生怕吃亏的丑恶嘴脸,再来看看这些吃糠咽菜,依然会为了一袋奶粉,半包干粮推让的前辈……魏承恭暗暗下定了决心。 “我一定要……一定要……” 要什么呢?好吧,还没有想好。 “组织已经做出决定,你们就不必争了。”邓大姐一边看着魏承恭,一边笑眯眯地给几个孕妇通报组织决议:“不过,还是希望你们能够理解:首先,怀孕特别补贴不是给你们吃的,是给你们肚子里的孩子吃的,你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着想;其次,月子补贴也不能少,我们都是女人,都知道,生产这个事有多伤身……” 贺大姐笑:“小超你别说嘴,生产是怎么回事,我比你有经验得多。” “呃……”邓大姐语塞,贺子珍这已经是第四胎了,而她自己…… “反正,这是组织决议,你们可以保留意见,不过组织决定,你们必须要服从。”邓大姐也懒得跟贺大姐斗嘴了,干脆强势压倒。 “这不民主,打倒专制!”贺大姐带头喊起口号。 “谁说不民主,这是我们全体同志——除开你们三个——一致做出的决定。”显然这个时候邓大姐的“群众基础”要好得多,说起话来也有底气得多。 列席的魏承恭不禁有些痴了:她们一点都没有悲观和失望,依然若无其事地开着属于她们的玩笑,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女红军们吗? ———— “如果以你个人的名义送给她们,那么吃不吃就是她们自己的事,她们要分给其它同志,也是她们自己的私事,就算是组织也不好干涉。” 散会后,同样列席会议的李尅农(会议上一言不发)给魏承恭解释道,解释中分明有些得意,也不知道他得意什么:“可是组织决议就不同了——这也幸好是你先找了邓大姐,邓大姐才想了这个办法,把这些营养品由私变公,成为了组织分配的东西;如果你是直接送给同志们,你看有没有人动你带来的东西。” “……” “像你提出来那些小手段,不是不能达到目的,但是那里能来得这么干脆?而且,就算达到了目的,日后让陈、贺,廖这几位同志知道她们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同志们的照顾,你觉得,她们会怎么想?” “……” “所以,小傅,做事要光明正大。”李尅农最后笑了起来,“记住鲁迅先生的话,捣鬼——也就是阴谋——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 ———— 当魏承恭在11月18日离开的时候,曾玉同志已经调到了中央纵队,而红军已经突破第三道封锁线四天了,正在向湘江开进。 这四天中央纵队行进了200里,日均50。 开进得虽然缓慢,声势却打得很大,到处贴标语,满乡打土豪不说,甚至还在宜章城来了一次公开的演说,宣传中国马列党北上抗日的主张。 演说最后,干部修养连的同志和中央领导同志们甚至还登台一起合唱了一首《义勇军进行曲》。 “如果能来一场抗日文艺汇演,应该更好吧?演说什么的,只有知识阶层能比较容易接受。如果是文艺汇演,普通民众也能看得懂。”当天晚上,魏承恭向总理他们质疑道。 “文艺汇演确实更好,不过我们没有时间来排练了,而且也没有那么多合适的节目。”总理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我们是想要播放电影的……” “放电影?”魏承恭吃惊道,“你们想要暴露那些机器?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的吧,这个城里肯定还有不少白党的密探什么的。”(投影仪,电脑都被中央带走了,而且是全部带走。关于现代物资,中央做了严格的要求,像现在那样吃完零食把包装纸随手扔掉是绝对不允许的) “那个问题好解决,做一个木箱子,把机器塞进去,伪装一下就行了——问题是我们没有合适的片源。” “我带了那么多电影过来,还愁没片源?”魏承恭不懂了。就算要避开片子里的时间描述什么的,应该也不至于一部都找不出来吧?再说了,如果实在找不出来,自己还可以帮忙剪辑一两部出来嘛。 “我们无法解释这些片子的来历。”总理解释道,“这些电影的质量很高,想要拍出来需要很专业的人员和设备技术,而根据地肯定提供不了这样的条件。”顿了顿,总理又道,“而且,里面的时间描述可以绕过去,不过还有一个绕不开的字眼——你带来的抗日电影里几乎都有八路军这个番号,这个绕不过去。” “这样啊……”魏承恭心道这还真是问题,没有八路军(新四军)番号的抗日电影,估计只能找抗联的了,不过这样的作品很少。 “所以,你这次回去以后不妨好好看一下,能不能找一点切合我们红军实际情况的宣传材料过来。电影最好,文艺作品也可以。我们这一路过去,可是想要一路宣传过去。” ———— 宣传的问题敲定,魏承恭又操心起另外的问题——好吧,他操心这个其实是属于标准的狗拿耗子。不过还是那个话,有哪个男孩子面对货真价实的战争的时候,不热血沸腾呢? “我们走得这么慢,又这么大张旗鼓的,是不是故意诱敌啊?” “你精灵得很嘛。”总司令嘿嘿笑着,“一,三,五军团和特勤中队从12号起,昼伏夜出,以日行120里的速度直奔湘江,争取要在何健的部队部署到位之前,给他一个狠的,彻底打乱他的全盘计划——说不定,老彭能再打下来一回长沙城。”(彭总在二次反围剿的时候,曾经攻下来一次长沙,虽然立刻又撤出来了。不过这一事实让当时的中央找到了红军具备攻击中心城市能力的“证据”) “长……”魏承恭语结,真要是能在这个时候打下来长沙,整个湖南方面的军队即将不足为虑。甚至,打穿湖南去与二六军团会师的设想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个形势倒是跟几个月后的四渡赤水,以及十几年后解放战争的西北战场有些相似。少量我军面对大量敌军的围堵,采用小部队示假隐真,吸引敌军注意力;主力部队外围寻机歼敌的手段。 最后结果的结果大家都知道:四渡赤水,三万红军跳出了四十万敌军的包围;延安保卫战,两万解放军硬生生拖垮了(与其说是打垮真不如说是拖垮)二十万胡宗南的精锐。 甚至,我军这边就连统军将领都没有变化,都是主席(统带中央部队左右诱饵),彭总(外围歼敌)。 冲着这相似的部署和构想,这场即将来到的大战的指挥者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是主席的手笔吧?” “是啊,老毛是真敢想啊。”总司令点头道,“我们一连开了两天的会,本来,大家的意思是,参考历史上的资料,快速过江避免损失也就是了。不过老毛力排众议,说服了大家伙……嗯,我不能再说了,差点犯纪律。” 说着话,总司令想起军事会议上挥斥方遒时候的主席。 “不把何健打痛,打怕,在整个湖南省境内,他还是会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们——甚至会跟出湖南省去。我几乎可以断定,实力无损的他会在乌江边上再给我们设这么一道封锁线,到时候我们还是免不了要跟他大战一场……” “乌江可是在王家烈的地盘。”有人反驳。 “如果蒋介石命令王家烈配合何健呢?”主席反驳,“就凭王家烈那三万双枪兵,能够抵挡何健?之前是因为上面有老蒋压着,身边又有桂军、粤军和我们顶着,这才相安无事。如果老蒋命令何健进入贵州布防,再加上我们挡在他和李宗仁陈济棠之间,你说,他会不会很高兴能扩充地盘?” 那个人不说话了。 “退一步来说,就算何健他不在乌江设防,就在湖南省境内,也有的是地方可以打阻击。” 看他不说话了,主席又继续道:“既然迟早都要跟他打这一仗,那是在我们还有比较充足的战斗力,同时对敌情比较了解的湘江上打好呢?还是在完全没有资料可供参考,同时我军经过长途行军后非常疲惫的其他地方打好呢?” ———— 五 长征开始29 “如果这一仗打成大胜,我们甚至可以趁势打穿湖南省,进入湘西,跟二、六军团会师。到时候我们甚至可以就地发展根据地:湘西西面是川军,那是窝里横的主,可以一定程度上忽略;南面的李宗仁白崇禧被何健新败之军挡住;北面的东北军意志消沉,我们打出北上抗日的旗帜,很容易引起他们的共鸣,我们所需要集中精力面对的,就只有东面的遭殃军。” 顿了顿,主席又道:“说到东北军,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们工作做得到位,是不是能争取三十万东北军站在我们这边,如果做得到,到时候湘西十万红军,加上东北军,再加上更北边的刘志丹同志的部队,以及四方面军十万红军,我们就能建成一个地跨川,陕,甘,湘,治下人口数千万,军队数量超过五十万的巨大根据地……” 所有人都被这个设想吓到了。真要是有了那么巨大的力量,掉过头来跟蒋介石硬碰,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不,应该说,胜算很大。现在的蒋介石不是46年的蒋介石,坐拥400万大军;现在的他,凑40万军队出来都很费劲。 “东北军会听我们的吗?”又一个人反驳道,“东北军那么大的体量,三十万人哪,会听我们十万人的?再说,他们那位少帅,可是非常听他们那位伪冤长的,就连绝对不抵抗这样的命令都执行无误。” “派遣精干人员,携带设备秘密会见张学良,让他知道抗战的全过程。目前的东北军对于打内战并不感兴趣,他们更在意的,是能不能回老家去?什么时候回去?怎么回去?那位张少帅之所以死心塌地地听从伪冤长的命令,是因为他相信蒋介石在完成国内统一之后,能带领全国人民抵抗日本侵略者,我们可以用事实来打破他的这种幻想。我觉得,我们起码有七成左右的把握能争取到他。” “我们要暴露未来的秘密?” “值得。而且,如果张学良执迷不悟,不肯合作,我们也可以杀人灭口——特勤大队训练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执行这种任务么?” “暗杀?这个……”提出问题的人皱眉,而且皱眉的人不在少数。一直以来,中共没有采用这种手段来对付白党高级指挥官的先例。 “我们是用特勤大队突袭对手指挥部,不是用特工骗取敌人信任,然后施展种种下作手段置人于死地,这个是很正常的吧。他们防不住我们的特勤大队,那是他们自己没本事,别怪别人下手狠。” 皱眉的人互相看了看,感觉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事实上,类似的情况大家在以前的战斗中没有少遇到:某支部队摧毁了敌人指挥机构,仗就轻松打赢了。 “就算争取东北军的工作进展得不是那么顺利,我们也可以争取跟他们互不侵犯,然后专心应对薛岳和周浑元……就算考虑到最坏的情况,东北军铁了心反共,我们面临他们和薛、周所部两面夹击,我们也能在湘西略作修整,之后会同二六军团一起继续长征。” ———— “以上是能够大胜何健的结果。总起来说,大胜何健后,我们可以争取上中下三种结果:其上,顺利争取东北军站在我们这边,全国的形势都将为之一变;其中,争取东北军中立,我们可以在湘西立足;其下,东北军继续反动,我们继续长征。而即使继续长征,我们的力量也比原来历史上要大得多,应对和选择也要从容得多。” 总结了能够大胜何健的结果,主席端起茶喝了一口,又续道:“如果这一仗打成小胜,何健对我们的力量也将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这之后,我们在湖南境内的行动大约就不会再受他的影响。那么,在我们进入贵州——不对,王家烈不是我们的对手——” 主席思考了一下,才又继续道:“在我们开始直面川军之前,我们都能走得比较轻松;这个结果几乎是唯一的,就不做过多的推测了。” “大胜和小胜——如果是小败或者大败呢?” “即使小败,我们也能打乱何健的部署,以此争得时间渡江。有那个东西在,我们不存在过不了湘江的问题……这基本上等同于你们一开始计划的,快速过江,甩开追兵的计划。至于说大败嘛……” “我们有了比原来历史上强得多的战斗力;有了好得多的装备;有了很详尽的敌人情报;最重要的,我们没有太上皇的胡乱指挥……” 这一次说话的不是主席,而是他的老乡,彭老总。听他说到“太上皇”的时候,不少人都不自在起来。 “……如果这样我们还被打得大败,那我们还闹什么革命?直接回家抱娃子,老老实实当顺民得了。” “……” ———— 就这样,主席说服了同志们,开始实行这个红军历史上,规模空前的作战计划。 魏承恭不知道这些细节,不过仅从总司令给自己说过的只言片语,以及他所了解的主席的指挥风格中,也能大致猜出来这是类似于四渡赤水,或者延安保卫战的一场大战。 “不知道在这不一样的历史上,主席他们又将创造出怎样让后世人们惊叹的指挥杰作,不过想来,一定精彩万分吧。”魏承恭思量着,兴奋不已。 不过转念情绪又低落了下去,“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了——只好等下一次来的时候,让他们好好给我讲一讲了。” 而总司令却完全没有他那种大战将临——或者说大胜将临的兴奋。相反,跟这个好奇宝宝说完话,他一转身,脸上就透露出掩藏不住的隐忧。 ———— 五 长征开始30 (今天有点事,没码出来多少,本来不打算发上来的,不过迟到比不到好,昨天才有朋友因为我“天天更新”给赞呢。缺的明天补上,望大家体谅) 虽然错过了即将到来的精彩大战,不过魏承恭还是获得了一定的补偿,他亲眼目睹了一场“精彩小战”。 现场亲眼目睹。 魏承恭遵守约定,没有去中央纵队——这是他从主席,总理这些人身上学来的做人做事的原则之一:凡事不轻诺,但只要答应了人家,就要全力去做(不说一定做到,这个是谁都无法保证的,但一定要全力去做)。 不过让他在2016舒舒服服地呆着也是不可能的。早期中共的人们大家都是知道的:抛头颅洒热血,吃再多苦不含糊,受再多罪不叫累,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一心一意奋斗不止。这种坚持,这种执着,最能吸引魏承恭这种年龄段的热血小青年了。 就像是当年满怀希望,唱着大刀进行曲投奔延安的知识小青年们一样,热血一上头,脑子一发烧,什么后果都不顾了,毅然投身于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中。 眼下的魏承恭正处于这种状态。在根据地和现代社会来回了这么多次,他发现,自己已经深深为这个时代最是奋发向上的一群人所影响,感觉自己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意义,有价值——他已经真正把这个时空的革命事业当成了自己的事业。 在同志们都在浴血战斗的时候,你让他在现代社会舒舒服服地呆着,吃香的喝辣的……那也得吃得下去喝得下去啊,对不对? 于是11月25日,他通过“第二坐标”,来到了陈老总身边。 时间正是午夜,陈老总正在指挥战斗。 目标是某个小镇上,反动到底,作威作福的地主、还乡团长黄靳波。 四百多正规军中选拔出来的游击队,里面还有百多人的特勤队员,围攻只有几十个乡丁的黄家大院儿,以及差不多二百人的还乡团驻地,实在是不具什么悬念。还乡团丁们的驻地打得非常轻松,靠着夜猫子镜摸哨,之后特勤队员搭人梯翻墙,开门,突入,基本控制了局势后,所有队员把配发的夜猫子眼和对讲机小心收好,这才靠着手电发动突袭,把睡梦中的团丁们全堵在了屋里缴了械。之后,留下一个班看守俘虏,剩下的人转战黄家大院儿。 之所以要收好夜猫子镜和对讲机才发动突袭,是为了保密。按照政策,这些团丁既然做了俘虏,那就基本不会受到伤害,在教育之后还会被释放,如果让他们看到了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就麻烦了。 顺便一提,有同样要求的还有乌龟装。对于乌龟装的保密做法是:只能在以歼敌为目的的进攻战中,由进攻部队使用;阻击战中不能用。概因在进攻战中,红军一般占有优势,即使最后没能达到歼敌的目的,也能有比较充足的时间打扫战场,以红军打扫战场的能力(不得不笑一个^-^),装备遗失的机率非常小。而在阻击战中,万一守备部队没能守住阵地,则装备有很大可能会落到敌人手中——偏巧这玩意儿作为防御性武器,坚韧得不像话,就算想要在最后关头毁掉都做不到。 言归正传。在攻击还乡团驻地的同时,陈老总的部队还分兵攻击了黄家大院儿。别看黄家大院儿的守备人数只有还乡团的三分之一,可真正打起来,这土财主家里的防卫倒比还乡团驻地还要坚固一些——主要是围墙太高,太结实,而且四个角上还修得有碉堡,放的有卫兵。 如果这卫兵尽职还好,好死不死的这家伙跑到碉堡里耍钱去了。等到游击队员打算潜入的时候,又是好死不死的,他跑出来小便。 结果偷袭就成了强攻。 强攻就强攻吧,再怎么说这个大院儿也只有几十个人,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四个碉堡里(一个碉堡里驻一个班,这就去了三四十个人了),当游击队的一人扛被搬上来的时候,就宣告了战斗基本结束。 恶霸地主黄靳波和他的老婆想要从地道溜走,不过却被在地道口等着的游击队员们逮了个正着。 从攻击还乡团驻地开始,到黄家大院儿的战斗基本结束为止,战斗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不过地主和地主婆被押过来是大约凌晨四点钟的事了。 “立刻打扫战场,收缴武器。把地主的粮食和浮财都搬出来清点造册,如果抓住了那两口子,就在天亮以后召开公审大会,分发给群众——老刘,县城方向的警戒布置好了没有?” “司令你就放心吧,黑灯瞎火的,他们不敢出来……” “你管得人家敢不敢出来?”陈老总恼了,“我只问你我们布置好了没有?扯啷个多乱七八糟的干啥子嘛?” 说话的人不敢嬉皮笑脸的,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报告!我们在县城方向放了三道警戒,还埋设了地雷,他们如果出来,肯定瞒不过我们。” “这就对了……把乡团驻地的那些俘虏押过来一起看倒(黄家大院儿地方不如乡团驻地大,但是围墙高,还有碉堡,根本就是个集中营。碉堡没有全部打掉,只打掉了东西两个。在意识到这东西不能给自己提供保护以后,里面的乡丁就干脆利落的投降了),多放两班警卫,让同志们注意着点儿,这可是两百多号人。” “司令你就放心吧,我亲自去跟他们凑一块儿,说说道理,摆摆龙门阵啥的。” “嗯,我去写战斗总结,有啥子事立刻通知我。”说着话,陈老总就要去书房。 “能问一下,如果县城方向的人不出来,你们那个地雷怎么处理,不怕炸到老乡吗?还有某系可能走夜路的人。”有人在陈老总身后问道。 “那个是警戒雷,主要是为了有人经过的时候我们的人能听到,伤不了人的……”陈老总随口解释,解释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猛然回过头:“魏……为啥子你会在这地?” 出现的人不用说,当然是魏承恭,穿着一身丛林迷彩,野战靴,背着一个大背包,头上戴了个夜视镜,眼下耷拉在一边。看到陈老总看过来,“啪”地来了一个军礼——别说,毕竟是经过军训,挺有样子的——脸上笑嘻嘻地:“陈老总你好,好久不见。” “你啷个拢我这地来了?”陈老总依然一脸的震惊,“不是让你去中央那边吗?” “那边正在打湘江大战,主席和总理他们不许我过去,所以我就过来这边了。”魏承恭简略解释了一下,这才又问道:“老总,刚才你说那个警戒雷不伤人,怎么能不伤人的?” “简单来说,就是在大部队必经之地拉上绊雷,不过地雷本身要远离大路,这样就算有走夜路的人不小心绊响了地雷,也不会受伤。再说,你以为这是上海南京那样的大城市?大半夜还有人不睡瞌睡,满街乱跑?半夜本来就人少,就算万一真有人打那上边走过,也不一定就绊到。等到天亮的时候,派个人过去把地雷回收了就没事了。” 魏承恭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等到听完了,笑起来:“地雷又玩出新花样来了,不知道将来可不可以拍一部新的《地雷战》?” “先不要说这个,你这次跑过来……” 陈老总本来是想训他一顿的,不过看这家伙嬉皮笑脸的样子,估计训他也白搭。再想想他确实是因为某些情况而不能去中央纵队那边,想想也只好算了。 “陈老总你是不是想说,我跑过来不应该什么的。”魏承恭皮了,笑嘻嘻地不以为意,“不过我劝您还是不要为这个生气的好,我来都来了,再说什么也回不去了,对不对——我倒是想能够即时穿越,那样就能多给你们带些东西过来了。” “去去去,你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现在看到你就来气,”陈老总哼了一声,假装生气,“等过两年我气消了,你再来才好。你要是我手下的兵,我早让你去关禁闭了——总算你还知道轻重,等我们打完了仗才来。” 说到这里,陈老总愣了一下,心中暗叫:“不对!这个娃子才不会弄个老实——他巴望到看打仗可是好久了。” “你带来的东西呢,在那地?”陈老总眼睛一转,绕了个圈子问道。 “您不是看到我就生气吗?我要是不过来,那能给您带东西啊。”魏承恭嬉皮笑脸,“东西都在你们一开始偷袭的那个地方,那里面不是有一间库房吗?我把东西都放到里面了,这次没带多少军用物资,主要是一些营养品。” “你带营养品做什么……”陈老总下意识地就问道,不过立刻反应古来,自己不想问这个的,“不对——你说你带的东西在还乡团驻地那地?这么说,我们还在还乡团那边打仗的时候,你就跑来了?” “嗯,我当时想啊,把那些东西直接放到敌人的仓库里,到时候老总你跟同志们说是缴获来的,就可以直接拿来用了。” “你想得还真周到……”陈司令就差咬后槽牙了。 魏承恭一手抓后脑勺,猛打乖乖牌,“我没有那么好了。” 陈老总:“……” ———— 战斗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陈老总才没有功夫陪他瞎胡闹。叫老刘带领一个排,跟着魏承恭去拿东西,之后,就自管去忙自己的了。 部队在镇子里过夜。而魏承恭也得以有幸见识了这个时代的地主家的卧室是个什么样子。 “梳妆台,大衣柜,还有这个……这就是传说中的宁式床吧(这家伙瞎嚷嚷)。还有床前这个脚榻,”魏承恭感觉有些不对了,“这房间……” “这是黄家大小姐的。”陪同的警卫员小高恰好是本地人,而且似乎还来过黄家大院儿。很自然地介绍道,末了,纳闷道:“傅先生,看你的样子,也是大富大贵出身,不会没见过这些东西吧,怎么看什么都新鲜啊?” “我那算什么大富大贵啊,一个小市民而已,到了人家这大户人家里,就成了‘城里土包子’了。”魏承恭拿着手电(就是那个便携式的台灯,在根据地这些日子,他也养成了拿台灯当手电用的习惯),仔细地看着木床上的雕花,啧啧称奇:“这雕花,我从来都没见过,这得卖不少钱吧。” 他的意思当然是拿着这床当古董,至少也是高档实木家具来卖,不过这个战士小高似乎有些误会了:“可不。这用料是广南铁木,丢水里都飘不起来的好木头(广南铁木比重确实比水大),做工就更是不得了。听老辈人说,这床还是当年黄家祖上有个举人老爷,为他最喜欢的女儿做的,当时是请了宁都县最好的木雕师傅,用了一百四十四个工,才做出来这房间里全套的家伙。” “咦,你对这些也懂?” 却不料这战士重重地啐了一口:“我懂!我怎么不懂!还不是剥削我们穷人才得来的。傅先生你好好睡吧,这些东西保不齐明天就得全劈了。” “劈了?”魏承恭大吃一惊,“这么好的东西,这要劈了多可惜啊。” “反正我们也带不走。就算分给老百姓,也很快就会被黄家的人抢回去。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便宜那些剥削阶级——这种事前些年又不是没干过。” “败家子啊。”魏承恭一顿足。这个战士说的前些年也干过,大约是指“反对右倾投降主义”那会儿,当时一个有名的政策就是“把小资产变成无产,再迫使他们革命”。对此,魏承恭只能庆幸:幸好那时候红军的控制范围还不是那么大。 ———— 五 长征开始31 “陈老总,怎么能放任这种败家行为呢?这种传统工艺品在我们·那·个·时·代,可是价值连城啊。不是说能卖多少钱,那是小事,关键是这些老物件上面承载着的历史,还有那些因为这些东西的消失而失传的传统工艺,这可都是我们的国宝啊。 说什么这些东西反正不是我们的,当然也不能留给地主——可是老总你是知道的,未来我们可是全中国的主人。换言之,这些东西无非就是暂时让地主保管几天而已,还会回到我们的手中,现在我们图个痛快,几刀几斧头把这东西给劈了,到时候再想要找出来用可就再也不能了。就算退一步,哪怕没有我说的那些理由,等到我们统一了全国之后,把这些东西分给群众,也能很有用,对不对?” 魏承恭非常激动,又叫又跳,嘴里滔滔不绝,陈老总非常平静,脸上笑眯眯地,静静地听他发表意见。 “说完了?” “说完了——呃,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太多太快啊,要不,我再重复一遍?” 还要重复一遍?陈老总一头的黑线。 “小……傅啊,我哪哈儿说过,要把那些东西都拿来劈了砸了?” (说明一下,木雕床只是魏承恭接触到的。类似的东西还有不少,都是一些不好搬运的大件,比如厨下那种特大号的,掂一掂足有十几斤沉,可以放一整个烤乳猪的童子钓鱼青花大瓷盘;又比如宗祠里那四个人才抬得起来的大供桌,上百斤重的大铜香炉……在某些战士看来,都是“不革命”的东西,嚷嚷着要给砸了。) 魏承恭愣了一下:“呃,这个——” “我们之前执行的政策,确实有些不合适;但是这种败家子行为,已经基本上杜绝了。” “可是那几个战士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而且,他们要搞破坏,根本用不着让你知道,对吧?” 陈老总一摆手:“他们也就是一是嘴快,随便说两句而已。我们红军是有纪律的,‘一切缴获要归公’,这可是我们的三大纪律之一,我这地没发出命令,哪个敢乱来?” “啊,呃,这个……”魏承恭抓抓头,干笑两声,还好这时候有战士来报告:“报告,抓住黄靳波了。两口子都在。” “哦,那就好,黄靳波这两口子,到底是落在我们手头边了。”陈老总说起这家伙,居然也是咬牙切齿的,“天亮后我们就召开群众大会,公审这两个反动地主。” “这两口子很坏吗?”魏承恭好奇道。 “坏得很,反动透顶,他们……”陈老总说了两句,猛省过来,“你问弄多做啥子?去睡瞌睡!我们开完群众大会就要转移,到时候你肯定要一起走,一晚上不睡啷个得行?” ———— 然而魏承恭哪里睡得着?打仗,公审地主,随便那一项都足以令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他兴奋得一夜都睡不着。躺在黄家大小姐那张大大的床上,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当然,不是想这张床的原主人长啥样儿。原先魏承恭倒的确是有些绮思,寻思着位未曾谋面的黄大小姐不知道是怎么一个千娇百媚,等到从闺房里翻出主人的玉照(看什么都新鲜,当然会到处乱翻),把台灯调成高亮,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就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好吧,脸盘儿不好有可能是因为照相技术的原因,毕竟这年头的相机就那样儿,还是黑白的;可是这条儿也不顺,该丰满的地方像猴哥,该骨感的地方像八戒,这就让作为现代人的魏承恭倒足了胃口。 他是有警卫员的。陈老总特别指定了那个小高做他的警卫员——这也算是小高的“老本行”,他之前也是做小鬼出身的——别看小高年纪不大,只有十八岁,却是一个已有五年军龄的老革命了。 按理说这样的老同志心理素质应该非常好才对,然而魏承恭发现,小高好像也很兴奋。 “高同志,你也睡不着吗?” “啊,呃,当然。”小高看了魏承恭一眼,就转过头,两眼看天,“我跟那老狗恨比山高,仇比海深。如今他总算是落到我们红军手里了,我怎么能睡得着?” “他……有多坏?” 小高又看了魏承恭一眼(魏承恭的习惯,睡觉的时候灯会一直开着),觉得这位同志不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话,这才说道:“我爸和我妈都算是死在他手里——这么不声不响地累死病死在他家的人太多了,多得都算不清,我爸和我妈倒也不是第一个——我七岁起就给他家扛活儿还债,六年活儿干下来,一开始欠的四十三个大洋,倒成了四百多,都不知道那个帐头是怎么算的……(高利贷利滚利了。本金四十大洋,五成的利息——别说这个利率高,在那个时代五成的利息算是良心价了——一年下来利息就有二十,这个数字绝对超过那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年薪”。换句话说,小高每年挣的钱,还不够还利息的。等到第二年,本金变得更多,利息继续增加,而小高的“年薪”却不变……所以这笔债只会越欠越多,永远也还不完)其实一开始的四十几个大洋,就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真是可恶!”作为“见多识广”的魏承恭,一听就大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六年能翻上十倍的贷款,这在现代,光是说出来估计就能吓死人。 “给他家当牛做马这许多年,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打骂,要不是红军打过来,恐怕我这辈子都别指望能还清这笔冤枉债(魏承恭心说不用“恐怕”,你肯定还不清。当然,打一开始就不该还)。” 虽然很同情这小战士,不过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来说,并不算是特别突出,魏承恭倒有些不明白那个“恨比山高,仇比海深”是个什么意思。 “这样的事情,应该够不上枪毙吧——这些事情虽然坏,但是跟其它地主比起来,也就是差不多,说不上特别坏。” 小高冷笑了两声:“是啊,光是这些事情,大约杀不了他。可是傅先生你知道吗?那一年这边闹红,有个同志被他抓住了,后来又逃了出来。他带着狗腿子顺着血迹追,追到十里外的夏家村,血迹没了,然后他硬说夏家村的人通红,把村里一百四十多口子,不论老小全都杀了。” “他简直是……”魏承恭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样的事,他实在是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 “而且你知道吗?夏家村的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那个被黄老狗抓住的同志,是在夜里逃跑的,当时没有留意到身上有血,等到天亮的时候,他刚好到夏家村外,发现身上有血之后,他怕有人顺着血迹追过来,自己给自己包扎了一下,这就是为什么血迹到了夏家村就消失的原因。” “那个黄老狗不知道这些吗?” “他知道,他怎么不知道?”小高说起来咬牙切齿,“当时他把全村都点了,说是要把人逼出来。当然找不到人,然后他就架起机枪,把村里人都杀了。后来他放出话来,这是按照汪主席‘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指示在办事,目的就是警告老百姓,不许通共。” 魏承恭咬牙切齿,在床上重重一拳砸了下去,用力太大,“呲拉”一声,床下的棕绷被打断,他掉了下去。 ———— 五 长征开始32 总之,这一夜魏承恭就是反反复复地折腾,觉是睡不好了。抬起手腕上的夜光表一看(这小子本来是习惯用手机看时间的,不过智能手机的电力显然不能支撑一个星期。在根据地,在中央纵队的时候还能充充电,在游击队这边,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他也戴上了手表),时间已经快五点了。魏承恭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找点什么事儿干,混到天亮得了。 找点儿什么事儿干呢? “诶,小高同志,我想去看看那个地主,你去不去?” “去看地主?”小高愣了一下,“看他做什么?” “我还没见过地主呢,就是想去看看。不过我一个人去……” “地主有啥好看的……傅先生你害怕?” “我害怕?”魏承恭纳闷,这战士是怎么得出结论的? “傅先生我跟你说,这些地主啊,一个个的看起来是挺凶,不过那都是装出来的,为的是吓唬我们这些佃户。你要是真的能硬起来,就该轮到他怕你了。现在你在我们红军里,有这么多人给你撑腰呢,你谁都不用怕的。” 魏承恭哭笑不得:“小高同志诶,我都说了,我还没见过地主,既然没见过又怎么会怕?真要是怕我还找过去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啊?我就是没见过,想要看看稀罕。” 小高一琢磨,这话有道理。不过看地主的稀罕,这事儿还真是挺稀罕:“那您干嘛叫我一起?” “总得要个部队上的人在场看着,对吧?” “有警卫呢。而且,现在部队正在宿营,没有特殊事项不能乱跑……说起来傅先生你倒是可以不用守这个规矩。” 于是魏承恭只好一个人来到了地牢。黄家大院儿有地牢,无论在那个朝代,私设监牢都是犯法的事,由此也可见这个黄家的嚣张跋扈,难怪陈老总要拿他开刀。 “谁?” “我。” 魏承恭一边回答,一边皱眉:不应该是“口令”“XX”“XX”才对吗,怎么会是“谁”“我”呢?看来红军的正规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其实这是由于游击队的特殊性。在村庄里驻扎的时候,是不能有夜间通行口令的:保不齐那个老乡半夜里起夜,你总不能人家答不上来口令就开枪,对吧? 至于说把口令教给驻地的老百姓……一来老百姓没有纪律性,很容易就会把口令忘掉,特别是某些记心不好的老人;二来如果有外村的人会半夜过来,这就很容易出误会了。 后一种情况比较罕见,但不是绝对没有。最常见的就是某家半夜有人生急病,急需就医,而村子里没有医生,这就需要去往有医生的村子。 总之,有老百姓在,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是傅先生啊,您有什么事儿吗?”端枪警戒的同志把枪又放下了。 “我想看看那个地主。” “看地主?”警戒的同志警惕性又上来了,“看地主做什么?” “没见过地主,所以想要看看——话说,同志你好像对我有些不放心啊,为什么呢?” “之前发生过一样的事。”这个同志回答道,“那个老狗抓住了我们一个同志,也是关在这里面。后来黄家有个叫高恨恨的小长工(就是魏承恭那个警卫员),偷偷把这个同志给放了。” “原来是这样,”魏承恭释然,“我只是想看看所谓的地主长啥样儿——同志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进去,多叫两人一起也可以。” 想想陈老总对这位傅先生的态度,再想想这地牢也没暗道啥的(脑子正常的人建造监狱的时候,都不会造暗道的,对不对^-^),就这一个出入口,自己只要看紧了,应该就没事儿。想到这里,这个同志也就不再坚持,放行了。 ———— 五更,正是所谓‘黎明前的黑暗’,天最黑的时候。地牢这地方大家明白,肯定不会置得有灯,所以黑得尤其厉害。 老地主黄靳波和他老婆就在这样一个黑暗的时候呆在这个黑暗的地方…… 等死。 等死的滋味……好吧,这个话题可以写一个中篇,大家如果有兴趣了解这种特殊状态下人的心理,可以去查相关资料,这里就不赘述了。 不过地主家这两口子的心理状态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 “老头子,你说,他们真的会打死我们吗?” “……” “老头子,你说,如果我们说我们家大的,是中央军营长,能吓住他们吗?” “……” “老头子,你说,要是给他们钱,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 “老头子,你所,要给他们多少钱才够啊?给他们五条小黄鱼够不够?” “……” 放在平时,老头子早就抱怨老婆子这么多话了。当然,放在平时,老婆子也不会有这么多话。 然而现在,万念俱灰的老头子对忐忑不安的老婆子的唠叨,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 五 长征开始33 木头栅栏外亮起了光,不是灯笼火把那种跳跃活动的光,而是类似手电那样非常稳定的灯光。 灯光越来越亮,伴随而来的还有某个听起来很有力的脚步声。很快,黄靳波就看到了电光的主人。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脸相平平,不过身材非常高大,几乎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穿了一身古怪的、似乎染色失败的花衣服;而且不单颜色难看,款式也是从来没有见过——不过,这一身穿起来倒是不难看,反而透着一种爽脆利落。 往脚上看,这人的鞋跟他的衣服一样,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黄靳波曾经到广州去过,去看自己的儿子,但即使是在时常见到外国大鼻子的广州,他也没有见过这种鞋。 这让黄靳波想要猜测来人职业的想法落了空——不过也无需猜了,能穿这样的鞋子,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而这个年代所谓的不一般,只有一个解释:当官的。 好吧,这个也可以不论,不过这人手上拿着的两样东西,可就让人非常奇怪了。 左手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手电,不是那种短棒子一样的手电,而是两块巴掌大小的胶盒子,手里拿着一块,另一块发着光,两块盒子中间用几根金属杆连着,看着很精巧,也很高级。 右手也拿着一个小盒子,举在脸旁边,遮住了右眼,正俯视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黄靳波实在是捉摸不透,于是开口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魏承恭四面看了一下,把台灯固定在墙壁上,然后在牢房外一屁股坐了下来:隔着护栏看向里面的地主夫妇,“或者说,对于一个生命只剩下半天的人而言,无论多知道什么都不重要了。黄先生,你觉得呢?” 黄靳波一愣,这种半点不绕弯弯(其他地主面对他的态度),既不谄媚(账房狗腿子面对他的态度)又不倨傲(长官面对他的态度)又不愤恨(佃农面对他的态度)的对话方式让他非常不适应。 一旁的老婆子同样不习惯这种交流方式,不过魏承恭话里的意思她还是听明白了,急忙上前来:“这……先生,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不要杀我们。只要不杀我们,我们给你们钱,给你们很多钱。” 黄靳波本来想要斥责老婆子几句,不过一转念,又觉得说这些毫无意义——反正老婆子的提议马上就会被人家硬邦邦地顶回来。 “我觉得吧,”魏承恭看看这个干巴巴的地主婆,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凭你们做的那些事,既然落到了他们手里,大约是肯定活不了了。我求情也好,不求情也好,都没用。而且坦白说,我对你们做的事情也很反感,别说要我帮忙求情,如果我有审判你们的权力,我也绝对不会饶过你们。” 地主婆一下子被噎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反倒是那个老地主黄靳波皱起眉头:“你跟那些泥腿子不是一伙儿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说了吗?这个不重要——好吧,如果你只是想要个称呼,可以叫我……自干五。” 黄靳波皱起眉头,自干五?什么意思? “那么自干五先生,你跟那些泥腿子不是一伙儿的?” “……也是,也不是——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黄先生你就不必瞎猜了,你猜不中的。” “……那么自干五先生,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来增长见识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地主,所以来开开眼界。” 魏承恭的话再次让黄靳波感到纳闷:没有见过地主,什么意思?这年头的中国还有没有见过地主的人? “好了,黄先生,你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注意,我说的是·别·的·问·题,我知道我刚才对你的回答你肯定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很抱歉,这些问题我只能这么回答。你如果还想要问个究竟,就不用多说什么了,问了我也不会回答的。” “……” “所以,黄先生,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那么,该我问问题了,是吧?” “自干五先生你想要问什么?我又为什么要回答你呢?那些泥腿子恨我入骨,我落在他们手里,是肯定活不了了。既然反正都是要死,我还说那么多干什么?” 黄靳波一边回答,一边看着魏承恭反问,那意思很明白:让你在我眼前装神弄鬼,让你小子跟我满嘴跑火车,说起话来云山雾罩的…… 魏承恭笑了,“那你想要做什么,我可以考虑帮你做到——放你是绝对没有可能的,这个你就不用想了……刚才那些问题你也不用再问……” 想来想去,感觉自己这个承诺里面漏洞太多,魏承恭只得抓抓脑袋:“给你的亲人——比如你的儿子女儿——捎个话什么的,这个我自信还能胜任。” 黄靳波倒是一怔,他本来就是想要喷一喷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出一出心中这口气,没想到居然能挣到这么一个承诺。 “放心,你就算鼓励他们跟马列党作对到底,反动到底,我也会给你原话带到——不用担心,我有这能力,而且我可以发誓不跟别人说起(有摄影机呢,到时候让陈老总他们自己看就行了,这小子狡猾狡猾的^-^),我估计,你口里的泥腿子们也不会在乎这个。” “……” 黄靳波忽然靠了过来——他本来是背靠着地牢那边的墙壁,此刻简直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了木栅栏面前:“自干五先生,看得出来,你家里一定是大富大贵,像先生你这样的人,跟那帮泥腿子肯定是走不到一起的,就算暂时能走到一起,日后也一定会分开的……” “你想说什么?”虽然这么问,不过魏承恭大约猜到黄靳波要说什么了。 “你放我们走,我们一起去城里。我大儿子在城里做国军的营长,我二儿子在上海那边日本人的工厂里做事;我还有个三儿子,在日本留学;你只要放我们走,我们一定会重重酬谢你的。” ———— “重重酬谢?”魏承恭失笑,“好吧,先让我满足一下某些浅薄的恶趣味:不是我看不起你,且不说我没有能力救你,就算我能救你,就凭你这么一个土财主,能酬谢我什么——你有儿子在日本人工厂里做事,应该知道‘吨’这个概念吧?” 黄靳波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金条如果不是论吨算,黄先生你就别开口了,跟人家说起来我没脸见人(黄靳波暗骂:你以为你家是国库啊,黄金论吨算。但其实作为一个穿越者,而且还是对穿穿越者(穿越小说到了现在,也可以分科了^-^,身穿魂穿单穿群穿什么的我们就不说了,这里的“对穿”是指两个时空来回穿越,如果说“双穿”的话有可能误解为“双人穿越”),魏承恭确实有说这个话的底气——没看到人家曹小强跑个来回就有一吨黄金的酬劳?);如果说官位,我不觉得你能把薛岳撸了把我换上去(黄靳波暗骂:你以为你爹是伪冤长啊,撸了薛指挥换你上);至于说美女……”魏承恭沉思,这个话该怎么说呢? 没想到他这一沉思,倒让黄靳波“看到了希望”:“自干五先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宁都城的小玉钏儿?只要你救我们出去,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替你给她赎身。” 魏承恭又失笑,看看一边的地主婆:“我如果救你出去,估计你一转身就不认这个账了,说不定还会让你大儿子把我这个在赤匪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人给抓起来严刑拷打,让我把先前没说清楚的那些话都说清楚,对吧……” 黄靳波心里咯噔一下,他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这小子年纪不大,不过对于自己的心思倒是看得很准,不那么好忽悠啊。 “……这些都先不说,黄先生你这么了解那个什么小玉钏儿,估计没少光顾吧?”魏承恭看着黄靳波,一脸的玩味。 “老头子,你……”地主婆立刻哭天抢地,扑了上来冲着黄靳波又捶又打,“你个没良心的,家里三房姨太太还不够你糟践的,还在外面勾搭狐狸精……” 黄靳波一把将老婆薅开,不能活命,他对于跟魏承恭谈话什么的,也就没兴趣了。又爬回到墙角边,在草堆上躺了下来。 “诶诶,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儿子女儿?” “哼!”黄靳波翻了个身,面向墙里面,继续倒头大睡——其实睡得着才怪。 魏承恭稍微有点儿后悔:刚才似乎有点儿太得意,把这家伙得罪狠了,现在这反动地主不愿意跟自己说话了,可该怎么办呢? “喂,我说,都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临死之前,你就真的不打算说点儿什么吗?阿Q上刑场都还要吆喝一嗓子呢,你连那个绍兴的短工都不如?” 不知是不是魏承恭的话起了作用,黄靳波瓮声瓮气地答道:“哼!有什么好说的,你们无非是想要看我的笑话……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笑就笑吧,等中央军来了,有你哭的。” 魏承恭摇摇头:“黄先生,说了这么会子话,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是个有话直说的人,对吧?” 黄靳波又“哼”了一声,不过倒是没说什么。 “我对于看你们的笑话,不感兴趣。中国目前这个样子,内忧外患无数,各种事情就让人看得头痛,哪有功夫去看你的笑话?” “这么说你自干五先生还是忧国忧民啰?”黄靳波冷笑。 只要你说话就好。魏承恭笑道:“自干五当然是忧国忧民的。虽然说观点不一定正确,但至少那一腔为国为民的热血,货真价实。” “既然如此,”黄靳波翻过身来,面对魏承恭,坐了起来:“你为什么还要投靠那些红匪?为什么不拥护常伪冤长?只要没有这些个泥腿子捣乱,这个国家自然就安定下来,大家可以并力同御外侮。” “咦?”魏承恭倒是有些诧异了,“看来我有些小瞧黄先生你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说得出这么一番道理来。” “我大儿子在国军任职,他说的,这是伪冤长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黄靳波看来还是没有放弃策反……或者说是逃命的想法:“投靠常伪冤长,这才是光明正路。怎么样,放了我,我可以给先生你引荐?” 魏承恭点点头:“原来如此——黄先生,我首先要纠正你一点,我既不是马列党,也不是红军……” “……”黄靳波看着魏承恭,愈加捉摸不透,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那更好啊,先生既然不是那一边的人,为什么不投靠国府呢?” “至于说攘外必先安内……”魏承恭没有理会黄靳波的劝说,“说实话,我觉得这个策略很好。” 黄靳波更加疑惑——这家伙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我觉得,如果伪冤长能够让贤,这个‘内’很快就能安下来,然后就像你说的,大家可以并力抵御外侮。” “你……你还说你不是红党?”听闻魏承恭对伪冤长如此不敬,黄靳波倒也生气斥责,不过那个模样怎么看都像在装腔作势。 “黄先生你就别装了,我不认为你对你们的伪冤长有那么忠心。”魏承恭笑:“我当然不是红党,我暂时还不想加入那个组织,他们的内部斗争太过激烈,我这小身板儿,大约抗不住。用他们的话来说,我还有一点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缺乏一点无产阶级的大无畏精神。” “你知道红党的内部斗争情况?”黄靳波真正吃惊了,任何一个政党内部的斗争,不单是对党外人员保密,就是对党内一般成员,也是秘密——就比如国党的底层党员:他们知道常总裁,知道汪主席,知道这两个人是领袖,但肯定搞不清常、汪两人的明争暗斗。 这小子能知道红党内部的斗争情况,那么他在红党内的级别肯定不低——但他偏偏又说自己不是红党的人(黄靳波觉得,这家伙没有说谎。自己已经是要死的人,他没有必要骗自己),这个实在是让人感到难以理解。 ———— 六 斗争 “好了,时间不多了,黄先生你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么我能不能问我关心的问题?” 黄靳波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年轻人明显是中毒已深,没得救了。 “你要问什么?” 魏承恭轻轻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不容易,你个老小子总算肯答话了。 “你对自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感到后悔吗?” “后悔!怎么不后悔。”黄靳波笑得很阴狠,“后悔当初没有把你们这些泥腿子斩尽杀绝!” 魏承恭愣了一下,摇头,这家伙还真是反动透顶。 “你把人都杀完了,谁来给你种地?谁来给你纳粮?” “怕什么,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再说,我也没说要全部杀完,杀得他们怕了,也就够了。” “你觉得用杀戮就能让大家害怕?” “哼!是人都怕死。” “那你怕不怕呢?” 黄靳波不说话了。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当初还会做那些事情吗?” 黄靳波沉默了好一会儿——大约是在扪心自问——最后却还是冷笑,“我没有做错,我唯一做错的,就是杀的人不够多,不够狠。那帮泥腿子,吃着我家的,喝着我家的,不知道感恩,居然还敢造反,就该杀得干干净净。” “……你是这么认为的,你觉得,是你养活了你的那些佃户长工?”魏承恭总觉得类似的说法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话就不说得太明了,总之,地效一听到“提供了XX个就业机会”之类的说法就来气) “怎么不是?”黄靳波反问,或者说回答得理直气壮,“如果没有我家的地,他们那里有地可以种?如果没有我家的山,他们那里有柴可以打?临了居然还不念我家的好。哼!” 魏承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说,没有了你们黄家,那些地啊,山啊什么的就都没了,那你这个说法没有错——可是我问你,现在你们黄家就要没了,你觉得,你的那些长工佃户什么的,会就这么饿死吗?” 黄靳波愣了一下,咬着牙道:“他们不会饿死——他们会被我儿子带领的兵队全部打死!” “你儿子的事姑且不论,我就问你,你觉得他们会不会饿死——或者换个问法。你觉得你们地主离了佃农,能活得下去吗?而佃农离了你们地主,能活得下去吗?比如把你们扔到某个荒岛上。” “……”黄靳波答不上话来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可要是承认了这个答案,那岂不是承认,是佃农养活了地主,而不是地主养活了佃农? 想了好一会儿后,黄靳波才又道:“可是那些地是我的,我不给他们种,他们就没地可种,就收不上来粮食。” “你真觉得那些土地是你家的。”魏承恭有些好笑:“你凭什么这么说?” 黄靳波又来了个“理直气壮”:“我有地契。” “地契?好!”魏承恭笑笑:“地契是什么,地契是国家对土地所有权的一纸认证——好吧,我换个说法,地契就是这么个东西,他代表当官的承认这块土地属于你家,对吧?” 黄靳波偏头想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那换句话说,如果当官的不承认这个地契,这地契就没用了,对吧?” 黄靳波又迟疑着点点头,不过马上又道:“可是当官的不可能不承认地契啊。” 魏承恭摇摇头:“想必你不知道,现在的国民政府,曾经两次向马列国际提出申请,想要成为马列国际的一个支部——不过都被马列国际给拒绝了。” 黄靳波没听明白,“你想说什么?” “如果当时马列国际没有拒绝,那么国民政府就将成为一个苏维埃政府,或者说,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而苏联是绝对禁止土地私有的。” “……” “现在,你还觉得,那些土地是你的吗?” “……你说这些都没有用,国民政府不是没有加入苏联么?”黄靳波头偏到了一边,似乎有些不自信:“伪冤长英明,才不会行那样的乱政。” “……国民政府的态度,这个不论。我是想要说明,那些土地不是你的,是国家的;国家说那些土地是你的,那些土地才是你的。” 黄靳波想了好一会儿,点头:“你说得没错,然而国民政府已经承认那些土地是我的了。” 魏承恭点头,这个不用否认:“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国民政府本身,也无法维持,它的承认,又有什么用?” “不,不可能,国民政府怎么可能无法维持?国民政府有人有钱有枪,有外国人的支持,怎么可能维持不下去?”黄靳波看着魏承恭,冷笑:“我知道你又要拿红党哄骗泥腿子的那套说辞来说话,那种话就不用说了,谁信谁是傻瓜。” 魏承恭摇头:“马列党说的那些阶级斗争什么的我们权且不论,毕竟只有理论,没有实例;现在我们来说自古以来的教训——早在四千年前,中华文明刚开始萌芽的时候,人们就对夏桀说‘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三千年前,老子劝诫当时的统治者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又过了一千年,《乐府》告诉我们,那时候的人们说‘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再过一千年,魏征劝李世民‘水能覆舟’……你说国民政府有人有钱有枪,有外国干爹,这些我都不否认,然而,它恰恰没有争天下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民心。没有了民心,它怎么能维持得下去?” “得民心者得天下?”黄靳波还是冷笑:“瞧你也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道那种话无非就是哄哄那些泥腿子,让他们听话送死而已,你还真信?” “我信。”魏承恭回答得很平静:“因为我见识了无数的事例,都在证明着这一点。” ———— 六 斗争2 (好像有点儿中暑,头痛死了) “我跟你扯这些干什么?” “似乎”在言语上占到地主一点上风的魏承恭忽然自嘲起来,“说这么多没紧要的废话。” “……” 沉默了一下,魏承恭又道:“也就是说,即使是知道白党必将失败,马列党必将取得胜利,你也依然会毫不犹豫地站到马列党的对立面?” “当然!”黄靳波回答得毫不犹豫——不过魏承恭倒是理智起来:“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些像是在赌气啊,这不好,气大伤身,而且你就算赌气说气话,也不应该冲我来。”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嗯,啊,是这样,”魏承恭稍微愣了一下,这才又道:“你恨马列党,对吧?” “怎么?” “既然恨马列党,为什么不向旁人传播你的恨呢?如果你能说服我,世界上岂不是多了一个恨马列党的人?哪怕只是在我心里打一根钉子呢,对不对?不怕告诉你,我虽然既不是马列党,也不是红军,但是我对于红军的帮助,可是非常大的。你如果能说动我不给红军帮忙,别的不说,红军的伤员起码多一半的伤亡。” “你是……跟赤匪暗中做生意的药商?”黄靳波眼睛一眯。 “呃……算是吧。”魏承恭倒也佩服这老地主一下子就猜到自己的身份——之一。 “那么不用我说,你也会恨马列党的。”黄靳波冷笑,“跟红党做药材生意,一定很发财吧?发了财一定会买房子置地的吧?你就等着被共产吧。” 暗暗佩服这老地主脑补能力强,魏承恭笑笑:“到时候再说了——黄先生,你要怎么样才会让出自己的土地呢?” “哼!我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让出土地的,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要是让出土地,谁还会给我干活儿?反正是要死,还不如拼他一场。” “如果出钱赎买你的土地呢?你可以拿卖土地的钱投资工商业。土地一年的产出不过是那么一两茬庄稼,工厂一天出多少产品,就可以挣多少钱。来钱可比种地快多了。” “不卖!土地才是根本,做生意来钱是快,可是谁能保证不赔本?再说,就算要拿钱做生意,我家又不是拿不出钱,到时候两头的钱一起要,岂不是更好?” “……”魏承恭气结,想了想,眼睛一亮,“你家的土地亩产量能达到多少?” 黄靳波怔了怔:“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先别问,我就问你,亩产大约多少,有200斤没有?” “200?”黄靳波冷笑了一声,“你没种过地吧,我们家的田地,都是上好的水田,亩产起码也有300斤。” “那么,你一亩地收多少租子呢?” “120斤到150斤不等。(这个是某个被欠薪的图书室管理员的调查结果,租子占到收获总量的三到五成)” 魏承恭点点头,又道:“这个地租是恒定不变的吗?” “当然!”黄靳波不屑道,“管他天旱天涝,虫子冰雹;种我家的地,就得给我家租子。收不上来粮食,那怨老天爷不给恩典,怨不得我家的地不好!” 魏承恭一怔,失笑:“我们说到两岔去了。我是说,如果亩产达到5……600斤,甚至800斤,你还是只收这么多地租吗?” 黄靳波愣了一下:“亩产600,你开什么玩笑;800,做梦吧?” “信不信由你,我见过亩产2000斤……哦,不对,按你们这边的秤,应该是1700。我见过亩产1700多斤的稻子。” 不等黄靳波说什么,魏承恭又道:“如果亩产达到1000斤,你还是只收120到150的地租吗?” “那怎么行?亩产真要是有1000,起码也得给我700。”黄靳波回答得理直气壮。“而且在那之前,他们先把欠我家的租子缴齐再说,” 魏承恭皱眉:“可是,你收那么多稻子,吃的完吗?一亩地只收150,你家的粮食就已经多得吃不完了。” “吃不完我不会卖吗?”黄靳波哼了一声。 魏承恭很有耐心,“保证了你的收入,你也不肯让农民喘口气?” “哼!怎么没让他们喘气?1000收700,还给他们留了300呢,他们能留下来的粮食都多了一倍不止了,就算再有捐税什么的,也够他们活的了。”黄靳波冷声道,“那些个泥腿子,能凑合活着就行了,你还想给他们顿顿吃白米干饭哪?” 说着说着,黄靳波冷笑:“不怕跟你说,别说一亩地收150斤,哪怕一亩地只收15斤粮食,我家的粮食也吃不完,卖不尽。收这些地租,就是为了不让这些泥腿子手里有粮食留下来——有粮有钱了,他们就会想要置地,等他们有了地,我收谁的租子去?这要是我家出个败家子,而那些泥腿子家里某人发家致富起来,就得轮到我的子孙给人家交租子了。” ———— 魏承恭长长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你和我说这么多话。”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看外面天已大亮,魏承恭又道:“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你的子女吗?” “不用!让他们杀光泥腿子什么的,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干的。”黄靳波倒是很看得开,“也要谢谢你,跟我们两口子说了这会儿话,倒是让我心里痛快了许多。” 魏承恭点点头,“那么,再见……哦,不对,该说是永别了。” 收起台灯,检查了一下摄像机,转身就走。 “你问这些话,到底是要做什么?”黄靳波忍不住还是问道。 魏承恭停下脚步,回头:“想要调查了解一下,地主和农民之间的矛盾是否真的不可调和;如果可以调和,又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去调和。不过你的答案让我很失望——或许你是地主阶级中比较极端的例子,但是你的答案恐怕很有代表性。” 魏承恭说完就走了出去,留下黄靳波发愣:这话听起来可不得了,简直就像是他可以决定红党的土地政策一样。好吧,就算他没有决策权,只有建议权,那也不得了啊。 “老婆子,”黄靳波向还在哭哭啼啼的地主婆问道,“刚才我跟这小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你个没良心的,去外面勾搭狐狸精……”地主婆又骂起来。 “……” “别闹了,”黄靳波一身断喝,吓住了老婆:“听着,按照那些泥腿子的‘政策’,你手上没有血债,他们不会杀你。等他们放了你以后,你要去县城,找到老大,把这个小子的事情给阿大说清楚,这个小子,很不一般。” ———— 六 斗争3 这个地牢规模不小,牢房也不止是这么一间。魏承恭去到门口,忽然又对旁边一个黑黢黢的房间(即使天已经亮了,这个房间依然是黑黢黢的)感到好奇,于是迈步入内,拿着手电四面一照…… 然后,魏承恭涨姿势了。 这里是刑房,而且是个“设备”很“齐全”的刑房。鞭子,架子,老虎凳,砖头,水桶,火炉,烙铁,镣铐……应有尽有,这是认得出,大致能猜到用途的;还有一些看起来有些古怪,完全猜不出用途的东西。 比如墙角放着的一些皮革。 比如墙角放着的一个大罐子。 比如墙角放着的一个类似榨糖机的机器。 拿起这个瞅瞅,又拿起那个看看,最后拾起鞭子,向一边的木头架子抽过去。“啪”的一声,木屑纷飞,坚实的木头上出现了深深的鞭痕。 想象着自己被绑在那个木头架子上,这鞭子从自己胸口抽过……”魏承恭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感觉胸口好像火辣辣地痛。 这还只是鞭子而已,在这个刑讯室里,可以说是最不起眼的东西。 “这家伙,是渣滓洞培训出来的吗?”看着“玲琅满目”的各种刑具——有一些上面还带着暗红色的血迹,魏承恭不寒而栗的同时,也暗暗恼怒。 正好小高过来找他。 “傅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政委他们就要开公审大会了,开完会就要立刻转移,到时候找不到你可怎么办?” “哦,我这就过去。”魏承恭点点头,看看手里的鞭子,随手扔到了一边。 “这个黄靳波不过是个土财主,怎么会想起来修这样一个地方?” 小高四面看了一下,哼了一声:“听说,是他大儿子主持修建的,他大儿子去什么训练班进修过,回来以后就主持修建了这间地牢。” “训练班?”魏承恭摇摇头,跟随小高离开了这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真不知道是什么训练班,教人这种变态的东西。” “有什么好奇怪的,阶级斗争就是这么残酷无情。”小高倒是看得开。 ———— 公审大会是由项英主持的,陈老总不在。 “陈司令一早就带队去伏击县城方向的援兵去了。”小高这么给魏承恭解释。 魏承恭一顿足,“可惜,错过了一场好戏。” 然后就被小高赏了一记白眼,“我还没抱怨呢,要不是司令交代,要看着你,我现在肯定在攻击部队里。” “你不是跟黄靳波那个家伙仇深似海吗?今天他伏法,你难道不去亲眼看一看?”说着话,魏承恭一指远处反剪双手,头戴纸高帽,脖子上挂了一个写着“恶霸地主”大木牌子的黄靳波,“你可以申请行刑,这样就能亲手报仇了。” “我跟黄家仇深似海。不过我们的队伍里跟黄家有仇的人多了去了,比起枪毙黄靳波,我更想亲手枪毙他儿子黄百福。” 魏承恭稍稍一愣,很快就猜到了:黄靳波看样子只有四十来岁,他的儿子估计也就二十上下——跟这个小高年纪相当。 地主家的孩子跟佃农家的孩子凑到一起,根据革命影片的定式,估计这个小高没少受气——或者该说是欺辱。 一般来说小孩子打架置气什么的,等到大家都成年懂事以后就会淡忘了——绝大多数现代人还会觉得那是一种很温馨,让人很愿意去品味的回忆。 但是这种现代社会的经验显然不适用于现在这种两个阶级高度对立,矛盾异常尖锐的时代。 ———— 公审大会一定要公布受审者的罪行,这才能体现出正义性。随着黄靳波的罪行被一一披露——而且黄靳波完全没有辩解,“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黄靳波在保护老婆,要把所有的血债都一肩扛下来)——魏承恭这才发现,这个看起来很有趣(在聊天的时候,魏承恭得出的印象。他对于黄靳波了解不深,更没有切肤之痛,也就无从恨起——就好像现代社会,贪污的官员是人人都恨的,但如果只看照片,相信没有谁会对他们有憎恨的感觉)的老头,竟然是如此罪恶滔天。 自己先前听到的那一些,呃……该说是那“那一点点”罪行,根本就不算什么。这家伙日常的大斗小秤,欺行霸市就不说了,官匪勾结,抢男霸女,构陷良民之类的事情也做得不少,就连像夏家村那样的反人类罪行,也做过不只一轮。 一桩桩,一件件,让旁听的魏承恭听得越来越怒。他本来就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听不到一半,就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大呼起来:“打倒恶霸地主!” 按照影视作品的定式,有人这样带头呼叫口号的时候,群众一定会跟着高呼口号。不过,魏承恭这一次的呼叫,却是让全场寂静,镇民们一起转头向他看过来,就连主席台(戏台,老城镇都有的)上正在宣读黄靳波罪行的项英也是一阵错愕,不知道这家伙突然发什么疯。 “啊……呃……这个……你们继续,继续。”怪异的现场气氛让魏承恭很快冷静下来,急忙向大家小心赔笑。 正低垂着头的黄靳波悄悄抬头看看魏承恭,眼中精光一闪,又看向身边的老婆。感受到老公的目光,地主婆也偏头看了过去,夫妻两个目光对了一下,又迅速埋下头去。 …… 公审大会最后,是例行性地向民众们宣传鼓动,“我们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我们的政府,是人民的政府。对于这样残民以逞的恶霸地主,我们绝不宽恕。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自己的军队。” 顿了顿,项英宣布大会终结:“对于恶霸地主黄靳波,综上罪行,我代表人民政府,判决其死刑,立即执行!” “就这么完了?”魏承恭目瞪口呆。 ———— 六 斗争4 (P.S:先述一下苦,情况很糟糕,没精神,注意力不集中,没有胃口,好不容易吃点东西也一直想吐。而且全身上下一用力就像是当年注射了先锋霉素一样,酸痛非常(地效过敏先锋霉素),连从座位上站起来都费劲,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两节明明有很多话题可以写,可是地效却发现,心中想好的内容居然表达不出来——这对于一个码字的人,简直是致命的麻烦。 而且,还有旁的烦心事,老妈那边的保险出了问题,要给她处理好,总之,糟糕透了。) “就这么完了?那个反动地主,大肆屠杀革命群众,营造白色恐怖,手上不知道欠了多少条人命。现在一颗枪子儿就让他一了百了,不觉得太便宜他了吗?” 对于公审大会这个结果,魏承恭实在是感到不可接受。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公审大会虽然结束了,群众大会却还没有结束。 要干什么呢? 分浮财。 出乎意料,对于这种白拿东西的好事儿,群众们的热情居然不是很高。 “大家害怕被反攻倒算!毕竟黄家又没有被我们斩尽杀绝……”魏承恭倒是表示很好理解,“换我我也会害怕。” “那个糟老婆子,看起来被红军吓破了胆,没什么好怕的吧——就算他大儿子黄百福手下有上千的人马,我们的队伍也出发去收拾他了。还怕什么?”小高到底有了几年部队上的经历,胆量不是普通群众能比的,“这里的群众,觉悟也太低了。” “可是别忘了黄家还有两个小子,还有一个闺女。” 小高不说话了。 黄家的二儿子黄千寿在上海,日本人的工厂里管事……好吧,鞭长莫及,某种意义上可以不用理会——可是黄家的三儿子黄万禄还在日本呢,听说还是什么士官学校的学生,跟伪冤长算是校友,回来就要带兵打仗的。 “这个群众大会怕是会弄个虎头蛇尾的收场,如果你们没办法打消人们心中的顾虑的话。”看小高不说话,魏承恭断言道。 不过项英显然具有超出魏承恭估计的组织能力和鼓动力。 “我知道大家都在顾虑什么,但其实大家完全不用害怕。不用我说大家也该知道,黄家这许多年来,究竟得罪了多少人。以前是因为黄靳波和黄百福这两根柱子撑着黄家,这才没人敢说什么;眼下我们已经砍掉了老柱子黄靳波,即将砍掉小柱子黄百福,这两根柱子一倒,黄家就会崩塌下来,以前敢怒不敢言的那些人会怎么办?” 魏承恭愣怔了一下,哑然失笑:内部勾心斗角,这可是封建大家族的常见戏码。 “黄家剩下的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又没有当官,又没有当兵,眼下家里的钱也被我们分走了,地契卖身契什么的,也都被我们烧了。又没钱又没权,更没有枪没有兵,他们还能成什么气候?我要是官老爷,首先就会想要把黄家剩下的钱都搂过来,才不会有闲心去帮他们‘伸冤报仇’什么的。” 与会群众都笑起来。 “不错,黄家还有个小儿子,据说还是日本陆士的学生,将来要带兵打仗的。可是大家想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家伙能撑得起门户吗?先不说这个小子还要多久才能毕业,就算他立刻回来,光是对付他的那些亲戚,估计就够他忙的了,对吧?” 等大家笑够了,项英提高了声音:“最重要的在于,我们红军还在,我们红军会给大家撑腰。如果黄家的人——也不止是黄家的人,其他的地主恶霸也一样,再有这样鱼肉乡里,滥杀无辜的行为,我们红军绝对不会放过他,我们会像这一次一样打上来,把骑在大家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伙推翻打倒。黄家剩下那几个人不回来就算了,如果他们回来,大家不妨就把我这个话说给他听。如果他们执意要与人民为敌,那么,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 忙完分浮财等事宜,也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恰好这时候去打伏击的部队也回来了。大获全胜。另外,除了陈老总之外。粟大将军和顾作霖也在,看来这一次的军事行动是两支游击队的联合行动。 于是开饭,于是魏承恭吃到了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最丰饶的一顿饭。 以前在根据地的时候,这家伙主动要求“工作上向高标准看齐,生活上向低标准看齐”;在行军中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这家伙在这个时代一直都吃得很悲催。 但是游击队眼下是在一个具有相当规模的镇子上,而且,刚刚才打完的一个大土豪。黄家那些个猪羊,就算给群众也没有人敢收(粮食货币之类死物容易藏起来,事后也不好追查;相比之下,这种大型牲畜就很麻烦——当然,小的鸡鸭之类还是有人敢收的),部队又不可能带着这些东西行军,至于说还给黄家…… 嗯,还是杀了吃肉好。 事实上,这项工作在夜里就开始了。在战事稳定之后,游击队的炊事员师傅和几个战士一起,宰了十几口猪,十几腔羊,洗剥干净;天亮以后找来镇上酒楼的大师傅一起帮忙,置办起流水席。(除了游击队战士,镇民们也可以跟着分润一点) “怎么感觉像是大秤分金的梁山好汉?”魏承恭当然是跟陈项粟顾一桌,一边往嘴里塞葱爆腰花,一边问道:“陈老总,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 六 斗争5 (老妈来了,用电脑跟外婆视频对话,说的话让人好心酸) “没的啥子不好的,”陈老总嘿嘿嘿笑了几声,“对于群众没得影响,周围的敌情条件也允许,既然如此,改善一下部队的生活有啥子不对嘛?” “可是,这会不会让大家放松警惕?吃饭和睡觉的时候可是最容易受到突袭的时候。”魏承恭忧心忡忡。 “你说的没错,一支军队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最容易受到偷袭,在这个时候遇到偷袭也最容易一败涂地,可是你晓得这是为啥子不?”陈老总开始给好奇宝宝普及基础知识。 不等魏承恭答话,陈老总又道:“因为混乱。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混乱都是致命的。一支军队一旦混乱,就无法对外界的情况做出反应,上级指挥官的命令也无法传达给下面的战士,任何部署,调整,统统都无从谈起,这样的军队,哪里说得上战斗力?当然被人一碰就倒了。” 顿了一下,喝了口汤,陈老总又道:“可是现在你看我们的部队,混乱没有?” 闻言魏承恭就真的向屋子外面黄家大院儿看去。 黄家大院儿很开阔,地方很大——当然,也大不到能让近七百人(陈,粟两支游击队总兵力)进来吃酒席的程度。所以有一部分部队是在外面街上摆开的席面。 不过,目测一下能摆得下三十桌席面的大院子,如今只稀稀拉拉地摆了十几桌,而且这些席面安排的位置也有些古怪:有的地方稀疏一点,有的地方紧密一点,而无论是稀疏还是紧密,似乎有什么道理在里面。 八个战士坐一桌,他们背着枪,腰间甚至还带着手榴弹,吃起饭来没有像影视作品中的白军那样胡吃海塞,杯盘狼藉。他们吃的不快,不过也不慢,跟平常吃饭差不多。他们跟身边的伙伴交头接耳,有说有笑,但是没有人会隔着两张桌子喊话。 总之,很有秩序。 “第一,周围六十里之内,除了我们,没有第二支人数超过一百的武装力量;第二,我们在镇子外拉了两条警戒线;第三,部队不允许喝酒,而且肉菜也限量(战士们长期吃糠咽菜,如果猛一下子摄入大量蛋白质,容易闹肚子,严重的时候甚至有可能死人。德国就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件:二战结束,德国新政府释放战俘,之前先请这些人好好搓一顿,结果造成蛋白质中毒,死了不少人);第四,我们的武器依然随身携带,没有离身;第五,不允许战士们胡乱走动,就餐也是以班排为单位,就近安排。”陈老总笑眯眯地,把魏承恭的疑虑打消,“只要我一声令下,整个镇上的部队可以在三分钟之内完成集结,五分钟内开赴战场投入战斗,现在,你还担心吗?” 魏承恭抓头:“好像没见您下达这些命令啊?” “这种事情还要专门说一道的话,我们红军早就不晓得死几回了。”陈老总哈哈大笑,“我们有经验。别说是这样一个小镇子,这样一支小部队,就是当初带着一个师打茶陵,永新,我们的部队,也一点都不会乱。只要部队没有乱,外面的险情能准确及时地送到,上级的命令能够通达执行,部队就保持着战斗力,就是任何人都不能小看的一只老虎。” “小傅,我们跟你不一样。在总体和平的大环境里,部队有可能会放松警惕;可眼下正是敌强我弱,挣扎求生的时候,这种时候我们要是麻痹大意,那可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就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 ———— 放下部队的安全问题,好奇宝宝又问起另外一件事:“那个黄靳波做了那么多坏事,就这么一颗枪子儿解决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正在夹菜的几个人闻言,筷子都不由得停了下来,互相看了看之后,项英皱眉反问道:“那么要是依着你,该怎么办呢?” “呃……这个……”魏承恭一时语塞,感觉凭那个家伙做的事,炮烙凌迟,腰斩车裂,甚至是连坐族诛,都不足以赔偿万一。 “在你们那边,最高刑罚是什么?”项英又问道。 “嗯……死刑,立即执行,再加上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什么的。”魏承恭想了一下,答道,“还没有听过比这更高的量刑标准。” “你们那边的死刑,执行方式是什么?枪毙?绞刑?电椅?我猜总不至于有砍头吧。”项英又道。 “就是枪毙,谁耐烦跟那些人玩花式死法。” 听到“花式死法”,项英愣了一下,其他几个人都失笑起来,跟这个年轻人在一起,时常能接触到某些后世的网络用语,生僻词汇,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对啊,我们对黄靳波的判决,即使是按照你们那边的量刑标准,也是最严厉的了,你还想怎么样?” 魏承恭无话可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觉得那个老地主罪大恶极,想要处以极刑——坦白说有些时候我也有类似的想法。”说到这里,项英笑起来。 “原来你也这么想啊,咳咳咳……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呢。”项英对面的顾作霖笑起来。 项英笑笑,没有答话,而是看着魏承恭叹了口气:“可是不行啊,我们是马列党,是红军,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我们是工人阶级领导的革命组织,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的绿林好汉。所以,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我也恨不得把那些死心塌地跟我们作对的家伙全都凌迟了——冲着他们做的那些事,就算凌迟,也绝不为过——但我们最多只能枪毙他们。” 顿了顿,项英着重道:“我们是文明进步的武装力量,不是那种中世纪的野蛮人。” ———— 六 斗争6 “可是……几位,这是一场政治仗,对吧?这一仗的目的是威慑那些反动地主,让他们有所收敛,对吧?”魏承恭振振有词,“可是,你们觉得这个目的达到了吗?看看黄靳波临枪决的时候,那种坦然受之的表现,以及他在法场上说的那些话,你们觉得,他害怕了吗?” 几个领导互相看了看,动作都不由得停顿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那个死顽固的表现,跟害怕丝毫扯不上关系。一直到被拖上刑场,他都骂不绝口,恶毒的诅咒让每一个听到的人——包括魏承恭——心里都不舒服。 “敢于在游击队活动没有止歇的时候大肆屠杀的人,都是像黄靳波这样死心塌地反动到底的人。他们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有清醒的认识,对于自己落到游击队手里的下场,也肯定都有相应的心理准备。估计很多人的想法就是,‘哼!老子杀了他们那么多人,最后还可以死得干干脆脆,这太便宜了。’说不定,还有人会产生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反正凭老子做得事,落到他们手里是死定了,就算是再多杀些人,落到他们手里也无非是一颗花生米而已,怕什么?’,这样我们打这一仗岂不是要起到反效果?” “如果要考虑政治影响的话……”陈老总思忖道:“我们就更不可以干一些出格的事情了。” “为什么?”魏承恭不解。 “因为国党蒋介石他们现在还占有着绝对优势。”陈老总很无奈,“蒋介石占有天时地利(从全国范围来看),我们想要和他对抗,只有靠人和。所谓人和,就是争取尽可能多的人跟我们在一起,站在我们这一边,做我们的朋友。” “但是就算在这方面,我们其实也不占优势。蒋介石占据着大统和舆论清议,他不遗余力地抹黑我们的组织,我们的军队,我们的控制区,以及我们的所作所为。‘红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杀人放火,共产共妻’之类的话你应该听过不少了,我们明明没有干过这些,他都能无中生有来这么一大堆;我们如果授之口实,他还不抓住不放大做文章——这对于我们在全国范围内争取民众支持,将起到难以估量的负面作用。” “……无非是话语权的问题嘛,我们将来能掌握全国的话语权,到时候给大家解释清楚也就是了,人民会理解的。” “可是我们现在并没有取得全国的政权还有话语权啊。”陈老总很耐心地给魏承恭做解答,“我们都晓得未来会是啥子样子,可是那是未来,那不是现在。” 稍微停顿了一下,陈老总又道:“小傅,我说这话不是在否定你的工作和努力,但是你要晓得,并不是说你一来,我们的革命就能一帆风顺,马到成功。我们的敌人还很强大,我们的组织还很弱小,我们想要取得革命的成功还需要努力,需要奋斗,需要流血牺牲。” ———— 摆事实讲道理看来并不能打消魏承恭心中的怨气,眼看这小子狠狠塞了一嘴羊肉蹄筋,嚼的嘎吱吱响,几个人都好笑起来:真是个孩子。 不过,对于“为富不仁”者的这种切齿痛恨,对于正义的坚持,倒是很让人叫好。 “怎么,这就生气了?” “没法子不生气。我们的人落到敌人手里的时候,各种苦难,各种折磨,敌人对我们的同志使用的那些个刑罚手段根本是在挑战人类的想象力极限;敌人落到我们手里呢?不打不骂不杀,好吃好喝好招待,就算是罪大恶极,杀一百回都不足以赎罪,不让人解恨的那些家伙,也只是一颗子弹了事。土地革命的时候是这样,抗日战争的时候是这样,解放战争的时候是这样,抗美援朝的时候还是这样——总觉得,我们这样好吃亏。” 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特别是对于日本人。” “哦,日本人又怎么了?”几个人都来了兴趣。 魏承恭一摆手:“不提了,一说起来就一肚子气,而且我也记不得那么多……好吧,我就说一件事。” “说来听听。”项英笑笑,看魏承恭菜碗空了,又给他布上。 “八路军——哦,就是红军——跟日本人的第一仗,是平型关之战。八路军在平型关伏击了日军某部的运输队,胜利以后,我们打扫战场,发现有日军伤兵,我们的卫生员同志上去想要给那个伤兵救治包扎,结果……” 他说到这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结果怎么样?”看魏承恭这么气愤,几个领导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都严肃起来。 “结果,那些个伤兵有趁机用刺刀刺杀我们的卫生员同志的,有在担架上拉响手榴弹,把抬担架的同志炸死的。我记得整个战役打下来,毙伤好像有一千左右吧,但是一个俘虏都没有,所有的日军伤兵都在想办法跟我们的救护人员同归于尽。” (地效注:魏承恭记混了。不过如果不翻看资料,相信绝大多数人也只能记得这些,比如地效^-^)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神色都严肃起来——日军战斗意志如此顽强,以后执行政策的时候需要注意了。 至于魏承恭想要借此说明的,“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事情,则被几人忽略了。 ———— “小傅,这个事情你一定要跟中央说明。”陈老总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哦,您是说,您赞同对敌人采用一些过激手段?”魏承恭眼睛一亮。 陈老总吓了一跳,急忙否认:“我可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把有关日军战斗意志的这份情报给中央说明,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同志这么白白牺牲。” “说到中央,”项英也道:“小傅,你看,我们马列党和红军是有高度组织性,纪律性的军队,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必须符合中央的政策——包括你说的,对敌人采取过激手段的建议。所以你在这里给我们唠叨没什么用,如果你能说服中央给出明确指示,不用说服我们也可以;如果你不能说服中央,说服我们也没用。” ———— 六 斗争7 吃喝完毕,瓜分了战利品,两支游击队很快就分道扬镳了,或许是因为害怕顾作霖的那个小卫士,这一次魏承恭没有跟着粟顾(他上一次来,七天中倒有五天是跟粟顾的部队一起),而是跟陈项的队伍一起行动。 “怎么,还在生气?”项英笑嘻嘻地跟魏承恭走在一起。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这么自古以来的道理在红军这里反而不能施行呢?”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天理何存啊!” “……那要是依着你的话,应该怎么办呢?” “叛国,凌迟;反人类,车裂;括弧,贩卖人口和毒品——哦,我说的毒品就是你们说的大烟之类的东西——应按反人类罪论处。”魏承恭咬牙切齿,“乱世就要用重典,黄靳波那个家伙的行为,绝对够得上反人类罪了——就这还便宜了他呢。” “……你不觉得你这个话本身就是反人类的吗?”项英好笑起来:“真是很难想象,你一个从文明世界过来的知识分子,居然会赞同使用这种野蛮的刑罚。” “我觉得没错,”魏承恭答得杀气腾腾,“偷盗抢劫之类,有可能是因为生活所迫,而且这种行为,至多也就是威胁一两个人,几个人——就是所谓‘人民内部矛盾’;可是叛国者,还有反人类反社会者,他们危害的,是少则数十上百,多则成千上万的人。” 顿了顿,魏承恭又道:“然而有能力犯下这种罪行的人,大都身居高位:比如蒋介石,凭他下达的、针对苏区人民的那些屠杀令,定个反人类罪绝不为过;又比如日酋冈村宁次,这家伙在担任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具体职务名我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的时候,为了打击我抗日军民,竟然在占领区施行所谓‘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 说到这里,魏承恭牙都咬得嘎嘎响,项英敏锐地问道:“你特意提出这两个人出来,难道是……” “抗日战争胜利后,冈村宁次被南京国民政府宣判无罪……” “无罪?”项英吃惊地问道。虽然知道蒋介石做事一向很没有下限,但是也绝对想不到,他能没下限到这种程度,这根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不是无罪?”魏承恭哼了一声,“南京还聘他为特别军事顾问,就因为这个家伙在任职期间,屠杀我抗日军民杀得多,杀得好。” “……”项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只是国党才这么干吧。” 刚说到这里,又闭口了。这小子刚刚把蒋介石和冈村宁次两个人放到一起说,意思是不是这家伙也逃脱了审判——魏承恭给他说过蒋介石最后被赶到小岛上去,这个只能说力有不逮吧。 “只有国党这么干,哼!”魏承恭哼了一声,“功德林里关押了那么多战犯,后来还不是全都特赦了。至于蒋介石那家伙,我就说一件事,他退到台湾去以后,主席曾给他写了亲笔信,信的全文我没有读过,也记不得了,不过其中一句‘奉化之茅庐依旧’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 这话信息量太大,项英有些不敢置喙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倒是那边魏承恭又说起来:“功德林的战犯们还好说,毕竟他们还可以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们很多人是奉命行事,也有很多人在抗日战争中立过功,有理由被特赦——可是蒋介石这个事,我真的无法理解。无论是用什么法律来审理,他都逃不掉一个死字,可是就冲着主席这信的意思,根本就是要‘不计前嫌’。” 摇摇头,魏承恭叹息了一声,“我对主席很佩服,很尊敬,就像我们那边所宣传的,他挽救了革命,挽救了马列党,挽救了我们的祖国。可是我无法理解他对于蒋介石的这种态度。” “我只是个小人物,一个普通的小市民,如果我出生在这个时代,出生在根据地,大约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家人。当红军长征以后,我和我的家庭也会面临蒋介石那残酷的灭杀令,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包括我自己,都很有可能死在他们手里——然后,我该仇恨谁?如果我死了,我的亲人又该仇恨谁?该向谁去讨公道?” 项英愣了一下,这个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吗?当然是应该仇恨国党和蒋介石…… “可是冲着主席做的这件事,根本可以肯定,蒋介石就算被捕,大约也会被无罪开释。就算有罪,主席也大可以给他特赦。然后呢,假设我家死得只剩了我一个,我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因为蒋介石下的命令,我家里的所有人都死了,他毫无疑问犯了谋杀罪——可是法律却不会制裁他,他照样可以在我明前活蹦乱跳,嘲笑我拿他没办法。项书记,你告诉我,真要是发生了这种事,我该向谁去讨回这个公道?被黄靳波屠灭的夏家村,假如村子里有幸存者,他们该向谁讨回公道?整个根据地,即将有数以万计的人因为蒋介石的命令而死,他们和他们的亲人,该向谁去讨回公道?” “……” 魏承恭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几千年前,我们的先人就在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了现在我们说,依法治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难道,这些话都只是骗一骗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你们这些掌权者——未来的中国,您肯定是掌权者之一——的真正想法还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 项英心头沉了下来:眼前这小子对于马列党,对于红军来说,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他思想上有了疙瘩,这可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虽然他应该不会背叛党和红军。 “小傅,关于这件事,我不是老毛,而且我也没有处在那个环境中,无从知道他当时的想法,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你还是只能去问他本人。”项英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但是我相信,就像你说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如果没有极特殊的原因,我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些刽子手!” 六 斗争 (迟到比不到好,另外,湘江之战必定要交代一下,而这个部分不好写,更新可能会有问题) 这个问题不提起来也就算了,既然已经提了起来,魏承恭当然要问个清楚明白。于是12月9日,当魏承恭又来到中央纵队的时候,就直接去找……呃,直接去睡觉了。 人家很忙,没空招呼他。 原来的历史上,这个时候红军已经结束了湘江战役,正在翻越老山界。不过在这个时空,不一样的领导决策者意味着不一样的战争进程,到魏承恭来的时候,湘江战役还没有完全结束。 还没有结束,但已经进入了尾声——所以正是工作最忙的时候。 作为指挥部的这个院子灯火通明。通讯员往来穿梭,呼喊不停,繁忙不已,电报滴滴答答,电话不停的响……忙碌的人们没有注意到院子外面某个角落多了一个人……才怪! “口令!”一声断喝,吓了魏承恭一跳。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口令!再不说我开枪了。”战士又大声道。 魏承恭总算反应过来,赶紧高举双手,而且还不断挥舞,同时大声呼叫:“别开枪,千万别开枪,是我!” 两个战士从黑暗中一跃而出,端着枪保持着戒备姿态缓步上前。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魏承恭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这两个战士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扣动了扳机…… 如果他们是新战士,心中紧张,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如果他们没有问题,但是枪突然走火…… …… 两个战士走到近前,看清楚是魏承恭,这才把枪收了起来。一个战士埋怨道:“傅先生,原来是你啊,这大半夜的,你过来做什么……好像应该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这个……”魏承恭本来挺能说的,不过开口说了几个字,却发现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吞了一口口水,再开口……还是说不出话来。 两个战士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这位傅先生闹什么鬼。一个战士看看魏承恭站的地方——乌漆墨黑的,站得稍远就看不清楚;又看看魏承恭的神态——神色慌张,说起话来结结巴巴。这位战士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他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不过想想周副主席曾经交代过的话(“傅先生是我党最可信任的朋友之一”),又释然了。回头看看小院子那边,道:“傅先生,主席副主席和总司令他们还在工作,你……” “啊,哦,没事,我一边看看就好——” 战士为难:没听说过人家那边儿指挥打仗,你这边儿跑过去一个参观的? 另一个战士拉拉这个战士:“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人家傅先生就这么站在野地里,我们还是先报告上去吧。” “说得也是……你带傅先生去休息,我再看看。”说着话,这个战士又仔细检查了这间小屋(魏承恭传送过来的时候,总是会选择一间屋子,把物资传送到里面),发现没什么异常,这才转回岗位。 ———— 指挥部是临时征用的一户地主的院子。这个地主在地方上口碑不错,不是恶霸,所以也没有被红军打倒。红军用他的这个院子也是临时征用——要给钱的。 虽然地主一家不算很坏,不过红军出于保密的需要,还是把地主一家赶出去了。对于地主一家来说,问题不大,人家家大业大,有的是洋蜡,随便去乡下的别院儿都可以猫几天——嗯,仓促之间要搬家,家里的粮食财物当然不可能搬走,他其实很担心家里这些东西也被“征用”了。不过形势比人强,面对传说中杀人不眨眼,放火不心虚,要打倒一切剥削阶级的红军,他一个小小的乡下地主能保住性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保住财产? 后来等红军走了以后,这个地主搬回家来。结果发现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少,红军不单没有把他家翻个底朝天,而且临走之际还把偌大的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那个地主由此认识到红军的军纪之严,日后站到了红军一边。 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之所以写这么一大段话,是为了告诉大家,指挥部所在之地,不缺房间,所以也就不缺休息的地方——不过魏承恭再想要像在黄靳波家那样,睡大小姐的闺房,是不能够了。 找了间厢房,在地上铺开雨布,打开睡袋钻了进去。然而睡得着吗?红军可是正进行着一场生死之战呢。魏承恭翻来覆去半个小时,实在是睡不着,支起耳朵也听不到什么,干脆爬了起来,向正房走去。 ———— 六 斗争 (我就不解释什么了,地效现在肚子还饿着呢) 刚一出门,魏承恭忽然看到一个女同志端着一个盆子样的东西匆匆离去。忍不住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事情给忘了?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打听湘江战役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先要处理这件事。魏承恭赶紧叫住那个女同志:“同志,请问,曾玉同志在哪里?” “咦,你是……”那个女同志看清楚是魏承恭以后,纳闷了,“傅先生,是你?你怎么来的?” “呃……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曾玉同志呢?” “曾玉同志正在分娩,”这个女同志道:“我这热水,就是给她端过去的。” 魏承恭眼睛一亮:“曾玉同志正在分娩?太好了,没想到居然能赶上——你等等我。” 说罢,也不等这个女同志答话,赶紧回房间去了。 (地效注:曾玉同志的具体分娩日期查不到,只是说是在翻越老山界的时候,而红军翻越老山界是从12月1日到12月10日,曾玉同志如果是随担任军团左后翼的九军团一起行动,那么她翻越老山界就应该在这10天中的后面几天。魏承恭所处的时间是12月9日,很有可能刚好碰到。当然,不敢保证——不过魏承恭想起来这件事,完全有可能顺路找回去,本来我的剧情也是这么安排的。) “等你?做什么?”女同志莫名其妙。 片刻后,魏承恭背着一个大包过来,抢过这个同志手里的热水,“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这女同志有些不明所以,看着魏承恭直发愣——你一个大男人朝产妇那里凑,算是什么事儿?你又不是孩子他爸。 “别愣着了,赶紧的,产妇还等着呢——我包里有好多东西,给产妇和婴儿准备的。” “啊,啊,好……”这位女同志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点头答应,然后就领着魏承恭一路来到了一个偏院。 这里也是战地医院,照明比指挥部还要好,每个房间都有一盏灯,而且是把亮度开到了高亮;有三个房间,特别的亮,看来不止放了一盏灯。女同志领着魏承恭来到其中一个房门口,里面有个女同志的声音,正在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就顾自己快活……痛的时候……就看不到你人了……” (好像是廖似光同志回忆吧,说是分娩的时候就大骂男人,可以减轻痛苦^-^) “好了,热水给我吧。”同来的女同志道。 “不要紧,我端进……” 被这位女同志白了一眼:“里面是产房,你一个大男人进去干什么?” “啊,哦,”魏承恭这才反应过来,把水盆递给这个女同志,把背上的背包放了下来。 很快,又有个女同志跑了出来,魏承恭一看,认识,这不是邓大姐吗? “大姐好。” “小傅啊,你都带了什么过来?”邓大姐也势利起来了。 “我看看啊,”魏承恭打开背包,一样一样往外面掏,“奶瓶,奶粉,纸尿裤,婴儿装……还有产妇用的,纯棉毛巾一打……阿胶浆……”抓抓头,“我还真没给产妇同志准备多少。” “这就很好了。”邓大姐抱着这一大堆东西,“我们正缺这些。” “哦,还有这个,”魏承恭想了起来,又从背包某个小袋子里掏出大板的巧克力,塞到邓大姐怀里,“巧克力,没想到还真能用得上。” “太好了,”邓大姐点点头,“小傅,不好意思啊,顾不上招待你了。” “没事,产妇要紧——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魏承恭把邓大姐推回到屋里,“我虽然不是红军,也不是马列党,但我们是同志,同志之间就别客气了。” ———— 之后,这里的事情魏承恭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不过既然是来到了医院,总能有些事情做,魏承恭一边帮忙,一边向着产房那边探头探脑。 “这位……同志,你看什么呢?” 一个经过救治的伤员就躺在魏承恭身边,忍不住问道。大约是没有见过魏承恭吧,就连称呼都踌躇了一下:“那边是怎么回事?” “曾玉同志正在生孩子。”魏承恭顺嘴答道,“希望他们母子平安。” “你是孩子他爸爸?” 魏承恭差点一口老血:“可别乱说,会死人的,曾玉同志是九军团周子昆营长的爱人。” 那个同志笑:“看你这么紧张,我还以为是你爱人呢。话说回来,你是做什么的?” “我?算是党外的布尔什维克吧。”魏承恭觉得这样闲聊也不错。 “你?布尔什维克?”那个同志明显不信。 “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魏承恭看看这位同志,忽然觉得跟他聊聊这一次的战斗应该也能有所收获,于是道:“不说这个了,这位同志这么称呼?我姓傅,叫傅义豪,你可以称我傅同志。” “谭天,八军团21师62团1营2连2排1班战士” “谭天同志,这次战斗,你们的部队打得怎么样?” “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位战士立刻警惕起来。 ———— 六 斗争 (P.S:这个故事链接两个时空,写的时候也就不免对两个时空多一些·比·较·思考,然后就有了些比较思考之后的结果,比如昨夜,忽然想到的这个: 管子说“不患贫患不均”,意思是什么就不多说了。那么,比“不均”更“患”的呢,当然就是“贫而不均”——常公政权活脱的写照,在总体生产水平低下,总体供应严重不足的条件下,再施行“不均”,而且是极度“不均”的分配方案,你让“贫”的人怎么活下去?所以说常公政权不亡简直没天理。 到了太祖时代,基本解决了“不均”问题,此时虽“贫”但是却“均”,“均”了,所以“无患”。所以这个时代的人对政府的怨气,是最少的,一直到今天我们还有很多人在怀念,而且是在全世界范围内,那种“均”都被人们所怀念,所向往(即使在今天的西方国家,也有不少人向往“毛时代”)。因为那个时代的中国确实做到了世界各国历史上都不曾有过的,社会财富社会资源大致均衡分配【苏联曾经短暂做到,但只是昙花一现,伴随着官僚系统的腐化堕落,均衡也就没有了。说到这里,顺便说一下,苏联的军事拖垮了经济,这个不假,但是经济垮了并不一定会亡国,经济垮了最多让苏联失去与美国抗衡的能力,但是不会亡国。我就不信91年的苏联其困难程度能比19年更甚,19年的时候挺过来了,没理由91年反而挺不过去。苏联真正挺不过去的原因,我觉得还是领导者已经失去了和人民同甘共苦的决心和意志,而人民也已经对统治者彻底失望。否则的话,采用战时经济体制,严格社会财富分配,出口武器石油天然气(给印度)换取粮食,只要能像我们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那样勒紧腰带,撑过去一年,有乌克兰这个东欧粮仓在,肯定能做到粮食自给,有了粮食就能做到稳定。稳定之后,花十年时间,就算发展不起来轻工业——如果真要发展,肯定能发展起来——也能与当时的中国做到轻重工业互补,这就能让国内的民生环境大大好转。苏联跟中国不同,在外部基本不会遇到威胁(那个国家敢对苏联动武?),只要老百姓满意了,还怕政权不稳固吗?好吧,话题扯远了,所以说,苏联真正亡,其实还是亡在“不均”上,这一点,我们应该注意,避免重蹈覆辙】即使是在某个时期,被扔到牛棚去的那些人,一来是少数,二来即使是他们,在被下放之际,也少有怨言者。(地效看过的某部访谈如是说) 到了邓公时代,有了太祖打下的“均”的基础,就可以求“脱贫致富”了,不过,随着“富”而产生的问题,“不均”也就跟着来了。同样,这里的“富”不单指财富,还包括政治权力公共资源发展机会等等,显然,管子的话应验了,“不均”导致相当部分人对政府产生怨气,一直延续到今。 实际上,邓公似乎早就对这几十年的发展历程有所洞见,所以说过这么一句话:“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见,邓公对于自己的政策会产生什么后果是有充足预见的,而同时这话也为后来的执政者执政方向指出了路。“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不是“一部分人富起来”,这个“先”字用得好。“先”之后呢?当然是“剩下的人跟着富起来”,只要以后的执政者不要把这后面半句话执行成“剩下的人一直穷下去”,那就没有问题了。 所以眼下的政府,我觉得他们的任务就是让社会向“富”而“均”的方向发展,加强对社会弱势群体(比如地效这种月收不足千元^-^)的关心扶住,限制已经大量占有社会资源的人继续用不正当手段攫取公众利益,让社会财富的分配大致公平。如果真的能做到,中国基本就没有什么好“患”的了。 顺便一说,我觉得这个时间大约在二十到三十年之间,就可以见到成效(如果现在的政府确实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而且卓有成效的话)。理由?常公从20年代上台到49年离去,执政大约20-30年,好吧,毫无建树;太祖从49年掌权到76-78年(拨乱反正是78年的事,之前的两年国内政策依然有太祖遗风),执政大约也是30年;邓公76年复出,到97年离去,但是其“韬光养晦,闷声发财”(“改革开放”不过是这八个字中“发财”两个字的手段而已)的政策可以说一直持续到08年,基本也是30年;08年次贷危机后,外部条件基本已经不允许中国再韬光养晦闷声(别人都看着你,怎么韬光?所有人都让你说话的时候,你怎么闷声?),所以邓公的政策除了“发财”,也就是改革开放还在继续之外,其他的已经执行不下去了。要解决“无法韬光养晦闷声”的困境也不难,我觉得解决好内部矛盾(“富”而“不均”)就可以了。 所以如是看来,到2040年前后,我们基本可以完成这个目标(咦?跟社会主义三步走的时间设定差不多诶^-^) 不得不佩服我们的老祖宗,在几千年前就洞察了社会变革的奥秘。 大家觉得,这种小议论文可不可以算正文,如果放到网站VIP文中,收点阅读费应该不过分吧?^-^ 以后这种小文还会有,包括地效对“文革”的思考,那个早就酝酿要写一篇大文了——不过那个有可能要占用两三天的时间和篇幅,希望大家不要认为我有偷懒。 好了,话不多说——呃,已经说了很多了-_-|||,那好吧,书归正传) ———— “呃……同志,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魏承恭略微有些郁闷,心说这年头这些红军战士们的警惕性也太高了吧,“你看,我能来到这个指挥部,本来就说明了很多事情,不是吗?而且刚才你应该也看到了,周副主席的爱人,邓大姐也是认识我的。” “那个女同志是周副主席的爱人?”谭天同志神情稍见缓和,不过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等我确定了同志你的身份,再说好了。” 魏承恭无奈,想了想,向谭天道:“谭同志,我们这么说吧。在根据地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去帮老乡们干活儿?” “当然有,”谭天看向魏承恭,纳闷,“那又怎么样?” “帮老乡们干活儿的时候,有没有孩子们缠着你们要讲战斗的故事——你该不会也要确认他们的身份吧?” “当然有,”谭天有些明白了,“可是傅同志你都这么大了……” “啊,我是重度彼得潘症候群患者,心理年龄成长很慢的,”魏承恭看着谭天,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恶心…… “呃……”虽然听不明白什么彼得潘,什么心理年龄之类,不过“患者”这个词谭天还是听懂了。再加上前面的那些虽然不明白,但是一听就觉得很厉害的东西…… 好吧,这是个病人,而且得了很严重的病。 一个患者的要求,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应该得到满足。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感觉怪怪的…… 旁边两个同志早已笑得打跌,很显然,这两个同志认识魏承恭,一个同志笑够了,说道:“好了,谭天同志,你就给傅先生讲讲吧,主席和周副主席都曾经说过,傅先生是跟鲁迅先生一样的党外布尔什维克,是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 谭天肃然起敬,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看样子是想要敬礼,魏承恭急忙安抚住他,“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样警惕是应该的。说实话,我没有经过保密培训,又是个大嘴巴,真要是听到什么不该说的机密,保不齐就泄露出去了,所以,该对我保密的,不要客气——不过,能够讲给孩子们听的故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 ———— 然而就在这时,产房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痛声,紧跟着就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聊着天的战士们,正在给战士们包扎伤口的护士们(不一定是女的,参加中央红军长征的女同志只有30人),正在做手术的医生们,大家都静了下来。 一秒钟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魏承恭急急忙忙向产房跑去,而这么做的人,绝对不是一两个人。谭天,刚才跟谭天和魏承恭谈话的那两个战士,所有能走动的人都一起跑向了产房。 ———— 六 斗争 (明天开始讲述湘江战役) 然后,大家就被从产房里出来的某个端着木盆的女同志挡住了:“好了好了,同志们,无非就是生孩子,谢谢大家关心了。” “这位同志,她们……母子平安吗?”魏承恭着急问道。看到有人发问,战士们都静了下来。 “是你呀,”这个女同志认得魏承恭,“没事,母子平安。” “谢天谢地!”魏承恭长舒一口气,暂时放下了一桩心事。 这个女同志稍微有些诧异,“你很担心?” “嗯,我很担心。”魏承恭也不否认,“不过现在不担心了。” 在有据可查的,中央红军长征路上降生的几个孩子中,大约就数曾玉同志生下来的这个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最小。其他几个孩子还找到了老乡托付,托付之际还给了一笔钱(十多个大洋),而曾玉同志是在夜里翻越老山界的时候生下这个孩子,根本找不到老乡可以托付,最后只能是放在了山上的草丛中。老山界那个地方在当时人本来就少,又是大半夜的;而且那个时代,野外各种野兽出没无常,这种情况下,很难想象那个孩子能活得下来。 魏承恭在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如果自己这一次回来,红军还像原历史那样正在翻山,那么自己就一路找回去。曾玉是跟着大部队活动,那么他分娩的时候肯定也是在路边上,自己循路找回去应该不难找到;而如果曾玉还没有分娩,那么自己就负责照料起这个孩子,直到找到可以托付的人为止。 自己不归属红军管,红军有关长征的决定管不到自己身上——大不了这一次不跟红军一起行军,就不信自己一个七尺男儿照顾不了一个小孩子(一个周)。他带着奶瓶奶粉毛巾等物,本来就是打算应付极端情况的。 现在这些都用不着了,红军现在驻扎在村镇里,不愁找不到人托付。 ———— 正说着话,大家忽然看到,主席,总理,司令等人,也都过来了。 看到魏承恭,几个领导都愣了一下,总理就皱起了眉头,“小傅,不是说在湘江战役结束之前你不要过来的吗?” “咦?不是说在12月10日前后就可以过来吗?今天是12月9日,我时间遵守得很好啊。”魏承恭嬉皮笑脸,同时岔开话题,“总理您几位是过来看孩子的吧,快请快请。” 总理哭笑不得,司令笑骂,“快请个啥子?你以为这是看戏哈?等一会儿再收拾你,现在先去看曾玉同志和娃儿。” 于是这小子又搭着几个领导的东风进了产房。 只看打扮,曾玉同志是个典型的江南农村小媳妇,身材不高,长得也很瘦弱,刚刚生完孩子,精神也非常萎靡。不过或许是得益于特别营养补贴,她脸上的菜色倒是没有其他红军战士那么重。 魏承恭打量着她,想不明白,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同志,到底是怎么在身怀六甲的时候,追上红军的。要知道,她跟干部修养连的女同志们不一样,她是没有被允许参加长征的,即使跟上来,也不会有特别的照顾——虽然干部修养连其实也照顾不到哪里去。 眼下她躺在用战士们的行军被叠成的床上(中国很多地方的风俗,产妇用过的床上用品嫌晦气,要全部丢掉。如果借用主人家的东西,恐怕会让主人不高兴。红军不讲究这个,这些军被洗洗后还要用的),看着身边安静地抱着奶瓶的孩子,眼泪涟涟。 那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而眼下,自己跟孩子在一起,最多呆到天明,就要分别了。想到这里,怎么能不让她泪如雨下? “我看看我看看,诶呦,好孩子……”主席上前来,抱起襁褓中的孩子——魏承恭拿来的那些毛巾有用了,本来同志们只能是用一些破军装裹了一个襁褓,这样的织物包裹到婴儿身上,不用说肯定不保暖(时间已经是12月中,比较冷),也不舒服;不过眼下,襁褓里面垫着雪白的纯棉毛巾,还不止一两层,既保暖又舒适。 “好啊,好啊,这孩子一生出来,我们就打了个大胜仗,这孩子简直就是我们的福星嘛。” “周子昆唵?啷个还没来?”总司令向旁边的同志们问道,“他婆娘生娃儿,他这个当爹的不过来看倒,搞啥子鬼吗?” “报告!周营长还在后方阻击湘军刘二豹部(生造的部队,懒得查当时白党军的布置了——说实话,除了白,何,薛,周几个人,其他师一级将领也查不到——有兴趣做反面将领的书友,可以报名)。”这个同志立刻答道。 “哦?”总司令愣了一下,自嘲:“我搞忘了——应该早几天把他调过来。” 几个人——包括魏承恭在内——轮流逗弄了一下孩子之后,又把孩子交回到曾玉身边。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脸色都严肃起来,总理稍微叹息了一声,道:“还是我来说吧。” 魏承恭看这有些沉重的气氛,试探着道:“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这事情无关战略决策,对你没什么好隐瞒的,”主席拍拍魏承恭肩头,沉声道。 魏承恭稍微愣了愣——跟以前比起来,主席似乎有了一点点不同。 错觉吗? “曾玉同志……”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曾玉抱起孩子,泪如雨下,“说实话,能够在这里生下孩子,总比在什么荒山野岭要强得多。” “不只是这样,”总理缓缓道:“我们刚刚打了一场大仗,虽然打赢了,可是伤亡也不少。我们的医疗条件比起以前确实有了不少改善……” 说到这里,总理看向魏承恭,轻轻点了一下头,意示嘉许,“不过对于重伤员,我们还是没有多少好的办法。” 魏承恭微微一愣,悄悄拉了拉身边的总司令,悄声道:“部队损失很大吗?” 总司令点点头,说起话来有些沉痛:“伤亡有一万多。好在湖南那地群众基础好,我们‘扩红’了大几千人,而且还安置了相当一部分伤员,要不然更麻烦。” 那边总理又道:“我们想要把无法随部队行军的约两百名伤员同志组织起来,派一个营保护,秘密潜入湘西,与贺龙同志会师。” 魏承恭皱眉,看向总司令:“为什么大部队不去湘西跟贺老总会师啊?” “大部队过不去。何健那个龟孙遭老彭打怕了,集中兵力全力固守几个大城,我们红军不擅长阵地攻坚,估计打不穿何健的防线——不过如果只是一只几百人的小部队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绕过去的。” “周副主席,您是说……”曾玉看着总理,猜测道,“让我跟这支部队一起行动?” “不只是你,还有周子昆同志——这么说吧,我们不是要派出一个营作为保卫部队吗,初步决定就是子昆同志的营,你们一家可以不用分开。” ———— (地效注:渡过湘江以后的红军,将不再有军团级别的战斗;所以湘江战役产生的这些伤员,基本就是红军长征中最后一次大规模出现的伤员。这样成规模出现的伤员,不可能像后来零星出现的伤员一样,留下一笔安置费,安置在地方。这样大规模的伤员出现在一个地方,太惹眼了。 在历史上红军是顾不上了——所以才有了七千俘虏,这七千俘虏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伤员——眼下红军还行有余力,当然会有一个安置。) ———— 七 不一样的湘江战役 从11月15日,红军突破国党军的第三道封锁线开始,红军就在计划有关第四道封锁线的问题了。 有了金手指,红军想要安全突破第四道封锁线其实并不难。别看国党军兵力雄厚,四面八方朝中间挤压,但其实因为互不统属(桂军曾经在战役期间缴了中央军周浑元部一个连的械),彼此提防,根本就不能形成合力(一直到抗战时期这个问题都没有解决,反而愈演愈烈,导致中国庞大的兵力优势不能发挥,各部各自为战,被日军各个击破)。 具体来说,在红军渡江的全州,兴安之间,曾经出现过从11月22日夜里开始,一直到12月1日为止,长达9天的力量薄弱期。这期间,桂军主力夏威部10个团撤离此地,仅留下两个团又两个营的部队守卫。如果红军能够在这个时间段内快速渡江,就可以避免重大损失,以及由此带来的一系列恶果(最明显的后果就是各军团战力大损,各部建制混乱,导致面对民团的攻击都感到吃力,受了很大损失) 然而,中央直到25日才得知渡口兵力薄弱,决定由此渡江。偏偏一向行动迅速的红军在这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中央纵队26日行进6公里,27日行进8公里,28日行进26公里,29日行进32公里,四天总共才行进72公里。不用说,什么都晚了。 这里说两句。有人说一、三、五军团的阻击战,不是因为中央纵队行进缓慢,而是因为要给八、九军团保留西进通道;而八、九军团之所以落后,则是因为行军路径错误,在三峰山受阻,被迫北上从雷口关进入广西——比其它军团多走了很多路。 所以,八、九军团在三峰山受阻,这才是湘江战役中红军陷于被动的关键因素。 这个说法倒也不算错。红八、九军团在26日接到军委命令时的位置确实不好(太过靠后,这两个军团当时还担负着威胁桂军右翼的入桂通道的任务)。但是,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红八、九军团为什么会位置那么靠后? 很简单,作为全军的后卫部队,总不能你中央纵队还没有走到位,它就超到前面去吧? 退一步说,就算八、九军团位置不好,也可以通过急行军赶上来,然而战役期间,八、九军团的日行军速度不到四十公里,这个速度当然不算慢,但是作为红军的一支战斗部队,特别是这种紧急情况下,这就显得不够了。要知道这之后主席接手红军指挥,中央红军在紧急情况下日行军60到100公里可绝不鲜见。 好吧,无论是前方的红四师红六师擅自放弃阵地,还是中部的中央纵队缺乏战斗力成为软肋,还是后方的八、九军团行动拖沓(某些人总结的湘江失利三大因素)。在事先了解之后,都是可以克服避免的。 不过,仅仅是安全通过湘江就可以了吗? ———— 11月15日,过第三道路封锁线后,彭大将军给总理发电建议:“以三军团迅速向湘潭、宁乡、益阳挺进,威胁长沙,迫使蒋军改变部署,阻击、牵制敌人;同时我中央率领其他兵团,进占溆浦、辰溪、沉陵一带,迅速发动群众创造战场,创造根据地,粉碎敌军进攻。否则,将被迫经过湘桂边之西延山脉,同桂军作战,其后果是不利的。”(《彭德怀自述》) 在原来的时空中,这个提议没有被采纳;在这个时空中,则部分得到了执行。 15日,彭将军带领三军团4师,5师,及八军团一部,军委直属特勤大队一中队的两个小队,全军约一万三千人,沿彬州,耒阳(就是熊艾春“恕灿”电脑的那个耒阳)秘密北上,计划在衡阳与湘潭之间的山里面潜伏两到三天(一万三千人听起来很不少,实际上如果挤到一起,不过是一个100*130的方队,普通小学校的操场都可以站得下,就算加上一些“重武器”,想要在大山之间躲起来,问题也不大——当然,前提是不能与外界有交流,比如向外采买粮食什么的。所以为了这次潜伏任务,彭部带了十天的口粮,为此甚至部分削弱了其他部队的粮食储备——顺便一说,红军在度过湘江之前,因为一路走的都是大路,沿途人烟繁华,所以并不缺乏粮食补给。在渡过湘江之后,实力巨减,不得不避开大路,专门走穷乡僻壤,一直到遵义才获得补给的机会),在湘江战役开始以后,相机夺取湘潭,威胁长沙,迫使湘军回援。 16日,湘桂军阀一如历史上一样,达成全州协议,联手在湘江布防。 11月18日,中央红军先头部队在广西贺县白芒营、恭城龙虎关分别与桂军交战。20日,红九军团(历史上红九军团由红3,红22两个师组成,湘江战役之前红22师尚余1000多人,被派去给中央纵队挑东西。所以湘江战役打响时,红九军团其实只有红3师一个师。这里因为中央纵队没有那么多家当,同时部队战斗力增强,22师尚余1300余人,但是编制依然没有了,被打散加强了红3师。)及红三军团6师(配属给红九军团)逼近江华,21日,攻占江华县城,并派出两团兵力攻打(佯攻)龙虎关。之后,红五军团、红八军团和红九军团部队先后进入江华、永明,威胁广西富川、贺县、恭城。 以上战场形势跟历史上如出一辙,甚至连战果都相差无几,如果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红军在加强了火力与技战术之后,伤亡不如历史上那么大。 既然如此,对手方面的应对也就跟历史上差不多了。 白崇禧一看红军有可能从富川,贺县一带深入广西腹地,又接到王建平从上海发来的密电,说蒋介石采用政学系头目杨永泰 “一举除三害”的毒计,拟将红军由龙虎关两侧地区向南压迫,一举除红军、广东、广西“三害”,遂作出了将部署于全灌兴三角地区的夏威部主力南撤的决定。 11月20日晚,白崇禧以李宗仁的名义电告蒋介石(当时李宗仁在广东),要求将夏威部主力南撤,所留空白由湘军填补。蒋介石于22日下午17时,下达了准许桂军南撤的复电,并向何键发电,要求何键派湘军南下全州接防。 白崇禧接悉复电后,没等湘军接防,即刻下令连夜将在全州、兴安、灌阳布防的夏威所部主力撤往恭城,仅在全州留有7军24师72团的两营干训队,兴安留有一个团(属43师),灌阳留有一个团(44师130团)。而湘军在接到蒋介石的接防命令后,并没有即刻南下接防,而是一再拖延。 历史上湘军直至11月27日,才进入全州县城,但进入全州后又停止南下,一直到12月1日,才重新封锁湘江(何键很可能也不想跟红军死拼)。 在接获刘忠(红一军团侦察科长,在历史上,他在22日下午就率军团便衣队和红五团侦察排,化装进入全州城,发现桂军南撤,全州空虚——只可惜这个消息一直到25日才经由红5团转报一军团再转报中革军委。但是这一次,他带了一部电台)全州守敌南撤的消息之后,随着军委的命令发出,湘江战役正式开始。 首先,九军团加大了佯攻力度,迫使夏威所部加快向南线移动(必须充分调动夏威所部,否则其很快缩回湘江渡口就麻烦了。桂军的行军能力也很不弱,就在湘江战役期间,两个师从恭城开向灌阳,距离近百公里,一天多就赶到了——事实上,据魏承恭带来的资料,当时白崇禧是有意让开了过江的路,也就是说夏威基本不会再撤回去,不过红军可不敢把这一线生机寄托在敌人的决策错误上),经历一日激战,把战线向前推进了七公里,打得桂军不住告急之后,于当日(23日)夜间秘密北撤。 也是在23日黄昏,红2师5团占领桂北永安关。打开了通往湘江的门户(湘江战役期间,桂军在红军进军路线上实质上设置了前后两道防线,一道是湘江边的全(州),兴(安)防线,另一道就是所谓“四关”防线——不过这四个关口在战役期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没放多少兵,估计是与白崇禧“让路送客”的战略有关。实际上,如果真是要堵死红军,那么在这四个关口布置重兵比在湘江边上设置防线要有效得多),当日夜间,中央纵队通过永安关。 24日,红一军团已建立起从四关防线到达湘江渡口界首的安全通道,并迅速抢占马渡桥,灌阳等战略要点。其中,灌阳县城作为一个关键节点,桂军本来驻扎了有一个团。即使南线的恭城向白崇禧频频告急,白崇禧宁可从更远的全州、兴安调兵,也没有动过这个团;但是这一次,白崇禧下令该团在抵抗六个小时后,撤往南边的恭城。 原因在于,23日夜间,龙虎关方向(就是九军团佯攻的方向)的桂军曾经组织夜袭,结果一头冲进红军营地的桂军发现,这里就是一个空营。白崇禧由此判断,红军无意进入广西,所以命令守军撤了出来。在让出这个“星位”(占领灌阳,不单可以出兵侧击北面的红军。同时也切断了佯攻的九军团经灌阳西进路线)之际,白崇禧也曾有过犹豫,毕竟,他本来是想要切掉红军的一截尾巴,以向蒋介石交差的。如果让出灌阳,则“切尾巴”的计划就没那么容易实施。 随后收到的航空侦查报告打消了他的犹豫。报告显示,红军的尾巴——九军团已经出现在永安关。别说灌阳城当时还在争夺中,就算这时候呆在恭城的两个师就在灌阳,就算他们即刻出发,最多也就是对九军团追击一番罢了。 那是“追尾”,不是“切尾”。 换言之,灌阳城的作用其实已经消失,红军就算不抢占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白崇禧才放弃了灌阳城——不过他“切尾巴”的打算并没有放弃,毕竟,没有点儿战果,实在不好跟蒋介石交代。 24日夜间,红五军团抢占界首渡口成功(历史上是红一军团,不过眼下红三军团外派,想要跟大名鼎鼎的广西狼兵较量,红军要动用的,就只能是两大主力之一的一军团了),连夜建筑起两道浮桥,之后,迅速构筑起面向南方兴安方向的防卫阵地。与此同时,防空营在湘江两岸构筑起完善防空阵地——从六月份建立防空营开始,地面战斗无论有多激烈,防空营都不会参战,眼下,要投入关键战斗了。 25日上午,红五军团渡过湘江,并建立起滩头阵地。中午,被红军的闪电速度惊得目瞪口呆的蒋介石向何键和白崇禧下了严令。桂军夏威部三个师(加强了两个团)原路折回,向兴安开进,动作很快(白崇禧想要切尾巴);同时北路湘军刘建绪部四个师相比历史上,提前两天,于当日黄昏时分进入全州,计划在26日继续向南进发。与夏威部形成钳形攻势,如果动作够快,那么仍有可能切断红军落在后面的九军团,一军团大部,三军团一部。 相比之下,湘军的威胁更大一些,毕竟他们兵力更雄厚,而且已经占领了全州,而另一边的桂军还在开进的路上。不过红军对南面的夏威部明显更加重视,构筑了纵深更大的防御阵地——兵力倒是布置得不多。 当天夜里,中央纵队安全渡江,同时,随着一道电波发出,蛰伏已久,已经快要断粮的三军团突然发难,夜袭衡阳(目标有所修改),一夜激战后,不单成功夺下县城,还获得大量运往湘江前线的补给。 ———— 七 不一样的湘江战役2 消息传来,何键顿时就懵了,在得知红军领军的人是彭大将军之后,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老冤家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虽然慌乱,不过他行事倒是很有章法。在得知衡阳失守之后,何键连夜发令:一,即刻收缩长沙周围的兵力,强化城防;二,给蒋介石发报,呼叫援军;三,向驻扎在永州的中央军下令,要求他们立刻向北进攻(他是会剿总指挥,理论上战场上所有的部队都归其指挥,当然,是否能指挥得动,又是一个问题——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立刻给蒋介石发报的原因)。 至于湘江边上刘建绪的四个师湘军,他倒是没有命令。或许是忙昏了头,忘了;或许是认为远水实在难解近渴,等这些人回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不让这些部队回救倒也不算错,问题在于,你不发调兵令,那就得发一道进军令,以稳定军心啊(主要是向下面的部队说明,我这里hold得住,兔崽子们不用担心,做好你们该做的事),结果他什么都没说。这就让这几个师的湘军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家都让人抄了,谁还有心情打仗啊。 上边不给命令,下边就要请示啊。问题是下边这些人请示的时候,却出现了混乱。原因么?因为几个人之间的龌龊。 按说何健作为“追剿军”总司令,前线的所有军事行动都要经过他——好吧,就算中央军指挥不灵,桂军指挥不动,那么他一手拉起来的湘军,总该要听他的,对吧? 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湘军的前线总指挥刘建绪,却把请示电报打到了蒋介石面前。 而且是绕过了何键,直接发到了蒋介石面前。 刘建绪为什么会来这么一手?因为这时候他已经跟蒋介石搭上线了,对于顶头上司何键,正怀着“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呢。眼下发现这么一个“机会”,怎么能不“好好利用”起来? 蒋介石正因为彭部的突然出现而非常生气(彭部突然出现,肯定会对战事产生极大影响,不过暂时来说,还没有影响到湘江的战局,所以蒋介石暂时还只是生气——侦察部队无能啊,竟然放任这么一支大部队绕行数百里而不知),接到刘建绪的汇报后,又高兴起来了——这小子已经完全倒向自己了。嗯,不错,挺识相。 蒋介石复电刘建绪,命他带兵继续前进,完成切断湘江的任务。至于彭部威胁后路……中央军有整整五个师驻扎在零陵(其任务估计是为了监视更前方的湘军,同时也可以在合适的时候扑上前去),完全可以保证刘部后顾无忧。补给问题也不用担心,北线补给线(长沙——湘潭——衡阳——永州——全州)虽然被掐断了,但是国党中央会从东面(彬州)给他们送过去。 为了取信刘建绪,蒋介石甚至把发给自己嫡系的命令原样发给了刘建绪看……国军驻零陵的薛岳部五个师兵分三路,左路两个师进祁阳,右路两个师进耒阳,中路一个师进常宁,摆出了一道防线。 这个一字长蛇阵的用意很明白:你彭大将军要打长沙,尽管打,反正何键死了对我没有损失;只要南边的湘军能够稳定下来,继续围攻马列党中央,问题就不大。 刘建绪安心了,准备统军继续南进——可是,此时他虽然已经有了二心,湘军一线四个师的思想却还没有统一。当他在军事会议上拿出“伪冤长”的命令的时候,16师师长章亮基、62师师长陶广直接就质问,何司令的意思是怎么样的? 军事会议结束,湘军南进,但是行进速度……几乎是进两步退一步。不单如此,还有人学习刘建绪好榜样——你会越级上报?俺们也会!部分师旅长绕开刘建绪,直接发电,向何键询问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何键一看,好嘛,你蒋介石调动起我的湘军来可是挺麻溜的啊(其实事起仓促,湘军的行动也不是那么顺畅),那我也不客气了,直接下令湘军所部撤回——赶不赶得上是一回事,关键是这个态度,是湘军跟谁走的问题。两个彼此矛盾的命令执行的结果,就是湘军上午出城,到下午总共前进了十里,跟红军的阻击部队稍一接触,又退了回去。 26日,湘军前线所部就在混乱中渡过了。回头看桂军这边呢? 25日夜,桂军夏威所部三个师进驻兴安,休息半夜之后,于26日清晨开始往北进攻。桂军攻击力度很大,在地面攻击的同时,红军抵抗意志更加坚决,两边打得很激烈,战线缓慢北移,中午时分逼近光华铺,此时红军还有近万部队滞留在湘江以东。 正当桂军准备再接再厉,杀向界首时,白崇禧的电报来了。他已经收到了彭将军攻占衡阳的消息,再结合湘军前线的表现,白崇禧意识到,湘军恐怕已经无法配合桂军作战。这种情况下,夏威所部就算能打到界首(红军渡河的主要渡口),红军也可以把渡口北移(湘江在全、兴段不是太深,据说有四个地方可以徒涉)。如果夏威打到界首后继续北上,且不说能不能挡得住红军(湘桂两家共同布防湘江,则沿线就有七个师,兵力雄厚;单是桂军,就只有三个师,兵力就不足了),就算能挡得住,那也变成了桂军一家跟后面上万的红军死磕。 蒋介石绝对喜闻乐见。 白崇禧想要“切尾巴”倒不是想要斩获什么——桂军虽然被称为叫花子军,但比起红军来,还是要阔得多了——他的真正用意,是为了对蒋介石有个交代。眼下湘军掉了链子,已经无法切断红军的尾巴,而且仗打成这样,桂军很轻松就可以交代过去(之前的战斗,一直是我们桂军在打好不好?迄今为止红军所有的伤亡都是我们桂军造成的好不好?从全、灌、兴撤离是你蒋介石同意的好不好?要怪你只能怪湘军行动缓慢,怪湘军关键时刻掉链子,怪湘军侦查工作不到位,能怪到我们桂军头上来吗?)。既然切尾巴已不可能,而不切尾巴也能交代过去,那么白狐狸跟红军死磕的心也就淡了。 于是从下午开始,桂军的进攻就没那么坚决了,除了飞机还有一定威胁之外(26日一整天,桂军的飞机都在攻击红军的浮桥。不过因为被防空营威胁,不敢低空俯冲轰炸扫射,所以威胁不大——这个“威胁不大”仅是对浮桥而言,承担防空任务的防空营损失过半,高射机枪的子弹所剩无几,可以说,这个专门为防空设置的营已经没有特别的防空能力了),地面战斗根本是敷衍了事。到了晚上,索性又撤回了兴安城,把白天——确切地说是上午——好不容易才夺下来的阵地,又全部还给了红军。 27日,蒋介石再次严令桂军北上,湘军南下——实际上此时已经不太能切断红军尾巴了,不过至少能粘住红军的阻击部队。能多打死一个红军也是好的,至于向敌人既设阵地强攻会造成巨大损失……反正不是自己的嫡系,蒋介石才不心疼呢。 然而……桂军且不提,依然是出工不出力;湘军那边,何键发现薛岳所部到了祁阳、耒阳一线后就不再前进(薛岳的部队没怎么动,不过为了稳住何键,给何的电报显示部队仍在“星夜兼程”救援长沙;可是何键作为湖南的地头蛇,薛岳部队的动向不出两个小时他就知道了,不用说,更加恼火),于是给前线的湘军发布了即时回援的命令。 湘军此时已经有脱离何键掌控的迹象,但是再怎么说何键也是剿总司令,而且还是老上司;最重要的,大多数领军将领的家属还在长沙城。何键在电文中威胁要撂挑子,把长沙城扔给彭大将军(何键已经感受到自己“正常”下达的命令不一定能得到执行,不得不用这种“非常”的措辞——但是这进一步加大了部队的思想混乱),这就不能不让将领们“考虑”并“商议”一下了。 “商议”的结果且不论,但是“考虑”的结果就是部队根本就不知道要干什么,是向前打呢还是向后转。 所以27日这一天,湘江边上的湘军与红军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 这也不错,至少让对峙部队难得的休息了一天。 27日黄昏,湘江东岸的红军全部渡河完毕。历史上红军折损了近三万人才渡过的湘江,在比较正确(彭部的结果还不一定,不敢说完全正确)的决策和红军战士的努力之下,损失缩减到伤亡约四千人。 顺便一提,这四千人的伤亡中,90%以上都是桂军造成的,单是“兴安-光华铺”一战,红军伤亡就达两千六百多,白狐狸拿着这个统计结果,可以昂首挺胸地找蒋介石要嘉奖了。 至此,湘江战役南线战场的战斗基本结束,之后的战斗就集中到北面彭将军所部。 ———— 七 不一样的湘江战役3 (送大家一个彩蛋) 让我们把时间稍稍倒回去一两天,看看彭总都是怎么打仗的。 还在19日前后,彭老总的队伍就已经运动到达指定位置。 所谓潜伏,也不是说找个山谷猫起来睡大觉,事实上,潜伏部队的心理压力是很大的,特别是像这种情况,在主力红军还没有运动到位的时候,这边如果被发现,则很有可能影响到主力那边敌人的部署。 事实上,彭总部队的潜伏也远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在途径耒阳的时候,部队曾经被地方民团发现过。这个民团以为是红军的较大股的逃兵(主力红军那边声势弄得很大,各部番号轮番上场,但是行进速度相比于红军以往的表现而言却不是太快。这让国军产生了错觉:红军新败,士气不振,所以走不快),为了领赏,民团在第二天追了上来(彭总所部昼伏夜行)。 总算这种情况红军早有预案:大队继续前进,然后一个连的“中央军”“押解着”“抓来”的红军“俘虏”原地宿营,故意落后一点,让民团的人追上。 当时的情景让所有参加了行动的同志们都忍俊不禁,在日后也成了上好的影视题材。 面对化装成国军某部上尉连长的、趾高气扬的八路军某部营长周竹,民团团长米齐战战兢兢,唯唯诺诺。 “我们兄弟死了好多人,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赤匪的大官,米老兄你带着这么多人,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是想要……见者有份吗?”说着话,周营长圆睁虎目,瞪视着面前的米团长,“嗯!!!” “不敢不敢……”米团长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偷眼看看这些国军,感觉这队国军虽然装备精良(军团部警卫营加上特勤队的,当然精锐),不过损伤严重,精神萎靡(废话,这时候红军的战斗部队里能挑几个好的出来),看来确实是经过苦战——所以这位上尉连长正在气头上——他顿时就不敢多说什么了,一个劲儿陪小心。 “难道,何键就是这么调教部下的吗?就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旁边的红军战士过来帮腔,“弟兄们拼死拼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这些不要命的赤匪打仗,吃了多少枪子儿,挨了多少刺刀,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大官,你们想要分功……把衣服脱了,让兄弟们看看你身上有几个枪眼儿再说。” 精锐就有精锐的气势。这个红军战士这一霸气外露,大家都围了上来,纷纷亮出自己的伤痕,有几个的伤明显很新,纱布一片殷红。 “弟兄们也是职责在身,身不由己啊,”米团长陪着小话儿,“守土有责,尤其是眼下赤匪正在闹事,贵部从敝境内通过,事先也没有招呼一声,这个实在是不能不过来看看……” “这么说,还是我们的错啰?”周营长抠鼻孔。 “不,不敢……”米团长试探着道:“不过,长官您是不是让我们能给上面儿有个交代?” 这是在变着法儿打听来历了。 “砰!”周营长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你知不知道,耽搁了我们的任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是想要跟我们上南昌(行营所在)吗?” 一边说,周营长心里其实一直在打鼓,心说这些问题你要是真的知道,那可就真的对不住了——扣下这个民团,则部队暴露的时间还能押后一两天,也许还能有所挽救。 “不,不敢……”米团长吓了一跳。 “告诉你倒也不是不可以。”周营长眼睛一眯,“你在城里有什么事,让你带来的人回去交代一下,然后你跟我们一起去南昌——不怕告诉你,我们是刘长官的心腹,有事要去面见伪冤长——现在,你确定还想知道吗?” 米团长吓了一跳,心说我哪敢掺乎这里面的事儿啊?赶紧的陪小心,“长官,长官,当我什么都没说。” 周营长满意地点点头,拍拍米团长肩膀,“兄弟,这个天下眼看着就姓常了;至于这湖南的天下,不用说,也要换人了。你可得放聪明点儿,认清形势,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要不然……” 周营长本来只是想要吓唬一下这个米团长,把他打发走了就行了,没想到他这一吓唬,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这个米团长非常“识相”地把一个小袋子塞到了自己手里:“明白,明白,还请长官在刘长官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这点儿小意思,给兄弟们买双鞋穿。” 装像要装得像,不用说,周营长笑纳了这钱袋子——而且还觉得不满意,掂了掂分量,冷笑:“买鞋?这么点儿钱买鞋?是让我们都‘穿小鞋’吗?” 米团长吓了一跳,赶紧赔话:“实在是因为兄弟身在军中,携带不多。赶明儿个长官您带弟兄们来耒阳,兄弟一定好好地尽地主之谊。”拍胸脯,“到时候长官们下馆子下窑子下场子,全算兄弟我身上。” 周营长点头:“这还差不多——不过眼下还真有点儿事儿跟兄弟你商量一下。” “周长官您尽管提,只要兄弟有,一定孝敬。” “是这样,这次我们兄弟执行任务的时候呢,遇上了这股子逃窜的赤匪。兄弟们一心报效党国,当然就跟他们干上了。不过,这估计是个大官儿,带的警卫那叫一个强,我们伤了好些兄弟,就连队里的一挺机枪也打坏了,这才把他们拾掇下来……” 米团长顿时就有些为难了,“这个,我们的武器也不宽裕……而且都是有数的……” “不问你要武器,武器我们自己有,而且也缴获了一部分,”周营长确实是有些眼馋民团那挺ZB-26,不过肯定不能让米团长为难,“只是我们两边的弹药都打得差不多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枪筒子里没货,弟兄们心里都不踏实,所以嘛……嗯哼!” “奉承,奉承!” (QQ群里面,书友“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因为乱发红包广告,被某位管理员(不是地效,地效没那功夫)禁言了几个小时,这里我没有征得两位(书友“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和管理员“周竹”)同意,就把两位写到故事里了。当然,“米团长”也同样是送红包的,也同样被“周竹”禁言了^-^) ———— 七 不一样的湘江战役4 敲诈了米团长两千发七九步枪弹(二百多民团,拿步枪的一人十发子弹),一百发毛瑟手枪子弹(三个连长一人一个弹匣,米团长是两个——另外,民团向来是人少编制大),十四个ZB26机枪弹匣(20发弹匣,机枪手带了四个,副射手带了十个,这基本也是当时中国军队标配)之后,周营长终于放过了米团长。大摇大摆地呆着“红军俘虏”开走了。 这个小插曲之后,彭老总所部就在衡东武家山一个叫雷钵岭的地方潜伏了下来,向四面派出大量侦查员。湖南地区的群众基础非常好(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主席本人就是在这里展开农运调查,组织秋收起义的),所以彭老总不单组织了强有力的警戒,对周围的敌情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其最远的探测距离甚至达到了接近三百里。 25日夜,彭老总得获中央命令,全军出动,直扑衡阳。衡阳当时兵力空虚(这个时候的湖南北部,就没有不空虚的,也就是长沙还驻了一点儿正规军),而且早几天彭老总就把内应都准备好了——而且并不止衡阳一个城。 一万三千多的正规军,面对一盘散沙一样的、十几股最多几百上千的民团,还占着突然袭击的优势,还有内应,不充分利用起来,岂不可惜? 所以彭总在这一个晚上,是同时对衡东,衡南,衡阳,衡山四个县,以及十三个镇子发动突击。 成功袭取以上一大片地方之后,彭总以明码通报中央。26日,部队用半天时间收拾战果,并稍作休整,之后向湘潭进发。 湘潭守军不战而走——被何键叫回去保卫长沙了。 27日,彭部红军进入湘潭。 28日午后,红军先头部队红4师开到长沙城外,开始对长沙城展开试探性攻击——湘军外围防线一触即溃(外围防线才布置两天,能有多少工事?而防守的人都是四乡收拢来的民团,就算后边站着督战队,又有什么用?) 湘江前线,湘军开始回撤。 按照中央之前的设想,本来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中央同五军团大张旗鼓西进,吸引敌人注意,其他一、八、九军团尾随湘军秘密北撤,沿途休整,在合适的时候和三军团一起,合围湘军……一部(四个师呢,以红军当时的攻击力,等闲之间哪里能一口吃下)。 如果该计划顺利,则全军威逼长沙,刘建绪部新败,何键手头无可用之兵,只能调用北线与红二、六军团作战的部队。而只要防线稍有松动,则中央红军可以和二、六军团两面夹击,一举突破何键的封锁线。 只是可惜后面周浑元所部忽然发力,追得很紧(之前红军的行进速度不快,中央军认为红军刚刚放弃根据地,士气低落,走得慢是应有之义。为了实现“一举除三害”的计划,中央军虽说追得也挺紧,但其实还是有所保留的;湘江战役红军突然发力,平均日行军八十到一百里,特别是落后的八军团,连续数天每天急行军超过一百三十里。这种速度让中央军目瞪口呆的同时,也认为红军长时间急行军疲惫,正是虚弱混乱的时候,所以不再有所保留,全速追了上来),同时桂军各处民团也对红军展开了频繁的攻击(桂北各部民团对红军很不友好——当然,各地民团对红军都很不友好,不过桂北民团尤其不友好。各地民团一般是谨守防地,唯独是桂北的民团,居然敢主动出击),再加上薛岳所部动向不明,不得不放弃原定计划,启动第二方案。 29日,彭部继续佯攻长沙,同时分兵数路,在长沙周围大肆活动。中央红军以一军团1师为先锋,2师掩护左翼,五军团,八、九军团为后卫,用正常行军速度,交替掩护西进。敌军方面,桂军不提,湘军各部开始向长沙汇集,其中刘建绪部已经越过衡阳,衡东一线,距彭部不过两天路程。中央军周浑元部猛攻中央红军后卫军团,把红军大队向西撵去,薛岳部向娄底市开进,企图和刘建绪部一起,把彭部围困在长沙城下,聚而歼之。 30日,各部行进中,只彭部在长沙城周边休整了一天。 12月1日,薛岳部就位,并开始由娄底向长沙开进;刘建绪部前锋已经与彭部红军交上火。 在湘潭,长沙一带活动期间,三军团并没有缴获多少军用物资。守军撤退的时候,把军用物资带走销毁得很彻底。红军只收到了一些粮食(没敢多收,否则有可能影响当地的粮食市价,那帮黑心的粮商最擅长这个了),西药(这个红军其实不怎么稀罕,不过因为基层的军医和护士们并不知道己方有稳定的药物来源,所以还是秉承红军一贯的节俭作风,把市面上能买到的药物都尽量买了回来。军队需要的最多的,当然还是伤药,结果红军收购的大部分伤药,比如消炎粉,磺胺一类,居然还是魏承恭带来、红军出口的——四十三个大洋一斤的价钱卖出去,然后差不多八十大洋一斤买回来,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后来这事儿让大家笑了好久),棉布(已经入冬,红军还挑着单呢,必须要考虑冬衣问题了——按价给钱,这东西不比粮食,就算市场供应暂时紧张,问题也不会很大)等。 不过在这里,红军得到了最急需最万能的资源——人员。 从26日开始,五天时间。红军在各个县乡扩红了大约四千三百人,编成了四个补充团——当然,这些人暂时没什么战斗力,也不会参与战斗。这些人要等三军团跟中央汇合之后,再根据各个部队的损失情况,补充入各支部队。 这些人员暂时不是很可靠,估计在三军团归建后,想家的人会陆续逃跑,不过肯定也会有不少“苦大仇深”,“革命意志坚决”的人留下来。 按照红军的经验,基本上,按照最后留存下来的可能性,参军的人可以分成几类 第一类是城镇里的小市民阶层。这类人很不可靠,一般来说十个人里面大约只能留下来一两个;不过这类人见多识广,心眼活泛,而且大多有一技之长,甚至还受过一定的教育,能胜任技术工作。所以即使留存量不大,红军也本着广撒网,多捞鱼的想法大量招收。 第二类是农村里的农民。以各乡村的赤卫队员,游击队员们居多。 这类人其实也不是很可靠,他们容易想家,也就容易开小差,一般三个里面能够留下来一个(原史中,红军长征之际把大量赤卫队编入正规军,但是这样“扩红”来的士兵出现了大量的逃兵。这个时空线里,根据地的红军从四月份起就没有跟敌人死拼,再加上世界第一流的伤愈率,红军得以保证了数量和战斗力,就没有在根据地大肆“扩红”)。 不过这类士兵受过一定的思想教育和军事教育,在技战术上是比较优秀的,而且服从性强,容易培养成为合格的士兵。 第三类人留存率非常高,一百个里面也难得有一两个人逃跑,这就是各个县乡在押的罪犯。 这类人又可以细分一下。 一类是政治犯。这个就不用说了,不论是真的政治犯(绝大部分是红军的探子。这类人胆大心细,而且有坚定的革命斗志(没有坚定革命斗志的,早都投降了,在外面活得很嗨,肯定也不会在监牢里呆着)),还是假的政治犯(绝大部分是被诬陷的,通共实在是个很好的诬陷人的罪名,被诬陷的人无论认不认罪,基本都出不来了),都意味着他们基本只能跟着红军走——在国党的监狱里就只能等死。 另一类就是刑事,民事罪犯。这年头的司法黑暗,冤假错案非常普遍,越是好人越是容易被下狱。而下狱的,当然都对腐败的国民政府充满着失望和愤怒。这类人也会想家,可是要说逃回家里……逃回去干什么?再被抓一次吗? 不过,这种人虽然比较容易留下来,但是除了那些真正的政治犯之外,组织性纪律性什么的就不用说了,需要较长时间才能真正融入红军。虽然如此,对于什么都缺的红军来说,这些人力资源依然是非常宝贵的。 当然,也不是说是个人红军就要,对于那些真正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怙恶不悛的山贼土匪,红军还是敬谢不敏的——而且还杀了一批。 12月2日,彭部甩开即将被攻陷的长沙,甩开刘建绪部,干脆利落转进益阳,在益阳虚晃一枪,开始沿资江,沅江西进,速度非常快。与此同时,中央红军也突然加速,向西北方开进。而贺龙所部开始对大庸一线守军展开试探攻击,看样子,是想要接应中央红军进入湘鄂川黔根据地。 为阻止中央红军与二、六军团会师,蒋介石不得不命令薛岳部,周浑元部急速西进,前者楔入两部红军中间,后者紧随中央红军不放。蒋介石并命令何键(其实是把命令下给了刘建绪),命其在稍作修整后,即率军西进,参与围剿;同时,命令张学良部,派兵南压,企图再次形成包围围剿态势。 由于中央红军各部军团西进速度非常快,薛岳部和周浑元部也不得不加快了速度,即使如此,在三天的行军速度较量之后,也败下阵来,各部异常疲惫不说,而且跟前方红军的距离拉开到一百里左右。 12月5日到6日,彭部红军与贺龙所部两面夹击保靖,不胜。彭总所部在跟贺老总所部进行了少量物资人员交换后,转向南进。二、六军团准备不足,暂时还无法跟随长征,撤回根据地(中央红军长征的时候足足准备了小半年)。 这里要稍微说两句贺老总所部二、六军团。贺老总所部在鼎盛时期,正规军曾多达三万,地方武装近二十万。但是因为夏曦三次肃反,在给红军造成巨大的数量减员(数量一度下降到只有几千,甚至在红军中出现了“枪比人多”的现象)的同时,也造成红军离心离德,战斗力低下,无力反抗国党军的围剿,被迫一再转移根据地(说是根据地,其实比游击区好不了多少)。 此时夏曦离职未久,而红军因为转移到新根据地的时间不长(红二,六军团于1934年4月份,也就是魏承恭第一次到来时,被迫从湘鄂边境转移至鄂川边之黔江、酉阳、秀山、利川一带),还来不及发展巩固。数量也就是恢复到一万(在一年后的1935年11月,红二军团开始长征的时候,数量也只是恢复到大约一万七千多而已)出头,且极度缺乏基层指挥员,战斗力与中央红军根本不能相比。 可以说,夏曦几乎是一手毁掉了湘西革命根据地。其实中央制定的,与二、六军团会师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是很靠谱,当时二、六军团的战斗力太差了,根本无力支援中央红军。蒋介石真正害怕的,大约-还是在会师之后,中央红军能获得宝贵的喘息机会,且经过二六军团的防区向西北方进军,与四方面军会师。 12月7日,彭部兵分两路,配合秘密北上接应的一军团,五军团,于贵州境内的松桃,铜仁之间包围了薛岳部突前的两个师。或许是因为连日行军作战疲惫,攻击相当无力,这让蒋介石和薛岳认为,这两个师可以坚守到援军到来。 事实上呢? 红军保留了大量的攻击力量,日间发动的佯攻一来是为了给敌人造成错觉,同时也是为了给夜间的攻击创造机会(如果日间逼迫太甚,则该部敌军有可能收缩防线,这样敌军控制区兵力密度就会大增,不利于红军夜间的穿插展开。如果,敌军判断无法坚守,冒险突围,那就更麻烦了)。 夜里,红军在各条战线上展开骚扰战。这是红军的拿手好戏了,敌驻我扰么?趁着敌军夜中频繁调动部队的空隙,特勤大队化妆后秘密潜入,一举端掉了敌军指挥部。 天亮后,也就是12月8日,红军各部发动总攻,失去统一指挥的敌军狼奔豕突,各自为战,溃不成军;此时薛岳的援军已经打到了不过五里远的地方,然后被红三军团死死挡在战场之外。 是役,红军集中了四个军团,近五万人的战斗部队,一举打散了薛岳部突前的两个师,毙伤俘敌约七千二百人。红军方面,伤亡约两千三百人(主要还是阻击部队伤亡过大,达到了伤亡总数的70%,薛岳的援军拼得很凶),缴获步枪4607支,手枪213支,轻机枪92挺,重机枪26挺,迫击炮8门,电台9部,以及大量军需物资和弹药(可惜在弹药一项上,红军消耗得也不少,一进一出之间,只能算是稍有收获)。 当日晚间,红军断后部队主动脱离与敌之接触,于12月9日清晨到达江口,又经一天的行军,到达贵州境内石阡县,与中央红军汇合。至此,三军团千里转战,完成了扰敌任务,也为湘江战役——其实已经不能用湘江来涵盖这么大区域的作战了,不过出于某种原因,这个时空的军史党史还是把这一战称之为湘江战役——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 七 不一样的湘江战役5 (不好意思,下午3点就写好了,结果忘了发了) “真是精彩啊,”一边走,一边从朱老总口中知道了湘江战役的全过程——有关敌军的部分一部分是从敌军往来的电报中破译得知,一部分是从敌军的表现反推得知,其他的就都是推测了——魏承恭直呼过瘾,“总战绩怎么样——我是问红军总的伤亡情况,目前红军的战斗力……这么说吧,红军还剩多少人?” “想要表功?”总司令笑了笑,“放心,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不,不是——”魏承恭急忙辩白。 总司令拍拍魏承恭肩头,“呵呵,玩笑而已。你的心情我理解得到,就好像是农民,看到下了大功夫的地头边,庄稼长得好,就想要收拢来称一下一样,是不是玛?” 不等魏承恭说什么,总司令又道:“目前各部队的情况还有些混乱,特别是最后打这一仗,伤亡还没有最终统计出来,所以详细情况暂时还不晓得。大致上,南线(中央红军)伤亡约五千三,北线(三军团)伤亡约三千九,最后这一仗我估计伤亡在两千到三千之间,虽然是罕见的恶战(伤亡达到总兵力的六分之一,达到战斗部队的五分之一,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称得上伤亡惨重了),比起你拿给我们看的历史,要好得多了。” 稍微停顿了一下,总司令又道:“再说,伤亡确实是大了一些,但是到底是胜仗,这个对于士气的好处是无法估量的。我估计,现在红军的总数量大约在六万多一些。” 说到这里,总司令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声,“不枉我们从六月份开始,就在为这一仗做准备,现在这一仗总算是比较顺利打完了,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 魏承恭微微一怔,有点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从六月份就开始做准备?” “滇军黔军两头羊,湘军就是一只狼,广西猴子是桂军,猛如老虎狠如狼。”总司令轻轻念了几句顺口溜,之后才道:“这是老彭的话,这地我再加几句:中央军,装装样,买通粤军两不帮,川耗子是屋头凶,遇到马家军准备打硬仗——基本上,我们长征路上,可能要遇到的军队就是这些了。” 魏承恭跟着喃喃念了一遍,点点头。 “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其实就只有湘军、桂军、马家军这三支军队,马家军兵种单一、战法简单,在有了准备之后,说老实话不算啥子;再说,我们长征很可能不经过马家军的防区。” 稍微歇了一口气,总司令又道,“弄个一算,其实就只有湘军和桂军才真正麻烦——不过反过来,也可以认为,一旦通过了湘桂军的防区,剩下的路就好走了。” “所以在决定要长征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准备这一仗。所谓‘这一仗’,是指通过湘桂军的防区的时候,可能要打一场狠仗硬仗,并不一定是指湘江战役——比如,如果我们在通过第三道封锁线之后,绕开桂军,全军朝湖南开进,我们就要做好跟湘军血战一场,夺路前进的准备。” “也不怕跟你说,之前我们跟陈济棠做生意,用药品交换来的那些弹药,还有你送过来的那些材料制作的弹药,绝大部分都消耗在这一仗头边了,我们的人员伤亡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是之后的战斗,弹药必须要节约使用了——现在我们面对桂军的民团也感到有些吃力,一大原因就是弹药消耗非常严重,不敢放开了打。” “红军缺弹药?”魏承恭下意识地重复道,不过刚一说完就哑然失笑——全中国乃至是全世界最穷的一支军队,有什么不缺的? 联想到自己到那时候的解放军……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嘛。 如果自己能搞来弹药就好了。就算一吨的运输量不算大,一次也能运来60枚107火箭弹——像松铜之战这种规模的战斗足够用了。就在一年之前,第五次反围剿还在进行中的时候,杨尚昆去三军团任职,当时总理让他带上“炮兵营”。这个炮兵营的装备如何呢?两门小炮,100多发炮弹。这时候的红军一般用迫击炮做师团一级火力支援,一次支援一般也就是十来门炮打个三发五发,弹药投送量不到二百公斤,这还得是师,团级别的“大仗”。 或者70枚飞弩6,基本上,可以打得国党的那些飞机不敢再来了。 就算搞不到这些,能搞一些机枪和配套的子弹也是好的呀。 自己那个时代哪里能搞到军火弹药呢? 阿富汗? 美国? ISIS? 好像也就是去美国还算靠谱,比较能保证安全,只是…… 等自己办好签证,去到美国,大批量购买弹药……一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济上红军,多半接济上的时候,红军的军工也发展起来了;二来,这时候红军大部分装备的还是7.92口径步枪,在自己那个时代属于标准的邪道;三来么,说实话也不安全——不只是说美国的环境不安全,也在于一个中国人去美国买弹药,国安部门不注意才怪…… “想什么呢?”总司令拍拍魏承恭的肩头。 “嗯?啊,没事,在想怎么搞弹药呢。” 总司令吓了一跳,“诶,你不要乱来呕,现在这个样子,我们的情况比原来的历史已经好得多了——好得太多了,你不要再贪心不足,画蛇添足。” “我知道,我也只是——” “没得只是,”总司令不由分说,打断了魏承恭的话,“一来是太危险,二来是没得必要——三发七九子弹就有将近二两重(地效注:旧制600克一斤,一斤16两,平均每两重量37.5克,而一发普通的79步枪弹重量是27克),你跑一趟最多也就是弄来……(稍微算了一下)三四万发子弹而已,摊下来每个红军战士还匀不到一发,根本就于事无补。” “总司令,我是想说,我也只是想想而已。”魏承恭耐着性子听完总司令的话,这才解释道:“我们那个时代,已经不用7.92毫米口径的子弹了。” “哦,那就好。”总司令点点头。 “您好像还有些不高兴,为什么呢?”魏承恭注意到了,“这湘江战役仗不是打赢了吗?” ———— 七 不一样的湘江战役6 (先跟大家诉诉苦:政治斗争不好写,这方面地效是生手,毕竟地效是被人评价为“单纯得可爱”,硬是要写这种勾心斗角的斗争不是一般的吃力。但是湘江战役的政治影响实在不能不写,于是地效就很辛苦了,写了两遍都被迫推倒重来,甚至影响到了另一本书) 总司令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湘江战役确实是打赢了,但是湘江战役打赢了,不等于什么事都解决了,不等于什么问题都没了。 因为这个孩子的关系,眼下军队的发展可谓是一帆风顺,处境也非常好:这种好总结起来大致包以下几个方面: 一,武器的改善。 从四月份到十月份,这孩子一共给红军带来了数百门迫击炮,八十门一人扛,几千件乌龟服,还有其他夜视仪,对讲机什么的,这么庞大数量的军用物资(虽然不是正经的军用物资,但其实比正经的军用物资一点都不差)对于红军战斗力的改善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而且,红军还利用这孩子带来的药物从陈济棠手里交换到了宝贵的军火,更进一步加强了红军的火力——起码,对于飞机不是那么无计可施了。 二,后勤的改善。 优质的药物让红军的伤愈率保持在一个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范围来说,都非常高的水平。 三,技战术的改善。 红军,八路军,解放军在未来二十年里,用数十上百万人的牺牲才总结出来的战术,被魏承恭带到了现在的红军中,这些东西所能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软件”方面的东西对于红军的意义比上面两项“硬件”的作用加起来还大。武器无非装备几千人,而且还会陆续损坏,医药更是只能用在数百人身上,且用掉了就没了。但是技战术这个东西,可是能用在全军数万人身上。 这家伙倒是搞到了解放军早期的《步兵战术》(没有人卖这个东西,他是花高价问人家要了影印本),不过那东西最早也是五几年版的了,对于当下的红军来说,意义不大。于是又到铁血,天涯,贴吧等地方淘这类帖子,倒是很收集了一堆干货,他也不管用得上用不上,统统带到了这边。 这些论述红军战术的帖子中,以介绍四野的战术为多。然而即使是四野的战术,在现阶段,也只能是有选择地选用,比如三猛战术中的猛冲,在十三年后的东北战场可以这么干,因为敌寡我众;在眼下被敌军包围的形势下这么干,则无异于找死。又比如攻坚用的四组一队战术,考虑到红军暂时不打多少攻坚战,这个战术就暂时没有在全军推广,仅仅是每个军团有一到两个团开始了实验性的训练。 虽然如此,红军的技战术水平也要远远好于历史同期,特别是在推广这些战术的同时,装备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两大因素叠加起来,效果倍增。 而以上三条叠加起来,还产生了另一个影响更为长远的变化,这就是队伍中老兵数量的增加。 伤亡率降低,治愈率提高,一增一减之间,让红军保存了大量的老兵。一支部队中老兵数量增加,也就意味着战斗力增加——要知道老兵的战斗力比之新兵,强得可不是一点半点,而是甩出几条街去。 部队战斗力增加,到下一次如果遂行类似的任务,就能进一步降低伤亡,保存更多的老兵;到下下一次的时候,伤亡率进一步降低……如此循环,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滚雪球的效果,越是到后期,效果越明显。 当然,以上三条——也可以说是四条,都只能说是战术层面的改善,仅仅只是这些的话,还不足以让红军产生质的改变。真正让红军产生脱胎换骨变化的,还是战略上的改变。 所谓战略上的一大于战术上的一百,把红军的指挥权交到了真正懂得打仗的人手里——这才是那孩子带来的变化中,对红军最为有利的变化。 大大增强的战斗力加上正确的领导,现在的中央红军战斗力起码四倍于历史同一时期,不客气地说,红军目前的战斗力是现有条件下最好的结果了。 ———— 军事上很顺利,而且这种顺利有一半要归功于这个孩子,所以军队上的事情——只要是已经发生了的——对他就没什么可隐瞒的(还未发生的不能告诉他,怕他说漏嘴)。 再说,自己作为军队的总司令,决定谁能知道军队的行动,这个权力还是有的。 军队上一帆风顺;但是党内问题,政治问题,就不那么简单了。 同样是拜这个孩子所赐,党内高层对于未来的“ZF”“WG”什么的,也有了认识——这个孩子或许并不知道他拿来的这些资料意味着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政治家”来说,那些资料的意义就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某些人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比如这一次的湘江战役。 在全盘接受了老毛的指挥艺术,战略思想之后,大家对于他指挥大型战役的能力,倒是不怀疑(这时候的老毛大约比不了后来指挥百万大军的老毛,但现在红军也没有那么多的兵力打那么大的仗对不对?^-^),但也正因为如此,有些人才会对他来指挥这一场大战心存疑虑。 总司令能理解那些人的用心:目前来说,老毛在军队系统内的地位非常高,但是在党内的地位就不是那么高了。没有马列国际的支持,他远远比不上总理,比不上张国焘,比不上王明,甚至比不上留苏归来的博古,洛甫,项英等人。 算是政治局委员一级,但还够不上决策层——这也是为什么中央进入苏区后,能很顺利剥夺他军队领导权的原因,试想如果当时领导红军的是总理,剥夺军权肯定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可以对比一下:同样是主张运动战游击战,按道理说应该同样被主张阵地战的博古李德等人排斥,对不对?可是主席就被一撸到底,彻底排除出军队领导层;总理则可以保留一定的军队领导权,这就是党内地位决定的了(总理是赞成主席“运动战”构想的,否则在第四次反围剿的时候红军就开始跟敌人硬拼了)。 但是这样继续下去,凭借领导红军频频取胜的政绩(地效可没有写错,是“政绩”不是“战绩”),老毛在党内的地位肯定会越来越巩固,越来越高,直到进入最高决策层,取得中国革命真正的领导权。 特别,老毛还是借着“军功”成为革命领导人,在现在的中国,一个领导一旦是军队出身,他的地位就几乎无可撼动——这一点无论是对于马列党还是炮党都是一样,甚至,就连苏联那边也一样(估计博古李德王明他们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才无论如何也要剥夺主席的军事指挥权——其它行政权力之类可以保留,但是军权一定要交出来)。 而老毛一旦借由军队积累了无可争议的政治资本,成为党内的最高领导人,那些“ZF”,“WG”之类的,恐怕就无可避免了。 到时候大家肯定都不好过。 所以,必须阻止老毛借由军权染指党内领导权。 七 不一样的湘江战役7 慢着慢着,压制老毛的话,革命不会受到影响吗? 总司令苦笑:大约,他们认为不会吧。 革命想要成功需要什么? 正确的革命策略,一批坚定不移的执行者,以及强大的执行力度(其实做任何事想要成功,都是这样。确定目标,采用正确的方法,全力以赴,如此而已^-^)。 这三者中,老毛其实仅仅提供了第一项,正确的革命策略(这并不是说主席不是执行者,或者说执行力度不坚决,只有他一个执行者,一个人执行力坚决没有用。对于革命这样的大工程来说,后面两项必须是一个集体才能切实地执行)。 至于后面两项……估计那些人认为自己可以胜任,他们自觉缺的,仅仅是正确的革命策略。 而这种革命策略,那个孩子已经带来了——全套的毛选,从第一册到第五册都有。 换句话说,这个时空的老毛就算被打压——说的再不客气点,就算消失不见,他日后写出的那些东西也都有了,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所以,打压老毛,正当其时。此时不打压,等到他通过军功确立党内地位,就无法再打压了。 好在在这方面,倒不是无从入手。 也同样是拜那个孩子所赐,想要打压毛的那些人,还来不及犯下“湘江一战,损失过半”的严重错误,而之前犯下的、跟优势敌人死打硬拼的错误也已经被纠正了。这就让他们在军队中没有完全失去发言权。 至于说丢失根据地的问题……长征是主动“北上抗日”,而不是被动的“战略转移”,换言之放弃根据地不是领导主观领导错误,而是客观形势的需要,不是吗?(这种宣传原本是为了安抚根据地的民众,但是另一方面,也同样影响了基层官兵,让他们认为在那些人领导下打仗虽然不如主席领导时那么顺畅,倒也还凑合——前边的死打硬拼当然不对,但人家很快就改正了打法,不是么?人谁还不会犯点儿错误?知错能改就好。 他们也就借着这点儿发言权,继续想要争功了。 所以这一次的湘江战役,当毛、彭等人提出“冒险”方略的时候,他们就力主“安全”方略,快速过江就好。真以为这些人看不到彭部队别动的好处?别开玩笑了,这些人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人精,粘上毛比猴都奸的人,无非是不愿意某些人出彩罢了。 ———— 这里不得不为老前辈们说几句——同时也是为地效自己辩白几句。 写这段文字,并不是要贬低老前辈们的革命觉悟,中国马列党从建立的那一天起,一直持续到今天,党内斗争从来就没有停过:从国共合作大革命、国民党发动四一二前夕的“放弃武装斗争”和“准备武装斗争”之争,红军时期的“抢占中心城市”和“农村包围城市”斗争,抗日战争时候的“一切服从统一战线”和“独立自主”之争,建国后的“冒进”“反冒进”“反反冒进”(WG就不说了,那是个混乱的时代),到改开时候“两个凡是”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之争等等等等……就连主席都说“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设计师也说“社会主义(也)不是铁板一块”,可见,就连这些不世出的人杰也承认,在党内有派系斗争很正常。 和国党的区别就在于,这种斗争只是路线之争:四一二之前的斗争,左右两派的主张不一样,但是目的都是把大革命继续下去;红军时期的城乡之争,目的都是甩开国党独立自主干革命;抗战时候的两种态度,目的都是“维护”统一战线;建国后的冒进之争,目的都是为了更快更好地建设;就算到改开时候,两种观点的斗争,目的也都是为了发展……总之,方法有分歧,但目的是一致。 即使是这一次的斗争,虽然掺杂了一定的私人考量,主要也是因为在魏承恭带来的资料中,WG可是被搞得一团糟,对国家并无半点好处,所以大家才会想要提前阻止……嗯,对,就是这样。 总之,不会影响革命成功的。 (地效注:ZF运动虽然也很可怕,但是对于现在有能力打压老毛的那些人来说,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作为高层,基本不会被ZF运动波及了,最多写几篇认识学习报告。至于WG的资料……因为是来源于官方资料,就连主席本人此时对WG都持怀疑态度) ———— 而总司令真正担心的,就是这些人这种想法。 照着历史原来的轨迹走,毫无疑问革命最终将获得成功。 只是,历史还会照着原样走吗? 不照着原样走的历史还会如此容易被驾驭吗? 那些人,有驾驭历史的能力吗? 仅仅从这一次的湘江战役就看得出来了:老毛的计划是主动制造敌军混乱,寻机歼敌一部,争取战略主动,摆脱战略被动。就像老毛说的,这一仗只要不打成大败,之后的路就好走得多。 而那些人呢? 他们仅仅满足于快速过江,避免历史上曾经出现的重大损失。 两相比较,高下判若云泥。 “我晓得你在担心些啥子。”彭老总拍拍朱老总肩膀,“但是其实这是杞人忧天。他们跟老毛斗,说得客气点是不自量力,说得不客气点那就是自寻死路。” 魏承恭本来一直扭着总司令讲战事的,在发现总司令脸有忧色的时候,出于对红军的担心,不住追问(想要帮忙),不过在得知这是“党内机密”之后,就知趣地不再缠着总司令了,转而去找中低层指挥员问故事(总司令知道的都是宏观的总体战略,已经执行情况;论及趣味性,还是中低层指挥员知道的更多更有趣),之后彭老总过来找总司令汇总处理军队上的工作,工作完成之后,两个老总聊起这种党内斗争。 “他们不是老毛的对手,这个我晓得。问题在于,闹不团结,这才是真正的麻烦。”总司令叹气道。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倒也不是坏事。我们都能看的明白,相信老毛对于这些事也是心知肚明,这对于他也是一个提醒。” “你是说……”总司令恍惚间有些明白了。 “无论如何,在形成决议后,他们还是全力以赴地工作了的,没有拖大家后腿,也没有因人废事……” “他们敢!”不等彭老总说完,总司令就哼了一声,“真要是敢因私废公,看我不宰了他们。” “……只要他们还能这么做,我们就还是同志,而有这样一些同志在,日后老毛就算真的要搞WG之类的运动,估计也会多想一想。” “……” ———— 七 不一样的湘江战役8 湘江战役打了一个胜仗,这对于高层来说,值得欢欣鼓舞。但是对于一般的红军战士们来说,却似乎不是一件太大的事。 因此对于魏承恭的“采访”,(这家伙冒充《红星报》的记者——虽然是冒充的,不过别说,倒比真的还更像那么回事儿,至少,数码DV,数码相机,拾音棒之类的玩意儿可不是这时候正牌的记者能有的),面对“你印象最深的战斗”的问题的时候,广大基层指战员对于湘江战役都不是很在乎,反倒是对之前的四次反围剿过程中的一些战斗印象深刻,话题总是向前四次围剿偏过去。 魏承恭郁闷之余,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了:高层知道“历史上的”湘江战役是一场决定生死的战役,也是一场损失惨重的大战。对于能够规避巨大的损失,能够反败为胜,当然欢欣鼓舞。 但是对于广大的红军战士们而言,这不过是一场胜仗,一场在过往的战斗中已经出现过很多次的胜仗,类似的仗他们已经打过不知道多少了,实在没什么突出的地方。 即使对于主席来说,也是如此。 “一路都在逃跑,”主席这么评价,“敌人追得太紧了,根本来不及展开什么。如果不是通过资料提前半年就知道了敌人的布置,在突破第三道封锁线的时候就派三军团北上,算是稍微布置了一记暗手,那就真的只剩跑路而已了。” “主席啊,做人要知足好不好,击溃了两个师你还不满意?你让我们的常伪冤长情何以堪?”魏承恭耍宝卖乖。 “哈哈哈!区区一两个师的损失,我们的伪冤长才不会放在心上呢。人家家大业大的,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国领袖,又自诩曾文正公弟子,怎么能为区区两个师的损失就坏了养气功夫。” 魏承恭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也说的是,估计也就是骂几句‘娘希匹’就没下文了。区区两个师的损失都受不了的话,日后横扫他八百万美械部队,还不得气得他吐血——可是据我所知,原来的历史上,他老人家可一直都很健康呢。” “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啊,哦,还真有点事儿。”魏承恭历时一周的“采访”活动基本结束(湘江战役胜利结束,他同样倍感兴奋),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过来,是想要问“高级俘虏政策的”。 “哪,主席,如果抓住了蒋介石,按照共和国(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目前这个共和国在流浪中)现行法律,会怎么处理呢?” “这个……你不应该问我。” “嗯,咦?”魏承恭愣住,心说我不问你问谁。 “我虽然是共和国主席,但是律法方面的事情不归我管,这个你要去问老梁。(梁柏台,法律专家,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司法人民委员会主任,著有《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宪法草案》《婚姻条例》《政府组织法》等。原史中未随军长征,1935年3月被捕,英勇就义)” “……”魏承恭愣了一下,皱眉道:“共和国颁布的法律里面,有适合蒋介石这种情况的条文吗?据我所知,共和国一共也没有制定多少法律吧?” “说得不客气点,就是个草台班子,上不得台面。”主席笑嘻嘻地,丝毫不以为忤——本来也是事实么。 “那么,这个草台班子抓到砸场子的,会怎么处理呢?”既然主席不在意了,魏承恭也就不客气了,“在相关法律条文规范并不完整的时候,更多的还是取决于人治,对吧?如果抓到他,会怎么处理呢——这么问吧,主席您赞成怎么处理?” 主席皱眉,感觉这孩子似乎有些太执着于这个问题了:“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抓住蒋介石是没影的事。” “可是,接下来的四渡赤水,我们确实有一个抓住他的机会。” “四渡赤水还会不会发生,都已经是不确定的事情了。”主席摇了摇头,“好吧,现在讨论的是抓住蒋介石该怎么处理,我觉得,如果时间足够的话,应该会组织一个特别法庭来审理吧。至于说审理结果——以那个家伙的所作所为,我估计会被以反革命罪处以极刑吧。” “你不会给出特赦?” “特赦?我可没有这个权力(不知道共和国的法律里面有没有相关条文规定,不过《宪法》里面可没有。另外,以当时政府的简陋结构,应该还顾不上这些),”主席摇摇头,又道:“就算我能特赦他,也不会给出这个特赦令的。” 魏承恭愣了一下,这可跟后来他知道的情况不一样。 “为什么呢?” 魏承恭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先问道。 “因为我是共和国的主席,”主席慨然道:“就算苏维埃共和国只是一个草台班子,她也是一个寄托着我们的理想,寄托着我们奋斗目标的国家。” 稍微停顿了一下,主席又道:“而我们的奋斗目标之一,就是我们国家的人民,不论走到哪里,都不会被欺负,不会被人瞧不起,更不用说被人杀戮——就算这个目标一时达不到,我们也要让我们的人民,能够在自己的国土上安全地工作,生活。” “蒋介石,他名下的军队屠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民,我作为这个国家的首脑,不可能放过屠杀我们人民的罪人。” 说到这里,他朝魏承恭笑了笑,“小傅,在你们那个时代,不可能有一个外国人,跑到中国的土地上,大肆屠杀国人,却能够不受制裁,对吧?” “……明白了。”魏承恭点点头,准备穿越了,“可是主席,您知道吗?在那个时空,您可是特赦了好多人呢,基本上,抓到的战犯都特赦了……好吧,特赦这些人我基本能够理解。但是,只看您对转进湾湾的蒋介石的态度,您好像打算连他也一起特赦呢。” ———— 八 一个重要的问题 在原来的历史上,中央红军在12月1日前后通过湘江,于12月10翻越老山界,14-15日攻占贵州黎平,在18日召开黎平会议。在这个会议上,尚未恢复权力的主席力主放弃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计划,提议向四川、贵州边界进军,建立以遵义为中心的新苏区。这个计划得到了中共中央政治局的批准。 这之后,1月1日至1月3日,强渡乌江;1月7日,攻克遵义,召开了中国马列党党史上至关重要的遵义会议。 不过在这个时空中,遵义会议显然是大大提前了,毕竟红军的速度和战斗力比之原本的水平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在12月9日,10日前后,就已经到达了离遵义以东不过三百里的江口、石阡一带。这之后红军的行军速度有所下降(毕竟保持高强度行军和战斗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而且后方的薛岳部新败,暂时也不敢逼得太紧),不过也在每日60里以上(边走边休整)。 你说强渡乌江?基本上,在蒋介石反应过来,给王家烈发命令的时候,红军就已经抢占了占了渡口。 虽然如此,王家烈还是不得不把自己的几万双枪兵派上去送死。而双枪兵的战斗力……在吸足了白面儿的时候或许尚可一观,一旦战斗的时间稍久,精力体力消耗一大,不用别人打自己就垮了。 实际上红军就是这么干的,在渡过乌江之后,还没有休整完毕的红军老实不客气地朝王家烈张开了血盆大口,先是一口吞了王部先头两个团(此时王部总共不过五个旅,整个贵州各路军阀加到一起,总共也只有三十多个团)——甚至都没怎么打,包围上不到一天,被包围后没得烟抽的部队就投降了——紧跟着又掉头把扑上来的犹国才部吞了两个团(在整个长征期间,黔军大约是红军打得最开心的对手了。尽管才经历湘江战役的重大失利,红军面对黔军依然打得轻松愉快,强度乌江,二占遵义,在赤水河来来回回等等,都是在贵州境内打的)。 只可惜黔军装备很差。其所使用的“赤水造”步枪性能之低下,连红军都看不上眼,蔑称其为“九响棒棒”。所以这两战虽然伤亡不大,俘虏不少,但是缴获却是不多,而那些个俘虏当然也无法补充部队。 当然,收获还是有一部分的,而且,如果抛开物质层面,那么红军的收获还不小。 通过对俘虏的教育释放,红军成功地向黔军灌输了这样一个想法:我们要北上抗日(不是来抢地盘的),前段时间刚刚经过一场大战(湘江战役,虽然打赢了,但也有些麻烦),急需休整,所以会在贵地稍作停留(谁让你们黔军好欺负呢?)。你们与其过来找我们的麻烦,不如还是想想该怎么对付我们后面的中央军吧?(何键的下场你们应该看到了,留神点儿吧) 而因为这两仗暴露了黔军的战斗力,这让蒋介石、薛岳、周浑元等人对黔军都不再抱有信心。但是没有地头蛇的配合,仅凭中央军的七个师(薛部损失了两个师,蒋介石又给他补充了三个师,不过还在路上,还需要等几天才能到),一头撞进贵州这个地方去跟六万红军打山地运动战……说实话,这方面的亏蒋介石已经吃够了。 所以薛岳的十个师停在了乌江边上,一方面收拢败兵,等待后续部队到来(蒋介石调过来的三个师还在路上),一方面也是威慑正在整编中的湘军。另外,意识到黔军靠不住,湘军也还在整编中,蒋介石只得命令滇军,川军,桂军,东北军向贵州开进,准备再次对红军展开围剿。 这么大范围的军事调动,所需要的时间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红军从长征以来,终于有了一个难得的休整期。红军一方面在黔北大肆扩红(贵州太穷,军阀混战太多,老百姓太苦,对于中央红军很欢迎),整编部队,一方面广布眼线,密切注视周边军情。 到12月16日魏承恭离去之际,红军前锋部队已经攻克遵义。在魏承恭离去一天之后,中央红军进驻遵义,召开了遵义会议。 这个遵义会议的议题当然不再是追究第五次反围剿失败、以及湘江战役失败的责任问题。而是如何在新形势下更好地带领红军走出去的,以及“去苏联化”的问题。 “我觉得,就在黔北开辟根据地就很好。只要我们能在黔北站稳脚跟,就能以此为基础,向川中发展。如果能够和四方面军相呼应,南北夹击川中军阀,就很有可能据有全川,”发言的人拿着魏承恭带来的《中国地图册》摇晃着,“四川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相信大家都知道,有人,有粮,有煤,有铁,有油,有气,甚至连内陆很缺的盐都有,还有一定的军工基础,可以说,就算不与外界发生联系,仅凭四川自身的物产,就足以自持并支持战争。” 稍微停顿了一下,这位又道:“四川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川西坝子却又一马平川,来回调动军队非常方便,只要有十万红军,借助地利,凭蒋介石此时的实力,基本就不用想要进来了。而只要能够守住一年以上,凭着四川的人力物力财力,再借助小傅带来的强大技术力量,我们可以不费劲地武装出三十万到五十万红军。到那个时候,我们还用得着怕蒋介石吗?(此时蒋介石的直属兵力——即所谓的嫡系,大约也就是这个数量)” 这种想法当然只是看上去很美,四川的确有着无以伦比的战争自持力,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一旦跟川军开战,就意味着无尽的消耗。一边跟川军拼消耗,一边还要应对其他数系军阀(基本上,龙云是一定会浑水摸鱼;蒋介石到时候估计也稳定了湖南的局面,有足够的兵力逼过来;李宗仁白崇禧虽然隔得有点远,但是在王家烈被打残、何键被吃掉的情况下,很难说他们不会想要扩大地盘)的攻击……只要想想就觉得费劲了。 就连主席这么大胆敢想的人,都对攻入四川抱悲观态度。 “所以,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在遵义这里休整一下,然后在蒋介石反应过来之前,就转道西康北上。” ———— 于是红军以遵义为中心,在黔北待了几天——这期间,攻占了著名的茅台镇。 然后,傅连璋院长就跑到了总理的办公室:“我知道了!” ———— 八 一个重要的问题 (奇怪,越来越觉得写记叙文力不从心了) “你知道什么了?” 总理正和陈云,设计师几个人商量着部队的冬衣问题。既然决定了要沿川康交界北上,那也就意味着一路要翻越十多座大雪山。防寒问题不能不考虑。 事实上,此时已经12月份了,就是不翻雪山,部队也早该换装了。 “我知道小魏(太兴奋了,一时之间忘了)……不对,是我的那个小本家提出的问题。” 总理愣了一下,陈云和设计师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脸色都严肃了起来——既然是那个小子提出来的问题,那肯定不是小事。 “恩来,这……” “我也在纳闷,他提出过的问题不少,”总理愣了一下,朝院子外的卫兵下了封锁令,然后才向傅连璋道:“不知道傅院长说的是那一件?” “就是防疫问题啊。”傅院长非常兴奋:“小傅不是说吗,他会能把他们那个时代的超级病原菌携带到我们这个时空,到时候将是一场生化灾难,我觉得,这是个伪命题。” “哦,怎么说?”几个人都来兴趣了。 这个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小魏的超时空援助大约就持续不了很久了——在他那边没有想好解决办法之前。 “小傅把‘致病性’和‘耐药性’混为一谈了。”傅院长兴奋地解释道,“诚然,他们那个时代的病原菌超级耐药,用我们这个时空的药物很难杀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些细菌的‘致病性’也会跟着显著增加。” 三个人一怔,若有所思。 “病菌能让人生病,我们称之为致病性,这是细菌向我们人类进攻的武器。我们人类用药物来杀死细菌,促使细菌产生了耐药性——但是这种所谓的耐药性仅仅是让细菌获得了抵抗这种药物的能力,不等于细菌的致病能力也得到了加强。 这就好比一辆坦克,它的攻击力决定于它配置的武器,防御力却是决定于它装甲,装甲的增加并不意味着火力的提升。如果说我们这个时代的病原菌安装了一门37毫米炮,配备了50毫米厚装甲;那么小傅那个时代的病原菌就是配备了500毫米厚的装甲,但是武器呢?依然是那门37炮没有变过,因为这对于细菌来说,足够用了,依然能把我们杀死。而这两种武器在战场上的火力输出其实是一样的。” 其实他并不需要说得这么清楚,对面三个人都是人尖子,在他说出“小傅把‘致病性’和‘耐药性’混为一谈了”的时候,就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他实在是太兴奋了,才忍不住说个不停。至于说兴奋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魏承恭带来的药,对于红军而言,实在是非常重要。如果魏承恭因为病菌的问题而不能给红军继续提供药物,毫无疑问,红军伤病号的死亡率会直线上升。 这对于他这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来说,是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所以,一旦想通了“致病性”和“耐药性”没有必然联系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兴奋。这意味着红军依然会有源源不绝的药物来源,受伤的红军战士依然能得到很好的救治。 这对于一个医生,特别是一个军医来说,是最最重要的。 “听起来有点道理,可是,还是有所区别的吧,”设计师道,“细菌可是会分裂繁殖的。而小傅他们那个时代的细菌一旦繁殖开,我们就无药可治。” “这是杞人忧天。”傅连璋反驳道,“细菌每二十分钟繁殖一代,按照这个速度,一只细菌只需要两个星期,其繁殖出的个体总重量就能达到跟地球等重的程度。可是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因为种种原因限制了细菌的生长繁殖,而这‘种种原因’中,我们用的药物可能是最无足轻重的一种。而细菌的耐药性仅仅是让细菌获得了对抗药物——而且是某一种特定药物——的能力,并不能让细菌同时免疫其他的杀菌手段——哪怕仅仅是放在太阳下暴晒这样微不足道的手段。” “我有点不太理解你说的‘用药无足轻重’,难道说,得病了以后不需要用药吗?”陈云纳闷道。 “我是从‘限制细菌繁殖’这个角度来说的,并不是从治病的角度来说的,”傅连璋道:“细菌只有在进入人体大量繁殖,危害了人体健康的时候,我们才会用药物去治疗,也只有这个时候,药物才会发挥限制细菌繁殖的作用。但是我们知道,人类是很少得病的,在得病的时间之外,限制细菌繁殖的因素就肯定不是药物了,对吧?” 陈云点点头,明白了。 “所以,限制细菌繁殖最主要的因素其实还是自然因素,紫外线,缺水,缺少养分……等等,这些条件无时无刻不在限制着细菌繁殖,让细菌的数量维持在一个比较无害的水平。对比之下,我们用药物来治疗疾病,所起到的限制作用,大约只占所有限制作用的百分之一……不,该说是千分之一……该说是万分之一都不到的水平。” “可是,万一真的爆发瘟疫呢?”设计师问道,“无药可治啊。” “对时下的中国来说,没有区别。”傅连璋叹息了一声,“就比如现在,如果在中国爆发类似西班牙流感那样的瘟疫,我们难道就有药治吗?” 这话一说,三个人一起沉默下来。历史上,在中国爆发瘟疫,不是都无药可治么? “归根结底,还是国家弱啊。”总理叹息,“如果能像小傅那个时代的政府一样,对国内有强大的控制力,就算没有医疗手段,也不用担心了。” (地效注:就像SARS病毒一样,在不了解现有治疗手段是否有效的时候,可以通过隔离感染人群来防止病毒进一步扩散) ———— 正事说完,可以说闲事了。于是设计师问道:“那……傅院长,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呢?” “呵呵呵,是因为这个。” 傅连璋笑嘻嘻地掏出一个酒瓶子,拔出塞子,顿时酒香扑鼻,正是闻名中外的茅台酒。 “酿酒需要酵母,说到底也是细菌等微生物在起作用,于是我想到,在小傅那个时代,这些酵母菌肯定也经历了重重考验,变得超级厉害——但是这个‘超级厉害’是指什么?是指它们发酵时间变得超级快?还是变得超级慢?是他们发酵出来的酒变得超级好喝?还是超级难喝?于是我就想到,这个‘超级厉害’什么的,跟酵母的发酵能力其实毫无关系,更进一步也就知道,致病菌的耐药性跟致病性也同样毫无关系。” “这么说,这些茅台酒为革命立了一大功啊,”陈云笑嘻嘻地,拿了几个茶杯过来,一一倒满,“那一定要好好尝尝了。” “说得有理,傅医生这个结论,完全值得好好庆祝一下。”设计师也赞许道。同时端起了酒杯。 “干杯!” 走了一个之后,傅院长似乎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又问道:“小傅呢?要赶紧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回去了,要隔几天才回来。”总理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忽然道,“傅医生,有关这个问题,你先不要跟他说。” 八 一个重要的问题2 12月23日,当魏承恭携带一吨多物资回到中央纵队时,红军还在川黔边界一带活动。如果除开跟川军郭勋祺部在叙永(地效的老家终于出场了,兴奋一个^-^)、古蔺之间打了一场营级的战斗之外(该地是山区,大部队摆不开——但实际上,红军对这一仗相当重视,毕竟有历史上的教训摆在那里。整编完毕的一军团、三军团强兵尽出,一阵就击溃了川军一个营。不过之后红军并没有追击,其无意川中的姿态尽展无疑,川军也就不为己甚,在叙永一代沿赤水河重兵布防),基本没有正规战斗。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还没有西进云南开始四渡赤水么?”魏承恭很奇怪。 “湘江战役打成那个样子,四渡赤水大约是不会有了。”总理很热情,“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魏承恭眨眨眼,“是我的错觉吗?总理您的样子有些不太正常啊——您对我带来的东西,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 “那是你的错觉。”陈云总理在一边道,“关心你带来的东西是很正常的,我们穷嘛。” “是吗?不是有事情瞒着我?”魏承恭眼中满是狐疑。 “是的,是你的错觉。”设计师也在旁边帮腔,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们快要穷疯了。” ———— 魏承恭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狐疑。 “好吧,这次我带来这些……” 搬出几个大箱子:“先是女同志们的营养品,这个且不论。还有跟这些营养品装在一起的阿莫西林,消炎粉,这个就不提了。青蒿素,苯海拉民,扑而敏,我们现在身处烟瘴蚊虫肆虐之地,这些东西多准备一些没错的,所以这类药物我带了约五百公斤——省着点儿用吧,毕竟是几万大军呢,。” “够了够了,这就很好,”总理笑。 “还有这个……” 说着话,拿出来一个小箱子,虽然小,但是看起来很沉:“缝衣针,我买了十万根,另外……”又搬过来一口大木箱,“顶针,一万个——这两种玩意儿太小,我没有拆包装,浪费了几公斤的运力。” “你买这么多缝衣针做什么?”陈云不解,“部队确实正在缝制冬衣,需要针线,但是十万根……这得用到什么时候?” “这个……应该不止是给我们用的,对吧?”总理拆开一个针包,看着整齐插在纸上的缝衣针,若有所思,“这个,是用来给我们打通关系用的,对吧?” “打通关系?”陈云不解。 “对啊,总理说得没错。”魏承恭有些兴奋——为自己的这一“神来之笔”感到自豪,“这东西不占吨位,就算十万根也只有几公斤,偏偏价值非常高,用来做礼物讨好我们的少数民族兄弟实在是很好。而且,这东西是日常用品,就算我们的队伍离开了,那些少数民族兄弟们只要一拿出这个针线来用,就会想起我们的队伍来——我甚至在想,他们也许会把这种针叫做‘红军针’呢。” “这地方很缺针吗?”陈云向几个人疑惑地问道。 “这块不归你管,所以你不知道。”设计师解释道,“部队这段时间在这里活动,发现我们的少数民族同胞非常缺少这东西——其实不止是针,他们缺少一切金属制的劳动工具。这也是他们生产力落后的一大原因。在个别比较偏远的苗寨,一根缝衣针能换一只老母鸡,一把剪刀能换猪娃子,” “这么贵!”陈云咋舌,“这样说起来,小傅这个礼物还真是准备得有心了。” “怎么样?缝衣针换土布,换兽皮,应该可以解决一部分冬装吧?”魏承恭洋洋得意。 “只是,小傅带来的这种针……”设计师也拿起针打量了一下,现代机制不锈钢缝衣针的卖相当然不是这时代手工打制的又黑又粗的东西能比的,设计师打量了一会儿,又试了试韧性。点点头、又摇摇头,“好是好,但恐怕不能用。” (大家都知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话,这可不单是形容,而是古代制针的真实写照,那真是用针胚磨出来的,这样做出来的东西质量和产量可想而知,这也是为什么针会这么贵的原因。另外,别看缝衣针这东西不起眼,这小东西在商业领域可是有世界纪录的——它可能是全世界最早使用纸质印刷广告作为宣传手段的商品,同时也可能是最早用上商标的商品。北宋山东济南刘家针铺,已经使用专门的铜版来印刷宣传介绍自家的产品,经营范围,商品标记,商品质量等等。比欧洲类似的广告早了三百年——老祖宗厉害啊) “不能用?”魏承恭不解。 “质量太好了,一看就知道不是这里的铁匠能打出来的东西,有可能暴露你,”总理简单地解释道:“迄今为止,你带来的东西,只要是有可能暴露你身份来历的,使用就有着严格的规定,哪怕是没用的包装纸,我们也要求战士们收好,统一上缴,集中烧毁或者深埋。” 魏承恭吓了一跳,心说这还真是没想到。想想自己大大咧咧拿着DV机到处乱拍,纸巾用了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扔……惭愧啊。 也许,替自己当警卫的战士已经不知道帮自己做了多少扫尾工作了。 ———— 八 一个重要的问题3 “总理,我有一个问题。”魏承恭皱眉道,“我带来的东西真的一件都没有流失?” 总理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这个当然是做不到的。任何武器一旦上了战场,基本就肯定会有遗失,特别是在这个红军的战斗力还无法跟敌人拉开代差的时候。 比如防刺服,虽然限定只能在有把握的情况下使用,但其实在根据地的时候,就已经遗失了不少了——战场失踪是常见的事情,比如战士们冲杀之际,跌落山崖之类。 但是大家也该知道,红军打扫战场的能力有多变态,既然连红军都没有能找到这些东西,那也就意味着这些东西是遗失在人类几乎不能到达的区域了。这些遗失的东西,也许需要很多很多年,才会被后来的人找到,更也许,会在很多很多年后,不声不响地消失在天地之间…… 至于说其他被打坏的一人扛,迫击炮之类,数量就更多了。但既然是打坏了,当然也就没有人去注意,而且即使是这些被打坏的武器,红军也尽可能找回去了——这可是上等好钢,比根据地自产的铁器不知道好了多少。 如果有懂得冶金的人员随军,并且注意到了这些武器,大约就能够发现,这些金属的不同寻常之处。 然而,这样的人,没有。 至于说在日常使用中遗失,这个还真没有过。各种小巧轻便的电器就不用说了,即使是最容易遗失的、舟桥营装备的橡皮舟,因为遵循“不到十利十敝之时,绝不使用”的原则(也就是说可以在“十利十敝”的情况下使用。所谓十利者,使用之后可得完胜,注意,是完胜;十敝者,不使用将会全军覆没),也终于没有遗失——为此舟桥营的人还有牢骚,认为有轻便的橡皮舟可用,却非要用木板木桩来搭建浮桥,实在是有些让人想不通。 故此,魏承恭带来的东西虽然遗失损坏了不少,但是落到国党手里的,居然还真是一件都没有——只是,这些情况总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知道的是,未来的那些超好用的东西,已经丢了一部分。 “这个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总理很诚恳地道歉。 “我不是要追究责任。”魏承恭急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全不在意,“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经丢了这么多了,再丢一点又怕什么呢?” ———— “这个是不一样的。” 总理摇摇头:“首先,我们虽然遗失了一些未来物品,但是量并不大,这些遗失的物品不一定会到国党手里;其次,就算有一两件物品落到了国党手里,那些人能不能意识到这些东西的价值也不一定;最后,就算能引起某些重视,这些东西能不能到蒋介石或者戴笠面前也不一定——我们的内线可是很能干的。”说到这里,总理得意地笑起来。 魏承恭一翘大拇指:“给内线的同志点个赞!” “从我们内线的情报来看,蒋介石戴笠他们还没有因为某些物品的出现而加强情报搜集工作。”总理又道,“但如果我们主动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发放这么多未来物品,那么泄露几乎就是一定的了——我甚至可以想象整个泄密过程。” “哦,副主席不妨说来听听。”那边陈副总理和设计师来兴趣了。 “经常走苗寨的小贩们发现缝衣针卖不动了——甚至有可能在走村串乡的时候发现某些大姑娘小媳妇正用你给的针缝衣服纳鞋底什么的,之后把少数民族兄弟有了‘上等好针’的消息当成奇闻异事传播开去。然后,很容易就会引起国党的注意了。” 设计师频频点头,然后又把这个脑补进一步完善:“蒋介石是个草包,他只在乎我们有多少枪,多少炮,对于绣花针什么的大约不会在意——估计还会把上报这个消息的狗腿子臭骂一顿;不过戴笠可是厉害角色,他能从缝衣针上看出多少东西来,可就说不定了。” “而且,别忘了蒋介石还有个德国顾问团。”陈副总理也来加入讨论,“戴笠大约能猜到我们有了一条秘密的补给线。而这些德国顾问,说不定就能从这些缝衣针上看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冶炼和金属加工能力。” (地效注:二战前夕的德国冶金能力跟如今的民用冶金水平比起来不知道怎么样。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氧气顶吹技术,钢铁质量应该会很受影响。退一步来说,用军用钢来制造民用的缝衣针,这个也很奢侈了) “你看,”总理最后总结道,“基本上,在这里大规模发放你带来的缝衣针,就必定会暴露你。退一步来说,就算暂时不会暴露你,我们的保卫工作也必须大大加强——你不会希望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一个加强营吧?” ———— “这么说,这些缝衣针白带了?”惭愧惶恐完之后,魏承恭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当然不会。”设计师笑道,“用缝衣针来和少数民族兄弟交朋友,这是个很好的想法,就像你说的,这东西耗费不多,效果不错,再加上能长久使用,实在是让人们记住我们红军的好东西。” “咦?”魏承恭纳闷。 “我们红军可是不差针线包的,真要是全军现有的针包收集到一起,也能有上万,够做人情了。”陈云一听也就明白了,“有了你这几万跟钢针,我们也就用不着原来那些次货了。”(PLA的传统之一,针线包^-^) “这个事要抓紧,我们在黔北待不了多久了。”总理道,“要在我们转移之前,把手头的数万铁针至少送出去五千,扩大影响。另外,部队大约要在西南三省活动一段时间,这个事情可以当成长期工作注意一下。” ———— 除了药物,缝衣针之外,剩下的运输吨位魏承恭全部带了布料。 “本来想要带保暖内衣的,那玩意儿轻,保暖效果还好;只可惜运输量太小了,我真要是运一千来件过来,恐怕你们反而不好分配,所以我带了一些普通布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没事,以前就说过了,你哪怕是给我们送一批盐过来,我们也足感盛情。(实际上在贵州盐的精贵不在铁器之下。原来的历史上,红军攻陷遵义的时候,攻占了王家烈的盐行,这些盐行不但为红军提供了大量的硬通货,缴获的盐巴还让红军在周围地区大大地做了一回人情。魏承恭真要是给红军拉几百公斤海盐过来,倒也不失为是一份重礼)”陈云帮着搬了几匹布料,仔细看了看,松了口气,“这个还好一点,虽然质量还是非常好,总算还不是很惹眼。而且,这布料既然穿到了红军身上,估计不用多久,就土得有够瞧得了。” 八 一个重要的问题4 (建军节啊,总是刺痛地效的心——生命中三大遗憾:一没上过学,二没当过兵,三……好吧,等以后再加上) 交接完物资,魏承恭就去休息了(他们办交接一直是在夜里,而且陈云总理和设计师是很少过来的,不过这一次,因为担心总理可能会说漏嘴,这才一起跟了过来——而事实证明,这种担心很有必要)。而这边,三个未来的总理级人物暂时却还没有休息。 这也要成习惯了,每次魏承恭过来,和他办交接的人总会因为红军的家当又多了许多而兴奋不已。 就像穷屌丝中了五百万,但还没有去领奖的时候,总是睡不着的。 这种感觉总理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比较能够淡定;陈总理和设计师就要差上不少。虽然说魏承恭这次带来的东西都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看起来不是那么高大上,但是…… 好吧,不多说了。两个人看看这边的药物营养品,摸摸那边的缝衣针布料,像极了乡巴佬。 “好了好了,说正事吧,”总理道,“我刚刚忽然想到,还是不要告诉小傅实际情况为好,你们觉得呢?” “我也这么认为,”设计师点头道:“从这些缝衣针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孩子很细心,也很聪明。傅医生想得到的,他迟早也会想到。之所以暂时没有想到,不过是因为他暂时没去想罢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提醒他去思考这个问题为好。” “那么,就不要提醒他,等他问起的时候再说,能拖就拖着。”陈云总理点头。于是有关超级细菌的问题就到此为止了。 ———— 第二天,红军拔营向西南进发。 大约形势并不紧张(黔军实在不能作为正常的对手),所以红军走得并不快。既然如此,魏承恭就照例在队伍里窜来窜去,做他的专访——如今可不是客串冒充了,他已经在这天上午正式接受了设计师的聘请,成为了《红星报》的记者(《红星报》1931年12月创刊,即使在长征期间依然坚持发行,直到1935年8月才停刊)。 “小傅,你要知道,这个工作可不仅仅是为了给你一个身份掩护,你也要负担起实际工作来。”在把聘书交到魏承恭手上的时候,设计师郑重其事地嘱托道。 “哦,什么样的工作?”魏承恭有些不解。 “在我们这边,就随便你去找人采访了,尽可能多地保留下我们这一代人的经历,留给后世的人。”停顿了一下,设计师又道:“重点是在你们那边的时候,你帮我们寻找一些资料——最好是像你的那本护身符那样的图鉴画报(就是用来冒充“寻找熊猫者”的彩色图鉴,这东西他一直都带着),这样可以极大地开阔我们的战士们的视野。” “这可不是小工程啊,貌似……”魏承恭抓抓头,皱眉道,“这根本是要我一个人干完一个编辑部的活儿,出一部半月刊嘛。而且……这部刊物的主导方向是什么?” “从各个方面剖析我们接下来的对手:日本军国主义和他们的军队——这么说吧,从战略,战役,战术,战斗,单兵……各个方面,各个层面来注解《论持久战》,顺便让同志们了解一些世界军事前沿的东西,比如坦克,大炮,飞机,毒气之类未来有可能遇到的东西,以及遇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该怎么对付。” “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来编撰一部半月刊,而且是让我一个人完成这个工作……这个,有点难啊。” “应该不难吧。”设计师笑眯眯地,“我想,你们那个时代,应该有军事、战史一类的杂志吧。你的任务,无非就是订阅这些杂志,把其中合适的内容拆下来,装订成册,带过来而已。我估计,我们还有一年左右,就能结束长征安定下来,到时候你只需要带电子资料过来就可以了。” “这么一说的话,”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抓抓头,“《兵器知识》《舰船知识》《航空知识》《飞碟探索》等等(呃,好像混进了奇怪的东西——而且还真是“奇怪”的东西^-^),我们那边这类杂志还真是不少,而且不光是订新的内容,我也可以买以前的合订本……这么说来倒是可行。毕竟最麻烦的工作别人都已经帮我做了。” 感觉这个工作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之后,魏承恭慨然答应下来。 “那么,这份《红星报》特别半月刊打算要多少发行量?开本和页数要多少?我的运输量您是清楚的。” “用新闻纸,16开本,24页,发行量控制在十公斤左右,你觉得怎么样(注:一般杂志用的是胶纸,新闻纸就是用来印报纸的那种,质量跟胶纸当然没得比,不过新闻纸比同样大小的胶版纸轻得多,也便宜得多。常用胶版纸克重一般在60-80克之间,而新闻纸在40-60克之间,最轻的新闻纸甚至只有30克左右。顺便一提,按照文中说的标准,一本这种半月刊的重量大约是30克左右,十公斤的发行量在300到400本之间——用“XX公斤”来衡量发行量,大约也是前无古人了)” “十公斤?”魏承恭回想了一下自己在现代社会提拎一捆杂志时候的感觉……以及那一捆杂志可能的数量…… “百来本而已,以红军现在的数量来说,平均一个营才能分到一本,会不会太少了点儿?”魏承恭倒是担心了。 “你看着办吧,其实有一两百本基本就够用了,”设计师叹了口气,“能够读那种文字的人,基本也就是一些文化教员,这样的人在我们的队伍里,一个营可不是就那么十几二十个么,互相传阅,基本够用了——等到全军都具有阅读能力的时候,我们应该也有了稳定的根据地,可以复制那些东西了。” ———— 于是魏承恭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工作,因为这份工作,他可以在红军中来来回回地访问战士们。 跟他一起来来回回的,还有一个人。 “这几天您好像总是在我身边转悠啊,到哪里都能看到您——是有什么事情吗,傅院长?”魏承恭一时还没有想到细菌的问题上,“如果有什么仪器或者药物方面的需求,尽管告诉我好了,我尽量想办法给您弄来(自从长征以来,总理他们就不再给魏承恭采购单了)。” “啊,呃,这个……”傅连璋踌躇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开口……“……那个苯海拉明是做什么用的?” 魏承恭愣了一下——倒不是奇怪傅连璋居然会不知道药物作用。毕竟傅院长学的是这个时代的医术,而自己带来的很多药物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比如一直到了七、八月份,傅院长碰到疟疾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去找奎宁,然后才会想到已经有了比奎宁好用得多的青蒿素。 这种事情已经出现好几次了,所以魏承恭再带某些新药过来的时候,会把药物说明书,相关医理药理分析之类的东西也带上。比如这一次带的苯海拉明和扑尔敏。 他奇怪的是,这问题应该不至于让傅医生这么扭捏啊。 “抱歉,我把说明书弄丢了。” 魏承恭释然——弄丢自己带来的东西,这还真不是小事,但愿不会被人注意到。 抓抓头,“这个……傅医生,建议您还是向组织说明一下,发动大家一起来找。” 傅连璋也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明白过来,不由得啼笑皆非:“呃……其实我已经向组织报告过了……” “那您还来找我做什么?”魏承恭愣住,不过转念就明白过来,“说明书的话,只能等我下一次再带来了(为了节省运力,所有的药物都是换成了商店用来装糖的大塑料瓶来包装,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把药物的说明书都给丢了,顺便一提,塑料瓶是循环使用的,到了这边就会更换成玻璃瓶,葫芦,竹筒,陶罐等器具),毕竟我也不是学医的,只是听说这东西用于抗过敏(被某些虫豸叮咬有可能产生过敏反应)很有用而已,就买了一些。” “这样啊……”傅连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那么我……好吧,没事了。” ———— 八 一个重要的问题5 傅连璋最终还是没有跟魏承恭说起自己的发现。 不过,显然是非常纠结。于是在晚上,他找上了老朋友瞿秋白(注:因为治病的原因,两人过从较密。另外,因为病已经大体治好,所以他得以随军长征。而像顾作霖这种重病秧子,就不能这么干了,真要是让他长时间行军,估计纷纷钟要了他命),谈起自己的烦恼。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或者说,我这么做对吗?”傅院长问道。 “组织上既然有了指示,那么按照指示做总是没有错的——无论是从政治立场上还是从个人情感上。”瞿秋白笑着开解道,在桌子上摆上两个杯子,一碟盐煮花生,倒上傅院长带来的茅台酒(医务部门需要消毒,所以分配的比较多——话说,这也可以算是以权谋私了),有滋有味儿地泯了一口。 “话说,组织上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呢——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瞿秋白也难掩自己的好奇心。 “中央的意思,本来是不想要小傅参加长征的……” “这个我知道。”瞿秋白插嘴道,“后来那小子自作主张跑了过来,我们这边又拦不住他……他这份热心倒是难得。” “不过这一次,因为我的发现,副主席认为,这倒是一个不让他过来的借口。” “怎么说?”瞿秋白稍微有些不明白:你的发现明明是他能够过来才对吧? “跟那孩子说,他的到来确实会引发生态灾难,想要安全地交接物资,就必须要做好充足的防护。具体来说,就是在这边修建一个专门的物资交接处,采取最严格的消毒手段(大家也不要想成现代科研机构的无尘空间,紫外线消毒之类高大上的东西。修一个地下室或者窑洞,大量喷洒高浓度石灰水,大致上这样就可以了)。很显然,正处在行军中的我们不具有这样的条件。想要修建专门的消毒间,就必须要等到我们安定下来之后……” “原来如此,”瞿秋白明白了。 “周副主席他们本来是要我说的,后来却又让我什么都不要跟那孩子说,由他们来说,大约也许是怕我说漏了嘴,”说到这里,傅连璋又自嘲地笑了笑,“还真是小看我呢,就算我还不是党员(傅连璋是1938年才入党的。一个1929年就主动参加革命的人,又是当时中共急需的技术人才,居然用了九年时间才入党,可见当时想要入党有多难了),该怎么保守秘密,怎么贯彻组织决议,我还是有分寸的。” “就怕你的职业道德压下了其它的考虑啊。”瞿秋白有滋有味地拈了两粒花生扔到嘴里,又泯了一口酒,“那个,傅院长,我问一下,我们的药物已经很紧张了吗?” “倒是还充足,无论是按照以前的标准(魏承恭到来之前的标准)还是现在的标准(魏承恭到来之后的标准。两种标准的差异体现在药物使用量和使用范围上,以前只有重伤员和一些重要人物才能使用的一些西药,现在普通红军战士也能用得上了)。” “那你担心什么呢?小傅应该还能过来几次,他携带的药物量好像一直都大于我们的使用量吧,也就是说你的储备还会增加——而等这些药物都用完的时候,我们估计也到了陕北了。” “呃……”傅连璋愣住。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之前自己是因为想通了魏承恭的到来没有影响而极度高兴,之后则是因为魏承恭不能到来而极度担忧;不是大喜就是大忧,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就正常了。 ———— 总理等人的打算本来是等到魏承恭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把“我们没有准备好,你不能过来”这个结果告诉他。如果他一直没想明白“耐药性”和“致病性”的区别,那么在长征结束之前,他就不会来了;而就算他最后能想通,估计也需要很久——就算在长征结束之后才想通也不奇怪(这个是很可能的。“耐药性”和“致病性”的区别说起来简单,但这层窗户纸之前一直都没人捅破,可见想要捅破也不是那么容易。傅连璋是专业人士,尚且为这个问题困扰了这么久,直到得到茅台酒才给出这个答案。非专业人员的小魏就更不用说了)。 就算他在长征结束之前就想通这个问题,能够让他有两三个月不过来也是好的,至少这几个月里面他不会有危险,不是吗? 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魏承恭的智商和决心。 虽然魏承恭确实一直都没有想通“耐药性”和“致病性”的区别。 让我们把时间快进几个月,进入1935年4月1日……好吧,这之前几次运输的流水账我们也来交代一下。 1月6日,药物,棉布,营养补给,汽油,《红星报》半月特别刊第一期。 1月20日,药物,棉布,营养补给,汽油,《红星报》半月特别刊第二期。 2月3日,药物,战斗服,营养补给,汽油……这一次是给陈老总送过去的。 2月17日,药物,棉布,营养补给,汽油,《红星报》半月特别刊第二期。 3月3日,药……好吧,不重复了。 3月17日,这一次也不重复了,因为带来的东西不是之前的重复,而是……明胶片? “这个……做什么用?” ———— 八 一个重要的问题6 “你们好像快要开始翻越雪山了吧?这个是拿来防治雪盲症的。”魏承恭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创意。 “防治雪盲症?你是说这些东西是……”总理看着那一米长,半米宽,一片片堆叠起来,堆成三叠的胶片,“可以当墨镜?” “对啊,不过需要战士们自己加工一下。”魏承恭介绍道:“买不到黑色明胶片,只好用三原色代替。这些明胶片0.5毫米厚,分成红、黄、蓝三色。这一次我带了500公斤明胶片过来,我计算过,够做7万副墨镜了(地效注:明胶的密度是0.68,1.5毫米厚,30毫米宽,150毫米长的明胶片重量还不到5克,7万副这样的“墨镜”不过才350千克,就算加上损耗,还有封装薄膜,也就400公斤,最多500公斤而已,何况“7万”这个数量本身就是高估了)” 李尅农皱眉“我们要这么多墨镜做什么——我的意思是这东西翻过雪山后就没什么用了。” “据记录,你们要翻大约十四座雪山呢,再说,这是明胶,”魏承恭说着,揭掉表面的薄膜(明胶不能见水,否则就不成形了,所以需要防水薄膜),撕了一小片下来,扔到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尝一尝吧,味道虽然不好,也不算太坏。” “哦,你想得真周到。”总理失笑,真的撕了一小片下来扔到了嘴里。 事后证明这家伙纯粹是自作聪明,虽然有防水薄膜,不过红军的条件难免不擦到碰到,等到真正翻越雪山的时候,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已经变形得不能使用了。他不得不又买了一批真正的墨镜——就是小孩子用的那种玩具(塑胶的,比较轻)。 ———— 除了这个以前从来没有运来过的东西之外,这一次带的药物也比较特别, “高原安(量比较大,二百公斤),百服宁,西洋参含片,诺迪康胶囊,丹参丸,速效救心丸……等等,这一次剩下的运能我全部用来带这些东西了,不过,还是那句话,该怎么用我也不知道,只能照着说明书来。” “那个,总理,”交接完物资,魏承恭找上了总理,“我下一次来的时候,大约能力就升级了。” “升级?哦,升级。”总理稍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我以前提过的那个,生化危机的问题啊,”魏承恭问道,“不知道傅医生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呃,这个……那要问傅院长才知道了。”总理看看魏承恭,有些尴尬。 ———— 然后,魏承恭发现,这个星期自己的事情好像特别多:首先,需要到各支部队给同志们讲解怎么用那些个明胶片制作墨镜。这个其实很容易:把三种颜色的明胶片裁剪成0.5mm*30mm*150mm的小片,重叠到一起,用针线缝一下,用线代替眼镜腿绑在头上即可。可惜做得早了,裁剪和穿孔破坏了明胶片的防水薄膜,等到真的要用到的时候,这玩意儿早就因为吸收水蒸气严重变形,整个红军做出来的六七万副墨镜,最后只有一万多副能用——不过问题不大,毕竟原来的历史上,两万红军就那么过山,也没见有几个雪盲的。 然后,设计师那边,居然给魏承恭布置了一个“调查《红星报·半月刊》反响”的任务——天知道这个任务该怎么进行。作为目前普通红军战士唯一的了解“军事前沿”的渠道,会有人给出负面意见么?至于说改进意见……没有其他刊物做对比,谁能比较得出来好坏? 而且在一般红军战士看来,能够得到这些东西,地下工作的同志一定花了大力气,费了大功夫,付出了大牺牲——我们作为享受成果的人,怎么能不知好歹地在鸡蛋里挑骨头,给别的同志增加负担? 所以这个工作开展的很不顺利。 似乎刚刚打完强渡大渡河之战,周围的军事压力不大,一帮子老帅也总是过来找魏承恭聊天,或者说得准确点,听他吹牛,且还美其名曰“了解世界军事发展趋势”。能够给朱、彭、林、刘……等人面前摆谱,大约是每个宅男的愿望,所以虽然每天的工作很繁重,魏承恭依然很有精神地跟老帅们交流。 那么红军的军事形势为什么这么好呢?好吧,这里顺便介绍一下几个月来的长征历程。 湘江战役以后,红军一直在黔中、黔北一代活动——直到一月份,国府布置就绪,开始了新一轮的围剿,而红军也同样运动起来。结果在这个时空也同样出现了四渡赤水(对于近四十万国军而言,红军是三万还是六万其实区别不大),历程和原来的稍微有一些区别:蒋介石没有敢去贵阳,不过出于政治影响考虑——省会级的城市,可不能那么轻易就丢了,特别是在之前的湘江战役刚刚打了一个败仗的情况下。连续的失利会打击到自己这个最高统帅的威信——他还是命令孙度(加强了一个师)所部放弃江防,驰援贵阳……之后的事情就不多说了。 ———— 八 一个重要的问题7 (奥运,不知道朋友们能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原谅我这几天的更新不正常^-^) 之后没有飞夺泸定。刘文辉面对两万多红军的时候还敢玩点儿花活儿;对于六万红军,则根本不敢防水。他一上来就把泸定桥的十三根锁链给炸了,然后准备重兵布防安顺场,把红军堵在大渡河对面。 结果红军故技重施:示假隐真,主力隐蔽急行军,抢占了安顺场(兔子玩这一套玩上瘾了^-^),利用橡皮舟搭建起浮桥,两个晚上过了一万多人过去,打了24军一个伏击。 在敌军运动中伏击,这个是红军的拿手好戏了,特别是这一次,红军摆出一副“日子不过了”的架势,机枪大炮打得那叫一个狠啊,一下子就把刘文辉吓住了——原来红军这么猛啊,难怪在湘江的时候,在重重围困之下还能一口吞了蒋介石两个师;难怪能把几十万国军耍得团团乱转。24军呼啦一下子,打哪儿来又回哪儿去了。而红军居然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撵着24军的屁股奔着雅安就去了。 追了两天,又退回来了,毕竟红军没有攻坚的能力——不过已经把刘文辉吓得够呛。 末了还有一点小插曲:薛岳一路追着红军到了大渡河边儿上,结果除了捡到红军几双烂草鞋,一无所获。先头部队到了河边,眼看对面大约一个连的红军战士光溜溜地从河里走上岸,正在往身上套衣服裤子(红军大部队早已开走了,这是专门留下来调戏国府,刷幽默感的^-^),末了,扯直了嗓子大喊:“不劳远送了。” 不用说,这些红军战士这个样子,再加上之前大队红军的快速过河……这让人产生了错觉,以为大渡河可以徒涉——其实说实话,大渡河在安顺场一代并不平缓,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徒涉的样子,不过架不住“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国府军一个急于立功的少校营长把轻重机枪一摆(这是掩护),然后就命令手下往河里跳——至少要咬住这队断后的红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邪了门儿了,这帮子赤匪是怎么过去的?”少校营长一手拿着手枪,顶了顶头上的帽子,看着河里一路向大渡河下游翻滚的自己的兵,百思不得其解。 产生相同判断的还有国府高层:安顺场这边儿被红军摆了一道儿,被大水冲走了十几个人,这个咱就认栽了,可是红军大部队快速过河,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以红军的工兵手段…… 这说明大渡河肯定是有可以徒涉的地方。 于是接下来薛岳的十万大军就在大渡河南岸拼命寻找可以过河的地方(先前船都被国党的收拢到北岸去了。红军过河以后,清扫了国党地方政权,然后红军给了每条船十块大洋,买这些船五天不开工^-^)——不消说,又损失了十来个人,一无所获。 然后就是炮党高层一起纳闷:红军到底是怎么过河的呢?(红军的橡皮浮桥每天傍晚搭建,夜里过人,凌晨收起来,这样可以避免国府的空军侦查和轰炸。防空营的弹药已经用完了) ———— 好吧,话题扯远了,现在让我们把话带回来……总之,这一个星期,魏承恭发现自己根本不得闲,一直到临去的时候,这才想起来:生化危机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总理,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啊?” “这个……我这么跟你说吧,”总理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在我们到达陕北之前,恐怕小傅你是不能来了。” “为什么?难道……”魏承恭吃惊。 “我们不可能放弃你的物资和情报运输渠道,但是我们也承担不起这种生化危机的危险,我们商量出来的办法,就是要建立一间专门的物资交接处,采取严格的消毒措施,以后你带来的东西放在这个房间里静置一段时间,经过消毒之后,才能投入使用。” 魏承恭点头——倒是没想太多,这时候他心中只有庆幸:还能为红军做点事。 “那……我们陕北再见了——那个……总理,你知道我能从那边看到这边的事儿,到我可以过来的时候,您写个指示就可以了。” ———— 3月31日。 时间已经很晚,总理的房间却还亮着灯。 自从进入藏区,军事压力倒是大减,薛岳没有敢追过来。原因么?一来川西地区……哦,不对,现在应该说是西康地区是典型的山地,仅凭十万中央军加上当地刘文辉的两三万残兵败将(这里说的残兵败将不是指被红军打败,而是指刘文辉刚刚跟刘湘争霸失败),去跟六万红军在西康这么大的地域里拼山地战……胆子发麻啊。 其次,西康地区地广人稀,地瘠民贫,生产落后,根本无力支持大量军队。红军前面过去还稍微好点儿,他们是把地主打倒,然后没收粮食;自己这十万大军后头跟过去,就只能从普通农民手里抢粮食了……既没有效率还招民怨。 至于说自带后勤补给……拉倒吧,以为“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话是白说的?大家只要想一想日后的康藏公路修的有多艰难,就知道这是个有多馊的主意了。 综上,六万红军在这一区域,基本是无敌的存在。当然,这地方不可能养得起六万红军,所以红军依然在逶迤北上。 不过队伍拉得比较开,大致上,分为前卫(一军团),中军(中央纵队,三军团),后卫(九军团),左右护卫(五军团,八军团已经整编掉了)。这样做的好处有二:第一,可以在较大的地域内收集物资;第二,可以把衣物集中起来,用在翻越雪山的部队上(具体来说,就是先把全军“多余”的衣物都集中起来,交给一军团用来过山;一军团过山以后,再派少量部队把衣物又送回来,这样一批批地把部队送过山去)。 今天总理(不止是总理,决策层基本都在)之所以工作到这么晚,就是已经翻越夹金山的一军团派了一个营,携带衣物——更重要的是翻山的经验——又翻回过来。 ———— “……翻越雪山确实有一定危险,不过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邪乎,我们一军团这一次翻越雪山,伤亡总计37人——不过,我们没有遇到坏天气,据老乡说,如果是遇到风雪天,伤亡有可能会急剧增加,所以还是要请上级不能轻视这个问题……” “……高原反应并没有什么了不起,除了极个别的战士出现了不适症状外,对于部队的影响不大——据老乡们说,这在头一次来雪山的汉人中间,倒是很少见。” “……翻越雪山的时候不能停下来休息,可以在见到雪的时候充分休息一下,然后一鼓作气翻越雪山,在山上一旦停下来,除非有同志们帮助,否则就很难爬起来了。说是一鼓作气,也不能走得太快了,在山上总觉得憋得慌,气喘得厉害。” …… 听完战士的汇报,计议了一下——其实没什么可计议的,翻越雪山可能遇到的困难,大家都已经提前知道了,而且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就散会了,众人各回各屋,准备明天过山。 “小傅还没有来?”设计师向总理问道。 “还没来。这时候还没有来的话,估计是不会来了”总理笑道:“我们的说法大约是把他吓住了。”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吧,他也有可能是去了陈老总那边,”设计师吁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们恐怕要等到下一次他过来的日子,才能肯定他有没有被我们吓住。” 总理点头:“说得也是,我有些心急了。”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魏承恭的声音响起:“总理,你们的会开完了?” ———— 八 一个重要的问题8 “小傅你怎么……” 看到魏承恭那张脸,总理和设计师虽然有些吃惊,倒也没有吃惊到说不出话来的地步。稍微缓了缓,把心情稳定下来,总理就问了:“你怎么过来了?不怕出问题吗?” “没事……好吧,准确地说是事情不大。我在我们那边租了个仓库,下足了消毒杀菌的功夫。这次买的东西,搁里面先喷消毒液,再上紫外线(民用紫外线消毒器,这东西不难买到,也不贵)。不瞒您说,光消毒液就花掉了两千多块……” “这个钱就算我们身上——话说转身来(四川话,就是“话说回来”的意思),我们的账户上资金还充足不?”习惯了魏承恭有时候无厘头的说话方式,设计师偶尔也会学着幽默一把。 “嗯,没事,账户上还有两百多万(指流动资金,红军给的东西以古玩器具为主,数量以吨来算,真要是全部变现,别说两百多万,两百亿估计都打不住——不过魏承恭当然不敢这么干,到现在,也就卖了十来件而已)。不过话说回来,随着我的能力升级,物流量加大,以后账面上需要准备的资金恐怕要增加。” “这不是资金的事,”总理苦笑,“好吧,你有心了,这次都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东西有点儿多,您两位过来看看吧。” 说着话,三个人打着手电来到了一个空地,堆得满满当当的。 “高原药物五百公斤……” “呃,这个我们暂时还不缺,”设计师道:“说实话,这东西用量并不大。” “便携式氧气罐一万个(每个大约100克,一万个也就一吨左右)……” “氧气罐?”总理拿起一个看了一下,上面的说明太小了,夜里看不清楚,不过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用来做什么的了,“有心了。”掂了掂,疑惑道,“很轻啊,这装的不是液氧?这能用多久?” “装液氧?那这罐子就直接炸了,这里面是压缩氧气,至于说能用多久……看怎么个用法,”魏承恭解释道,“这说明书上说,能用100秒左右。一万个罐子,平均每个班可以有一个,医疗班和收容队可以多带一些,我们争取不让一个战士因为缺氧而被留在雪山上。”魏承恭信心满满地说道。 正说着话呢,就看到主席,总司令等人又回来了——设计师用对讲机叫来的。 “怎么回事,小傅又带什么好东西过来了?”主席笑眯眯地,“恩来,这下你信了吧,我早就说过了,你们那个办法不管用。” 总理苦笑,“是啊,办法总比困难多。” 魏承恭莫名其妙:“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现在也没必要瞒你了。”总理道,“好吧,先不说这个,先来看看你带来的这些用来爬雪山的东西——这些立刻就用得上。” 拿起氧气罐,稍微打量了一下,就搞懂了这东西怎么用,于是试着吸了一口。 “嗯,不错,”总理把氧气罐又收了起来,“不过只能用100多秒钟的话……不够翻山用的。” 魏承恭听得一头黑线:“总理您该不会想要一路吸着这东西翻山吧?” “难道不是吗?” “这个是用于急救的。高原症状大多数跟缺氧有关,战士们喘不上气的时候,拿出这个吸上一口,就能大大地缓解症状。” “拿出这个吸上一口?这听着怎么像王家烈的兵啊,”设计师听得笑起来,“我有些明白了,这东西就跟医院输氧一样,是用于急救的,对吧?” “诶,没错儿。”魏承恭一拍大腿,“按照一次呼吸5秒钟算,这么一罐够用20次了。原本的历史上,红军没有这些东西,一样翻过了雪山,所以我想,一万罐应该足够我们红军用到陕北了——兴许还有得剩。” “嗯,比没有好得多,”总司令深吸了一口,心旷神怡,“味道还香完了,胸口舒服得多——只是这个香味是苹果,闻得多了,肚皮有点饿。” 大家一起笑起来。进入西康以后,部队的粮食供应就不是很充足,而且藏区的人习惯吃的糌粑,也让不少江西老表们觉得不习惯。 “这么高级的东西,一定很贵吧,一万罐,这得花多少钱啊。”陈云感叹道。 “玩登山的,这就是个消耗品,消耗品能贵得到哪儿去?”魏承恭笑道,“几块钱一瓶的东西,你们给的大洋挑出两个合适的来,一车车往家拉。” “我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罐子,吸上几口氧气,然后就没用了,有点可惜。”陈云拿着瓶子仔细打量。 “给大家改成水壶用,也不错。”设计师一边儿出主意。 陈云打量了一下,点点头。 “除了这个,还有啥子好东西?”总司令把氧气罐放了下来,又来到了魏承恭面前,“那边那一大堆,是啥子东西?” 场地上黑乎乎的,堆满了一个个足有一人高,两人合抱粗细的大包(就是制衣厂出成品的那种大包)。 “衣服!”魏承恭又领着一帮大兔子来到这些大包前面,拆开一个大包,拿出里面压得死紧的衣服,“保暖内衣,这里总共有大约三万件——等我下一次再带一批过来,就能给红军一人置办一件了。” “这个好,”总司令帮衬着,从大包里掏了十来件衣服出来,分发给众多同志,然后自己也展开了一件,仔细看了一会儿后,赞叹:“这衣服料子我从来没看到过,拿在手头舒服完了,又耙和又热和。” ———— 九 这盛世,如您所愿 (保险的事情,还在处理中) 除了这些衣服,剩下所有的运输吨位魏承恭全部带了自热米饭发热包,不多,一吨不到点儿,不过足够用了——是发热包,不是自热米饭,这种发热包每包只有50克左右,而且一包能加热不止一个人吃的饭食。 “好东西啊,有了这个,在雪山上也能吃到热食了。” 实验了一下这东西的作用,总司令拍拍魏承恭的肩头,笑得很开心,“难为你啊,衣食住行都为我们想到了。有了小魏你,我们的后勤工作好做了很多——这次带来的东西怎么这么多?” “我的能力升级了,现在可以携带11.3吨的东西来回,”魏承恭笑得很开心,“一次两万斤左右的东西,总算可以给同志们带一点儿东西改善生活了。” “改善生活我们自己想办法,你还是多带一点作战物资用处更大一点。” “可是我不知道你们要什么啊,”魏承恭两手一摊,“多久了?你们一直都不给我购物清单。” “嗬,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们哪,”总理笑起来,“不会给你的,这是违反纪律的事情。” 魏承恭头一偏,不说话了。 ———— 因为这批物资,中央纵队的行期推迟了一天。 分发衣服这个用不了多久,不过氧气罐使用培训,这个需要一点时间——这东西如果使用不当,会有很大浪费,能够用20次的气罐没准儿只能用个五六次,那就亏大发了。 所以还是要培训一下——不过数万红军,平均每六到八个人分配一支氧气罐,那么接受培训的人数就有好几千,要给这么多人提供培训,势必要用掉一部分气罐。 虽然如此,还是值得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培训的方式也很有趣:首先,上午九点(民国采用分时区制,把全国划分为昆仑(GMT+5:30)、新藏(GMT+6)、陇蜀(GMT+7)、中原标准(GMT+8)和长白(GMT+8:30)五个时区,目前红军所处是在陇蜀时区——不过红军为了“和未来接轨”,统一采用“北京时间”),吃过早饭后,魏承恭就给医院的几十个人搞了一次培训。 等到培训完毕,红军各部派来的人也到了【中央纵队一万多人,不可能猬集一处,实际上各部驻扎的地方离着好几十里。总司令晚上连夜发出了命令(部队头一天接到命令,4月1日这天翻越雪山,而想要翻越雪山,必须要一早出发,这样才能在中午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翻过山去),取消了“次日翻越雪山”的命令,同时要求各支连队的指导员带两个人(指导员过来接受培训,带人过来搬衣服)于次日早上11点赶到中央驻地——劳动数百红军连夜奔波,魏承恭这小子也不怕折寿,不过……说起来很有面子有没有?】。于是魏承恭连同刚刚教出来的弟子们一起,开始给刚到的同志们培训。 培训的手段也很有趣:首先,接受培训的人跑了个冲锋,又跑了个冲锋,再跑了个冲锋,接着跑冲锋……等到大家都跑得有些喘不上气儿的时候(到底是在高原上,平常能跑十来个冲锋的红军战士也只能跑三四个冲锋),负责培训的同志这才拿着气罐儿给大家挨个吸上一口(越听越像王家烈的白面儿了^-^)。 “这个好,一下子就喘匀实了!” “就是闻多了有点饿。”(这位战士把氧气罐当香水了,碰巧这一罐是橘子味的) …… “所以这个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同志们都知道了吧?翻越雪山的时候,这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会更加严重,甚至会让人眼前发黑,脑袋发懵,严重的还有可能会危及生命——这一次一军团翻越雪山,37个牺牲的同志之中,就有一部分,是因为这种高原反应,被夺走了生命。” “所以这一次翻越雪山,上级发给我们这个,就是让大家在喘不上气的时候用的。” “不过,这种叫氧气罐的东西,里面的气不多,按照刚才那样给大家用的用法,只能用一二十次。所以,必须省着用,而且也不能浪费。” “所以,如何使用这种氧气罐,必须教给大家。” …… 等到培训完毕,时间就已经接近中午了。等到吃完中饭,受训的人带着东西回到原来的部队,这就已经下午三四点了。他们回到原部队再办一次培训(来接受培训的各个连队的指导员,而氧气罐是要配备到班一级的,所以各个班的班长还得被指导员再培训一次),天就黑了。 这一天本来是要翻山的,计划临时取消,部队就闲下来了。而魏承恭完成培训之后,也同样没什么事情,于是…… 就知道了所谓“生化危机”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闹了半天,你们一起唬我啊。”听完总理的解释,魏承恭埋怨了一句。 “这个……”总理也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 “总理您不用说了,我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我知道你们这是为我的安全着想。”魏承恭急忙拦着总理——这要是让总理给自己道歉,还不折寿折到没寿啊。 “好了,不说这个。总理,我想问一下,我们什么时候爬雪山?” “怎么?” “我迫不及待了,”魏承恭一脸的兴奋,“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山呢。超雪线呢,这要是在我们那边儿,也可以冒充登山运动员了。” 总理摇摇头:“我们爬,你不用爬。” 魏承恭愣了一下:“我……” “我们会在这边留一个团,守护你带来的物资,等待后面的九军团到来。你跟这个团一起留在山这边。” 魏承恭傻眼了,那自己给自己带那一堆登山装备过来干什么? ———— 九 这盛世,如您所愿2 (明天有事,请一天假) “既然你们不要我跟着过山,那么有一件事就必须要现在说了。” 郁闷归郁闷,这小子倒还没有忘记正事。 “哦,什么事?” “我现在已经能够带人来回穿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人有兴趣过去我那边看看。”魏承恭看向总理,“另外,我需要有人帮忙。” “呃,这个……”总理愣了一下,“你说需要人帮忙是什么意思?” “我需要一个掩护。”魏承恭道,“我之前的运量只有一吨,这点儿量买什么都不要紧,不引人注意;不过现在我的运输量大了,而且以后还会越来越大,个人买这么大量的东西就有点儿惹眼了。” 总理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呢?” “我打算办一间贸易公司。用公司的名义购物就方便多了,量大一些也不会有人注意。而且,某些私人购买会让人起疑心的东西,用公司的名义去买就没问题了。” “需要我们做什么?” “需要你们派个人过去当总经理。”魏承恭理所当然地答道,“我本人在两个时空来回,这边儿呆一个周那边儿呆一个周。这要是去打理公司……天底下没有这么不靠谱的老板,对吧——可是我也不敢在我们那边雇人,对不对?所以只能问你们要人了。” “哦,这可是个美差啊。去你们那边,还能提前享受一下社会主义生活。”总理一边说一边点头微笑,“好吧,我们连夜开会商量一下。” ———— 第二天一早,红军排开队伍,打着红旗,浩浩荡荡向雪山开进。 中央领导机关的同志们跟魏承恭告别。 “小傅,我们商量过了,决定派小平同志去你那边——”魏承恭没有参加昨晚的会议(党内会议,他没资格参加),现在总理通知他组织决议。 “啊……啊?” 听了这个决议,魏承恭大吃一惊,顾不得打断总理说话是严重的不礼貌行为,失声惊呼起来。 “怎么回事,有什么困难吗?”对于魏承恭的反应,总理也觉得奇怪,倒是没有计较他失礼之处。 “让小平同志去给我打工……”魏承恭说着这话,自己都觉得全身发软,“总理,您饶了我吧。” “小平同志有什么不合适的吗?他懂经济,手腕又灵活,而且从你带来的资料来看,他不是还是你们那边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吗?理解自己确定的政策,想必会比较容易。” 魏承恭苦笑:“总理啊,你们到底是百密一疏没考虑到啊,还是拿我开玩笑?我这么说吧,就像蒋介石……不对,该说是像孙大炮一样,小平同志在我们那边,那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他走在街上,回头率起码得是……” 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个回头率说多少都不合适,干脆改个说法吧:“我这么说吧,设计师他老人家要是走在我们那边的大街上,分分钟交通堵塞。” “你们那边个人崇拜有这么严重吗?”总理皱眉。 “我真说不清楚……您有空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刚说到这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明白过来,急忙又申辩:“您要是真想过去看看,还得化妆,否则您老人家露了真容,那也是分分钟被围观的节奏——你们几位领导都是。” “这样啊……”总理皱眉道,“你这么说就让我们为难了——那我们该派谁过去呢?又要有能力,又要不容易被认出来。” “陈云总理行不行?”跟红军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中学历史98分水平的魏承恭现在历史水平大大提高,对于中共那些人物的认识,已经提升到了伪军迷的级别了。 “陈云?”总理若有所思,“好吧,等我们再商量一下——这些情况你应该昨天晚上就说明的,现在只能开行军会议了。好了,我不能再耽搁了,再见。” ———— “什么,他是……未来人?” 跟魏承恭一起留在山这边的,除了设计师,还有徐特立,董必武,任弼时等几个老同志,和全部的妇女同志,他们也将去往2017。 干部修养连的级别虽然高,但其实并不参与决策,也就不知道魏承恭的来历——就算有个别同志知道,限于纪律,也不能跟其它同志说。 不过现在他们既然要去往2017,那也就不用保密了。所以,秘密会议上,魏承恭身份大公开。 “那现在跟我们说明这个,是因为要……”董老问道。 “小傅……哦,不,是小魏(从现在开始要改口了,否则在未来说漏嘴可能有麻烦),小魏需要同志们去未来帮他忙,所以中央决定,派我们这些人跟随他去往80年后的2017年。”设计师同志解释道,“我们的任务呢,一是要协助小魏同志开公司,我们大家都将成为公司员工;二来呢,主要是搜集情报,看看未来的中国是怎么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 正说着话呢,陈云同志到了。 “你……” “我们开了一次行军会议,中央决定由我代替你去往小魏那边。”陈云简单解释道,“不瞒你说,我都已经看得到雪了这又回来了——不好意思啊,抢了你的美差 “这么说,我还要随队开进?”设计师笑,“可惜啊,本来还以为摊着个美差,可以去80年后看看呢,现在这个机会只能给你了。” 说着话就要往会场外走。 “你去哪儿?”陈云同志不解。 “打背包去追大部队啊。”设计师回答得理所当然。 “现在打背包哪儿还来得及啊。”陈云好笑起来。 “哦,对了,直接把你的那个给我就行了,反正你也用不上了,对吧?”设计师说着话,就要去帮陈云卸背包,“麻烦你给大家主持这个会议了。” “我的意思是,你已经追不上大部队了。”陈云同志没有没有把背包给设计师,“中央的意思是,你在这里住几天,等着跟九军团一起过山——现在,你继续主持会议吧。” ———— 九 这盛世,如您所愿3 “我们……哦,不对,该说是‘你们’。同志们,你们要去的,虽然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但是对于这个国家,我们却不得不视为白区。而我们的一切行为,当然也要遵循白区工作的纪律和规律。” “为什么呢?”康大姐问道。 “因为,小魏同志的穿越能力,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颠覆性的——大家只要看看,从小魏同志来到我们红军之后,我们红军发生了多少变化,就能明白了。” “你是说,小傅……哦,是小魏,小魏同志他有可能受到敌对势力的关注?未来的政府不能保护他吗?”邓大姐问道。 她跟魏承恭关系很好(实际上,邓大姐跟谁关系都好^-^),听闻魏承恭有可能有危险,不由得关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设计师轻轻叹了一口气,“据小魏同志说,在他们那边,我们中国虽然算是一个强国(小魏用词还是比较“谨慎”的)。但是国际形势并不好,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处处给我们下绊子——当然,相比于我们这边是要好得多了,至少帝国主义列强不能直接明刀明枪地过来杀人抢人,而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对抗我们……” 大家都笑起来,等笑够了,设计师这才又道:“如果让那边的美国人知道,中国有了沟通两个不同时间段的能力,那么他们肯定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毁掉中国这种能力——就像在这边,大家不妨想一想,如果蒋介石知道我们有一条超时空补给线,知道小魏是这条补给线的关键人物。他会怎么办?是不是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死小魏?” 大家想了想,都不说话了。 “所以,小魏超时空传送的能力,是保密的,无论是在我们这边,还是在80年后——麻烦的是,我们这些人作为我党的早期领导人,在80年后,那都是隔着窗户吹喇叭,名(鸣)声在外。我们这些人一旦以真名出现在80年后,那基本等于是在闹市里扔炸弹,黑夜里扔炸弹,总统府扔炸弹,引人瞩目的很喽。” “所以,同志们必须要隐姓埋名,尽可能减小暴露的危险。” 同志们都点头,算是明白了。 ———— “说是要把未来中国当成白区来对待,不过这个白区倒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不会有军、警、宪、特满大街盘查行人,而且就算万一暴露身份,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看大家笑起来,设计师也笑吟吟地跟了一句,“顶多被当成神经病关起来。” 笑过之后,设计师道:“虽然跟大家说了这么多,但其实,我也没有去过未来社会。在那个社会里,要怎么样才能隐姓埋名,不露马脚,我也不知道。” 两手一摊:“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大家要在这里,接受未来人——也就是小魏——的培训,告诉大家,在衣食住行等方面,怎么样才像是一个2017年的人。” 于是,魏承恭登场——和李尅农一起,还带着放映器材。 “同志们……哦,不对,该说是前辈们,”魏承恭和李尅农一起登场,“事先没有想到前辈们都要跟我过去,否则我就带一些电视剧过来了。那东西看起来直观,眼下只有用这个将就一下。” 于是电影放起来——还是2009阅兵式(魏承恭第二次来根据地的时候带的——没办法,没别的了) 两小时以后…… “现在,大家对未来社会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了吧?”播映结束,魏承恭看着大家,一脸的笑容可掬。 “很强大的军队!” “很厉害的武器!” “很漂亮的城市!” “很富足——至少是看起来穿得很好的人民!” 最后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味儿……魏承恭一琢磨,有些明白了:说到底,还是不自信呀。 魏承恭也懒得去纠正辩白了——反正过去以后,大家就能亲眼看到了:“接下来,我就给大家讲一讲,未来的衣食住行。” 稍微停顿了一下,魏承恭这才道:“我知道,各位前辈们都有留学的经历,至少也有京、津这些大城市的求学经历,都是见过世面的。不过说实话,老前辈们见过的世面,恐怕有些不够用,我这么说吧,在我们那边,有些人可是把香港人也称为港灿的……” 赶紧辩白:“不是笑话各位老前辈,说前辈们是乡巴佬什么的……” “好了,小魏,你就别说这个了,越抹越黑。”大家笑,邓大姐温言道,“跟你比起来,我们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港灿什么的,大约是笑话香港人乡巴佬,对吧?这可不好,不利于团结。” 魏承恭一巴掌甩在自己腮帮子上:“我没事跟大家说这个干嘛?不过港灿台巴子什么的,可不是我们先叫起来的,真要是论起来,还是他们先看不起我们大陆的人——好吧,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说正经的吧。” “首先我们来说衣,这个比较直观——大家只要想一想我们每回过来的时候穿的衣服,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我本人不太注意穿着,干净舒适就行,我的穿着水平基本上代表了那边的平均水平。” 大家想了想这半年来(在根据地的时候,魏承恭穿得跟大家一样,土布军装),魏承恭穿过的衣服,大致上有了个了解。 “其次是食。别的不敢说,大家过去以后,可以保证顿顿有肉。” 这话就有些“大”了,对于曾经以“吃饱穿暖”作为目标、靠着红米南瓜当军粮的红军而言,逢年过节有肉吃就不错了。顿顿有肉,这个真的有些不敢想象。 不过转念大家就明白了:这是干部修养连嘛,小魏同志当然会供应的比较好了。 于是纷纷表态:“我们不需要特殊照顾,按一般标准就好——小魏你不是说要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吗?” 魏承恭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顿时鼻子有些发酸,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前辈们,我说的就是日常老百姓的标准——我换个说法吧。未来中国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人口多达13亿,这导致我们的很多成就一旦‘人均’下来,就很不起眼,比如人均GDP,人均资源占有量等等——我们的政府也靠着这个‘人均’大法长时间混在发展中国家的行列中。 但唯独是到了农业这里,即使是‘人均’大法,也不是那么好用了——我们的人均占有量也超过世界平均水平。 台湾人曾笑话我们吃不起茶叶蛋,当时我发了个回帖,2011年中国人占全世界人口的五分之一,然后我们生产了全世界43%的鸡蛋,38.5%的茶叶,所以,我们当然吃不起茶叶蛋。” ———— 九 这盛世,如您所愿4 “小魏你说的是生产,不是消费吧?” 这么问的是陈云,也难怪他会这么问。鸡蛋且不说,茶叶这东西在这个时代,算是中国的主力“创汇产业”。 魏承恭一怔,抓着头纳闷:“茶叶方面的问题我没有详细了解过,应该会出口一部分(毕竟西方国家不怎么产茶叶,偏偏是茶叶消费大国);不过鸡蛋应该不会用来出口,而且,鸡蛋这个例子其实不具代表性,我看过一个帖子,名字忘了。大致意思是蔬菜,肉类,水果,水产等等许多方面,我们中国人的消费是世界第一,很多种东西,比如西瓜,番茄之类,我们中国的产量都超过世界总产量的一半。” 想了好一会儿,想到一个说法:“总而言之,那个时候我们国家是世界第一农业大国的同时,还是一个农产品进口国——顺便一说,同时也是矿产品和能源进口国。” “我们的出口呢?” “中高档工业制成品,嗯,我们还要进口一部分尖端产品,比如高精机床,高精仪表,特种钢材,精密电子设备等等。” “也就是进口原材料和尖端设备,出口工业制成品对吧?”陈云总结道,“进出口量如何,主要贸易伙伴都是哪些国家?” 魏承恭苦笑:“前辈,我是时空贸易商人,不是商务部代理副部长,您问我这些问题,是不是有些问道于盲了?” “呃,这个……”陈云也有些赧然,“不好意思,心急了。” “等您过去以后,您自己看吧——好吧,我这里这么给您透个底,我们是世界第一的进口国,也是世界第一的出口国,至于说贸易伙伴……说实话,我有些担心,未来中国会不会把这边这个时空作为倾销市场,来消化过剩产能。” 会场静下来三秒钟,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这年头的中国,所谓的对外贸易,无非就是出口一点可怜的生丝,茶叶,猪鬃,桐油,矿石,煤……等等卖不上价的东西,来换取一点可怜的外汇,然后再用这点点外汇换成武器,拿到国内来使用,而且从来不会用在该用的人身上。 像小魏说的这种进出口结构,虽然还不够理想(还没有能出口尖端设备,这说明在尖端技术上还比较弱),但已经是多少仁人志士梦寐以求的结果了。 这时候的日本不也是这样的贸易结构么?要知道,这年头的中国人可是看着日本的那点儿工业流口水的。 ———— “好吧,话题扯远了,吃的方面就说到这里吧,等到了那边大家就知道了,我绝对不会对大家特殊对待的。” “接下来要说到住。”魏承恭续道:“我在广东某城市的城乡结合部租了一间厂房,办了一家贸易公司,房子还行,三层小楼,不过周围比较偏僻,这样可以减少跟外人接触的机会。” “最后就是行了,这里的行不单指走路,而是说行为方式。我觉得,以下几点需要注意以下。第一,既然过去这么多同志,那么男、女、老之间,可以适当组合成家庭关系,无论在哪里,有家室的人都是比较让人放心的。” 说到这里,魏承恭看向同志们,而同志们也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徐老才笑道:“想不到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返老还童一把,玩过家家……那么,谁愿意给我当儿子?谁愿意给我当女儿?谁愿意当儿媳妇?” 大家都笑起来,贺大姐和一个警卫同志(队伍里有男同志。都是从干部团选出来的,政治可靠,有一定文化)上前凑趣,和徐老一起组成了“一家三口” 大家正要各自组建起“家庭”,魏承恭急忙道:“等会议后大家再来说这事吧,眼下我们先把会议开完——我们这么多人过去,如果什么事情都不干,那是很容易引人怀疑的,所以大家公开的身份,是我的员工。当然,我这个公司的管理很成问题:工作时间绝对符合国家法定标准,节假日是绝对不会安排工作的,而且绝对不加班,即使在上班时间,也是人浮于事——每人一台电脑,上上网,看看书,就把时间混过去了。” “你这个当老板的还不得亏死啊。”设计师笑起来。 “有什么办法?谁让老板这么年轻,然后摊上了这么一帮亲戚呢?只好等着破产了。”魏承恭忍不住也笑:“反正,能够给大家一个职业掩护就行了,说到底,还是我在挣你们红军的钱……好了,不说这个,我要说的是,工作之余,想请几位老同志,在传达室下下棋,写写字,读一读毛选线装书什么的,老年人做这些事不会引人生疑,不单不会让人生疑,反而会让人觉得,这是有地位的比较传统的国人,是非常好的掩护。” “读书写字?哈哈,这个是我们的老本行,绝对没问题。”谢老摆摆手,笑道。 “那么我们呢?”康大姐问道,“我们在工作之余做些什么?” 魏承恭苦上了脸:“这个……我还没想好,愿意的话,可以跳跳广场舞。” 不过想一想这些女同志基本都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去跳广场舞好像有些太嫩了,于是又道:“要不然,打打麻将,看看肥皂剧……总之,阶级斗争那些东西就不要拿出来了。” “这个……太无所事事了吧。”贺大姐有些不满,“你们那边的妇女,都是这样的吗?” “要不,学电脑!诶,这个好。”魏承恭高兴起来,拍拍一边的电脑和放映机:“这东西够大家学一段时间了,而且这种技能在未来会有大作用。而且,你们学正好。” “学电脑啊,我怕我学不会。”肖月华担心道,“这个东西看起来好复杂。” “没事,实在不行我们就打毛衣好了。我教你”蔡大姐拍拍肖月华肩膀,笑道。 魏承恭点点头,转向警卫的同志们:“剩下的,就是负责警卫的同志们了。你们的问题最为严重,必须多加小心。” ———— 九 这盛世,如您所愿5 “注意什么?” “要注意什么,我也说不上来。”魏承恭打量了一会儿这十多个同志,苦上了脸:“我觉得吧,可能是因为成长环境不一样。托各位老前辈的福,那边的人们是在非常和平的环境下长大起来的,而各位老前辈呢,是在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我们那边的人,就算是退伍兵,也不可能有你们这么重的杀气。” 设计师,陈云,还有李尅农(他也留下来了,一来要负责看住这些播映器材,二来在接下来的几天,他要给大家培训,如何开始地下工作)互相看了看:这个还真是问题,而且近乎无解。 “再有一条,老同志和女同志们跟我们那边的人比起来,文化水平差异不大。而同志们……我知道同志们上过扫盲班,基本都识字,有的还是高小毕业;不过在我们那边,像同志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最起码也是初中文化,我这样的只能算普通。” “这样一来,同志们日常说话什么的,就需要多加小心了,特别是在社会结构也有很大不同的情况下,说实话,一旦某位同志嘴上没个把门的,一张嘴‘想当初,老子在雷鸣关大战的时候,如何如何’,或者‘同志,茅房在哪儿’之类,这可是非常麻烦的——哦,对了,在我们那边,除了遇到穿制服——就是给公家干事儿的——不要乱叫同志。”说到这里,魏承恭苦笑了一声:“‘同志’这个词,在我们那边意思有些变了,叫陌生人同志……” “叫陌生人同志怎么了?”大家莫名其妙。 魏承恭打量了一下同志们,摆摆手,“你们说大约不会有问题,如果是我这么叫,就很有可能挨耳刮子。反正,不是好话(大家想一想就明白了,遇到一个看起来比较老土的人这么叫你,大家顶多认为“这人真土,啥年代了还称呼同志”,可要是一个非常潮的人嬉皮笑脸这么叫,大家估计就以为“这孙子骂人呢”)。” 大家面面相觑,天知道这词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装哑巴,少说话还不行吗?”一个同志这么提议道。 “估计也麻烦,你们的杀气本来就重,这要是再不说话,就更是生人勿近了,”魏承恭有些无奈,“不过,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那也只好如此了,凶一点儿就凶一点儿吧。必要的时候总得要说话啊。” ———— “衣食住行方面的问题很多,这个光靠我说,是不能完全说得清的。,大家日后自己去注意吧……其实一句话,一回生两回熟,住上一段时间,大家也就习惯了。这些问题其实并不大,我们那边的社会,就是个无事红旗飘飘,有事一起都倒的地方。中国人太多,事情太多,警察管不过来,大家只要不做可疑的事情,就不会被盯上。就好像那个德国人一样。” “哪个德国人,李德顾问?”设计师疑惑道。 这一说,大家一起看向魏承恭,而魏承恭也愣住,片刻后,轻轻一拍脑袋:“半年多没看到这家伙,我还真把他给忘了——不过我说的德国人不是他,是另外一件事,据说德国有个小镇,镇上的警察局打算给一个老头发奖,奖励这个老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没有触犯交通规则。不容易啊,二三十年都不触犯交通规则,遵纪守法好公民啊。” “然后呢?”李尅农问道。 “结果,有关这个德国老头的身份资料输入电脑之后,大家发现,这个老头根本没有驾照,他已经无照驾驶长达二三十年。” 李尅农点头,这种情况自己还没有遇到过,不过自己的反谍工作以后倒是要注意多监控一种特殊人群——特别奉公守法的人。 很显然同志们对于魏承恭的例子不是很理解,毕竟一些同志连驾照是什么都不清楚,为此不得不花了几分钟给大家解释。 然后会议继续。 “我真正担心的是,去到那边以后,大家可能会遇到许多看不惯的事情,跟大家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相冲突,所以,到时候请大家不管看到什么,一定要保持淡定,就算看到了什么不顺眼,不顺心的事,也不要当时就发作,要忍一忍——大家能做到吗?” 同志们互相看了看,迟疑着点点头。 “这个不是说笑,我必须着重提出来,”魏承恭脸色严肃,“我们所处的时代,被称为信息时代,我们每天接受的信息量之大,远远超过大家的想象——这么说吧,我们一天接受到的信息量,有可能超过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一个月,乃至一年能够接受到的信息量。” 设计师和陈云同志不得不花了一点时间,给不懂的同志解释这段话。 “信息总量的增加,也就意味着,大家能够接受到的负面消息,总量会非常的大。而负面信息这个东西,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么。而大家都是从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人,脾气难免暴了点儿,很容易就会被这些坏消息点着了。” ———— “上午小魏老师说的,大家都听到了吧。” 魏承恭的课结束,接下来就是吃午饭,吃过午饭后,轮到李尅农给大家上地下工作课程——如果遇到警察盘问,该怎么蒙混过关。 顺便一提,魏承恭也在,算是蹭课——这直接导致后来魏承恭说瞎话的能耐大涨^-^。 不过在开课之前,李尅农把小魏上午提出的问题,又说了一遍——算是复习吧。 “大家都明白,小魏这条线对我们的意义,战争时代,这是万金不易的补给线,通过这条线,我们不单能够得到稀缺的物资,珍贵的情报,还能回避重大损失; 而等以后我们革命成功,开始建设,这条线也是万金不易的贸易线,我们可以通过这条线得到各种珍贵的机器,物资,还有先进的技术——不说别的,光是一个炼钢,小魏他们那个时代淘汰的冶炼技术,也比我们这边苏德美日等国的冶炼水平高得多。 所以,我们必须保证这条线不出问题。 所以,虽然小魏他们那边环境比较平和,没有白色恐怖,警察什么的听起来威胁也不大,但是,我们必须要按照最严格的保密标准来保护这条线。保密守则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在这里,还要教给大家一些保密的技巧。” ———— 九 这盛世,如您所愿6 接下来的几天,红军“2017先遣队”的64个人【女红军29人(原本是30人,不过曾玉已经跟丈夫护送重伤员去了湘西,跟贺老总会师去了),中共四老(董必武、林伯渠、徐特立、谢觉哉等四人,他们和后来从苏联归国的吴玉章一起合称延安五老,这一年徐特立58岁,谢觉哉即将51岁,林伯渠,董必武都有49岁,这么大年纪参加这样的长途行军,说实话不落忍),护卫班30个人(本来是10个人的一个班,后来考虑到家庭掩护,增加到一个排——还是从山那边又翻过来的),再加上陈云】就在魏承恭和李尅农的培训下,开始预适应80年后的生活。 李谍王虽然一再要求同志们必须要高标准对待保密工作,但是他传授的应付警察的技巧却并不复杂。 “听小魏讲,他们那边的警察,更多的事务,还是处理人民群众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就意味着他们的盘查不会很严。遇到这种警察,最重要的,是让他意识到,我们这些人,是人畜无害的。只要他确认你是无害的,就能很容易接受一些听起来哪怕明显是托词的说法。 如何让警察认为你是无害的呢? 方法很多,最常用也最容易用的,就是装可怜,打乖乖牌,胆小怕事的人一般不具有威胁,这个法子比较适合于女同志使用。 再有就是装疯卖傻。这个比较适合老同志……” 徐老举手。 “请讲。” “装疯卖傻这个不适合我们吧?”徐老疑惑道,“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疯子傻子。” 李尅农笑笑:“这里说的装疯卖傻不是指装成疯子傻子,而是说几位老同志可以假装耳朵背,听不清,跟他们东拉西扯,还可以假装听不懂广东话。比如如果遇到广东人问‘雷孩病斗’(广东话:你在哪里?),就可以反问他,‘害病倒,什么病啊’之类。” “哦,原来如此。”徐老点点头,“或许能行。” “任何人遇到这样鸡同鸭讲的局面,时间长了都会觉得不耐烦,警察也不例外,而一旦不耐烦,就会想要把事情草草了结,如果之前我们再表现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就会很容易蒙混过关。” “其实这个法子并不是很好用,毕竟几位老同志还没有到耳聋眼花的程度……” 刚说到这里,魏承恭发言:“没事,到时候给几位老同志买一些助听器就可以了,装上用完的电池,遇到警察的时候就假装凑巧不好用,就更像了。” 李尅农点点头,转向大家:“都明白了吧?这个法子老同志用会比较好——剩下的年轻男同志们就有些麻烦了,以上这两个法子都不太适合你们。事实上,对于各位同志来说,没有很好很合适的办法,这时候就要靠各人的临机应变了——不过,大家在那边有职业掩护,可以把遇到的问题往领导们身上推,由陈云同志和小魏同志去跟警方办交涉。” “总之,一定不要让人感受到你们的威胁。大家要记住,他们是80年后的警察,跟我们这边的警察不是一回事,他们是我们的后辈,是人民群众的一员,而不是我们的敌人,对于他们的工作,不要抱着抵触情绪,要好好配合——哦,对了,比较机灵的同志可以试着油嘴滑舌一番,天南海北给他胡扯一通。” ———— 除了这些问题之外,其它需要注意的事情也不少。比如,公司内部的职务安排。 可以想见,魏承恭这个公司基本不会从外部吸纳新员工。公司所有的职务必须在先遣队内部安排,这种事情最好也事先预备好,免得临时慌乱。 如此,到了4月6日。这一天晚上,同志们整装待发。 九军团的大部队已经于两日前翻山而去,不过为了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军团长罗炳辉,政治委员凯丰和设计师同志也留了下来。 临走之前,个人都有相熟的人说几句话,毕竟,这一去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陈云擂了设计师一拳:“中央这边的工作,你们就要多费心了。说起来,你们在这边受苦,我们却去那边享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啊。” “老陈,你这个想法可不对,”设计师笑笑,嘱托道:“可别忘了,中央的委托。你们是去那边学习的,不是去享福的。” “天天都有肉吃,又不用操心蒋介石的军队围剿,不用担心天上有飞机扔炸弹,这还不是享福,什么是享福?”陈云说着话,苦笑着摇摇头:“我都怕,下次跟你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们就得打倒我这个腐败分子了。” 那一边,李尅农也拉着魏承恭说长道短。 “小魏,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些同志是我们红军的宝贝,你要注意他们的安全。” “没事儿,我们那边改革开放,像广州这样的城市,外来农民工,外国留学生,世界各地的客商……三教九流那叫一个乱,警察们管不过来。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里多出来这么几十个人,不起眼的。”魏承恭不说满不在乎,起码也是不太在意,“说实话我真正害怕的,还是他们的行为引起有关部门注意,最后会影响到我。” 说完,魏承恭走到了圈子(在草地上划出来的,要穿越的人们和红军给的财物都在圈子里)边上:“同志们,准备好了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魏承恭原地转身,面对着设计师,凯丰同志,罗炳辉同志,微笑招招手:“各位,一周后再见!” ———— 眼前一黑,紧跟着又是一亮,然后红军的同志们就发现,自己已经从康藏边的草地上,来到了一座建筑物里。 还没有来得及就着天花板上挂着的几根光管细细打量这个地方,就看到本来是背着身的魏承恭转过身来,微笑,摆开双手,做出一个“拥抱天空”的姿势。 “同志们,欢迎来到21世纪!” (明天的预告:前方高能,不过不是大家希望的那种,到时候还希望大家不要被地效恶心到^-^) ———— 九 这盛世,如你所愿7 看样子,这里是一个小型仓库,天花板高6米,挂着几根“大型”荧光灯(荧光灯这东西是1938年才出现的。不过这些人在根据地的时候基本都见识过了。当然,跟魏承恭拿过去的那种手持的荧光灯相比,这几根明显是“大型”的),过道两边两边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显眼的是钢管(那东西一次订几百公斤人家根本就懒得发货,魏承恭迫不得已,用两倍的单价,进了三吨),有废纸箱,有一些大布包,还有一些看不懂的东西(之前工厂搬走时候留下的废品)。 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是黑夜,还能看到这个“黑夜”不那么黑,没有星星,反而是蒙着一层暗红色的光晕。 “各位前辈,我们还是先休息一晚,明天再着手安顿,然后我再带大家游览我们这个时代。现在,请大家跟我来。” 说罢,魏承恭带领大家走出仓库,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天幕上那层薄薄的光晕,是来源于远处或者不那么远处的,地面上的巨量人造光源。 “那边是……”不止一个同志问道。 “广州市区。作为这个时代全中国最为发达的三个城市之一,早已没有‘黑夜’的概念了——除非遇到某些不可控原因造成停电。” “连天都照红了,这得多少电灯啊。”有个战士感叹道。 “估计要超过那边全国一年的用电量吧。”魏承恭想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保守”的估计。 但事实上,这个估计其实太过低估2017,或者说太过高看1935了。广州市2015年用电量779.3亿千瓦时,1936年全中国(不含台湾)装机容量136.59万千万,假设这些机器全年无故障无间歇运行,那么发电量也只有119.65亿千万时。但事实上,即使到了1949年,全国的装机容量增加到173万千万,发电量也只有43亿千瓦时。如果按照这个比例,则1936时的发电量应该只有33.95亿千瓦时左右,换言之,1936年全国发的电,也就是够2015的广州用半个月左右。 说话间听到围墙外由远及近传来发动机的声音,也看到了撕裂黑暗夜空的大灯,有同志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看看。不过被带队的班排长制止了——为此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魏承恭不得不道:“同志们,别忘了之前告诉你们的,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请淡定。” 很快,一队人就随着到魏承恭拐上了仓库侧边的楼梯,上到了二楼。进入了一个小房间——就是一般工厂提供的那种十平左右的单间,总算还隔出来一个洗手间。 要说60多人一下子挤到这么一个小房间里,显然是挤不下的,所以跟进去的只有七八个人。 “抱歉,房间有点儿小,不过时间仓促,想要更好的只能等以后再找了。”魏承恭先是道歉,正想要给大家介绍一下基本的房间分配,看徐老张了嘴,于是又住了口。 “这已经很好了……” 魏承恭啼笑皆非,赶紧制止徐老:“前辈,我们还是不要客气了——这房子上面还有一层,每层有这样的房间12间,总共24间,我的打算是把上面一层让给女同志们,男同志住下面一层,大家先挤一挤,等过几天我们在外面再租一些房子。” 不等徐老说什么,魏承恭又道:“总算这些房间还有独立卫浴,所以大家先洗澡,洗完澡以后,我们一起出去宵夜。我已经在每个房间里都放了桶,毛巾,洗洁剂,还有一些衣服……” 给大家讲清楚自来水,洗发水,香皂之类的东西该怎么用,魏承恭又带着女同志和老同志们又爬上了三层。 “为什么我们也要跟上来?”四个老同志不解。 “因为只有这里才有热水器啊。”魏承恭回答得理所当然,“我一开始就计划要带女同志们过来的,这个天气里用冷水洗澡男同志们还没问题,对女同志们来说就有些够呛了,对几位老前辈来说当然也够呛——放心,就是这一两天而已,明天我就让他们送新的热水器过来。” ———— 24间房,65个人(加上魏承恭,他也有一个星期没有洗澡了^-^),所以要洗三轮。 魏承恭是第一轮洗澡的,陈云要求他第一轮洗。 男同志洗澡很快——事实上女同志们洗澡也不慢,她们还没有养成这时代的女生那样,洗一个澡要半个小时的“坏习惯”——所以几分钟后,魏承恭便洗好了,换了一身T恤休闲裤(高弹性,男女穿都可以的那种。魏承恭虽然没有料到有这么多人过来,不过衣服这东西肯定不能一人一身一直穿,所以魏承恭买了很多,不用说60几个人,再多来一倍也没问题)之后,来到了楼梯口。 然后他看到,陈云也已经洗完了澡,在等着他了。 “有什么事吗?” “现在出去吃饭,是不是有些晚了?”陈云问道。 “没事,那帮开烧烤的,半夜两三点都在营业,而且,我们要去的是一个大排档,我一个星期之前就跟他们订好座了。” 说到这里,魏承恭想起来什么,眨巴了两下眼睛,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在这里有一个单间),片刻后,拿着一张卡片过来,递给了陈云。 “你们来了,这个可以移交了。” 陈云看看手里的卡片。见识过魏承恭携带的各种物品的他认出来,这是一片塑料,印制得颇为精美,上面有一串很显眼的数字6227 0030 9076 0590 241。 “这是……” “你们红军的2017账户,取款密码是******,现在正式还给你们。” ———— (p.s:昨天被老爸抓差了,累得贼死,这边没有更新,那边也只是勉强完成了基本任务。 我说的高能,大家都没有猜到,看到文章最后,大家应该也明白了吧。 地效是个半职业写手,并有志于向职业写手发展,不过很惭愧,至今没有什么成绩。 这个故事到现在也写了有30万字,按照一般网站的标准,已经可以签约了,但是鉴于这类题材容易触雷,所以地效决定,本文不与任何网站签约。这样肯定会影响到地效的收入,所以地效厚着脸皮,希望大家在看得还满意的时候,打赏一点儿,地效也有个安慰。 不敢多要。现在一般网站的阅读费基本是3分钱/千字,其中作者可以拿一半,按每月更新6万来算,如果本书入V,则大家要看完这些内容需要花费1.8元,地效能收入0.9元。所以参照这个标准,每个月一元,怎么样?您少花0.8元,我多赚0.1元。 当然,您愿意听“穷书”也无所谓,反正地效现在算是还在创业阶段,挣钱是其次,主要还是积累人气。地效以后会写出更好的书,那个才是主要的。 希望大家没有被地效这个高能恶心到。 顺便公布地效的账号。 支付宝:13417862230 QQ:115963991) ———— 九 这盛世,如您所愿8 (谢谢大家的支持,不过大家如果要给地效发红包,能先加好友,再私下发吗?地效有些不知好歹了^合^【突然发现,这个可以作为“拱手作揖”的符号^-^】) “这个……”陈云稍微愣了一下,苦笑:“你一下子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东西,就不怕我弄丢了?我连个住的地方都还没有呢,这东西要藏在哪里?” “没事,既然是作为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当然要住好一点的房子。”魏承恭笑笑,指指后面一间房间,“这是总经理的房间。” 现在所有的房间都在使用中——判断的标准就是门都开着,还没有轮上洗澡的同志,以及已经洗完澡换上了一身新衣服的同志们,都没有呆在房间内,他们都在房间外走廊上——这个走廊同事也是阳台——扶着栏杆凭栏远眺。看向远处灯火辉煌的广州。 相信楼上的情况也是一样。 但是魏承恭指的这一件房间,是一直关着的。 “这怎么行,不是你住在这里吗?” “没事,”魏承恭毫不在意,“我并不是住这里,毕竟这里是半个多月前才租下来的,当时我原来租的房子还没有到期——我一口气付了半年的租金。后来搬过来住了几天,无非是看场子罢了。” 陈云愣了一下,“一个人住这里?你还真是胆大——如果需要你自己在这里看场子,那么你不在的这一个星期又是谁在看场子呢。” “没事,反正仓库里也没什么可偷的,再说我给了隔壁老王2000元,请他帮我看看——好吧,不说了,要不要进去看看,你的房间?”魏承恭给出邀请。 “那就看看吧。” 门没有上锁,一推就进去了,看来确实只是个临时的住所:一张床,连卧具都很简陋;一张三抽屉书桌,因为一个星期没有人过来,已经有了一层灰,上面各种裸露的接线(网线,喇叭接线等等,宅男这种生物,是不可能脱离网络的);桌子前面有一把很新,很不搭调,同时也很不革命的大皮座椅;墙壁顶端装有空调,算是这间房间里看来最现代化的东西,而墙壁的一角又放着一个很传统的老式脸盆架子,上面放了几个塑料盆子,顶上搭着毛巾。 初一看,这间房间给人的感觉很别扭。好的真好,差得真差,特别是,如果知道这是一间总经理的卧室,估计任何人都要笑掉大牙——就连魏承恭自己,看着都觉得古怪。 不过,陈云并不清楚这个年代的总经理该有什么样的工作生活环境,没有对比,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这是房间钥匙!”魏承恭拉开抽屉,拿出一串钥匙,扔给了陈云,“不介意的话,我们先一起住几天,我看看还缺什么——我知道,你就算发现有什么缺的,估计也不会跟我说。” 说着话,又拿了一大串钥匙出来,这是各个房间的钥匙。其实红军战士们用不着。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同志们,本来就是光明正大到事无不可对人言,他们和她们的自我意识,早已被压制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 洗完澡,一行人在魏承恭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去到了不远处一家大排档。结果发现,人去得有些多,魏承恭一共订了四桌,现在一口气来了六十五个人,至少也需要六桌才行。 老板当然是不介意来的人多,魏承恭也不介意。不过,陈云介意。原因在于……来不及了。 本来么,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你指望能有多大的饭馆子?这样的大排档里能有几个像样的厨师?要他们临时赶两桌出来,等的时间太长了,等做好以后再吃完,这一晚上就别睡了。 说实话,对于现在的同志们来说,睡觉也许比一顿美餐有诱惑力得多。要不是肚子空的感觉很难受,没准儿大家在洗完澡以后就直接在床上躺下了。 “把小魏点的菜单给我看看。”陈云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菜单,随便看了一下, “四凉八热,一桌12个菜?”陈云吃惊道。 “这很多吗?”老板诧异地问道。 陈云一怔,之前一直听魏承恭“吹”这个社会的富足,他虽然羡慕(是羡慕整个社会,不是羡慕魏承恭),未尝没有一丝怀疑——也许这是小魏吹牛呢,也许这只代表着一部分人的生产水平呢…… 直到这简单的一问一答之后,陈云才意识到,也许,这个社会的富足,比小魏说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看看这个小小的大排档,再看看远处灯火的广州市区,很显然,这是一家上不了档次的小饭馆,而这样的小饭馆能够接触到的,估计也都是中低档的小工厂(实际上这样接待能力不超过一百人的饭馆哪里能接触中等级别的企业?^-^)但即使是这样的小饭馆,居然也对一桌12个菜的饮食水平不感到奇怪。 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这已经够吃了。”陈云道。 “这就够吃了吗?”老板继续差异,一直是陈云跟他说话,让他误以为陈云才是老板(虽然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了^-^),于是又展开三寸不烂之舌:“这位老板诶,看您这样大张旗鼓地带员工来嗨皮,一定是做成了大生意吧?您挣了大钱,总要让给您干活儿的大家吃得畅快吧?大家说,是不是啊?”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陈云身后的同志们说的,根据这个排档老板的经验,一般这时候这些苦逼的普通员工一定会起哄,最后老板抹不开面子,不得不掏出钱来。 但是出乎意料,这一次来的“农民工”们一言不发,这让老板诧异的同时,也不由得为这些员工感到纳闷——你们就一句话都不敢说吗? “可是,吃不了怎么办?”陈云也笑了。确实,自己完成了组织历史上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次交易,庆祝一下无可厚非。 “吃不了就打包回去呗,实在吃不了就算了呗,”老板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反正也就一两千块的事儿,老板您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人,肯定不在乎这点儿小钱。” 陈云苦笑一声,想了想,摇摇头:“算了,饭吃八分饱,衣穿两分寒,这些够吃了。” “可是,你们这么多人吃四桌……”老板纳闷,再怎么挤一个桌子也挤不下16个人吧。 “吃自助餐好了,如果到时候不够吃再加菜也来得及。”陈云扬了一下菜单,“好了,老板,既然我们在这里驻扎……哦,是搬了过来,以后就少不了在这里照顾你生意,来日方长,不用急” ———— (计划外停电,今天就只有这么多了。大家将就一下吧) 在美美地吃了一顿“三大肉”之后(红烧肉,回锅肉,白切肉。对于长期不见荤腥的红军战士来说,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如这样油腻腻的菜解馋——也许只有炖肘子还能比一比),喝了十来件啤酒(没有多叫。之所以叫这个东西而不是叫白酒,是魏承恭担心油肉吃得太多,有可能消化不良,所以用这个东西填肚子),战士们终于能安安心心,香香甜甜地睡了一觉。 看着倍儿干净、都不用洗的盘碗,饭店老板有些无语:哪儿来这么一帮饿鬼? “其实也很正常,他们是六十几个人吃四十个人的饭菜,当然吃得很干净了。”服务生这么解释道。 饭店老板摇摇头,现代人上馆子,叫的饭菜一般都吃不完,何况他们还喝了一些酒。而且现代人一般好面子,很难出现舔盘子这种丢面子的事情。 “算了,不管他们了,有钱赚就好。”饭店老板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到了一边。 ———— “这样可不行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魏承恭拉了拉陈云(两人要结账,所以留在了队伍后面)。 “你指什么?”陈云下意识地问道。 魏承恭也没有说话,直接指了指前面的队伍。 一般的单位,员工上完馆子之后,回家的路上肯定是很散漫的,平时的好基友,好蜜友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再看看魏承恭“手下”这些员工……嗯,两路纵队。虽然因为喝了酒走得没有那么整齐,但是的的确确是两路纵队。 陈云能说什么呢?一手捂住脑袋,苦笑着不停摇头。 “你们这种军队的作风,要注意啊,这个样子,我可不敢领你们去游览广州,零距离接触二十一世纪。” “游览什么的,延后吧,想要大家改掉某些军队上的习惯,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陈云无奈道。 ———— 然后到了第二天早上,魏承恭就发现,想要改掉这种军队做派,估计比自己想象的难度还要大得多。 对于一个无管束的宅男来说,不睡到八点钟以后是很难起床的,就算魏承恭因为在那边的生活,已经大大地改正了这个毛病,一般还是要睡到七点的,何况他昨天晚上还喝了酒,还那么晚才睡。 然而今天早上六点半,魏承恭就被吵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看看正在洗脸的陈云,魏承恭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敌人来袭吗?” “哦,没事,你睡你的,我们现在在2017这边。”陈云笑,“我们已经习惯早起了,要不是没有吹起床号,我们醒得还早呢。” 魏承恭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这个时代肯定不会有国军杀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砍了他的脑袋,心中在感叹“还是这个时代好啊!”的同时,又一头倒了下去。 三秒钟后,又像触了电一样弹了起来。 “你们该不会……” 衣服一批,鞋子一套,不顾衣衫不整,就跑到了外面。 果然,早起的同志们已经在场院里整队了。 魏承恭一拍脑袋,只觉得头有些痛(宿醉了,这家伙本来量浅,在那边呆了一个星期后,又有些贪杯^-^):以后自己怕是有得忙了。 ———— 九 这盛世,如你所愿9 (SYL同学担心三大肉会让红军战士们蛋白质中毒,这个应该不会,红军在长征途中饮食其实一直都不错的,去看看“李一氓:征途食事”以及其他一些资料就知道了,红军缺粮只是在进入西康省之后而已,在过草地的时候达到顶峰。所以红军战士现在的健康状况并不很差,至少要远远好于SYL同学说的纳粹德国的战俘,纳粹给战俘吃什么,让他们做什么应该不用多说了吧) “你们这是要去晨练吗?” 拖着拖鞋啪啪啪来到楼下,魏承恭向排长同志询问道。 如果是五天之前,这位排长同志就会一个立正,然后敬礼报告,在红军内部,向来是把魏承恭视为首长的。总算在魏承恭身份大揭露之后,大家进行了几天的适应训练,这才没有把部队那一套搬过来, “对,我们正要开始晨练。”排长答道, “五公里越野?” “没有武装负重,所以我们打算跑十公里越野……”说道这里,排长斟酌了一下,这才又道:“只能算跑步,这里没有野外。” 魏承恭点点头,看看大家光光的脚丫(大家过来的时候都没有穿标志性的草鞋。穿着拖鞋跑步肯定还不如光脚——反正红军对于光脚并不陌生),纳闷道:“你们就这样去跑?” “嗯,”排长同志脆生生地回答。 “……” 叹息了一阵之后,魏承恭举起双手,摆摆手:“今天的训练先取消吧,待会儿我去给你们买合适的鞋——顺便问一下,你们该不会想要一边跑步一边喊‘一二三四’什么的吧?” “当然!” “……” ———— 取消了十公里跑步,清晨的训练,就改成了俯卧撑,高抬腿,仰卧起坐什么的,而且也严禁呼喊口号。 折腾了这么一番,魏承恭也睡不着了,回到楼上,洗脸刷牙,穿好衣服(不要纠结刷牙的问题,红军在根据地时代,就有自制牙刷牙膏,当然跟我们今天所知的佳洁士,冷酸灵等等不一样。那时的牙刷是用猪鬃和木头做的——那个时代的牙刷都是那么做的,至于牙膏怎么个做法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那个时候叫做牙粉),之后……肚子咕咕咕叫起来。 好吧,魏承恭给陈云交代了一下,就跑到“公司”外面去了,片刻后,领着一个蹬三轮车买早餐的人回来,不用说,把人家卖的东西都给包圆了。 早餐是虾饺烧麦,还有粽子(蹬三轮的一般都卖这个,包子馒头之类一般都是摆摊,或者开铺子),六十多个人吃这么一车,只能说勉强够吃。吃过了早餐,天还很早,但是没事做(计划中今天要大血拼,但是现在超市什么的还没有开门),魏承恭带了几个人回自己的住处(他住的并不远)把自己那套“宅男套装”——电脑、音箱,冰箱,P3P(已经很久没有用了)手机,洗衣机,电饭煲,微波炉……等等,搬到了“公司”里。 “可惜没有投影仪,”魏承恭叹息,“有50吋以上的大屏幕电视也行,可惜一个都没有,否则就能给大家放电影了。”(没有那个一个人生活的宅男会买这些东西,对吧^-^) “傅……魏……阿恭(还不习惯新的称呼^-^),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一个战士问道。 “哦,打发无聊的玩意儿,”魏承恭笑笑,“你们很快也会有的,不过只盼你们到时候别沉迷在里面才好。” 回到公司,魏承恭几下子就把电脑连接完毕,然后,叫上陈云还有几个老同志,以及邓大姐,康大姐,蔡大姐等几个人,一起来看,需要置办些什么。(29吋的屏幕,周围坐这么多人已经很挤了) 不过显然,同志们对这个机器的兴趣显然比“给同志们买东西”更有兴趣。 启动电脑,登陆宽带,直接登上淘宝。同志们中间,只有陈云在那边的时候见过电脑操作,而且也知道的不是很详细,眼下当然是看得目瞪口呆。 “小魏,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是这么买东西的吗?” “网络时代的一种贸易方式,在经济活动中占的比重越来越大。像我给……我替你们采购的那些东西,量不大,用这种贸易方式刚刚好。”魏承恭回过头,很满意地看到大睁着两眼看着屏幕地同志们——不得不说,这小子有些恶趣味,“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们这个时代被称为信息时代,我们一天能接触到的信息量,也许要超过你们一年接触到的,我们的工具,就是这些数码机器——好吧,现在不说这个,我们还是看看我们需要买些什么吧。” “运动鞋每人两双,皮鞋每人两双,凉鞋每人两双,回头统计一下同志们的鞋码……” “保安制服,夏装20套(一个六十人的公司有三十个保安肯定不像话,安排十个顶天了);员工制服夏装每人两套,内衣……”魏承恭回头看看几个女同志,略有些尴尬,要知道,贺、陈、廖几位女同志,现在正在泌乳期,“蔡大姐,这个你们自己来决定吧。” “另外,大家还需要一些便装,这种日常衣物越多越乱越好,连这个都统一起来容易让人起疑,大家看看该怎么买。” “每个房间配一台电视,一台空调,一个饮水机……” “生活方面暂时就这样,接下来我们来看看工作上的准备。我们是一家公司,在外人看来得有个公司的样子,一个公司首先需要一个办公室——当然,我们可以拿它来作计算机教室,要装设一个局域网需要微机……服务器……线缆……” ———— 魏承恭的网上血拼到了这里,就不能再单纯地依靠淘宝了,虽然建造计算机教室需要的相关硬件还是可以在某个网站上采购,但是……好吧,内事不决问百度,外事不决问……呃,还是百度。 “小魏,这个叫什么百度的东西,什么都能问吗?”徐老问道。 “嗯,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遇到问题的时候的解决方式,比如……”魏承恭想了想,在搜索栏上输入了“蒋介石什么时候死的”这个问题。 然后不消说,数百个搜索结果。 魏承恭又键入了“红军1935年在做什么” 又是满满的一页。魏承恭随意选了一个网站点开,于是满篇的回忆,学术研究,等等等等。 不等大家细看,魏承恭就关闭了这个网页。接着又键入了一个非常冷僻的问题:“1936年的陕北工业情况。” 这一次得到的结果就不是很好了,基本上都是一些泛泛而论的东西,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结果都没有用,至少还有一些图书介绍网站,里面出现的一些书籍,比如《1936红军东征研究》(董雪娇著)之类,至少指明了该从那个方向着手。 “难怪你能带过去那么多资料,我还以为你在图书馆有朋友,或者是花了大价钱,原来这么简单啊。”陈云赞叹道。 “这个东西好,能依靠大家的智慧来解决某一个人遇到的问题。这样社会上的每一个人就都变得聪明起来了,而当整个社会的人都变得聪明起来的时候……难怪你们能发展得这么好。” ———— 九 这盛世,如你所愿10 “没有前辈您说的那么好,这东西有时候也很坑爹的,而且,只是一般的问题还行,如果问题太冷了,专业了,它也给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答案,而且有的时候,给出的答案根本是南辕北辙……” 说到这里,魏承恭想了想,在界面上键入了那个著名的问题:“豆腐脑是甜的好还是咸的好?” 同志们:“……” “不过总的来说,这东西还是挺有用的,就算提供不了合适的答案,至少能指明进一步查询的方向——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家看看,还缺什么?” “这我们哪儿知道?”徐老失笑,“我们又不知道在你们这边开公司需要些什么。” “好吧,那就按照我所知道的来买了:办公桌一批,椅子一批,文件夹一批,文件柜若干,大型打印机一台,小型打印机……每台电脑配一台吧,光是看电脑频幕很容易近视的。哦,对了,说到这个,我们还需要一台电子报时器,上机四十五分钟必须休息十分钟,上午下午还要做眼保健操……”魏承恭娓娓道来,不过这份购物单听起来不像是在筹办办公室,倒像是在筹办学校。 同志们能说什么?基本只能听他咧咧,偶尔提出一些诸如“笔记本(传统意义上的笔记本)”“钢笔”“墨水”之类的要求——这让这份清单越发地像一个学校采购清单。 时针指到了九点钟之后,绝大部分的打工仔打工妹们都已经消失在路上,进入了各自的工厂里,街面上顿时清静下来不少。估摸着大多数商店都已经开门,魏承恭从座位上站起身,“好了,现在去买东西,有谁愿意一起吗?” “那就我跟你一起好了。”陈云同志笑笑,“是不是还需要有人帮你搬东西?” “不用。这一次我们先去买一部三轮车。” 说着话,小魏就要站起身向外走,不过被徐老拦住了。 “怎么,徐老您也想一起去?” 徐老摇摇头,“倒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想问问,有什么事我们做?” 魏承恭又是一拍脑袋,看看房间,又想想当初在网络上看到的,某些70后80后的回忆,于是道:“这样吧,把战士们叫来看电影。” 说到就做,于是大家七手八脚把电脑搬到了楼下仓库里,把网线拉下去的时候稍微费了点儿事,不过经过一番努力后还是获得了成功(大家给家里拉网线相信都会要求多拉一截,对吧?方便改变家里家具摆设的时候用^-^),于是在仓库里放了一张桌子,把电脑屏幕摆上去,选择好《闪闪的红星》,《赣水苍茫》等片子播放。六十多人搬了小凳子在下面坐着看。 这景象,像极了80年代,电视机刚刚走入人们生活中的时候——什么,你说一台29吋的电视不够60人看?当年还有人靠着放电视赚钱呢,一分钱两分钱的凳子钱,如果是彩电,得要五分,而且那个时代21吋就算是“大屏幕电视”了(地效也只是听过——不过地效小时候去录像放映厅看圣斗士星矢,记得那时候的彩电也只有21吋,想想还真是怀恋啊,地效连看过的片名都记得:《黄金色的青铜圣衣》^-^)。 搞定这一切之后,已经快十点了,接下来要去买东西……呃,还有一点事情。 “徐老,谢老,你们几位都会下棋吧?” 两位老同志互相看了一眼,一起笑起来,“我们的掩护工作,这就开始了。” ———— 先找到隔壁老王,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已经有一点谢顶,开着一个杂货铺。看到魏承恭过来,笑着打招呼:“阿恭,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刚到。” “这几位是……” “都是我的员工。这是云诚总经理,这是徐师傅,谢师傅。” 老王呵呵一笑,“老几位,以后要请你们多照顾我的生意了——这是要添置什么用具吗?” “好说好说,还要请老王你多多照应。” 客气完了,魏承恭这才开口道出来意,“老王,大家暂时没什么事情做,像问你借点东西打发时间。” “好说好说,想要借什么,尽管开口。” “我记得您有一副象棋,再来点扑克——当然,这个我们花钱买——我记得您有报自考,对吧?《毛选》和《邓论》的课程还在吗?” 老王愣了一下,象棋和扑克也就算了,拿《毛选》和《邓论》来打发时间,这个是真有些少见。 特别是,这两位年纪已经不小了。 “徐师傅和谢师傅他们两位也想要考一考自考。”魏承恭赶紧笑,“据说是想跟孙子做个榜样。” “几位还真是有志气,”老王赞叹了一声,然后跑进里间,不多一会儿,就抱着魏承恭说的东西跑出来。 抱着这一大堆东西回公司,把东西往传达室一扔,想了想,魏承恭把手机也给了他:“中午我们就不回来了(都已经十点了),等一下我会叫人送饭过来,你们别到处乱跑。如果有什么事,用这个打我电话——我会马上去买一个新的电话打回来。” ———— 交代完这一切,想想好像没什么事了,魏承恭这才和新鲜出炉的云总经理踏上了采购之路。 首先是去到昨天晚上的大排档,预定下午饭和晚饭(估计一两天内,公司的伙食还无法自行解决)。 紧跟着上手机店,买了一个新的手机。 “我算是领教你说的信息时代了。” 在店里转了一圈儿,选了一个老式的直板机(临时用一用,等回去以后再跟留给徐老的那个交换)。步出店门,想想刚刚看过的琳琅满目的各式中档手机(这种小地方肯定不会有什么高档手机了),陈经理慨然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只是很郁闷,现在私人买手机号还需要实名制,如果是早几年,就可以给同志们一人先买一部,现在只能等企业账户下来了。” 魏承恭一边说着,一边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号。 ———— 九 这盛世,如你所愿11 (抱歉,被保险公司恶心到了,7月25日就提出来的问题,他居然跟我说要从头开始处理) 这个电话拨通得非常痛苦,以至于魏承恭忍不住想要折返回去。不过好歹是拨通了,通报了电话号码(暂时别指望同志们能通过通话记录来记录通话者),报了平安之后,挂掉电话,两人继续采购之旅。 “能给我看看吗?”陈经理问道。 “本来就是给你们的。”魏承恭说着,顺手把手机递了过去,“不过,最好不要在路上玩。” “怎么,怕我分心?” “怕你露陷儿,你看看现在还有几个用按键手机的?”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公交站,魏承恭示意陈云看看等车的人。 玩手机的人肯定满眼都是,不过,用按键手机的人真是一个都看不到(大家应该看得出来,这年头用按键手机的人倒是还有,用按键手机来看影视,听音乐的,估计一个都没有了)。 “这……”陈云愣了一下,纳闷道:“既然销路不好,为什么还要生产呢——这个看起来还很新啊。” “估计是来不及换生产线吧,这东西更新换代太快了,像你手上拿的那个,倒退回去几年还算比较主流,现在拿出来就太不合群了,也就是打电话的时候才用一下。” “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有销路,毕竟这个也能做到很多事。看书,听音乐,上个QQ,看看新闻什么的,都能做得到——好吧,这东西虽然是从手提电话发展起来的,但是现在大家更多的是拿它当游戏机,打电话反而成了很不起眼的功能。” 公交车来了,两人登车,已经过了高峰期,车上没几个人。巴士渐渐驶入了繁华区,陈云透过窗户,看看沿路逐渐多起来的商场店铺,车水马龙的道路,以及最重要的,看起来繁忙的人们,这才对这个时代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的广州,有了较为直观的认识。 碍于车上还有其它人,他没敢乱问,但是已经憋了一肚子问题。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魏承恭笑笑,使了个坏:“你觉得在你们越南,这算是几线城市?” 陈云一怔,失笑,不过这样一来说话倒是方便了,想了想,给出个结果:“大概二线吧。” 他其实还不知道如何把城市分线,无非是随口一说,好让对话能继续而已。 乘客都在玩手机,没人理会这两个坐在车尾的家伙。 “是吗?可是这里只是城乡结合部。好吧,真要是进入市中心,反而没这么热闹了——步行街例外。” 城乡结合部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有很多东西在这里买比在网上买要更方便一些,比如非机动三轮车。(买菜用的,驾驶机动车需要驾照,这对于红军战士来说肯定挺麻烦,还是非机动车好) “光是这个车行里的车,就够我们建一支快速部队的了。”陈云感叹道(车行里还有不少农用机动三轮车)。 “如果你觉得有需要,可以买一批——不过我建议不要这么干,有车牌号的机动车管理很严,分分钟就能被查清情况,还要年检什么的,很容易出问题。” “这样啊……”陈云纳闷。 “说实话,真要买机动运输车不如买农用拖拉机,毕竟对我们来说,那东西更有用一些——我们没有东西可运。而且轮式拖拉机带拖斗也能当运输车用的。” “拖拉机?”陈云眼睛亮了。一直以来,他们给红军战士们灌输的内容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等以后革命成功了,中国会像苏联一样,用拖拉机耕地。由于这种灌输过多,甚至让农民出身的红军战士们把拖拉机和社会主义等同了起来。殊不知真要轮到拖拉机耕地,美帝丝毫不比苏修逊色。 好吧,话题扯远了,虽然一再给同志们这么灌输,但是什么时候中国才能用拖拉机耕地,陈云心中也没有底。 现在好了,也许等到同志们到陕北的时候,就能见识到拖拉机了——有利于红军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同时也让战士们对现代化有一个感性认识。 “听说那东西耕地很快?” 魏承恭愣了一下,失笑:“确实现在就应该计划陕北的农业生产了,保守估计,我们即将有十万人到达陕北(把四方面军也算进去了),要供应这么多人吃东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陕北养不活十万人吗?”陈云有些担心,如果陕北确实养不活十万脱产人员,那么就势必要减少红军的战斗人员。 “不知道,之前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如果能把36年(35年的收成不用指望了)的农业水平提升到我们这边的一半,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应该不难吧,农业生产并不复杂。”陈云略微松了口气。1936的中国缺少产业工人,但是绝不缺少农民。 魏承恭摇摇头:“现代农业高产得吓人,但是也不是说投入人力就有收获。想要玩好现代农业,农民需要掌握的技能不比工人差多少。现代农业三要素:种子,化肥,农药,这些我们能带一些过去——不过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项是带不过去的。陕北那地方缺水,而想要把那么大片地区的水利基础发展起来,可不容易——可以上节水农业,不过那玩意儿我也不了解,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些教学视频,否则就只能带农技书了……” 魏承恭说着说着,已经不再是跟陈云说话,而是在自言自语。开始设想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可能遇到的困难,以及解决办法。 陈云听着魏承恭嘴里念念有词,忽然间有些感动:这孩子一直在很用心地替红军着想,并不是机器地等待着那边的指示。 “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 “你们?”魏承恭愣了一下,一拍脑袋,“一个人干习惯了,还真是没有想到——不过,陈经理,真要想帮我的忙,你们就要尽快学会电脑输入,否则,你们帮不上我忙的。” ———— 九 这盛世,如你所愿12 买了一堆零碎,又联系了几个做装修的(要在那个仓库里建一间办公室——或者说多媒体教室),基本上,时间就到了下午。 这中间,魏承恭会不时把一些电话号码记下来——这才是今天出来的主要用意。 “这种‘办证’应该是违法行为吧?”陈云不解,“政府不管的吗?” “管不过来啊,”魏承恭叹了口气,“上千万人口的城市,鱼龙混杂,哪天不发生点儿事儿?这年头,伴随着改革开放的进行,一度销声匿迹的黄赌毒等犯罪行为有所抬头,虽然还控制在一个让人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大家别喷,至少从我的感受来看,确实是还能接受——如果你不主动去招惹这些东西的话,也不用担心会被这些给缠上,就算不小心沾染上了,也可以向执法机关请求帮助),不过还是要遏制。还有像传销,飞车抢夺,敲诈外来工等等,也不能不注意。相比之下,这些办证的,其实并不能造成多少危害。” “这话怎么说?”陈云追问道。 “办证无非是给没有合法身份的人一个合适的身份,或者一个虚假的身份,或者虚假的学历证明,可是这些要办证的人拿着证件是要做什么呢?要晓得,这种证件过不了机器,也就是说,不能用来上飞机,不能用来上火车,不能去买手机——哦,该说是办手机卡,不能去银行开户,不能去网吧上网,不能报警……基本上,享受不到中国社会所提供的一切公众服务。” “那……”陈云疑惑了,这样听起来,这个什么假证真的是没什么用——但是看魏承恭这家伙一下午就搜集到这么多的办证电话就知道了,干“这一行”的人很不少,换言之需要办证的人很不少。 “这种假证只能骗骗人的眼睛,人们拿这东西也无非就是骗骗各个公司工厂负责招工的人罢了,换句话说,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威胁?” 停顿了一下,魏承恭向陈云笑道:“就像同志们这样。” 陈云想了想,点点头,却又问道:“如果是通缉犯一类的呢?” 魏承恭笑笑:“那肯定是极少数,对不对?而且,就像刚才说的,这种造假的证件过不了安检,不能乘车乘飞机,不能用手机不能上网不能开银行账户——失去了这些条件,能做出什么坏事来?” 说到这里,魏承恭叹息了一声,道:“说到这个,其实还真是挺感慨的。” “感慨什么?” “我在获得穿越能力之前,给人打工,曾在工厂里接触过几个偷渡客,靠着这种伪造证件进厂的——好惨啊。” “偷渡?”陈云愣了一下。他对于偷渡并不陌生——不过那都是中国人偷渡到“国外”,比如香港,像魏承恭说的这种外国人偷渡到中国来,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魏承恭又叹了口气,“越南来的,偷偷摸摸找一些黑心的小工厂或者管理不那么严格的工厂打工,干最苦最累的活儿,拿不多的工资,老板说什么都不敢反抗。我们跟老板有了纠纷,不高兴了一扭头就可以跳槽,甚至把老板告到仲裁所去——我就这么干过。因为不满意老板给的工资太低,没有遵守劳动合同。” 陈云点点头,笑:“你也是个不安分的——后来官司赢了没有?” 他比较关心这个:从目前接触的情况来看,这小子虽说是“不安分”,但是也不是那种黑心肠,一心只认钱的人——也就是说,他对于他老板的要求估计基本合理。 这样就可以通过他的官司输赢来判断这个社会的司法公正了——判断这个政府和政党是不是“站在劳动人民一边”。 这可是件大事。 “不能说输,不过也不算赢,算是赢了一半吧。”魏承恭想了一下,答道:“初审输了,后来我上诉到市中院,市中院给我们调解,结果老板赔给我一万两千元。” “……你要求老板赔偿你多少?” 魏承恭抬起头来,看着天空,“……我记得给老板干了七个多月,要求公司每个月的赔偿大致是两千五左右,这样一算赔偿总金额约为一万七。” “要求一万七,实际赔偿了一万二吗?”陈云点点头:“还算可以——当时你的工资水平怎么样?” “三千冒点儿头吧。”魏承恭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垫底一级了,没办法,高中文凭指望不了有什么好工作。” 陈云点点头:这样说起来这小子等于是给人家干七个月,最后却拿了十一个月的工资。 想到这里,陈云又愣了一下,纳闷道:“你是怎么会想到要求老板补偿你的,而且补偿的数额那么大——几乎等于你的工资翻倍。” 魏承恭失笑:“这个……” 正好这时候路过某个小巷,魏承恭看看墙上贴着一则招工广告,于是带陈云过来看,“看到吗?这上面说基本工资2000,加班费每小时6元,补贴什么的另算。” 陈云看了一下,点点头。 “可是,广州市的最低基本工资只有1300到1500左右——我有一段时间没有注意这个问题了,现在具体是多少,我不知道。” 陈云又点点头。 “重点在这个‘加班费’上,因为加班费是基本工资的1.5倍,所以不同的基本工资也就意味着不一样的加班费,那帮黑心老板,他们说工资构成是基本工资2000+加班费……720(6*4*30)+补贴280,总工资3000;但是实际上,在财务结算的时候,这个工资数额的构成可能就是基本工资1500+加班费1300+补贴200。” 陈云点点头,猜测道:“我有些明白了,你是要求基本工资2000+加班费1300+补贴,工资这才多出来一大截,对吧?” 魏承恭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只是这样,这两种算法之间的差异,还带来另一个差异,这就是加班时间的变化。” 停顿了一下,魏承恭解释道:“为了要把两种算法之间的差异抹平,在基本工资数额一定的情况下,公司就只能在加班时间上做文章,所以公司内部算法的时候,我每天的加班时间只有1小时到1.5小时——但是我找到了我每天加班4小时的证据,加班时间加长,基本工资加多,两边一叠加,我才算出来,我每个月的加班费比正式工资还要高一截。” (以上是地效的真实经历,还在给黑心老板打工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细聊,祝大家多赚钱。今天先到这里) ———— 九 这盛世,如你所愿13 “你当时所从事的工作,一般的工资水平是多少?”陈云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我的意思就是问问行情。” 魏承恭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3000左右吧。” “换句话说,你算是讹了你的老板几个月的工资,你也够坏的。”陈云白了魏承恭一眼。 魏承恭摆摆手,“安啦,即使这样我也是给老板打工的,我给老板创造的价值也小于我所得的工资,他依然剥削了我一部分剩余价值。” “既然两种算法实发的工资最后是一样的,老板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跟你们说明呢?以至于让你钻了这个空子?”陈云疑惑道。 “我估计……是习惯吧,”魏承恭指了指陈云手上的招工广告道,“这家工厂说保底工资2000,你在他旁边贴一张招工广告,说是保底工资1500,你觉得你招得到人吗?” 陈云想了想,点点头,心里微微为那个老板感到好笑——居然被一个员工“敲诈”了,真是耻辱。 不过想想五倍律,魏承恭即使“敲诈”到手这么一笔钱,依然是被剥削的一方,也就没有那么同情那个老板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政府看来还是会维护工人权益,没有完全站在资本家一边说话——还行。 “之前我们说到哪儿了?”魏承恭当然不像陈云这样满脑子阶级斗争,他现在更多的,还是一个身为“大流氓国民”的自豪,“哦,对了,那几个越南仔,干重活拿低工资也就算了,其中有个越南仔,是跟他女朋友一起的,他女朋友很漂亮,而碰巧他的主管是个……坏家伙……” “不用说了,我大致猜到了。”陈云摆摆手,叹息了一声,“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的资本家都不是好东西。” “你好像是有些误会了。”魏承恭愣了一下,急忙解释道“我说的是那个越南仔的上司,顶多算是个领班,拿工资吃饭的,工资比我也高不了多少去……” “哦……”陈云点点头,不说话了,看来判断有误。 “再说,那个越南人也没吃什么亏,他们那些人怕被欺负,很抱团的。后来老板知道了,把他们夫妻两个调到了另一个部门,听说还把那个领班给训了一顿。” “咦,你们老板人不错啊。”陈云愣了一下,纳闷,这跟自己知道的资本家可不一样。 “拉倒吧,我估计他是担心再也找不到这么听话的员工了。”魏承恭不屑一顾,“我觉得,他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打工仔的,训起人来那叫一个狠——否则我也不至于干了七个月就受不了他的脾气了。” 魏承恭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看看这些只能忍气吞声的越南仔,再想想自己能光明正大问老板要赔偿,而且居然还要到了,还是挺感慨的。当我们把自己融入这个国家的时候,我们就能受到国家法律的保护——也是从这一次事件开始,我从一个愤青变成了自干五。” (以上都是地效本人的亲身经历,基本真实。看看那些越南打工仔,地效还是对我们的国家很满意的,起码我不用忍气吞声^-^) “那你现在还干犯法的事——你现在做的,等于是蛇头吧。”陈云打趣道。 “怎么,你觉得我该去告发你们,还有我自己?”魏承恭笑着回答。 “千万别,”陈云想想,也笑了,“让我们这些人梦寐以求的新中国,我还想多看看呢。” ———— 两个人一路说笑着,慢慢完成了这一天的采购,末了,又到ATM取了一万元现金出来(两人是来采购的,所以陈云保管的红军账户也带来了,加上魏承恭本人的账户,可以取一万元——这小子公私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到了公司记得还我——可惜每天只能取五千。”魏承恭把从自己卡里取出来的五千块数出二十张塞到陈云手里,“回去我教你怎么用银行转账——以后你会经常用到。” “其实我们之间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陈云急忙客气,“红……我们的就是你的。” “还是搞清楚的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结束了这事儿之后,因为懒得等公交,魏承恭带着陈云打的回到了公司,然后,他发现同志们正在做一件很让人无语的事——洗“碗”。 没错,虽然叫了快餐,同志们还是在洗那种一次性使用的“碗”。 同志们洗得很小心,毕竟这东西很容易坏;而因为不容易洗干净,还有人回自己房间拿了洗衣粉来洗。 “你们,该不会……”魏承恭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哭笑不得地向警卫排长问道,“中午你们也是这么干的?” “报告……”警卫排长半个立正——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他的立正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下来了——然后才回答道,“对,中午我们也洗了——不过这个碗也太不结实了吧。我们弄坏了好多,这个该赔多少钱啊——我们有钱赔吗?” 魏承恭心说你们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执行得可够坚决的。叹一口气,把同志们洗得干干净净的“碗”都收了起来,叠好,用几支筷子穿起来,随手扔到了一边的垃圾堆里。 “这……”同志们都愣住。 “中午你们洗碗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到?”陈云脸上满是严肃——跟着魏承恭在街上转了一圈儿,他已经知道这个东西是一次性的。 他这么一说,魏承恭也醒悟过来,脸色大变——这要是被人发现了,还得了? “没有,”这个警卫排长似乎很不容易才抵挡住了立正报告的冲动,“送餐的伙计一直都没过来收碗,我们想他可能是想等到晚上一起收。” (解放前餐饮业也是有外卖业务的,当然那时候没有一次性餐具,所以伙计在送完餐之后,隔一段时间还要去收一次餐具) “还好!”魏承恭和陈云两个人一起嘘了一口气。 ———— 九 这盛世,如您所愿14 (感觉这个标题有点问题。本来以为让红军战士们来到现代后,就可以尽情地炫耀,没想到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耽搁了这么久。大家觉得,能不能换一个标题,比如“麻烦的适应期”什么的) 洗完碗,洗完澡,绕着小楼转了几圈儿,算是散步——暂时来说,魏承恭也好,陈云也好,都不敢放大家出去转。 或许有人觉得,这样把大家关起来,他们就永远无法融入现代社会。亲,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比如陈云,今天跟魏承恭在外转了一圈儿,对环境就有了极大的了解。这样的伴随游历(必须有人伴随,否则出了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再来两三天两三回,基本上就能让一个人适应现代社会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而等到陈云适应以后,他也可以带人出去了。这样一带二,二带四……按照带熟一个人需要五天来算,也只需要30天左右,就能让同志们完全融入现代社会。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要委屈大家了。而且在这段时间里,大家也可以通过电视来学习我们这个时代。” 看看时间,差不多已经指向了晚七点,魏承恭把播放的节目换到了中央一套(网络频道),《新闻联播》开始了。 对于看了半天(只看了半天,下午大家组织起来搞文化学习了)电影的同志们来说,这样的节目当然是最容易接受也最容易感兴趣的;不过对于魏承恭来说,就无所谓了。听完内容简介,把新买的手机交给陈云,从徐老那里把自己的智能手机要了回来,魏承恭就自管到一边玩手机去了。 “你对这些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不感兴趣吗?”邓大姐问道。 “从小到大天天都在看,早就皮了。”魏承恭的游戏正玩到紧要关头,头也不抬地答道:“听个简介就可以了。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东西,都有人总结出来了:前面十分钟,领导人很忙,中间十分钟,全国人民很幸福,最后十分钟,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邓大姐失笑,跟旁边的蔡(畅)大姐互相看了看:这个新闻联播里的每一条消息,在她们看来都够得上重大新闻重大胜利——比如“简讯”中间提到的,某条高铁路线胜利通车。 这小子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居然无动于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不过也可以看出来,这一届政府,干得很成功。 半个小时的新闻,让大家看得意犹未尽。魏承恭本来想要给大家播放一些娱乐节目的(就是放电影了,老电影十天半个月放不完的),看到大家窃窃私议的样子,明智地放弃了这个打算。一直等到焦点访谈之后,才把节目转回到某部故事片。 晚上十点,电影结束。 “同志们,该睡觉了。这边没有熄灯号,大家不要玩得太晚。”陈云起身“撵人”了。于是同志们三三两两议论着今天所见的东西转回了宿舍。 “你不睡吗?” 看魏承恭似乎并没有关闭机器的打算,陈云纳闷道。 “事情很多呢,还睡不下,”魏承恭看看陈云,“没事,你到门口看看就知道了,这年头的年轻人,都是夜猫子——搬张凳子过来吧,我教你怎么用银行转账。” 登入建行界面,魏承恭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起来:“不错不错。” “怎么?” “上周交易的那副工笔花鸟的钱到账了,现在帐上面多出来六十几万。”想了想,又打开了几个古玩网看了一下,指着某个元青花笔洗向陈云道,“看到没有,这东西有人出价了,这个星期我们得带着东西跑一趟。” 陈云点点头,作为一个以推翻旧世界为己任的红军战士,他对于这些坛坛罐罐没多少感觉,也不知道是卖得贵了,还是贱了。 无所谓了,能给红军换来宝贵的物资,就很好。 ———— 第二天没什么好说的,魏承恭带着陈云在镇子里继续乱逛,当然也不是说闲得无聊才这么干,事实上这是为了解决同志们的身份证问题。 六十多个人,需要六十多张身份证,出于保密的考量,这样的“大业务”不能一口气交给一个办证的人——需知这是非法交易,真要是这么干了,就等着被敲诈吧。 魏承恭之所以在昨天记录下来那么多办证号码,原因就在于此。 不过,虽然记录下了十几个办证号码,魏承恭也不可能把这些人都叫到公司来办证——设想你是个干这一行的,被叫到某个公司,要求给五个人办证,你会怎么想? 所以,就需要五个地方,确保每个办证者一次只到一个地方,办理一个人的证件——而且,还必须保证这个办证的人,每次见到的人不一样。 我说的有点乱,大家可能有些不理解。这里这么说吧:第一天,魏承恭通过自己的电话,把十几个办证的人都叫到地点A,为贺大姐等十几个人办证;第二天,陈云用自己的电话把这十几个办证的人叫到地点B,又办下来十几个人的证件;第三天,警卫班长打另外一个电话给这些办证的人,在地点C完成交易……这样一来,每一个办证者虽然给五个人办了证件,但是时间不同,地点不同,交易对象不同,需要假证件的人也不同(交易对象和办证对象最好不要是同一个人),怎么样也想不到他们所办的五张证件是属于同一个团体。 这样说,大家听明白了吗? “所以,我们还缺五个房间,以及三个电话号码。”魏承恭皱眉道,“房间还好办。但是这个电话号码……总算我现在还顶着个老板的名头,可以买三个号。不过这也是极限了,再要多买很难不让人起疑。” “那该怎么办呢?”陈云当然给不出主意。 “我也在犯愁呢,”魏承恭叹口气,“也罢,我们先把房子的问题解决再说。” ———— 九 这盛世,如你所愿15 (打脸的来了^-^不过我想,以后不会打你脸了) 说是找房子容易,但其实也不那么简单。政府正在强化流动人口管理,房东对于房客也不得不跟着“警惕”,“挑剔”起来。 显然,用魏承恭一个人的身份证去租五间房,分分钟就会被公安部门盯上。 “太过遵纪守法的居民,对我们也是一个麻烦呢。”在被第一个房东拒绝了租房的要求之后,陈云苦笑道。 “我觉得吧,在日常生活中,没有什么问题是软妹币搞不定的。”魏承恭依旧信心满满。 “如果有呢?”陈云存心抬杠。 “如果有,那就再加上更多的软妹币。”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于是又找了一个房东,好吧,成功……未达成。 “怎么会出到五倍的价钱还没有人同意的?”魏承恭抓抓头,“这些房东这么拥护政府的吗?” “我觉得吧,就是你出的价钱太高了。”陈云分析道:“出这么高的价钱,然后又告诉人家你想要避开政府部门,你觉得人家会怎么想?” “你是说,他们不想惹祸上身?”魏承恭明白了。 “还是我来吧。”陈云信心满满地上阵了。 于是见到了第三个房东。 “我们只是借您的房子放一点东西,不是用来住人,”陈云笑道:“东西可能比较冷僻,但是绝对不违法,所以房东太太你也不用担心。而且,等我们的公司办起来之后,我们就会把东西搬走了,所以我们只租一个月——其实最好是论天计价。” 大约是觉得陈云不像是做违法的事(其实陈云就是在做违法的事——无论是在那边还是在这边^-^),这个房东太太终于松口了,“好吧,不过,你们只租一个月,这样的话……” “我们付两个月的房租,可以了吧?” 于是搞定,皆大欢喜。 “还是你厉害。”魏承恭由衷地感叹道,“不愧是我们这个共和国的缔造者,这种沟通以及处理问题的能力,满槽溢出啊。” 不玩游戏的陈云当然听不懂所谓“满槽溢出”是什么意思,当然,小魏是在夸赞自己,这个还是能听懂的。对此他也有点小自豪——是“机智”而不是“毅力”得到这些现代人的钦佩,多多少少可以算是一个小成就。 ———— 如法炮制,很快就搞定了四间房子——四间就够了,加上魏承恭之前的住处就是五处了。 相比于房子,倒是电话的问题解决起来更容易。 “除了手机,我可以安装座机,两部手机,加一部座机,这就有了三部电话,我再请爸妈让他们每个人办一个新号码,把SIM卡给我送过来,这样就能解决了。” “哦?伯父和伯母是做什么的?” “之前是打工的,不过现在租了个门面。前段时间我跟他们说我要办公司,他们还问我要不要资金支持,说是可以帮我一把。”说到这里,魏承恭想起什么来,失笑道:“我说前辈,你叫他们伯父伯母,可怎么当得起?” “我们一直都把你当小兄弟看的。”陈云拍拍魏承恭肩头,笑道,“你的父母当然是我的伯父伯母。”(仅看年龄,陈云这时候30岁,跟25岁的魏承恭称兄道弟也没什么) 似乎是不想跟魏承恭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陈云顾左右而言他了:“我总算是知道了,这个社会究竟富足到了什么地步。” “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问题?我们可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世界工厂,生产能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你们那边的美帝什么的,简直弱爆了。” “那些都只是新闻和宣传上看到的东西,”陈云笑笑,“缺少直观感受,但是今天进了这几个房东的家,我才是真正看到了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的生活——放到我们那边,全都得划分到资产阶级里。” “他们是本地人,是比较富裕的一批。”出乎陈云意料,魏承恭不再“吹”了,“邓总师的改革开放,让中西部地区的几亿人进入东部地区打工,这么大量的人口跑过来,让这些本来的农民仅仅靠着出租房屋,就富裕起来。” “你的意思是……” “中西部地区的偏远农村还达不到这种生活水平,还有待发展,不过在沿海地区……”魏承恭想了想,笑起来,“确实,这几个人应该算是普通水平。” “崭新漂亮的衣服,光洁明亮的房子,漂亮的家电,人手一部手机,那个房东太太还戴着首饰……真的像是在做梦一样,”陈云叹息,“看到他们就觉得,我们的一切努力,是多么有意义——真想让老毛,老总,恩来,小平他们都来看看。” “会有机会的。”魏承恭叹息一声,抬起头来,“之前有一个微博,博主放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苍老而疲惫的总理,主题是七个字,这盛世,如您所愿。下面配着文字说明,看得我一阵心酸又心疼。” “当时就在想,如果能让你们这些老前辈,能够来看看你们操劳了一辈子的中国,该是多好,没想到这的会有这么一天……我不知道该怎么抒发我这种感受。总觉得,你们是最可敬、最优秀的中华儿女,是你们的努力拼搏,前赴后继的牺牲,才在危难中拯救了我们的祖国,让我们这些后辈儿女,能够只关心粽子应该是甜的还是咸的,而不是担心明天的早餐在哪里;能够只在意我们在奥运会上的赛场上拿了多少块金牌,而不是担心在侵略战争的战场上要挨多少炮弹。” 说着说着,这小子又感动起来,抹了抹眼泪,但是很显然,这种努力是徒劳的,于是索性任由眼泪流淌,笑着,“我们幸福,并感激着你们。” ———— 十 穿越者不清闲 (恐怕又打了几个朋友的脸吧?^-^。但是我昨天才说不打脸,今天却打上了,这个好像也算是打脸,对吧,打我自己的脸。) 有了房子,有了电话(至少已经有了两部电话),接下来,就可以帮大家办身份证了。魏承恭拿起电话就要打…… 别急,这个问题不那么简单。理论上,按顺序把电话打给那十几个办证的,让他们挨个过来就可以了,可是实际上,要考虑的事情还很多——要考虑他们答应过来的时间是否会“撞车”,要注意这些电话号码是否是同一个人的不同电话(如果是,这边当然必须要相应调整),等等。 “我们最好是回去列一张表格,把这些问题都计划好了,才开始这项工作。”陈云道。 “……还是你想得周到。”魏承恭也只能叹服,“记得你不是搞秘密工作的啊。” 对于魏承恭的称赞,陈云却不由得苦笑:“你以为我们愿意?还不是被老蒋逼的。” “……” 今天的外出工作到此为止,这就要回公司去。不过这个时候回去,电脑多半正在使用中。魏承恭想了想,又带着陈云去了一家数码专卖店,买了一台台式(习惯用台式),一个路由器,外加一个投影仪回了公司。 “这东西这么便宜的吗?” 抱着纸箱,陈云问道。几天来,陈云已经切切实实地了解了这种机器的强大功能,在他看来,这么厉害的机器当然很贵,没想到魏承恭说买就买,眼都不眨。 当然,这东西本身也确实不贵,也就五千上下——也就是说,哪怕是普通的打工仔,也能很容易地买到。 魏承恭笑笑:“早说了,这就是世界工厂的生产能力——只要是人民需要的,我们就把它变成白菜价。说得不客气点,现在的兔子,根本就是在以一己之力,供应全世界的日常需要。” 魏承恭话中浓浓的自豪,陈云并不陌生。当初自己在上海做学徒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英法德美、特别是日本的侨民,不也像这个小子一样,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把国家挂在嘴边上么? “大英帝国的舰队,离这里并不远!” “伟大的法兰西有能力保护她的每一个海外公民!” “大日本帝国,将会惩罚你们这些无知的支那人!” …… “不知道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可以夸耀,是什么样的感觉啊……”陈云重重地叹息道。 “你怎么会这么说?你觉得这个中国还不够强大?”魏承恭诧异,“坐二望一的位置虽然确实还不能让人完全满意,但是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这是你的祖国,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如果说是我的祖国,就有一些问题了;而如果说80年前的那个中国是我的祖国,谁都不会有意见,对吧?”陈云解释道:“所以,我的祖国,还在苦难之中,我真的很希望,能像你一样,在那些外国人面前,骄傲地宣称——” 陈云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你想说什么?”魏承恭纳闷。 陈云笑笑,笑得很勉强:“想要模仿你一下,可是我发现,这很难——说起来总是没有底气。” “模仿我?”魏承恭愣了一下,不过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会有那一天的,就算按照原来的历史走,那么你也能在二十年后,在外国人面前骄傲地说,‘我是中国人,我的祖国在一穷二白的时候在朝鲜打败了以世界第一强国、美国为首的十六国联军。’你也能在三十年后骄傲地说,‘我们靠着自己的力量,研究出了核武器’。” ———— 回到公司的时候,时间是中午,同志们正在吃午饭,已经快要吃完了,魏承恭注意到一个问题:某些同志的饭盒子很干净,干净得就像洗过一次一样。 正在诧异之际,他看到某个同志拿着吃完的饭盒子上了楼,片刻后,一边用饭盒喝水,一边跑了下来。 “是我疏忽了。”魏承恭一拍脑袋,“64个人,我就只订了64个盒饭,忘记了军人的饭量都比较大。” 事实上,吃得这么干净的原因不完全是军人的饭量大。进入西康省以后,红军的伙食标准就降了下来,别说吃肉,就连吃饱都很成问题,同志们基本都处于“半饥饿”状态。 这个“半饥饿”之所以要打引号,是因为这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为了在可能的,即将到来的过草地(之所以所是“可能”,是因为还不清楚与四方面军会师之后,要不要过草地,这个取决于四方面军的态度)中有足够的粮食储备,红军从进入西康省的时候就开始控制饮食了。本来食物就不够,红军的数量又三倍于历史上的红军,还要省出一些来,所以红军其实只能吃三四分饱。 总之一句话,红军战士已经很久没有放开吃饱了。 而魏承恭叫的快餐,是按现代人的伙食标准来的,量不多(对于现代都市人来说,够吃了,对于战士们来说,就不够),菜好吃(有鱼有肉,对于这些很久没吃肉的战士来说,跟过节也差不多了)……结果就连女同志和老同志们都能把自己的份吃得很干净,就更不用说男同志们了。 “同志们该跟我说的,”魏承恭很是内疚,“把大家带过来,居然还让大家饿肚子,我会折寿的。” “没事,这已经很好了,恩来他们连这个都吃不上呢。”邓大姐笑着安慰。 魏承恭什么话都不说了,把手里的纸箱朝地上一放,转身就跑向了门外。 “诶,小魏……”邓大姐以为他要去叫加餐,急忙想要叫住他,哪里还来得及?不过很快,魏承恭又跑回来了,手里抱着三箱康师傅。 不用说,是从隔壁老王那里买来的。 ———— 十 穿越者不清闲2 (忽然想起来,之前有书友问接不接受龙套,这里地效答应,大家尽可以把自己想要客串的角色交上来,地效会努力想办法把安插到书里去,作为一个说书的,让大家听书听得高兴,这就是工作^-^) 于是红军战士来到这个时代后,终于吃到了第一顿饱饭(囧)。 接下来做什么呢? 当然是整理办证计划。 几个同志正在制定假证办理表之时,魏承恭的手机响了,之前给同志们订购的鞋子,制服什么的到了。 收货人是魏承恭,当然要他本人签收。 “不能别人代收吗?”魏承恭一边在签收单上签下名字,一边问道。这个当然要问一下,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得自己干,可是眼下自己有公司了,当然要把人力都用起来。 “可以啊,得到签收人的同意就可以。”送快递的司机答道。 “要出示证件吗?” “当然要。”司机回答得理所当然。 “……” 无论如何,还是把东西收下来了,同志们过来帮忙卸货,打发走司机,然后把东西交给警卫排长分配之后,魏承恭又和大家一起制定假证办理表。 电话又响了…… 接完电话,魏承恭一拍脑袋,看向陈云:“这一两天是我们订购货物到达的高峰期,我恐怕只能守在公司里了——跟那些办假证的打交道,只能靠你了。” “没关系,”陈云笑了笑,“说实话,你是老板,没必要事事插手,这点小问题,我能处理好——哦,用这边的话来说,该是‘我能搞定。’” 凭陈云的能力,要搞定这点儿小事当然不成问题。魏承恭唯一担心的,是他的一些不符合现代人的做派,让人起疑(只是起疑,还不至于看出破绽)。 于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陈云。不得不承认,这些老一辈领导人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让人难以置信,装龙像龙,装狗像狗,短短的两三天,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土包子”的感觉。 “好吧,那我就做一下甩手掌柜了。”说着话,魏承恭伸了个懒腰,跑到公司外去找送货的司机去了。 ———— 这一次接收的,是药物。 看到魏承恭把纸箱搬到仓库一角,把手机音乐开起来,然后就开始拆箱,拆包装,把药片一瓶瓶倒入一个个大塑料灌里,正在看电视的同志们都围了过来。 “该怎么做?”邓大姐问道。 魏承恭抬头(他坐在一张矮凳子上)看看同志们,笑了笑:“没事,我自己来好了。” “说的什么话?”邓大姐假装生气,“这些药是给我们红军送过去的吧?既然如此,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忙,而我们这些红军反而在一边休息?”稍微看了一下工作现场,又问道,“就是把这些药都分别装到这些塑料罐里,对吧?” “……嗯。” 邓大姐回头招呼同志们:“大家都听到了吧?听到了就开干吧。注意不要装混了,这可是给我们红军战士用的。” “哦!” 同志们一拥而上,学着魏承恭的样子,拆包装,倒药片。(拿到那边以后,如果是外卖,那就还有一道“碾碎”的程序;如果是红军自用,那就可以直接使用) “小魏同志——”一个同志开口想要问什么。 “怎么忘了,不能叫同志,要叫魏总。”穿着一身崭新的保安制服的警卫排长眼睛一瞪,训斥道——其实他也还没有完全适应这边的称呼。 “魏总——” 换成魏承恭不自在了,不过想想《红色娘子军》里面化妆经过白区的两个红军战士,心中又宁定下来:“就当是在演戏好了。” “怎么?” “这个小包也要放进去吗?”这个同志拿出从药瓶里拿出来的一个小包。 “哦,那个是干燥剂,用来保持药瓶内部干燥的,一起扔进去好了。”魏承恭看了一下,答道。 “魏总——”这次换成邓大姐问话了。 那个红军战士叫老板,魏承恭还能自我安慰,把这当成是演戏;现在换成邓大姐这么叫,魏承恭就只能浑身不自在了。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别的称呼可以换。 “有什么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保持原样运到那边更好吧。这些药瓶的包装方式我都没见过。”(大家应该理解,铝箔包装一类的) “哦,我的传送能力有重量限制,这样可以省下来一些运输吨位,多运一些东西。”魏承恭毫不隐瞒——都到了这边了,没必要隐瞒了。 邓大姐点点头,微笑。心中为这个小同志处处为红军打算的细心而感动。不过另外就有一个同志质疑:“这能省出来多少重量?” 魏承恭一怔,想了一想,失笑:“之前习惯了。现在看来,这个确实是没什么必要。” 当运输量为一吨级的时候,几十公斤乃至上百公斤的运输量就显得很大,当然有必要省出来;当运输量上升到十吨级的时候,这几十公斤的量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药物这个东西,更换包装肯定不利于储存,以数十上百公斤的运输量换取长时间的储存,这个交换看起来并不吃亏。 “这一次既然都干开了,那就干到底吧——等到下一次,就不用干这个有些无聊的活儿了。” ———— 人多干活儿快,不到一个小时,大家就把这批药物搞定了(以往魏承恭一个人干,总要干上半天)。而就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魏承恭又接了两批订货。 第一批是快递,第二批是昨天和陈云去逛街的时候,在商家直接订购的东西。 抱着一个大纸箱返回仓库。魏承恭看到,门卫室那里,桌子上翻开了一本《毛选》,一本笔记,徐老戴着一副眼镜,正在本子上书写着笔记。 仓库里面,同志们正在做活儿(虽然这个活儿基本不产生效益)。 跑到楼上,陈云正在学习用电脑下订单,付帐什么的。 魏承恭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个公司,挺似模似样的,不是吗? ———— 十 穿越者不清闲3 老红军们在2017年的第四天开始了,这一天的事情我们仍然不得不从一早起床开始说起。创业伊始,百废待兴,同时也就意味着千头万绪,各种事情层出不穷,每天都有新鲜的事情可写。 等到后来全国政权稳定下来之后,政府人员们的生活就开始千篇一律起来。 好吧,给大家看看咱们老百姓的总结,没看过的朋友们可以笑一笑,顺便混点儿字数: 八点上班九点到,一杯茶水一张报,翻翻文献到中午,吃完午饭车马炮。上午乡里飞,中午端酒杯,下午早早归,晚上捉乌龟。点儿上是稀客,面儿上是游客,桌上是常客,灯下打扑克,下乡坐吉普,直奔乡政府,小肚吃溜鼓,一推六二五。 当然,我们的红军战士们还不到能被做出这种总结的时候。他们今天起床洗漱以后的第一项工作是:跑步。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没错,齐步跑,而且是带喊口号的齐步跑! “你不是说要尽量不引人注目吗?”陈云一边跑,一边质疑道——他身体不是很好,正好可以跟着强身健体。 “没事,这个公司有我这样年轻的董事长,会要求员工做一些中二的事情并不奇怪——这年头的公司会这么干的很不少,这叫做企业文化。”魏承恭一边跑一边回答,“这种在我看来有些神经质的行为(这家伙之前也就是个高中生,对于这种有些“形式主义”的行为不感冒)效果如何姑且不论,不过起码给了我们很好的掩护,说明我们要干的,真的是一间公司,而且志向远大。” “……” 陈云还能说什么呢?他虽然是那个时代数一数二的人物,但是之前也就是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当过一段时间学徒,除此之外根本没有接触过其它企业,更不用说是现代企业了。 “对了,我正在想一个适合我们公司的口号,用来代替一二三四——你不给出点建议吗?” “听你的就是了。”陈云瘪瘪嘴,“这些东西我们又不懂。” “……” ———— 跑步以后,是吃早餐,之后正式开始一天的工作——当然,所谓的工作,其实还是学习:警卫排的同志们要恶补基础文化,几个老同志要学习经济理论,整理能接触到的党史军史;女同志们则要学习如何做秘书,准备协助魏承恭整理收集到的各种资料——要知道魏承恭还兼任着《红星报·半月刊》的编辑(当然,她们暂时还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所以目前在培训中,她们将成为中央领导机关的秘书,同时也成为1935中国的第一代电脑使用者)。 另外还有一些别的事,比如…… “魏总,我们的食堂既然已经弄起来了,那现在就该去买菜了吧。”邓大姐过来问道。 “啊,哦,”正在上网的魏承恭答应一声,点点头:“对啊,我都忘了,三轮车已经送过来了(头一天送过来的)。”说着话,把机器移交给了陈云——他还没有带谁去过菜市场,跑一趟是必须的。 自己办伙房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当然,因为没有老班长(为什么是老班长,大家懂的,对不对^-^)跟过来,这个工作就只能大家轮流负责了。 叫上警卫排长(地效问一下,有没有人愿意客串这个角色?总是“警卫排长”,“某个战士”这样的写法很麻烦的),三个人蹬上三轮儿——这个工作也不得不交给魏承恭来干。车子是头一天晚上送过来的,魏承恭他们工作忙,忘了安排人去学骑车,结果到现在就不得不亲自上阵,蹬三轮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还是不能贸贸然给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人使用——去往菜市场。 看看拉着自己有些吃力地上坡的魏承恭(跟红军相处这一年多,他的体力大有长进,不过并没有习惯蹬三轮,遇到上坡路当然很费力),邓大姐心有不忍,提议道:“魏总,我还是下来吧。” “不用……”魏承恭咬着牙,奋力蹬了两脚,车子加快了一点,“连大姐你……都拉不动,我还……干什么……革命啊?” 一边伴随前进的警卫排长也道,“首……魏总,要不还是我来吧,这种粗活儿,我们从小就干习惯了。” “没事,”魏承恭咬牙:“我也就是……干这头一天……” 互让想起来一件事,觉得有些奇怪——正好车子已经上了平路,魏承恭轻松下来,于是问道:“奇怪了,邓大姐,你怎么会想起来跟我上菜市场呢?” 邓大姐笑笑:“今天是4月10日。” “4月10日怎么了?”魏承恭有些莫名其妙。 “4月10日,是陈经理生日,”邓大姐很平和地说道:“现在有条件了,我想给他弄一点好吃的。” “今天是陈经理生日?”魏承恭愣了一下,“那我得准备点儿礼物了——大姐你帮我参谋一下。” 邓大姐又笑笑:“其实不必搞得太隆重,我们是革命者,要艰苦朴素,能像现在这样安全地吃点儿好东西,这就已经很好了——不过,难得有条件,我也犯一点错误吧,你要是真想要送他礼物,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点建议。我跟你说哦,你送他这个……” ———— 庆祝生日要准备些什么? 海鲜?鱼翅?生日蛋糕? 都不用。虽然魏承恭强烈建议要准备丰盛一些,而之后三个人也确实买了70多斤肉(按每人每天一斤计——这还是魏承恭要求的,按邓大姐的说法,哪里用的了这么多,有10斤就可以了),但那是给所有的同志们买的,并不是专门给陈云准备的。 给陈云准备的生日餐,仅仅是一些花生罢了。 “陈经理身子弱,之前有一个中医曾经给他把过脉,开了一个偏方,让他每餐饭吃十三粒花生米,算是调养。所以即使在长征中,组织上也尽可能给他准备花生。”说到这里,邓大姐叹了口气,“但是,营养本来就不足的时候,用花生什么的搞食疗,能有多少疗养效果?现在好了,按照这边的条件,可以很容易把这个习惯捡起来。我们让陈经理他好好调养一下。” ———— 十 穿越者不清闲4 “这会不会太多了?” 70多斤肉,整整一箱鸡蛋,一整袋个儿大得不像话的土豆(这东西可以多买一些做储备),还有明显不该在这个时令出现的白萝卜胡萝卜……塞了满满一大车,魏承恭蹬起车子已经有些费劲,需要警卫排长在后面帮忙推车,邓大姐一边搭了把手,一边问道。 “没事,我们有冰柜。”魏承恭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向邓大姐道:“大姐会骑自行车吧?” “嗯,我会。” “那太好了,”魏承恭一捏刹车,跳下车来,“大姐,你来骑车,我来推。” 邓大姐倒也没推辞,接过了龙头,登上了车子:“接下来还要去哪里?” 魏承恭失笑:“这个要看大姐你打算做什么了,做菜的又不是我——不过既然是陈经理生日,我们当然要做丰盛点儿。” “魏总,虽然你们这边社会比较富足,但是你花钱大手大脚的,这个习惯可不大好,”邓大姐老实不客气数落起魏承恭来,“这些牛肉就花了两千多对吧(70多斤牛肉,2017均价35。另外,之所以买这东西不买猪肉,是因为想要做土豆烧牛肉,苏联式共产主义^-^),再怎么说这也太花钱了。” “没事没事,自从跟你们搭上线,我就不差钱儿了。现在你们这些金主过来,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一下,”魏承恭以为邓大姐是担心把自己吃穷了,笑嘻嘻地答道:“再说,而且这也不是我花钱,是你们自己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 “既然是我们自己的钱,那就更不能浪费了。而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们这些人总还是要回到那边去的,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在这边吃顺了嘴,回到那边可怎么得了?” “……可是这么多东西,买都买了,总不能退回去吧?”魏承恭愣了一下,嬉皮笑脸起来——这一招在女同志这里比较好用。 “……今次只好算了,以后有必要制定一个伙食标准出来。”邓大姐微微瞪了魏承恭一眼,“接下来,再去买几棵白菜就好——可惜没看到水萝卜,要不然我倒是能露一手,恩来最喜欢小水萝卜红烧肉了。” “水萝卜红烧肉?”魏承恭纳闷:“水萝卜是什么?” 大姐愣了一下,失笑:“你不知道什么是水萝卜?”回头看看车上满载着的那些个头大得不像话、偏又大小划一的萝卜,又轻轻叹息了一声:“也难怪,那种东西估计你们都不吃了。” “我估计是因为我不认识。”魏承恭道:“我这人不辨五谷,不识稼穑,有些东西吃过也不知道是什么——这听起来是萝卜的一种吧?行!只要有这个名字,在广州这样的城市就一定能买得到!” “……水萝卜可是北平……哦,现在该叫做北京天津一代的特产哦。”大姐笑道。 “特产啊……”魏承恭愣了一下,又一摆手,“没事,我相信广州附近应该也有人种植——就算没有,上网订购,最多一两天就到。” “……”邓大姐愣了一下,忽然苦笑起来:“这种生活方式还真是……不知道我们那边,还需要多久才能建设到这种程度?我们的老百姓也能这样,随便就吃到全国各地的特产。” “大姐您一定能看到那一天,一定会的,”魏承恭心中一动,凑到近前:“偷偷地告诉您,大姐您可是非常长寿哦。到现在也不过才逝世二十多年而已。” 邓大姐:“……” “而那边可是有我们这样的贸易线,发展肯定比这边要快得多。电子商务什么的,早几十年出现一点都不奇怪。” ———— 说话间食材基本都已经买齐了,接着就是要买一些酱油醋,三奈八角,花椒胡椒之类的佐料香料,于是去了土产店。 然后,魏承恭尴尬地发现,没钱了。 两天之前,魏承恭和陈云取了一万元现金,给每个人发了一百零花,这就去了将近七千,买牛肉又花了两千多,再加上这几天来陆陆续续花掉的一些鸡零狗碎,现金已经花光了。 “还得去取钱,真是麻烦。”魏承恭嘟囔了一句,他没有带银行卡出来。 “不麻烦啊,”店东笑笑,拿出手机来,“微信扫码,很快就搞定了。” 魏承恭一怔,挠挠头,“还真是——看来我也有些跟不上时代了。” 宅男的生活跟社会的隔离程度比较高,偶尔会显得跟不上时代;等到这家伙告别宅男生活的时候,又当上了忙碌的时空商人,更没时间去跟时代接轨了。 (算是地效的自况了:几天之前地效刚刚花1400买了一台二手惠普,微信付款——生平第一次,一个月前地效的SIM卡才升级到4G,而且是从2G直接升级到4G……顺便说一下,那台惠普8核I7处理器,8G内存,2G独显,1T硬盘,22吋屏,发票上是今年二月份售出,还在保修期内,大家觉得如何?) 稍微花了点功夫付了款,采购活动到此也告一段落,三个人踏上归程。这一次,换成了警卫排长向露踩车(重车蹬不快,正好练习。另:这个角色由书友“黑超大叔西卡罗”担任,以后会有一定戏份的),大姐和魏承恭一起在后面推车。大姐忽然道:“魏总,刚才那个……” “微信付款,类似银行划账的一种交易方式。之前我知道有这种交易方式,而且已经普及——不过我一直以为,这个扫码结账只能做到定额付账,没有想到,还能做到实时付账,更没有想到,连这种小店面也能这么干了——我还真是有些跟不上时代了。” “就连你这样在这边出生长大的人都在感叹跟不上时代,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得了——”大姐笑了笑。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听魏承恭道:“没事,这些东西肯定很容易就能学得会的,科技产品本来就是为了让人类的生活更加方便才不断进步的。” 大姐摇摇头:“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想说,这样发展下去,纸币……不对,该说是实体货币会在一定时间之后退出历史舞台吧——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不得了?”魏承恭有些不明白——不就是一种小额的银行划账么? “最直接的一个推论:当纸币彻底消亡的时候,你拿什么来贿赂政府底层办事人员呢?” ———— 十 穿越者不清闲5 魏承恭一呆,推车的手甚至因此忘了发力。 作为一个草根,而且是一个对政治不感兴趣的草根,他平素当然不会去想这些问题;此时听到邓大姐提醒,稍微一想,就不由得暗暗点头。 按照微信,支付宝之类电子支付手段的发展速度来看,在未来可以预见的时间内,未必不能完全替代实体货币——不是已经有很多人都在说,出门不必带现金,一部手机走天涯么?这些人的收入也好,支出也好,都已经基本看不到实体货币,而仅仅是银行账户上一个数字的增减。当这种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实体货币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如果纸币确实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或者仅限于在国际贸易中使用,那也就意味着贿赂,这种自从有了人类文明之后,一直屡禁不止的丑恶行为不说完全绝迹,起码会大大收敛,而贿赂的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贿赂行为大致可以分为三级。最常见的是低级贿赂,以无害与人,有利于己为特征,俗称“走后门”。比如孩子转学,家长不熟悉转学流程,于是请老师搓一顿;想要办个烟草专卖许可,不知道国家相关规定,于是给办事员送上两只王八;黑市人口转正,被人卡了脖子,不得不提上一瓶五粮液,两条中华找上门去。 这样的贿赂行为当然不会因为纸币的消失就跟着消失,但是另一方面,这种贿赂对于我们一般人来说,其实也没多少影响——一来普通人一辈子也遇不上几回,二来所费也不算多,三来也是最主要的——这种事情不会对旁人有什么害处。 (地效注:以上三件事地效全部经历过。妹妹转学的事情现在还没完,不过应该快了——学籍转移办得实在让人火大,虽然没有送礼,但是打电话乘公交来回快递也花去不少;烟草专卖许可是帮妈妈办的,不过老妈最后放弃了,不了了之。最后就是黑市人口转正,地效原本是黑人,靠着读书成绩把户籍办到了老妈名下,但后来在户籍转回原籍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导致在长达六年的时间里,地效的户籍两头不落,一直到08年的时候,才搭着人口普查的风迁回原籍——倒是没有额外花销,不过看得出来,当时负责办理的那位是想要敲地效一笔的) 超过这一级的就是中级了,以有利于己有害于人,有碍司法公正为特征。这一类贿赂最常见的表现形式是打官司:跟人打官司有可能会输,于是给法官、证人等等塞上一个大红包,使之罔顾事实公理,法外开恩,将判决结果改得有利于己;还有重罪轻判,小罪大判,或者于判刑之后,给监狱长医生塞包袱,使之“网开一面”,在监狱中给予照顾,减刑,假释,保外就医之类。 最后一级以有利于己有害于国家大众为特征,影响非常之恶劣,后果非常之严重,这类贿赂常见于私营企业主资本家:矿山不够安全标准,化工厂破坏了某村的环境,理应关停,但是因为贿赂官员,得以继续营业;地产公司非法拆迁,强占耕地,因为贿赂主管官员,得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建筑公司投标建设的时候,贿赂主管官员,从而不顾质量修建豆腐渣工程……诸如此类。 我们老百姓最痛恨的贿赂,基本上也就是这一类,盖因为这类事情与人民大众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而这类贿赂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被贿赂的官员一般都是高官,因为高官权力大,给予的方便和保护伞更为有力。 第一类的贿赂触犯法纪的程度较低,远远够不上犯罪的程度,充其量算是灰色区域,而又无害或仅是小害于人民,再加上难于彻查,所以一定程度上可以忽略——当然,能根绝还是更好。 (明明是一个陋习,明明是有害于人民,但是当人们身受其害的时候,却反而会心存感激。08年地效趁着人口普查的机会回乡办理户籍,虽然因为选对了时机没有多花钱,但是地效的外婆居然还一个劲儿埋怨,说没有给办事人送礼,这是不懂得人情世故,应该要好好感谢经手人才对) 实际上,因为这类贿赂很少涉及现金,所以即使实体货币消失,依然会存在。在可预见的未来,估计很难完全绝迹。 重要的是第二类、第三类贿赂。这种贿赂因为所求者大,所以“投资”肯定也不少,而银行转账容易被监管,普通的土特产价值有限,难于“胜任”这样的任务,所以最好还是现金——当然古董文物,珠宝玉器之类奢侈品也能胜任这类任务,但是这些东西毕竟量少,不比钞票,市场几乎可以无限量供应。 徐才厚谷俊山这样的人,家里的现金以吨计,绝对不是偶然的。 而如果实体货币全面退出历史舞台,这些人就算想要贿赂,也会找不到贿赂行为所需的载体了吧。 ———— 回去的路主要是下坡,所以很轻松——也不轻松,重车下坡是很危险的,所以这里不得不请邓大姐下车,换向排长上了,那铁钳子一样的手用力一握,能把握把都拧得变形。 按说这就是个“活儿”,应该很单调,很无趣才对,不过看得出来,向排长非常享受这种“驾驶”的感觉——这也不奇怪,人类对于第一次驾驶某种交通工具:自行车,板车,摩托,吉普,轿车,快艇,滑翔翼,飞机……甚至包括像马,大象,骆驼,驴子这类可以充作交通工具的动物……总是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所以,虽然很笨拙地操控着车子歪过来歪过去,向排长倒是兴奋得跟个孩子一样。 “货币虽然是作为商品交换的媒介而萌生,但在它出现之后,它逐渐担负起了另外一个功能: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一个人的劳动能力和劳动成果。” 魏承恭点头:这个很好理解,挣钱多,说明你的劳动价值高,反之则低。 “而当实体货币完全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货币作为商品交换媒介的作用似乎会逐渐消失,其衡量个人劳动能力的作用会变得突出而客观……”说到这里,邓大姐似乎有些语塞,想了好一会儿,笑了一声,“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我的想法,这个话题有点大,可以专门写一篇文章了,回去以后找几位同志一起研究一下。” 邓大姐虽然没有说清她的想法,但是魏承恭貌似已经有些明白了,试想一下:自己每天正常工作,每月在自己的户头上多出50000“元”,日常生活需要一件新衣服,户头减少15元;吃一餐饭,户头减少20元,看到一个游戏机很好玩,直接去拿,同时户头上减少100元;去巴西一趟,户头上减少200元……只要是正常的消费(是消费而非浪费,比如我们常说“豆浆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这喝的一碗就是消费,而倒掉的一碗就是浪费),无论如何也减不完户头上的数量,全国人民都能这么生活……咦,共产主义实现了呢。 ———— 十 穿越者不清闲6 (有朋友说,驾照和驾校的问题不合理,所以我改了一下,可能还是不很合理,希望大家继续指出来,地效会修改的——没有影响新的更新,今天的新内容,还是在2000以上) 中午吃过一餐颇具苏联特色的社会主义大餐——土豆烧牛肉,并顺便为陈云庆生。吃过饭之后,魏承恭带着几个文化基础比较好的警卫战士,以及贺子珍,王泉媛,谢飞,谢小梅等几位有兴趣的女同志跑去驾校报名。 “考驾照?做什么?”同志们纳闷。 “大家知道,我们那边的同志们长征即将结束。预计在结束之际,将有一二十万的红军进入陕北地区。可是大家要知道,那边的陕北可不是这边的陕北,小麦亩产能有上千斤的,那边的小麦亩产二百斤就算是丰收了。” 给大家讲话的是陈云,他说到这里,大家都笑起来。来到这边以后,通过新闻联播,大家惊讶于这个中国取得的种种成就,但要说最让大家惊讶的,就是新中国的农业成就。大家都是庄稼人出身,都知道要用锄头在地里刨出点儿粮食,要付出多少辛劳,要流下多少汗水,当然也知道,想要丰收,想要增产,究竟有多难——虽然大家种的,更多的是稻子。 相比之下,那些工业成就虽然也非常了不起,但是对于众人来说,因为没有切身的体会,没有对比,感觉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可以想见,在未来几年时间之内,粮食生产都是我们的大问题——不对,该说是粮食生产将一直是我们红军,我们马列党的大问题。就像这边,即使已经实现了农业现代化(在我们看来,2017中国的农业现代化当然还任重道远;但是按照1935的标准来看,2017肯定是不折不扣的现代化、甚至是超现代化农业国家),依然丝毫不敢放松粮食生产。” 这也算是TG特色了,所有的行动都先强调一下行动意义,算是战前动员——不过现在这种动员貌似有了简单化模式化的趋势,只要告诉大家,这边的政府做到了些什么就可以了。 在强调了粮食生产的意义之后,陈云又续道:“现代化的农业生产,按照这边的总结,所需要的是四大要素:高产种子,高效化肥,高效农药,以及配套的水利工程。除了水利工程之外,其他的我们都可以从这边送过去。不过在我们那边,因为未来几年十几年根据地都将面临着巨大的军事压力,我们必须保持尽可能大数量的军队,这就要求我们在农业上投入的人力要尽可能少。所以我们的农业还必须具备这边的中国不怎么在意的农业一大要素:我们必须要能够以一顶十,以一顶百……” 微微一笑,陈云道:“所以,我们需要机械的力量,简而言之,我们需要拖拉机。而你们,将作为我们那边的第一批拖拉机驾驶员,所以,你们要去驾校。你们不单要成为拖拉机驾驶员,还要成为驾驶教官,要教导那边的同志学习驾驶拖拉机,在陕北,在南泥湾开垦出一片片沃土。” 同志们骚动起来,毕竟他们接受的教育就是苏联农民用拖拉机耕地,所以苏联的农民很幸福,很厉害。而苏联的今天——哦,不对,在这边该说是昨天——就是中国的明天。 至于说苏联的今天……苏联有今天吗? 好吧,玩笑!回到正题: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个“明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然后,大家就不可避免地患上了所谓的“梦想实现综合症状”(地效生造的词语,意思应该很清楚吧,参考本山大叔的小品《心病》就知道了) “我怕……学不好……” 不止一个同志这么担心,这么提出个人意见。 “怕什么?不过是学一点东西而已,难道还能比打仗困难吗?”向露队长大声吼道,不愧是干部团中的精锐,气势那叫一个逼人。 “小声一点!”陈云急忙道:“这里的隔音可不好。” 向露:“……” “总之,安排你们去学习驾驶,这是命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其实大家不用担心,学驾驶不难的,你们不用学习那些个交通法规,仅仅只需要注意如何操作机器而已,”魏承恭也过来插嘴。当然,他对于农业生产没什么兴趣——虽然他知道那很重要——所以就换了一个角度来阐述,“有了驾驶拖拉机的基础,只要再加以少量培训,就能驾驶飞机坦克,最差也能驾驶缴获的汽车——所以,如果大家不愿意从事生产任务的话,也大可以把这个当成是战斗任务来执行。” ———— 结果魏承恭领着一帮人跑到一个驾校转了一圈儿,立刻就退出来了。 原本以为满街的驾校广告之下,管理肯定不会很严格,结果刚拿到报考表格,魏承恭就傻眼了,没想到正规的驾校报考起来丝毫不比工业学校,技术学校之类的差劲。 最后,只有魏承恭一个人报了名——据说想要买车,买农用拖拉机之类必须要有驾照才行,所以魏承恭打算考一个。 “走正道不行,还是只能走歪门邪道了,”魏承恭叹息一声,“花钱多还是小事,关键是不知道能不能学到真本事,那些人可是只着眼于帮人过考试。而且,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些人。” “那样啊……”陈云沉吟起来。 向露嘴快:“魏……总,你学会了再教给我们不行么?” “别说傻话了,”陈云一摆手,“魏总他够忙的了。” 就这几天所见,魏承恭的工作其实一点儿都不轻松,电话是一个接一个,经常是在电脑台前坐不到三分钟,一个电话过来,又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这种情况在自己这些人到来以后,估计会有所好转。不过在短时间内,因为大家暂时没有工作能力,且在生活上工作上都还需要他照顾,所以他的工作量不单没有减轻,反而有所加重。 这时候再把这样的工作压在他肩头上,工作量就太大了。退一步说,就算小魏他一口答应下来,实际情况也不允许他去完成——把时间都耗在驾校里,别的事不干了?(魏承恭虽然报了名,但是并不打算过来学驾驶,他没时间。笔试可以自己去过,对于从小到大考了十几年试的魏承恭来说,这个问题不大;路考之类找个人代考就可以了。他的目标,是驾照。有了驾照,购买机车不容易被怀疑——一句话,虽然干的是非法勾当,但是过程必须要尽可能合法) ———— 说是不知道去哪里找黑驾校,转瞬间黑驾校的人就自己找了上来。这个倒也好理解:这一行求大于供是客观事实,所以大量的黑驾校应运而生,但无论他红也罢、黑也罢,总需要学生才能生存下去,学生哪里来?除了满街贴小广告,最主要的其实还是靠拉人。 拉人去哪里拉?当然要去正规学校门口拉,那里人多——有需要的人多。 于是,陈云出面,多花了一些钱,很快就搞定了几个黄牛。 “明白说,我们这些人因为一些事情,不打算考驾照,但我们需要学到驾驶技术。多花钱不要紧,但是一定要教好,不然的话……”遇到最后一个黄牛的时候,陈云一反先前的说辞,拍了拍向露,向那个黄牛龇牙一笑:“你懂的。” 魏承恭是个小年轻,陈云病怏怏的,几个女的也可以忽略不计。但是除了这些人之外,剩下的都是精壮,而且看起来都不大好惹。那个黄牛就有些捉摸不透了。 “你们……” “我们是从那边过来的,你们这边偶尔会有我们的一点新闻——”陈云说着话,看看天上的日头,指了指西方。 联想到时事,以及这些人很独特的气质,黄牛有些懂了:“你们是……” “你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我们在这边是想要合法交换一些物资,所以肯定不会主动惹事,”陈云冷笑道,“但如果有谁敢让我们不痛快,我们肯定能让他更不痛快——怎么样,这单生意敢不敢做?” “……”黄牛沉吟了好一会儿,一拍大腿,“富贵险中求,我干了。” ———— 把十几个人分别送到了好几家驾校里,之后,两个人慢慢地走回公司——其实工作有很多,不该这么慢慢走的,不过两个人的交流也可以视为工作之一,所以么,不用太在意了。 “跟那个家伙这么说,真的好么?”魏承恭担心道。 “魏总啊,我觉得,现在的问题是,你是活在阳光下的人,但是现在却走到了黑夜里,所以难免会不适应,进而处处碰壁,摸不到头脑——你之所以感觉工作处处不好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你需要适应黑夜中的做事方式——当然,这很难,所以这时候你需要一个带路党。” “带路党?你是说——”魏承恭吃惊道。 “对,这个人不止是个黄牛,他是那种游走在黑白交界处的人物,对两边都没有多大影响力,但是两边的事情都了解一点——这种人我在上海见得多了。” 魏承恭不语,不过总觉得心里有点膈应,就像陈云说的,遵纪守法的人,肯定会对这种违法行为本能的抵触。 “就不怕被他们带到沟里去?比如他因为别的事情被请去喝茶,但是挖起萝卜带起泥,把我们招供出来,这种人进局子可是经常的事。” “所以我才要吓唬他一下,”陈云笑道,“这种人胆大又胆小。他们做起事来比普通人少顾忌,所以面对普通人总能占到优势,这让他们胆子变得很大;可是,现在我让他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一群标准的亡命之徒,做起事来比他更少顾忌,他就变得胆小了。只要抓住了这个特点,这种人其实很容易控制。再诱之以重利,便不难为我所用。” 魏承恭不得不承认,这些老前辈一个个都是人精,对于人性的把握,根本不是自己能比的。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尽可能地减少被他带到沟里的可能性。比如,减少他其他方面的‘工作’;给予强大的威慑,确保他即使被请去喝茶,也不敢把我们暴露出来。总之,这一条线,会很有用——可惜尅农或者邓发不在这里,要不然保证能把这家伙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魏承恭一头黑线:“一个小小的混混而已,让李部长出马,那岂不是太抬举他了?” 陈云不语,但心中却不以为然:魏承恭这条交通线对于红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说是至关重要丝毫都不夸张,既然这条交通线如此重要,当然要配备精兵强将来确保不出问题,所以,李尅农等人过来是完全可能的。退一步说,就算他本人不来,那也一定会派得力干将过来。 ———— “这样真的能培养坦克飞机的驾驶员吗?”轮到陈云提问了。对于吃够了国党飞机大炮坦克汽车苦头的红军来说,建立自己的“机械化”部队,那可真说得上是盼望非常。 “不知道——实际上我连这些教驾驶汽车的驾校能不能教出拖拉机驾驶员都不知道,”魏承恭摇摇头,“说起来很丢脸,在这个驾驶被视为必备技能的时代,我到现在居然还没有考到驾照。对于汽车和拖拉机的了解,基本等于零。” 以前作为一个宅男外加穷屌丝,私家车离他还是一个比较遥远而又无用的目标;等到有钱了,又成天忙于工作,没工夫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无所谓了,就像你说的,就算他们学成以后只会驾驶汽车,对于我们红军来说,也是紧缺的人才。” “如果能送他们去蓝翔就好了,那边教的是重型工程机械操作,跟拖拉机更接近——也更有用。”魏承恭又不免惋惜起来,“可惜那种比较正规的学校手续要求会比较严——我认为会是这样。” “我们相信,勤能补拙,熟能生巧。”陈云微笑。 “……这个我信。把冯巩的话改一改,给根儿蜡烛你们就能阳光灿烂,给瓶儿农夫山泉你们就能洪水泛滥。” 陈云失笑,感觉这俏皮话儿很有韵味。跟小魏呆这段时间,总是能时不时地听到这种很有意思的话,也算是工作中的小调剂。 却见魏承恭把双手放到脑后,叹息了一声,“只是可惜,你们红军干什么都能干得漂亮,这块金字招牌算是砸在我手里了。” 陈云一怔:“这话怎么说?” “这些学驾驶的学生学得再好,也不可能在这边考到驾照——无法毕业的学生当然不是好学生。” 考驾照肯定要用到身份证——可恶的身份证。 陈云失笑,“那也不错啊,无法毕业就代表我们一直都是学生,就代表我们一直都需要学习,学习学习再学习嘛。” “……你还真看得开。” “事物总是有其两面性的,这就是辩证法。”陈云笑笑,“老祖宗早就说过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 红军要学习的技能,远远不止于驾驶。举凡工业、哪怕仅仅是最简单的机床操作,也是那边的红军,那边的中国所急需而紧缺的东西。 所以陈云魏承恭他们还计划让另一部分战士去学习机床操作——只不过这个不同于驾驶,遍地都是野鸡学校,实在不行找个有驾照的人来教也行。工业学校或者技校都是很正规的,这也就限制了没有正式身份证的红军战士们。 舍弃学校的途径,那就只有从实践中学习了。找几个五金小作坊,让战士们进入其中,从最基本的搬运工开始干起。但这是找工作,不是找学校,所以——大家懂的。 所以,这个工作不能在今天完成了。 ———— 之后又忙了一些杂事,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有中午没有吃完的土豆烧牛肉,有萝卜白菜汤,还有……一个大蛋糕。 虽然说是不买蛋糕了,不过魏承恭在上午还是趁着邓大姐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去订了一个——而且还是个30磅的大蛋糕。 “魏总,你又乱花钱了。”邓大姐批评道。 “就是,有土豆烧牛肉已经很好了,一个生日不值得这么铺张浪费。”陈云也开始提意见。 “小魏,”在明确了称呼之后,依然能这么称呼魏承恭的,就只有四老,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这方面你确实要注意一下了,主席他们可是连饭都吃不饱,你让我们怎么吃得下去?” 看到火力都集中过来,魏承恭急忙辩白:“这个不是给陈经理买的,60多个人吃30磅蛋糕,每个人还不到半斤呢——我想,我们的有些同志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吃过蛋糕吧,也算是给大家尝个新鲜了。” 这个理由倒还说得过去,同志们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蔡大姐出来和稀泥:“这样吧,我们吃一半,留下一半等以后有人过生日再吃好不好?” “哪里放得了那么久?”魏承恭急了。“这东西可是坏得很快。” “那就明天早上,当早餐吃吧,”蔡大姐笑笑,“不是有冰柜么,放一夜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看到吃个蛋糕都这么勉强,魏承恭心里嘀咕起来:邓大姐让送的礼物,还要不要拿出来? 没想到邓大姐居然过来催了:“魏总,你不是还有个礼物要送给经理么?” “礼物?”陈云纳闷。同志们也纳闷,都不解地看向邓大姐,她应该干不出出格的事情。 魏承恭拍拍脑袋,从身后拿出来一个装帧精美的大礼品盒。 ———— 十 穿越者不清闲7 (今天看到一个当今幸福的十大标准: NO.1 炒股没买中石油 NO.2 彻底不关心中国足球 NO.3 孩子从来不玩魔兽 NO.4 老婆见贵的衣服就走 NO.5 想睡觉的时候邻居家不在装修 NO.6 酒后超速的时候四周没有摄像头 NO.7 不想干活的时候上司正好出国旅游 NO.8 你发的短信小蜜从来不留 NO.9 杨丽娟没对你苦苦追求 NO.10 陈冠希珍藏的照片没你女朋友 地效表示:1,我没钱炒股。2,我只关心下一顿吃什么。5,俺住贫民区,邻居没人装修得起。6,我没车。7,我没上司。8,这年头谁还发短信啊。9,杨丽娟是谁?3,4,10,没有女朋友,没有老婆,没有孩子(ㄒoㄒ)。 这么说,十大幸福地效居然占全了? 下午妹妹打电话过来,哭得很伤心。学校问她要父母亲的转业证明,她跟爸妈打电话说了半天,不得要领,急得直哭。好不容易才安慰住——不过地效就不得不接手这工作了。只是地效也不知道,自由职业者该到哪里办理工作转移证明,唉!) ———— 拆除外包装,里面是一个琴盒,打开琴盒,里面是一把二胡,静静地躺在锦格中。陈云愣了一下,拿起二胡,试着拉了几个音,感觉音色还挺不错。 看向魏承恭:“这个……” “邓大姐的建议,别问我,你问她。”魏承恭急忙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邓大姐胸有成竹,笑了笑:“不觉得,拉这个也是一种很好的掩护吗?” 陈云微微一愣,顿悟。这个确实是很好的掩护手段,看到一个拉二胡的亚裔,相信谁都不会认为他不是中国人——这比让几个老同志去门口下象棋还要强。 邓大姐转回头,看向同志们:“大家有什么擅长的乐器,我觉得也可以照此办理。” “还是算了,”徐老皱眉道,“用来做掩护的话,有一件就够了,多了反而不好,再说也花钱——小魏,你……算了。” 他本来还想问问花了多少钱,不过想想这个小魏同志一直以来都是大大咧咧的,买东西都不怎么问价钱,而这东西又不值什么钱,所以干脆不问了。 这里要说一下,这个“这东西不值什么钱”这个想法。邓大姐之所以给乐平支招送个二胡,也是因为有这个想法。如果让她知道魏承恭买的这把二胡价值价值四千多,可以买好多药,好多衣服,好多电灯之类的东西,她也不敢支这个招了。 这是因为生活环境的不同。二胡这东西在旧中国并不罕见,所以邓大姐,徐老他们见得多了,才会认为这东西“不值钱”;而各种机器,药物之类工业品,旧中国不能生产,他们之前的生活中基本没有接触或者接触得很少,所以就认为很宝贵了——说得不客气点,这把二胡在徐老的心目中的价值,恐怕还不如他之前所用的那个手电台灯(几位老同志都有,在过来2017的时候上交组织了)。 陈云点点头,向魏承恭道:“那就等我以后有钱了,再把钱还你吧。” 魏承恭眼睛一转,笑嘻嘻地答道:“陈经理,等你有钱的时候,你还是把二胡还给我好了——陈副总理用过的二胡,能卖不少钱呢。” “哦……这么说这倒是笔好生意了?” “生意倒肯定是好生意,不过这种生意我们暂时做不起。”魏承恭叹了口气,“要不然,拿主席和总理几幅墨宝,比你什么金石古董都值钱。” ———— 小小的风波过后,庆生会正式开始。 对于这种西式的生日宴会,战士们普遍地当做西洋镜来看了,甚至有些战士有些敌视。嘴里不说,心里估计都在腹诽:怎么能放任小资产阶级情调腐蚀我们的干部战士? 看出来大家的不以为然,魏承恭笑嘻嘻地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第二套说辞:“不要逢帝必反嘛。这个不过是西方人的一种民间习俗,就跟我们正月十五吃元宵,五月端午吃粽子,八月十五吃月饼一样,跟帝国主义没有必然的关系——这么说吧,马克思恩格斯当年,肯定也没有少吃这东西。”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不过,这个生日宴会肯定会开得不伦不类了。对于乐平点蜡烛,吹蜡烛,许愿之类的想法做法,战士们都很是不以为然,所以也就没有什么热情,有热情也没用,帮不上忙,只能看着魏承恭一个人忙活。送礼物之类的更是不用提了——大家都是身无长物,能送什么?至于生日歌,更是只有少数几个同志会唱。 不管怎么说,一路磕磕绊绊的,好歹算是把这个生日宴会完成了——哦,有几位红军战士的肠胃似乎不适应奶油,所以半夜闹起了革命,算是一点小小的意外吧。 ———— 红军战士回来的第五天,各种工作继续。这一天,魏承恭的工作是整理稿件。 “经理,你帮我看看,这篇文章可不可以?” 陈云凑过去看了一下,《抗战时期中日两国装备比较》,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陈云点点头,“应该可以吧,证据罗列很翔实,数据分析也很有说服力……不过应该要注意……” 他本来想要提醒魏承恭注意一下文章里的年代,以及分析之类,不过想想自己看了好几期的《红星报·特别半月刊》都没有出现这些问题,显然魏承恭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于是就不多说了。 “注意什么?”魏承恭纳闷。 “没什么,”陈云摆摆手,“其实你问我,有些问道于盲了,我对于军事不是很了解,看不出问题来。” “这也是我头痛的地方,网络上这些人别看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其实大多是纸上谈兵,以前看个乐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可是当成情报在用,这要是出了问题,我可是百死莫赎。” 说话之际,低下头揉揉有些发胀的眼睛,等说完以后,又抬起头来,把刚刚看到的文章复制黏贴到记事本里,开始仔细审阅,以剔除修改文中可能泄露情报的地方。 看看魏承恭工作的那么认真,陈云非常满意,想了想,又问道:“你为什么不找一些经济建设方面的内容呢?” “经济建设……”魏承恭纳闷,接下来的几年不是仍然要以军事斗争为主吗? “军事工作确实比较重要,但是我们并不缺少军事人才,”陈云理所当然地答道:“而当我们夺得全国政权之后——甚至在我们还没有取得全国政权的时候,我们就会面临巨大的,并且是长期的经济人才缺口。在这边的中国无法援助,而我们又明显疏远苏联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依靠部队的人来管理国家——就像在这个时空所做过的一样。” 魏承恭点点头,有些明白陈云的意思了,不过陈云还是接着解释道:“而部队上的那些人你也是知道的,他们打仗打野了,一说到搞建设就没耐心,我们不得不从头开始培训——其实培训工作我们一直都在做,但是在不用苏联那一套的情况下,我们根本没有系统而又适合的培训教材,与其到时候让他们临时抱佛脚,还不如从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 ———— 十 穿越者不清闲8 (地效看样子是病了,嗜睡,坐在电脑前稍微一停动作,查查资料什么的,居然会睡过去 打了一整天的电话,今天总算是得了个确信,知道了妹妹的这个学籍转移要怎么来办) 魏承恭点点头。想了想,站起身来:“你帮我看一下,有合适的文章就复制赞贴下来——操作都会吧?” 陈云点头:“都会。不过你要做什么去?” “我去拿教材。”魏承恭笑笑,跑出去了。 约莫两个小时后,魏承恭带着几本初高中政经简史跑了回来,“这回可轻松了,24页的杂志登这个,哪怕每期登一课,就得占去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篇幅——我的工作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陈云和几位老同志(他们是过来帮忙的,翻看魏承恭买的过期军事杂志,如果觉得有合用的,就把篇名记下来,等魏承恭回来再处理)连忙凑过来看。到底是给中学生讲述基本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观点,以及基本人类发展史的东西,深入浅出,而且没有多少会暴露时代信息的东西,不用多少修改就可以拿来用。 “这个好……”徐老走马观花一般地翻完这个教材,翻到最末几页讲述现代史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又道:“起码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之前的内容都很好。” “也就是说,徐老您对教材中所说的WG,以及改开另有想法?”魏承恭立刻捕捉到了徐老话里面的意思。 徐老和几个老同志互相看了看,把教材交到陈云手里,向魏承恭道:“小魏啊,你觉得,知错能改这件事重要吗?” “当然重要。如果不知错,又或者虽然知错而不能改,那可是很要命的——比如前辈们的革命,要是一直坚持李立三错误路线,或者知道王明博古李德那一套错了而又不改的话,我现在大约还在四川老家扛着锄头刨大地呢。” 徐老皱皱眉:小魏这话似乎有看不起农民的意思——不过现在不是跟他计较这个的时候。于是又道:“但是小魏你也要知道,所谓正确与错误并不是绝对的……哦,这里我不是在说什么对立面的统一转化,而是指国家大政方针基本上是不可能完全正确,或者说完全错误的。比如说清政府治理国家是很失败,但是难道就要因此完全否定洋务运动吗?又比如这边现在的中央政府,其治理国家该说是比较成功的,但是其执行的政策难道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魏承恭点点头。以他的聪明,当然能听明白徐老话里的意思:前面说的对立面统一转化什么的,“错误”与“对立”是对等关系;而后面说的,两者之间是包含关系。 只是,现在说这个,徐老他是想说什么? “历史上的成功经验,可以不用太过理会;我们既然可以在历史上取得那样的成绩,在力量更强的现在,应该能取得更大的成果;可是对于历史上的错误经验,就完全不去仔细研究分析,一竿子全部打死吗?” “您的意思是,你们在研究分析文革和改开中的正确与错误内容,所以暂不做定论?”现在魏承恭是真正明白了——跟着这些人呆了这么久,他的理论水平也在直线提高。 “文革与改开是不一样的,而且不只是这样而已,”徐老又道:“更重要之处在于,在这边的党史记录中,文革是一次失败的活动,由于有了这样一个大前提总定论,就算其中有一二闪光点,也容易被忽略,甚至是被后来人‘纠正’。” 他说到“纠正”的时候加重了语气。魏承恭听得一愣,若有所思,‘纠正’正确的内容,这个……不过,按照徐老说的来分析,似乎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所以,文革是需要仔细研究,半点都马虎不得,用你们的话来说,那就是不能逢‘文’必反,否则也同样会犯错误。” 先是总结了文革。接下来,徐老又道:“至于改开,则与文革有所不同。文革已经结束,所有有关文革的研究都是站在后来人的角度,是非对错一目了然。但是改开还在进行中,还无法从后来人、从历史的角度来判断其是对是错,所以相比文革,更要加倍谨慎——当然,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改开虽然问题多多,但总的来说还算成功。” “……算了,这些理论的问题傻傻分不清楚,还是你们这些大拿去伤脑筋吧,我现在只需要高兴就可以了——可以偷点儿懒,嘻嘻。” 徐老无奈地苦笑:“总之一句话,我们在力求避免犯错误,因为我们没有多少犯错误的本钱。” ———— 魏承恭说是可以偷懒了,实则不然。在以前,穿越之前这两天正是他最忙的时候,首先要从大量的文章中选出合适的,之后一篇篇审阅修改,排好版面,用打印机打出来,再用复印机一页页地复印,最后装订成册。 用他的话来说,是一个人干一个编辑部的活儿。哦,还要干印刷厂的活儿,甚至,为了把比较轻的新闻纸裁切成合适的大小,他还得自己干切割的活儿。 如今因为有人帮忙,选文,打印,复印,装订等工作都可以交给‘文秘’来干,但是修改和排版,还是必须要他来做才行。而修改和排版工作,是这一串工作中除选文之外,最为繁重的。 以前要干两天的工作,现如今么,还是得加着劲儿干一整天。一帮人一直到晚上七点过将近八点,才干完。 “这种印刷机真好,不知道中央那边什么时候才用得上?”钟月林钟小妹(宋任穷的夫人,不过现在的她还没有结婚,她只有20岁,是中央红军参加长征的女同志中,年龄最小的)学会了操作复印机,玩得不亦乐乎。看看魏承恭:“魏总,将来你会给中央买吗?” 魏承恭正在整理已经印出来的稿件,闻言笑道:“那个啊,不要问我,我可没有权力决定给中央买什么。你要问,得问陈经理。” 陈云也在帮忙,也笑了起来:“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别忘了,这边的中国,就是我们马列党人建立起来的。” 他在大名鼎鼎的商务印书馆做过学徒,对于印刷一道,到是不陌生。只用过油印机的钟月林对于激光复印机感到好用,在他眼中就不够效率了。于是上前向魏承恭问道:“为什么不交给印刷厂来干呢?” 魏承恭叹了口气,“还不是怕出问题。印刷品这个东西,管制还是比较严的。我没有门路,不知道哪个印刷厂敢接这种黑活儿,不敢找上门去——再说,我们的发行量太小,估计也没有哪个印刷厂愿意给我们做。” ———— 十 穿越者不清闲9 “既然昨天已经把半月刊的事情处理好了,那么这个星期我可算是能休息一天了。” 晨跑归来,吃过早饭,魏承恭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走上了电脑台,大马金刀地坐上了那张老板椅。 陈云有些好奇,“在我们来之前你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呢?” “基本是昨天的重复。要完成那份半月刊,要干两天。” 正好女同志吴富莲过来,闻言忍不住问道:“那么明天还有一天呢?” 她是过来拿书的。这段时间陈云这间房间填了很多实体书,就连书架都新买了两个,基本上可以改成图书室了。魏承恭虽然准备了“影院”和不少片子,但是党小组规定,那些娱乐性质的片子只能每三天看一部。 “同志们,我们是来工作的,是来学习的,不是来享福的。对比起那边仍在挨饿受冻的同志们,能吃饱穿暖的我们有什么资格不抓紧时间努力工作呢?”谢老如是给同志们说道。 “还不是各种各样的杂事,不过最主要的是查漏补缺,尽可能保证运送物资不出现错误。我这人有些拉哈,做事儿总是丢三落四的。万一那边急等着药物,我这边却送过去胶鞋,或者是送了罐头,却忘了送开罐器之类的乌龙——” “魏总你多虑了……”吴富莲忍不住开解道。 魏承恭摆摆手,笑道“我知道,那边现在什么都缺,不管我运什么过去——即使不是急需物资——红军大约都能吃得下;至于说缺少配件的情况,在目前运送的物品多为消耗品的情况下也应该不会出现。” “可还是不能不小心啊,而且未来这种工作估计会越来越多——比如现在正在筹划的买拖拉机,拖拉机得烧油吧,那边那个情况,能从哪儿买柴油?陕北那边倒是有个油田,可是这就牵扯到炼油的事情,有一个环节没有考虑到,拖拉机带过去也是趴窝。” “……不能从这边带油过去吗?”吴富莲问道。 “那会消耗宝贵的运输吨位。”陈云走了过来,在一边代为解释道,“真要是连这种大宗消耗品都要从这边运过去,那么这些东西可就成了我们的负担,而不是战斗力了——这是你要的书。” 小吴同志接过书,不过倒是不忙走开,又向魏承恭问道:“那么,魏总,你今天打算做什么呢?” “吴富莲同志!注意保密纪律!”陈云开口了,语气很严肃。 小吴一吐舌头,赶紧溜了。 ———— 魏承恭说是可以休息一天,结果是新的问题层出不穷,比如办公室——就是多媒体教室修建完毕。 “真没想到还能赶在我走之前干完。”魏承恭忍不住感叹,“我原本以为怎么着都还得要几天。” “如果是是别人家的活儿,我真不能这么快就交出来,”包工的大叔笑起来:“不过老板,你的这些人实在是太勤快了点儿,我们搬砖,打砂浆,推车的活儿都是他们在帮忙,说是我们一家三口子接的活儿,结果帮忙的倒有七八个,当然快了——老板你能找到这么勤快的员工,铁定要发财了。” 魏承恭一愣,苦笑,同志们这是在发扬军民鱼水情的老传统啊。这几天他其实也看到同志们会帮包工的大叔他们忙干活儿,不过他一直以为那是短时间的。而且他自己也忙,一来二去就没有太理会。但是现在这个包工的大叔特意提出来,就证明同志们帮忙做的工肯定很不少了。 一面又有些疑惑:“大叔,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以此为由扣你工程款?” “行!”包工大叔好说话,“老板你的人帮我干的活儿,我给你算十个小工,按现在的行情,老板您少给1400。” 魏承恭一怔:“咦,大叔你这么好说话的?” 付完合同款,大叔要走,不过魏承恭拉着他唠上了。 “大叔,您怎么会想起来少收钱呢?” 大叔轻轻叹了一声:“唉……都是出来混的,人家也不容易啊。” 一面说着话,包工大叔一面陪着魏老板验收工程。 魏承恭一愣,这话从何说起?正巧金维映金大姐路过,听了这两位的话,觉得有趣,于是也凑了上来。 包工大叔看看魏承恭,又看看凑上来的金大姐,有些搞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这位大姐不像是秘书,也不像是文员,更不像老板家属,可是老板看她过来却也没有说什么。 估计是这位老板好说话吧,所以员工们也不怕他。想到这里,包工大叔也放得开了。 “老板你既然觉得我干的活儿不值你给的钱,你心里就肯定会有气,这气不能在我们身上出,那就肯定会去找您手下那些人的麻烦,人家出来打工的都不容易,为了帮我的忙挨您的骂,这个实在是让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金大姐忍不住点头:“果然还是劳动人民最朴实了。” 包工大叔听得一怔,忍不住失笑,这是什么年代的语法? “可是这样一来,大叔你不是就吃亏了?”魏承恭看了金大姐一眼,转向包工大叔道。 “我吃什么亏?”大叔坦然一笑,“我本来也确实没有干那么多活儿嘛。我少收点儿的钱,让老板您顺了气儿,不去找您手下人麻烦,三面都好,多好?不是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大叔你够洒脱。”魏承恭笑起来:“冲着你这份儿洒脱,这1400我……” 他本来想说认了的,不过想想这是在花红军的钱,以前的话自己可以作这个主,如今这些钱的正主儿已经来了,自己再要插手就有些不合适了。 “大姐(暂时他只认得邓大姐和贺大姐两个人,其它女同志他叫不上来名字),你带大叔去找陈经理结账吧。” 结果不消说,大叔拿到了全额的工程款——红军当然不能让群众吃亏。 (好吧,地效承认,这一节是逼出来的,这两天本来想要写一、四方面军会师的,不过有关这段时间一四方面军动向的资料实在太少,地效查了两天,还是不敢动笔——动键盘^-^ 包工大叔这个形象稍微有点假,现实中估计很难遇上——不过并不是完全没有,就请大家不要深究了) ———— 十 穿越者不清闲10 既然办公室(多媒体教室)的土建工作已经完成了,那么魏承恭就又有得忙了。硬件器材是早几天就已经运送过来的,布线组网工作……当然不可能由魏承恭来干。如何建局域网,他也不懂,只能从外面请人。 不过他到底是眼下这个“公司”最懂得数码知识的人,所以跟请来的技术员打交道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这个工作大约需要半天的功夫,这半天的时间里,魏承恭一直跟技术员在一起——倒不是要他帮忙,他也帮不上,他真正的工作,是监视这些外来人员。 万一被这些人看出红军战士们的什么破绽,就需要他来打圆场,作掩护。 等到架设好网络,也就意味着电脑课可以开课了,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以后。不用说,不能从外面请老师,所以魏承恭不得不把这个工作也担起来。 于是陈云去门口暂代守卫,其他人过来听课(魏承恭的授课内容肯定是从熟悉键盘这类基础开始,而这些内容陈云已经都很熟了)。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魏承恭本来想从熟悉键盘开始——哦,熟悉键盘这个还需要靠后,对于没有接触过汉语拼音,也没有接触过外文的红军战士们来说,需要从26个字母开始讲起。 结果授课一开始,魏承恭惊奇地发现,男同志对于字母表已经狠熟,而女同志们更是连键盘都比较熟悉了。 “什么时候学的?”魏承恭惊奇地问“值日生”蔡畅大姐。 “魏总你不是一直在说,电脑很重要吗?”蔡大姐很自豪地笑起来,“我们也看出来了,这个东西确实是很重要。所以我们一直都在学,” “一个星期就能学到这样的程度?”魏承恭疑惑,“而且其实还不到一个星期,掐头去尾满打满算才五天而已,而且你们甚至连器材都没有——这个要怪我,忘了给你们买了。” “拿纸板画一个键盘嘛,又用不了多少工夫。”蔡大姐又笑了笑,“然后每天花大约一个小时,同志们互教互学,就差不多了。” 魏承恭感慨地点了两下头:“学生太聪明太勤奋,我这老师很快会失业的啊。本来还以为打字什么的可以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才开始,现在看来,是没得拖延了——可是这方面我本人也是半吊子。” “不会吧,我看魏总你打得很熟练的。”蔡大姐疑惑——同志们也疑惑:那样熟练的指法还是半吊子? 魏承恭苦笑,“我给你说说我的经历吧,当年电脑刚开始普及的时候,我学的认知码打字。等到学会以后,我发现几乎所有的电脑都不用这种输入法了,于是又掉回头,开始学主流的五笔打字。我用一个星期学会了字根,打字速度也提升到了每分钟110个字……” “每分钟一百多个?”蔡大姐吓了一跳,跟用笔写字比起来,这可是快得没边儿了——这也就意味着,文字工作者花同样多的时间可以干更多的活儿。 “……这个不算什么,现在打字员的速度,基本都要求每分钟150个以上……好吧,先不说这个。我用一个星期突击学会了五笔打字,结果正好碰上我读初三,学习任务紧,没时间摸电脑。半年下来,之前学的五笔打字又忘了个精光……”魏承恭说到这里,自己都好笑起来,“所以到现在,我都是用拼音在打字。” 大家忍不住好笑,听起来魏总学这东西也不是那么顺利啊。 “那你就教我们拼音打字啊。”蔡大姐不解道。 魏承恭摇摇头:“拼音打字慢,我们日常用基本够了,但是你们是要成为职业文秘的,这个打字就不适合你们了。还有一条,你们没有学过汉语拼音方案,对你们来说,学习汉语拼音打字的难度恐怕比五笔输入法的难度更大。” 想了想,魏承恭跳了下来:“大家先自学吧,我需要出去买点儿东西。” “又要花钱?”大家都不满了,蔡大姐忍不住责问道。 “该花的必须得花。”魏承恭应了一声:“我要去买的是新华字典,这东西我估计那边很快会成千上万的要。” (吉尼斯世界纪录已经确认过了,《新华字典》是全世界“最受欢迎的字典”和“最畅销的书”^-^) ———— 把同志们扔到教室里玩打字游戏(用来熟悉键盘的那种),魏承恭蹬上三轮儿就跑出去了。100本《新华字典》,100本《小学生基础电脑》,10本《现代汉语词典》,全部扔到车上,然后一路蹬了回来。 这些东西他本来是打算下次回来的时候再买的,不过眼下不得不提前了。至于说只有六七十个人却买了100本……这样有折扣。 “大家,如果已经熟悉了字母表和键盘,那么就根据这个教材自学五笔输入吧,这方面我也是个初哥——哦,初学者,所以也谈不上给大家当老师,咱们互教互学吧。” 对于同志们来说,这还是第一次“玩电子游戏”,玩起来肯定是不亦乐乎;对于魏承恭来说,打字游戏就不免显得枯燥了,特别是魏承恭他还有点儿底子。 因此玩不多会儿,这小子就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等这一觉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五点过,快六点了。 “魏总,魏总。”蔡畅大姐叫醒了魏承恭:“该吃饭了。” “嗯?哦!”魏承恭迷迷糊糊的,四面看了一下,发现同志们端着餐盘,正三三两两地返回到教师,于是明白了是怎么个状况:“哦,对不起,我睡着了——玩这个很犯困。” 蔡大姐笑笑,她端着两个餐盘,把其中一盘推到了魏承恭面前,“魏总的工作,很辛苦啊。” “不辛苦,不辛苦,”魏承恭接过一个餐盘,急忙逊谢,“跟你们比起来,我这算什么辛苦……” 蔡大姐坐到了魏承恭桌子边上,一边吃,一边唠起家常:“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用来称是非对错,人心好歹。魏总你这几天做的这些工作,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能看出来,你不是为了赚钱,你是真正想要帮我们红……的忙。所以,无论你做的工作是多还是少,我们都应该感谢你。” “……” “说是让我们过来帮忙,但其实,我们不单没帮上忙,反而是添了不少的麻烦——” “等你们工作上手了,我就轻松了,而且就算现在,你们也没有添什么麻烦啊。”魏承恭急忙道,“比如这个伙食。大姐你是不知道,在你们来之前我吃得那叫一个惨啊,快餐那个味儿吃得我快吐了,现在有你们,我顿顿都能吃得香。” 蔡大姐笑起来:“做点儿饭,这个算什么?至于你说等我们工作上手,那还要好久吧。而且,到那个时候,公司肯定又有了其它忙不完的千头万绪……” “这些也就算了,我们一定会努力工作,尽可能减轻魏总你的负担——可是有些事,我们却是帮不上忙的。”蔡大姐说到这里,看着魏承恭,“魏总,有关你的终身大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妹妹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明天起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这段时间的更新异常要请大家多多原谅) ———— 十一 会师 (才说嘴就打嘴。 刚买的那台电脑,坏了,要售后,尼玛的三包卡上的售后电话居然打到了索尼,好不容易通过114找到惠普的客服,让我提供机器的序列号……居然找不到。于是只好去国美专卖,结果说我持有的发票是假的,不是他们的。 于是保修是没了,找师傅处理吧。尼玛的想要修改BIOS居然要密码,问题是我上哪儿找密码去? 500G双硬盘五分区,现在副盘是找不到了,主盘只剩了两个分区合计140G的空间,唉…… 看着挺新挺漂亮的显示器居然也是坏的,只能一直调亮,无法调暗,花了100大元才改过来,师傅说这应该是翻新的。 写这么多,是想要告诉大家引以为戒,别贪了小便宜吃了大亏) “终生大事啊……”一直以来做什么都大大咧咧的魏承恭一下子低沉下来了。 “魏总你应该还没有娶妻生子吧,”蔡大姐语音悠悠,就像是大姐姐在跟小弟弟讲故事,“这几天你一直在忙,没有看到你跟女朋友联系(其实是没怎么跟家里人联系^-^),而你现在工作的性质这么特殊,恐怕不太方面谈恋爱吧?” “……” “你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不要客气,一定跟我们说。” 魏承恭有些纳闷……这是要我学习1949的曹小强吗?话说,太早了点儿吧。 “大姐,不用替我操心了。”想了好一会儿,魏承恭哑然失笑,自己是不是跟这些老前辈呆的久了,连观点也在向他们靠拢,“现代人对于这种事,并不是很看重的。” “不看重?”蔡大姐一怔,终生大事都不看重吗? “哦,我的意思是,现代人有各种技术手段来完成婚姻大事,比如征婚广告,比如网恋,比如非诚勿扰,比如交友网站什么的。以我现在的条件,只要有这个意愿,不愁找不到对象。所以我们普遍表现得不是很在意,三十岁以上才成婚的大有人在。而且,”说道这里,魏承恭笑起来——倒是又恢复精神了:“国家还提倡晚婚晚育呢,我这也算是响应国家号召了。” 看魏承恭如此“看得开”,蔡大姐也不好说什么了。这里要说两句,党中央确实是没有帮魏承恭保媒的意思。还在根据地的时候,像魏承恭这样“出色”“有文化”的小伙子,很是“勾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魏承恭当时一概以“已经有对象了”来搪塞——不管是眼光高也罢,还是害怕乱了伦常也罢,反正中央是知道了,魏承恭无意与80年前的人结亲。 这种事情本来也不该,对么? ———— 把这事儿揭过以后,就真的没啥事了——哦,没啥大事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小事还是很不少的。 于是在第二天晚上,魏承恭带着物资,还有陈云等人的工作报告,回到了1935年。 “晚上好——咦,林军团长也在?” 魏承恭也是自来熟了,看到不远处的帐篷里亮着灯,就自管找了上去,而帐篷外的卫兵居然也没有拦他。结果除了看到总理之外,还看到了两道浓眉的林军团长。 林帅板着个脸,点了点头,这就算是答应了。 “您的一军团不是担任全军前卫的吗?” “这里就是一军团啊。”总理笑了笑,回答道。 “一军团?”魏承恭纳闷:红军改换部署了吗?可是没有什么大仗要打,没有必要换部署啊。 稍微想一想,魏承恭就明白过来了。总理之所以会出现在一军团这里,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魏承恭的时空坐标设定在了总理身上,为此总理不得不跑到整个红军的先头部队上来,这样才能够保证魏承恭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即使不用随队前进,却依然处于红军的保护之下。 想到这里,魏承恭有些感动,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谢谢!” “你想多了,”听魏承恭这么客气,总理忍不住笑,“同志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真要是谢起来,还是我们该多谢你啊——其实,我之所以会来一军团,更多的还是考虑到分发物资比较方便:物资送到靠前的部队,就不用怎么移动,等到后面的部队赶上来的时候发给他们就行了。如果是送到靠后的五军团那里,就必须要让人带着东西兼程往前送。” “那我们就还是别客气了——总理,先交接物资吧。” 林帅招呼过来一队战士,把魏承恭带过来的物资全部都收了起来——他之所以半夜守在这里,也是为了这个。翻越夹金山他很是吃了点儿苦头(据说在原来的历史上,他第一次爬山没有爬过去,是第二天才过去的,这是他在长征中第一次掉队),后来发现过来的中央纵队似乎走得很轻松,一问才知道,魏承恭送了好多“登山装备”过来。眼下一军团即将翻越梦笔山,他作为军团之长,当然想要多一些准备。 “这一次带的东西跟上次差不多,总理您看一下怎么分配吧——哦,对了,这里还有陈总理他们的‘作业’。” 说着话,魏承恭递过去一个用牛皮纸封固得整整齐齐的包,“我没有看过,您看,这上面陈总理的签名封装还没有动过。” 总理笑了笑,“我们还信不过你么?” 话是这么说,接过纸包过后,总理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封装,然后郑而重之地收了起来——这东西必须要等中央的同志们全都到了,才能开封。 物资交接完毕,本来该去休息了,魏承恭想想,又凑上前问道:“总理,跟四方面军会师没有,中央对张国焘,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总理又笑了,“你怎么糊涂了?因为你的关系,我们的行程比原来的历史上要快得多——” 魏承恭插嘴道:“两个月,在原来的历史上,你们是在6月12日翻越夹金山,与红四方面军李先念部会师的。” 总理点点头:“可是,四方面军的同志们,行程大致上还跟原来的历史上一样,所以懋功会师是不会有了。眼下四方面军还在理番,汶川一带跟川军21军,45军征战不休呢。” “汶川吗?” 听到这个地名,魏承恭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 十一 会师2 (大家觉得,什么样的对日受降条件可以·被·中·共·接受?刚刚看档案有关日本的部分,真是恨得牙根儿半尺长。我这么平和的人都有心灭绝日本了。 地效想了几条: 一,赔款。我们就不问要利息了,造成多少损失,就老老实实赔出来。赔款责任顺序:1,日本皇室财产;2,日本财阀财产;3,军队高层人员财产;4民间财产。注:民间财产可缓交。 二,赔偿,这个不同于赔款。简单来说就是“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比如,日军某部烧了我们某个村子,那就要责令该部把村子“原样重建”,砍了我们东北的原木拿回日本建房子?那就老老实实把原物送回来,至于因此损坏你们建好的房屋?我不管,谁让你们抢来着? 三,对于战火期间不幸毁坏或下落不明的文物古迹,用日本本国的国宝文物抵偿——我们就吃点儿亏好了。如果你们能找回我们的东西,可以把抵偿物换回。 四,无限期保留民间索赔权力,即使过了一千年,如果有中国人民被日本遗留的炸弹之类伤害,日本政府必须给出赔偿。 五,文部省使用教材,需经教育委员会审核,该委员会不得由日本人担任委员。 六,在日本东京建设抗日人民英雄纪念碑,每年7月7日,9月18日,由天皇领衔(天皇制不太可能立刻废除,可以给他50年时间缓冲,日本必须要取消天皇制),内阁全体成员参拜纪念碑,向英勇牺牲的中国抗日人民英雄谢罪。 七,如果有煽动民族情绪,鼓动对外作战者,以危害和平罪,一律判处死刑。注:日本政府投降后,如有不愿投降的军队,适用该条例,且由日本政府派人员或军队将之缉拿归案。 八,日本不得拥有重工业,不得拥有造船工业,不得拥有军工业,已有的部分限期拆毁。 九,日本不得拥有军队,其国家防务由中国军队代行。不过如果日本被外敌侵略,日本人民也不用担心无处报国——中国驻日占领军接受日本人报名。 以上条款由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日占领军监督执行,驻日占领军拟由原中华国民革命军东北军编成,总司令张学良。副司令吕正操。 另外,地效还打算让现代的中国政府公开时空航班的存在——且看看现在的棒子政府会不会想要回去1938年帮助祖国取得独立) “汶川有什么不对么?” “2008年5月12日,那里会发生一次8级地震,整个摧毁了汶川城。”魏承恭稍稍有些伤感地说道。 总理微微一怔,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道:“这个……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我们总能想出办法来的,最起码,到时候可以把人们都疏散开。” 魏承恭愣了一下,失笑:“只是听到汶川这个地名,自然而然想起这件事罢了,并不是想要提出什么建议——总理,这么说起来,和四方面军会师还要等一些日子?”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大约会在毛儿盖一带和四方面军会师。” “打算怎么处理张国焘呢?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你们打算怎么取得四方面军的指挥领导权呢?” 总理看着魏承恭,不说话了,别有深意地微笑起来。于是魏承恭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有些逾本分了,这是党内机密,不可能跟自己一个党外人士说的。于是讪讪着道:“我还是去睡觉吧,明天再见。” “明天见。” ———— 次日清晨,起床不久,刚刚吃过早饭,魏承恭就发现,部队正浩浩荡荡向山上开进——当然,总理和他带来的一个中央警卫连不在其内。 “他们这么快就要开走了?不用熟悉我带来的东西?”魏承恭跑到总理的房间,纳闷地问道。 根据前次翻山的经验,翻山的部队需要大约一天,至少也是半天的时间来熟悉登山装备。 “早就已经熟悉过了。”总理正在整理手头的文件——其实没多少文件,毕竟现在是在长征中,就连搞到纸张都很麻烦,“全军的登山物资目前都集中在这里,等部队过来再陆续发放。” “原来如此。”魏承恭放下心来,看看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的总理,上前毛遂自荐,“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我马上就忙完了。”总理说着话,把手里的文件整理归档,“怎么,闲得无聊?” “是有些无聊。”魏承恭伸了个懒腰,“第一次看到大雪山,牦牛什么的,倒也有个新鲜劲儿,可是现在,这些东西都看过了,就觉得没多少意思了——要是能碰到个熊猫,倒是能开心一下。” “说到熊猫,”总理笑起来,“我们还真遇到过——” 魏承恭愣了一下,“你们遇到过熊猫?在哪儿?” “——听我说完,我们没有遇到熊猫,”总理摆摆手,“我们遇到的是熊猫猎人,一个名叫罗伯茨的英国人。” “哦,那你们是怎么处理的。”魏承恭来兴趣了。 总理手一摊,“托你的福,我们知道这种动物很珍贵,也很稀有,警告了他一番,然后剿了他的枪,把他送走了,”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不过我想,他大约没把我们的警告当回事。” “……可以理解。”魏承恭叹息了一声:“如今这帮英国人,哪里会用正眼看我们的。” “国家弱啊。”总理也叹息了一声,“你是没看到,当时那个英国人嚣张的样子。以你的性子,你当时如果在场,我估计你能跟他打起来。” “打起来吗?”魏承恭想了想,失笑,“也许吧——无所谓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些英国人现在不可一世,等过几年,要他们好看。” ———— 工作已经做完,可以放松了。总理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拿出来一副扑克,看看魏承恭惊讶的目光,总理笑笑,解释道:“之前在遵义买的,用来打桥牌。难得今天可以休息一下,可惜这里没人会打……怎么样,玩两把?” “桥牌我倒是会,不过现在肯定玩不起来啊,两个人能玩什么?”魏承恭先是纳闷,接着就释然了,共产党员不代表就是永动机、工作狂,他们也是需要休息的。像陈老总,围棋荣誉七段,象棋水平也不低;再比如总理,桥牌的水平很高,卫士曾回忆说他很会算牌;还有那副著名的照片,朱老总和彭老总下象棋,总设计师一边观战。 能够跟总理打牌,这也很可荣耀啊。 而且这也说明,人家没有拿自己当外人。 “捉乌龟怎么样?”说着话,总理把身后的警卫员也拉进了场。 “三个人……还是斗地主吧。”魏承恭忍不住想要恶搞一把。 “咦,这个名字有意思,说来听听。”总理一边切牌,一边说道。 斗地主的规则很简单,稍微解释了一下,两个人就都会了。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单打,上下家配合上的技巧而已。 一边打着牌,一边也在聊着“闲话”。 “总理,我想问一下,能派人潜入东北么?”一边说,一边扔下一队3。 “去东北?有什么事吗?”总理扔下一对5。 “您知道的,我有三个坐标,一个用在您身上了,一个在陈老总身上,剩下一个一直都没用——所以我想能给杨将军,赵将军他们送点东西过去。”等战士扔下一对8之后,魏承恭扔了一对J。 “你说的杨将军和赵将军是……” “杨靖宇将军和赵尚志将军——怎么,您不知道?他们可是马列党员啊……他们如果能熬到建国后,上将衔应该跑不掉。”34567一套。 总理无奈地笑了笑:“全国好几万党员(长征之前全国约有30万党员,大部分在白区。因为执行了左的错误路线,损失了八九成左右,白区工作一度陷于停顿),我总不能人人都认识吧。”总理扔下一套78910J,管上了。 然后就被AKQJ10拍死,“那么,可以么,派人把坐标送过去,让我们能为他们做点事。杨将军他们苦啊,日本人地上有狼狗,天上派飞机,不断以几倍,几十倍的兵力围剿他们。而他们为了不引人注意,都不敢举火。冰天雪地里,没吃没喝的,还要坚持着打鬼子……” 说着话,魏承恭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把手里的牌扔下了,“杨将军就义的时候,日本人非常惊奇,他们无法想象杨将军是怎么样在没吃没喝的条件下坚持下来的,于是他们解剖了杨将军的尸体。结果发现,杨将军的胃里一粒粮食都没有,就只有一些树皮,草根,还有棉絮……还有赵将军,他所处的环境同样艰苦,但是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依然能给予日军重大杀伤,以致于日本人发出了‘小小的满洲国,大大的赵尚志’的感叹……他们,是我们民族的脊梁啊。” “周副主席……”听魏承恭说得动情,那个凑局的卫士看向总理,“就让我送坐……诶,做标枪(坐标)过去吧。” 总理不语,慢慢把牌都收了起来,交给了这个卫士:“你去找同志们玩吧。” “周副主席……”卫士迟疑着接过扑克牌。 总理不再理会卫士,看向魏承恭:“小傅,你这个要求,不是我能够答应的——不过我想,就算拿到政治局去讨论,大约也无法通过。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魏承恭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行吗?” “你也不用气馁,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援东北的同志的——你可以到苏联境内,从那里给同志们提供补给。” “……” 站起身,嘱咐卫士不要跟过来,之后,总理拉着魏承恭漫步在山野之间——不用太担心安全问题。这里在两三个小时之前还有足足上万红军驻扎,未来的几天里更是会有数万红军从这里路过,周围的反动武装早就避得远远的了。 “小傅,知道你对于苏联很是不喜欢,可是你也要看到,这基本上是让你能够援救东北同志的唯一办法了。” 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雪山,以及正在向山上攀爬的那一条蠕动着的黑线,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次翻夹金山,让我这个江南水乡来的人也稍微有些知道了,冰天雪地是个什么样的环境。有了你送来的那些自热片,我们在山上吃到了热食,我们还不觉得什么,带路的那几位同志(先期翻越夹金山的红一军团派回来的那些战士)可是哭了出来。说是头一次翻山的时候,如果有热水可以喝,没准儿就能救活好些同志。” “夹金山应该没有东北那么冷吧,真的很难想象,我们的同志们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而且还能坚持斗争,这就是我们的同志啊。” “坦白说,我非常希望你能够给他们提供后勤保障,让我们的战士能够少受一点苦,少一点牺牲。但是小傅,我们不可能放你到日本人控制区去——这跟仲弘(陈毅)那边不一样。在江南,我们的敌人是国党,靠着你这身皮,万一落到他们手里的时候还能够唬他们一下;可是在东北,日本人应该不吃这一套吧。” ———— 魏承恭不语。 他当然知道总理他们不会轻易放自己去东北冒险:自己准备的一身皮能吓得住这时候普遍有软骨病的国人,但是对时下硬气得不得了的日本人,特别还是日本军人肯定无效。国党杀人总还得要个名目,就算是对于所谓赤化分子,因为想要套取情报,也不会轻易下杀手;可是这年头的日本人杀中国人,需要理由么? 所以想要给抗联的同志们提供支援,只能在苏联境内——但是这并不是个好主意,这取决于苏联的态度。而此时苏联的态度,大家都知道的。他们但凡有半分援助抗联的心,抗联的战士也不至于过得那么苦了。 特别是,魏承恭非常不喜欢苏联。虽然他也承认,这个怪物对中国革命,以及刚建国时候的建设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作为一个民族主义者,看不惯国党对欧美日本卑躬屈膝,同样也看不惯斯大林,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这些人对中国颐指气使。 但是还有什么能比为抗联的战士们提供力所能及的一点帮助更为重要的呢?自己那一点因于民族主义的“委屈”,难道不能放一放么? “那么总理您是同意了?” “你真的要去?”总理愣了一下。 “这是我该做的。”魏承恭长出了一口气,“我觉得吧,既然我有了这个能力,我就应该把这个能力用好,把这个能力的作用发挥到最大。三个传送坐标,陕北一个,江南一个,东北一个,不是分配得刚刚好么——真要是论起来,东北应该是条件最艰苦的地方,最需要我这个能力的地方。” “……这话怎么说?”总理愣了一下。 “陕北有较为稳固的根据地,红军到了陕北,就算是有了后方,有了虽然不多,却还算稳定的供给;江南的条件不如陕北,但是毕竟有之前好些年经营下来的,有了觉悟的革命群众做基础,能够提供一定量的支持,算是有不完全的后方;可是东北呢,日伪对地方的控制力度远远不是国党能比的,群众基础最差,根本无法有效为部队提供补给,其面对的敌人战斗力又远远超过国军,再加上最恶劣的自然环境……” 他说到这里,沉默下来,摇了摇头。总理也沉默下来,这么一比较分析,东北确实是最需要帮助的地方。 “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没有?据你带来的资料,苏联和日本眼下互相忌惮,为了不触怒日本,大约不会允许抗联过境去接受补给。换言之,你在苏联境内只能保证安全,想要把物资供给境内的抗联,或许还需要很大的周折。” “如果他们允许的话,也用不着我的能力了,苏联要什么没有?”魏承恭冷笑了一声,轻轻点着太阳穴,“我记得他们后来倒是接收了一部分抗联战士,但是好像没收了装备——总之结果不是很好。” 总理叹息了一声,良久无语,好一会儿才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打算怎么做?” “我……”魏承恭一时无语,他哪儿干过这个?其所能想到的最靠谱的办法,也无非是利用日军现在没有夜航能力的特点,用有夜航能力的飞机空投补给。 但如果是用飞机的话,又何必跑到苏联境内去用?再说,想要搞到可以夜航的飞机,哪有那么容易?特别是,把那样的飞机送到苏联境内,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这样吧,你筹划一下,觉得能送什么东西给抗联的同志们用,由我们来建立地下交通线——如果一路都不与外界发生接触,想要建立一条秘密交通线,不是不可能的。” ———— 第二天傍晚,中央纵队和三军团才一起赶到。在分配了翻越雪山的物资之后,就去休息了。次日一早,三军团浩浩荡荡向山上开拔,而中央纵队的同志们则留了下来,他们将在这里留一两天,和后续的五、九军团一起过山。 之所以要留下来修整,是想要从魏承恭这里了解2017考察队的情况。 首先要做的,是给同志们分发考察报告——以及女同志们给丈夫的家书。这一点就连总理也不例外,虽然他三天前就已经拿到了邓大姐写的回信,但一直到现在才开始读。 一直等到下午,大家才开始讨论起几十份报告中提及的诸多问题,交换意见。 “小傅啊,你看,几乎所有的同志都在反应你生活作风偏向于资产阶级,简直就像是在腐蚀他们啊。”总理摇着手里的一叠报告,向魏承恭打趣道。 “冤枉啊,”魏承恭急忙叫起撞天屈,“我并没有给同志们安排得特别好——除了开头一两天,伙食都是同志们自己在负责,我都成了蹭饭的。” “所以同志们都只是说你‘简直’就像是在腐蚀他们啊——他们写这些,更多的还是在给我们介绍你们那边生活的富足。董老他们几个更是有言,这辈子能看到中国变成那个样子,死也无憾了。” “真想过去看看啊。”总司令翻翻手里的报告。这份报告是向露排长写的。作为一个军人,向露排长他关注的更多的还是军队方面的问题——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排长,但是在过去的60几个人之中,他已经是级别最高的军事人员了。 限于文化底子太差,他写的好些内容都乱七八糟的,错别字更是不可避免,还有不少的配图,看起来就像是小学生的图画日记。 不过到底是职业军人,其关注的方向远不是魏承恭这样的伪军迷能比的。 “会有机会的……好吧,这话我已经跟很多同志们说过了。”魏承恭嬉皮笑脸地,“郑重声明:如果前辈们再有类似的感叹,我就不再答复了。大家如果真的想去我那边看,那就商量个时候,组个旅游团,我这边随时听命。” “小魏你啊……”总司令笑着,摇摇头。 这边在说笑,那边主席,凯丰,邓发三个人看文却看得很有些沉重。总理心细,把一帮开心的人稍微拉远了一点。然后自己上前去。 “子珍说,如果能把毛毛和双凤接过去,就好了。”看总理过来,主席轻轻叹息了一声。 (注:毛泽东与贺子珍子女情况:长女杨月花(原名毛金花),1929年3月贺子珍在红军第二次打下龙岩时所生,后寄养在老百姓家里。1973年被找到,并确定身份。 第二个孩子毛岸红,小名毛毛。1932年11月出生长征开始后,毛泽东夫妇把孩子交给毛泽覃和贺怡抚养,后毛泽覃牺牲,毛岸红下落不明。 1933年,贺子珍由于生育过密,加上当时生活条件非常艰苦,三子先天不足夭折了。 1935年2月下旬,贺子珍在贵州又生下一个女孩,邓颖超为孩子取名双凤,婴儿被送给当地的老乡,后下落不明。 1936年冬,两人的第五个孩子在陕北保安出世,就是李敏。 1938年10月贺子珍到达苏联莫斯科不久,又生下一个男孩。这个孩子只有一个俄文名字廖瓦,十个月时,患肺炎不幸夭折。) 主席说完后,把信件交到了总理手里,默默摸出自制的卷烟,掏出打火机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顺便一提,这个打火机当然是魏承恭带来的。这是魏承恭目前唯一一次给中央领导带个人物品时,带给主席的唯一一件东西——也不能说是个人物品,现在全军生火用的都是打火机,配备到连一级(连上设有炊事班)。 那一次给领导同志们带的还有:总理的刮胡刀(老式的,免得带电池),朱老总的钢笔(美工笔,这还是这种笔第一次出现在中国大地上),彭老总的放大镜(看地图用,现在老总的兴趣之一,是看魏承恭带来的2009版中国地图册。他对政区划分没兴趣,看的是地形图和各省简介,那个字体大家懂的)……等等。 言归正传。听了主席的话,总理就知道这几位为什么兴致不高了,饶是他机变无双,最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几位同志。 凯丰和邓发的情况与主席类似,陈惠清廖似光两位女同志在家书中也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孩子——革命者们破家为国,但绝对不是铁石心肠,六亲不认。 “说到这个,好像我能做点儿什么。”魏承恭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不愉快,跟着靠到这边来(别人不好上来,他没这个忌讳),恰好听到主席的话,于是上前来毛遂自荐。 “你?”总理和主席一起转回身来,看向魏承恭。 “我差不多该去陈老总那边了,眼下应该还能找到毛毛,只要能找到他,带去我们那边,安全、教育什么的,都没有问题。” 看看凯丰和邓发,又道:“也可以派几个人,秘密去这一路上,把几位的孩子都找到然后送去苏区……最后送到我们那边。” 主席和总理,还有凯丰邓发互相看了看。看得出来,几个人的脸上都非常纠结。好一会儿,凯丰和邓发轻轻叹息了一声,主席把烟凑到嘴上,烟头亮了起来,非常亮,自制的卷烟迅速变短。 总理上前来,拍了拍魏承恭肩膀,轻声道:“小傅,这个不是能力或者条件的问题——红军几万人的队伍,再是怎么没有条件,一人省上一口,也不会短了几个孩子的吃用,对吧?” “……” “我们真正要考虑的,是队伍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所以……除非你能把苏区所有的红孩子都接过去,并保证以后也能这么办,否则我们是可不能同意为了几个孩子动用宝贵的人力的。” “……” 魏承恭说不出话了,2017那边能够接收一个两个孩子,三个五个也没问题,可要说是把红军战士们的孩子都送过去,这个显然是做不到的。 除非自己向那边的政府坦白超时空航线的存在。 “不过,说到陈老总那边……”总理沉思了一下,向魏承恭道:“顾作霖同志的健康状况如何了?” ———— 十一 会师5 说到顾作霖,同志们都留意上了,围拢过来。 这还是总理他们第一次主动向魏承恭问起江南游击队的情况。不为别的,还是为了魏承恭的安全。相比于中央红军,陈老总他们那边肯定更为危险, “顾同志啊……”魏承恭叹了口气,“我上一次看到他是差不多两个月以前了。虽然有了药,但是红军的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他的工作也越来越多,无法好好疗养,所以他的病越来越重——总理,我知道你们马列党人做什么都需要组织批准,你们能批准我带他去我们那边吗?” 他跟顾作霖说不上有多少交情,毕竟他一共也没有去过那边几次;而顾作霖这个人在历史上并没有多少名气,让他敬仰不起来。 只不过,既然是作为“总”字号的领导,跟林总,刘总这些人相同级别,那么就肯定不是一般人。 “……”总理和其它几个领导互相看看,末了还是向魏承恭道:“这个……等我们研究一下再说吧。” “这个还要研究什么?”魏承恭纳闷。 总理无奈地解释道:“这个跟之前孩子的问题性质是一样的,我们必须要考虑影响。考虑到你那边的接受能力——眼下红军的重伤员有好几百,你那边肯定安置不下吧?” ———— 正开着会呢,“哗啦”一声,门被推开,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会场。魏承恭急忙看时,不是别人,正是马列国际派来的洋顾问李德。 李德还是那个火爆脾气,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向着魏承恭大步直冲过来,一边噼里啪啦说着魏承恭听不懂的鸟语。这让魏承恭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不多会儿他的翻译伍修权就小跑着跟了进来。 其实不来也无所谓,博古已经迎了上去——还在中央苏区的时候,翻译工作绝大部分就是由他“代理”的,他似乎也很乐意代理这份工作。 “他……在说什么?” 魏承恭望向博古,问道。 “他在问,你为什么没有带他去你们那边?” “我听他说了好多呢,翻译过来就这么一句?”魏承恭狐疑,“俄语的表现力这么差吗?”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博古手一摊,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小傅,博古同志没有说错,李德同志确实就是在问你这个问题,只不过是总结而言罢了。”伍修权适时地赶上前来解释,“李德同志在问,你上次回去的时候,把修养连的同志们都带走了,为什么不带他走?你是不是不愿意带他过去。如果不是肖月华同志不见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都瞒着他?他还说,还说……” “他还说了些什么,前辈直说不妨(听着怎么这么像武侠对白^-^)。” “他还说,你答应第一时间带他去你们那边的。现在你食言了,你是一个不诚实的人,你应该觉得羞耻……” 这话文气很重,估计是经过修饰加工的。魏承恭也没有计较,抓抓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忘了。” 他本来是想要说“对不起,我忘了”的,不过仔细想一想,觉得自己没什么地方对不起这个大鼻子老外,于是就把“对不起”一口吞了。 这个忘了并不是说临时忘了带李德回去,而是指他彻底忘了李德这人。因为知道这个“未来中国人”对自己没有好印象,李德在魏承恭过来的时候,一般都躲着他。而中央为了两边的团结,也有意把两边安排分开,所以在踏上长征之后——不对,该说是从第一次碰面之后一直到现在,两人这还是头一次见面。 (以下的对话由翻译帮助进行,为了行文简洁,我就写成直接对话了,就请大家不要挑刺了) 李德愣了一下,又开始发号施令:“好吧,这一次我原谅你,但是这一次你回去你们那边的时候,必须要带上我。” 魏承恭皱眉,当初说带李德去80年后,只是一时气话,后来因为再没有见过李德,也就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眼下听李德提起,魏承恭才觉出不妥。 自己的那个公司里去很多中国人,问题并不大,这时代的马列党人有严格的组织纪律,魏承恭绝对相信,只要在这边给出了命令,他们在那边就绝对不会透露消息。可是对这个德国佬,组织纪律就不一定管用了——既然他一再说不应该由他一个德国人来承担中国革命军事指挥错误的责任,那他肯定也不认为,中国马列党的组织纪律能管到他一个德国马列党人头上。 他是马列国际派来的,凌驾于组织纪律之上。 (实际上从组织结构上来讲,也确实是这样,就好像现在的越南马列党员肯定不会接受中国马列党的命令一样——否则越南也不至于跟中国闹别扭这么多年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组织程序就是个操蛋的玩意儿——理论上苏俄马列党也是马列国际的一个支部,但是你让季米特洛夫指挥斯大叔试试? 而李德的情况还要更特殊一些,其在中国马列党中间生活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说,甚至还担任过红军的最高领导,从这一点上来说,已经可以认为他是中国马列党的一员,所以他应该遵守党的决议) ———— 想到这个家伙有可能“凌驾于组织纪律之上”,魏承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向大家高声道:“有没有同志的信上面提到有关李德同志的问题啊?” 同志们互相看了看,提到这个问题的当然有:修养连的同志们过去,就是要收集有关红军的历史资料。考虑到现在红军的处境,他们第一时间搜集的,肯定都是有关长征的资料,而只要提到长征,就不能不提到长征的原因——就不能不提到李德。 ———— 十一 会师6 (这个书越来越难写。这些天地效每天都在看各种影视作品,问题是看这种影视作品很容易打断地效的写作节奏——比如现在正在看的《1937海空大血战》,看到那个日本驻华武官向陈绍宽将军耀武扬威的画面,就觉得气往上冲。 昨天忽然想起来看看痿鼋长那个《剿匪手本》是什么玩意儿,以求把这个人写得更真实一点;于是上网去查,结果查不到,好不容易在一个网站看到一些蒋公语录,还没看仔细呢,360浏览器就把网站给封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还可以换用IE浏览器,结果……唉。 总之,各种情况越来越多,越来越麻烦,地效现在是真的很佩服六指君,天使奥斯卡这样能把历史文写好的大大,太厉害了) 李德看魏承恭忽然不理自己了,转而向同志们高声呼叫什么,有点不明所以,于是向伍修权问道:“他在说什么?” 却见伍修权看着自己,嗫喏着似乎不敢说什么,而中国同志们有的脸色怪怪的,有的则是一脸疑惑。李德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倒是没有大喊大叫了。 片刻后,总理才向同志们道:“我们……是不是开一个临时党会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同意!”第一个举手的居然是党外人士魏承恭。这个会摆明了是冲着李德去的,这对于魏承恭来说,绝对属于“喜闻乐见”的事。 这里要说明一句。魏承恭之所以会发言,当然是因为他讨厌李德,非常非常讨厌;但要说这会场中最讨厌李德的人,却还轮不到他。他不过是看了电影电视之后,对这个人印象不好;然而会场中这些人,可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只不过,大家都不是魏承恭这样的小年轻,遇到大事都能沉得住气。 魏承恭的“同意”把大家都逗乐了,就连主席都忍不住笑起来:“这是我们党内会议,小傅你同意什么?还是说,你想要入党?没问题,我可以给你当介绍人。” 魏承恭一愣,急忙推却:“别!说实话,我就是一胆小鬼,可没有前辈你们那样的勇气,” 主席也没有继续劝说——他说这个本来也只是在开玩笑——转而向魏承恭道:“那么,就必须要请你离开一下了。” “我觉得吧,这个会议虽然是你们的内部会议,但是不应该拒绝我参加。”魏承恭还是坚持,“我是唯一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也许可以提供某些证据——这种事不是有过一次了么?在中央苏区的时候。” 他说的是扳倒三人团的那一次,那一次毫无疑问是党内会议,而魏承恭也确实算是“参加了”。 “这不一样,”总理也走了过来,无奈地解释道,“那一次党会,只是请你提供了证据,具体的讨论和决议阶段,你不也没有参加么?而且那一次你提供的是证据,可信度很高;这一次你能提供的,则只是证言,这个可信度要打一个折扣。” 总理现在是党内最高负责人,(原来的历史中也是如此,遵义会议只是终结了老三人团的错误领导,让主席进入最高决策层;但是党内军内的最高负责人,依然是总理——所以在打鼓新场战役的时候,主席为了改变红军的作战方向,不得不半夜提着马灯去说服总理。 一直要到1936年12月7日,统一的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在保安县组成,主席当选为主席(-_-|||),这才在组织上确定了主席的党内最高领导权地位。 当然,这个时空的同志们知道了历史发展的结果,不等遵义会议就终结了三人团——但也正因为“知道的太多了”,所以大家对于让主席出任最高领导心怀疑虑,所以总理目前依然是最高领导)既然他这么说,那就没得商量了。魏承恭嘴微微撅起,不高兴了,不过也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如果没规矩,如果不是大家都守规矩,马列党早就玩完了。 看魏承恭有些不高兴,主席凑到魏承恭耳边,小声笑道:“放心,我会把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说实话,要斗一斗这位钦差大臣,我心里也有几分痛快呢。” 他说的虽然小声,但是屋子里的人看他们在说话,也都尖着耳朵呢,自然也都听到了。听到主席说斗洋大人痛快,一个个都露出几分心照不宣的好笑表情。只有博古脸上微微有些发白,如果真要“批斗”李德的来历,就势必要牵扯出他来。李德本人倒是不会有什么事,他就有些麻烦了。 李德是军事顾问,而理论上,任何顾问都不需要对任何事件负责。提意见是“顾问”的本职工作,至于提出的意见是否可行,是否执行,执行结果如何,这个取决于具有“决策权”的人,与顾问无关。决策者如果觉得顾问的观点不对,完全可以否掉该意见——理论上是这样。 不过李德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本来只有建议权,结果大家却认为他有决策权,把个顾问当成了总司令太上皇,这才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归根结底,责任还是在于中央,在于当时中央的领导同志缺乏独立意识,没有意识到中国革命不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 这一点在原来时空的遵义会议,这个时空的4.10会议上,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所以李德顾问依然是顾问(同样是理论上,中国马列党没有处罚“马列国际派来的军事顾问”的权力,其如果认为李德不称职,按组织程序,应该向马列国际申诉,要求撤人或者换人。而即使马列国际一时之间联系不上,其也可以对这个顾问的所有意见都置之不理),在红军中依然享受顾问的待遇——这可不是闹虚的,要知道,现在的魏承恭也只是个顾问罢了:红军保密设备高级技术顾问。 但是现在,如果追究起李德这个“军事顾问”职务的由来,李德本人可以推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顾问,但是博古就脱不了干系了。 ———— 十一 会师7 (龙空有个书友说小黑的用语太现代了,地效花了好大功夫才改过来,大约还是没改好,打架将就看吧。 昨天头痛发作,上午睡了半天,没有好,下午又睡了半天,还是痛,于是整天都没怎么开电脑) 不管怎么说,魏承恭被请出了会场,闲着没事就到部队各处去闲逛,看战士们训练。 早期的中央红军,因为有在南昌,广州等地起义的朱,陈,叶,贺等正规北伐军部队,其军事素养并不比国党差;不过在经过五次围剿,以及长征之后的现在,这些有极好战斗技能的士兵已经大量消耗(在扩大红军的时候,这些优秀的士兵军官肯定要提拔为中低级军官,而红军的战斗方式,决定了中低级军官是最容易牺牲的位置。一声“同志们,跟我冲!”,干部党员领头冲锋——同时也吸引了敌方的火力)。而在根据地扩红补充进来的士兵,也许在战斗意志上不输给正规军出身的战士,但是在战斗技能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正规军比较的。 所以红军虽然拥有远超国军的战斗意志,在实战中,如果不是伏击,却很难占到什么便宜。比如历史上的广昌战役,这是典型的阵地攻防(总体上是国军攻,红军防;但是在局部,红军也有过进攻夺回阵地的尝试),最能考验部队的战斗技能。结果在交换比上来说,红军杀伤敌人不到三千,自身的伤亡却超过五千;在战略上是一场败仗,在战斗层面,也输得非常彻底。 红军其实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想要加强部队的战斗技能、战术素养的培养。无奈客观条件不允许,敌人的围剿和追击一轮接着一轮,让红军不可能有一个稳定的后方训练基地,战士们往往是昨天入伍,今天就要去跟敌人拼命,只能从战斗中去学习如何战斗。 虽然如此,也不是一点训练都没有的。抓住两次战斗之间的间隙,进行一些轻度的训练(只能是轻度的训练,训练强度如果大了,部队的补给跟不上),进行几天十几天到半个月的训练。这个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像现在。因为中央要在这里停几天,所以警卫部队也会跟着停留几天,不练一练有点儿说不过去。 练什么呢? 持枪,当时中国军队很有特色的一种训练方式,大家在影视作品中应该经常看到。 其实之前他看部队训练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不过那个时候只是看,从来不说什么,不发表自己所知道的“二十一世纪的先进训练方式”,现在他打算说几句了……嗯,问几句了。 “这么练有效么?”魏承恭向身边的卫兵小黑——这个卫兵还是总司令指派给他的,很罕见地佩了两把盒子炮。据总司令说,小黑很不简单,枪法如神,左右开弓,百步之内弹无虚发;论及战术战斗技能,当个教官没问题;而如果要论指挥能力,其也足够当个连长。 “其实效果并不是很好,射击这一项还是得实弹打靶才能容易练出来,就比如我,在参军之前就没少用枪。但是没办法,子弹金贵啊。”小黑叹了一口气。 “那为什么不练练其它的呢,比如投弹,刺杀什么的?” 小黑白了魏承恭一眼,这才道:“练不起来。” 他听总司令说起过魏承恭的来历,据总司令说,这个小白脸是什么“高级技术顾问”,专门伺候部队里面这段时间多出来的那些看着就很高级的东西。这么一说,这个“顾问”要比那个洋顾问有用一些。 可是因为李德的关系,小黑就是看不惯这些个什么“顾问”。特别是,这个小白脸(无意中)流露出来的资产阶级作风比李德更甚——诸如爱干净,走不得路,说话让人听不懂,跟首长没大没小之类。 “为什么练不起来呢?”魏承恭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又不用上战场?”小黑冷冷地说道。 “也许我能想办法让大家练起来呢。”对于小黑的冷淡态度,魏承恭倒是没有生气——总不能跟老前辈们置气,对不对? “你?”小黑上下打量了一下魏承恭,心说你一个搞技术的能解决这种问题? “说来听听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对不对?” 大约是受主席,总理等人的影响,不知不觉中,魏承恭面对普通战士们,也有了那种首长的派头。 可是小黑就是看不惯他这种作风:你丫就一技工,装什么首长啊。别以为红军缺了你一个“技术人才”就混不下去,人家傅院长那么大本事(像他这样的普通战士,对于技术人员作用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医生——红军自产的武器实在太差,让他们难以对自家的技术人员重视起来),也不见得像你这么傲气。 既然是这么想,就不免有了逆反心理——这是好事。 “说给你丫听听,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能解决这么麻烦的问题。” 抱着这个想法,小黑打开了话匣子:“我们红军的装备水平和后勤水平,决定了我们不能跟对手拼火力,而有限的火力也必须尽可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所以,我军的战斗技能培训以刺杀为主,投弹次之,射击又次之。” “咦?”魏承恭不免有些纳闷,这个听起来有点奇谈怪论的感觉,于是一下子来了兴趣,“我还以为射击是最重要的呢。” “枪法当然很重要,但是你以为靠着打枪就能打垮敌人吗?”小黑又白了魏承恭一眼,“俺们哪一次战斗,不是靠着大刀片子解决的?” “……” “咱们先来说进攻:在进攻的时候,我们向敌人射击,其实不是想要打死敌人——能打死当然最好,但是多半是打不死的,我们的敌人不是傻瓜,站在那里傻傻地等着你去瞄准,他们会找掩体,会利用地形,至少也会趴在地上,只露出一个脑袋,让你很难瞄准,想要打中就更难(战场上,子弹的命中率其实是很低的,大部分的伤亡其实是来自于重火力;硝烟战火和纷飞的弹片让人根本没空去仔细瞄准,只能是感觉那里有危险就扔一梭子上去)——所以我们在进攻中打枪,主要是为了压制敌人,特别是火力点,让他们不能发挥火力的作用,要不然面对机关枪的交叉火力,上多少人都是死; 如果打枪压制不住对手,就要靠手榴弹了。手榴弹不单威力大,更容易压制敌人火力,大量使用的时候还能炸起烟幕,掩护我军冲锋; 等到冲锋到位,两军搅和在一起,这时候就是看谁的大刀片儿玩得好了——不过说实话,因为我军攻击敌人的时候,一般都比敌人人数多,可以两三个人打敌人一个人,再加上这些日子部队……” 他想要说部队装备了不少乌龟服,不过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乌龟服可是秘密装备,不该说给这个人知道的。 “这些日子部队怎么样?”魏承恭下意识问道,不过看看小黑,这小子似乎不打算说得更深入,魏承恭也不打算勉强了。 没关系,到时候我直接问总司令——魏承恭如是想到。 “……这些日子部队的近战能力有很大进步,所以刺杀虽然重要,又没那么……重要——” 觉得自己说得前后矛盾,可是小黑再怎么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来该怎么才能把想说的话说清楚,最后只能无奈地问了一句:“我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魏承恭点点头,“你是说刺杀技术重要,但是因为这方面的较量我们占优,所以并不急迫,对吧?” 小黑愣了一下,这句有些像是政委们说的那种,听起来很平直,也很有道理,掺杂了一两个没听过的新名词,不过也大致能猜得出来意思……一时间,小黑对这个小白脸稍稍收起了轻视。 政委们都是有大学问的人,能说出跟政委一样的话,这小白脸子本事应该也不小。 “对,刺杀这方面的训练没有那么——紧迫;再说刺杀练习非常消耗体力,现在部队吃都吃不饱,搞刺杀练习可怎么得了?” ———— 十一 会师8 “等到敌人进攻,我们防守的时候,两边的打法就倒过来了。我军要用火力,特别是机枪火力,把敌人打死在远处——这个时候,射击的作用才真的是杀伤敌人;如果没能把敌人打下去,让敌人冲到比较近的地方,这时候就是手榴弹发威的时候了。手榴弹一个个用的时候并不好用,那玩意儿扔出去以后不会马上炸开,碰到机灵的敌人,会把手榴弹踢回来,扔回来,或者找地方把身子藏起来;但是一下子扔一片出去,敌人就没什么好办法了,要么赶紧冲上来,要么逃回去,要么就地趴倒,赌一赌运气。 如果手榴弹还是没能把敌人打下去,那就只能靠大刀片子了。 顺便一说,打仗的时候之所以要抢占制高点,一大半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两个:扔手榴弹和冲锋。在高处扔手榴弹可以扔得更远——差不多要远一半(魏承恭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考虑手榴弹落地后还有可能弹起来继续向下翻滚)。再有就是冲锋;从下向上冲当然会冲得比较慢,暴露在敌人火力网里的时间会更长,而从山上向下冲就会比较快,也比较省力,山够陡的时候,收都收不住。” (注:以上来自于地效的臆想,方家勿要当真,不过地效认为,这样解释应该还是比较靠谱的^-^) 魏承恭点头,经过小黑这一轮简单的基本战术课讲解,他以往看战争片中的很多疑问都解开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两个:为什么每部片子看到最后的时候,都是我军潮水一样从高处向敌人冲去,极少例外。 “当然,我这说的是一般的打法,实战的时候根据具体情况不同,打法也会有一些不同。比如我军打防御战的时候,因为武器不好,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这些武器的作用,会把敌人放到近距离再打;再比如,为了不让敌人的炮火发挥作用,会故意不拦截敌人,有意和敌人搅在一起。 不过不管咋说,射击,投弹,刺杀,这三大技能,就是我们训练的主要内容,眼下刺杀不敢练,投弹练不好……” 他说到这里,话被魏承恭打断了。 “不好意思,我问一下,‘投弹练不好’是什么意思?” “投弹说白了就练两样,一是投得远,二是投得准。这两样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得好的,最起码得要连着练半个月以上,要不然你一气猛练两三天,把胳膊都练肿了,然后又一下子来个几天十几天的长途行军,那么前几天的投弹岂不是白练了?” 魏承恭点头。 “所以投弹练不好。剩下的,就只能练射击了。持枪不费力,虽然不一定能让人打得准,但起码能让人打得稳,开枪的时候手不会打抖。”看看面前一身细皮嫩肉的魏承恭,冷笑了一声,“不信你可以去试试,让你持枪,你保证做不好三点一线——你知道三点一线吗?” 魏承恭点点头,心说我要是连三点一线都不知道,那就真是把脸从舅舅家丢到姥姥家了。 想到就做,小黑说着话,拉着魏承恭来到一队战士面前,向一个战士道,“借你的枪用一下。” 这队战士都认识小黑,小战士没说二话,把枪交到了小黑手里,然后小黑把枪交给了魏承恭:“试试吧。” 魏承恭也不客气,拿过枪来,先不忙持枪,而是仔细检视起这支枪来。小黑有些诧异,莫非这小白脸子居然还懂枪? ———— 魏承恭是懂枪的,作为一个男人,魏承恭对于武器这种男人的浪漫,当然是很向往的;不过作为一个因为近视而没能参军的宅男,想要接触武器,也只能在让他近视的原因——电脑游戏上过干瘾。 和红军搭上线以后,可算是有了摸枪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还在中央苏区的时候,其就曾提出想要玩玩枪。以他和红军的关系,这一点小要求当然会得到满足,总司令亲自挑了一把枪况最好的中正式,亲自教他打枪,甚至还让他实打实地打了几发宝贵的子弹。 结果惨不忍睹:五十米靶,五发子弹打出去,只有两发上靶——而且这两发的其中一发,居然是打在了旁边的靶纸上。 后来又换手枪,不单是玩,魏承恭最后甚至想要“买”一把。后来由总理做主,送了他一把。 这把枪还颇有来历。就是那把著名的,由陈士渠将军缴获,送给林总,林总转送给主席,却被主席不屑一顾的精工女式博莱塔(查不到型号,随便选一个了)——话说,这把枪也可以算文物了。 这里还有个小故事。 “喜欢不?”魏承恭刚刚拿到枪的时候,总司令这么问道。 “喜欢,漂亮!”魏承恭拿着枪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 “先前这把枪也送过给主席,遭主席说成是‘我若用它红军完矣’——不像你现在这个财迷格式哦。”总司令跟魏承恭说话都是用乡音,都是四川老乡嘛。 “这就是那把手枪?”魏承恭诧异,惊喜,对于总司令的评价倒是不以为意,“比不上主席,有啥子关系?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跟主席比啥子码——既然是这把枪,那就要收好了,将来说不定能卖大价钱呢。” “哈哈哈……”总司令大笑起来,拍了拍魏承恭肩头。“我晓得你娃子没得啷个财迷,看你这个样子,就是娃娃家拿倒新玩具,当然欢喜——就好像我们这些人,看到你拿过来那些东西,心头边一样是安逸完了。” “那……主席呢?” “他?他当时不过是借题发挥,要林军团长,还有晓得这个事的人不要想歪了而已。林军团长当时干这个事,从性质上来说,有点儿拉关系,结好上司的意思。主席就是断了他这个方面的打算——好了,不说这些了。走,我教你打手枪。” 总司令教我打手枪?魏承恭一头的黑线。 当刚刚得到这把手枪的时候,魏承恭每次过来都会把这支枪佩戴上,不过时间一长,又觉得没意思了。再加上这种手枪的子弹很少,搜遍红军也没找出多少,在玩了几次,把子弹打得差不多(没有打完,剩了几发),那阵新鲜劲儿过了以后,就不再干“配枪”这种自我感觉很酷,其实很傻的事儿了。 目前这支枪就在红军中,属于魏承恭所有,不过现在在江南,由陈老总代为保管。 好了,打那以后,魏承恭虽然还是有事没事去零距离玩枪玩炮,但要说打靶什么的,就再也没干过——怕被战士们笑话。 然而宅男的闷骚之魂是压抑不住的,藏拙了这么久,乍一摸到枪,魏承恭心底又忍不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 枪况还可以,从膛线的磨损情况来看,可以算七成新,除了刺刀的卡口有些变形,估计很难把刺刀卡住之外,没有其它明显的损伤。这种情况的枪在别的军队中,估计早就该报废回炉了,但是在红军中,依然在使用,而且这还算是比较好的。 而这些“好”枪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最好的枪集中在各个主力军团的尖刀部队,次一等的枪就装备了中央警卫部队,至于其他那些早就该扔进炼钢炉的,打三十米外的目标也不一定能打中的所谓“枪”,则装备给其它战斗力比较差的部队。 枪里面没有装子弹,不过魏承恭知道,如果自己提出要求,还是能得到一两发子弹的。红军的补给奇缺,为了改善生活,各支部队允许战士们在不影响军事任务的前提下“搂草打兔子”——不过为了不浪费子弹,仅限于枪法比较好的战士,枪法不是那么好的战士也自觉不去干这样的事。以魏承恭那惨不忍睹的枪法,还是算了。 提起枪掂了掂,那种“压手”的感觉还是那么明显,于是魏承恭知道,就算自己的体质相比宅男时代,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想要侍弄收拾好这九斤半,大约还是不行。 举起枪,回忆了一下总司令亲自教的站姿持枪,把枪口指向了远处的靶子(不是靶纸,现在没闲工夫弄那玩意儿,也肯定不会实弹打靶),在站得稍远的旁人看来,他的姿势倒也似模似样,不过只有魏承恭和旁边的小黑看得到,枪口很难稳定指向目标,总是在指向目标后片刻,就不自觉地滑向旁边,准确地说,是在微微划着细小的圆圈。 这决定了,魏承恭的实战成绩肯定惨不忍睹——枪口指向偏1度,其在100米外的弹着点就会偏移开1.7米。 魏承恭努力想要把枪稳定住,不过在几秒钟之后,他就放弃了这种努力,把枪又交回给了战士,苦笑:“还是不行。” 但是他做出来的这些动作,已经足够让小黑刮目相看了。看得出来,这小白脸子并不是不懂枪,至于说这家伙拿起枪发抖——这个不算什么,好多战士,表现还不如魏承恭呢。 “这个我不大用得上,我估计我没什么机会打枪,”把枪交回去之后,魏承恭摸摸头,向小黑道:“能教我刺杀吗?我觉得这个比较有用。” 学会刺杀,或者准确地说是肉搏战,这个还是比较有用的,在这边的世界,自己大约是不会有机会跟人动手了,可是在那边的世界,还是保不齐有打架的机会。 “刺杀?你?”小黑上下打量了一下人高马大的魏承恭,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好吧,咱们就玩玩儿,不过先要去找两根棒子。” ———— 等吃过晚饭,魏承恭鼻青脸肿地回到住所的时候,就发现,主席总理还有伍修权李德四个人都在等自己。 “……总理,你们……” “小傅,中央已经决定,满足李德同志的要求,你这次回去的时候,就把他也一起带过去吧。”看到魏承恭进来,总理直接了当地说明了自己一行人此来的用意。 “这……”魏承恭看看一边瘦瘦高高李德。这家伙用一双黄澄澄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李德,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小傅你有什么顾虑,可以说出来嘛,我们大家好好商量一下。而且这里我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保证:你不是中共马列党员,也不是红军战士,所以中央的决议管不到你。是否带李德同志去你那边,最后决定权在你,中央尊重你的决定。” 魏承恭眼睛一亮:“也就是说,我可以不带他过去?” “决定权在你。”总理再一次强调,想了想又解释道,“这就好比是做生意,我们这边决定跟你买东西,派李德同志去联络。但是卖不卖东西,还是决定于你这个卖东西的人?”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主席笑道:“只是小傅,就算你看李德同志不顺眼,最终把这笔买卖搅黄了,还是要买卖不成仁义在才好。” 知道最后决定权在自己之后,魏承恭先就放下了一大半的心——大不了无论如何都不带李德过去就行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了解一下中央的想法。主席总理这些人肯定比自己要睿智得多,既然他们做出这样的判断,那就说明他们认为这个判断对马列党,对红军最有利。 眼下自己的命运已经跟红军绑在了一起,事情对红军有利也就是对自己有利,自己完全不用那么抵触。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先问一下…… “那个,总理,我想先问一下——你们上午开会,决定给予这个洋顾问什么样的惩罚?” 魏承恭一脸希翼地看着总理。 “这个么……”总理愣了一下,心说你这家伙还真是有够恶趣味的。 “哦,如果是党内机密,我就不问了。”魏承恭一下子反应过来,“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们懂的,对吧?” 几个人都笑起来,总理笑道,“没事,说给你听也不打紧——只不过这个结果只怕会让你失望了,我们对李德同志,没有处罚。” 愣了好一会儿,魏承恭才嚷道:“怎么会没有处罚呢?他可是欺骗了你们……” “这件事论起来只能说是阴差阳错。”总理解释道,“李德同志一开始来中国的目的确实是送钱营救牛兰夫妇,后来成为马列国际派驻中国的军事顾问,是种种原因造成的……” (地效注:李德成为军事顾问的原因在网络上有各种说法,但是地效仔细看过这几种说法之后,感觉都有明显的疑团,所以就不较真了,而且坦白说,这个问题感觉其实并不重要) “难道就没有人负责任?” “博古同志作了检讨——但是说实话,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很重要。” “不重要?” “重要的还是我们没有把李德同志安排到合适他的位置上。”总理苦笑道,“李德同志是一个街垒战专家,对于部队的正规化建设也很有心得,以这两方面的能力来说,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军事专家。” 这一点魏承恭还是承认的。以他所知的历史来说,李德到了陕北以后,训练过一支骑兵——据说很是可观。 “而既然是军事专家,其担任军事顾问的职位也没什么错,哪怕他一开始并不是军事顾问也无所谓——我们需要的是军事专家的能力,只要他有这个能力,他是否担任军事顾问的职位其实并不重要。” 魏承恭再次无话可说,现代影视剧经常有这样的桥段:某个公司某项计划进行中,突然某个环节的负责人掉了链子,而这个时候不在其位的屌丝主角及时补上,展现出过人的能力,由此被老板赏识,一飞冲天。 “设想一下,如果我们让他指导红军的正规化建设,岂不是能让他发挥最大的正面作用?” “……” “所以,归根结底,博古同志把李德同志‘变成’军事顾问,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重要。红军当时在用人之际,有这样的军事人才加入,其实是一件好事。错就错在我们把这个顾问安排在了不合适的位置上,而且把全军的指挥权都交给了他。结果就是把好事弄成了坏事。” “……” “何况,”看魏承恭已经无话可说,总理最后又苦笑了一声,给出了一个最为有力的理由:“李德同志不是中国马列党员,中国马列党没有权利处罚他——就跟你一样。” ———— 听完对李德的“处罚”,魏承恭忿忿然,说起话来救不客气了:“这么说,博古把这个洋顾问找来,不单没错,反而有功啰?他给你们红军送来了急需的军事人才嘛。” “如果从客观上来讲,确实如此,”总理点头,丝毫不为魏承恭的挖苦生气,肯定了他的说法。 “那他还做什么检讨?你们该给他发勋章才是。”魏承恭愈发不忿了。 “但是博古同志承认,他不是基于为红军提供军事人才,而是出于排挤主席军事领导的目的,又苦于自身没有军事才能,这才会把李德同志牵扯进来。”总理丝毫不受魏承恭的情绪影响,按照自己的解说步调继续解释道,“所以,这是争权夺利,是把派系利益置于全党利益之上,置于中国革命之上。这是非常严重的错误。” 总理说到这里,语气渐转严厉。显然,对于这种党内斗争,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魏承恭不自禁后退了一步(这家伙一直都站着呢^-^)。 “不过博古同志还是做出了很诚恳的自我批评,而且是主动做出的,”主席插嘴道,“所以,同志们最终还是原谅了他。” “……” ———— 十一 会师9 “现在把话说回来:小傅,对于带李德同志去你那边,你有什么顾虑?” “顾虑么……说到底只有一个,我担心他到我们那边之后,会暴露。”魏承恭直言不讳,“这年头的苏联马列党,一个个都是左得出奇,简直就像没了阶级斗争,天就塌了一样,我怕他乱说话。” “呵呵呵……小傅,关于这个么,首先,李德同志在成为我军的军事顾问之前,是一个特工,而对于你那边,我们是视为白区的。不乱说话,这个可是特工在白区工作的第一条纪律以及注意事项。”具有极丰富白区工作经验的总理解释道。 “哼!”魏承恭看了李德一眼:“说是视为白区,但是未来的中国可是马列党领导执政的政府。以他们马列国际这些人把一切国家马列党都视为下属,指手画脚的德行,我很难相信他会安安静静地——保不齐他还会跑去我们那边的政府部门,要求我们那边的党组织无条件接受这边马列国际的领导呢?” “这个么,”总理苦笑,看来魏承恭对马列国际的成见非常深啊——不得不解释,“小傅,马列国际的人没有那么幼稚的。” ———— (以下是贴资料,不过地效也加了一些东西进去^-^) 说到中国马列党领导的中国革命,头一个绕不过去的组织不是作为对手的国党,而是马列国际。大部分中国人对于这个组织都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有些气愤,觉得中国马列党——这个后世全世界最大的政党怎么就成了马列国际的支部了?(低人一头的感觉?) 但是实际上,创立之初的中国马列党对于马列国际,是抱有戒备和警惕,并尽力维护自身独立性的。 张国焘在《我的回忆》中的记述就证明了这一点,他在为筹备中共一大的召开而提前抵达上海后,李汉俊向他介绍了自己跟马林之间发生冲突的情况:马林声称自己是马列国际的正式代表,要李汉俊向他提交工作报告和经费预算,表示马列国际可以给即将成立的中共提供经费支持。李汉俊回绝了这一要求,认为“组织还在萌芽时期,没有什么可报告的”,“中国马列党还没有正式成立,是否加入马列国际也还没有决定;即便中共成立之后加入了马列国际,它将来与马列国际所派的代表间的关系究竟如何,也还待研究;现在根本说不上工作报告计划和预算等等”。他还向马林表示:“马列国际如果支持我们,我们愿意接受;但须由我们按照工作实际情形去自由支配。” 张国焘指出:“在李汉俊看来,中国马列运动应由中国马列党自己负责,马列国际只能站在协助的地位。我们站在国际主义的立场,可以接受它的理论指导,并采一致的行动;至于经费方面,只能在我们感到不足时才接受补助,我们并不期望靠马列国际的津贴来发展工作。再说马列国际派来中国的代表只能是我们的顾问,决不应自居于领导的地位。” 拒绝马列国际经费支持的还有陈独秀,中共一大参加者包惠僧的回忆证实了这一点:他于1921年5月从上海抵达广州后时常跟陈独秀会谈,一次,陈独秀曾向他解释力主拒绝马列国际经费支持的原因:“关于党怎么搞法,他主张我们应该一面工作,一面搞革命,我们党现在还没有什么工作,要钱也没用,革命要靠自己的力量尽力而为,我们不能要第三国际的钱。当时广州的无政府主义者区声白、朱谦之经常在报上写文章骂陈独秀崇拜卢布,是卢布主义。所以陈独秀坚决主张不要别人的钱,他说拿人家钱就要跟人家走,我们一定要独立自主地干,不能受制于人。” 这么说来,中国马列党应该很独立,不是吗? 只是事情是会变化的,陈独秀等人改变对马列国际向中共提供经费支持的态度,是陈独秀等人从上海法国巡捕房获释之后的事情。1921年8月中旬,陈辞去广州教育委员长一职从广州返回上海,下旬的一天,正在家中的陈独秀连同当时正在他家做客的包惠僧等人一道被法国巡捕房抓去。在马林的积极帮助下,陈独秀等人不久便获释,包惠僧后来在《回忆马林》一文中,这样记述了当时马林所作的努力:“马林花了很多钱,费了很多力,打通了会审公堂的各个环节。”“这一次,马林和陈独秀和中国马列党算是共了一次患难”。张国焘则在《我的回忆》中如此描述陈独秀获释后与马林会晤的情形:“他们两人似都饱受折磨,也各自增加了对事势的了解,好像梁山泊上的好汉‘不打不成相识’,他们交换意见,气氛显得十分和谐。马林表示一切工作完全由中央负责领导,作为马列国际代表的他只与中共最高负责人保持经常接触,商谈一般政策而已。陈先生表示中共拥护马列国际,对其代表在政策上的建议自应尊重……他们并且具体规定了接受马列国际补助经费的办法;此后中共接受马列国际的经济支持便成了经常性质了。” 如果是按照陈独秀和马林的这些讨论来看,中共依然有高度的独立性——这么说还不准确,说“高度独立性”就好像是在说今天的民族自治区,或者港澳地区一样,它们有“高度自治性”,但是它们依然在中央辖下,两边是上下级的关系。 按照陈独秀和马林的讨论来看,马列党应该说是完全独立于马列国际的,两边是朋友的关系,而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只是后来拿人家的钱拿得太多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就慢慢丧失独立性了。 那么马列党给了中共多少钱呢?因为各种原因,迄今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我们只能从一些零散的文件记叙中窥视一斑,比如陈独秀1922年6月30日给马列国际的报告中就有如下记载:“自1921年10月起至1922年6月止,由中央机关支出17655元;收入计国际携款16655元,自行募捐1000元。”早期马列国际对中共活动经费的支持,可见一斑。 但即使到这时候,中共对马列国际依然是独立的。 比如马列国际促成了第一次国共合作。而还在国共商谈合作之际,两党就有了分歧,孙中山要求马列党员加入国党的时候要宣誓向他个人效忠——好吧,这个是形式主义的东西,不涉及实质内容,可以不理;可是孙中山还要求马列党作为一个整体,集体并入国党,这就非常过分了。 可以想见,如果马列党真的并入了国民党,马列党即刻除名;而等到以后蒋介石,汪精卫发动“清党”活动的时候,也不用提出“错杀三千,不放一人”的口号了(如果马列党整体并入国党,势必要上交党员名单,到时候只需要照着名单抓人就可以,当然不用错杀)。 可以说,这是涉及马列党生死存亡的大事,中国马列党当然不会同意,只同意马列党员以个人名义加入国党。国共两党为此争论不休,而当时的马列国际出于维护两党合作需要的考虑,竟然要求马列党做出让步。 好在马列党坚持了自身的主张,而马列国际最后也没有强制要求中国马列党对国党让步——这说明,中国马列党依然能做出独立的判断和决断,马列国际虽然有干涉,但是这种干涉还是有限的。 马列国际之所以后来在中国马列党人那里臭了名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第五次反围剿造成的严重后果,是因为博古李德的瞎指挥。但是在这方面,说得不客气点,马列国际的人应该骂几个人“坑爹”才是,很多书友也说过了,王明一方面欺瞒中央,拉着李德这个军事顾问披着的马列国际虎皮当大旗,一方面向马列国际谎报中国的情况,使之误判中国革命的局势,并作出了错误指示——而且这种指示其实并不是要求中国马列党需要强制执行的。可是这些指示一经了王明的手,就成了绝对正确,不容反对的最高指示。 (以下为地效的臆测,书生之见,大家看个乐就好) 等到一切都比较清楚之后(长征结束以后到抗战开始之前),按说应该给马列国际正名了,对吧?可是这时候以主席,总理为首的中国马列党人已经意识到了有一个名义上的上级是多麻烦,所以干脆将错就错,想要借势甩开马列国际的影响。只是这时候的中国马列党力量严重萎缩,朝不保夕,如果这时候做出明显的,甩开马列国际的宣言和举动,有可能会极大地打击自己人的士气,扰乱人心,加重同志们“孤立无援”的感觉。 所以这时候对于马列国际的态度,基本是淡化处理,大家可以看到,已经披露的这段时间的党内文献,甚少言及马列国际,偶尔提及,也没什么好话——虽然也没什么坏话。 而等到中国马列党人有了充足的力量可以甩开马列国际的时候(抗战结束之后),马列国际已经不存在了^-^。 ———— 十一 会师10 魏承恭当然没有去了解过这些。他的工作很忙,没功夫去详细了解研究这些党内密辛。 倒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时间,只不过作为一个宅男,那么多的网络小说,动漫,电视剧还需要继续追,他的上网时间又有限,那点儿业余时间还不够用的呢,哪儿有空去细看细想啊。 现在听总理说,马列国际的人没有那么“幼稚”,魏承恭先是一呆,然后就是不理解。 总理只能苦笑——看来后世的宣传有些问题啊,让魏承恭这样很聪明的年轻人也说这样没脑子的话。 “你只要想一下就该知道了,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时代,幼稚的人生存得下去吗?幼稚的人能建造出那样一个,让全世界都颤抖的怪物国家吗?” 魏承恭又愣了一下,稍微有些认同了总理的话。虽然号称是“诚实可靠大毛熊”,但是一具报废的航母残骸就坑了三哥三十亿美金——新造一艘都够了,而且不只是坑钱,还借机发展了自己的造船技术。这样的生意,可是只有斯拉夫人做过哦。 “乐于助人白头鹰”,“诚实可靠大毛熊”,“人畜无害小白兔”,在那乐于助人诚实可靠人畜无害的表相下,是多少算计,多少腹黑,多少背后捅刀子。 五大流氓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总理不知道魏承恭在想什么,看了看一边同样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德,向魏承恭道:“你别看这个大个子好像很鲁莽,在刚才的会议上,他就死抓着一条,他只是一个顾问。别看只是一条,但仅凭着这一条他就把自己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真要是头脑简单的蠢货,会有这样的心机么?” “……好吧,我承认这家伙的智商,不过我想问一下,如果他真的做出对我不利的事,你们有什么补救计划?” 总理摇摇头,“我们没有补救计划,只有预防计划。” “预防计划?” “李德同志是一个奥地利人,使用的语言是德语和俄语,而据你所言,你们那边的人更习惯使用英文,对吧?他首先面对的,就是语言关……” “这个问题不大,德语俄语都不是什么小语种,而广州是个有1300万人的国际都市,还有外国语学院。”魏承恭断然道。 “……其次,根据陈云同志的报告,我们将派遣XX同志去你那边,负责地下工作,而她的工作之一,就是盯着李德同志,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非常手段。” “咦,陈总理提到这个问题了吗?”魏承恭先是发愣,之后想了想,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这个XX同志,可靠吗?” “放心吧,XX同志具有丰富的地下工作经验和坚定的革命信念,是一位优秀的同志,他一定能很好地完成工作的。” “……既然这位XX同志如此优秀,让他去我那边工作,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 问出这个话的时候,魏承恭掩饰不住的得意——他基本能猜到总理他们的答案,不过还是想要听总理亲口说出来。 希望能让总理这样的人肯定自己的价值,这算是一点……嗯……虚荣心吧。 确切地说是低级趣味。 坐在魏承恭面前的是什么人?这些人那一个不是万中选一的超级精英?岂能看不出他这点儿小心思?相顾莞尔一笑的同时,对于他这一点小心思,大家也早就有过议定了——反正惠而不费,就满足他好了。 好像……前文有说过这个问题了? “虽然你那边很安全,但是就重要性来说,却是超过我们任何一条运输线和情报线,配备XX同志这样的精干人员并不过分。” 总理的夸奖肯定很有技巧——顺便一提,总理说这话可不只是简单的奉承,这也是做事的一种方式。 中国人做事是讲究心情的,心情好的时候一切都好商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算对大爷我有天大的好处,大爷我也懒得伺候,所以就句话叫做“要处理某个人的问题,先处理好他的心情”。 就像现在,因为心情好起来,魏承恭变得好说话起来了。 “好吧,如果是这样基本就没问题了——不过总理,我还有一个疑问,让这个家伙过去我们那边,对于我们党来说,有什么好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拒绝带他过去。” 谁说心情好就什么都好商量来的? 听了魏承恭这个话,总理,主席,还有伍修权都笑了起来——遇到这样的事情,开始考虑党的利益,而不仅仅是自身的安危,这毫无疑问是好事。 尽管他还不是一个党员(中国马列党暂时没有把他发展成党员的计划)。 总理微笑着缓缓点头,对魏承恭的“革命觉悟”表示赞赏,然后才解说道:“我们的长征即将结束,以李德同志和你接触以来的所见所闻,基本可以肯定,他会放弃在中国的一切任务,立刻返回马列国际汇报有关你的问题——他作为一个马列党员,又是马列国际的下属,这是他的职责。” “……您是说,我会有危险。” “你不会有危险,毕竟你可以回去你的时代再也不过来,或者是暗中与我们联系,但是马列国际和苏俄极有可能会就此盯住我们——对于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会非常不利。” “被马列国际盯住,对接下来的工作会不利?”魏承恭的聪明劲儿来了,“你们接下来的工作?是针对马列国际的?” 总理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见鬼的第三国际,就不能干脆点儿甩开他们吗?”魏承恭对马列国际是越来越没有好感了。 “拿人手短啊,认真算起来,到现在我们还欠第三国际不少人情呢,”一直都默不作声的主席长长地叹了口气, 但紧接着就激昂起来了,“所以,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我们必须要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道路!” ———— 十一 会师11 基本上,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而对于排除马列国际的干扰这个工作来说,仅仅是把李德带到未来去,肯定是不够的——于是自从长征以来,魏承恭第一次在回去的时候,带上了总理给的字纸。 “真是难得啊。”魏承恭看看总理手里拿的一叠字纸,“有半年没见过这东西了,我看看我看看……” 总理笑笑,把手里的一大叠纸张递了过去。 “这么多(以往的物资采购清单只有一两页)……咦,这是……” 稍微瞟了一眼,魏承恭就纳闷起来,这不是物资采购清单,而是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党内领导人的一大堆文稿。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主席 《中国社会发展的历史阶段划分新解》——总理 《中国革命十五年经验之总结》——总司令 《中国工业化可能走苏联工业化的路子吗?》——总设计师 《中国无产阶级革命与苏联无产阶级革命客观条件之不同》——张闻天 …… 魏承恭粗粗看了看几份文稿的标题,“这样的文章……你们这是要跟马列国际别苗头啊,提前开始中苏论战吗?” 当然,他对于这种情况的出现,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说不上开战,”总理笑眯眯地,显出自己腹黑的一面,“只是在讨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具体实施范围和步骤等等,算是在丰富马克思主义学说吧。如果经过历史检验之后,被证明是成功的,也可以算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新的流派,对么?” “……”魏承恭无语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手里的文稿。只看标题的话,这些文稿没有一份在指责苏联的无产阶级革命,社会主义建设的不足,而全是在讨论想要在中国实行马克思主义革命,以及马克思主义建设,应该采取哪些跟苏联不一样的政策方针。 于是魏承恭明白了总理他们的用意:“你们这是要给自身确立一个新的理论指导,只要能够做好,就可以避免在日后排苏的时候,自己的同志们陷入混乱和无所适从——也就是说,你们在为接下来的舆论和理论排苏做准备工作,我说得没错吧?” “这不是你一直希望我们做的么?”总理笑了笑,意味深长。 “先巩固我方的阵地,然后再依托阵地把敌人拒之门外,这就叫先求己之不可胜,后求敌之可胜。”总司令讲起了兵法,“打仗是这样,理论阵地的争夺也是这样。” 魏承恭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这些文稿,稍稍皱眉。 “怎么?”总理留意到了魏承恭神情的变化,“有什么问题吗?” “这么多文章,是你们在这几天赶出来的吧?” “对啊,没看我们一个个眼睛都肿得跟桃儿一样吗?”主席说着话,还打了个哈欠……这个倒不是做作,这些天魏承恭玩得很爽,但是中央的领导同志们一个个都忙得脚不离地,他们工作的成果,就是魏承恭手里拿一大叠纸字了。 不过…… “虽然你们写了这么多,可是这些文章应该都没写完吧?这些题目每一个都大得足够出专著了。”魏承恭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文稿。 “确实没有写完,就像你说的,这些题目不是几天就能写完的,”总理解释道,“我们打算写成系列连载。” “可是这么多文章,要放在一部期刊里面,而且还是连载,这部期刊的理论性可就多得有些不像话了——会有人看吗?”魏承恭介绍起自己的经验,“当年读书的时候,最头痛就是这样的课程了——催眠效果超一流啊。” “所以,只能增加那部半月刊的容量了,力争在不降低趣味性的前提下,刊发这些文章——不仅是增加刊物容量,还要增加发行量,这样才能对全党全军进行教育。” 魏承恭点了点头,看看手里厚厚的文稿,叹了口气,“我又有得忙了。” ———— 他这个叹气是有原因的:这些文章都是新作,不可能到网上去复制黏贴,只能实打实地输入电脑。可是这些文章又肯定不能拿到外面去请打字员输入,在陈云他们暂时帮不上多少忙的情况下(还是能帮一些的,同志们正好拿这些文章来练打字^-^),这些工作肯定还是要压在他肩膀上。 对此,中央的领导同志们也没有什么办法。陈云同志,还有邓颖超同志(女同志中间,她和魏承恭走得最近),都在来信(说是来信,不如说是工作日记)中,对于魏承恭的工作有较为全面的描述,也让中央的一些看不惯魏承恭“小资产阶级浪漫”的同志们知道,超时空商人,特别是援共的超时空商人,他们的工作其实一点都不悠闲。小魏同志他同样是苦逼的劳动人民……起码是劳动者一员。 “辛苦你了。”总理拍拍魏承恭肩头,也只能这么宽慰这小兄弟了,在同志们没有培养起来之前。 “我的意思是,我这几天闲着没事,你们应该把这些文章交给我的,这三四天下来我能输入几万字到电脑里。”看总理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魏承恭急忙解释。 这话有指责埋怨的意思,总理等人也只能面面相觑——话说,有多久没有听到党外人士这么指责了? 魏承恭自己也意识到不妥,急忙岔开话题:“只有这些吗?没有物资采购清单?这些文件跟物资采购清单没有什么区别吧,都说明你们认可我参加长征了。” 总理他们愣了一下,这许多天下来,光顾着写文章了,还真没有注意这个事情。好在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其实无需解决,这半年来魏承恭一直都没有收到采购清单,但是他送过来的东西都是红军急需的。 于是…… “你看着办吧。”征求了一下同志们的意见之后,总理向魏承恭笑道,“下一次,我们一定提前准备好。” 魏承恭点点头:“那么,一周后再见——哦,不对,下一次我要去陈老总那边,所以是……三周后再见。” ———— 说罢,魏承恭带着三个人(李德,伍修权,XX)回去2017。等四个人走了以后,几个领导同志也要回去休息了,明天就要过雪山呢。 正在这个时候,机要员跑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总司令问道。 “林军团长来电,他们与四方面军会师了。” ———— 十一 会师12 (好吧,迟到比不到好。而且说实话,这一节本来是想要用李先念给张国焘的信件的形式来写的) 一个很简单的推论是,在这个时空,懋功(小金)再不会因为是一、四方面军会师地点而名扬天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梦笔山东北的四板沟——一个就算査市级地图都不一定能找到的小地方。 不过两边会师的人手倒是没变了,一方面军依然是王开湘,杨成武,而四方面军那边依然是李先念。 会师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以后,两边先期接触的部队好悬没打起来。 不过两边很快就搞清了彼此的身份,不用说,欣喜非常,之后就是会师的消息层层上报,等上报到中央和四方面军总指挥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以后了。 之所以花了近五个小时才把消息传递上去,倒不是红军拖拉,关键在于先头侦察连上报到团部的时候,只能靠通讯兵——就是骑兵了(无线电不可能配发到连一级,而对讲机是作战装备,只会在开战之前由各军团下发),而那些饿了很久的马匹实在是跑不了多快。 显然,会师之后,两大红军主力就陆续向着这个小地方开过来了。第二天中午,红三十军政委李先念来到了四板沟,带来了四方面军的问候,更重要的是带来了大量的补给,于是红一方面军在渡过金沙江之后,久违地吃上了一顿饱饭。 “中央还有什么需要吗?目前我军的补给还很充足。” 看看衣衫偻烂的一方面军战士,穿戴整齐而又整洁的李先念向陪同的杨成武问道。 “谢谢同志们的好意,”杨将军婉言谢绝,“不过四方面军的同志们也不富裕,再说,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过草地……” “什,什么过草地?”李先念不解。 “呃……没什么,”杨将军急忙含糊其辞。还在湘江大战之前,中央就把长征的大致路线(顺着各个军阀的势力范围之间的空隙),以及这么走的用意(宣传抗战,为日后的抗日建立一个大后方)都通报了全军。 在当时中央是为了统一全军思想,毕竟让战士们漫无目的地随军前进,又没有个说法,这很容易让基层的红军战士产生一种“前途未卜,我还是另谋出路”的想法,原来的历史上,红军开始长征以后,战士们大量逃亡,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在原来的历史上,中央红军是没办法把准消息告诉给下面——因为就连中央,他们对于未来的线路也没有个准谱。 不过在这个时空,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中央的目标和路线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通告给了下面的同志们。 当然,这样很有可能泄密——实际上,在这个时空,已经有一些掉队的红军战士被白党抓住,也有那么一两个人熬不住酷刑,当了叛徒。 可是……相信白党无论是哪个高级军官,在抓住一个普通红军战士的时候(倒是也抓获了一些低级军官,职务最高的是一个副营长,团以上干部一个都没有——这些中低级军官没有一个当叛徒的),都不会想要逼问这种最顶级的军事机密,对吧?退一步来说,就算有哪个被抓的人主动说起,也得要这些白党军官敢相信,对不对? 没准儿还会当成是红党派出来的“死间”呢。 “我的意思是,眼下我们红军的补给并不充足,又面临白军的围堵,我们有可能要北上穿越松潘草地——据说在那里想要寻找补给非常不易。所以粮食还是省着点儿用比较好。”看看李先念疑惑的眼神,杨将军给出了解释。 “杨将军多虑了吧,眼下一四方面军汇合,力量这么强大,就算是想要南进川中,在四川开辟根据地都不是不可能,为什么还要北上走松潘草原呢。”李政委显然是自信得很。 不过一转念又担心起来:“只是一方面军的同志们这个样子……杨师长(历史上这时候的杨成武只是团长,这里他升官了^-^不过虽然升官了,其实还是无法与李先念并论,这时候的李先念可是中央执行委员),不知道你们还有多少战斗力?” “说实话战斗力下滑得很厉害。”杨将军苦笑,“一路过来,没有打多少歼灭战,缴获不多。全军的情况我不知道,就从我们师来说,步枪平均只有不到二十发子弹,机枪子弹平均不到二百发,手榴弹稍微多一些,人均能有两个,迫击炮……” (这个配置以红军的标准来说,不算弱了。不过不要忘记,这可是作战部队,而且是一军团这样的主力军团中的前卫部队,装备水平远远超过一般红军) “等等,”未来的国家主席愣了一下,“你们一支师级部队居然有重火力?” “哦,我们师有一个炮营,有八门60迫击炮,不过炮弹居然没有炮多——炮弹只有六发。” “八门迫击炮?”李主席吓了一跳,“你们一个师……算三千人吧,三千人就有八门炮,这样的标准,有些太高了吧……你们打劫了白军的军火库?” 杨将军挠头,心中略有些得意。虽然说革命同志应该大公无私,不该有攀比之情,不过所谓吃人嘴短,面对“富足”的四方面军同志,一方面军的战士们免不了有些抬不起头来,眼下终于“扳回一局”:“去年七月份的时候,部队的装备水平突然有了很大提高——” 却又叹了口气:“不过说实话,没了炮弹的炮,实在还不如烧火棍。” “……没事,总比有了炮弹却打不出去好。” “哦,对了,我们的西药储备比较丰富,不知道四方面军的同志们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杨将军忽然想了起来,急忙想要对四方面军的同志投桃报李。 补给确实不易得,不过每攻占一片区域,总还能征集到一批;可是相比之下,药物就更难求,除非是攻占特别大的市镇,否则根本弄不到。 把现在师部的药物匀给三十军一半,足够还他们的人情了。 ———— 十一 会师13 李主席原本以为杨将军所谓的“药物储备丰富”只是相对而言,毕竟在这个年代的中国,西药可是比军火更难得的东西。打劫一个大型军火库,或者打一场大胜仗,红军的装备水平立马就上去了——可是你有听说过大型西药库的吗? 但是真到了师卫生部一看,就不由得有些傻眼兼眼馋了。 “这……这是你们一个师的卫生部?我们整个方面军的药物储备都没这么多。”李先念拿起一个满满的竹筒,看看上面标注的名字:“双氢青蒿素片?这是什么药,治什么的?” “治疟疾的,据说药效比奎宁还好,”军医显然是下了苦功夫,对于这些药物的疗效已经很熟悉了,在一边解说道,“我们的各类药物储备很充足,而且我们还不定期地收到补充,首长您看看我们的伤病员就知道了,一是数量很少,二是恢复得都很好——所以四方面军的同志如果有需要,我们能大力支援。”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未来的李主席也不矫情,转身向警卫员命令道:“让李医生带卫生员过来一下,告诉他们这里有药。” “是!”警卫员领命转去。 “我们有好些好同志,都因为缺医少药而牺牲了,如果能早一点遇到你们就好了。”李先念看看这个小小的卫生站,轻轻叹了口气。 “没事,现在两大红军会师了,药物就不会缺乏了”杨将军很高兴,不只是为了能还四方面军一个人情,也是为了李先念口中那些好战士。 “只是我有点不太明白,刚才那位同志说的‘定期收到补充’是什么意思?”李先念笑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面对这个问题,杨将军也只能挠头了,“我觉得,我们大约是建立了某条很厉害的秘密交通线,自从去年七月……不对,是六月以后,就一直都不怎么缺乏药物了。” “也不对啊,”李先念先是点头,接着就又疑惑:“在有根据地的时候,通过交通线得到药物不奇怪:可是你们不是一直都在转移吗?这样交通线还能起到作用?”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杨将军笑笑,“也许是长征开始之前,囤积了大量的药物吧。李政委(刚刚才查到,李先念当时是三十军政委)你知道的,真要是建立这样一条能够搞到药物的秘密交通线,肯定会用得非常充分。” 李先念点点头,这个解释基本能说得过去——实际上,舍此以外,也没有其它合理的解释了,于是又笑道:“你们那边地下工作的同志们,干得很不错啊。” “呵呵,既然两大红军已经会师,我们也就不分彼此了,将来两军共同奋斗,共同为建立中华苏维埃而努力。” ———— 在李先念和杨成武聊得开心之际(两个人都是军事指挥员,聊着聊着就山南水北地说开了),中央已经翻越了梦笔山,来到了一个名叫“毛木错脚”的地方,得到了两大方面军会师的比较详尽的报告。 同时也意味着,中央开始面临着一个早已经知道,但是一直都没有能真正详细讨论的问题——面对张国焘,该怎么办? 比较激进的同志——比如彭老总,陈大将——就力主趁着张国焘对中央还没有多少戒心的时候,动用内保,一举将之拿下。 “一年多来,负一号带来的各种情报都已经证实属实,而且这一次我们又拿到了陈云徐老董老等人的报告,这些资料和报告中无一例外,都提到了这家伙在这时候就开始分裂中央,最后更是当了可耻的叛徒,”彭老总说着,一拍桌子,恨恨道:“照我说,就该直接把他当叛徒给拿下!” “对!张国焘那个人我见过,名利心太重。”陈大将附和,“早解决早好——就好比当年,如果我不救蒋介石,我们会少多少事儿?” “可是现在,他还是四方面军的一号领导,如果我们采取断然手段,会不会造成四方面军的混乱?进一步更造成一、四方面军的隔阂乃至对立?”较为温和的总理就比较担心:“我们从去年六、七月份开始(证实了魏承恭带来的资料之后),就在力图限制他的权力,可是他依然走到了这一步,这说明,他对四方面军的控制非常深入而牢固。眼下强敌环伺,如果因为他的原因让四方面军和我们搞起对立,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张国焘眼下对中央没有戒心,我们要收拾他比较容易;如果迁延日久,再想要收拾他,那就麻烦了。”邓发貌似站在彭老总一边,“至于说四方面军有可能会不稳……只要我们的动作足够快,他的那些死党,来不及弄出乱子的。” “再说,我们还可以借助徐向前同志稳定四方面军的人心。向前同志的党性,是被历史证明了的。”彭老总又道。 “……” “我赞成恩来同志的分析,”总理也不是没有支持者,比如洛甫同志,“眼下我们的实力比历史上强得多,我不认为张国焘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敢于对中央咄咄相逼。我们完全可以在稳住四方面军的情况下,逐步去除张国焘的影响。而且,在没有见到向前同志和陈昌浩……同志的信任之前,贸然拿下张国焘,很有可能会让两位同志以为我们是要对四方面军的人下手,是一场人事斗争——别到时候我们拿下张国焘,他的党羽却把向前同志,或者昌浩同志推到了我们的对立面,那就成了笑话了。” “把两位同志请过来看电影嘛。”陈大将军话刚说完,就忍不住自己轻轻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自嘲地笑起来:“说话没过脑子,让大家笑话了。” 人家都不信任你了,你却要请人家来看电影,这中间的难度可不小。 “对,我们就算要动张国焘,也不能在两军还没有完全信任之前。最起码,要取得向前同志和昌浩同志的信任和理解。实际上我觉得我们不用担心,张国焘如果仍然执迷不悟,他的步调也只能像历史上一样,一步步地来——而只要他走出第一步,我们就可以动用内保,让他迈不出第二步!”总理最后拿定了主意。 ———— 十一 会师14 基本上,在中央讨论如何应对张国焘的时候,张国焘也在和人讨论着该怎么应对中央。只不过参加讨论的人少得多,只有他自己,以及两个亲信死党,李特,黄超。 “先念同志发来的电文很有趣啊,”张国焘把手里的电报交给了李特,“一方面军虽然已经是一支疲惫之师,但也仅仅是疲惫,一个师就配了8门迫击炮……呵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李特拿过电文,黄超把脑袋凑了过来,两人一起看李先念的电文。电文这东西不可能长篇大论,即使是军用电文,两千字基本也就到头了,这点儿容量,最多也就是把李先念在一师的经历大概说了一下,再刨去一堆“两军会师之后士气高涨”“欢喜不胜”“有利于中国革命的发展”之类的看上去很水的文字,实在是没多少干货。 不过,显然一方面军充足的药物储备和每个师8门迫击炮的配置,给了我们的李政委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用了上百字的篇幅,不厌其烦地把一方面军所拥有的数十种药物都一一罗列了出来——字里行间一片欢喜踊跃振奋啊。 “主席(张国焘时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中央执行委员会副主席),一方面军这种情况,有点不太对头啊。”李特左看右看,横看竖看,皱眉纳闷了一句。 “哦,哪里不对头?”张国焘饶有兴致。 “主席您看这里……”李特指着电文后面一段,解说道:“‘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和一方面军搭伙,一方面军的同志们又让我们这些土包子见吃惊了一回:他们的每个连队都有一只打火机,而且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叫做什么塑料打火机’。” “这……有什么不对吗?”张国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先念同志或许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把这个当成一件趣事提了出来。作为一个高级指挥员来说,没有留意到这一点算是有些失职——不过倒也不奇怪,毕竟两军刚刚会师,一方面军又给了他那么多冲击。” 张国焘点点头,却又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特这才转回来说正事,“迫击炮和药物也就算了,这些东西是军用物资,打劫一个军火库,或者打了一场大胜仗以后都不难得到——可是打火机这东西……没有哪个军火库会储备一批打火机,对吧?” “那也有可能是缴获的啊。”黄超不解地问道。 “一方面军得打多少仗,才能把打火机配置到连一级?”李特反问道,要知道这年头别说打火机,就连火柴都是稀罕货。 相信大家对于“洋火”的“典故”都不陌生,但是这其实并不足以说明想要在那个时代生火有多难。地效这里给大家说一个小故事。听外婆说,她们小的时候,只能这么干:做完饭之后,弄两根大柴塞到灶膛里,用柴灰埋上,等到下一餐开火的时候,就把柴灰扒开,用吹火筒把两根大柴烧成的木炭吹着起来。 如果火不幸熄灭,该怎么办呢?只能拿几根竹竿,到山梁后头的邻居那里,把火接过来。只有在一片邻居都接不到火的时候,才会考虑生火——这还是解放前后的事儿。 “而如果是从俘虏身上搜缴打火机,这个有违纪律吧?我不认为一方面军的军纪已经败坏到这种程度。” 打火机珍贵。放到国军那边,身上带打火机的,估计都得是团长向上,而红军的纪律,是不搜俘虏腰包。 “而且,先念同志还特别说明‘从来没有见过的,塑料打火机’且先不说这个‘塑料’是什么东西,单从这个句式上来看,一方面军……好吧,就算仅仅是二师好了(红一军团此时有一万五千人,编制上与原来历史有很大不同),这一个师三千人至少有二十只以上的打火机,而且这些打火机都是一个模样——如果是战场缴获(某个高官如果没有被俘,而是被击毙,那就能名正言顺收缴其个人物品了,估计红军当时的怀表等物都是这么来的^-^),或者是零散收购,可能所有的物品都是一个模样吗?” 李特绕了这么大一圈,张国焘总算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这些东西的来路……” “不是缴获来的,也不可能是零散收购的,那就只能成批购入的——这说明一方面军有一条很厉害的交通线。药物武器什么的,都是通过这条交通线得到的。”李特说到这里,眼睛灼灼放光:“问题来了:如果有这么厉害的交通线,为什么不多送一些武器?反而送这种没要紧的东西——我不是说打火机不好,但是这种东西,一个团有一两只,一个师有几只也就足够了。望远镜,钢表……哪个不比打火机更有用?还是说,一方面军这些东西已经配置得非常充足了?” 听李特这么一分析,张国焘和黄超面面相觑。 “我们红军战士的战斗意志是不用怀疑的,决定战斗力差异的主要就是装备和补给,如果一方面军连这样不要紧的东西都能充分配置,那他们的战斗力能去到什么地步?” 张国焘连连点头,沉吟道:“确实,一方面军这个情况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只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连一方面军的具体补给水平,战斗力水平都不清楚,怎么确定两军会师以后,接下来的作战方向?” “那我们去看看吧,”黄超建议道:“如果一方面军的战斗力,能够基本等于四方面军,我们就可以南下川中了。” ———— (P.S:不知道是不是四个一的影响,这几天行尸走肉一样的混着,困了睡,饿了吃,闲下来看看书,开着电脑发呆,总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估计要调整一下。 说点儿跟书有关的:仔细研究一下四方面军的长征历程,突然发现,书中出现了一处硬伤:历史上,四方面军是从1932年9月到1933年1月从鄂豫皖苏区突围西行五千里,建立川陕根据地,之后在这里坚持了两年多,于1935年3、4月间突然放弃坚持了两年之久的川陕根据地,发起嘉陵江战役,向西突围。目前认为四方面军的行动是为了策应中央红军。 从时间上来看倒是对得上,这时候的中央红军的策略正是和四方面军南北夹击,赤化全川。 也就是说,四方面军从35年3月后的长征不是因为在原来的根据地坚持不下去,而是因为中央的命令。 只是后来形势发展令所有人都想不到,一四方面军的会师不单没有壮大红军,反而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那么,这个时空的中央红军应该怎么选择呢? 地效觉得:既然会师有害无益,那就干脆不会师了,凭着6万中央红军,翻越雪山以后,完全可以独力发动松潘战役。退一步说,就算松潘战役失利,仍然需要过草地,因为不用耽搁那几个月的时间,红军的粮食也要充足得多。(一、四方面军会师以后,因为上层斗争,十万大军在松潘一带从6月份一直迁延到9月份,把该地的粮食都吃得差不多了,为了弄吃的,逼不得已,甚至有一定的违反群众纪律和少数民族纪律的事情发生——贺子珍的弟弟就是因为进喇嘛庙找吃的,被枪毙了) 等五万以上的中央红军(按照渡过草地,腊子口损失一万计算)到达陕北,站稳脚跟以后,再来命令四方面军北上——或者就在原地坚持斗争。 只是写到这里,想改是很难了。不过想要圆过来倒也不是很难,比如可以认为四方面军的长征就是被迫的,或者是四方面军的自发行为,没有得到中央批准——总之,大家将就着看吧) ———— 十一 会师15 既然两边都存了“看看再说”的心思,那么凑到一起互相“看看”,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刷经寺镇,又一个本来默默无闻,但在这时空,必将在党史军史上浓墨重彩带上一笔的小地方。 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呃,咳,咳,中间两个去掉,红军现在的条件,只能做到前后两条。 场面描述听起来确实是不如白云大神,不过论及接待规格之高,那就别说白云大神了,哪个大神也及不上此刻的张国焘——能劳动中国马列党主席、总理、总司令三大巨头同时到场迎接,在中国马列党的历史上,既是空前,同时也绝后了。二十多年以后,苏联马列党总书记赫鲁晓夫首次访华;三十多年后,美国总统尼克松首次访华——但是就连这全世界两个最强国家的最高领导人,都没能享受到这样的殊荣。 从这个意义上说,张国焘倒也足以自豪了。 只是,一路从硝烟中冲出来的红旗看上去风尘仆仆,一路突破重重困难的人们看上去也都透出难以掩饰的疲惫感;相比之下,衣着整齐划一,整洁非常,就连马身上都刷洗过一遍的四方面军就分外惹眼了。 不过无论如何,会师总是让人高兴的——起码对于没有了解那么多高层信息的中低层指战员来说,是这样没错。 所以口号还是喊得很响亮的——一半是因为亢奋的精神,一半则是因为和四方面军回合后,终于填饱了的肚子。 “向四方面军同志学习!” “向一方面军同志致敬!” …… “国焘兄,别来无恙。” “张主席,你好。” “欢迎张主席指教工作。” “润泽兄,好久不见……玉阶兄,你还是这么硬朗啊……恩来老弟,你清减了……” …… 一番毫无营养的客套之后,两边就进入了比较实质的试探。眼下一方面军这边……或者该说是中央这边,领头的是总理(他是红军总政委,有最终决策权),张国焘就老实不客气地和总理并肩前行。 “恩来同志,不知道一方面军现在还有多少人枪?” “三月份翻越夹金山以后有过一次统计,中央红军还有66368人,所以现在战斗部队应该有六万五千人左右(有一些人不好界定是不是作战人员,而且现在又翻越了梦笔山,还是有一些减员)。枪还可以,战斗部队基本上能做到人手一支(红军自从头年4月份纠正了打法之后,枪支的持续损失趋势就被扭转了。在以游击歼灭战作为主要作战手段的时候,红军的武器是不容易损失的,红军缺乏武器,不是因为枪少,而是因为扩红来的兵多。主席在《井冈山的斗争》一文中有过记叙:……兵的增加和枪的增加仍不相称,枪不容易损失,兵有伤、亡、病、逃,损失甚易……)。” “听先念同志说,你们的炮很多啊,他对这个的印象可是非常深刻。” 总理微微有些得意,这是眼下中央红军最能“吓唬”人的东西了。 “还好吧,我们有一百多门60迫击炮……哦,还有几十门82毫米无后坐力炮。” 张国焘吓了一跳,一百多门炮?还有,无后坐力炮是什么? “哦,那是一种新式武器,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是可以直射的迫击炮,攻坚的时候比较好用……等一下副主席就可以看到了。” “哦……”张国焘笑笑,“这么说,一方面军还真是兵强马壮啊。” 一方面军的实力听起来很可观,但其实真要论起来,远没有总理说得那么乐观。不说别的,一方面军现在的弹药不足——具体多少没有统计过,不过肯定无法支撑长时间大规模的作战。 而总理之所以这样“暴露实力”,那也是事先商量好的应对办法之一,目的当然是想要吓住张国焘。 …… 两人身后不远处,主席抽了一口自制的卷烟,一言不发,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国焘;主席身后,陈大将看看四近没有四方面军的人,小声向总司令问道,“他问这些干什么?” 没想到张国焘耳朵挺灵,听到陈大将的话,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笑呵呵地说,“陈庚同志,眼下一、四方面军会师了,革命形势有了根本上的变化,我们应该充分了解这种变化,这才能更好地开展革命工作——恩来同志,玉阶兄,你们觉得我说得对吗?” 总理也回过身来,看看总司令,总司令点点头,于是总理笑:“副主席说得对。红军两大主力汇合,是该讨论一下统一指挥,以及战略方向的问题了。” …… 说着话,一行人步入刷经寺镇里一家富户的院子。这里已经布置成了一个会场模样,同志们鱼贯进入,各自落座。开完那个有关“虱子”的玩笑,会议进入正题。 “有关一、四方面军的统一指挥,不知道国焘同志有什么看法?”总理主持会议,上来就向张国焘发问。 “一方面军的同志们怎么看呢?”张国焘反问道。 总理看看主席,又看看总司令,两人都点了点头,于是总理指着桌子上的川北大地图开始解说: “关于局势,我们认为是这样:一四方面军汇合以后,人数达到近十五万,可谓是空前强大。虽然如此,面对东边的胡宗南部,东南的刘湘部,南边的薛岳部近三十万大军构筑的环形防线,我们唯一的出路,还是北出甘陕,与刘志丹同志会合。” “刘志丹?”张国焘微微愣了愣神,抬头看向总理,“谁啊?” 中央在很早就跟刘志丹部和张国焘两部红军取得了联络,不过中央没敢让两部红军配合作战,也没有告知两部红军,他们附近有友军存在。 张国焘部比刘志丹部强得多,而且张国焘本人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如果两部红军汇合,刘志丹部肯定会听命于张国焘,这可是非常危险的。 “活动在陕北的一支红军部队,”总理看着张国焘,眼神灼灼,“三月份的时候,中央收到志丹同志的报告,其辖下红26、27军共有6000余人——不过枪比人数还稍微多一点。(历史上红26军在1935年11月的时候有大约3000人,却有枪6000——几乎是一人双枪;红27军人数仅有千余,武器数不祥。这个时空这支红军要比历史上稍微强一些)” ———— 十一 会师16 “去陕西啊……”张国焘皱起眉头。刚刚总理说起陕北红军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一切尽在中央掌握中……包括红四方面军”的感觉。 这种感觉无疑让他很不舒服。之前几年的战斗生涯,因为距离遥远,中央无法对四方面军有效指挥,四方面军只能独立作战。而身为四方面军的最高指挥,他在根据地内当然是高高在上,言出法随。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但是中央的到来毫无疑问会终结这种状态——只不过出于习惯,他暂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等到现在,两军要统一行动,而统一指挥和战略决策的问题也提上日程的时候,他才稍微有些恍惚——好像,以后的军队行动不能由自己一言而决了,得跟人商量着办了,而商量的人也绝对不会像自己的那些老部下一样,屈从自己的意志。 但即使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感觉也是很模糊的。一方面军透露出来的实力,比“自己的”四方面军还是要“差一截”,那么自己理所应当应该拥有比较大的话语权——少数服从多数,这是党内民主的原则,不是么? 一直到总理说到陕北红军,张国焘这才真正清晰地意识到:中央对全国红军的情况,掌握得比自己要深入得多,而这种掌握,带来的当然是领导权——起码也是影响力。 “6000多人的部队能够开辟出的根据地应该很有限吧,一、四方面会师以后,数量有十五万之巨,这么大量的军队贸然进入那样一个小地方,能维持得下去吗?” “我们在去年七月份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他们注意这个问题了,而且也做了很多准备……虽然如此,陕西贫瘠,确实无法支持接近二十万的部队……” “等等,”张国焘愣了一下,“一四方面军会师以后,也就只有十四万多一点,加上刘志丹同志所部,也就是十五万多,这二十万是怎么算出来的——你们该不会还想要在那边扩红吧?” “徐海东同志的红二十五军目前正在向陕北运动中,预计能在年内到达陕北;此外,贺龙同志的红二、六军团也在长征,目的地也是陕北,加上这两部的话,差不多就够二十万了……” 张国焘点点头,心里的不舒服更多了——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中央掌握的兵力,就比自己还多了。 “目前陕北红军大量以游击队的形势存在,人数虽然只有六千,但是控制——哦,准确地说,该说是影响——影响的区域却是不下于当年的中央苏区。几部红军一到,立刻就可以把这些根据地充实起来。然后,我们可以把部队分成两部,一部在陕北原地展开生产自救、坚持斗争,一部渡过黄河向山西方向发展,走向抗战的最前线。” 张国焘愣了一下:“山西?真要是占有了山西,岂不是要跟日本人接战了?” “我们本来就是要去抗日的。”总理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们光是面对国党就已经很吃力了,又惹上日本人……应付得过来吗?” 必须要说几句,张国焘倒不是害怕日本人。目前马列党的主力还没有跟日军正式交手,对日军的厉害缺乏认识;再加上受到“强大”的苏联的影响,目前红党的领导同志们——无论是哪一派,对日本人,都不怵。 算是无知者无畏吧。 “没事,能应付得过来。根据国内反围剿战争的经验,面对十万红军,白军需要三十万到五十万的部队才能展开比较有力的进攻。在两广,云贵,四川都没有宁靖下来的时候,蒋介石他很难在这里投入这么多部队……” “他可以命令其它派系投入战斗——他这种事可是干得不老少。”张国焘不客气地打断了总理的话,“这些反动派内部虽然你争我夺,但说到对付我们,他们可是一致得很。” 总理笑笑,“蒋介石在陕北能够调遣的部队,无非是东面的晋绥军,南面的东北军,西面的马家军。这其中,马家骑兵威胁较大,但是陕北地形千沟万壑,不利于骑兵展开,所以我军大约攻不过去,但是马家军也不太容易打进来;阎老西在中原大战后,实力大减,手下分崩离析,各自独立,目前的情况,能守住山西就不错了(感觉阎老西实在不是个打天下的料子,这家伙从1911年民国开国时候起,一直到解放战争时候被徐老总干掉为止,在长达30多年的时间里,除了中原大战的时候跟冯玉祥李宗仁联合起来奋起了一把之外,就一直都窝在山西没什么作为)。至于南边的张学良……”总理斟酌了一下,这才道:“东北军一心回家,无意内战,中央觉得,可以通过政治解决。” “政治解决东北军?”张国焘失笑,“你们也太天真了吧?居然想跟军阀合作?你们不觉得,这有失阶级立场吗?” “这是中央的决议,”总理看着张国焘,目光炯炯,“中央判断,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日本帝国主义为了摆脱国内危机,会加大对中国的侵略力度,民族矛盾将取代阶级矛盾成为国内的主要矛盾,日本军队将取代蒋介石的军队成为主要的敌人。为了打击这个主要敌人,为了中国的整体利益,我们应该努力争取国党左派,以及广大爱国民主人士的支持,建立广泛的民族统一战线——在这其中,与日寇有深仇大恨的东北军毫无疑问是非常值得争取的。” “荒谬。”张国焘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国党是国内的阶级敌人,日本帝国主义则是国际上的阶级敌人,指望阶级敌人内部打起来,我们坐收渔利?这是典型的右倾机会主义!这种思想必须要好好地清算。” 总理还待再说,脚下一紧,原来是被总司令踩了脚,于是就不说话了。总司令向张国焘问道:“那么张副主席的意见,我们两军汇合之后,该向那边发展呢?” ———— 十一 会师17 “向南!”张国焘的观点旗帜鲜明,“以少量兵力牵制胡、薛所部,主力南下,击溃刘湘。刘湘所部虽然数量庞大,但是战力低下,只要能击溃该部,他的溃军就势必退回成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衔尾追杀,利用刘湘溃军的反冲击力,一路杀入成都平原,并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赤化全川。”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四川的好处,不用我多说了吧。不说别的,老毛和总司令你们喜欢的辣椒,那可是四川的特产。” 除了他,没有人笑,总司令皱眉问道:“张主席,你口口声声击溃刘湘,不晓得有好大把握?” “如果一方面军能有四方面军的战斗力,那么能有六成左右的把握。”张国焘信心满满。 “六成?”总司令丝毫没有振奋的感觉,“啷个算出来的?刘湘所部有好多人?好多装备?如果川中其他军阀支援刘湘,又该啷个办?就像张主席说的,别看这些军阀平时打来打去,在对付我们这个问题上,他们可是一致得很。而据我们所知,整个川中各路军阀,足有三百八十个团,总数接近四十万。川军在省外打仗不啷个得行,但要说在四川里头打,他们也不熊包。更何况,这还没有算上薛岳,周浑元,胡宗南等中央军。” 张国焘忍不住有些发愣:中央的情报好详细啊。 这边总司令的嘴炮还在连连开火,“我们当然晓得赤化全川的好处,但关键是我们做不做得到。我们都晓得肉好吃,但是一顿吃啷个多,吃不吃得下?就算鼓斗(四川土语,勉强的意思)吃下去,就不怕肚皮跑?” 摇摇头:“就凭我们这十几万人就想拿下四川?我不乐观。” 总司令这些问题,张国焘一个也答不上来,愣了一会儿,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照这么说,还打什么仗,革什么命?直接投降算了。国党的兵力可是好几百万呢。” “这是两码事,条件不一样。”总理急忙打圆场,耐心地解说,“从全国各个根据地这几年的斗争经验来看,我们所建立的根据地,以及长征所经过的地域。其实都是各个军阀势力之间的交界地带,属于是他们控制力较弱的地区,或者说,是他们中间的缝隙。我们从来没能在某个军阀派系的统治中心区建立较为稳固的根据地,这是由我们的实力决定的,我们做不到……” 张国焘冷笑,对总理的说法不置可否。 “……可是张主席你的意见,是让我们进入刘湘的统治中心区,建立根据地,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即使我们真的打进了川西坝子,我们能站得住脚吗?” “如果我是刘湘,我就层层设防,争取时间,集中兵力于成都地区,严防死守。我们红军缺乏攻坚能力,势必打成胶着,这时候胡宗南自北,薛岳自西,再加上刘湘,三部敌军将对我军形成围攻态势——真到了那种地步,不知道张主席打算怎么办?”总司令又换了一个角度开始提问。 “……”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张国焘有些恼怒的感觉:你们这是在人多欺负人少啊。 “同志们,我们是不是有些跑题了,不是说商量统一指挥的问题吗?怎么说到战略出击方向上去了。”眼看说不过几位同志,张国焘把楼又歪了回来。 “这两个问题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总司令不客气地指出来,“确定了统一指挥,不能确定出击方向,那最多也就是在一个指挥部里头吵架而已;如果能够确定出击方向,那么就算沿用现有的指挥机构,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玉阶兄你这个话的意思,是我们两军各打各的咯?”张国焘貌似抓住了话尾巴。 “当然不是!”意识到自己被张国焘抓住了把柄,总司令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两大主力红军肯定需要统一在一个指挥部下,但是光统一指挥部还不够。现在两军刚刚会师,我们不熟悉四方面军,四方面军的同志也不熟悉我们中央红军,这样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很难正确估计友军的力量,然后就会更多地依靠自己熟悉的班底——这样子谈得上啥子统一指挥?” 张国焘笑吟吟地,对总司令的话不置可否。 “统一指挥是必须的,但是在两军互相熟悉之前,光是设一个联合指挥部其实没得啥子意义。这种联合指挥部能做到的指挥,靠现在的中革军委完全能做得到。” “那么总司令的意思呢?”张国焘终于开口了,“我们两边要用多久才能互相熟悉?” 总司令笑起来:“这个用不了多久吧,只要两边能开诚布公地交流,至于联合指挥部嘛……我们可以先把架子搭起来。” “那么就确定一下联合指挥的人选吧……” …… ———— 联合指挥部的人选很快就确定了下来。在这个问题上,中央倒是“大方”得很,半点都没有跟张国焘计较,稍微讨论了一下,就确定下来,由徐向前任前敌总指挥,陈昌浩任前敌总政委,叶剑英任总参谋长。 对于中央这么“好说话”,张国焘很是有些意外。不过无所谓了,能把这个架子搭起来,这就很好。 至于说让这个指挥部发挥作用,在红军中贯彻自己的指挥意图……就像总司令说的,这得等到两军比较熟悉之后,才能真正做到。 这个过程需要时间,毕竟一方面军的体量并不比四方面军小多少。 商量完这些事,基本就到了中午,于是先吃午饭。吃过之后,稍微休息了一下,接下来要讨论近段时间的军事斗争。 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个小节目。 ———— 十一 会师18 (QQ群解散了,我也是刚知道,我想可能是到期了什么的,这几天我的QQ有些不正常,连红包都打不开。这一次我自己建了一个群,超时空航班书友,群号:367368545) “34式无后坐力炮,口径76mm,炮身重29公斤,炮架重9公斤,战斗全重约40公斤,可随步兵推进。这个炮炮身全长1.5米,可发射自制弹药。目前我们的炮弹只有榴弹一种,重量大约4.5公斤(根据地的自制弹药,很难标准),最大射程约1100米,直射射程——同时也是有效射程大约120米。” 一方面军第一神炮手赵章成同志向前来视察的中央领导同志们大声报告。 “这……就是你们说的无后坐力炮?”张国焘看着面前架在一个三脚架上的铁管子,感觉有些纳闷。大炮这个东西自从问世以来,就跟巨大的后坐力密不可分,在张国焘印象中,凡是大炮,都有着长长的坚固的驻锄,即使是迫击炮,也有着一个厚重的底座。 可是眼前这东西,那纤细柔弱的三脚架——这里说的“纤细”是指和大炮驻锄比较,十公斤钢铁打造的三脚架其实非常笨重——别说承受大炮的后坐力了,随便踢一脚都能踢飞开去。 “这个……看起来不怎么稳啊,真要是放起炮来,这个架子能顶得住吗?” “报告张主席,所谓无后坐力炮,就是指这种炮没有后坐力,或者说后坐力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因此这个炮架其实并不需要承受炮弹发射时产生的后坐力,实际上,就我们的实战经验来看,这个炮架子还太重了一点。”赵章成同志又立正报告。 无后坐力炮发射的时候,炮架是不承受后坐力的,只是承受炮身的重量,而用近十公斤的钢制三脚架承受30公斤的炮身……不要太轻松。 实际上,说无后坐力炮的炮架是承重装置,不如说是瞄准装置,其作用就是给炮管提供一个可以调整瞄准的支架——但是作为一种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肩扛直瞄射击的武器来说,根据射表计算仰角什么的,真心没必要,红军中也没几个人算得过来。 即使是听了赵章成的解释,张国焘还是无法想象,大炮会没有后坐力。 看看张国焘狐疑的神情,总司令基本能猜到他的想法。对于这种感觉,他倒是很能理解——他当初也有类似的想法。 而想要打消这种顾虑,也很容易——亲,不来一发吗? 打开炮弹箱,里面交错放置着四枚炮弹,赵章成同志亲自装弹瞄准击发,100米之外的直射目标与500米处的曲射目标应声而碎。 “好!”张国焘吓了一跳,紧接着就热烈鼓起掌来。他并不是很懂军事,更不是很懂这类新式武器,不过到底在部队里混了这么些年,耳濡目染之下,还是能看出这种炮的战术意义。更不用说,这种炮刚刚表现出来的准确度。 而且这种炮还不少,看看炮兵团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的炮管子就知道了。(无后坐力炮与迫击炮不同,没有配发下去,一般是军团直属,只有在攻坚战的时候,才临时加强到尖刀部队。魏承恭一共给红军送过来大约80门无后坐力炮,迭经大战之后,到现在还剩大约一半) ———— 听到张主席称赞,赵章成轻轻舒了口气。作为全军第一神炮手,他对于82无这种炮的评价其实不高,刚才的两发两中,实际上很有些运气成分在里面。 赵章成同志的绝技是迫击炮吊射(曲射)。82无虽然能吊射,但是请注意,这种炮用的是红军的自制弹药。重量,装药什么的,都难以保证合乎标准(这些问题在直瞄射击的时候影响不大),任他炮术技能满槽溢出,也架不住这些坑爹的不规则弹药。 至于说直瞄射击……那就是拿着这种炮当枪使了。那还不如找几个枪法好的战士来用呢。 所以赵章成同志虽然不否认82无的战术意义(进攻中打击中距离强固目标,以及火力点,这个比手榴弹和迫击炮好使得多),但要说让他自己选的话,他还是宁可用自己用习惯了的那门英制60迫击炮——括弧:炮弹还需要是原厂出品的,不能是根据地自制的坑爹货。 实际上,现在红军中所有的原厂产迫击炮弹(只剩八发),都在赵章成同志手里。至于杨成武将军向李先念同志炫耀的那六发迫击炮弹,那是根据地“自产”的,威力虽然还可以(没有用黑火药,红军通过贸易,从陈济棠手里换来了不少炸药),但是标准化准确率就无法保证了,也只能是在面对大量敌人的时候,集中使用,打个心理威慑而已。 除了炮弹质量,数量也很成问题。整个中央红军现在只有一、三两个军团还有炮弹,而且都是炮比炮弹多,一军团还有18发迫击炮弹,6发82无炮弹;三军团还有16发迫击炮弹,9发……哦,不对,现在还有7发82无炮弹。 这里要特别说一下赵章成同志:他本来是隶属一军团的,但是在红军的炮兵急速壮大的时候,他就调离了一军团,改任军委直属炮兵教导队队长。而他的教导队,也是现在的中央红军除一、三军团之外,唯一还有迫击炮弹的单位。 不过张国焘当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看到赵章成同志的表现,再看看那一溜排开的架在三脚架上的黑乎乎的炮筒子,以及后面跟着的好几排迫击炮(这是三军团的炮团,40门迫击炮,4*10的阵列看起来还是很壮观的)……嗯,很强大的火力群啊,起码比四方面军要强多了。 ———— “我本来以为一方面军非常困顿,现在看来,力量很可观嘛——果然我们两军的互相了解还很不够啊。不过,既然一方面军有这么强大的火力,为什么还不敢下川中呢?” 这不是张国焘在想,而是他在说,战略方向会议又开始了。 “张主席,我们跟川军打过,晓得他们的战斗力。”总司令耐心地解释,“川军在外乡打仗确实不得行,但是外省人要想打进川去,他们的劲头就上来了。” “总司令你过虑了,”张国焘浑不在意,“我们也跟刘湘打过仗,而且我们跟他们打的时间恐怕比你们更久。我猜,你们肯定是撞上了刘湘的精锐,比如模范旅之类,整个川军并没有那么强的战斗力。” ———— 十一 会师19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争论自然是毫无结果。张国焘一再强调川军战斗力差劲,一四方面军能够很容易打败之;对于把全国红军都集中到陕西的想法,则不住强调陕西地瘠民贫,根本无力支持二十万红军生存发展。至于说向山西发展……张国焘不看好这个设想。 “你们说我占有全川是打入某派军阀中心地带,你们想要全面占有山西就不是打入中心地带了?而且那里邻近日军控制区,局面更是复杂,后果更不可控。” 而中央则始终坚持认为,南下川中会陷入国党的重兵围攻,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组织生产活动,在无法得到当地民众大力支持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保证兵源,一旦陷入长期的消耗战,这十几万红军只能越打越少。 “张主席你想要在川西坝子扩军,没有群众支持的时候,你打算拉夫吗?至于说养兵……四川的群众,税都交到民国一百年了,你能收什么上来?” (军阀陈光藻语:“军费一般是靠征收田赋,正税不足,便行预征,有一年预征五六年粮赋的。到1935年(民国二十四年)时,有些地方预征田赋已到民国一百多年的。”最离谱的是军阀刘存厚,其在1924年,任川陕边防督办的时候,把所辖三个县的税款一口气预征到了一百二十六年以后——2050年。) ———— 这里要说说群众支持的问题。红军宣传队一下去,演上两场戏,喊两句口号,穷苦百姓就群情奋起,踊跃参军,跟着党闹革命……这只是影视剧中才会出现的场景。中国的老百姓对“官府”的敌视以及不信任由来已久,决不是一两次宣传,一两个口号,一两句“我们红军/八路军是老百姓的队伍,是为穷苦人打天下”就能改变的,除非是经过长时间的宣传教育——更重要的是加上实际行动——这才能真正取得民众的信任。 但也仅仅是“信任”。要说取得更进一步的“支持”,就需要更长的时间,让老百姓看到这支队伍不只是待人和气,买卖公平。更是在为老百姓谋福利,这才能真正走入群众中,取得支持,进而让普通群众愿意加入革命队伍。 有了“有革命觉悟”的人民群众,这是建立根据地的·必·要·条·件,早期的革命根据地,除了陕北的刘志丹部,其它几块几乎全部集中在,曾经爆发过大革命的湖南一带,这并不是偶然现象,而且刘志丹部其实也不能说就违反了这一规律——我们可以这样来解释:正是因为群众觉悟不够,大大地拖了后腿,刘志丹部才成了当时数量最少的一支主力红军(正规红军,非游击队) 很明显,四川并没有这样的群众基础。 实际上,即使有了群众基础,扩红也不是那么容易,艰苦的环境很容易造成逃兵,即使是中央苏区这样马列党活动了足足五六年的地区,其扩红来的士兵也有逃亡现象,在长征开始之前临时扩红来的战士更是大量逃亡。 ———— 争论的结果是没有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么该做的,就是…… 先回去休息,第二天接着商量。 当然,休息的时候,也是两边商量一些不好拿到台面上的话来说的时候。 “这家伙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啊。”总司令向众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没想到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唉……” “他看到的东西跟我们想的不一样,”张闻天同志白天都没怎么说话——他不太懂军事——现在开口了,“我猜,他看到的恐怕不是‘两军实力相差不远’,他看到的只是‘中央的人没他多’,哪怕是他那边只多一个人,他也会认为他应该入主中央。” “你们注意到没有,白天的会议,他一直说‘一方面军’,一次也没有说过‘中央红军’。”总理提醒道。 这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说了。 “对对对,野心家就是野心家——不过其实我觉得他这时候蹦出来也好,否则等将来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中央现在应该放弃对张国焘的幻想了吧,我这就带特务营去把他抓来。”陈将军开口了,他虽然没能参加白天的会议,但是现在的会议倒是没有避开他。 “还有李大钊同志的案子,这一次也要问个清楚。”邓发发言,“我派内保跟陈将军一起去。” “不要急。”总理摆摆手,沉思了一会儿,这才道:“他既然已经表明是这个态度,中央要解决他就是一定的——但是不能打草惊蛇,现在拿下他,四方面军那边能稳住吗?” 邓发和陈大将互相看了看,不说话了。 这才接触这么几天,对四方面军的情况很不熟,张国焘有哪些“嫡系”,这边还一无所知,哪里能谈得上稳得住? “四方面军的同志应该会理解的吧。”好一会儿,陈大将军这才道,“我相信同志们的革命觉悟——再说,只要把李教授的事情一审理清楚,枪毙他都不为过。” “怕就怕四方面军的同志们误会啊,”总理黯然道,“我相信四方面军的同志们在了解真相之后,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但是真相偏偏不是这么容易说明啊。至于说审理……我们目前只有同志们送回来的资料,没有切实的证据,如果张国焘他矢口否认,我们能怎么办?” 这一次就连邓发也无语了,2017先遣队的同志们确实送来了有关张国焘出卖李大钊同志的资料——但那只是“资料”,不是“证据”。张国焘现在的地位敏感,没有确实的证据,很难动他。 “就怕迁延日久,夜长梦多。”好一会儿,陈大将才嘟囔了一句。 “夜长梦多是肯定的,但我们肯定也不会迁延日久。现在的工作:一,尽快与徐、陈两位同志联系上,想要在动张国焘的同时稳住四方面军,这两位同志的支持必不可少;二,在最短时间内搞清楚四方面军张国焘的‘嫡系’,设法把他的亲信一网打尽。”总理给出了工作方向,“同志们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同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儿,张闻天才道:“陈昌浩同志……” ———— 十一 会师20 (地效的消息有些滞后,不过看起来地效倒是有点预见力:刚刚才在文中说到电子货币会取代实体货币,专家们就跟进这方面的话题了。好像地效领先了全国全世界诶,兴奋中(^曲^)) 四方面军三驾马车,张国焘一面倒的负面评价,徐向前清一色的正面消息,只有陈昌浩……因为现代党史对陈昌浩说得含糊,先遣队的同志们传回来的消息自然也没有定论。 但是这就给中央的同志们带来一个难题:陈昌浩同志,是否可信、可靠呢? 会场气氛冷了几秒钟,主席断然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们还都没有跟昌浩同志见过面,凭空的猜测毫无意义——所以,要等两军充分了解之后,再来谈这方面的问题。” 总理点点头,道:“这样吧,我们设法见昌浩同志一次,然后再做判断——希望昌浩同志不要辜负我们的希望才好。” 张闻天同志点点头,笑起来:“我相信昌浩同志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到了解放后依然留在党内国内的同志,对吧?” 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比较地有信心了。总理于是又转向邓特务和陈大将:“所以,邓发同志,还有陈将军,接下来就主要是你们的工作了全面了解四方面军的组织架构,确定我们下一阶段的工作目标——这个工作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 这也是这两位参加这个会议的原因。邓发是负责秘密战线,参加这个会议并不奇怪,至于陈将军……他搞这个倒也不算不务正业。 邓发和陈大将对视了一眼,估算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时间,“等小傅下一次过来,应该差不多了。” 此时距离魏承恭离去差不多一个周——估计那小子现在已经跑到江南那边去了,如果不出意外,那么等他下次过来,大约还需要两个周的时间。 不要认为这时间很长,需知现在四方面军并不是猬集一团,而是以团为单位,散布在川北一块南北最长近百公里,东西最宽近二百公里,面积近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想要确切了解这么大范围的情况,这可不容易——光是来回跑路就得好几天。 顺带一提,一方面军的情况也差不多。 “半个月?不行不行,太长了”总理和总司令一起摆手。总理思度了片刻,道:“一个星期,怎么样?” 两人面露难色,这个是很麻烦的,就像刚才说的,光是来回赶路都得好几天。 总理笑笑,“徐向前,陈昌浩两位同志的工作,由我们自己来做,等到我们做通了这两位同志的工作——我认为这没什么问题——之后,他们就可以提供四方面军较为详细的情况,到时候你们的工作量就可以大大降低了。” 两个同志又对视了一眼,一同站起:“保证完成任务!” 总理点点头,又看向同志们,“那么,该怎么联系上徐、陈两位同志呢?” “理由不是现成的么?”总司令笑笑:“我们已经增补两个同志当军委委员,又是前敌指挥部总指挥,总政委。身负弄个重要的职务,当然有必要来中央这地商议两军联合作战事宜。” ———— 同一时间,张国焘在落脚处。 “张主席,”黄超进到屋子里,看到正在把玩台灯的张国焘,略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哦,黄超啊,快过来看看,”张国焘说着话,把台灯拧亮了(刚才只是把玩,没有打开。夏季白天长,吃完晚饭后还不用这么早点灯),“这是一方面军的同志们发给我的便携式台灯,说是不用电池(干电池),里面装的‘微型蓄电池’充满一次电,能用八个小时(高亮度)。” “……好东西啊。”黄超也是啧啧称奇。 “是啊,好东西!我在苏联都没有见过这么方便这么好用的台灯,还能当手电用,以后夜里看文件,不怕伤眼睛了。”说着话,张国焘把台灯放到了桌子上,调整好照明角度,然后才回过头招呼黄超,“坐,一起聊聊。” “这也是一方面军那条秘密交通线送进来的吧?他们的交通线很厉害啊。”黄超拉了条凳子,坐了下来。 “是很厉害,政治局他们那边人手一个,还有不少富余。·周·恩·来这个人,还是很有点儿本事的——好吧,先别说这个了,今天你都看到听到些什么?” 黄超面上露出深思之色:“我本来以为一方面军长途跋涉,肯定疲惫不堪,需要较长时间的修整;但是从今天的所见来看,他们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好得多。” “哦?”张国焘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据我所了解到的,一方面军的同志们精神状态很好。他们从江西开始转移的时候,就目标明确,路线清晰,所以同志们的心理波动并不大。而且他们一路过来,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挫折,甚至还打出了湘江战役那样一次歼灭中央军两个师的大胜仗,也难怪他们的精神状态很好了。” “嗯。”张国焘点头,“一次歼灭中央军两个师?战斗力很强啊……” 不过想想下午看到的那一溜大炮,又觉得不奇怪了。换成他四方面军有那么强的火力,大约也能打出这种战绩——或许更好也说不定。 摇摇头,把话题转到黄超刚才说的另一个问题:“你说他们从江西出发的时候开始,一路过来都没有遇到大的挫折?这怎么可能?这一路上千上万水,途径十多个省,随时都面对几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别说败仗,就连挫折都没有大的,这……”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一方面军的同志除了很厉害的秘密交通线之外,恐怕还有非常厉害的情报力量。”黄超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有这样才能每每料敌先机,在云贵川那种异常复杂的环境下,依然能周旋得游刃有余。” 张国焘点头,这个猜测合情合理。 “考虑到一方面军一直在不断转移中,这种情报力量不可能是秘密情报线,只能是无线电破译。我认为,一方面军应该有很厉害的无线电破译专家——会师之后,我们四方面军自然能共享一方面军的情报优势,南下川中,把握就更大了。” ———— 十一 会师21 (地效是越来越佩服自己——当然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才在小说中说过细菌“耐药性”不等于“致病性”,专家“超级细菌不致病”研究结果就出来了,比地效的结论迟了大约一两个月。 难道我的书友中,有某机关单位负责同志吗?^-^ 有朋友担心地效步迪大等前辈后尘……地效这里给出承诺:即使某天地效的文被网络全面封杀,地效也会继续写下去,哪怕是写出来之后只能存在地效的电脑里。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地效会给大家发电子邮件的,大家可以把地效的电子邮箱记录一下:115963991@163.com, gym115963991@163.com 115963991@QQ.com 我一般使用第一个邮箱,到时候大家发求文邮件过来,地效保证回邮。 另外,地效的手机号:13417862230,如果连电子邮箱都出问题,到时候大家可以打电话问情况——朋友们你们一天打一个电话催更,地效一天就要接上千个电话,对吧?@_@ 地效谢谢大家的支持。 哦,还有一件事,地效的手机QQ出了问题,看文通讯都可以,但是打不开手机红包,一想要打开红包就显示“网络设定不可用”,所以大家要打赏的,就请先不要用红包的形式了。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 “家底”也好,秘密情报线也好,这都属于“软实力”范畴,软实力也是一种实力,而张国焘几个人之所以会斤斤计较实力,原因很明显也很简单:那是在评估双方的实力对比,以确定两边谁的声音更大。 但是现在了解到的一方面军的实力,让张国焘有些挠头:感觉上,“他们的”人虽然比“自己的”少点儿,但是在质量上要更胜一筹啊。 正说着话呢,李特也赶过来了。 “我去了他们的医院。”不等张国焘和黄超招呼,李特就自来熟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抄起桌子上的搪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一口水——对桌子上明晃晃的电灯视而不见,不置一词。 “哦?他们的医院又怎么了?” “非常厉害,他们甚至连X光机都有,还有氧气呼吸机,无影灯,汽油发电机等等,而且都不止一套。药物储备更是丰富得不像话,而且不止是伤药,还有蛇虫药甚至是高原反应药物。”李特又灌了一口水,这才又接续道:“他们的医院唯一缺乏的,就是纱布——我已经给钟医生去信了,让他即刻把我们四方面军的伤员都送过来。一方面军的医疗条件比我们实在是好得太多,我觉得,恐怕国党都没有这么好的医疗条件。” “X光机?”张国焘和黄超对视了一眼,这两个人都去过苏联,对时下很时髦的这东西当然不陌生(这时代研究各种射线是潮流,曾经有一段时间,有人甚至写过这样的文章:拿一张底片,包在纸包里,找一块矿石放在旁边,然后就可以拿着被曝光的底片去科学院发表论文了。可见“研究”人数之多)。不过这年头的X光机可不像后世那么小巧——虽然也不算很重(原来的历史上,中央红军长征的时候,携带的X光机重量并不重,只有不到24公斤,只不过体积很大,需要一口小棺材才能装得下。一个人肯定无法携带这么榔槺的东西。而且这东西还需要发电机与其配套,用起来就更麻烦了。土城战役后,部队规定,凡是需要两个人抬的东西一律丢弃,这台“照病机”被藏在了云南威信一个杨姓老乡家里),但是能一路抬着翻过雪山…… “很……漂亮的机器——”对于李特来说,“工业品”就是苏联那种傻大黑粗的东西,乍一看到二十一世纪便携机器那种漂亮的外观,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何况医院的同志把这东西保养得跟命根子一样(医院的同志们把这机器爱护到什么程度呢?一句话,哪怕自己的衣服再破烂,也要保证擦机器的抹布是整块的) 第二印象就是…… “——而且非常轻巧,包括配套的发电机一起,拆开来几个战士就能很方便地背着走,拆卸和安装都很容易。”李特想了好一会儿,总结道:“我感觉,那一套家伙根本就是为了行军方便专门设计出来的。” (注:魏承恭其实没有买到野战医院套装,不过托了标准化和模块化,智能化的福,把发电机,射线发生器,成像仪什么的组合起来,完全可以认为这是专门设计的野战医院) 张国焘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断然道:“一方面军开辟这条交通线的同志,作用比得上一个师长,不,比得上一个军长!这条交通线一定要重新建立起来,负责的同志一定要争取过来。” 医院这个东西,实际能治好的同志可能不多,但是对于士气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历史上很多红军战士都说不怕牺牲,就怕负伤——能让红军说出“害怕”,可见负伤无法治疗这种事情有多伤士气了。 张国焘给出的这个评价可以说非常高了,当然也很中肯。不料李特还继续加码:“张主席,我估计,这条交通线并没有因为一方面军的长征而失去联系,恐怕在不久前都还在起作用。” 张国焘愣住,黄超也愣住,两人本来以为中央红军既然已经撤离中央苏区,这条交通线应该早就断了,没想到……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对视了一眼,张国焘向李特问道:“你还发现了什么?” “一方面军这次过雪山,使用了一种非常特殊的装备,”李特说着话,从后腰上拿出来一个瓶子,“喏,就是这个。” 张国焘和黄超的第一感觉跟李特一样:“很漂亮啊——这里面装得是什么?” “一方面军的同志把这个叫做‘喘气筒’,其实就是一个小氧气瓶,”李特把呼吸面罩装上,示范了一下怎么使用,“先念同志这一次翻越雪山,部队减员110多人,大部分是因为高原反应,喘不上气;但是听一方面军的战士所说,他们喘不上气的时候,用一下这东西,人立刻就缓过来了。” 张国焘和黄超对视了一眼,很难想象这种专用装备在江西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这只能是等红军到了雪山——最起码也得是进入西康省,过了大渡河以后,才开始准备的东西。 在长征途中依然能给红军输送物资,而且是输送这种“高质量”“高科技”“招人眼”的物资——负责地下工作的这位同志,未免太能干了一点。 “重要的是,我问过好几个一方面军的同志,他们说,这东西是在翻越雪山前才配发下来的,而且,配发到了班一级。” “班一级?”张国焘大吃一惊,“那不是得准备好几千个?他们怎么做到的。” 李特苦笑:“那种事情,问普通战士怎么可能问得出结果?” 张国焘一愣,也跟着苦笑了一声。 黄超拿过瓶子,仔细打量了一番,纳闷道:“李特同志,你说这东西配备到了班一级?可是我没有看到一方面军的同志配备得有这东西啊。” “这才是最让我不安的消息。”李特眯起眼睛,“一方面军在翻越梦笔山以后,就把这东西收起来了——感觉,就像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一样。” 张国焘和黄超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 十一 会师22 (今天又看到“人海战”,忽然想到,所谓“人海”,是否是一个简称?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的简略说法,意指发动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知识出知识,共同投入战争,而不是靠大量战士无脑冲锋——在四挺机枪能顶住5000人冲锋的时代,除非是脑袋被门夹了,被驴踢了,外加积水中风,才会发动无脑冲锋,对吧?照此计算,要对付五十万人的冲锋也只需要四百挺机枪而已。 所以,应该是“人海战略”而不是“人海战术”——当然,等到后来全国解放,开始社会主义建设,大搞水利会战的时候,搞“人海战术”也没什么不行了) ———— “你说,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黄超皱眉,“这怎么可能——应该是误会吧?” 不等李特答话,张国焘沉声道:“你把经过详细说一下。” 所谓疑心生暗鬼。对于中央的“提防”,李、黄二人最多只是感觉不舒服;但是对于有“案底”在身的张国焘,就不能不心惊胆战了。 “我到了他们的医院。就是镇上那间恒昌杂货的一间砖房,地方不大,不过收拾得很干净。伤员不少,但都是一些老伤员,我看了一下,这些伤员都受到了很好的照顾(自从渡过大渡河以后,红军就一直没有打过什么大仗,没有仗打就没有新伤员,所以现在医院的工作限于给一些老伤员养护,换药什么的)。我跟伤员还有医生和护士们——哦,一方面军没有女护士,据说全都留在江西了——我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天。等到中午,正好五军团送了一个重伤的战士过来。这个战士在山上被藏民偷袭,右腹中了一枪。藏民的那种火药枪你们也知道,劲儿不大,但是子弹留在身上就很麻烦。然后我就看到他们现场做了一台手术。” “他们没有麻醉药——哦,这一点我感到有些奇怪,按说连高原药物都准备好了,怎么麻醉药反而还缺少呢?只是问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他们没有麻醉药,只能用鸦片来作麻醉剂,这之后,照X光找弹头……” 说到这里,李特皱眉,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对了,还有一个古怪的地方,他们的X光好像不能拍成照片,而是显示在一个什么‘显示屏’上——这种机器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们有听说过么?” (当然不是不能拍照片,只是红军不想使用打印机、胶片机之类的东西而已) 张国焘和黄超两人没有打断李特的说话。两人没有亲眼见过一方面军的X光机,当然不能理解李特的困惑。在他们想来,“不能拍出照片”意味着“功能不完全”,也就是说,这是“次货”。当然,这个可以理解,毕竟这是强调行军方便的“简易版”。 再当然,考虑到红军的现实,能有“删减版”使用,就很不错了——某种意义上,倒是更切合红军的现状。 “没有听过——不过这年头,各种新机器层出不穷,大约又是外国人发明的什么新玩意儿吧。”黄超猜测了一下,末了又道,“李特你继续说。” “用X光机找子弹,心电监视,紫外线消毒柜……他们的医疗手段,俨然是一派大医院的做派了。在治疗过程中,那个伤员突然呼吸困难,他们立刻牵了一部小机器过来,接上软管、呼吸罩,套在伤员脸上。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是制氧机(家用制氧机了,红军当然不可能带氧气瓶,效果有限,不过比没有总要强多了),他们竟然不是用氧气瓶来输氧。” “制氧机?”黄超和张国焘对视了一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听不懂了。 “……总之,各种手段看得我眼花缭乱。于是等到手术结束,我找到一个护士,问起那些机器的用途和来历。那个护士对于这些机器的来历并不清楚,只是知道这些都是去年下半年发下来的东西;至于用途倒是没有隐瞒,那位同志指着各种机器一一给我讲解用途。这其中说到制氧机的时候,我说起过雪山的时候会很好用,结果那个护士说过雪山的时候用不上,但是他们还有另一种小的氧气罐,在翻越梦笔山以后,都收了起来。” “你有问他们收起来的原因吗?”张国焘急问道。 他心情紧张,而且还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了,这让黄超和李特都感到有些奇怪。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张国焘急忙又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问了,不过那个护士也说不清楚,他说上级只是把这东西收了回去,没有说明原因——我想,张主席,我觉得你不妨去找一方面军的同志问问,为什么要背着我们四方面军搞这些小动作。” “哦,”张国焘轻轻点头,“我会问,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张主席,白天的会议,一方面军同意我们的战略吗?”黄超和李特说完自己白天的经历,转而问起张国焘的经历。 基本上,李、黄二人问起这个算是越权,是违反组织纪律的,不过似乎三个人都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一方面军执意要北上,要进陕西,哦,那里有一小股红军建立的根据地,”张国焘冷笑了一声,“他们对于南下川中抱着极大的恐惧,一心想去陕西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发展根据地,还想要打进山西,推倒阎锡山。哼哼哼哼……” “这怎么可以?”李特有些急性子,一下子就嚷了起来,“我们两军联合,兵强马壮,这是多好的机会?就川军那些鱼腩部队,怎么可能挡得住我们?” “可是老毛,老朱他们怕了,”张国焘冷笑,“他们在川黔交界处,跟郭勋祺干了一仗,没死几个人,就害怕了。说什么‘川军守家意识强,作战意志非常坚决。于川外战,则一触即溃;于川内战,则是一等劲敌’。” “笑话!”李特不屑一顾,“我们跟川军打了那么久,那些人有几斤几两还不清楚?说什么川外垃圾,川内劲旅……我们跟他们打的那些仗难道不是在四川打的?” “可是很难说服他们啊。”张国焘叹息了一声,“毕竟,我们四方面军的政治局成员只有我一个。” “那……有关指挥的问题呢?”黄超问道。 “还行吧。给了我一个中革军委副主席,昌浩同志和向前同志成了委员。成立了前敌指挥部,向前同志任指挥,昌浩同志任政委。”张国焘哂笑了一声,“根本就是在打发叫花子嘛。” “向前同志和昌浩同志……”黄超沉吟了一下,道:“这么说,是我们指挥他们?” 张国焘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前敌指挥而已,上面还压着军事三人小组和中革军委,再上面还有政治局,前敌指挥部只能管‘怎么打’,但是‘向哪里打’这个问题,还是悬而未决啊。” ———— 十一 会师23 (P.S:今天倒回去看了看,这才发现,之前写魏承恭带到根据地的无缝钢管是76口径的,到了这里成了82口径,一时笔误,大家见谅。 小腹有些疼痛,医生说可能是膀胱炎,尿道炎什么的,近期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去的那天可能就不更新了 另:回复一下黑超大叔,你找的那些内容是我写好后,发现用不上的——不过保不齐在以后会用得上,所以就放到很下面,跟资料放到一起了,另外,我的资料都是在网上搜集的,不难找,而且也全部都放到《超时空航班新稿》,以及《超时空航班下卷》的最后,所以我找的资料已经全部给你了^-^。) ———— 此时马列党大的架构是这样: 政治局是最高权力机关,类似后世的全国人大,在战略上决定“打不打”“跟谁打” 中革军委是最高军事指挥机关,类似后世的中央军委,不过在此时,其还有决定“向哪边打”的任务。 红军总部是“军队”最高指挥机关,其职责基本等于今天的四总部,负责全国军队的各项具体事务。在上面决定“跟谁打”,“向哪边打”之后,其协调全国红军各部的行动。军事三人小组中,总理“受党的委托,对军事行动下最后决心”,就是因为他“红军总政委”这个职务。 至于前敌指挥部则只是一线最高指挥机关,类似于解放战争中的各个野战军指挥部。在一四方面军会师的现在,其指挥范围当然也仅限于一、四方面军,至于全国其它红军——江南八省的游击队,开始长征的二、六军团,向鄂豫皖挺近的红25军、陕北的红26、27军,东北的抗联等等,前敌指挥部就管不着。 最重要的,这只是一个临时机构,只有战时才会设置,到了战后就会取消。 所以徐老总和陈昌浩这个“前敌总指挥”“前敌总政委”的职务听起来很高,实际上上头一堆婆婆管着。如果是远离中央还好,偏偏现在中央就在身边,其所能发挥的作用就更是要打折扣了。 这里还要再说一下军队内部的权力架构。基于“党指挥枪”的原则,政委的地位要高于同级的军事指挥员,但是这不等于可以忽略军事指挥员的作用。这两个职务其实是互为制约的。 政委的权利主要是“否决权”,即其能够否决军事长官的·军·事命令,基于这个“否决权”,还可以引申出“决定权”,既其能够在诸多行动计划中选择某个计划来执行(这个实际上是否决其它所有计划方案,只保留政委想要的方案)。 但是这个职务本身却不能对军队下达·军·事命令。军事行动只能是军事指挥员提出以后,由他来同意。如果军事指挥官不下达命令,那么政委就算非常想要指挥军队开始军事行动,也毫无办法。 简单来说,政委提议“要打谁”,军事指挥官根据政委的提议制定军事计划,也就是“怎么打”,然后由政委来审定这个计划,决定“是否执行计划”。政委一个人就能决定军队“不打谁”,但是想要让军队主动出击去“打击谁”,则必须两个指挥员同时同意……这个架构是很科学的,既保证了“党指挥枪”,又避免了“党乱指挥枪”。 只是早期马列党的政委基本都懂一些军事,有提出军事计划的能力,最重要的,两个指挥员之间合作无间(至少在我们看起来是合作无间),所以看不出这个制约作用,至于一个人同时兼任两个职务就更不用说了——真要是政委决定一切,那还设各级军事指挥员的职务干什么? 当然,政委还有免除军事指挥员职务的权力,不过,这个权力只有在一种唯一情况下才会使用:当政委判断,指挥员要背叛的时候,其才可以宣判指挥员被免职,并接管所部军队指挥权。 (地效注:以上是地效臆想,地效从未参过军,也没有进入过军事院校。不过私以为,这个架构是很合理的,大家认为呢? 举个比较明显的例子,《铁道游击队》中,日军围攻微山湖,刘洪大队长拉出队伍跟日本人硬杠——这时候政委不在,于是部队拉出来了。等到打起来以后,李正赶回来了,发现情况不对,必须要撤下来,但是他也只能向刘洪提出撤退的建议,而不能直接下达撤退命令,真正下达撤退命令的,依然是刘洪^-^) ———— 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所在,李特和黄超面面相觑——不过也只能面面相觑,中央的人事安排,还轮不到他们两个人来置喙。 现在的形势很明确:能够确定一、四方面军会师后攻击方向的,是中革军委,确切地说,是军事三人组。在这个机构里,四方面军能说得上话的只有张国焘一个人(他是新鲜出炉的中革军委副主席,徐、陈二人虽然也是委员,但是人不在这里——就是在这里,估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声音也不够大。 想要决定军队的攻击方向,就必须加大自己这一派的观点在中革军委中的声音,而想要加大声音,就需要…… “张主席,他们一方面军还有多少人?”李特问道。 人多力量大,人多同时声音也更大,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不是么? “恐怕,不比我们少多少。周恩来跟我说,他们还有六万多人——而且这个统计数量居然准确到了个位数,”张国焘沉默了一下,这才略有些艰难地回答道,“虽然还没有切实了解过他们各个部队的情况,但光是我白天看到的,一方面军可以说得上兵强马壮。既然他们一路打过来,还能保持这种程度的战斗力,就说明他们的情况并不很差。” “那……” “罢了,等明天开会,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吧。” ———— 十一 会师24 第二天的会议还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当然是不行的。 “这个样子争下去,再争两个月也争不出个结果——但是你们想过没有,现在十五万部队停在这个小地方人吃马嚼,一直下去怎么得了?”彭老总“啪啪啪”拍着桌子,“最多一个月——好吧,算上马上要秋收,两个月,最多两个月,部队的粮食就见底,到时候什么南下北上,统统是扯蛋。” 头一天的会议彭总没有参加。一者一开始大家把两个方面军的领导会议定义成了政治局会议,二者他也不待见张国焘——在看了魏承恭带来的东西之后,愈发不待见了——再加上他又是那么个火爆脾气,大家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这才没让他参加会议。 一天的争论之后,大家发现这个会议的性质基本等同于军委会议,这时候需要懂军事的人来说话,这才连夜把他又叫了来——不只是他,除了离得太远的几位之外,军委会的其它委员也基本都到了。 “那依着你彭将军的意思,要怎么办?”张国焘大约也觉得这样扯皮下去不行,“虚心”问道。 “照我说,南下北上啥的,现在先不忙讨论,现在真正该讨论的,是如何打好眼下的仗。”彭老总指着地图开始说起自己的看法:“胡宗南在北,薛岳刘文辉在南,刘湘在西南,这三部敌军对我大体形成了半包围态势,而又忙着构筑防线——这其实就是又一次的围剿,我们连这一次的围剿都还没有打破,却去讨论什么南下北上那些打破了围剿之后才该考虑的事情,这不是扯鸡巴蛋么?” “彭军团长说得对。” “是这么个理儿。” “对啊,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再说吧。” …… “那老彭,你觉得该怎么打破这个围剿呢?”总司令问道。 “各个击破!”彭老总望向张国焘:“你们不是说胡宗南不好打么?那我们就先干他一家伙。” “这……”张国焘有些犹豫,柿子要捡软的捏,这是打仗的基本要领。四方面军跟胡宗南交过手,虽然不说打不过,但是打起来明显比跟川军打要吃力——吃力得多,“为什么不打比较好打的川军呢?” “从我们两个方面军跟川军的战斗来看,川军的战斗力确实比较可疑,”彭老总解释道:“但是有一点是无可否认的,那就是川军集团的持久力不是胡宗南集团能比。刘湘本人掌握川中军政大权,其力量不止是军力,也包括地方的行政力量,这样一算,他可以调集的力量比胡宗南要大得多,我们很难一战就把川军解决,我们即使能够在前线取得一定程度的胜利,但是整个川军集团的威胁依旧存在。而如果川军的战斗力够强,我们就不得不陷入持久战,消耗战——我们耗不起。”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总司令插嘴:“我补充一点。根据内线情报,蒋介石追击我们红军,其真实用意是借追击之名,行削藩之实。按照他的这个策略,我们就算能打败川军,也将会立刻面对想要摘桃子的薛,胡两部的攻击——基本是必败的局面;而如果我们的攻击目标是中央军,只要我们能打胜,川军极有可能作壁上观——没有理由他会去救中央军,然后倒转身来让中央军抢他的地盘。” 彭老总点头,张国焘想了想,也跟着点头:“不打川军的理由我大概了解了——那为什么不打薛、周所部?你们一方面军打败过他,打他会比较有把握吧?”张国焘又问道。 “正是因为我们打败过他——而且是不止一次地打败过他,这才麻烦。”彭老总又解释道,“薛岳不说被我们打怕了,起码是被我们打小心了。如果我们跟他交上手,其一定非常小心谨慎——我们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他就比较难,战势一旦胶着,胡宗南部必然驰援,到时候我们就面临两面夹击。” “与之相比,胡宗南没有跟我们交过手,极有可能轻视我军,”说到这里,彭老总忽然笑了起来,他想起了从魏承恭那里看来的胡宗南的表现,那真是典型的四个大字——志大才疏:“据说这个人名气很大,什么黄埔第一人,什么天子门生,什么天下第一军之类。顶着这么大的名头,总不好意思一看到我军就缩回去了吧?所谓骄兵必败,相比谨慎的薛岳,我觉得骄傲的胡宗南肯定要好打得多。” “如果胡宗南求援呢?”张国焘又问道,“川军大约不会救援,但是薛岳应该不敢违抗蒋介石的命令吧?如果蒋介石下命令,让薛岳所部北援,我们不是一样会陷入两面夹击吗?” “就像刚才说的,薛岳所部跟我们交过手。对于他们,只要来一两下狠的,就能吓唬住,蒋介石的命令再是坚决,也架不住下面的官兵会害怕。” “如果他们不害怕,硬是咬上来了呢?”张国焘似乎是存心抬杠。 “那就集中全力,冲开胡宗南的拦截,打到陕北去!”彭老总用力一挥手。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要去陕北!”张国焘沉下了脸,“说是不讨论南下北上,但是你们这不是又把话题绕回来了?” “解决了胡宗南,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来讨论该南下还是北上,或者就地开辟根据地;不解决胡宗南,就算依着你张主席的意见,全军南下川中——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在那里站得住脚?一个胡宗南你都收拾不下来,等到他跟薛岳合兵一处,跟着你下川中,你凭什么守得住?”彭老总盯着张国焘,目光咄咄逼人。 “……” “反正都要跟胡宗南打,晚打不如早打。看胡宗南所部的动向,以及内线传来的情报,胡宗南是想要在我们北面构筑坚固的防线,拦住我们北进的道路——等到他们完成这个目标,我们就更打不动他们了。” ———— 十一 会师25 “军事方面的事情我不是很懂,就先到这里吧,等向前他们来了再说……” “等等等!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我们的部队多等一天,会产生多少消耗?”彭老总又发火了,“你不就是想南下吗?如果能干掉胡宗南——至少是解除他的威胁——到时候就算你真的南下川中,也不用担心背后几万大军压过来,不是么?无论是想要南下还是北上,我们第一步要做的,都是解决胡宗南。既然如此,你还犹豫什么?” “砰”地一拍桌子,彭老总盯着张国焘,目光灼灼:“张主席,你到底在怕什么?” “……” 坦白说,经过一番分析,张国焘已经认同了先打胡宗南的想法(连地效都能看得出来,不用说那帮子人精了^-^)。就像彭老总说的,就算想要南下川中,先解决胡宗南也是上策——这些事情本来也不是很复杂么。 但是这涉及一个问题:这个策略是一方面军提出来的,四方面军的人(就只有张国焘一个)既不是计划的提出者,也没有参与计划的制定,如果就此执行下去,那么四方面军就只是执行者。 一方面军提出计划,四方面军遵照执行……这听起来不就成了一方面军(中央)在指挥四方面军么?这要是让战士们知道了,会怎么看?而长此以往,打上两三次胜仗,四方面军的战士岂不是就会全都跟着一方面军走了? 彭老总质问张国焘在怕什么,其实他就是在怕这个。 然而这些心思肯定不能宣之于口。 想到这里,张国焘略有些郁闷:在来这里之前,他曾经跟还在一线指挥的徐向前和陈昌浩交换过意见,陈昌浩对于南下川中的前途并不看好,徐向前则主张就地开辟川陕甘革命根据地——这个意见也是偏于北上。 张国焘怕两个军事指挥员在军委会上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这些话从一方面军说出来,张国焘还能“代表四方面军八万将士”表示反对;可如果是从四方面军的人嘴里说出来,他就很难说什么了——所以没有要求两个人一同过来。 现在则有些后悔没有等两位同志过来:这样子讨论下去,打击胡宗南将成为下一阶段的主要军事目标,如果两位同志在这里,那么他们还可以参与制定决策,而只要他们参与了决策,那形势就是“一四方面军联合,共同指挥两军同志展开战斗”,现在么……该怎么办呢? ———— 张国焘想不清楚该怎么办,沉默下来。他这一沉默,整个会议就有些开不下去了。一方面军的同志意见已经很统一,所以这个会议的目的基本就是说服张国焘。如果张国焘有说话,那么还可以摆事实,讲道理,现在张国焘闷葫芦一样,什么事实,什么道理都没的说。 好半晌,彭总又开始放炮:“要不要打,张主席你给个痛快话——或者张主席你还有什么我们没有想到的顾虑,尽可以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商量。” 张国焘还是沉默——他也不想,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想要骂娘:他妈的,我唯一顾虑的就是我的人跟着你们走,这话能说得出来吗? “看来是不能再跟一方面军搅在一起了,两军要尽快分拆开来,各干各的。”想了好久,张国焘才终于想到了这个主意——对于中革军委提出的战略构想,他实在是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了,人家比他想的周到得多。 至于眼下么……先敷衍一下。 于是发动松潘战役,对胡宗南部展开攻击的决议得到通过——仅仅是决议,接下来才是制定计划。 “我们是不是通知一下陈昌浩同志和徐向前同志,让他们也来一起决策?毕竟他们是前敌总指挥,而且他们跟胡部交战已久,对于胡宗南的虚实,了解得更清楚。”张国焘提议。 “这个当然是必须的,我们现在就给两位同志发电过去——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也不能干等着,可以先搜集情报,制定计划么。”眼看张国焘终于松了口,大家也送了口气——只要能够打垮胡宗南部,则南下无后顾之忧,北上无拦路之兵,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都更从容。 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家懂的。 正事说完,接下来要说闲事了……呃,该吃饭了。 张国焘是军委副主席,不过他并不怎么懂军事——这个问题并不大,历史上前后两届军事三人小组五个人:主席,总理,王稼祥,博古,李德,就只有一个外国顾问李德是正经的行伍科班儿出身——所以没有去参加参谋们总结情报,制定计划的会议,而是找上了眼下一方面军的当家人。 “恩来啊,我本来以为一方面军一路长途跋涉,征战不停,肯定是疲惫非常,不容乐观,不过从这一两天的见闻看来,你们的情况并不差嘛。” 总理不语,心里泛起嘀咕:这家伙想说什么? “李特同志去参观了一下你们的医院,据他说是大开眼界,一方面军的医疗水平令人叹为观止,说得我都有点心动了,想要去看看。” “张主席如果有兴趣,等作战计划敲定以后,完全可以去视察并指导一下工作嘛。”总理小心地客气着,“四方面军如果有伤病员,也可以转移到我军来嘛——不瞒你说,别的方面我们可能赶不上兵强马壮的四方面军,可是在医疗上,我们还是有些自信的。” “李特同志已经在安排这个事了——只是有件事我不是很明白。”说着话,张国焘转过脸来,盯着总理,“那个喘气筒是怎么回事?” ———— 十一 会师26 (看《1875》,一口气看完了,感觉这类文好像都是开头还行,到了后面都有些收不住,收不好,不知道地效能不能避免这个问题。 不过也不是全无所得。至少地效上一节卖弄了点儿军队权力架构方面的想法,看过这文后才发现,类似军队管理制衡制度我们早在两千年前就建立起来了。由此:一,老祖宗厉害啊。二,当地效得意洋洋地卖弄一得之愚时,其实是在丢脸,不知道有多少方家在笑话地效后知后觉呢。三,装逼要不得。 QQ的情况已经修复,想发红包的朋友可以了——虽然地效这段时间的更新情况其实不值得打赏) ———— “稍等一下,”总理愣了一下,这才又道:“我有些不明白,张主席你说的‘怎么回事’是指什么?” “恩来啊,还在跟我装傻?”张国焘冷笑。 “不,我是确实不明白,喘气筒哪里出问题了?”总理态度异常诚恳——经过昨天的会议,基本上,中央已经确定了张国焘的态度,以及应对的办法。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张国焘本来还想再讥刺两句,不过心中一动,“他刚才的答话,并没有回避一方面军有秘密装备的事情,如果一方面军真的想要隐瞒,就该矢口否认才是。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 “一方面军的同志有过雪山专用装备的事情,为什么要向我们四方面军隐瞒?”深知拐弯抹角试探说话不是总理的对手,张国焘来了个单刀直入,“都是革命同志,你们这么干,是不是太见外了?” 总理点了点头,等张国焘说完了,这才解释道:“张主席,首先,如果中央真的想要隐瞒什么,你觉得李特同志能够一天都不到就发现吗?” “……” “至于说到喘气筒,我们并没有对四方面军的同志隐瞒啊。张主席你想,两个方面军的同志接下来要共同战斗,如果有翻越雪山的必要,我们势必还是要拿出来用,而且是大规模的用……那个时候,又能隐藏什么——我们总不能背着四方面军的同志用那些东西吧。” “……那么为什么要把那个喘气筒收起来?” 总理笑笑——看来已经打消张国焘的疑虑了:“原因很简单:这东西之前是配备到班一级的,而我们不想引起白军的注意。” 张国焘想了想,点点头。总理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氧气罐这东西跟自己所见的西药,医疗设备,迫击炮等东西不一样,西药和医疗设备放在医院,别人看不到;火炮在军队中出现得再多也不要紧;可是氧气罐这么漂亮的东西如果是挂在土的掉渣的红军战士腰上,那就非常碍眼了。 而眼下一方面军也跟四方面军一样,几万人马分布在几千平方公里的地方,跟民众杂处,如果每个红军战士的班长腰上都挂着一个那么漂亮的瓶子,基本上一定会落在有心人眼里——要说在这么大范围的地域里没有白党的探子,张国焘自己都不信。 搞清楚了一方面军回收喘气筒的原因,张国焘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总理反倒“不依不饶”了:“张主席,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在意?” “呃……”张国焘尴尬了一下,“只是觉得你们一方面军的同志好像有些不够意思。” 这么江湖气的理由一听就知道是在推脱,总理笑笑,也不点破。还是那个话,眼下就要收拾这个家伙,最好是不为己甚。 “不过说起来,你们一方面军这条交通线可是不得了啊,医药大炮也就算了,连这样的东西都能给你们送来,这可太厉害了,”大约是自己也觉得解释得有问题,张国焘急忙转移话题,“别告诉我,那个喘气筒你们从江西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是啊,这个同志……哦,这条线上的同志是很能干……”说到负责这条线的“同志”,总理略有些感慨,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张国焘竖一下子上了心:这个同志……这条线上的同志? “我们在江西的时候,就已经嘱咐他沿途布置了一批秘密补给点,目前看来,同志们的工作完成得很不错。”笑了笑,“而且,我们已经通过这条交通线准备了一批物资准备送到陕北。连大型的发电机,电动机,各种机床之类的东西都有,完全可以把我们的兵工厂给再建起来——不瞒张主席,您昨天看到的无后坐力炮,就是我们苏区的兵工厂自己造的(其实就是一条组装线——不过只要魏承恭能源源不断地提供配件,倒也确实能源源不断地造出来^-^)。” “恩来同志,你这是在鼓动我们去陕北啊。”张国焘笑道,“只是既然这位同志这么厉害,甚至能给我们把兵工厂都送来,为什么一方面的同志还是担心南下成都平原呢?我们红军最大的弱点就在于武器装备差,难以补充——可是我们的兵工厂都已经能自产火炮了,还怕什么?” 不等总理说什么,张国焘又道:“恩来你也不用说什么,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这个问题咱们说下去估计又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总理笑笑,比口才他有自信,但是对张国焘这样的人来说,口才再好也没用。 “不知道是哪位同志这么能干?”张国焘一转眼又打起了“延揽人才”的主意。这条线上的同志这么能干,给一方面军这帮右倾机会主义者用实在是“可惜”了。自己即将带四方面军南下川中(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能带着一方面军一起),如果有这样一条交通线,那可真的是如虎添翼。 “这个……”总理略有些为难。 “怎么?怕我挖墙脚?对我这个苏维埃共和国副主席也保密?”张国焘看似在开玩笑。 “那当然不会。”总理有些无奈,其实他是不想吐露有关魏承恭消息的,“这位同志眼下不在军中,至于说姓名……我就是说给张主席,您也不知道,对吧?” “那么,这位同志的履历总能跟我说一下吧?”张国焘笑盈盈的,提出新的要求。 ———— 十一 会师27 (给大家道个歉,之前说的那个可以邀请书友的XX同志,地效决定用钱壮飞,希望大家不要扔地效臭鸡蛋,桔子皮。 求大家帮个忙:不知道有没有书友有脸书账号的,地效想把《从龙珠开始》发到国外去——人家歪果仁画得出超次元乱战,我觉得我的书也不比他们的差劲,这么好的同人小说不给全世界龙迷看,实在是遗憾^曲^) ———— “这位同志的履历……”总理愣了一下,天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这个对我保密?”张国焘不满了——不过同时也把心提了起来:这种事情理论上是不该对自己这个苏维埃共和国副主席保密的,如果周大胡子(虽然已经没有胡子了)坚持不告诉自己,那就说明,中央对自己有戒心。 “那倒不是,只是在离开中央苏区的时候,中央为了迅速移动,把这位同志的档案藏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有丝毫停顿,不然很容易就会引起张国焘的疑心——事实上张国焘已经起疑心了——总理的瞎话也是张口就来,“一同藏起来的还有整整几十箱文件(这个倒不是瞎话,文件都藏到未来去了——而且,魏承恭带过去的文件不只是那一次的几十箱,迄今为止,被魏承恭带到未来去的文件有好几吨重)。” 张国焘点点头,总理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不过…… “能跟我说说吗?有关这个同志的事情?” “当然可以。”总理无奈,斟酌着把魏承恭的情况简略介绍了一下,“这位同志名叫傅义豪,年纪大约二十四五……” “这么年轻?”张国焘吃了一惊,不自觉打断了总理的话。 “……有志不在年高啊,”总理对于张国焘的失礼毫不在意,笑了笑,续道,“这个同志有海外身份掩护,不仅能弄到很多国内很难弄到的物资,还能弄到许多帝国主义对我国封锁的高新技术。” “华侨?” “嗯……算是吧。” 张国焘纳闷: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他的情况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偏偏档案也不在,”总理略带歉意地解释道,态度非常真诚,“其实,大约再等半个月后他就会到松潘,到时候张主席就可以看到他本人了。” “松潘?”张国焘又一阵无语,一方面军这是在想方设法地想把四方面军带到沟里去啊。 想了想,张国焘又笑了,一方面军不是嚷嚷着胡宗南好打吗?那就让他们去碰碰好了。张国焘不觉得打川军都吃力的一方面军能打得过四方面军。 “等你们吃了亏,就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了。” ———— 1935年4月20日,魏承恭,李德,伍修权,钱壮飞四位同志带着一批中央寄存在2017的文件、给2017派遣队的命令以及一些刚收获的财物,穿越回了2017年4月20日。 计算着魏承恭应该在这时候到来,2017的男同志们等候在仓库里。 “大家……怎么还没有去休息?”魏承恭皱眉道,“就算要等我,留一两个人也就够了,没必要都留下来吧?” “我们以为你会带很多人过来……再说,你要是带很多东西过来,我们还要帮你搬东西啊。”陈云笑笑,脸上透出异样的红晕——甚至就连眼睛都有点泛红。 说着话,就看到旁边的李德,略微愣了一下,把魏承恭拉到一边,悄声问道:“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中央的决定,我只是执行。”魏承恭随口答道:“赶紧让同志们都回去休息吧——你们不是部队吗?这样不遵守作息时间可以吗?” “没事,熬这点儿夜不算什么。别说是少睡这点儿觉,在需要的时候,红军就是连着几天不睡觉也很常见。” “……” “再说,我们估计你会在12点左右的时候到,从10点到12点,看一部电影就差不多了。我们刚刚看了《大决战——淮海战役》——啧啧,拍得好,看着真过瘾。”大约是确实还处在看电影的兴奋中,陈云的呼气很热,让旁边刚刚才从雪山下穿越回来的魏承恭感到有些不舒服。 不过魏承恭倒也没有在意,他现在心里在泛嘀咕:我这算不算是在腐蚀红军啊? “同志们,魏总这次没有带多少东西过来,大家回去休息吧,”陈云转回身,向同志们高声道,于是向排长带着战士们三三两两地去休息了,听他们的谈论,貌似对魏承恭的到来并不感兴趣,谈论的内容都是有关电影的。 于是仓库里仅仅只有几个老同志留了下来——而且已经跟伍修权,李德,钱壮飞几个人说上话了。 ———— “几位,我们还是先带新来的同志去洗澡,然后吃上一顿饱饭,再来说工作上的事情吧。”魏承恭提议。 正聊得高兴的几个同志——除了李德。伍修权正在跟徐老和董老说话,没空理他,留下他一脸懵逼地看着陌生的环境,听着听不懂的语言。 不自觉地感到有些害怕。 发现自己居然会有“害怕”这种情绪,李德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我可是马列党人,眼下又处在马列党同志们中间,绝对不会有白党的反动军队来攻击我,可以说再安全不过了——那我在害怕什么?” 这样的问题一时半刻间肯定想不明白,好在也不用多想,因为伍修权已经在叫他了:“亲爱的达瓦里希李德,我们现在去洗澡,同志们已经把衣服毛巾什么的都准备好了,等洗完澡以后就去吃饭——有你最喜欢的香肠。” “哦……”李德答应得有些迟疑。 首先要介绍很多东西的用途,这对于钱壮飞来说没什么问题——人家本来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但是对于伍修权来说就有些麻烦了。 倒也不是说伍同志就没见过这些东西,关键是他得把这些东西的名称翻译成俄文说给李德听。 “加热-水-机器”(就是电热水器了^-^)之类的东西还好,沐浴露就得翻译成“洗浴专用液体香皂”,洗发水当然就成了“清洗头发专用液体香皂”。至于香皂……这个……呃……还是香皂。 早已通过台灯电脑之类的物件见识过现代产品美丽外观的李德看着这间小小的浴室里那堆东西又一次地发起呆。他发现,自己心中那种害怕的感觉,更重了。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 (这些天猛看电视剧:《彭德怀元帅》,《刘伯承元帅》,《开国元勋朱德》,《解放》,《解放大西南》等等,都说国产剧难看,感觉这些片子倒也还行) 几位新来的同志们洗完澡出来,老同志们已经把宵夜给大家准备好了——几副碗筷,几包康师傅面条,外带几个皮蛋和香肠。 “就吃这个?”魏承恭纳闷。 “吃这个不错啊,又便宜又好吃,而且还不费事。”陈云白了魏承恭一眼,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喜欢显摆——虽然陈云已经知道,那是现代人都有的毛病,花起钱来有些“大手大脚”。 “搭上两根火腿肠,很不错了,让我吃一个星期都没问题。” “两根?总经理你还真是舍得,我只要有一根就够了。”徐老打趣。 “我不用火腿肠,只要面条都可以。”董老也过来笑道。 “我只要有汤喝就好。”谢老也凑趣——人老了胃口不好,他确实吃得不多。 虽然都是玩笑话,不过魏承恭还是听得一拍脑袋,面前这些人是红军,一个个都大公无私得不近人情。想要让他们用“公款”(就是红军2017账户了,目前掌管在陈云手中——但是陈云也不能独断专行。在魏承恭不在的这一个星期,陈云他们已经建立起财务监督制度)来招待“中央来的人”……别找骂了。 新来的这几个同志中间,大约也只有李德这个“外宾”有资格让他们准备酒席——可是即使是在长征路上,李德依然没有怎么饿着。而且花钱招待他?大家心里都有些疙瘩。 不过…… “就算是要吃速食,也不用非吃方便面啊——陈经理你身上有钱吧,给我五十块。”拦住正要拆包装的几个老同志,魏承恭向陈大管家要钱了。 几位老同志互相看了看:如果只花五十块就能招待这四个人的话,倒是可以接受——眼下同志们的伙食标准是每人每天二十元。 于是陈云掏钱——还不忘叮嘱了一句:“买东西别忘了发票,我好上账。” “行了,回头我就把钱还你——这个就算是我请客了。”魏承恭噔噔噔跑下楼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了叫一声:“烧一锅水,咱们吃包饺子。” “我们也去看看吧。”钱壮飞想要跟上去,见识一下二十一世纪是什么样子。无奈饿得太久了,身上实在是没力气——刚才在洗澡的时候,他已经就着莲蓬头喝了不少水(地效饿了等不及的时候,也这么干过^-^)。 “你们还是歇着吧,”看出钱、伍两位同志的虚弱,陈云招呼着两位同志坐了下来,“想要干什么,都等你们吃饱了睡好了再说——我去烧水。” “干脆,我们一起都去厨房吧,”董老也道,“一起锅就吃,省得还要端上来——说起来我们几个老家伙大半夜的爬起来陪你们,到时候饺子汤我们得喝点儿。” 于是几个人跑下了楼,进入厨房,打上半锅水,点上了煤气。 “看来,我们真成乡巴佬了。”钱壮飞笑得有气无力,“这些东西都看不懂啊。” “是啊,这就是二十一世纪啊,”钱壮飞有些感慨,同时又有些纳闷,向陈云问道:“这时候去弄饺子,和面剁馅儿什么的,这得多麻烦?” “市场上有做好了卖的。”在这边呆了两个星期,同志们也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林老给伍修权做解释——同时自己也有些纳闷:“只是这时候市场已经关门了吧,小魏他打算去哪里买?” 这个问题转眼就有了答案,魏承恭已经提着几包速冻水饺跑了回来。正好水也烧开了,于是水饺下锅。 “几分钟就好!”魏承恭笑吟吟地看着几个同志,“稍等一下。” 看到几个空空的水饺袋子,同志们再一次感觉到了现代社会的便利。 新来的同志当然不存在“再一次感觉”的问题,这里说的“再一次”,是指已经过来这边两个星期的“老”同志。因为工作学习很忙,他们来到这边两个星期,基本上没有逛过超市,也就不知道超市里还出售这些东西。 “你们的工业化,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连包饺子都是从工厂里出来的?”钱壮飞问道。 “也就是方便一点,味道其实很差。”魏承恭随口道:“而且,估计是因为猪肉涨价吧,那帮人都舍不得往里面塞肉的。说是猪肉韭菜,那个肉也就是有个意思而已。真想要吃好饺子,还得自己包——哦,倒是速冻汤圆还不错。” “那也不得了啊,”钱壮飞点头道:“如果是给大部队上包饺子,要的就是省事儿方便;如果是让我们部队的老班长给大家包饺子,那得多麻烦。” 魏承恭偏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却又道:“不过这个问题其实不大,我有个办法,拿油炸一下,或者煎一下炒一下。弄得香了,那股机器里带来的味道就淡了。” 说着话,饺子飘起来了。魏承恭抬下汤锅,坐上炒锅,倒上油。回头拿起漏勺,正要把锅里的水饺捞起来,却看到几个同志一人拿了双筷子——李德是拿了一个汤勺,正在捞饺子吃呢。 “这味儿也没你说得那么差嘛。”钱壮飞不顾烫嘴,几口吃了一个饺子下肚,咂摸了两下嘴,向伍修权道,“我看,也不用费事炒啊炸啊什么的了,就这么吃吧。” “你呀,是饿得久了,所以吃什么都香。”伍修权还没有答话——饺子烫嘴,魏承恭插话了。说着话挡着大家,不让大家继续上筷子。然后挥舞起大漏勺,把一大锅饺子都捞到了筛箕里,等油热了,倒饺子下锅,“难得我下厨,怎么都得表现一下不是?” 很快,回锅饺子就炒好了,起锅。魏承恭端起饺子,正要招呼大家,回头一看,又乐了,几个同志一人一个碗,正在分饺子汤呢。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2 “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端着一大锅饺子,魏承恭热情地招呼同志们。 “拉倒吧,一煮一过油的事儿,还好意思谈手艺。”陈云跟他混熟了,夹起一个饺子,看了看,毫不客气地埋汰起来:“就你这还手艺呢,好东西没好的吃——我很纳闷你过去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魏承恭稍微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佯装发怒:“我做得不好?那你别吃了,正好我还多吃几个。” “得得得,你慢慢吃,没人跟你抢。”陈云笑了——说实在话,这两个星期天天有肉吃(为了不引人注意,大家的伙食水平开得“偏高”,每人每天二十元,基本上就是半斤肉一斤米一斤蔬菜),他对于这个饺子还真得是没多大兴趣了。 想到这里,却又倏然自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己,已经看不起饺子了吗? 同一时间心潮起伏的,还有李德。 一手捧着手里的大汤碗,用勺子把饺子一个个脍到嘴里。有肉有盐,又是油炸的东西,按说应该很香,可是吃到嘴里,李德却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更重了。 ———— 必须要说明的是,这种不安并不是因为马列国际或者苏俄——至少对马列国际和苏俄的担忧不是他不安的主要原因。 “去年”4月,他第一次见到魏承恭,从那小子嘴里听到苏俄和马列国际的未来结局,那时候他先是很震惊,紧跟着就开始怀疑魏承恭的身份来历。 “这小子身份不明,来历不明,但是却毫无顾忌地散播这种会动摇军心的话,这种行为……就算他真的是从未来过来的人,可是他既不是党员团员,也不是红军战士,政治倾向不清。谁敢担保他不是他们那边的反动派,不会恶意欺骗这边的党组织?” “第三国际会解散,苏俄会解体,中国会上升成为社会主义阵营的领头羊……这种话能信吗?我就不信,苏联立国的时候,连几十个国家的联合军事干涉都扛下来了,到几十年后反而扛不住了。没错,这家伙肯定是在撒谎——那么他为什么要撒谎呢?肯定是别有用心。要知道,这些话起到的作用,简直比那些个经济间谍,军事间谍,政治间谍还坏……” 连带着也对中央那些对魏承恭礼貌有加的领导同志们有了很大不满。 “对这么一个不明来历的人,你们就这么相信他?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把你们给收买了,鼠目寸光(好吧,德语里应该没有这个成语,大家明白这个意思就行了)。你们马列党员的立场到哪里去了?” 本着“马列党员的革命觉悟”,他是想要立刻拿下魏承恭这个“现行反革命”的。不过他当时被剥夺了军事指挥权,人事任命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由于之前他的瞎指挥造成的恶果,大家都不再相信他。 所以虽然还保留了“马列国际军事顾问”这个头衔儿(这个头衔儿只有马列国际才能撤销,或者证实为伪,在与马列国际联系之前,中央是没办法了),但是已经无法对魏承恭采取什么行动了。 于是只能发狠,“等你们被他带到沟里,有你们哭的。” 虽然无法改变中央对魏承恭的看法,但出于“对中国革命负责任”的态度,他开始监视起魏承恭,就盼着能抓住这小子的某些反革命行为,然后就能正大光明地质问这小子——得说一句,李德这个行为,倒是没有私心在内,作为一个国际马列党员,他是把中国革命视为世界革命的一部分来负责的。 然而监视了几个月,这小子始终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这小子一不插手军事指挥,二不干涉人事任命,三不要求特殊待遇。只是一门心思地送东西过来,然后工作,工作,不停地工作……李德甚至有些恍惚,这小子这种工作态度,真的不是马列党员吗? 特别是,其严于律己的生活作风让货真价实的马列党员李德都微微感到脸红——起码,魏承恭不会让人给他养一群鸭子。 脸红之余,李德也安慰自己:这小子每隔一个星期都能回去改善伙食,他在那边的生活一定很奢侈,很富足。不像自己,只能一直呆在苏区——要求提高一点生活待遇是“合情合理”的。 一直没有能抓住魏承恭的小辫子,而红军的形势却不断改善(这里指的是在战斗中红军的伤亡大大降低,在大的战略形势上,依然是在步步后退)李德这才基本确信,这个小子不是反动派——这已经是“去年”8月份的事情了。 确定了魏承恭的政治倾向之后,李德就不得不痛苦地面对一个问题:魏承恭说的有关马列国际和苏俄的事,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折磨了李德好几个月,直到11月份,部队开始筹划渡过湘江的时候,才勉强接受下来。 接受之后,心情当然很痛苦,但是痛苦绝对不是终点。 痛苦之后,要做的,就是思考如何改变这种痛苦。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个小子说的是真的,如果马列国际和苏俄真的都在未来解散了,我作为我一个马列党员,就应该要去拯救他——这是我作为一个马列党员义不容辞的责任。” 于是李德开始考虑自己“马列党员拯救组织”的责任——比起这个,什么帮助中国革命,什么沟通中国马列党与马列国际之类的任务,统统靠边儿站。 首先要做的,当然是了解马列国际为什么解散,苏俄为什么解体,简而言之,了解历史。 但是这带来一个问题:通过什么渠道去了解历史呢? 这个问题本来不是问题,毕竟渠道是唯一的,只有魏承恭那里。 问题在于,魏承恭本人对于马列国际非常敌视。这一点,李德在几个月的监视和搜集情报中,已经可以确定了——要晓得,李德本人是特工出身,其收集情报的能力,很不弱的。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3 (不知道是吃什么东西导致的,可能是搭配上出了问题。过敏了,有一种一下子吃一大口芥末,整个脑袋都被冲蒙了感觉。这也就罢了,最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能感受到“全身肌肉的重量”,就好像全身的肌肉都要从骨头架子上掉下去一样——不过地效倒是有一点小小的自豪。能比较准确地描述身体的感受,不错呢。地效的文字功力看来成长很大。 抗了两天,现在都还不是很好,不过已经可以坐到电脑前了,给大家道歉,并继续开文) ———— 魏承恭不止是自己敌视马列国际,其还在有意无意之间,把这种敌视扩散到他所接触的每一个人。李德可以肯定,马列国际如果现在就解散,魏承恭这小子绝对丝毫都不会觉得难过——他不高兴得放一万响鞭炮,就算是给面子了。 想要让这个人配合自己,去“拯救”马列国际……李德觉得,自己还是洗洗睡吧。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李德感觉犯难:怎么让这家伙就范呢? 来硬的肯定不行,在马列国际和那个臭小子之间,中国马列党的选择不言而喻,而马列国际的力量能够辐射到中共,但是绝对无法·彻·底·控·制中共。 就算马列国际的力量能影响到这里——让那边派几个人过来干干绑架之类的事情并不是做不到——那也没用。迄今为止,李德仍然搞不清魏承恭为什么能通行于两个时空之间。就算绑架了他,以他的作用和重要性,势必也能保持相当的活动自由——李德甚至相信,如果这家伙肯去苏联,即使他依然持敌视的态度,他也依然能享受到最好的生活待遇——而只要有一点点自由,他就随时都可能跑回21世纪,人民内务委员会本事再大,也追不过去。 所以,除非魏承恭本人愿意合作,否则是绝对无法强迫他做什么的。 来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来软的,让他愿意合作……哪怕说是让他“施舍”个机会也行。 来软的无非就是收买……然后李德再次犯了难。 怎么收买这家伙呢? 想要收买一个人,无非是投其所好:爱钱的给钱,爱权的给官,爱名的给荣誉,爱色的给女人。说起来,人民内务委员会对怎么干这些都是轻车熟路了。 可是,这些东西他要么都不缺,要么没兴趣。 钱?做超时空贸易会缺钱吗? 权?这小子好像对此毫无兴趣。 名?这小子巴不得谁都不认得他才好。 也就只有女人上还能想想办法了——估计也悬,反正李德是没看到这家伙像自己一样,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儿了。 无法投其所好,那也就无法拉近关系,至于说扭转观点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软的硬的都不行,那就只能……骗了。 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是“隐瞒”。就是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让他在不加注意的情况下,把自己带到21世纪,去看看马列国际的历史。 于是李德装傻充愣,死抓住魏承恭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不放(“等我能带人穿越的时候,我第一个把你带过去”),让这家伙把自己带来了21世纪——当时他打定了主意,如果魏承恭不答应,他就软磨硬缠,死乞白赖也要来到这边。 好在魏承恭这家伙很顺利就被“瞒哄”过去了。 魏承恭其实没有去想那么多,他带李德来到现代社会,想法也很单纯,就是想要在这个外国顾问面前显摆一下现代中国的强大国力,打击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的嚣张气焰。如果让他知道李德想要“挽救”马列国际,没准儿他真不会带李德过来。 苏俄且不说,马列国际什么的,还是解散了更好——如果是提前解散,那就更好了。 ———— 现在,自己终于来到了八十年后的中国。 明亮的灯光,整洁的房间,漂亮方便的洁具,各种不认识的厨房设备……这些都让李德感到恍惚,以为身在梦中。直到香炸饺子吃到嘴里,吞咽下去,逐渐填充起有些空虚的肚子(红军并没有饿着李德,即使在长征中也没有饿着他。他现在会感到肚子空虚,原因很简单:大半夜了,该宵夜了^-^)。李德这才确信,自己真的超越了八十年的时空,来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未来世界。 确信了这件事之后,李德也就跟着确定了一件事:魏承恭说这个未来世界,没有第三国际,没有苏联。这个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在之前,即使是在穿越之前的最后一刻,他即使在理智上已经接受了苏联和马列国际的消失,在感情上却依然抱着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许魏承恭这家伙只是在咋呼自己呢?也许苏联和马列国际没有消失呢? 现在,李德终于放弃了这一点点希望——他倒也没有很失望难过,毕竟之前已经有了很充足的思想准备。 那么,自己的不安甚至于恐惧,是来源于什么呢? ———— 吃完饺子,稍微活动了一下,消了食,大家就去睡了。 魏承恭去的这一个周,宿舍的配置稍微变了一下,大体上,每间房间都已经换了两张床,上下铺,也就是一个房间可以睡四个人。不过李德毕竟是马列国际的代表,他的这间房间……除了翻译伍修权,大约是不会再有人住进来了。 有同样“待遇”的还有陈云。倒不是特殊待遇,而是作为一个“总经理”,他房间里只塞了一张床。之前陈云甚至没有室友,现在么,他倒是有人可以说话了,不是魏承恭,而是即将上任的“保安队长”钱壮飞。 除此之外,就连四位老同志也是跟四个同志挤在一起,八个人分住两间屋。四个老同志本来想要住一起的,后来考虑到老同志年纪大了,睡上铺爬上爬下不方便,所以分在了两间房。 魏承恭?他回自己在公司外面的住家去了。 躺在床上,李德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翻来覆去的,还在转悠着那个问题: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然而,想不明白。 李德索性坐了起来,扭亮了灯。 “怎么,睡不着?”同寝室对面床上的伍修权问道。 “嗯,睡不着。伍,你不是也没睡着吗?” “是啊,就像做梦一样,”伍修权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一下子从那边的烽火连天来到这边的歌舞升平——好吧,歌舞升平什么的,我也只是刚刚吃饺子的时候听陈……云诚经理他们说的——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4 “虽然还没有详细地参观过,不过只凭现在看到的,我也非常确信,中国,走社会主义的路子是走对了。”伍修权干脆下床,来到窗边,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广州市,“虽然陈……陈经理他说,这边的中国实行的是一种有别于‘纯粹社会主义’的社会主义,但是只看结果,还是挺好的?” “有别于纯粹社会主义的社会主义?”李德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什么意思?” “这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伍修权笑笑,“简单来说,是以社会主义为主体,同时允许其它性质的经济形式乃至于政治实体存在——所谓一国两制么。” 李德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伍修权说的形式,让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共同存在?他们不打起来么? 就像自己担任军事顾问的那个中国。 “这个其实没什么,”伍修权又笑了笑,“一开始我也有些无法想象,不过陈……陈经理举了个很简单的例子——” “什么例子?” “中世纪的时候,欧洲人极端仇视异教徒,抓到了就烧死;中东国家的人也极端仇视非穆斯林,他们会用弯刀推行他们的信仰;日本闭关锁国,不与外界发生联系。唯独是在当时中国的土地上,所有的宗教,所有国家的人,都能够和平共处——在欧洲人和中东人想来,这种情况也是无法想象的,对吧?” (中世纪的普通欧洲人认为中国是基督教国家,而且是最受上帝眷顾的基督教国家,他们的传教士来中国一开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传教,而是为了学习^-^) 李德对于中国的历史并不了解,不过来到中国这么久,而且随军队一起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对中国的宗教情况也是有所了解的——各地的天主教堂还是有一些,但真要说传播的广度,则天主教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本土的道教和已经本土化了的佛教相比。 毫无疑问,在这片土地上,天主教是外来者,然而他们能够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自己的庙宇,这就已经说明一切了。这在那时候的欧洲人看来肯定不可思议——李德对于欧洲历史,就不陌生了,1935年的马列主义者,欧洲社会发展史是必修课。 “怎么做到的呢?” “嗯……”伍修权想了好一会儿,苦笑:“这怎么能说得清楚?这几乎要把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演变都说一遍。” 李德点点头,认同了伍修权的话,却听伍修权又道:“东西方的不同情况或者可以总结成一句话:是政权控制宗教,还是宗教控制政权——”他知道李德对中国历史并不了解,于是又不得不进一步解释道:“在欧洲,是宗教控制政权,国王和皇帝需要由教皇加冕;可是在中国,各个教派的首脑人物如果不能得到皇帝的册封,那他就是妖僧妖道——是非法的和邪恶的。” 李德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这次不是认同伍修权的观点,而是表示他理解了伍修权说的话。 “类比到今天的中国,那就是到底是政权控制资本,还是资本控制政权。在今天的西方国家,当然是资本控制政权,国家机构需要为大财团服务,而在中国,则是政权控制资本……” “在苏联也是吧?”李德插嘴道,“在苏联,政权肯定不会让资本控制的。” “苏联的情况是政权·消·灭·资本,然后代之以国家资本,与中国的情况不一样,小傅……魏总是这么说的……” 李德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伍修权——同时也是魏承恭说得有道理,却听伍修权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李德愣了一下,立刻问道:“伍,你为什么叹气?” “小傅……魏总认为,说是政权控制资本,但是资本却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挣脱政权的控制并反过来控制政权。资本这个东西太活跃了,几乎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活跃的东西,它无时无刻无孔不入地试图控制它所能接触到的一切。然而小……魏总他找不到一个能够让政权·绝·对·避·免被资本控制的办法。中国目前的情况,算得上是政权控制资本,但是这种控制,似乎更依赖于领导者的智慧和手腕——这种东西,是靠不住的。” “那为什么不干脆消灭资本呢,”李德不满意了,“就像苏联做的那样。” “因为资本这个东西,也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伍修权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至少,我们无产阶级用来绞死它的绞索,是它卖给我们的。” 李德又是一愣,然后也忍不住失笑。作为一个国际马列者,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的由来。以往大家只是用这话来说明资本的贪婪,没想到到了这边的中国,还可以这么来解释。 不过仔细想一下的话……似乎有点道理呢。资本的蔓延同时也就意味着无产阶级的壮大,而无产阶级是资产阶级的掘墓人。 靠着苏联,或者这边的中国自己积累“工人阶级”,来埋葬资本主义,那得干到什么时候? (中国这个情况尤为明显。中国的无产阶级是由国际资本催生的,这就不说了;如果不是国际资本在中国催生出广大的工人群体,中国能够在短短的三十年时间里培养起今天足以撼动世界的一个工业国么?) ———— “不管怎么说,能看到中国变成这个样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伍修权说着话,向窗外一指,“小……魏总介绍说,今天的中国,工业规模世界第一,工业产值世界第一,工业总产值是俄罗斯的12倍(出于摆脱马列国际的需要,魏承恭对俄罗斯特别关注一些。想要战胜对手,首先要了解对手,不是么?)。世界第一啊……” 他说到这里,脸上洋溢着浓浓的自豪,“虽然,这边的中国不是我们那边的中国,但是这边中国的成就,无疑证明了我们中国人的能力。” 停顿了一下,伍修权回过头来,看着李德,用低沉然而有力的话音缓缓说道:“达瓦里希李德,不瞒你说,我们之前虽然喊着‘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这个口号,但也仅仅是把那个看作一个口号。我看着苏联那发达的工业,更多的时候其实还是怀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中国才能真正完成工业化,发展成苏联那个样子。但是现在,我不怀疑了,我可以骄傲地对你说,苏联的今天,不是我们的明天;但是我们的明天,比苏联的明天更好。我们中国人,不输给任何外国人!”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5 (有个书友说伍修权这么久还改不了口,实在不像是他。地效想想,觉得还是很有道理:倒不是说他改口容易,毕竟伍修权也才刚刚来到这边。 关键是他之前肯定跟魏承恭没什么交集,接触不多当然不会形成口癖) 看着伍修权脸上那自豪的表情,李德有些恍惚。而恍惚之余,李德也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来到中国这许多年,李德在中国人脸上,从来看不到“自豪”这种表情。一般的中国劳工,他们的脸上麻木,仿佛对明天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他们看到了自己,脸上总是会露出惊恐的表情,李德觉得,那是他们害怕自己,他们不想招惹祸事。 而那些所谓“政府工作人员”,他们脸上则总是谄媚。甫一见面,话还没说呢,他们似乎就把自己放到了仆从的位置上,李德知道,那些人是想要讨好自己,他们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好处。 即使是比较有骨气,也不是那么软弱的人——以红军居多,不过这里说的是在上海滩遇到的那些爱国人士,他们在自己面前能够表现得比较有尊严,或者说骨气,但是一旦话题扯到自己的国家,他们就会长吁短叹,脸上流露出痛苦和哀伤。 最后,即使是在红军中,李德也从来看不到自豪。他们看自己这个“马列国际的代表”,或者说“苏联人”的时候,会很尊敬,甚至可以说尊敬得过了头。李德感觉,有一种学生——而且还是小学生——面对老师的时候那种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 即使是伍修权这样的大干部,也是这么看自己。 总之,他们面对自己这个外国人的时候,总是处于下方的。或者是处于政治地位的下方,或者是处于经济地位的下方,或者是处于“学识能力”的下方。 要命的是,中国人的这种居于下方的“自觉”,让他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 迄今为止,不屈从自己的意志,始终以平视的眼光来看自己的中国人,寥寥二三人而已,扳着指头就能够算得清楚。 第一个就是主席——李德忽然间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那么讨厌毛。也许原因就在这里,那个人面对自己的时候,不像别的中国马列党人那么毕恭毕敬,唯唯诺诺,他始终坚信,中国人与外国人是平等的。 第二个得算是红三军团军团长彭。敢于跟自己拍桌子骂娘的,数遍整个红军,那也只有这一个了。刘伯承厉害不厉害?被军医在眼眶那种地方不用麻药下了七十二刀,一声不吭;李德自问也觉得做不到。可是这么厉害的刘伯承,还不是被自己训得眼泪汪汪,差点就哭出来了。 敢给李德脸子看的中国人,除了这两个之外,就得数魏承恭了……不过两个人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就碰撞得异常激烈,再加上那时候他丢了重磅消息出来,李德当时光是注意那些把自己雷得外焦里嫩的消息去了,没有留意到魏承恭的这种平视——甚至于略有些俯视的态度。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其它就算是周、朱、秦(邦宪)、项(英)、王(明)……等等中国马列党数一数二的人物,哪一个敢在自己面前给脸色?伍修权这样的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现在,伍修权面对自己,终于没有了那种农奴面对地主,下级面对长官,学生面对老师(准确地说,该是比较封建的徒弟面对师傅)的战战兢兢,唯唯诺诺;这个人终于真正·平·等·地站到了自己面前。 或者说,这个人终于成了像毛那样的,不讨自己喜欢的人——不只是他,过来以后的这几个小时里,见到的这些中国同志们,他们对自己,都没有了原来那种“过度的尊重”。 贸然进入这样一种不熟悉的环境,难怪自己会觉得不安。 ———— 毫无疑问,给同志们带来这种变化的,是这个现代的中国。是这个中国的人民在日常生活中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让1935那个时空的中国人——以及外国人都不习惯的强大国力。 这个时空的中国人大约都像自己见过的魏承恭那样,会为自己的国家自豪吧?他们也都像魏承恭那样,对自己不抱好感吧,一想到这个时空十四亿中国人(第一次从魏承恭嘴里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李德吓了一跳。要晓得,1935年的时候全世界人口刚刚20亿出头),都像魏承恭那样看待自己……千夫所指,尚且无疾而终,更何况十亿之众? 这才是李德恐惧的由来。 想明白这些以后,李德就再也没有了和伍修权继续说话的兴趣。回过头,扔下仍然在为广州市夜景陶醉的伍修权,自管倒头睡下了。闷上心来瞌睡多,刚才是怎么都睡不着的,这一倒下居然就扯起了鼾声。 ———— 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化,伍修权也有所察觉,不过因为他是在这种变化中的“收益”,也就没有想那么深。看李德睡下了,伍修权就不管他了,又转回头去看广州市的夜景。 “八十年,仅仅八十年,中国就能变成这个样子……”伍修权看着夜中的广州,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真是……怎么都看不够啊……” ———— 先一批同志们已经比较习惯了现代生活,不需要魏承恭再来注意什么——不过魏承恭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次日一早——非常早,早上六点——他就跑来了公司。 警卫排的同志们刚刚起床,正打算外出晨练,几个女同志正在厨房,忙乎大家的早餐。 “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魏承恭来到厨下,捋胳膊挽袖子。 “你呀,别添乱就好。”康大姐一边往锅里放水,一边笑:“这边的炊事工作并不难,起码捡柴和挑水这两项可以免了——炊事班的工作最多最累的,其实也就是这两项。” “呃……挑水捡柴很麻烦吗?” “淘米洗菜、做饭烧菜都要用不少水,更别说是这么多人的饭菜。在这边是用自来水很方便,在那边的时候就得挑十几担才能够做一餐,基本上每个炊事班都需要一个同志专门去挑水——如果水源比较远,就得要两个,”一边熬粥,康大姐一边给魏承恭做解释,“至于捡柴……别忘了我们的部队是在持续转移中,每天光是转移,炊事班的同志就需要走不少路了,到了目的地以后还得漫山遍野去捡柴,那又得走多少路?要知道那是给几万人准备饭菜,需要的柴火足够把某些山头清空,后来的部队不得不到更远的山头上才能捡到干柴。” 魏承恭点点头,习惯了现代生活方式,真是很难想象在那时候给几万大军准备后勤需要怎么样的努力。 工作告一段落,康大姐回过身来,“所以,炊事班的工作是很辛苦的,类似挑水捡柴这样的工作,部队也不得不分担一部分。光是靠炊事班的同志,人早就累死了。”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6 “稍等一会儿,立刻就好,”尝了尝熬出来的粥,康大姐满意地点了点头。广州的天气在四五月份已经比较热,所以康大姐也没有盖锅盖——等同志们晨跑回来,基本上就凉得刚刚好。 回过头来,向魏承恭问道:“对了,魏总,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想吃……”魏承恭下意识地重复了三个字,然后就眨了眨眼,“给我开小灶?这个不用了吧?” “不是开小灶,是确定菜谱。”康大姐笑得很开心,“听陈经理说,你有胃病,在我们那边也吃不好,回来这边当然要好好养一下——我们的同志苦惯了,吃什么都香,所以这个饭菜依着你的口味来就可以。” 魏承恭挠头,接着就嬉笑颜开:胃病这个东西,生活规律化比吃药更管用——只要生活规律,胃溃疡什么的,一天一个生鸡蛋都能治好。 只是之前作为一个单身宅男,他的生活并不规律,吃不好不说,也吃不准时。所以胃病一直都没治好。 现在,貌似真的能好好治一下了。 “同志们喜欢吃什么?”魏承恭当然不可能只顾自己。 “不用担心我们,就像刚才说的,我们吃什么都香——到了这边以后,天天都大鱼大肉的,还想要怎么样?你没看我们的同志们都胖了吗——也就只有陈经理那个病秧子享不了福,吃啥拉啥。” (陈云自述:平均每两个月感冒一次) “怎么,陈经理他闹肚子吗?”魏承恭愣了一下。 “虚不受补,又加上水土不服……所以我们现在倒是有给他开小灶,百合江米粥,红枣枸杞汤(注:这两样治不治体虚地效并不保证,随口胡诌的,大家千万别照方抓药)什么的。” 魏承恭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你们自己决定吧,我不挑嘴,有肉吃就行——哦,对了,不要加辣。” 康大姐点点头,心说这倒好将就,不过也觉得奇怪:“听说魏总你跟总司令是同乡,居然不吃辣?” “胃病嘛。” 正说着话呢,外面楼板噔噔噔响,有人正疾步下楼,片刻后,钱壮飞跑了进来。 “有事吗?”康大姐和魏承恭一起问道。 “中午准备个病号饭……”刚说完这话,钱壮飞看到了康大姐身后那两大锅熬好的皮蛋瘦肉粥,自己也好笑起来,“到了这边后,好像不用特别嘱咐这个了。” “谁病了?” “陈……陈经理,烧得很厉害,昨天晚上我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了。”钱壮飞说着话,看向魏承恭,“这边买药应该不难吧?” “从魏总跟我们红军搭上线以来,我们什么时候缺过药?”魏承恭还没有答话,一边的周越华大姐(1904―1977,湖北广济——今天的湖北省武穴市余川镇周国村人。贺诚中将的夫人。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了广州起义。后曾任中共中央长江局交通总站秘书)过来插话——顺便夸了魏承恭两句,“感冒是吧,我这就给你拿药去。” “稍等。”魏承恭制止了周大姐。 “怎么?”三个人一起纳闷,看向魏承恭。 “烧得很厉害吗?”魏承恭看向钱壮飞。 “很厉害,额头发烫得不得了。”钱壮飞说道这里,有些自责,“都怪我昨晚缠着他说话,说得太晚了。” 魏承恭二话不说,拉开冰柜。同志们接触冰柜这样的东西还不久,还不知道要定期除冰(实际上魏承恭也不知道,一般需要隔多久除一次),魏承恭离开这一个星期,冰柜里已经结了一层冰。 拿过锅铲……很快就发现这东西不得劲,于是又换成了菜刀,倒持在手,“咄咄咄”凿了一些冰块下来。拿过一个不锈钢饭盒,把冰块扔了进去。 “魏总,这是……”钱壮飞纳闷道。 “先用这个降降温,我现在陪他去各个医院转一圈。”魏承恭端起冰块盒子,盖上了盖子,拉起钱壮飞就向楼上走去。 “不过是个感冒而已,不用去医院了吧。”钱壮飞有些不明白,“我们不是有药么?” “我们有感冒药,也不少。”魏承恭一边上楼,一边解释道:“不过我想利用经理他这个病,从医院套购一些买不到的特效药物出来。” “嗯?” 说着话已经来到了陈云床前,果然陈经理躺在床上,呈现影视剧经典病人姿势:额头上搭着一块湿毛巾,脸上通红。 看到两个人进来,陈云努力想要坐起来,不过立刻就被两人制止了。魏承恭拿起毛巾,把冰凉的不锈钢盒子换了上去,又用手背试了一下陈云的体温——果然很烫。 “陈经理,我们现在去医院。” 陈云笑笑,微微有些喘息——气息也是热得吓人:“不用……这么麻烦,给我点儿……药就行了,工作……很紧张……” “工作再紧张,也不能不顾身体。”魏承恭劝说道,“再说,现在的首要工作,就是利用你这个病,套购一些特效药出来。” ———— “魏总,你说的套购药物是怎么回事?” 钱壮飞一边和魏承恭一起操持着,准备送陈云去医院,一边问道。 “简单来说呢,就是在我们这边,有些药物是管制类的,特别是注射剂,平时很难买得到。但只要确实有病,买到却也不难。”魏承恭解释道:“比如青霉素注射剂,这东西在那边说是万能药也不过分,但凡细菌感染就用得上,可是因为我买不到注射剂,所以一直只能买外面大药房卖的那些注水货。” “注水货?”钱壮飞和陈云都吓了一跳,担心起来,“没问题吧?” 魏承恭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没问题,那些药并不是假药,只是故意把药效压下去了而已。” 两个人一听就明白了,一起愤慨:“这不是骗钱么?” “倒也算不上。现代人不缺那点儿药钱,实际上,我们这边的人,没病的也非得弄些补药吃,”魏承恭黑完了这些医疗机构,倒也不忘了说句公道话,“而且因为担心药物的副作用,他们有时候还巴不得药效弱一些。”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7 (书友里面有没有化工方面的大能?问一下,一套最简化的小型合成氨生产线需要哪些设备?合成氨是好东西啊,能当化肥,还能当炸药^-^) 拦了一辆出租车,三人上车,直奔医院。有司机在,三人上了车以后就只说一些能说的话了。 “电话号码的企业账户办下来了吗?” 话题当然只能由魏承恭提头。 “已经办下来了,有一百个,回头我就把公司内部电话号码给你。”或者是冰块的作用,陈云感觉好受得多,这种简单的工作也能交换一下意见。 …… “资金……”刚说了这两个字,魏承恭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把账户移交给陈云了,就不应该再过问这一块了——毕竟这是红军的钱——于是改口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新的项目,我能帮得上忙的?” “账户上资金有些吃紧(^-^),至于项目……我们想要购进一批中小型钻井机……” “钻井机?”魏承恭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明白过来,“哦,对,这东西不能少,陕……那边儿靠近沙漠,水少……问题是那边儿不仅水少,也缺动力设备啊。” “所以啊,柴油机,甚至是锅驼机也需要配上一部分,还有这些东西的运输车辆……比较麻烦的是涵管等耗材,那个肯定不能从这边儿带过去,不知道能不能用木头做的来代替。” 魏承恭对打井也不是很了解(除非是干这行的,否则谁没事儿去了解这些事儿啊),既然陈云他们已经有了考虑,那自己还是别过问了。 反正,钱是红军的,该怎么花当然得由他们决定。 说到这里,陈云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觉得买点儿打井机能有多少用,毕竟即使到了21世纪的今天,在中国陕北这样的地方……” 魏承恭吓了一跳,这些话怎么能随便乱说呢?难道陈云已经病到了这种地步? 却听陈云又续道:“……都重度缺水。而那边的情况,还不如陕北呢。打几眼井,充其量就是让用水稍微宽裕点儿——当然,总好过没有。” 魏承恭舒了一口气。这么说法还差不多。果然,老司机忍不住插话:“这位老板是在非洲做外贸生意吗?这么年轻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这么远,不得了啊……” 魏承恭只能感叹:一旦涉及到援共,好像总是免不了跟非洲扯上关系,貌似,这已经成了套路了。 …… 一路说笑着,来到了医院,挂号诊断,照方抓药。陈云病得不轻,高烧38.8度(事实上,这种体温只算是中度发烧),这个体温说什么都得打针了。 “医生,打两针盘尼西林就行了吧。”魏承恭问道。 “盘尼西林?”医生纳闷,“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我还真是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大家都叫青霉素——但是说实话,用青霉素治感冒其实并不好,建议你们还是挂瓶水吧。” “没事,我们比较相信青霉素。”魏承恭急忙强调。 医生也懒得再纠缠了。一点感冒而已,能治好就行了,又不会有什么毒副作用,后面还大把的患者等着自己治疗呢。于是这个医生真的开了几针青霉素。 之后到药房拿药,拿了药以后却没有去注射间,在厕所转了一圈儿,把拿到手的青霉素针剂藏好,就直接出医院去了。 “这就是你吹得神乎其神的盘尼西林?”出了医院,钱壮飞拿出针剂,仔细打量起来。 “回头我带你上网看看,你就知道了。”魏承恭一脸得意,“知道吗?曾经有段时间,大家把这东西当万能药,有事儿没事儿有病没病就打一针。” 叹了口气:“那时候我们的国家还不能生产这东西,所以市场上非常稀缺,那些有钱人为了在有病的时候有药用,他们会在自己家里储藏一些——如今这东西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那为什么不先给陈经理用呢?”钱壮飞看了一眼蔫儿兮兮的陈云,问道。“就算我们还要利用陈经理的感冒套购这东西,也可以先打这一针吧,我就不信这一针下去,陈经理这烧立刻就退下来了。” “现代人用的青霉素,单位太高,我看看……”魏承恭拿过青霉素检查了一下,“那,瞧,这上面写着,八十万单位。这要是直接给陈经理打下去,我们就可以给他开追悼会了,以他的体质,估计用几千单位,最多一万单位就可以了。” “你意思是说……”听了这话,钱壮飞稍微愣了一下。 “对,没错,这东西拿到那边,要稀释80倍到160倍才能使用。”魏承恭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够一百多个同志们用了。” 接下来又转了几家医院,如法炮制买出来一批青霉素——钱壮飞还发明了一个办法,能够在一个医院买到两人份的用量。具体做法就是先到医院套购了青霉素以后,去洗手间,把在街上买的小玻璃瓶在地上摔碎,假装是不小心掉地上摔碎的药瓶,于是就可以拿着药单去药房名正言顺地再买一回(^-^)——之后就到了中午,三个人在路边上找了家摊子吃中饭。 “不错不错,现在弄到的这些稀释一下够那边上千人用了。”魏承恭满意地看着一上午的收获,看向陈云,“下午我们就老老实实去看病吧……只是陈经理你肯定不能打我们这边的针,只能吃药治病,想要病好就没那么快了——我看你还是休息几天吧。” 陈云摇摇头:“既然这个药这么好,买起来又这么麻烦,那下午我们就再跑几家医院,争取尽可能多地再买一点儿。”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8 (还是先解答一下有些书友的问题。 有朋友说,给陈云打80万单位青霉素没问题:首先,基本上抗生素都有或多或少的副作用,比如大家都知道的,伤肝伤肾,影响听力等等。以80年前人体的抗药性给陈云上80万单位青霉素,感冒倒是好了,人也可以直接送医院观察了。 其次,文中的魏承恭并不是医疗专业,他也没空去了解这些。他只是把自己的理解说给两个前辈听——我就不信大家在解说非本身专业知识的时候,能够不出一点问题的 另外,还有一个书友指出,为了防止医闹和票贩子,大一点的城市医院都和公安局联网,这样当三个人转上几家医院的时候,就会被盯上。 或许真是这样吧,地效自己不是很了解这事儿,毕竟我也从来没有一场重感冒跑过两家医院。 不过,如果真是防止医闹的话…… 而且同一个面孔在多家医院出现也不至于就会引起怀疑——也许是来推销医疗用品的呢? 一句话,地效觉得,只要不闹事不出事,就不容易被盯上) ———— 按下在广州市内继续“招摇撞骗”的三人组不提,我们把目光转回到公司这边。 伍翻译和李顾问(两人在公司里的职务。以后在现代这边的描写都用他们的公司职务,相信大家都能知道说得是谁,也能回避地雷^-^)头天晚上睡得迟,再加上又没有了起床号(同志们还是习惯听起床号才起床,不过当然不能真的吹号,现在的起床号都是手机铃声。那声儿不大,出了房间就听不到了。李顾问和伍翻译头天晚上才到,大家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们配上“2017标配”),所以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过才爬起来。 刷牙,洗脸,正好外出跑步的同志们跑了回来,开始吃早饭。于是两个人也随着下楼来。 “魏总他们呢?”伍翻译一手拿了个馒头,一手端了碗粥,向周越华大姐问道。 “陈经理感冒,魏总和钱队长带他去看病了。”周大姐回答道。“哦……”伍翻译心想那用不了多少时候,稍微等一下也就好了——还等着陈经理过来给自己布置工作呢。 当务之急……还是先吃东西吧,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早餐了。 吃过早饭,开始工作——说是学习可能更合适:老同志们在传达室拿着《毛选》《邓选》,党史军史研究深层次的问题;男同志们在向排长的带领下,在仓库里拿着小学课本恶补基本文化知识;女同志们则到办公室(多媒体教室?)里噼噼啪啪地敲打键盘——别说,一个周的强化训练下来,几个女同志对于键盘已经非常熟悉,看上去已经不比魏承恭差多少了(地效当初学五笔打字,也就用了一个周左右)。 然后李顾问和伍翻译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伍翻译还好,问老同志那边儿要了本儿书,很快就看得津津有味;李顾问就干瞪着眼,不知道干啥了。 他倒是想看书,可也得看得懂啊——总不能让伍翻译把一整篇文章一句一句翻给他听,对不对? (书面翻译确实是翻译的工作之一,但那是动手不动口;伍修权这个翻译是口语翻译,这要是把一本书都说给李德听……书友们不妨试试,你要是能一连说上两个小时的话,算你本事——好吧,个别喜欢煲电话粥的朋友不在此列) ———— 他倒是也做过一些努力。 “伍,能找同志们借一两本马列国际,或者苏联解体经过的书来看看么?” 伍翻译能说啥呢?于是就去找了门卫董大爷。 “马列国际,还有苏联解体的书?”董大爷就像传统的国营企业传达室老大爷一样,把老花镜往下推了推,埋下头来,双眼上翻,看向自己这个学生。(话说,算下来董大爷和陈潭秋可以算是伍翻译的老师,伍翻译就是在两人的引导下,走上革命道路的)。 “顾问想要看看。”伍翻译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顾问同志。 “顾问?”董大爷又看了看顾问。眼神中颇有些审视的意味——这当然会让顾问同志感到有些不舒服。放在两天之前,他或许会非常恼火,并当场发作;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的心路历程之后,他对于这种目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从魏承恭对自己的态度,可以看得出这边的社会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看法;而这些已经来到这边半个月的同志肯定不可避免地受到这些观点的影响——会对自己有好印象才怪了。 有了心理准备,就比较能接受了。只不过,真正面对这种狐疑的目光,李德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达瓦里希董,我希望能够了解苏联和马列国际的解体过程。”虽然心里不舒服,李顾问还是迎着董大爷的目光,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董大爷低头沉思:李德会提出这个要求,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只是…… 显然,这个问题不是他一个人一时半会儿的沉思就能理得清楚——董大爷就连这事会有怎么样的直接后果都暂时想不明白,更别提所谓的“深层次影响”“对世界历史的影响”之类的事情了。 “李德同志,你的这个要求,我会向党组织报告的——实际上,我觉得,这个事情不是这边的党小组能够决定的。” “只不过是借几本书看看,打发下时间而已,没有那么麻烦吧。”李德不满意了——或许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要求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给大家带来了多少麻烦。 “如果只是找书看的话,那么我只能遗憾地告诉您,我这里没有那些书——喏,你看看,我的这些书。”说着话,董大爷给两人示意身后的大书柜(门卫室里放了一个大书柜,老同志们普遍把这里当成图书室),“《毛选》,《邓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开放以来若干问题的总结与反思》……等等。” “为什么没有有关苏联的书?”听完伍翻译用俄语说完那些书名,李德很吃惊——伍翻译也有一些吃惊,他过来的时间还短,还不像董大爷这些同志,已经把“苏联模式”弃若敝履。 “我们对那个不感兴趣。”董大爷回答得理所当然。 “不感兴趣?”听了这个回答,李德更是吃惊:这些同志……不对,该说是这些人竟然对苏联没有兴趣? “苏联的模式——无论是夺取政权的模式,还是经济建设的模式——都已经被证明是失败的。”大约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好,董老又换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说法:“好吧,不说失败,至少是不适合中国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去学习一个失败的,不适合中国的模式?”董大爷再次理所当然,“确实,通过别人的失败能让我们学到更多,但那是这边的党组织要做和正在做的事,他们已经取得了全国政权,他们要做的是在经济建设中如何回避曾经在苏联出现过的错误。而我们的党还很弱小,我们的任务还是取得全国政权。完成新民主主义革命,简而言之,我们还不到从失败中汲取教训的时候。” 停顿了一下,董老又道:“实际上,我觉得,即使是这边党的经验——无论是成功的经验或者失败的经验——就已经够我们全党都来学习很久了。” “……”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9 (大半夜的看舌尖,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会说央视在报复社会了。) 找不到第三国际以及苏联解体的相关资料,不过确实很有些无聊,于是李德打算随便找本书先“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那么该找什么书来看呢? 他是一个马列主义者,但更多的还是一个军人。相比于催眠效果极佳的政论性文章,他更喜欢看自己“本专业”的文字。 之前魏承恭带过去的材料中,这类文字并不多——中央感觉更急需的,是摆脱苏联以及马列国际所需要的理论指导,至于军事方面……红军面对国党军,在现有武器条件下,战略战术上一直都占上风,不是么? 不过这并不等于魏承恭一点军事文字都没有送过去,比如之前所说,后来四野总结出来的一些适合红军现阶段使用的战术描述,都被魏承恭囫囵送了过去(魏承恭本人并不具备从中挑选出适合红军状况文字的能力,挑选的工作由朱,彭,林,刘,粟……等军人来完成)。而这些文字,李德基本都“看”过了。 相比于苏联人或者说西方人崇尚的火力至上,这些文字中所展现出来的“小家子气”,即对于人力的精准分配使用让李德很是嗤之以鼻。 ———— 这里插说几句:中共对兵力的使用非常“节省”,从来不会浪费,像三三制,四组一队之类的战术,对兵力的分配更是精准到了单兵的程度。 之所以会这么做,道理很简单:中共当时唯一比较丰富的资源就是人力资源,所以不得不最大程度地节约使用。 咦,说反了吧。既然人力资源丰富,那使用起来就不用那么抠抠索索的才对啊。就好比一个人有一百万,他绝对不会在意在菜市场上多花几块钱。 但恐怕,中国马列党的人是这么想的:人力资源相对比较宽裕是不假,但是一旦把这个资源也挥霍掉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干不了了——真正顶级的大富翁,是绝对不会浪费哪怕一毛钱的。 相比之下,西方人对于部队的人力就不是很看重——地效这个观点可能有失偏颇,毕竟地效对于西方国家的战术并不了解,但是总觉得,一战二战时候的西方国家,因为火力强大,他们用来取胜的手段主要是火力,对于步兵部队,就有些“不上心”,一战也罢,二战也好,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人的会战,然后就是几十万人的伤亡。 这一点可以从李德本人的指挥特点看出来。李德在中央根据地的时候,他是事实上的红军总指挥,按道理应该从事战略指挥工作;不过我们的李德同志工作太努力了,没少为基层指挥员“操心”,插手一线指挥。 那么我们来看看他的战术指挥特点:其对于火力的布置调配精确到了每一门迫击炮的程度,可是对于兵力的调派就相当粗疏。电视剧《长征》第一集中,彭大将军迫于无奈,带着队伍跟白军刚正面,准备在某个大型地堡中放一个加强连,可是李德要求其投入一个营——其对兵力布置调配指挥的粗疏可见一斑。 那么问,解放军既然对兵力如此重视,“微操”水平肯定非常高,那么为什么面对除白党军之外的各类对手,交换比都不是那么好看呢? 这个其实也不难解释,武器装备,单兵素质的差距摆在那里。 ———— 既然李德重视火力,他对于中共总结出来的、重视人力的那些战术不重视也就很正常了。这些战术或许非常宝贵,或许确实是用中国同志几十上百万人的伤亡才换来的经验,可是对于苏俄来说,这种经验不适合,用不上。 两支战术体系的指导思想不一样(苏俄建军的指导思想简而言之就是大炮兵主义),实在无法做朋友。 不过李德没有敢因此轻视魏承恭。相比那些资料,他本人偶尔吐露出来的一星半点内容,诸如信息战,立体战,特种战等到,让李德相当的不敢轻忽。 特别是有关空战的理论——要知道飞机这东西发明不久,投入战争更晚,至于大规模的空战更是只有一战尾巴上的一点经验。系统的空战理论体系是各个国家都还在努力摸索中的东西——像卡普罗尼的“空中舰队决战”这样稍微想想就知道不靠谱的东西都有人去认真研究(设计“零式”的堀越二郎就是卡普罗尼的崇拜者,不过不知道他对于这个空战理论抱持什么态度^-^),可见此时的空战理论之混乱了。 相比之下,魏承恭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东西,诸如“一击脱离”,“低速狗斗”,“双机编队”,“鹰之墙”,“高空高速”,“能量机动论”等等空战方面的东西,以及“低空突防”,“地效飞行”(好像混进了奇怪的东西^-^),“炮艇机”等等空中对地攻击方式,听起来就不得了了。套用21世纪的话来说,那就是“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一听就知道很厉害的样子”。 李德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些东西对于苏维埃的意义,他本来是很想要找魏承恭“详谈”的,无奈魏承恭与他的关系…… 所以他这次来21世纪,第一目标是“了解马列国际解散过程”,第二目标是“了解苏联解体过程”,第三目标就是“系统学习军事理论”了。在前两项工作暂时都不能展开的情况下,他就想把第三项工作捡起来。 ———— “军事方面的书?”董大爷皱眉,回过头扫了几眼那个大书柜,“抱歉,还真没有。” “没有?”李德不敢相信地看着董大爷 “确实没有,魏总找来的那些军事方面的资料,合适的基本都送过去了,剩下的、像那些信息战什么的,都是暂时用不上的,”董大爷叹了口气:“而且,我们过来的人里面,没有军事方面的人才(职衔最高就是向露排长)。”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10 (以前更新上卷,有朋友说想看下卷;更新下卷,又有朋友说想看两个时空的人交流思想;等到我这里在写两个时空的碰撞了,又有朋友想看收拾张国焘了,发展剧情了…… 地效只能感叹:众口难调啊,只能请大家海涵一下了。 另:以前那些老儒生说“天下财货一定”,国家收多了民众就少了……所以为了天下太平,不要“与民争利”。忽然想到,这个理论貌似又被美国人捡了起来:地球上的资源是一定的,你们中国如果发展得跟我一样好,要几个地球才能供得起?——所以为了地球着想,你们还是不要发展了。 反动分子,反动理论还真是没有国界之分啊) ———— 实在是没得选,最后李德总算是从那个书柜里找了一套《十万个为什么》(1973版,这一版发行时间正处于“备战,备荒,为人民”期间,对于军事方面的内容比较侧重——地效第一次接触“三相热核炸弹”这个名字就是通过这部书)出来。 “你能看得懂?”董大爷一边拿书,一边有些犯愣,“你什么时候学的中文?” “我可以让人帮我读。” 伍翻译顺嘴把这话翻译给董大爷听,翻译完了才醒悟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苦了脸。 说是“让人帮我读”,这个“人”是谁,可想而知——没想到自己居然摊上这么档子事儿。 按说他的工作基本就是口头翻译,论理不该怕这个。不过这个翻译书本跟以往的口头翻译不同:口头翻译是三个人说话(说话人甲和乙,再加上翻译),翻译要说的话只占说话总时间的二分之一(甲说的话,翻译给乙听;乙说的话,翻译给甲听,等于是甲和乙说话翻译都要复述一遍),而且,很多话只需要把意思翻译到了就可以,不必要原话复述——甚至可以视情况不翻译(比如李德下令要枪毙某人的时候)。 而且的而且,中央苏区里懂得俄语的人不在少数,很多时候,他们之间完全可以直接对话。 所以,自己翻译方面的工作其实是比较轻省的。 但是书面翻译…… 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好吧,这也就算了。问题是还有很多词汇要准确翻译都不是那么容易——曾经李德问伍翻译,小傅说的“雷达”是个什么东西,伍翻译在搞懂这个词的意思之后,却犯了难:自己学过的俄语里面还没有这个词,费了好一番功夫之后,最后总算是翻译成了“电磁波反射定位仪器”。 而且仅仅是这样翻译还不够,他还非得把这个仪器的大致工作原理也说上一遍,这才让李德真正搞懂。 一个词就已经这么麻烦了,而现在可是来到了八十年以后,“黑科技”的大本营,天知道还有多少这样乱七八糟的东西等自己去伤脑筋。 不过没办法,这就是自己的工作。 “《工人阶级是如何压倒OK焊条的》(地效大概记得那套书里面有这么个题目,大家就别较真了)……” 一篇文章翻译下来,伍翻译免不了口干舌糙。李顾问听得累,他翻译得更累。 只看文章内容的话,伍翻译还是蛮有兴致的——这文章里提到的问题是“富贵病”,只有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去思考这些“为什么”,旧中国肯定遇不到这样的烦恼。 可是这里面用到了很多不常用的单词。更麻烦的是,这套书的发行时间有些微妙,“苏修”这个词语一再出现。不仅如此,还有大段的阐述苏联如何如何邪恶,我们伟大的中国人民该如何如何反击,如何打他们脸的文字。 “这还真是……” 伍翻译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会儿为新中国的工业成就而高兴,一会儿为了赫鲁晓夫以后苏联的行为而愤怒,一会儿又在为中苏关系而担心,同时还得操心某些不常见的单词如何翻译,最后还要费心哪些内容不能翻译给李顾问听…… 诶……累死了……魏总和经理你们快点回来吧……抬头看看石英钟,已经快十点了……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送个人去看医生而已,用得了这么久吗?”伍翻译实在是有点儿撑不住了,工作效率一再降低。 “是有些奇怪……我帮你问问吧,”董大爷看伍翻译实在是可怜,提议道,说着话,就拿出配发给自己的手机开始拨号。 一通电话,彼此交换了各自的情况。听闻魏总他们三个人正在做正经工作(套购药物),伍翻译急忙表示,自己的问题不算问题。 “如果真的没事儿做的话,就弄几部影片给他看好了。应该有同志能操作电脑了吧,在网上搜一下《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卓娅和舒拉的故事》,《这里黎明静悄悄》啥的。”魏承恭在电话里这么建议。 “电脑大家倒是都能用了,不过你刚才说的是什么片子来的……” “《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卓娅和舒拉的故事》,《这里黎明静悄悄》。”魏承恭不得不又说了一遍。 “哪个瓦?哪个尔?哪个特?”董大爷不依不饶,“最好发个短信过来。” “不用死掐字眼儿,百度有模糊搜索,直接打拼音……”刚说到这里,魏承恭恍然大悟:同志们学的是五笔,跟自己熟悉的拼音可是两码事。 于是…… “稍等……”片刻后,短信发了过来。 看过短信以后,董大爷哑然失笑,除了以上三部片子之外,还有一部同样在中国算是家喻户晓的苏联老电影:《列宁在1918》。 正想要招呼呢,电话铃声又响起,于是董大爷只能再一次接电话。 “其实你们搜索苏联老电影就可以了——只不过我怀疑能搜到的估计都是中文版,所以你们注意一下,找个有字幕的吧。”魏承恭如此嘱咐,一边又好笑起来:“苏联人看苏联电影,居然会听不懂台词,哈哈哈……” 董大爷也不禁莞尔,收起手机,正要招呼李顾问和伍翻译去“教室”(同志们的教室,放电影也是在这里),一转眼,却看到两个同志看自己的眼神活像是见了鬼。 “怎么了?” “这个……”李德指了指董大爷手里的手机,说起话来略有些干涩,“不单只是电话,还能发送电报?”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11 董大爷愣了一下,立刻就反应过来:“你说这个啊……这个叫短信,据隔壁小卖部老王说,已经是比较落伍的信息传送方式了,他们年轻人这会儿玩的都是微博,微信,QQ啥的——不用急,等魏总和经理他们回来,就会配发给你们。” 伍翻译苦了脸:“短信”还能翻译成“简短”“信件”,“微博”“微信”“QQ”那是彻底没有对应词汇了——伍翻译本人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迫不得已,伍翻译只能放弃意译,转用音译。听着李顾问用蹩脚的发音说着“魏伯”“魏信”“叩叩”(外国人学中文常见的毛病,总是走二、四声),伍翻译总算是松了口气:以后再遇上无法翻译的词,都这么办吧。 另一边,完全搞不懂那三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李德在费力地发音的同时,对于这个陌生的时代也有了一点新的认识: 貌似,自己在那个时空是作为“先进生产力”,“先进国家”的代表,到了这边,就成了个十足的土包子了。 于是董大爷领着伍翻译和李德来到了多媒体教室,找到了刘英同志(1905—2002,张闻天夫人)。 “嗯,好,我明白了。”看完魏承恭的短信,刘英立刻操作,片刻后,百度到了自己需要的结果——可惜只有上译版,没有俄语原版,也没有俄文字幕(硬要找还是能找到的,不过那种资源都不能在线播放,而要下载一部电影,所需要的时间不短,特别是在公司的线路并不是很通畅的时候——为了节约经费起见,魏承恭他们公司的网线本着“够用就行”的原则,选择的是最低档的)。 正要招呼李顾问,一回头,却发现李顾问正看着不远处发呆。刘英顺着顾问的目光看去,立刻就明白了李顾问发呆的原因:肖月华同志。 “肖,你……”李德来到了肖月华面前。不得不说,人靠衣服马靠鞍,在苏区的时候看起来非常土,非常其貌不扬的肖月华,在吃了两个星期饱饭、又换了一身这边的漂亮衣服以后,也变得容光焕发,光彩照人(至少在李德看来是光彩照人)。 “顾问同志……”看到丈夫来到自己面前,肖月华略略有些慌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过头却低了下去,似乎是有些不敢面对丈夫的眼神。 “你,豪吗?”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后,李德还是只憋出来这么一句。没有要翻译,这话他是用有些走音的中文说的。 “嗯,很好。这边吃得好穿得好,住得也好,也没有人想要我们的命,很安全。”肖月华回答得有些干巴巴的。 这话就不能不翻译了。听完伍翻译的话,李顾问点点头:“那就好……”一转眼,看到肖月华的那台机器,有些惊奇,“你,也会用这个‘思维机器’了?” “用不好,还在学。这个很好玩,但是也很复杂。”肖月华的回答还是这么干巴巴的。 然后李德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毫无疑问是以李德为主,李德既然不想多说什么,那么肖月华也就说不出什么来。 她对于这个丈夫没有多少感情,可是两个人到底结了婚,是夫妻。既然是夫妻,那么当然应该患难与共。可是这一次,丈夫还在那边吃苦受罪的时候,自己却跑来这边享福,而且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这让她不免觉得心中有愧。 相对之下,李德倒是没有那么多感触。夫妻之间可说的东西实在太多,真要是说起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得清的。可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拯救苏维埃”“拯救马列国际”这样的大事比起来,那些事情都可以押后——甚至不谈也可以。 现在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自己的妻子”看来也会操作这个看起来非常高级,非常厉害的机器了——这一点非常好,有非常大的操作空间。 “等工作结束的时候,我们再来谈吧,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你。”李德最后看了肖月华一眼,又看了她身边的那台电脑一眼,就转回到刘英这边。肖月华注视着李德去到刘英大姐身边,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刘英却不忙招呼顾问看电影:“顾问同志,要不,你先跟肖月华同志聚一聚吧……这边的工作有我们呢,耽误不了。” 伍翻译也赞同这个说法。 “不用了,”李德回绝了刘英的好意,“我的时间很紧急,实在浪费不得。” ———— “伍,这些是什么?” 他们是从优酷找到的片源,而优酷的界面,大家知道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不乏某些“腐朽的”“充满资本主义低级趣味”的东西,伍翻译和刘英看得有些脸红,倒是李顾问颇为感兴趣,指着上面的某宝衣饰广告问道。 伍翻译当然回答不出,刘英顺口答道:“广告而已。跟我们那边一样,走美女套路——只是做得远远比我们那边的漂亮罢了。咦?中央派你们来这边,没有跟你们说过这个吗?” 当初中央把刘英他们派过来的时候,听从魏承恭的劝告,三令五申要大家“见怪不怪”,不过轮到李德和伍翻译的时候,就没有说这些了——李顾问不是中国马列党员,轮不到中国马列党中央嘱咐他什么。 “说是说过了,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到了这种程度。”伍翻译苦笑着回答道。对于李顾问,中央不好说什么;对于伍翻译和钱队长,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不过猛然看到这些东西,还是觉得有些扎眼睛。 “慢慢习惯吧,不瞒你说,我们还遇到过很多更过分的网站,实在是让人有些担心。只是格于纪律,不好说什么——但是大家已经憋了一段时间了,这一次魏总回来,我们正打算好好问问他呢。”刘英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我们还是来看电影吧,还好这些电影倒还是很可观的。” 上译版的《列宁在1918》是不完全翻译,即其中有很多对话内容实际上保留着原声(按理说上影的译制水平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在优酷的片源就是这样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无疑帮伍翻译省了很多事。不过毕竟是一部近两个小时的片子,整部翻译下来,他也觉得头昏脑涨。 幸好这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12 (正在恶补苏联电影,苏联历史,没想到看着看着就拐到《钦差大臣》了,很有意思 另外,通知一下,现在本书的群号是:163069294) 照顾顾问同志的胃口,今天中午吃的是土豆烧牛肉——其实作为一个德国人,李德对于斯拉夫菜肴并不怎么热衷;只是毕竟在苏联呆了好多年,在不接受马列主义标准餐就只能去啃黑列巴的情况下,他倒也锻炼出了一幅苏式胃口。 肖月华体贴丈夫。她知道丈夫吃不惯川式的麻辣口味,于是把两个人的份菜总到一起,用开水淘干净了,又炒了一遍。之后吃饭的时候,又把肉都拨到了李德碗里,自己只吃土豆。 不过这并没有让李德满意。 “不,这不是牛肉!”李德指着盘子朝肖月华发火,“什么牛能长得出这样的肌肉?这一定是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我知道的,你们中国人什么都吃:猫,狗,老鼠,蛇,蜥蜴……今天的伙食是谁在负责?这是对红军战士的不负责任,负责人必须受到处分!” “这确实是牛肉——准确地说,应该叫做牛杂,相比牛肉,更有(翻译同志不知道该怎么翻译“嚼头”之类的词)……吃到嘴里的感觉更好。”看着可怜兮兮的肖月华,正在吃饭的伍翻译急忙解释——同时也是解围。 “不,我绝对不吃这些可疑的东西。”李德依然固执,“好吧,这个可以忽略,我可以只吃土豆——但是怎么会没有酒?杜松子,或者伏特加,或者别的什么?” “李德同志!”伍修权愣了一下,生气了,语气开始变得严肃:“虽然这边的环境很和平,但是我请你注意,我们依然是红军,我们在军队里不提供酒,喝酒会误事。” “不,不,不,”李德连连摇头:“伟大的苏联红军在没有战斗的时候,会提供充足的伏特加;甚至,就算是有战斗任务,也还是会提供充足的伏特加。要知道,酒是男人的饮料。它能够让人兴奋起来,产生冲锋的欲望,也能让人变得有勇气,无畏于战争。过去客观条件不允许也就算了,现在有条件了,当然应该把红军这个好习惯学起来。” (地效注:不知道苏联红军是不是这样,地效信口胡诌的,大家别当真——不过以俄罗斯人的尿性,我觉得可能性极大) “……” 伍修权明白了:李顾问这是酒瘾犯了。 两人这一通哇啦哇啦,用的是俄语,肖月华当然听不懂,现在对话明显告一段落了,她才小心地向伍翻译询问道:“他……在说什么?” “他想要喝酒。”伍翻译简短地回答道。 肖月华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饭碗和筷子放到桌子上,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你去哪里?”伍翻译纳闷,顺口问道。 “去买酒。”肖月华回答道,不过立刻想到一件事:“对了,伍同志,你能不能问问,他想喝什么酒?” 伍翻译叹了口气,他本来很想说:“肖月华同志,你不用事事都将就他的,他只是客人,客要随主便。”不过想想这是人家夫妻两的事情,自己实在是不好掺和进去。 至于说李德喝什么酒……这个倒是有点难说。按说从苏联来的人当然喜欢烈酒,不过李德本人是奥地利人,据伍翻译所知,德国人更喜欢低度的啤酒。 不能问一下么? 当然不能,自己刚刚才斥责过,说是不能喝酒;眼睛都还没眨呢,跑去问人家喝什么……自己打自己脸? “还有得挑么?”伍翻译愣了一下——他和李顾问来到这边以后,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公司,所以他对店铺的印象还停留在旧时代,而旧式店铺,除非是“通衢大邑”买卖“南北杂货”的,一般店铺卖的酒都是自家酿。 “当然有,这边的店里什么都卖,实在没有还可以去路口那家超市。如果连超市都没有,还可以上网邮购。”肖月华明显是个好妻子,其考虑的不只是这一餐将就一下,而是丈夫的口味习惯。 伍翻译听得好奇心起,连喷香的土豆烧牛肉也不吃了。说一声“我跟你去看看。”就放下碗筷一起跟了上去。 留下李顾问一个人在座位上,端着米饭面对着一盘子土豆烧牛肉——哦,不对,该说是“牛肉味红烧土豆”。牛肉……哦,不,牛杂现在都在肖月华同志的菜盘子里(^-^)——直发愣。 这……是个什么情况? ———— 走过门卫室,董大爷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看到两个人要外出,稍微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你们去哪里?” “去给顾问买酒。” “酒?”董大爷愣了一下。来到这边以后,不可避免地要了解马列国际顾问的事情,而能够找到的东西,大家懂的…… 本来董大爷还以为那些记载有些失真,李德同志毕竟还是一个马列党员,有着马列党员的基本素质(他在中央根据地的时候,跟李德顾问的接触不多,了解不深——事实上,除了像博古那样的铁杆哈苏派,没有人愿意跟一个连说话都费劲的人搅在一起)。 不过听到“这家伙”才脱离那边的艰苦环境,就开始追求这些生活享受……董大爷皱起眉头,心说看来后世的这些记载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月华同志,你……” 董大爷本来想说,你可不能这么惯着他,会惯出毛病来的。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妻子给她的丈夫买一瓶酒,这有什么可说的——即使是对于马列党员来说。 不过他这欲言又止明显吊起了两个人的胃口……“您想说什么?”伍翻译问道。 “没什么。” 不过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叮嘱了一句:“肖月华同志,虽然我说这话可能有些不合适,不过本着一个马列党员的操守,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说一句。” “有什么话董老您尽管说。”在董大爷面前,伍翻译和肖月华当然是后辈,后辈当然应该认真听前辈的教导。 稍微停顿了一下,董大爷语重心长地道:“请不要忘了,你是一个马列党员,要以马列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而且,顾问同志他也是一个马列党员。”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13 青岛啤酒配牛肉味红烧土豆,再加上米饭。虽然不正统,不过倒也是不错的搭配。李德口味在中国人看来有些古怪(居然不吃肥鸭子^-^),不过也只是古怪,还够不上刁钻,只要摸准了他的口味,要满足他的要求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而毫无疑问,肖月华已经摸准了他的口味——伺候好家庭里男人的胃,这是传统中国家庭主妇的必备技能。 所以,这顿饭到最后倒也皆大欢喜——李德喝到了酒,菜肴虽然不算太好,倒也还能接受。肖月华同志爱吃肉,结果吃到了两人份的。 至于掺和进来的伍翻译……嗯,他被肖月华买酒的时候用的人民币雷得不轻。 “这个还真是……”伍翻译拿着几张各种面值的人民币翻来覆去地打量,“袁大头,孙大头,列大头(列宁,中华苏维埃发行的钞票把列宁的头像印了上去)然后终于轮到我们的毛大头了吗?别说,比我们那边的那些个大头看起来舒服多了。” “谁说不是呢。这样也好,起码等我们以后建立政权的时候,设计钞票什么的可以直接套用这边的——倒是方便了不少。”陪着伍翻译说话的是蔡大姐,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长,“我们还能买到这边的印刷机,虽然不是专门的印钞机,虽然有点儿贵,不过能保证质量。” 伍翻译点点头,把几张票子又翻了过来:“这个,为什么背面图案用各种风景呢?” “印风景有什么不对吗?”显然蔡部长没有明白伍翻译的意思。 “应该印一些生产画面才对,这样能展现我们的力量,苏维埃的力量。”伍翻译翻来覆去地打量钞票,表示不满意。 早期的中华苏维埃时代,马列党的人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等到抗战结束,国共第二次较量,人民政府再一次发行货币的时候,就开始把钞票视为重要的宣传工具了——他们甚至做得有些过分。比如,东北银行发行的钞票居然在一张票面上印制两幅图,不说匠心独运,也可以算是特立独行了。 这种做法一直到第三套人民币——也就是分币的卡车飞机轮船,毛票的人民公社长江大桥纺织厂,主币大元的拖拉机手车工炼钢工人大团结——停止流通为止,而那已经是2000年时候的事了。 蔡部长大姐听明白了伍翻译的意思,不由得笑起来:“大约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该印什么样的生产画面上去了吧。市场那里有一个收购旧币旧货的摊子,我们在那里看到过第三套人民币,那上面印制的倒是你说的那些东西,汽车飞机轮船,工农业生产什么的——说实话,我觉得那套人民币比你现在看到的这些要来得精神,只不过……” 她本来是微笑的,说到这里,又变成了失笑:“只不过,如果这里的中国还以那套人民币上面的生产画面作为奋斗目标的话,那就意味着各行业的生产方式必须要倒退回去几十年才行。” “……那也可以印制一些成就展示啊。”伍翻译又提出一个建议,“可以提振民心士气。” 蔡大姐摇摇头:“太多了,不知道该显摆什么才好。全世界唯一的空间站,全世界最大的八万吨水压机,全世界最大的射电天文望远镜,全世界最大的三峡电站,全世界最长的跨海大桥,全世界运算速度最快的电子计算机……类似这样的成就比比皆是。实话说,一开始我们在网上搜索到这些资料的时候,还忍不住去详细了解,看着那些全景照片,读着那些说明文字,一个个都忍不住老泪纵横,恨不得把看到的那些东西全部死死地记在脑子里。不过很快,我们就审美疲劳了。就像魏总看新闻联播那样,就当是听新鲜,听过也就算了。” “……”伍翻译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甚至是有些晕了。蔡大姐这话里有好多东西都听不懂,不过那一长串的“全世界最”如何如何,听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等今天晚上,看新闻联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正好这个时候李顾问醒了酒消了食,嚷嚷着让肖月华展示给他看那个机器怎么用——肖月华当然听不懂,于是李德又找到了翻译这边。 看到伍翻译无奈地跟李顾问去到肖月华桌边,两个人在李顾问哇啦哇啦的指挥下忙个不停。蔡大姐一时有些同情起两个人来:貌似,这个马列国际来的顾问,丝毫不懂得谦让和尊重,只要跟他扯上关系,就会被支使得团团乱转啊。 ———— 殊不知李顾问也是不得不这样。 眼看着肖月华同志在那个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打,在屏幕上键入一个个一串串看不懂的中文……这也就罢了。偏头看去,旁边的邓大姐已经在使用EXCEL电子表格(文化功底,以及各人的情况不一样,培养方向就不一样。像肖月华同志基本只能培养成中央机关的文件打字员,而邓大姐完全可以成为总理的工作秘书),再看看旁人,也有浏览淘宝(寻找货源),以及各种网站的(寻找信息源)…… 全都看不懂,但是全部看起来都好厉害的样子!李顾问心里急啊,在这个80年后的中国仅仅呆了半天,李顾问心中就有了一种难以言状的紧迫感:这个中国具有太多值得关注的东西了,而自己在这边的时间是有限的,如果不抓紧时间工作的话,就会错过很多应该必须要注意的事情。 只是…… “这样下去不行!”看看伍翻译盯着电脑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李顾问心里默默转着念头:“什么资料都要通过翻译,这样太费时间,太没有效率——这也就算了,万一我想要让肖帮我做某些不方便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也必须要通过翻译,这个隐患就太大了。” “也许,我应该要学习中文——见鬼,为什么我来中国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学习这些方块字呢?”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14 (宽带到期,不过铁通已经被并购了,移动在本区暂时没有多余的接口,有可能影响到更新——只要条件允许,我会去网吧上传,不过不保证) 一个下午,李德就在各种不明觉厉中度过了——倒也不至于无所事事。既然做出了学中文的决定,那也就意味着至少在一年之内,他有的苦头吃了。 相应的,伍翻译也有苦头吃了。 李顾问要学中文,首先需要一个老师,眼下能给李顾问当老师的,只有伍翻译。 问题是,他是翻译,不是教师。想要教一个德国人学中文……说得不客气点,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仅仅是纠正这家伙的发音,就是一个大难题。 “等他学会了,我的工作就轻松了……不对,应该说是能从事一些更有意义的工作了。”伍翻译只能这样聊以自慰。 “哈?他想砸你饭碗?” 晚饭时候,三人组回来,听说李顾问想要学中文,神采奕奕(还处于“参观广州市”的兴奋状态中)的钱队长和整个人都还不太好的陈经理沉默不语,魏承恭则直接叫了起来。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得到,无非就是入宝山不能空手而回而已……就跟我们去俄国的时候一样,总想要多学点东西。”伍翻译倒是很能理解李顾问,末了,称赞道,“从这一点来看,顾问同志他倒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同志。” 魏承恭看了看伍翻译,瘪瘪嘴:“不觉得你这样是在变相的自我表扬吗?” 与会的几个人愣了一下,一起失笑。似乎,还真是这样。 玩笑开过,董老向魏承恭问道:“魏总,你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会带李顾问过来这边的呢?” 魏承恭挠头:“当初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要‘镇’他一下,让他学会点儿礼貌——说是小人得志,想要出口恶气也可以。” “那么中央又是怎么看的呢,对于让顾问过来这边?”陈经理又问道。 “应该是不反对的吧……”魏承恭继续挠头,“事实上,如果不是中央跟我提起来,我还真把这家伙给忘记了。还有,我本来是不想带他过来的,不过总理跟我说是让他过来,对我们党有好处,我这才勉为其难的。” “对中央有好处?”大家都愣了一下。大家本来以为带顾问同志过来是魏承恭的意思,像陈经理这样的,为此甚至还有些埋怨:带来这么一个烫手的红薯,这可咋整? 只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是马列国际派来的代表,另一个是党外人士,都不是党内纪律能够管得到的,所以大家纵有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大家本来还想根据中央的意见来谨慎处理马列国际顾问的问题,但既然让顾问同志过来是中央的意思,那么中央的意见就已经很清楚了。 “魏总说得不假。中央的意思,是要尽可能把顾问同志滞留在中国,不让他那么快回去马列国际那边——否则苏联的注意力有可能会转移到我党身上来。”钱队长站出来发言,“我此来一是要负责这边的地下工作,二来就是负责监视顾问同志。现在顾问他想要学习中文,我认为是个很好的机会——最起码有一两年,我们可以不用担心他回国了。” “也就是说,中央不想让马列国际那边知道我们有这么一条超时空航线,至少是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基本上钱队长一说“滞留”,大家就明白了中央的想法。伍翻译皱眉道:“但是之后呢,李顾问他学会中文以后,我们怎么留住他?以我个人的经验,学习一门外语,只要肯下苦功,一年就能小有所成。最多两年,就能熟练掌握了。” 伍翻译提的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答得出来——倒不是说计议不出办法,关键是这个问题还是要看中央的指示。 “倒也不用那么慌,既然能够拖一两年的时间,到那时候那边的小胡子——就是德国的希特勒,就会成长为让大胡子——就是斯大林——顺便一说,我们把英国首相丘吉尔叫做邱胖子,把美国总统罗斯福叫做罗瘸子……” 魏承恭的解说让大家哭笑不得,钱队长玩心重,故意调侃,“那么日本政府的头子和我们中国的领导人呢?” 董老笑骂:“钱队长,说正事儿呢,别打岔。” “没事儿,听听也挺有意思的。”陈经理站到了钱队长一边,“而且我们这个会本来就不正规,不用搞得那么严肃。” 确实不正规:党外人士魏承恭能参加会议,反倒是马列党员李顾问被故意扔到了一边(即使不是中国马列党,起码也是马列党。那家伙现在正在看电影呢,魏承恭回来以后,搜了几部俄语的影片给他过瘾),所以这个会议肯定不是党委会,要说是“公司高层会议”吧,谈论的话题又明显是跟公司无关。 勉强要说的话,可以算是茶话会,座谈会——这种会议话题当然应该轻松点儿。 “日本政局一直很混乱,所以没有可以成为代表的人物——倒也不是没有,裕仁可以算一个,只是这家伙没有什么特别的生理缺陷,不好起绰号。非要说的话,就叫他们小鬼子好了。至于咱们中国这边……蒋介石那家伙倒是被史迪威将军取了个诨名儿,叫‘花生米’,原因是他光头,但是这么叫就不押韵了。”魏承恭说到这里,思索着道:“国内的派系倒是都叫他‘老头子’——只是,这家伙年龄明显没有罗瘸子和大胡子那么大,叫他老头子,有些冤枉他了。” 邱胖子生于1874年,四年后斯大林出生,又四年后罗斯福出生,又五年后蒋介石出生,几个人中间蒋介石年纪最小(不过小胡子倒是比他还要小两岁),邱胖子年纪最大,不过魏承恭对这家伙没什么印象,所以没有拿他举例——他其实也没有去算过几个人的年龄。不过他记得罗瘸子二战没打完就死了,大胡子和邱胖子不久以后也死了,而蒋介石好像还祸害了台湾二十多年,这样毛算一下,应该是蒋介石年纪较小。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董老早就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你还记得你之前想说什么吗?” “呃,这个……”魏承恭一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混论坛养出来的毛病:楼盖三层必歪。话说,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15 (有个书友说上几节有些水。也许吧,不过地效并不是存心要水,只是想要把这些历史人物写得更生活化一些。地效不否认这些伟人都不是正常人,但地效不认为他们就是成天阶级斗争,或者阴谋诡计的政治动物。还是那句话,伟人也是人,对么?) ———— “我们的魏总正准备对1937年前后的国际形势做一番总结归纳。”谢老打趣。 “啊……哦,对了!”魏承恭稍微回想了一下,这才续道:“等过了一两年,小胡子就该让大胡子寝食不安了,再加上远东这边,小鬼子的关东军在东北积极扩编,摆出一副要北上的架势,而苏芬战争又暴露了苏军羸弱的战斗力……” “打断一下,苏芬战争是什么,而且,你用‘羸弱’来形容苏联红军?”伍翻译插话,“苏联红军可不像我们的工农红军那样,他们不单有坚强的战斗意志,更有强大的武器装备。” 不只是伍翻译,即使是先期到来的同志们,也没几个人知道所谓‘苏芬战争’——他们的精力主要放在国内的党史军史,以及马列理论的研究上了。 魏承恭一拍脑袋,正想带大家去百度,一转念,却又迟疑了:“你们真的要看?偶像崩溃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哦。” 几个同志互相看了看,最后一起郑重地点了点头。董老白了魏承恭一眼:“小魏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不看也得要看了——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看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徐老也道:“对马列党员最基本的要求之一,就是尊重客观事实。再说,我们这些人都已经受你影响这么久了,还没有心理准备么?” 魏承恭点点头。这些同志接触网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关注的方向多偏向于政治——然后不可避免要涉及到苏联。但是我们知道,现在网络上对于苏联的描述,从来不是很正面。 于是在确保没有警卫排的男同志之后,一行十多人(对于警卫排的男同志们而言,批判苏联还早了点,为了避免思想波动,暂时还是避开他们为好;另外,这个会议不正规,所以也没有要求大家都来参加,基本上,就是董、徐、谢、林四老,陈、伍、钱、魏四个小年轻,再加上几个女同志)来到多媒体教室——李德还在这里看片子呢,看到一帮人过来,略有些不知所措。 大家也没有理他,找了一台机子,开机,输入“苏芬战争”…… “嘶……” “苏联……” “怎么会这样?” 李德莫名其妙,片子也不看了,跑上前来。仅仅是看了一眼,李德就发现自己是在看天书——不过那张地图的轮廓明显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 “伍,你们在看什么?” “顾问同志,这个……”伍翻译为难了,苏联的黑历史,这个要怎么说。踌躇了好一会儿,伍翻译终于艰难地开口:“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李德愣住,虽然已经接受了这些中国人不再低人一等的现实,不过被当面拒绝,而且是在自己想要了解某些看来非常重要的信息的时候,这个还是有些…… 特别是,这个拒绝自己的人还是自己的翻译…… 这一刻,李德才真正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真的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马列国际代表了。 ———— “伍翻译,他说什么?” 李德的问话当然引起了同志们的注意,魏承恭问道。 “他想要我把这些内容翻译给他知道。”伍翻译指了指屏幕,“被我拒绝了。” “这个……”魏承恭忽然道,“我觉得,不妨告诉他。顾问大人已经开始在学中文了——他迟早会知道的。” 这小子没别的想法,无非就是想要看到李顾问吃瘪。 当然其他人不像他这么幼稚。蔡大姐想了想,摇摇头:“还是不告诉他为好。确实,顾问同志他迟早会知道,但是他自己了解到与我们告诉他,这中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什么区别?”魏承恭不明白。 “如果我们主动告诉他,这说明我们‘希望’他知道这些内容——这代表我们对于苏联的态度非常不友好……”蔡大姐解释道。 其他人一听就明白过来,只有魏承恭表示蔡大姐你的思维跳跃度太大,我需要点儿时间来理解。好在这中间的道理本来也不复杂,所以魏承恭没怎么费事就明白了——主动宣传XX的不好,这在网络上叫做“黑”。 “……而如果我们不告诉他,让他自己去看到这些的话,那就说明我们对苏联的态度没有那么敌视。”蔡大姐等魏承恭表示“您请继续”了,这才又开口解释,末了又道:“我想,我们党虽然已经决定要自立自强,但是也不会想要跟苏联和马列国际走到对立面,对吧?” “……”魏承恭基本认同了蔡大姐的说法,不过他又问出一个问题,“那么现在该怎么打发我们的顾问大人呢?” “伍翻译不是已经拒绝他了么?”董老笑道,“拒绝掉就好。” “可是,这不是就显得我们不友好,对朋友不坦诚么?”魏承恭追问道,“既然你们想要跟苏联和第三国际做朋友,这样干不好吧?” “不用担心,”董老又道:“我想,这种事以后会很多的,顾问同志很快就会习惯——而等到他真正清楚了这些内容,他也就会明白我们的用意了。” “如果他没有闹明白呢?”魏承恭存心抬杠。 “不明白也不要紧,”陈经理很不在意,“43年就要解散的组织我们完全没必要在意——就算马列国际没有解散,问题也不大。李顾问只是马列国际的代表,他不是马列国际本身,他不明白,别人会替他明白的。总之,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说罢,却又看向魏承恭,笑道:“只是……魏总,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苏联和马列国际了,你不是一直恨她们恨得牙根儿半尺长吗?” “别搞错了,我是站在你们的立场上去想这些事情而已,”魏承恭急忙否认,“要按我的意思,苏联当个大个儿的MT,吸收仇恨,为我们赢得成长的时间就好;至于马列国际,这个真心没有必要存在了——我把话撂在这儿,马列国际如果提前一年,在42年解散,我就放一千响鞭炮,41年两千,40年三千……以此类推,如果我下次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宣布解散了,我就放一万响鞭炮。”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16 (断网了,查阅资料很不方便。这一章是在——格老子,几年没有来这地方了,网费都上涨到快五块钱一个小时了。所以这几天地效能上传文章,但是大约不会“答读者问”了。等过几天网络恢复了再说。 而且不只是断网,这里的电力线整修,就连电可能都有几天不正常,今天上午就停电了几个小时——也算好事,断网断电同时的话,对我的影响也要小一些。 另外,突然想到一句适合凯申物流的广告词:我们不反动,我们只是美式装备的搬运工) ———— 虽然知道魏承恭是因为回护中国马列党才会有这样激烈的言论——同志们还因此稍微有些小感动——但是这种想法肯定不能放任下去。对于魏承恭本人,对于中苏两党两国之间的关系都不好。 不过,想要纠正这样的思想问题,可不是说一两句话,提醒一两次就能做到的,更何况这小子还不是党内的同志,一些重话处在朋友的立场上大家不方便说。 所以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李德被晾在这儿,只听一帮人叽叽喳喳说着自己不懂的话,似乎在讨论某些很重要的话题,自己却只能干瞪眼……这让他再一次坚定了“一定要学会中文”的决心。 不过眼下还是只能干瞪眼。 “伍,你们在说什么?”干瞪眼当然不是李顾问的做事风格,何况眼前这些人讨论的问题明显跟北欧有关,由不得他不去注意。 “顾问同志,这个话题与你真没什么关系。” 在拒绝了李德一次之后,伍翻译对于再一次的拒绝就不再有什么心理压力了。 “……可是你们看的是欧洲地图。”李德生气了,“就算你们讨论的事情与苏联无关,你们在说的肯定也是欧洲的事情——而现在在这里,我才是唯一的欧洲人。” “……” 通过翻译知道了李德的意见,一帮人面面相觑:貌似,确实有些忽略了李德本人的感受。魏承恭更是一下子文青起来,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感叹:“孤独,是能把人给逼疯的东西。” 蔡大姐噗嗤一笑:“魏总,你还是不要这样子,沧桑深沉——而且你这明显还是故作沧桑,故作深沉——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魏承恭看向周围的人。 “不适合你,”大家无一例外,给出了肯定答案,特别是陈经理,还解释道:“已经习惯你阳光的样子,一下子换成‘秋风秋雨愁煞人’,感觉说不出的违和——话说,你是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么一出的?” “……”魏承恭郁闷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之前看……动画片(想要说《火影忍者》,不过考虑了一下,又觉得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换了个说法)的影响——好吧,不提这个。关于顾问大人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回应?”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还真是没什么好主意。李德说的话合情合理,他一个欧洲人关心欧洲的事情再正常不过,反倒是自己这些亚洲人看欧洲地图怎么都有些太平洋的警察(美国人?)——管得太宽了。 董老苦笑:“还是实话实说罢——咦,我这话的意思好像是本来不想让顾问同志看到这些苏联的不光彩历史,为什么呢?” “原因很多吧,比如执行中央的方针(暂时不想让顾问回去,李德如果知道苏联在苏芬战争中吃了大亏,说不定就会想要回去),不想破坏李德同志心目中苏联光辉高大的形象,等等。”蔡大姐给董老开解道,“只是,现在推脱不了,不得不实话实说,感觉实在是有些被动呢。” 魏承恭点点头,笑:“看来蔡大姐能当心理医生呢。”接着又摇摇头:“只是,要说我们没有推脱,这个还早了点儿——我们刚好还有一个救星。” “哦?” “这就是……”魏承恭在键盘上飞快地键入两个字,同时嘴里还自带伴奏:“当当当当……平独镇露大波波,隆重登场。” ———— 当然没人能听得懂他这话,只看百度百科的“波兰”词条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不过还有百度知道,在键入“平独镇露”之后,很快,大家就看到了这个奇葩。 “伍……魏,你到底在操作什么?”李德本来是想要问伍翻译的,不过到了最后还是直接找上了魏承恭。 “干什么?” 李德深吸一口气,然后才缓缓道:“魏,我知道你对我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我们都是马列主义的信仰者,所以还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首先纠正你一点,我对你不是没什么好感,而是非常厌恶。至于说马列主义什么的……抱歉啊,我既不是马列党员,也不是红军。如果非要分类,我算是一个自干五,一个民族主义者,我会站在马列党一边,仅仅是因为我知道,他们选择的道路能救我的祖国而已。”魏承恭先是纠正了李德的说法,又道:“至于说配合你的工作……我觉得我既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这方面的必要。所以,要不要配合你,全看我的心情。伍前辈,你把这话直接翻译给他听好了。” 按说这时候伍翻译应该会处理一下,让这话听起来比较委婉的。不过陈经理钱队长还有董老蔡大姐等人都一致表示,不用费那个心了,直译就好。 有必要让这个顾问碰点儿钉子,这样以后才好压制他(免得他给大家找麻烦)。而适合做这种事情的,只有魏承恭一个人而已。 至于说会因此影响到李顾问的心情……魏总肯定不会考虑这个,对不对?而且李顾问他也知道这一点,应该能够接受。 实际上,像陈经理,钱队长这样脑筋转得比较快的,本来还想提醒魏总一下,让他给李顾问一个不大不小的难堪。结果不等他们表示什么,魏总就做出了他们期待中的事情, 虽然是这么说,伍翻译到底还是做了一些处理,让这话听起来不那么刺耳——不过,这到底是回绝,再怎么委婉,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李顾问脸黑起来了。 “至于说今天的事情……好吧,给你个面子。”魏承恭倒也不是一昧强硬,居然懂得打个巴掌还要给个红枣的道理,“我们在说波兰的事。” “波兰?” “仗着自己傍上了英法的大腿,就看不起人,既得罪苏联,又挑衅德国,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国家处于两大强国的包围之中。在欧洲闹事也就罢了,东亚的事情明明跟他们八竿子扯不上关系,还非要过来刷存在感,而且是使用承认满洲国这种最让中国人不舒服的方式——说实话,活该被人瓜分。”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17 (先啰嗦几句这两天的经历,有点儿意思。 我本来用的是铁通的网线,结束就是这段时间,去续费的时候被告知铁通被移动并购,以后要上网就要用移动的网络。 移动就移动吧,一年540,比铁通还便宜点儿,但是服务点又告知,说是我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移动的端口,想要用移动的网络,必须等扩容什么的——然后服务员建议我直接跟移动公司联系。 于是我电话联系了,那边的接线员表示,必须用4G手机的某些套餐,才可以装宽带,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我也不得要领,最后他建议我去沟通100。 到沟通100谈了半天,最后那个服务员说实话了,告诉我没有端口的话什么套餐都没有意义,最后她不得不告诉我,还可以继续在铁通续费——并且一个电话打到了铁通那边。 然后铁通那边告诉我,第二天会派人过来。 然后第二天,没有人过来…… 然后,我直接打铁通的客服,他查了半天,最后结果是我的网线还没有到期,要到2月4日才到期——在到期之前可以去续费。 然后,我的网络就恢复了…… 只想说,塔玛的。 最后声明一句,断网的情况下,这文简直没法写——需要太多资料了,昨天勉力码了一点出来,最后自己看一下——实在是自己都看不下去。 大家看看就知道了) ———— 看看大家一副很轻松愉快的样子,这种气氛用来讨论波兰那个逗逼国家倒也说得过去,李德也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于是李德安静地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电影去了——内心中,李德隐约觉得,自己之所以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解释,一大原因大约是自己不想跟这家伙说话。 又不犯贱,干嘛总是要去给自己找难受,特别是,还不能跟这家伙吵架的情况下。 还是看电影吧,让自己淤积了一天的郁闷心情放松一下——别说,这些在那边还需要一些年才能看到的电影真不愧是苏维埃拍摄出来的,政治正确战斗性强,看起来很有意思。 “先提个提议,为了在以后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钱队长说着话,没有转头,竖起大拇指示意了一下身后,“以后我们无论说什么,最好都不要在脸上带出来——给身后这位解释,实在是费劲死了,特别是在说实话不好,说谎话也不好的情况下。” “同意。”伍翻译第一个赞同,原因当然是因为……好吧,不说也罢。 大家也都不反对,于是这个提议全体通过。 然后大家的话题继续:“魏总,苏军暴露了羸弱的战斗力之后,这跟顾问先生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苏联需要征召顾问同志回去参军?”董老问道。 “而且,这上面记载,苏芬战争爆发于1939年11月,还早着呢。这之前在世人眼中看来,苏军还是一支不能轻视的力量——毕竟是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之下,面对全世界列强的围攻,依然保护了新生苏维埃的军队。”不等魏承恭说什么,钱队长又道。 “呃……这个……”魏承恭语塞。 “魏总你本来是想说什么的呢?”蔡大姐提醒道。 “我本来想说苏芬战争暴露了苏军的外强中干,这时候苏联的情况就是外有强敌,而自己的军队战斗力又值得怀疑。”停顿了一下,等大家都点头了,这才又道:“这个时候,肯定就会需要整改,以提升军队战斗力,对吧?” 众人赞同,魏承恭看大家不反对自己的猜测,又继续道:“可是苏军这个整改什么的,显然没有找对方向,军队的战斗力并没有显著的提升——这才导致后来德军发动巴巴罗萨计划的时候,苏军一溃千里,一路被德国人赶到了莫斯科城下,才稳住阵脚。这之后,就是一连四年的的二次大战。” “魏总你这番预测,很见水平啊。”董老赞许道。 魏承恭这番所谓的“推测”当然是毫无水平,或者说,他只是把历史上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已。不过架不住董老所处那个时代,人才少啊。别说是做这样的国际形势推测,就是国内的形势,也没有几个能说得清的(其实真要是让魏承恭去说国内形势,他大约又说不清楚了^-^)。 魏承恭心里明白自己几斤几两,急忙谦虚:“哪里,董老您是没混过论坛,去看看网络上所谓的键盘政治局,那帮拿着屌丝的薪水,却操着习大大心的家伙,那才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呢。” “噗嗤!”别人还没有说什么,蔡大姐先就笑了起来。 不过魏承恭还没有黑完:“但即使是那些人,他们说起各种历史事件头头是道,真要是论起来,也只是纸上谈兵。跟各位老前辈比起来,说班门弄斧都是抬举他们。” “况且,我之前的推测,简直就是漏洞百出。”黑完了别人,魏承恭倒也没有忘记自黑一句。 “漏洞百出,过谦了吧——说来听听。”董老皱眉道。 “我本来想说,之后的苏联,忙得很,根本没空来理会东方的一个小小支部,而等到45年二战结束的时候,我们也成了气候了,苏联再想要对我们做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个……”陈经理愣了一下,皱眉,“这个推测确实是漏洞百出。苏联接下来会因为各种事情应接不暇,这个大概是没错的,但也正因为是多事之秋,困窘之际,才会非常渴望能得到外来的助力——就像我们那边的中国马列党一样,对于外援,非常渴望。” “所以他们一定会在我们党身上下更多的精力,动更多的心思。如果他们肯按规矩来,那对我们来说就是大好事——他们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不过以我们所知道的斯大林同志的行事作风来看……” “肯定是张手就要。”蔡大姐眉头也皱起,“固然魏总愿不愿意帮他是魏总的事,谁也无法强迫;但是他可以对我党施压,而以两党的关系来看,我们很难拒绝他们的要求。” 魏承恭纳闷:“几位前辈,我有些不太明白,眼下我们党已经确定了要走独立自主的道路,这种情况下面对苏共的压迫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吧——外界压力越大,就越能促进内部团结。就跟打铁一样,铁匠敲击得越凶,铁胚就越结实。” “能想到这一层就不简单,不愧是‘键盘政治局’”陈经理先是肯定了魏承恭的说法,“不止是能促进我党的内部团结,也能促进我党更为独立。” “只是,魏总,你想过战后的格局没有?我们国家和政党的性质决定了我们不可能站在美国一边,可既然要跟苏联人搅在一块儿,又有这么档子闹心的事儿……” ———— 魏承恭越听越觉得不对,忍不住问道:“几位前辈,听你们这一说,怎么好像还是要跟苏联搅在一块儿?咱们就算不能压倒美苏,起码也能牵头建立第三阵营吧?最次最次,也能置身事外,两边捞好处才对。” “小魏,你有这种想法,大约是源于你的原因。”陈经理解释道:“你的巨大作用,我们不否认,不过,要说凭这个就能振兴一个国家,这就近于吃人说梦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生产力水平决定经济基础。你觉得,凭你一个人,能够提高整个国家的生产力水平吗?” 不等魏承恭说什么,陈经理又继续道:“不错,在这边可以接触到那边远远比不上的科学技术,但是,也仅仅是接触而已,然后光是接触就够了吗?想要深入消化这些科学技术,我们那边需要多少技术人员?我们能够在1950……退一步,到1960年前培养出这么多高素质的人才吗?没有这么多技术人才支撑起一个国家的工业和国防基础,我们拿什么去和美苏争衡?”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18 “魏总,我们曾经研究过,得到的结果是想要在1950年前后独立于美苏之外,中国的国力最起码要达到1970前后的水平才可以……”陈经理继续解说, “你们研究这个……”魏承恭纳闷。不过注意力立刻就被另一个问题吸引了,“1970?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最低限度的核威慑能力(和50年代的美苏差不多同一水平),初步的航天技术(稍微领先),基本完整和具有一定规模的重工业(落后于美苏,在质量上可能有更大的差距),初级的电子工业(大致上与50年代的美国同等)。” 魏承恭点头,这个分析还是比较中肯的。 “但是,想要做第三极,1970的中国就够了吗?要知道,1970年的中国,轻工业和农业甚至连国内的需求都无法满足。 而1950年前后,国际间的较量是什么?真刀真枪对杠么?不,是经济实力的比拼,是影响力的比拼。刚刚打过二战的世界各国,忙于舔砥各自的伤口,忙于恢复经济——所以才有美国的马歇尔计划,才有苏联的莫洛托夫计划(苏联对抗马歇尔计划的计划,西方称之为莫洛托夫计划)。 假设1950的新中国有1970的实力……你让我们拿着还有数以亿计的人吃不饱饭的经济基础去跟美苏较量?” “你们已经研究到这种程度了?”魏承恭一边惊讶,一边还是有些欣喜——至少这些马列党的领导人已经把目光投向国际争霸了,“钱的问题应该不难吧,我可以像《1949我来自未来》的曹小强那样在1950那边卖现代民用物资……一吨青霉素能换来最少半吨黄金呢,还有晶体管,文化产业什么的,更是赚大钱。” “发展经济不等于赚钱。说到赚钱,蒋介石那帮买办赚的钱少么?可是他们赚得越多,对国家就越是灾难。白党的黄金十年也赚了不少钱,可是面对日本人的时候,还不是不堪一击。”陈经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用眼神征求了一下同志们的意见——同志们也都互相看了看,一起点头表示同意。 陈经理这才道:“而且魏总,说句你可能多心的话,靠你这条途径来赚钱,太悬,太不可靠。” ———— 魏承恭愣住,急忙道:“我对你们——” 陈经理摆摆手:“听我说,我们说的不可靠,不是指你的行为。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说跟我们患难与共,风雨同舟绝不为过。在我们眼中,你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马列主义者,但是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爱国者——在为了祖国这个大前提下,我们绝对信任你的操守,也绝对把你看成是最可信赖的同志。” “可是,魏总,无论受到怎样严密的保护,你都是一个人,而且只是一个人——” 饶是感觉气氛有些异常,魏承恭也憋不住想笑——当然,那个“他不是一个人”的段子就不用多说了。 “——只要你还是人,你就有可能遭遇意外。遭遇敌特什么的且不说,要知道人倒霉的时候,一个阑尾炎,或者是从天而降的一块砖头(陨石也可以^-^),或者再极端一点,喝口凉水都能把人呛死。 而只要你一死,这条途径就彻底断了——我们不可能把国家发展的希望完全放到这样一条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途径上。” 魏承恭这才释然,陈经理的话确实不怎么好听,不过都是大实话——或许正因为是大实话,所以才不好听。 陈经理这边还在不住强调:“我们马列党渴望外援,但是总结了两边党组织的经历以后,我们都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绝对不能依赖外援,因为所有的外援都‘不可靠’,随时都有可能断绝——即使是魏总你这样的外援也一样。爹有娘有儿子有,都不如自己有。想要生存发展壮大我们的党组织,振兴我们的国家民族,最后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魏承恭想了好久,垂头丧气:“是这个道理没错。我穿越小说看得太多,有点儿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主席他们真要是把国家复兴的希望寄托在我这样一个靠不住的毛头小子身上,那才真的是对国家和民族的不负责任。” 打了巴掌得要给个红枣,陈经理拍拍魏承恭肩头,笑道:“魏总你也别想多了,你的作用还是不能抹煞的。不说别的,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邢台地震,唐山地震,汶川地震,玉树地震……光是把这些消息带回去,我们就能避免多少损失,就能少死数以万计……数以十万计百万计的人。套句老话来说,那真是万家生佛,功德无量。” ———— 给魏承恭敲完“重要性警钟”——这个是很有必要的,不单利于两边的合作,也是对这小子的一种保护。受点小挫折,听点儿不好听的话,这对于年轻人,有好处。 何况,这话其实也不能说很逆耳。万家生佛,功德无量……有哪一个二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能得到这样的评价,而且还是陈云,董必武,谢觉哉,蔡畅……这样的人给出的评价? 好吧,抛开这个小子的重要性,话题拉回到之前说的中美苏大三角争霸上来。 “想要在国际经济生活中发挥影响力,首先我们国家的经济底子不能太薄,必须要有一定余力——再不能干那种拿着人民勒紧腰带省出来的血汗钱养白眼狼的蠢事儿了。至于如何才算‘有一定余力’,我们估算了一下,初步给出了一个标准:人均粮食占有量300公斤以上,恩格尔系数50%以下,在国际贸易体系中占有5%以上份额(不要以为这个额度很低,需知即使到了2015年,中国的国际贸易份额也只有13%左右——世界第一),且不能以农矿产品作为主要出口货物——魏总你觉得,我说的这些指标,在新中国大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魏承恭对于经济没什么研究,听陈经理说的这一大套,只能给出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作为答案:“二三十年前——哦,上世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 陈经理点点头,微笑:“从1949年建国——好吧,从1953年朝鲜战争结束开始算起好了——一直到1989年,除了文革的十年之外,差不多30年。30年的时间里,新中国数以万计的科学家,数以十万计的科技工作者,数以百万计的技术人才,数以千万、以亿计的工人农民拼死拼活的干,无时无刻不在使出吃奶的力气发展工业化,发展经济,发展国家……这样的成就,你要我们在五十年代刚刚建国的时候就达成?你未免太看不起祖国几亿人民几十年的努力了吧?” (题外话,只是抒发一点看援共文的感想,感觉那些主角“我就是神”“只有我才能救国强国”的文字实在是有些……别的文字也就算了,援共文不应该这样——既然是写援共文,那就说明了你的政治态度,然而那种写法,刚好是对前辈们的不尊重)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19 (有个书友说以本时空富裕的产能和人才储备支援异时空,从30年代经过15年左右的时间,基本能达到文中陈云提出的标准。 老兄,陈云他们的评估是以得不到本时空中国的援助为前提的。还是那话,希望能得到外援,但是不能想着依靠外援。仅靠着马列党自己的力量加上一定的时空贸易,最多也就是各个革命进程加速一下而已。抗战算它缩短三年(别说三年太少,最起码缩短五年之类的话,三年其实已经算多了。抗日战争结束时间是决定于太平洋战争,而不是八路军的敌后游击战争。如果日军在太平洋能够撑下去——或者一开始就不引发太平洋战争,八路军还不一定要游击多久。八路军的敌后游击战说到底,不过是“辅助战场的辅助战场”,好一点坏一点对日本来说,都无关大局——当然,像本文开篇那样不算,不过那已经不是游击战,而是核威慑了),解放战争缩短一年,加起来最多也就是45年能建国,之后还要花两年时间来巩固政权,恢复战争创伤,然后才能开始建设——三到五年时间能建设得好中国这样一个国家……还是那个话,朋友您也太看不起我们前辈们的努力成果了) ———— 天南海北的闲扯着,不久就到了吃晚饭同时也是看新闻联播的时间。这个点儿吃晚饭当然有些晚,不过来到未来的同志们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毕竟一边吃饭一边看看电视上面的“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有解说,有视频,有资料,有统计,还能满足一下“搬凳吃瓜看外国笑话”的阴暗心理……嘿嘿,很好的放松。对陈经理、董大爷这样的同志们来说,这种新闻播报甚至比看电影还有意思。 对于新来的钱队长和伍翻译,以及李顾问来说,也是如此。 “伍同志,你就把看到的这些,都翻译给他听好了,”魏承恭建议,同时还憋不住坏笑:“说实话,我带他来就是看这个的。” “好。”伍翻译还不知道魏总布置给了自己一个有多烦的工作。 …… “国家主席XXX在中南海接见来访的XX国总统XXX……X方表示,中国作为一个各个方面快速发展的世界经济大国,有很多值得XX国学习的经验,发展与中国的政治,军事和经济交流,对X国的发展具有极重要意义……XXX主席表示,中X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源远流长,早在XX年前,两国就已经开始了友好往来,我们非常珍视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主席表示,中国政府将鼓励中资企业加大对XX国的投资力度,支持当地经济更好的发展……” “国务院总理XXX出访XX国,受到该国政府人民热烈欢迎。当地时间X时,XXX总理率领的中国代表团乘专机抵达XX国首都XXX,开始为期两天的友好访问……” “针对XX当局XX言论,XX办主任XX日前表示:我们希望XX当局能认清形势,不要逆历史潮流而动,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选择……如果XX当局执迷不悟,执意要与祖国人民为敌,那么人民解放军将不得不履行打击分裂势力,维护祖国统一的神圣职责,勿谓言之不预也……” …… “国家统计局发布一季度国民生产报告。报告显示,一季度我国工农业生产实现较为平稳的增长,农业生产同比增长……工业生产同比增长……第三产业同比增长……报告还显示,受国际原材料价格上涨的影响,一季度我国进口额度相比去年同期有小幅度萎缩,高新技术产业则增长明显……” …… “下面请看一组简讯:国产001A航母完成XX项测试,这标志着001A航母离形成战斗力,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坐落于西藏XX市境内的XX大桥胜利竣工,这将有效改善XX市的落后面貌,为当地人群众的生产生活提供更好的服务……” “XX院在XX研究上获得重大突破,达到国际领先水平……” “据XX省XX市扶贫工作取得有效成果……” “海军某部开展科技练兵,科技用兵活动……” …… “俄罗斯通讯社消息:俄罗斯总统普京日前表示,将向叙利亚政府军提供价值XX亿美元的军事援助,以稳定当地局势……” “日本共同社消息:继昨日夜间发生里氏7.1级地震后,日本XX地区在今天下午又发生了两次分别为6.1级和6.2级的余震。截止今天下午4点,伤亡人数已上升486人……” “德国德新社消息:德国慕尼黑市区今天发生了一起恐怖袭击……” “巴基斯坦联合通讯社消息:印度空军一架米格29战斗机在克什米尔地区飞行时失事,飞机坠毁在巴基斯坦控制区内,所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 (但愿地效也来一个鸦之言灵^曲^) ———— 新闻联播,不停地说。虽然只有半个小时,但是一边听,一边还要同步翻译成俄语……伍翻译汗下来了。 总算魏承恭一直都注意着这边儿(主要是注意李顾问,至于新闻联播什么的,挂个耳朵就行),在发现两人情况不对之后,果断把两人领到了多媒体教室,三人单独看一台机器。 (题外话:本来魏承恭想要在各个房间都配备一台电视,后来这个订单被陈经理取消了,原因当然是为了节约经费。不仅是电视,饮水机空调什么的也都没有买。所以现在同志们看电视是在大教室——仓库深处的一角被开辟出来作为专门的教室,用于警卫排同志们的文化课,有投影机) 为了留出翻译的时间,节目时时都在暂停,导致半个小时的内容“膨胀”到了一个小时,不过伍翻译的工作并没有轻松多少——本来么,翻译的工作就是把别人说过一遍的话用另一种语言再说一遍。 虽然如此,伍翻译明显很享受这个工作:当然是为了中国取得这些成就。不过必须要说一句,如果没有李顾问这个外国人在场,他的这种兴奋感觉起码会缩水一半——某种意义上,他的想法跟魏承恭是一样的。 李顾问脸上阴晴不定:这个节目让他对这边的这个中国有了一个模糊的“宏观认识”。 开头十分钟,领导们很忙——不过在李顾问这种行家的眼里,看到的则是外交工作很多很繁忙,这代表这个中国的国际地位绝对不是80年前那个在国际上可有可无的中国可以比拟。 中间十分钟,全国人民很幸福——这一段李顾问表示满意,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政权,为民谋福这是本职工作。从这些新闻可以看出来,在这项工作上,这个中国政府干得很不错(李顾问不比魏承恭看新闻联播都看皮了,对那些消息的“免疫力”很高),这一点,苏维埃政府可资借鉴。 不过……貌似成功得有些过头,看看那些自动化流水线,那些机器手臂,以及大规模的工厂,还有漂亮的飞机舰船……李顾问表示,看科幻小说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最后十分钟,世界上其它国家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好吧,中国人已经有闲心去关心这些事情了。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20 (这几天要帮小叔那边做些事儿,更新不能稳定——人生总是有很多计划以外的事情) ———— 从七点到八点是休息、吃晚饭的时间,这之后从八点到十点半上床睡觉之前,是自由活动时间——不过同志们普遍把这个时间当成是晚自习时间,自觉到教室补习。 今天,补习的同志们发现,“同学”又多了一个,而且还是有专门的老师给开小灶的。至于学习的内容,居然也跟大家差不多:人口手上中下,大小多少日月水火,山石田土刀工车舟木禾米竹……(有朋友看得懂吗^-^),还有abcdefg,hijklmn…… 不用说,这当然是我们的顾问同志,而负责给他开小灶的,当然是伍翻译——而且只靠着伍翻译一个人还不够,汉语拼音这一块,只能让向露排长来负责了。 (汉语拼音的作用辅助识字,对于已经完成“识字”阶段功课的高学历同志们来说,再倒回去学这个东西既很吃力,也无必要,所以女同志和老同志们的汉语拼音水平非常差;反而是跟着电视教学学出来的警卫排同志们水平较高一些) 拿着钢笔在作业本上一字一画地描画着这些古里古怪的简笔画,李顾问心中实在是有些不是滋味:他是30年代初来到中国的,这个时候正是民国一帮子思想家,教育家在反思“汉字愚昧了我们的国民”,鼓动废除汉字,在国民中普及罗马拉丁文字教育的时候。 (甚至包括鲁迅先生这样的大家在内,都有这样的主张。当然,这些看法在今天看来当然是荒谬可笑的,不过在那个时候么,可以理解) 为了证明汉字的“落后”,分析家们搬出了种种理由,比如其中很重要,“很有道理”的一条是:汉字不利于出现不久的无线电报的传输(无线电报是通过信号长短的变化来表达含义,是一种一维信号;用一维信号来表达一维文字,当然非常合适,可是汉字是二维文字,要表达起来就很困难。所以用电报传输汉字文章会非常麻烦,电报之所以要求言简意赅,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在内) 总之,当时国内国外(不止国内,整个汉字文化圈都在议论这个问题)都是一片的“汉字很落后”,“汉字应废除”的呼声,李德也不可避免地受到这些呼声的影响,认为汉字是一种落后的文字。 既然是落后的东西,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马列主义者当然不应该去了解——李德也是这么看的。 也正是基于这种看法,他来中国的几年,才会不屑于去学习汉字——一种即将被废除的文字,学来干什么用?考古吗?自己是个军人,不是考古学家,更不是中国的考古学家。 然而现在,不学习这些“落后”的东西似乎就无法学习“先进生产力”——这让李德心中不免产生一种让自己人生观都崩溃的想法: 难道,我们西方人用的文字,才是落后的东西吗? (地效自问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不过在文字这个方面,地效确实觉得,我们可以藐视西方人。我们不用像那些文字学大神那样去分析举例,仅仅一句话就能说明汉字相对于拼音文字的优势。 任何一种文字,其最根本的任务,是表达某种意义。既然是“表达意义”,天生就是“表意”文字的汉字,对比只能“表音”的拼音文字,当然是要直接和有效率得多了。 实际上,今天的西方文字也不是单纯的表音,而是通过不同的发音组合来表达一定的含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像英语这样的拼音文字也是“兼顾表音”的表意文字,真正纯粹或者比较纯粹的表音文字——比如韩文——在表意上就难免遭遇尴尬,遇到“词不达意”的硬伤。 比如发文要求水库工作人员“请注意防水”,无论用中文还是用英语发文,只要表达正确了,水库人员都能正确理解其含义,不会弄错。可要是用韩文来发文件,即使表达得完全正确,听的人仍然能闹出“放水”的乌龙,你还不能说他弄错了——本质上人家也确实没错。 发出信息的一方没有错,接受信息的一方也没有错,那么错的当然就只能是传输信息的载体——文字了。 所以奉劝学韩文的朋友,还是先观望一下吧。因为你在学习的,是一种有硬伤的、不成熟的文字,它完全有可能做出巨大的修改,导致你所学的东西全无用处——学习韩文用来考古的话……^曲^) ———— 正在两个老师的教导下不亦乐乎的时候,魏承恭、陈经理和钱队长三个人一起跑了过来。 “伍翻译,这是分配给你的手机。” 说着话,魏承恭递过去一个老人机(就是那种看起来很有分量,造型很奇怪,一两百块钱各种功能挺全的东西),还有一张百元钞,“还有这个是你的伙食尾子。” 魏承恭的这家公司很“黑心”,不发工资给员工,所有的工资都只是在账面上存在。不过同志们总还是需要一些零花钱的,所以就按照红军的老传统,从每人每月600元的伙食费中间节省一点“伙食尾子”出来——魏承恭曾经对这样苛待同志们表示过反对,并提议应该每月给同志们发津贴,不过这个提议被同志们一致否决了。 同志们还在那边拼命,我们在这边吃饱穿暖也就算了,还拿津贴,这算什么? “手机?” 伍翻译眼睛一亮,今天一天他时不时就看到同志们随手拿出这东西跟人打电话,看短信什么的,早就感觉这东西很有趣了,没想到这么快自己也有了一部。 “我来教你怎么使用。”魏承恭说着,拉过一条凳子过来坐下,开始教给伍翻译和钱队长(他拉钱队长过来的原因就是两个人一起教,省得一句话说两遍) 在展示过最基本的通话,手电,音乐,收音机和闹钟功能之后。魏承恭笑着道:“好了,就到这里吧,其实这东西的功能远远不止这些,只不过有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比如基本功能之一的短信,你总得学会用手机输入汉字才能玩这个,对吧?” “这东西很贵吧,分配给我用?这个……”伍翻译有些局促不安。 “不贵,168块而已——其实我觉得应该买智能手机的,那样就能用手写或者语音输入了,不过陈经理说能打电话就行,便宜点儿更好。”魏承恭解释着,好笑起来:“想想倒也是,起码这东西到了那边,还能当手电用。” 学会新玩具的伍翻译很快就把学生扔到了一边,跟钱队长两人玩得是津津有味。惹得好学生李顾问一阵阵眼馋,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向魏承恭问道:“魏,我没有吗?”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21 “你?” 魏承恭上下打量了李顾问一下——越看越是觉得这家伙不顺眼:“顾问大人,我问你一个问题:我就算给你买一个手机,你又能把电话打给谁呢?” 李德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仔细想一想,却又不无道理:在这边自己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是伍翻译。伍翻译时时处处跟在自己身边——不客气地说,自己就连夫妻生活都需要靠着这家伙帮助——哪里用得着电话联系? “我猜,你大约是觉得这些东西看起来很好很强大,所以管他能不能用得上,先搂一个在手里再说,是吧?”魏承恭毫不客气地用最大的恶意猜度着李顾问的用心,“等以后回去,就可以拿着这些东西回苏联去找你的大胡子邀功,对吧?” 李德默默无言。说实话他真的没有想过那么多:他确实是想要弄到一个,但那只是他作为一个军人,敏锐地意识到这种小巧方便的通讯工具在军事上的巨大用途(暂时他还不知道手机通讯需要多少现代技术,现代仪器才能支撑起来)之后的自然反应:想要拿一个来好好研究一下。 至于说拿回去给苏联研究……一开始他真没想到这事儿,倒是魏承恭提醒了他——不失为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 “顾问……同志,我对苏联的看法和态度,你是知道的,”魏承恭冷冷地继续道:“所以,想要从我手里给苏联弄东西,劝你最好不要打这方面的主意。这家公司是我注册的,我是法人代表,这手机是公司资产,只是配发给同志们使用——我的东西,马列国际还有苏联什么的,一个子儿也别想弄到手里!” “……”李德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盯着魏承恭道:“达瓦里希魏,苏联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对她抱这么敌视的态度?要知道,苏联有可能是那个世界上,你们中国马列党唯一能靠得住的,有力量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一条战壕的战友。” 魏承恭的火,腾的一下又上来了:“还好意思说朋友……”正想要把苏联做得那些事儿都摆一摆,喷一喷,却又被陈经理拉住了。 “魏总,不要冲动。” 让魏承恭来对抗李顾问,这个是有必要的。不过凡事都讲究个度,做得过了反而会坏事儿,所以陈经理及时拉住了他。 再说,把苏联做得那些不地道的事情跟眼前这家伙说了,又能顶什么用?他又不是斯大林同志,能够决定苏联的政策。 劝住了魏承恭之后,陈经理又向李德道:“顾问同志,听说您正在学习中文,那么,有关苏联的问题,还是等您掌握了中文之后,自己去看吧——到时候您应该就能理解,我们的魏总为什么一说到苏联,就不服不忿了。” “……” 陈经理说罢,就拉着依然不服不忿的魏承恭回去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李德顾问和饶有兴味的伍翻译钱队长两人。 ———— “看不出来,陈经理你也这么腹黑啊。”离开教室,去到楼上陈经理的办公室,魏承恭忽然笑了起来。 “腹黑?”陈经理来的时间不长,暂时还没有接触过这个词。 “含义不少,不过在这里,可以大致解释为阴险狡诈,把人卖了还让人家帮忙数钱。”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解释,“让我来唱黑脸,你们来当好人……我本来以为,马列党人都是光明磊落,不屑于用这些小手段的,陈经理你可是彻底更新了我的看法。” “……” “不过想想倒也不奇怪——总理就号称是我党第一腹黑,您是副总理,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不等经理说什么,魏承恭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 “这个也并不奇怪吧。”经理同志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分辨几句——不应该让这小子对党有负面印象,“真要是凡事都光明磊落,你觉得我们的党能够在解放前那种群魔乱舞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并得到最后胜利?” 魏承恭摆摆手:“不用解释,我能理解。只是……对我们的顾问大人也用这样的手段,这是不是代表你们对马列国际和苏联,也不再是‘同志加兄弟’的态度了呢?” “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么?”经理的口才也不白给。喝了一口白开水,让还在咳嗽的嗓子舒服了点儿,这才道:“看过未来两边的关系,我们留一手,拿捏一下,理所当然,对不对?” 话说,魏承恭虽然挂着公司董事长的头衔,但是公司的财务,其实已经完全移交给了红军和中国马列党,要不要给顾问同志配发手机,魏承恭根本管不着。他之所以会说那些话,根本是经理的授意。 配发手机的事情其实还是魏承恭提起来的,他在带着翻译和顾问同志看新闻联播的时候,注意到翻译的工作很辛苦。出于减轻伍翻译工作的想法,他找到了经理,建议给顾问同志配发一个智能手机——带有俄文中文词典,或者德文中文辞典的那种。 结果这个建议被经理给否了,不单是智能手机,凡是跟数码沾边儿的东西,陈经理都不打算让李顾问得到。道理很简单,可以想见,李顾问回去的时候,肯定会想要从这边携带现代设备和技术回去。拜数码技术所赐,李顾问只需要带一台笔记本,以及若干硬盘,就能携带超大量的技术资料和历史记录。 而这些东西都有可能成为换回外蒙和兴安岭的筹码。作为中国马列党的高级领导层,经理同志才不会主动把这些筹码交出去呢。 不过马列国际名义上是中国马列党的上司,马列国际的代表如果向中国马列党提出资金上的要求(用于购买设备),这边很难拒绝,特别是在马列国际对中国马列党援助了大量资金的前提下——穷的时候人家给你钱用,现在人家让你还钱,你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对不对? 所以,只能让魏承恭出马了,这也是为什么会由魏承恭来给伍,钱两位同志配发2017套装的原因。本来这种涉及花钱方面的事情,在财务移交以后,已经不是他的工作了。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22 李顾问决定,在弄清楚魏董事长为什么对苏联这么不友好,并找出解决办法之前(暂时他还不知道这个任务有多难——这个“难”不是说对于他来说很难,对于他来说这个任务是“不可能”,这个“难”是针对大胡子同志说的),暂时不去招惹他了。 人家不待见自己,自己干嘛一定要去招惹人家,搞得两边都不痛快? 不过……虽然已经决定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李顾问同时却又有了另一个决定:加倍地留意这些不让自己接触的东西。 他的想法很简单:魏总今天的话意思很明白,他不喜欢苏联,所以不想让那些东西落到苏联手里——所以这些东西对于苏联很重要。 既然很重要,当然要注意。 比如今晚出现的这种名为“手机”的东西。 完成今天的汉语课程之后,李顾问和伍翻译一起回了宿舍——本来他应该要和肖月华同志住个单间儿的,不过考虑到影响……这个还是暂时免了——李顾问就开始向伍翻译讨要手机“看看”。 “顾问同志,这个……有些麻烦,”伍翻译为难道:“如果是我私人的东西,送给顾问同志并没什么问题,可这是公司的,只是发给我使用而已。” “只是看看,并不是让你把它送给我,”李顾问解释道,“无非就是借来玩一下而已。” “哦,好吧。”伍翻译不情愿地把手机递了过去——他刚刚学会推箱子,正是上瘾的时候。 沉重坚硬的机身,莫名给人一种“这东西很结实、很可靠”的感觉,必要的时候估计能扔出去砸人;狰狞古怪的造型,透露出一种奇特的美感和力量感;喇叭的声音很大很清晰,比苏联专门生产的收音机都好——话说,即使是在苏联,也还做不到人手一台收音机呢;手电功能很实用,特别是对于80年前,普遍缺乏夜间照明手段的中国来说,尤其如此。 “伍,这些是什么意思?” 尝试着按下了手机上的几个按键,屏幕闪烁,依次转换出各种功能界面——不过李顾问当然不认识这些让自己头痛的汉字。 “这个是播放音乐……这是拍照……这是游戏……电子书……电话,短信……这是设定?咦,什么来的……”伍翻译一边给李顾问做解说,一边也是自己在熟悉着手机。 李顾问尝试着做了一些操作,甚至还尝试着打了一个10086,在惊讶于这个小小机器功能强大的同时,心中却也是波澜起伏:他见过魏承恭用的那部智能机,更薄,更轻便,更漂亮,屏幕也更大,想来也更好更高级。 低级的功能就已经如此强大,高级的又该是什么样? 民用的已经如此,军用的又该是什么样? 再想想之前在新闻联播中看到的“解放军某部官兵”,各种看得懂看不懂的军车设备,还有海上漂亮的飞机舰船…… 如果苏维埃的军队用上了这些东西……帝国主义神马的,还有必要害怕吗? ———— 苏联这个国家诞生于一次大战的战火之中,甫一成立,就受到世界列强的围攻,这导致其在整个二三十年代,始终有一种会被帝国主义再次围攻的焦虑。当时其对内拼命发展重工业,对外政策无比强硬,在周边各个国家还有主要工业国内鼓动共产主义风潮,还有一定程度的扩张……某种程度上都可以视为是这种焦虑而产生的心虚害怕——既是吓阻,也是拖延。 这种焦虑感和心虚即使到了二战后,苏联成了两强之一,也没有减退——抗美援朝时候,美军不小心扔了两颗炸弹到苏联境内,美国人吓了一跳,又是处罚飞行员,又是赔偿损失什么的,生怕苏联人误解。 结果苏联方面不声不响,什么反应都没有。这让美国人莫测高深,愈加不安。然而实际情况呢?一直到很久以后,才有人披露,美国不小心扔过界的炸弹,把苏联人也吓得够呛,以为这是美国决心要搞事的信号——苏联在朝战初期无所作为,未始没有这两颗炸弹的功劳。 (实际上,江山同样是打出来的中国马列党在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有这种焦虑,把国家资源大量投入到“大打、早打、打核战争”的准备中,极大地拖延迟滞了国民经济的发展,一直到设计师时代,才做出“战争的危险是存在的,但是世界大战打不起来”的判断,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经济建设上。) 苏联的这种顾虑也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李德。对于这些视苏联为祖国的国际马列主义战士们来说,无时无刻不在挖空心思想要为苏联的强大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现在,在李顾问面前,机会来了——其实早在第一次见到魏承恭的时候,李顾问就意识到机会来了,所以才会想要把魏承恭带回苏联去。不过那时候的李顾问对这个问题的意识还很模糊,而之后,他被“排挤”出了中央领导层,除了一个便携式的手电台灯之外,再也接触不到魏承恭“捐助”的那些“机密设备”,所以也就对这些东西对部队战斗力的提升没有直观印象——红军装备那些东西之后确实是打了一些胜仗,不过那种类型胜仗貌似红军之前一直都在打,所以那些装备的作用在外人看来并不明显。 现在么……只要是个有点儿水平的军事指挥官,有谁看不出无线电话对于部队指挥作战的意义? 更不用说,这东西还不止是一个通讯装置。拍照,发短信,这根本是为侦察兵量身定做的功能……强光手电,夜行军从此不再是难题……还有电子表,每年的误差居然还不到一秒……就连看起来没什么用的听音乐,收音机,电子书,小游戏等娱乐功能,也能用于一线维持士气之用。 说到维持士气……李德脑海中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参军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正是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交战国的士兵们在无休止的堑壕对峙中消耗着生命、鲜血和热情。厌战情绪普遍蔓延,督战队的工作越来越重要,无论是协约国还是同盟国,都到了不得不依靠毒品来维持士气的程度——或者应该说得更准确一点,士气这个东西早就不存在了,支持各国打下去的,无非是对战败的恐惧。 直到最后,连这种恐惧都变得无所谓了,只要能结束战争就好——于是就有了各国普遍的兵变…… 想到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那些人间地狱,李顾问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又看了看手里的小小机器……那种国家规模的士气崩溃当然不是这小东西能够解决的,其作用有可能还比不上一瓶兴奋剂,不过总归不无小补,对不对?再说,对一线士兵的作用不大,对于后方从事生产的工人效果就不一样了。 总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了八十年后的科技水平,李顾问对于这些东西,有了深深的渴望。对于魏承恭来说,这东西或许就是个让生活变得方便的小东西,可是对于李顾问这样的职业军人而言,其各种不起眼的小功能能起到的作用,真是不可想象。 那么,该怎么把这些好东西带回苏联去呢?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23 “伍,你对马列主义的未来,是怎么看的呢?”李顾问恋恋不舍地把手机又还给了伍翻译,同时问道。 “马列主义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和普遍规律,马列主义社会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社会生产极大发展,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是人类迄今为止所憧憬的最理想,最幸福的社会……”伍翻译拿过手机,一边翻看,一边顺嘴答道。 回答完之后又纳闷起来,反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可以相信你的信仰是坚定的么?坚信马列主义一定会实现?”李顾问没有回答伍翻译的反问,而是又追问道,“一定会在全世界实现?” “当然,”伍翻译隐约有些明白李顾问的意思了,“虽然这中间会有曲折,会有反复——就比如这边的苏联——但是马列主义社会终将实现。因为,对于所有的人来说,这是最公平,最合理的世界,是全人类共同的追求。” 稍微停顿了一下,伍翻译又道:“然后呢?顾问先生你想说什么?” “全人类共同的追求啊……”李顾问低声重复了一遍伍翻译的话,又抬起头看向伍翻译,“是啊,我们都相信马列主义一定会在全世界实现,但是……如你所见,剥削阶级绝对不会自愿退出历史舞台,而他们是实现人类理想世界的绊脚石,只要他们一天不被消灭,马列主义就一天不会实现。想要实现马列主义这个全人类的共同愿望,就需要先打倒他们——这就是我们马列党人的历史责任和任务。” “……” “只是,想要打倒一个国家的剥削阶级,就已经非常困难——在苏联,无产阶级和马列党人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才终于实现了这一目标;而在那边的中国,我们马列党人和无产阶级还在奋斗,还在牺牲的过程中。” 伍翻译腹诽,这些牺牲有多少是不必要的?而这些不必要的牺牲有多少是因为你的原因才造成的? “仅仅是打倒一个国家的剥削阶级就已经如此困难,想要打倒全世界的剥削阶级,自然就更加困难了。仅仅靠着苏联的力量,还不够,远远不够,这需要全世界的马列党人共同努力。” “……” “只有全世界的马列党人一起努力,才能打倒全世界的剥削阶级,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取得革命胜利的国家和民族势必要担负起更加重大的责任。” “……你是说苏联?”伍翻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李顾问。 “苏联……还有中国。” 李顾问艰难地吐出了后面的那个专有名词。 这是承认中国的地位了吗——伍翻译看得出李顾问的挣扎纠结,心中忍不住一阵快意。 在亲口承认了中国在国际共运中的重要性之后,李顾问发现,自己顿时就轻松下来了。再说起话来,就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确实,之前我认为只有苏联才是国际共运的根本,因为我觉得,只有苏联才有这样的实力——” 说到底,还是看不起我们中国人——伍翻译心中忍不住吐槽。 “但是现在,经过一天的观察,我必须要承认,和苏联比起来,中国人民所做的一点都不差——在某些方面甚至做得更好。” “如果苏联和中国能携起手来,再加上各国马列党人一起,大家共同努力,一定能完成打倒全世界剥削阶级这个历史的重任。而如果苏联和中国不能联手,我们那边的国际共运也将受到不可避免的巨大损失。” “直说吧,你是不是想要让我设法弥合魏总和苏联之间的关系,说服他向苏联提供超时空的技术援助?”伍翻译懒得跟李顾问绕圈子了。 “这些先进——不,该说是非常先进的技术能带来无比巨大的力量。可是很显然,那边的中国并没有消化这些技术的能力,具有这种能力的社会主义国家,只有苏联。”李顾问也不绕圈子了,“可是,我不知道小魏……同志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苏联如此深恶痛绝。” “……” “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我愿意向他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无论他想让我怎么道歉,我都会努力去做——不过,还请不要因为我而敌视苏联。”李顾问的话说得非常真诚。 ———— 在发了好一会儿的愣之后,伍翻译才说道:“顾问同志,你要知道一件事:你不是斯大林同志,无法决定苏联的政策;而我,也无法左右魏……小魏同志的看法。” “嗯?” “小魏同志对苏联的厌恶,并非是因为你的原因,他有着别的理由,而且是在我们看来,非常正当充分的理由(伍翻译并非是到了这边以后才知道苏联所做的那些事。有关苏联的基本情报,在高层中基本都流传遍了)。关于这方面,我不愿多说,等顾问同志你熟练掌握了中文以后,自己去查阅吧。” “至于现在……该睡觉了。” (终于结束了,这一天好漫长啊^-^) ———— 因为陈经理这一场病的关系,魏承恭难得地在这边休息了一天。自从具有了穿越时空的能力,当上了超时空商人之后,他在这边的工作一向是很忙碌的,不客气地说,在这边的时候,他天天都在工作——当然,也可以认为他到了那边,就是天天都在休息了。 休息以后,就是工作,而因为这一天休息,把工作累积下来的关系,第二天开始的工作愈加繁忙了——其实昨天的事情也不少,反正一天他没少替陈经理接电话。 “下一次打算去陈老总那边吗?” 在中央没有给他安排任务的情况下,该要援助那一边就取决于他自己的决定,陈经理他们只能从旁协助。 “那么,魏总你觉得,应该给陈老总送些什么东西好呢?” 很显然,对这个时代,陈经理他们还并不熟悉——他们只知道1935那边“需要什么”,却不知道2017这边“能提供什么”,比如那边觉得奎宁是必需品,但是魏承恭最后带过去了青蒿素。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24 “其实你应该在上个星期就说明的,我们也好备货。”一边和魏承恭一起,在网上寻找合适的商品,一边埋怨道。 魏承恭抓头:“不习惯嘛——长征开始以后,总理那边也好,陈老总那边也好,都不给我购货单了。只能靠我自己一个人去想,该给你们准备些什么。结果当然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了。” “你这么一说……”陈经理沉思了一下,“好像……我也不应该帮你准备这些东西才对——按照组织上的意思,我应该要阻止你过去。” 魏承恭愣了一下,纳闷:“合着我们这儿说了半天,倒是把我自己给绕进去了——你真的不帮我忙?” 陈经理也愣了一下,苦笑起来。真要是执行组织上“在到达陕北,能确保安全之后,再恢复与魏承恭同志的超时空联系”这个决定,那么自己压根儿就不该出现在这边儿——自己这些人的到来,说明中央还是想要利用这条通道。 可是,自己毕竟来这边了——带着任务,而且这个任务就是协助魏承恭的工作。 貌似,组织前后两个决定出矛盾了。 想到这里,陈经理决定,还是不要去纠结这个问题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协助魏承恭工作吧。 “跟你这么一说,我刚刚想到,其实陈老总应该给我购货清单的。”陈经理都已经决定按下这个话题了,没想到魏承恭倒是来劲了。 “哦,为什么呢?”陈经理顺口反问。 “总理他们之所以不让我过去,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全,对吧?可是,无论他们是否到达陕北,陈老总那边的环境是不会变的……” “所以,如果中央在到了陕北之后,同意你去陈老总那边,那么现在也应该同意你过去——既然同意,就应该给你购物单,对吧?”说到这里,陈经理笑眯眯地,继续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中央到了陕北——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安顿下来,还是不同意你去陈老总那边呢?” “……” “我想,陈老总他应该会注意到这一点的,换句话说,你以后也别想从他们几位手里得到什么——除非在双十二之后,倒是可以考虑。” 魏承恭想起陈老总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我看到你就来气,最好等两三年,我气消了你再来。” “不说这个了。魏总,你觉得江南那边,应该带什么东西过去才好——我说得是长远来说。陕北这边有比较稳定的根据地,可以发展工农业生产,江南那边该怎么办呢?” “长远来看啊……”魏承恭陷入沉思,江南那边的条件确实不适合大张旗鼓地搞生产,可要是只送消耗品过去……眼下来说还无所谓,可是等到自己的能力进一步升级,可以携带上百吨上千吨物品穿越的时候,再带消耗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给几百人的小队伍带上百吨补给品,这个实在是……太奢侈了。 好吧,奢侈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么“大量”的运输很难保证不出问题。自然损耗还好(那也很让人痛心),要是因为红军照顾不过来,最后落到敌人手里…… 可要说是像现在这样,还是一次只带十来吨物资的话,这个又实在是太浪费宝贵的运能了。 “那陈经理你有什么建议呢。” “没有想过。”陈经理摇摇头,“双十二以后,陈老总他们倒是就能合法化了……” 西安事变的时候,运能已经以百吨计了,而且再过小半年,运能就能上升到千吨级。 “不过,以蒋介石以后表现出来的死硬反共立场来看,即使陈老总他们能合法出现,想要从陕北对他们进行大规模补给也不现实……” “……你们该不会是想要让我放弃对他们的援助吧。” “怎么可能?”陈经理急忙申辩,“就像你曾经对总理他们说的,全国马列党的斗争条件,以东北最为艰苦,华南次之,陕北的条件最好。虽然说我们马列党人不会计较个人得失,可也总不能一面给能吃饱的人猛发补给,一面却看着本来就饿的同志们继续挨饿吧。以前是没有能力,没办法,可是现在有能力有条件了,如果还这么干……就算我们真能做得出来,陕北的同志们怕也吃不下啊。” 魏承恭想起自己在苏区时候的经历,点了点头:曾经中央想要提高自己的生活待遇,但是面对香喷喷的板鸭,他却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并不是没有胃口,而是因为周围的革命前辈们都在吃糠咽菜。 “也就是说,即使有可能极大地浪费运能,陈经理你也觉得,我应该继续给陈老总那边提供补给?” “当然!”陈经理回答得很干脆,“根据地的老百姓大约很难给陈老总他们提供多少补给;而想要从陕北给他们运过去,千里迢迢的,一路上不知道要被多少卡子揩油,能不能送到还是一回事。这么算下来,能够对他们进行稳定而又有效的大规模补给的通道,就只有你这一条了。” “那么东北呢,他们可是比江南还要艰苦——而且是艰苦得多。”魏承恭饶有兴致。 陈经理不说话了,想了好久,才皱眉道,“我们可以设法在苏联境内设置一个补给站,你把东西送到补给站,然后就回来。” 魏承恭愣了一下,这事儿自己之前跟总理提过,总理给出的解决办法大致也是如此,这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么——从陈经理的答案来看,他并没有跟总理通过气。 “好吧,先不谈这个了,我们还是来看看陈司令需要些什么吧,”陈经理把话题带了开去:“魏总你有没有上次送货的货单?我们参考一下。” “无非就是一些吃的,穿的,用的……” …… ———— 临近中午,两人的工作告一段落,魏承恭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下楼去吃饭,不经意间瞥见经理拿起了一本《邓选》(吃饭的时候边吃边看,好多人都有这样的习惯——地效一家都有^-^),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儿给忘了。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25 (本来昨天该有一更的,中午就被老妈叫去准备年夜饭了^-^。地效这里给大家拜年) ———— “什么事?” “没什么,等吃了饭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中央那边给了我一些文章,要求在下一期的《红星报·半月刊》上发表。” “哦?什么样的文章?”经理来兴趣了。 “基本上……就是阐述中国革命在马克思所阐述的一般规律之后的特殊规律吧。”魏承恭大致回忆了一下那些文章的内容,“看来,中央的打算,是想要在不动摇苏联式社会主义这个目标的前提下,在同志们心中树立起另一个目标。等到这个目标建立起来了,就可以把苏联这个目标一脚踢开了。” “哟,我们的魏总眼力见长啊,都能从文章题目看出来中央的政策走向了。”经理同志笑道。 既然走上了时空商人这条路,又选择了马列党作为合作对象,魏承恭就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到政治问题,不过这小子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在这些老前辈面前,总是很谦逊地表示,自己的政治水平不够,可能无法理解中央的意图——做不好配合工作。 眼下听这小子不客气地推测中央的思路,经理同志略微有些诧异,然后就打趣起来。 “我也得进步啊。”不是正式讨论问题,魏承恭就表现得不是那么谦虚了。 午间休息两个小时,除了吃饭还可以略略睡个午觉。不过陈经理——不止是他一个,还包括其它马列党人——的工作热情真不是开玩笑的,这不,才吃过饭,经理就催着魏承恭去拿了文件,然后绕着库房,一边走(散步消食),一边看。 “确实没有攻扞苏联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在说中国的问题……中央的想法,大约确实像小魏说得那样,是想要确立一个新的奋斗目标,为以后代替苏联做准备。”随意看了两三篇文字,陈经理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过,恐怕这样的文字也会刺激到那帮留苏派,这是要提前引发中苏论战吗?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肯定会在基层同志心中引发不小的思想震动,该怎么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呢……” ———— 显然,一时半会儿是得不出答案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多媒体教室的同志们发现(基本都是女同志,不过四位老同志在不去门卫室值班的时候,也在这里),很少来这边的经理和魏总也过来了。 “同志们,这些是中央发下来的文件,大家把他们输入word,这一期……下一期的半月刊就以这些文字为主了。” 一边给大家交代任务意义,陈经理一边和魏承恭一起,把几十位中央同志的文章分发了下去。 完成这项工作之后,正要离开,先拿到文件的蔡大姐匆匆扫了几眼,就皱起眉头,“魏总,中央这些文件……” “确实可能会对同志们造成一定的思想冲击,不过,问题应该不大,”陈经理侃侃而谈,“再说,这事儿绕不过去。我们迟早要和马列国际分道扬镳,既然绕不过去那就干脆让他早一点来更好。而且我觉得现在的时机刚好——这一次的失败(指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必定要引起同志们的反思,借着反思的机会占领思想阵地,阻力会小得多。” “那边同志们即将经受的思想冲击不大,可是相比之下,这边同志们的思想冲击,又该如何处理呢?” 说话的不是蔡大姐,是贺大姐。因为主席,以及……蓝苹的原因,她在女同志中间,是很引人瞩目的。 “大姐你指的是……” 看到是贺大姐发言,魏承恭不敢马虎。顺便一说,“贺大姐”这个称呼只有魏承恭在叫,贺大姐生于1909年,这一年26岁,比魏承恭大一岁,不过在女同志中间,她其实算是年龄偏小的。 贺大姐指了指电脑屏幕,微笑:“这一个多星期,我们通过这东西,确实看到了许多不得了的东西,在以前根本想象不到,不过,貌似也看到了很多不该看到的东西——我说的不该看到,是指这些东西本来不应该存在。”停顿了一下,贺大姐笑:“魏总,您不给个解释吗?”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魏承恭心里“咯噔”一下,打了个突,然后就感到十分无奈。 “贺大姐,这个……该怎么说呢?”其实在走上援红这条路之后,魏承恭就想过,一旦同志们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该怎么回答。只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能让人满意的答案:想要说清这样一个时代种种光怪陆离的现象,谈何容易?别说是他这样一个学历不高的小年轻,就算是找几个专门的人类社会学家来,恐怕也难说得清楚。 不过今天……大概是急中生智吧,被赶鸭子上架的他还真想到一套比较合理的说辞。 “每当人类社会的生产力有了巨大发展,带来生产关系的极大变化的时候,各种各样的人就会在这样的变化面前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拿我们中国来举例,春秋战国时候,奴隶制生产关系面临着封建生产关系的冲击,于是就有了诸子百家;清末民初——就是你们那个时代,封建生产关系逐渐瓦解,近代工业,近代金融,殖民地经济,还有社会主义……等等各种各样的生产关系的冲击,于是各种各样的思潮也纷纷涌现(民国有登记的政党一度有300余个,各种各样的思潮,比如联省自治,无为而治,好人政府,军国主义,全盘西化,西学中用,无政府主义,德先生赛先生……等等,根本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那种混乱程度比今天的网络有过之无不及);到了今天,我们的国家正面临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冲击,而曾经的苏联式生产关系已经破产,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我们又保持着警惕,在这样的关头,有各种各样的思潮也就不奇怪了。” 说到这里,魏承恭想起什么来,自信起来:“就比如贺大姐你……如果不是看过非常多的书报,经过大量的比较分析,你也不会被主席的文章折服,对吧?” 贺大姐不语,嘴角逐渐浮起笑意,大约是想起了自己看到那些奇谈怪论之后,突然看到那个人的文章时候的感觉吧。 “重点在于……”魏承恭又开口了。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26 (《迷失在一六二九》忽然就完本了——好吧,确切地说,该是烂尾了,不爽中。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书是理性穿越的扛鼎之作——仅论理性分析,比地效是强得多了。本来正期待着“女真要满万,不满万不够杀”的场景出现,没想到陆大大居然来了这么一手……再一次不爽中。) ———— “重点在于什么?” 听魏承恭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卖起了关子,就连陈经理,徐老这些前辈都来了兴趣,谢老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魏承恭现在所说的,明显是理论方面的事情,这些理论大拿对于这种事,最是感兴趣不过。 “重点在于,大乱之后必有大治!”魏承恭有些兴奋,刚刚想出来的这些东西,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成就,“每一次的思想大爆发之后,整个社会的人们就会在这些思潮中做出选择,最后选出最适合当时社会发展需要的思想作为指导,并最后实行之,而社会也因而进步。” “能举例说明吗?”徐老饶有兴味。 “可以啊,而且很明显,诸子百家之后,中国选择了独尊儒术;民国各种思潮层出不穷,然而到最后大家在选择了社会主义;今天的各种乱象纷纷,确实让人无所适从,不过仔细想想,这几年民族主义、爱国主义思想的复兴,未尝不是各种思想经历现实的检验之后,大家共同的认识和选择——好吧,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我觉得现在整个中国社会的价值观还没有完全成熟;不过相比于十年前,我还是一个愤青的时候,已经要好得多了。” 说罢,魏承恭洋洋得意——能在这些人面前卖弄理论认识,这个真的很有成就感。 “这边的各种情况姑且不论,80年前的中国最需要社会主义,这个也没有问题;可是你说孔老二的学说也是中国需要的,这个……有些问题吧。”邓大姐皱着眉头,提出异议。 魏承恭微微一怔,不过立刻就明白过来了:邓大姐她们所处的时代,正是“进步青年”们全面批判儒家学说的时代,孔老二被批得一钱不值——好吧,更确切地说,在进步青年眼中,他是整个中国落后于西方的罪魁祸首,应该被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平心而论,这个结论倒也不算错,只不过…… “邓大姐,孔夫子的思想放在民国,当然是阻碍社会进步的东西,”魏承恭说到这里,胸有成竹,缓缓吐出了自己刚刚想到的结论,“毕竟那个时候,世界已经进入了工业时代。” “也就是说,如果放在农业时代,则魏总你觉得孔老二的思想是有积极意义的?” “难道不是吗?”魏承恭反问道,“很遗憾西方在古希腊时代以后就进入了黑暗的中世纪,一直到文艺复兴为止,都没有值得一提的,足以和儒学相提并论的学术流派,所以我们不好做出比较;不过西方人认为儒学是一种宗教,所以倒是可以和教会的理论做比较。然后我们就可以看到,儒学的相对先进性。” 停顿了一下,魏承恭道:“首先是对于政权合法性的比较。教会主张‘君权神授’,而儒家主张‘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其次,在人才选拔任用上,中世纪的欧洲奉行贵族世袭制,而儒学虽然也主张四民各安其位,但同时也倡导‘学而优则仕’‘选贤与能’,以致于早期来中国的西方人认为仅此一项,中国人就比西方更文明;再有对外政策上,基督教极度排外,而儒家则主张‘远人未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孰高孰下,不是一目了然么?” “……言过其实了吧。”邓大姐继续皱眉。 “那我们就换个角度,从执行结果上来看,”魏承恭反驳起来毫不客气,现在的他念头通达,说起来自然也就滔滔不绝,“诸子百家的时代,中国与西方文明——主要是希腊雅典和罗马——的社会发展水平基本相当,可是这之后,选择了儒家学说治国的中华文明就开始遥遥领先,把选择基督教治国的西方文明远远甩在了身后。这还不足以说明吗?至少在农业时代,儒家思想是先进的,是有助于社会发展的。” “中世纪的中国之所以领先西方,是因为环境吧?相对封闭而又广大的疆域,形成了大一统的国家,在总体国力上自然要比西欧更强。”这次不是邓大姐,而是市场部员危小姐(危拱之,学名危玉辰,1905-1973,叶元帅夫人)说话了。 “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这位大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中国能形成大一统的局面,而西方则不行?马其顿王国,亚历山大帝国,罗马帝国,法兰克王国……这些国家在鼎盛的时候按照其经济,军事力量来计算,都有统一全欧洲的能力,而一旦西欧形成统一的国家,其所需要面对的威胁,就只有北方的维京海盗——和我们中国的局面几乎一致,唯一的外敌来自北方。” 说到这里,魏承恭的语气里明显带上了嘲笑:“既然面对的局面一样,按理说最起码应该也能一样地发展吧?不是说西方人比中国人更聪明,更勤奋,更优秀么?” 听话的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笑不出来——国家弱了,让这些明显是打击国民自信的谬论也甚嚣尘上,以至于连不少中国人都相信了,失去了自信力。 “然而,我们知道,欧洲这些国家都是昙花一现,都无法长久,在不久之后就陷于分裂和内乱。这种无法统一的局面甚至一直延续到两千年后的今天。 “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局面呢?” “……各个民族之间的矛盾无法融合?”想了一会儿,任老试探着答道。 魏承恭有些纳闷:女同志们的学历大多是初中或者高中,而限于能够接触到的材料以及80年前的历史政治学水平,她们会问出显得有些幼稚的问题倒还不奇怪;可是任老这样堪称宗师一级的人物,怎么也会这么问。 于是忍不住大量了一会儿徐老——魏承恭看到老前辈眼中并无疑惑之色(这小子在中央苏区有过教师的经历,对于学生们请教的目光,并不陌生),反倒是带着考较的眼神。于是魏承恭明白了,任老这是想要看看自己的水平。 其实,任老也是想要借辩论的机会让女同志们也了解一些社会发展史分析——魏承恭的分析有漏洞,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有点儿水平的。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27 (题目和内容满都不挨着,恐怕也只有相声里面才有类似的东西——写文章写到地效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 “这个答案我觉得也对也不对,说对是因为这确实是西欧无法统一的直接原因;说不对则是因为这个原因其实不会影响统一。” “不影响统一?” “我们中国在历史上同样面对民族问题。从春秋战国时代的狄、戎,到南北朝五胡乱华时候的鲜卑、匈奴,再到宋元时代的契丹、党项(蒙古不算),某种意义上女真……这些民族在当时毫无疑问都是有别于汉民族的异民族,然而到了今天,这些民族要么已经彻底消失,成为中华民族的主体——汉民族的一个组成部分;要么就是汉化得非常严重,和汉族再也分拆不开,比如满族,要么就是严重依赖中央的民族倾斜保护政策,否则根本无法发展,比如藏族……” 说到这里,心中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最后的那个例子是中央的现时政策,跟儒家文化并无干系。于是急忙转口:“而我们中华民族,则是在与各个民族的不断融合中,发展到今天的规模。” “……” “所以,民族矛盾什么的,并非不可克服。关键在于,如何让各民族都认同一种思想,从而对民族融合不抗拒,久而久之就形成大一统的习惯。在中国,儒家学说很好地完成了这一任务,成为连接各个民族的纽带;而在西欧,以基督教义为指导思想的各个民族几乎无法完成整合——即使各个民族都认同基督教的教义,但是教会还是不可能放任一个融合了各个民族的强大而统一的政权出现,因为如果这样的政权出现了,则这个政权必然会挑战教会的权威。” “……我还是觉得,墨子的学说比孔老二的更适合中国。”激进的危大姐又说话了。 魏承恭摇头:“不可能的。我想前辈您会这么说,是因为墨家尊重科学,尊重劳动以及劳动者的思想更为接近马克思主义罢了。所以,与其说墨家学说更适合中国,不如说墨家学说更适合世界——不过是适合工业化时代的世界,而且也只是相对于当时其它各家而言,更适合世界。”说到这里,魏承恭又摇了摇头,“然而超前时代一步是天才,超前两步就成了疯子。墨家的学说太激进太超前,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了农业时代的需要。与之类似的自由、平等、民主、博爱、法制之类的概念,西方是一直到文艺复兴时期,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开始萌芽的时候才提出来,而在中国,则更是这一两百年才有的事情。” 顿了顿,魏承恭又道:“特别,墨家思想中,还有一个死穴,这就是统治者应该奉献自己一心为公。在我们看来这种想法当然是好的,但如果是站在剥削阶级的立场上,这种想法简直就是不可饶恕——试想一下,作为剥削阶级的头子,某个外族的皇帝,会赞同一种让自己吃不好穿不好,然后还要累得皮包骨头的想法吗?就算他赞同,他手下的文臣大将会跟着他‘胡闹’吗?既然不赞同,他还会想要向汉族学习吗?民族融合之类的事情,还会发生吗?” “……如果能够建立一个墨家的政权,根本就不会发生五胡乱华之类的事情。”危大姐不服气地扔出来一句。 不过这一次不等魏承恭反驳,立刻就自嘲地笑了起来:“但那是不可能的,对吧?客观条件不具备——就像我们都知道共产主义更好更先进,但是却无法一步到位一样。” ———— 问题的始作俑者,贺大姐一直在静静地听魏承恭舌战群儒,不时点头——哦,不,他的对手不是儒生,所以应该叫舌战群……马? 直到现在,听争论告一段落,贺大姐才又开口了: “魏总你说了半天,但是我遇到的和提出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啊。” 魏承恭愣了一下,心说大姐你究竟看到什么了?东热,一本道?上一次我走之前,已经重装过所有的系统终端,把相关网址都删除了,还把你们常用的那些正规网站都在桌面上设置了快捷方式……怎么,我防备得这么严,你们还是这么快就开始接触到这些内容了? “能打开给我看看吗?” “这个……”平常风风火火的贺大姐居然有了些不好意思,她刚刚想起来一件事:如果小魏之前并没有看过这些,自己所做的,貌似就等同于在腐蚀同志。 “没事,大姐,我相信你看到的东西,我都已经看过了——哪怕是八大胡同一类的内容。” “……” 看来八大胡同是真的名声在外了。在场的同志们大多是南方人,而且多是女同志,但是魏承恭一句话,还是引得所有的人侧目——可见大家都已经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贺大姐也愣了一下——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挣扎。她心里甚至有些后悔:不应该在这样的情况下,跟魏总说起这个问题的,应该先在私下交流。 魏承恭看贺大姐还是有些扭捏,他也不多说什么了,干脆来到贺大姐的位置上,同志们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地址栏右侧的向下按钮,轻轻点击……显然在短短的一个星期里,同志们还没有接触过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里显示的网站记录,数量不到十个——这明显还是贺大姐和同志们还没有接触过的操作,看得大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然后魏承恭发现了自己的目标——还好,仅仅是某个网络游戏的广告页面,充满了……暗示和诱惑,而且是比较露骨的哪一种。 “这个么……”魏承恭略有些尴尬。 既然已经被小魏同志发现了,贺大姐索性也不扭捏了,“魏总,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我一个山里的野丫头也听得似懂不懂的,只能说你们这些人学问好厉害——可是就我以前在山里看到的文章,虽然想法和主张各有不同,有些听起来有道理,有些听起来就是胡言乱语,但是他们的立意,都是要救国,都是为中国好的,都是在为国家发展出谋划策。可是现在我看到的这个……” 说到这里,贺大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彻底的享乐主义,是彻底的堕落,彻底的颓废——而且即使在享乐主义中,这样的追求,也是最低级的。” “对此,魏总你打算怎么解释呢?”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28 (有朋友说我水,也许吧。不过没办法,写到这里必须要有个结果,要不然跳跃得太突然会让人感觉不和谐。所以大家再坚持一两节吧——不过说实话,就算魏承恭离开,也是去江南,一、四方面军那里还要等一段时间) ———— 魏承恭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一套说辞——左不过“饱暖思淫欲”(倒过来说,那就是“思淫欲”了就说明已经“饱暖”了。这对于旧中国来说,绝对是了不起的成就),“食色者性也”(就连孔老夫子都承认这是人类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不完全排斥,封建礼教神马的,本来就是该批判的东西),“国情不同”(“性文化”,“性开放”什么的是舶来品,人家老外不在意这个),“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其实地效一直觉得这话该改成“时代在发展,技术在进步,社会在……”。省略的是前进,后退,还是原地踏步,见仁见智了)之类。 正想要把这些都倒出来,却感到有人拉自己衣服,回头看时,原来是林老。眼神中透着浓浓的警告:不要乱放炮。 于是魏承恭改了口:“贺大姐,您这个题目貌似有点说来话长,等我捋一捋再答复您,好不好?” 贺大姐看看林老,又看看魏承恭,看了看静静的同志们,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来到这边,不可避免会接触到自己和蓝苹,还有主席之间的历史。坦白说,这事儿也让她心里很乱,想要找个人排解开导一下。 然而因为主席的关系,大家对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貌似都有些顾虑,想说什么也放不开——即使是邓大姐,康大姐这样的同志也不例外。 所以贺大姐想来想去,也只能找魏承恭说话了,毕竟在某种意义上,他不用像同志们一样顾虑那么多。 今天说到的这个问题,说是投石问路,也未尝不可。 然而自己的打算,貌似还是被同志们阻止了。 “魏总,有些问题是绕不过去的。”贺大姐想了想,开口道,“无论有多复杂,我们都必须要面对,要解决。” 魏承恭看看贺大姐,点了点头。 ———— “林老,你想要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们想要我怎么跟贺大姐说?” 布置完工作,魏承恭就跟经理一起,逃一样地离开了多媒体教室,一起跟着跑出来的,还有林老,徐老等几位老同志。 “清官难断家务事,”出乎意料的,林老并没有强调重要意义什么的,而是先来了这么一句。 “和稀泥?”魏承恭纳闷,这算是什么意见? “我的意思——我们的意思是,这事儿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林老解释道,“确实魏总你的身份比较特殊,一些话我们不方便说,你来说没问题——不过这并不是你能够插手他们家庭生活的理由。撇开政治因素不谈,你对那几个人了解多少,他们之间的关系,你了解多少,是非对错你弄得清吗?” “这个……”魏承恭愣了一下,没话说了。 “所以,魏总,你不要急于表态。因为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 “不要急于表态?”魏承恭再一次纳闷:不要……急? “对,不要急。”徐老插嘴,“确实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这既然关系到主席,那么这家务事也不再是简单的家务事了。毫无疑问,我们这些人都不可能眼看着历史重演,会千方百计防止历史的悲剧发生。既然如此,现在就去干涉他们两口子的生活,岂不是无的放矢外加杞人忧天?” 魏承恭吓了一跳:“等一等,前辈,你什么意思?该不会是……” “你想到哪儿去了?”经历听魏承恭说的不像话,忍不住啐了一口,他跟魏承恭接触较多,知道这小子有时候会犯民族主义者的毛病——想法走极端,“至少在现在,蓝苹还是我们的同志,不是叛徒。我们有的是办法处理这件事,比如安排蓝苹同志一个闲职,不安排她去延安;比如设法调解维持主席和子珍同志之间的关系等等。怎么到了你这里就……那些脑残小说看多了,脑袋秀逗了?” 魏承恭纳闷:经理你这满口的现代词汇是怎么回事?我电脑里那些东西你都看过了?你工作那么忙,还有工夫看那些东西? 还没有说什么,徐老又插口了:“就算这些计划最后都没有起到作用,我们也完全可以跟主席把这个事摊开了说。现在主席跟蓝苹同志还没有见过面,谈不上有感情,我们提前要求他为了组织的利益克制自己,他肯定也不会抗拒。你要相信,主席他不会感情用事,因私废公的。” “而且,你现在做得就很好。”林老又道:“把子珍同志带到这边来,既避免了四月份的意外,又可以借助这边的环境,潜移默化,逐渐改变子珍同志的看法;不仅如此,还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眼下他们两夫妻之间还没有裂痕,两地分居只会让他们彼此思念,不会伤害到感情,这很好。” “总之,这个事情很简单,因为它还没有发生,而我们有的是办法阻止它发生。但同时又很麻烦,因为它是一个感情问题——而且还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问题。”徐老总结道,“我们所能做的,是简单的部分;感情的方面,只能让他们两个人自己去解决。” “我们商量出来的,就是这些,该怎么跟子珍同志说起,魏总你自己看着办吧,”经理最后给出建议,“我觉得,子珍同志目前所需要的,是朋友的安慰,这方面魏总你倒是最适合的人选。我们跟子珍同志有组织上的联系,说起话来很难不牵扯到组织利益什么的——就算我们没有这些话,却也难免子珍同志会这么想。但魏总你不同,你跟我们党,跟我们红军都没有组织联系(两者之间算是合作),只是单纯的朋友,所以你去宽慰子珍同志她不会多心。” ———— 魏承恭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弄明白了几位同志的意见——仅仅是弄明白,至于说想出解决办法,还早。 不过,他倒是想起来另一个问题:“那么,几位前辈,抛开政治因素,在主席和贺大姐分手这件事情上,你们觉得谁对谁错呢?” ———— 十二 马列国际的乡巴佬29 (好了,这个名不符实的标题到此为止。 下一个名不符实的标题后天出来——并不等于明天不更新,不过明天就算更新,也会是一篇奇文) 从这小子问出这个问题就可以看出来,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老话诚不我欺。魏总你虽然聪明,到底还是年轻啊。 对某件事情某个人表示看法,这是能随便乱说的吗?你以为这是白发渔樵江渚上,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拜托,我们可是党员,说了话就得要负责任。 如果是公事也就罢了,算是私下交流意见,偏偏这是主席的私人感情生活……万一你那天说漏了嘴,传到了主席耳朵里(特别是听陈经理说,你这小子还是个容易激动的性子,热血一上头就不管不顾什么都敢说)……你魏同志身份特殊,当然不用怕;我们可是还要在党内混的…… (在党内高层中说到心无城府,恐怕就要数彭老总了——所以经常放炮,还被人当枪使) 既然不好回答,那么就把球踢回去了。和几个同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徐老不答反问:“那魏总你是怎么看的呢?” “我?”魏承恭不疑有他。一下子在床上仰躺下去,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这才迟疑着道,“我觉得吧,贺大姐是个很传统的人——也难怪,毕竟生长在那个年代那种地方,不传统倒是奇怪了。对了,对了,后来贺大姐对主席的种种做法,特别是与女同志交流看不惯,未尝不是这种传统观念在作怪……咦?这么说起来,主席他们两口子之间的矛盾,岂不是成了新旧道德观念的冲突?” (私以为,主席两口子之间的矛盾,其实就是观念冲突,两人的道德观对不上。相遇之前,贺大姐作为一个女土匪,估计最多就是跑过县城,看过几份进步报纸,有了一些不成体系的进步思想·片·段;相比之下,主席可是长沙,汉口,南京,北京……各个大城市到处乱跑的,而且所接触的人群也都是有较高社会地位的人,可谓是见多识广。 不同的经历形成了两人不同的道德观,拥抱亲吻什么的,对于主席来说无所谓;对于贺大姐来说,就是巨大的冲击。 在井冈山的时候这个矛盾没有爆发,是因为巨大的生存压力——党外的军事压力和党内的路线压力;等到抗战爆发,延安虽然也面临着巨大的军事压力,毕竟国共合作了,相比井冈山时代还是要好得多了。而且这时候主席已经确立了党内领导地位,内部压力基本消除……内外条件都相对好了,矛盾自然也就跟着爆发了) 徐老等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魏承恭这个推论听起来还是比较靠谱的。 “果然三观对不上不能做朋友吗?”魏承恭先是来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接下来才又喃喃道:“既然是观念冲突,如果两边的观念不能改变的话,想要生活在一起就只能是相互理解,然后一方迁就另一方了。” 想了一会儿,眉头皱起:“主席的观念大约是不会改变的,且不说他的观念更为接近现代观念,他如果改变了,还是主席么?既然如此,想要改变观念就只能是指望贺大姐了。” 又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这恐怕也不容易,从长征和苏联的经历就可以看出来,贺大姐是个特别刚强,特别有主见的女性,这样的人观念很难改变。” “那就只能是一方迁就另一方了,最好是互相迁就,”魏承恭喃喃道,说到这里愣了一会儿,忽然又猛省过来,“等一下哦,大多数的夫妻不都是这样子么?互相迁就,互相照顾,互相支持,走完人生……为什么主席他们反而做不到呢?” ———— “那么你觉得,那两个人应该是谁迁就谁呢?”陈经理顺口问道。 “应该是……”魏承恭想了想,有些不敢确定地说道:“主席迁就大姐吧。” 陈经理微微一愣:“为什么呢?你刚才不是也说,主席的观念应该更接近现代观念么?” “所以才应该他迁就大姐啊。”魏承恭回答得理所当然,“就好像一个聪明人和一个笨蛋共事,按理说应该照着聪明人的办法工作,对吧?” “当然。既然他聪明,想出来办法肯定也更好。” “但是很不幸,那个笨蛋无法理解聪明人的主意,偏偏他还是个很固执的人,他认为自己的法子才是更好的。这时候你觉得聪明人应该怎么办?” “……” “聪明人无法说服笨蛋,而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工作又耽误了,为了能做好工作,他不得不迁就那个笨蛋,用比较笨的法子来做工作。” (注:以上是地效曾经的工作经历,当时真是郁闷得要死。偏是当时公司人手不足,根本调派不开) “……所以在工作中才会需要有上下级,而且要求下级即使不理解,也要服从并完成上级的想法。”陈经理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总结,不过不等别人说什么,自己又自管续道,“当然,新社会讲求男女平等,双方无所谓主从,那就只能是主席这个较为先进的迁就大姐这个较为落后的了。” 魏承恭点点头——不过立刻又辩白:“我可不是说贺大姐笨,只是打个比方,你可别拿着到处乱说啊。” 陈经理一头的黑线:居然被你嘱咐别乱说话?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呢,魏总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好吧,不说这个了,这一个下午,已经耽搁了多少时间了?我觉得,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下一次输送的准备上吧。” ———— 另:附上一篇文,与正文无关。 《中国崩溃了》 2016年1月27日,这一天,中国崩溃了。 下面就让我的文字,带着大家看看,崩溃的中国是个什么样子。 从下午时候开始,就不时听到城市中各处传来零碎的爆炸声,一阵一阵的,像是某种型号的机关枪。据传言,这种动静在今天将会席卷整个中国所有的城市。 街上没什么行人——还在早些的时候,在城市里工作的人们就开始陆续撤离了。大家已经无心再做什么工作,只是盼着回远在几百几千公里之外的老家,和家人一起过几天安心的日子——开门的店铺也少。留在城市里无法离开的人们缩在家里,把平时舍不得吃的好吃的东西做出来一桌子又一桌子,然后就聚起来胡吃海塞,就像是明天再也吃不到了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处的爆炸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长,越来越密集,吵得人心里头不得安宁。为了让心情好起来,也是为了抵抗门外的爆炸声,人们打开了电视,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节目。偶尔交谈几句,内容也是希望能让过去一年中快乐的生活能继续下去。 当局的电视节目也很有趣,播放的都是过去一年里各种还能让人高兴的事情,丝毫都不谈及错误,大约是想要借此鼓舞民心士气。 临近午夜,忐忑不安的人们终于迎来了大爆发,无数的爆炸声在各个角落响起,啪啪啪啪吵成了一团乱麻,让人脑袋都炸了。开门看去,还能看到大角度的冲天炮发射的曳光弹,拖着闪亮的弹道打向夜空。 当局的电视节目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景象在东北,华北,华中,华南,西南,西北……全国各个地方上演,而且不独是城市,还有农村。 这个时候的中国,毫无疑问是全世界最吵的地方,彻彻底底吵成了一锅粥。 1月28日。 没有工作,所以我一直躺到早上八九点才起身,关系完毕,出门,碰巧遇到邻居的孩子们,他们嘴里说着好听的话,希望能得到一点点钱。 打发走这些孩子,按照习惯上街找东西吃,也许是起床得太迟了,平常满街的早餐铺子今天一个都没开张,街上的行人比昨天还少,几乎是寥寥无几,这在一个拥有十四亿人口的国家,是绝对不正常的。 曾经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货运车辆今天一辆都看不到了。公交车司机们是可敬的,在这种时候,他们居然还在正常上班,虽然车上基本没什么人。 街道上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道,时不时还有爆炸声突然传来,在这冷冷清清的早晨里,能让人吓一大跳。地上遍地都是垃圾,多得就像是把好多天的垃圾全部集中到了昨天一天一样,这些东西在不久之前还是货架上价格不菲的商品,而现在,它们明显被巨大的暴力摧毁了,摧毁得非常彻底,不再有任何的价值。 没有人来清扫,环卫工人不想工作,当局害怕引起不满,也不敢逼迫他们。当此崩溃之际,整个中国的人都无心工作了,大约也只有军队、警察和消防员这些暴力机关,还有前文提到的公交车司机们还在值班,维持着这个国家必要程度的运转。 好不容易地,我终于发现了一家早餐铺子,这意味着我上午不会饿肚子了——然而代价是昂贵的,比早几天的时候起码要贵20%,物价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增长,不需要几天,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完蛋。 当然,世界各国遇到崩溃的时候,商家们有猛涨价格的,也有极力脱手套现的,大致上的规律是:生活必需品涨价,娱乐奢侈品大减价。中国也没有例外,少有的几家手机店都打出了大减价的招牌。 填饱了肚子,回家上网,了解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最新发生的事情。中国发生的事情明显引起了世界上其它各个国家的关注,各国的元首们纷纷表示慰问,盼望祝福中国人民能够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 关上电脑,叹息一声。中国真是崩溃了,而且这样的崩溃年复一年,貌似已经成为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无法摆脱的命运。 ———— 注:本文不完全是地效原创,是在百度的一个帖子里看到大家的零碎答复,之后收集整理出来的,并加入了一点自己的想法。 ———— 十三 第一次去敌占区 (昨天的文章其实还有一个点忘了写,所以今天把这篇文再发了一次。) 抛开观念冲突,主席个人私事,还有那个讨厌的马列国际代表之类让人烦心的事情,接下来魏承恭他们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工作上。 最主要的工作当然是为陈老总他们准备补给物资,不过这部分的工作其实最简单。陈老总他们那边需要什么,这边大致上都有数:各种药物是必不可少的,伤药,消炎药,蛇虫药,净水片,维生素片(主要是维A,可以加强夜视能力);不过相比效果不明显也没有人想用的药物,更受欢迎的明显还是各类口味适中,营养丰富的军用口粮,鱼肉罐头。 当然,光是吃冷食也不好,所以加热包也必不可少(打游击不能随便生火,炊烟会把围剿的敌人引来——实际上,从这时候一直持续到八九月间,江南的大山中不是找不到食物,关键是没办法把这些东西弄熟)。 这些东西占去了一大半的运输吨位。 除了吃,还有穿。有了十吨的运输量,就可以为一千人规模的游击队(南方八省游击队中,最大规模的一支也只有一千多人,当时陈老总所部只有三百多人)提供一定量的被服了,最起码,陈老总和粟老总手里的特战队,可以换一身丛林迷彩。 剩下就是一些零碎了:汽油两桶(发电机用)……红星报半月刊数本(不能放松学习)……食盐半吨(这东西是个宝,除了食用,还能用于消毒。看过《闪闪的红星》都知道,这东西是包括粮食在内的头号封锁物资)……哦,还有几大卷塑料布。江南的四月,正是多雨潮湿的季节,这东西用处也就因此显得比较突出:可以当雨布,可以在露营的时候铺在地上免得湿气上身,可以用于各类物品的防潮储存,可以用来包裹东西……总之,用处很多。 真正麻烦的工作,其实还是资料文献的整理——不错,现在有人帮魏承恭的忙了,但是相对于浩如烟海的资料,这一点点人力实在是太少,说是杯水车薪也不为过。这里仅仅举一个例子:军用大比例作战地图,这个是一等一的宝贵资料,对吧?那么需要多少这些地图才够用呢?湖北省2014年解密了一批解放前的军用地图,总数量20146幅——好吧,换个说法,以免大家误会,是两万零一百四十六幅——而这还仅仅是一个档案馆,一个批次而已。 (顺带一提,这其中有数千张是侵华日军使用的,地域范围包括两湖两广,江西山西,河南安微等10个省区,最早的是在1908年绘制的) 除了总量的庞大之外,还有旁人(暂时)无法帮忙的部分…… “网络上找到的资料,太过于笼统了,”某天,经理和前队长,还有四老等几个人一起来找魏承恭,“资料之类的东西,还是得要书面的才行。” “这好办,我这就去办一个广州市图书馆的借书证,这个应该不难。”魏承恭倒好说话,“另外,也可以直接去新华书店买啊,我们不缺这笔钱吧?” “买书没问题,”经理道,“借书证也好办,不过有一类资料却是我们这些人无法弄到手的。” “什么资料?”魏承恭纳闷了,“你们说的该不会是保密资料吧?” “不是,我们知道那东西你弄不到手,”经理摇头,“除非你能跟这边的政府坦白。” “……前辈们是想要让我联系这边的政府?”魏承恭警觉起来。 经理又摇了摇头:“不是!是否联系政府,那个取决于你自己,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不干涉——话是这么说,不过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很希望能得到这边政府的援助,”经理说到这里,狡黠地一笑:“如果能得到这边的军火,起码蒋介石的飞机坦克是再也别想有什么用了。” “……” “我们说的资料是指各地的地方县志。”钱队长不耐烦了,直接给出了答案——正事多着呢,谁有打哑谜? 相比总是“拖泥带水”的经济建设工作,地下工作要的是准确判断情况,果断下行动决心——所以钱队长的工作作风比陈经理要来得干脆得多。 (地效注:在网络上倒也不是查不到各地县志,不过非常不完整,甚至可以说,只有只鳞片爪,甚至只有个书名——估计是相关资料正在电子化中) “接下来我们的主要根据地在陕北,次要根据地在江南,我们有十年左右的时间来经营这些根据地。”经理进一步解释道:“说经营什么的,说到底其实也只是发展农业而已。但是农业这东西,靠天吃饭,如果我们能切实掌握这十来年的降水,灾害情况,无疑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这类资料全部都记载在各地的县志里。” “但是,县志这东西一般是保存在各地的档案馆,而我们这些人坐不了汽车火车飞机,所以……” “所以,还是要我去?”魏承恭点了点头,“好吧,我想想办法——反正现在采购方面的工作有你们帮忙,我比较轻闲了。” 不过想想还有问题:“那个,查这个东西应该要去档案馆吧,一般人能查询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说到这种需要跟国家机关打交道的事情,他就心虚,现在他最怕的就是某天早上,自己还赖在床上的时候,门外传来吼声:“开门,查水表/社区送温暖”。 本来避之唯恐不及的事,现在却要去主动招惹……特别,还是去查阅解放前的资料…… “所以啊,建议你先去查查广州市的县志试一试,理由嘛……这个很容易找吧,比如学术研究,写小说需要,等等——其实,我们在网上已经咨询过了,档案馆的公开资料查阅基本不受限制。” “这样啊……好吧,我试试。” ———— 说是先在广州市试试,结果到4月27日,魏承恭携带者十多吨物资去陈老总那边的时候,还是没有查阅成——不是出了问题,而是魏承恭压根儿就没去。 一连几天,本来想要去市档案馆的,事到临头却又鼓不起勇气,随便找个理由就把自己给说服了。钱队长本来说是陪他去一趟,结果被陈经理叫住了。对于魏承恭的工作,中央秉持的方针就是“三不”——不强迫、不干涉、不催促。 ———— 十三 进入敌占区2 (《迷失在一六二九》又开始更新了,不错。 另外,这两天接到某个定向写作委托,很高兴——地效的文获得认可了。) 这一次魏承恭从2017这边看过1935那边的时候,看到了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黑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在以前,算准魏承恭要来的时候,陈老总基本都会在部队驻地点燃篝火,或者点亮自己的台灯。至不济,也会有星月作为光源。 根据老总之前交代的内容,如果看到那边没有任何光源时,有可能是在潜伏或者转移中,这时候传送过去是绝对不能开手电的。 戴好夜视仪——不过这东西没有超时空视物的能力(废话!),魏承恭戴上它,只是为了保证传送过去之后能立刻看清东西。 然后,魏承恭就过去了。 然后,魏承恭就知道为什么这边伸手不见五指了。 细雨蒙蒙,沾衣欲湿……好一派江南烟雨,不过却半点都不浪漫。特别是,在山林中露营的时候。 所谓露营什么的,只是就那么一说。陈老总的队伍缺乏雨具,有限的几顶帐篷用于安置伤员,大多数的战士不得不瑟缩于山石,大树还有临时搭起来的草棚之下。 这种环境下肯定是无法睡觉的——那是在没病找病。所以包括陈老总本人在内,大家三个五个拢成一群,十个八个聚做一堆,小声地唱歌,说话,互相勉励着不要睡觉。 等熬过这一夜,到了明天天亮,如果出了太阳,就可以晒衣服,睡觉了。 把夜视模式从红外调节到微光,然后魏承恭找上了一群红军战士。拍拍某个战士的肩头,问道:“同志,司令员呢?” 咋一听到有人叫自己,这个战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想要看清来人是谁,不过任他把眼睛睁得老大,也丝毫看不清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是谁。 “谁啊?”战士只能问道。 “我是傅义豪,司令员在哪里?” “司令员他……”这个战士下意识地重复道,同时向四面张望——不过这当然是无用功。所以只能无奈地答道:“我也不知道。” 三四百人分布的营地范围还是很大的,虽然有夜视仪,不过要在黑夜里一个一个找过去,想要找到陈老总怕也不是那么容易。魏承恭想了想,问道:“这位同志,你们既然在谈话,那么应该不是在隐蔽中吧?能生火吗——我的意思是,我想要用手电,可以吗?” “可以,这附近还算安全。不过最好不要向天上照。” 于是魏承恭拿出手电来——不是那个当手电用的台灯,而是真真正正的战术手电,名牌surefire,五百米强光照射(产品说明上是一千米,加滤光镜能照射两千米),能照得人眼睛流眼泪,不比汽车大灯差劲的那种。 在中央红军里,安全基本能够保证,所以魏承恭的装备以轻便为主;而在江南这边,还必须考虑到安全问题,所以一身的装备更类似于野外求生。 黑漆漆的大森林中忽然亮起这样的手电光,想要不引人注意都难,于是很快地,陈老总便找了过来。 “你啷个这个时候儿过来哦?”看到魏承恭,陈老总一脸的严肃,外带气愤:“你看不倒我们这地的格式吗?”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以前就跟这家伙说过,自己会在他过来的时候设法尽可能地给出照明——如果没有光亮,就说明有情况,就不要过来了,结果这小子貌似当成耳旁风。 “我倒觉得我来的正是时候——这里又没有枪炮的火光,不是战场,排开这个,我还怕什么?”魏承恭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急忙又道:“先不说这些,陈总你还是赶紧把东西拿过来,这么淋着雨可不好,那边有几捆塑料布——防水布,现在用刚好。” “哼!回头再收拾你个猴崽子。”陈老总说着话,打量了一下魏承恭手里的手电,“这个,先借用一下。” “老总你的手电呢?”一边说,魏承恭一边把手电递了过去。 “之前行军的时候跶了一筋斗,撞坏了。”陈老总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打量了一下手里的手电,皱起眉头:“这个……好亮。” “您要觉得合用就留下吧,”魏承恭看不到陈老总的脸色,顺口答道:“这个不要说是摔跤,扔水泥地上,用汽车都压不坏。只是这个不是充电的,要用电池……我定期给您送来。” “不是让你显摆,我是说,这么亮的东西,给我也不敢用啊——如果朝天照,怕是二十里之外都能看得到了吧?” “有低亮模式,还有爆闪模式,就是在白天,也能晃得人心慌——好了,不说这个,赶紧收东西。” ———— 陈老总他们一直努力把“傅义豪”和“补给物资”之间的关系给割裂开来,以免引起底层战士的疑心——游击队虽然越来越小(主动拆分的,所谓“化整为零”),毕竟也是好几百号人,难保没有经不起考验的叛徒。 而且,还得要考虑战士们的好奇心。虽然说军队里对于个人好奇心压制得很厉害,但毕竟是人之常情——能够让战士不开口说,不等于能够让人不多想。魏承恭这条线的补给方式太过奇异,很难不让人起疑,能够割裂两者之间的联系,这种疑心就能打消一些。 比如魏承恭第一次补给陈老总的时候,陈老总就没有拿走那些东西,而是通知粟裕同志过来拿一半,事后他再带队来拿另一半,这就给手下的同志们带来一种错觉,以为这些物资是粟老总给大家留下的,与魏承恭无关。 可是现在,明显是顾不得了。好在陈老总他们这支队伍也是今天——哦,不对,该说是昨天晚上才运动到这里。可以给同志们解释成这是组织上的安排。这个解释还是比较可信的,这深山老林的,连路都没多少,魏承恭一个人搬两万斤东西进来……不可能的,对吧? 黑灯瞎火的,两百来人处理十吨物资,唯一的照明手段是一支低照度的手电,而且这支手电还不敢放开了用(意思是不敢向远处照)……工作不是一般的难。 同时也是限于照明手段,这些东西也无法立刻用起来。 唯一的好处就是,有活儿干,大家倒是不用担心会睡着了。 ———— 十三 进入敌占区3 (接到人家发过来的定向委托创作资料,接近30M的资料,要求在五天之内……不只是看完,而是要在看完之后给出故事大纲,所以地效这几天更新可能不正常——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地效才刚刚把历史进程理解清楚,世界观,人物背景什么的,还一点都没来得及了解,费神死了,而且地下这里抱怨一声,感觉那些资料设定有些坑爹。 另外,人家要求在5.1之前交稿,10万到30万的篇幅,这个要求说实话稍稍有些超出地效的能力——不过还是必须要硬着头皮接下来,地效得生活啊,不可能放弃这每千字80元的稿酬,对不对? 这不可避免会影响到正在双开的两本书,所以地效这里给大家道歉,并说明一下,地效将努力在开始写新书之后,保持这本书的更新频率在两日一更……以上。) ———— 虽然工作效率异乎寻常地低,不过到底是人多手杂,最重要的是没有人偷懒,所以到凌晨三点左右,工作就基本完成了,然后…… “陈老总,你们怎么会落到这个样子……”说着话魏承恭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不过立刻就发现,衣服早已经湿透了,紧到身上不能保暖不说,反而更不舒服,“为什么不找一个村庄驻扎一下?哪怕是只能在屋檐下躲雨也比现在要好啊。” “唉……”从来都很乐观的陈老总罕见地叹了口气,“出叛徒了。” “叛徒?”魏承恭失声道。 “二中队三小队的马立成,”陈老总咬着下唇,沉声道:“之前我带部队去兴国,跟粟裕他们碰头,结果被数倍于我们的敌人包围。好在是半夜,我们付出很大的伤亡代价突围出来,之后分散撤离,之后就被白军追倒打了半个多月。总算前几天落大雨,这才好像是甩脱了那捎(四川话,有“一伙”“一队”的意思)狗崽子。” “好……像?”魏承恭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一开始那捎狗崽崽跟得紧,有的时候儿我们上半夜驻扎,下半夜就要转移,不过自从那场大雨之后,拢今天已经有四五天没看倒他们了。我估计,已经甩脱他们了。”稍微停顿了一下,陈老总又道:“昨天接到侦查员报告,说是跟倒我们那捎人已经掉头朝马家窑方向过去了,如果不是在那边发现了我们的人,过去围剿,那就是跟丢我们了。” 魏承恭默默无语,听起来,似乎队伍还没有脱离危险。 “虽然说敌人好像跟丢了,但是我们也不敢大意,进村子驻扎躲雨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话说转身来,我倒是觉得这些雨更大点儿才好。淋雨虽然不舒服,到底比遭人家追倒打好得多了,你说是不是嘛?” “陈老总你们……”魏承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是你这会儿来,还带拢个多东西……”陈老总看了看那堆物资的方向(当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也不管魏承恭看得见看不见,摇了两下头,“还好你是这会儿来。如果是在几天之前,你就让我进退两难了。丢下这些东西跑吧,这些东西说不定就落在那捎狗崽崽手头,你应该晓得这个后果有多严重;要说是销毁这些东西吧,我们又没得足够的炸药,更何况用炸药也不一定能销毁得彻底,东西一样有可能落在敌人手头;要说是停下来把东西掩藏好,那就是要打阻击——说得不客气点,简直就是把我的队伍往绝路上逼。” “对不起……”魏承恭低下头来。 “这些还都不要紧。”陈老总的语气渐渐严肃:“东西丢了就丢了,关键是,你本人也过来,你让我啷个办嘛?” 魏承恭的头低得越发低了——好在天黑,陈老总也早把手电关了,他再是怎么低头,别人也看不见了。 “这次就算了,下一回我会给你信号,你如果看不到这边有光亮,看不到我的信号,就一定不准过来!”陈老总语气斩钉截铁,“如果你不听的话……销毁物资之类的事,不是只有总司令才干得出来!” “……” “听到没有?”陈老总看魏承恭没出声,军人习气上来了。一声虽然低沉,但却断然的喝问。 “听到了。”被陈老总吓了一跳,魏承恭也跟着果断了一回。等了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陈老总你总也不给我信号呢?” 他知道的,陈老总风格高,一直都希望魏承恭把所有的物资都送到中央那边去。 “那你就去中央那边就是了嘛。”陈老总不耐烦地一挥手——当然魏承恭还是看不见,“我们这地是偏师,是辅助,南方八省游击队零零总总收驻一堆,也只有一万多人,中央那边可是有好几万人——” “上回总理跟我说还有六万多人,而且我走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要……不对,是已经跟四方面军汇合了。”魏承恭插口道。 “就是说嘛,”陈老总点点头,“我们这地一两万人,中央红军那边十几万人,哪一边更重要,哪一边更需要物资补给,不是明摆倒的事嘛。说老实话,你要是把这些东西送到中央那边,我更欢喜。” “……” ———— 教训完这个有些不知深浅,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陈老总转念又惦记起中央那边的事情来了——身处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消息闭塞,只能通过偶尔缴获的报纸来了解中央的相关消息,而他能缴获的那些报纸会怎么说,大家都懂的。 所以魏承恭每一次来,陈老总就会通过他了解中央的情况,上一回湘江战役打出一个松铜大捷,陈老总知道了以后,可是高兴了好久。实际上,同志们都高兴了好久。 “你说中央那边跟四方面军会师以后如何了嘛?张国焘那个家伙收拾没有?” “这个……”魏承恭抓头,“实话说,我不晓得。” “不晓得?”陈老总纳闷:“你刚才不是说,两军已经会师了么?而且你还是专门修改了措辞,这证明你说的是确实的情况。” “我只是走的时候,隐约听到同志们都在议论,要跟四方面军会师了。”魏承恭有些尴尬:“我觉得吧,过了一个星期,现在他们应该收拾掉张国焘了。” “谎报军情,”陈老总扔出来四个字的评语,“你要是我的兵,交这样的报告上来,我非关你几天禁闭不可。” 话是这么说,不过陈老总还是继续问起旁的事情,军队上的事情不需要怎么过问——就算是明知道情况凶险,陈老总他也用不上力,对不对。 可是还有主席,总理,总司令,彭老总这些人……这些人不单是陈老总的上级,同时也是他的战友,他的朋友。 而且,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可以聊……比如: “……所以啊,到最后,就是我们的李大顾问,伍大翻译,还有钱大队长跟着我一起到了我们那边。陈老总我跟你说啊,李顾问他……” …… ———— 十三 进入敌占区4 说着讲着谈着论着,废话了三四个小时,天才渐渐放白。 好在夜里四五点的时候,雨就渐渐停了,虽然雾气很大——城里头人没见过,地效可是亲眼见过。那根本是读作雾,写作云,即使是大白天,可见度也不到两米,比雾霾可是要厉害得多了,用英国人形容雾浓的话来说那就是:泼上墨,拿斧头砍下来,能当煤烧——到底是要好得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光越来越亮,雾气也逐渐减退,慢慢地,远处的东西也能看到了。魏承恭看到,有好些个同志都光着身子,甚至连陈老总都一样,不单如此,他甚至还把脱下来的衣服拿在手里拧——而且还真能拧得出水来。 “半夜的时候儿就揪过一道了,”看到魏承恭吃惊的样子,陈老总解释道,“实在话,这跟洗衣服差不了多少。” “可以再揪干一点吧?”魏承恭看到那衣服拧起来的时候,明明还很润。不过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这时候的布多是土布,而且“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好多老布早就糟了,真要是下死力拧,能拧碎掉。 “嘿嘿嘿,”陈老总笑起来,“这是个技术活路,你以为像你那个啥子化纤,啥子凯夫拉纤维啷个,刀都砍不动?” 就着天光,同志们开始晾晒衣服:砍几根老藤,在树林里牵起来,把衣服搭了上去。 之后,大家就开始检查昨夜躲雨的地方:如果是“干”的(所谓干,其实就是不那么湿),那么把周围稍微整理一下,免得有雨水浸透过来,然后把棚子拆了(免得有雨水漏下来)再铺上塑料布就可以躺下睡一会儿,如果已经被雨水浸透了,那么当然就不能躺下就睡(塑料布虽然隔水,不过如果下面是湿的,就会非常冷),需要先把枯枝败叶都收拾干净,然后铺上一些较干的,没有那么多枝杈的柴草(免得膈着人不舒服),这才能铺上雨布躺下去。 “自从我们的油布(用桐油反复浸润晾晒的土布,可以防雨)丢了以后,雨天头边就睡不好,这回可算是好了。”陈老总一边和同志们一起铺雨布,一边还不忘党中央“顺毛捋”的嘱托,向魏承恭道,“虽然说你这一次违反命令跑过来让我很生气,不过必须要承认,这些东西倒是雪中送炭。” 先收拾好的同志并没有立刻就倒下去,他们还要帮着没有收拾好的同志们都收拾好,然后带队的同志一声令下,这才纷纷躺下睡觉。 “可算是能躺着睡了。”陈老总的警卫员伸了个懒腰,光着上身,双手抱头,就那么躺了下去。 魏承恭没有明白,也就没有在意——他一直呆在原地木愣愣的,帮着铺好雨布后,就不知道做什么好了。陈老总看他懵懂,于是过来拍了拍他肩头,“啷个嗫?同志们夸你你也不说两句?” “夸我?”魏承恭还是没有明白。 “以前落了雨,想要躺下睡觉可不容易。人多,干的地势少,躺不开,大多数同志就只能找个不太湿的地势,三个人背靠倒背,坐不像坐躺不像躺,脑壳歪在一边,而这三个同志的身体,会被别的同志当做靠枕,然后七歪八倒躺倒一片。” “哦……” “所以说,能够躺下来睡瞌睡,这可不容易——多谢你了。” “……好说。”魏承恭随口应付了一句。平常时候,对于这样的话,他很喜欢听,不过现在么……睏死了,只想睡觉。 只是…… 吃的方面,魏承恭能向同志们看齐,一样吃糠咽菜——自己毕竟可以在一个星期后就回去大吃大喝。 然而在睡觉这一方面,还真是不好将就。习惯了现代的席梦思,沙发床,突然要你在又冷又湿(雨布能隔水,不过那种“湿”的感觉是很难根除的),而且还硌得慌的地下睡,谁能睡得着? 他倒是带得有一个防水保暖睡袋,不过眼下拿出来用,就有些太扎眼了——以前给陈老总送补给的时候,陈老总总是会把他安置在某个村庄里,然后带队离开。只是在老乡们中间的话,用起来问题不大(老乡的床铺总是散发着一股霉臭,盖在身上也很难保暖——除非是刚晒过的,会好一点)。 可是现在……用这东西未免就太娇气了。特别是队伍里的几个女同志(卫生员)也只能在冰凉的地上睡的时候。 “你不睡?”看到魏承恭就坐在原地不动,陈老总纳闷了,“就算你不睡,起码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晾一会儿撒?” 魏承恭不想把衣服脱下来——一身的细皮白肉在这些人面前显得很另类,感觉也很不自在。 “嗯,不用。”魏承恭想了想,干脆站了起来,四处走动起来:“没事,我习惯了,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去网吧包夜,一旦到第二天天亮,就没那么睏了。” 陈老总听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打量了一下这小子,大约知道他为什么睡不下了。不过陈老总显然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由他去了——等他睏到在野地里也能睡得着的时候,自己就睡着了。 “啷你自己耍——不要跑远了,如果觉得睏了,可以去那边,跟伤员们挤一法式。”说道这里,略有些歉意:“没办法,条件就这样,克服一会儿。” “哦,好。”魏承恭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四处走动。 游击队的同志们并没有都睡下,除了警戒的同志之外,还有几个老同志们在树林中间,收集着枯枝,还有野菜。魏承恭见了,靠了上去。 ———— 十三 进入敌占区5 (今天才从QQ群文件里找到那个《龙空某书友精彩长评及脑洞建议若干》,很受启发,感谢。 不过也有些混乱,让我不知道该信谁了,比如这位朋友说:一方面军武器好,红四团飞夺泸定的时候能集中上百挺机枪封锁对岸,然而我找到的资料上却是: ——据美国记者哈里森·索尔兹伯里所著《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记叙:从1934年春夏起,中央红军就开始准备大转移,"车间开始修理枪支武器,生产新的手榴弹,从战场找回子弹壳,重新装上火药和铅头,铅用完了,就用木制弹头。"同时,将较好、较新的枪支集中调配到主力红军手中,较差的则换给赤卫队和游击队。但即使这样,中央红军出发时的武器装配率仍低于40%。 长征开始时,中央红军总人数为8.68万人,仅装备步马枪29153支,山炮、迫击炮38门,重机枪357挺,轻机枪322挺,手枪3141支,冲锋枪271支,武器装配率不及40%。仅能以携带梭镖6101根、大刀882把作为补充。枪炮弹也严重不足,携步枪弹141.8万发,平均每支枪40多发,而且多半是红军兵工厂自行复装的,不能用于连发;机枪弹22.3万发,连一场稍大的战斗都不能支撑。离开根据地,失去了以往维修和生产武器弹药的薄弱基础,从围追堵截的敌人手中缴获就成了武器弹药补充的唯一途径—— 机枪总数679挺,过湘江损失一半,还剩350(实际上高强度战斗肯定会大量损坏),娄山关小赚一点儿,算400挺,不过这是全军所有,很难想象红四团一个团能集中起全军四分之一以上数量的机枪。 地效不是说朋友你说的就不对,我的意思是,两边说的看起来都好有道理,地效是个历史小白,只能看着各位大神旁征博引膜拜了——然后我该怎么写还怎么写^-^。 另外,让蒋、宋来现代养起来,这个绝对不行,且不论那两个人愿不愿意,现代的政治氛围是绝对容不下他们的,而且,这边的同志会怎么想,干了那么多坏事还要好吃好喝地供着,屠杀人民有功? 与其让蒋宋过来,不如让汪精卫陈璧君过来——让两口子看看自己的跪像,那场景想想就有趣,且看他两口子还有没有脸见人。 地效现在需要的是,有关东北军的资料。红军到陕北以后,采取的策略是东攻(阎锡山),西守(二马,胡宗南),南策反(小六子)。要在小六子的部队里搞和平演变,军官培训、安插人员调动什么的,不过东北军的进步力量我只知道一个吕正操,别的就不知道了,正苦恼着呢。 顺带一提,地效小学没念完就读完四卷毛选了,我大外公留下来的一套,线装,右起竖行版。 希望朋友继续支持。好了,话不多说,书归正传) ———— “老同志你在做什么?要不要我帮忙?”魏承恭向老同志问道,“您怎么不去睡觉?” 这个老同志是个炊事员,认得魏承恭——魏承恭毕竟也来了好几回了,“老”同志都认识了。 不过这位老同志认识魏承恭,则是因为每逢这小子在队伍里的时候,陈老总总是要求把部队的伙食弄好一点。 按说这种“败家子”做法会很容易引起炊事员同志的不高兴,不搞特殊化对么?不过炊事员同志——确切地说,是大部分的同志都没有什么不满,因为每次这个年轻人在部队里出现过之后,部队的补给就会宽裕一段时间,聪明的人早就隐约猜到了这中间的关系,更不用说,昨天晚上这个同志是跟着那么一大堆好东西一起来到队伍里。 这个小同志,一定是负责给部队搞补给的,而且他很能干,总是能搞来大量的好东西。 “呵呵呵,年纪大了,瞌睡少。而且这个天气,不睡反而更好,不会受病。”一边说,老同志一边在地上薅了几把,抓起来几根枯枝,向魏承恭扬了扬,“喏,捡点儿柴,待会儿许有用。” “许有用?哦,您是说可能有用,对吧?”魏承恭纳闷了:“为什么说是可能有用呢——我的意思是既然可能有用,那也有可能没用,对吧?不过柴火是开门儿七件事之首,怎么可能会没用?你们不做饭?” “呵呵呵,小同志你呀,不知道我们的苦啊。”老同志苦笑,一路朝林子里走去,把一路上找到的柴枝都收了起来,“白狗子跟得紧,白天不敢开火。只有在天快要黑的时候,才敢生火,这时候远处看不见烟。” 火光不是一样能传得很远么? 魏承恭本来想要这么问,不过想想也就算了,人家既然敢这么干,肯定就有这么干的道理,自己不了解情况,还是不要多说了。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魏承恭对于野营用火的印象就是篝火,但事实上,游击部队是很少用篝火的,基本上开火都要用石头和泥垒灶,有了灶,稍作防护,就能让火光照不出去很远。别说做点儿饭了,抗日战争时期,山西的民间武装甚至能在转移的间隙在山里垒“一脚倒”炼钢炉,炼制刀具用钢。 “那……怎么吃东西呢?对了,我没有看到同志们吃过早餐啊?” “哪有那么多讲究。一天有两顿吃就很好了——不过今天的所谓早餐嘛,同志们大概已经吃过了吧?”说到这里,老同志看看魏承恭,有些明白了,“小同志你是不是饿了?” “我倒是不饿,”魏承恭急忙谢绝——实际上他确实是有些饿了,不过这时候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吃过了?什么时候?吃的什么?” 如果真有吃饭,陈老总肯定不会忘了自己的。吃得好不好是一回事,吃不吃又是一回事,叫不叫自己就更是一回事了。 “什么时候?呵呵呵,大概其就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吧。”老同志拿过腰上的一个挎包(这个时候典型的干粮袋还没有装备红军),打开包,里面是那个经典笑话:油纸包。 “喏,就这个。” 魏承恭接过纸包,打开来一看,里面是……米? “这……是什么?”魏承恭表示自己孤陋寡闻。 “这个叫饭干,”老同志看魏承恭对这东西貌似有些兴趣,于是又解释道:“把米饭蒸熟或者煮熟,然后在大太阳下晒干,或者在锅里炒干,可以当干粮吃,也可以在锅里熬一下再吃——你要不要尝尝?” 魏承恭迟疑着,从纸包里捏了几颗所谓的饭干,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够,于是又换成三个指头捏了一撮放到了嘴里。 虽然用油纸包得很好,不过在这样潮湿的天气里,这些干粮还是免不了受潮,吃到嘴里,那种湿不湿干不干的感觉……魏承恭眉头紧紧皱起,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吐出来的冲动,即使如此,也忍不住一阵干呕。勉强吞咽下去,却总觉得嘴巴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什么东西……炖肘子的时候那种骨头渣子? 不过倒是有一点盐味。 “这个……”魏承恭皱着眉头道。 “干的时候就像嚼锅巴一样,又香又脆。不过一受潮就很难吃,同志们也不喜欢,只有在肚子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哄哄肚子,所以吃得不守时,”老同志呵呵笑着,抬头看看天,“傅同志你还真是我们的福星,你一来就出太阳了,今天可以把这个再晒一晒,到时候再请你尝尝。” “哦,”魏承恭迟疑着点了点头——就算听了这个老前辈的话,他还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尝试的勇气。 ———— 把吃的放到一边,魏承恭也学着老同志的样子朝地上去捡柴。 这种深山密林里,一年里不见得走几回人,枯枝败叶一层撂一层,稍微扒拉一把,抖落两下,就有那种彻底干透了,自然掉落下来的树枝子——就算受了雨,稍微晾一下,烧起来还是像泼了油一样(地效亲自见过,干过,也烧过)。 但是这种柴实在是干得太透了,都开始腐烂了,手上稍微一用力,就簌簌地掉渣子,干得时候还好,这一受了雨,湿哒哒的,抓在手里,说不出的腻味。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触感,魏承恭脸上就有些不自在了,不敢像老同志那样随手乱薅,一根根地捡起来,仔细抖落干净,顺好了,码到另一只手里——那模样看起来不是在捡柴,倒像是在摘菜,工作效率可想而知(地效第一次捡柴的时候,真是干得欲哭无泪,人家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就能捡一背篼,地效足足干了两个多小时才捡出来半背篼)。 这也就罢了,不时得还会…… “哎呀,”魏承恭惨叫一声,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了?”老同志急忙跑了过来。 看看魏承恭手里的柴,看看那双白得发红的红酥手——中指上被刺眨了一下——老同志哈哈笑起来,“傅同志,你还是去歇着吧,这种活儿你干不来。”说着话,很得意地把自己的手亮了出来,“喏,跟你不一样,我们庄稼人的手,又硬又韧,啥子枝枝杈杈都不怕。” 看看这双手:很大,但也很瘦,骨节很粗大,让手指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根风干的老竹枝,茧子一层层,又干又硬,就像个铁耙子一样。魏承恭尴尬地笑了,“老同志你们真厉害。” “革命分工不同嘛,你这样的学生娃子有学问,人机灵,该去做大事,这种粗活儿交给我们就好——要是你长了我这样一双手,怕是反而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吧(老同志以为魏承恭是地下工作者)” ———— 十三 进入敌占区6 除了捡柴,还有摘野菜,还有捡蘑菇——这个算是雨水带来的好消息之一,不过这两项工作,魏承恭是肯定不行的。老同志摘了朵蘑菇说是好东西,魏承恭摘了朵看起来差不多的,老同志看了,吓了一跳:“这叫做‘不过夜’,人吃了,过不了一夜就得死——好了,傅同志,你还是去休息吧,晓得你热心肠,只是你这是在帮倒忙啊。”说着话,老同志把菌菇揉碎了,随手扔到了一边。 “……” 魏承恭的新鲜感很快就过去了,和老同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懒心无肠地收集着柴草,也不知过了多久,魏承恭那个在现代社会标准时间一日三餐养成的肠胃发言了:咕……咕咕…… 老同志看向魏承恭,微微有些尴尬:之前魏承恭不适应部队的“干”粮,他当然看出来了。无奈不能生火,他又有什么法子? 抬头看看天……今天没有下雨,不过也算不上大晴,阴间多云,老同志只能看哪里的云比较亮,来判断太阳的位置。 “老前辈您是要看时间吗?”魏承恭看了看手表,“上午十一点十三分……是该做午饭了。” “哦……”老同志只能苦笑:小同志诶,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们中午一般不吃饭,傅同志你要是饿……” “……”魏承恭无语了好一阵,这才道:“没事,我有东西吃——”说到这里,想了想,干脆道:“这样吧,您跟我来。” ———— 拉起雨布,提出一箱十公斤装09干粮(箱子已经更换成无标示纸箱,不仅是外包装,就连内包装都换过了,整个一三无产品)。老同志显然知道这是什么,不过却有些迟疑:“这个……不大好吧?” “怎么?” “同志们……”老同志回头看看七歪八倒睡得很熟的战士们,眉头皱起:“之前,吃这个得要司令批准。” 魏承恭低头沉思——这些东西是用红军的钱买的,现在又交到了红军的手里。在理论上,自己作为客人,应该不能对主人的物品有处置决断权。 不过现在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说,以自己在红军中的“地位”,开一箱应该没问题吧…… 只是,如果这一次放纵了自己,以后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一面又好笑:一直都自认为很有自制力,可是从今天的感觉和反应行动就可以看出来了,自己的自制力,其实还是很成问题的——这么差的自制力,如何能够保证不侵占红军的财产? 咦,跟这些老前辈一起待得久了,貌似自己的觉悟见长啊…… …… 看到魏承恭沉吟,老同志也不说什么,静静地等着:平心而论,他其实也有些期待,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肯定想要打一打牙祭。 正在委决不下,魏承恭身后传来陈老总的四川话:“没事,开了吃就是,我批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老总已经来到了两人身后,他已经穿上了土布军装——当然还没有完全干透,不过也没办法,没有多的可换了。 “司令员!你怎么不睡了?”老同志奇怪道。 “啊,刚才侦查员回来报告,把我叫醒了,回头看倒这个家伙还没睡,就过来看哈。”回答完老同志的话,陈老总又看向魏承恭:“睡不着?择席?” “陈老总……” “偷东西吃”被抓了个现行,魏承恭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有些发烧,“以前没吃过这种苦,让您见笑了——不过不要紧,我一定会克服的,只要死不了,过一个星期我回去就好吃好睡,还是不要搞特殊了。” “啊,没的事,我说话算话,说批准就是批准。睡瞌睡没得办法,吃东西总不能亏倒你,”说着话,陈老总又转向老炊事员:“老侯,等一下同志们起来,你就跟大家发这个压缩饼干,一人两块。” “陈老总……”魏承恭急了,这些可以长时间保存的粮食带过来是准备36年以后渡荒用的,可是陈老总这“日子不过了”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然而陈老总已经不理会两个人,自管开始拆包装,拆箱子,拿出一袋干粮来,塞了一块到嘴里:“嗯,还是这个好吃,又顶饿,好东西。” 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三块一块递到老炊事员同志老侯手里,剩下两块一起塞到了魏承恭手里。 “记得,一个人两块。”朝老侯嘱托了一声,然后陈老总就拉起魏承恭走开了。 ————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照顾你,才弄个干?” 跟魏承恭走在头一天才开出来的小路上,看看除了远远跟着的警卫员之外,再没有人了,陈老总这才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问道。 “嗯……”魏承恭回答了一声。 “呵呵呵,没得啷个简单。我做这个决定,说是为了你倒也不假——但是,” 他着重强调了“但是”这个词,引起了魏承恭的兴趣,稍等了一下,这才又续道:“不是为了照顾你,而是为了其它原因。” “什么原因?” “为了保密。”陈老总解释道:“你以前每次过来,都是在半夜头,同志们要嘛在睡瞌睡,要嘛在打仗。你带的东西也不多(只有一吨多点),我带几个人很容易就藏好了——不怕跟你说,你以前带回来那些东西都藏得好好子的,藏在哪地只有我,粟司令员,项政委,顾政委等等少数几个人晓得。” “但是这一次,你带弄个多东西过来,而且又是当倒同志们的面,想要藏好这一批东西,可能性就很低了——万一我的队伍头边再出叛徒,他们肯定会把这些东西透露给敌人晓得,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用掉——回头就报信给政委他们,让他们带队过来把这些东西尽快处理掉。” “哦……”魏承恭基本接受了这个解释,压缩饼干吃在嘴里也不是那么愧疚了。 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么说的话,我的身份……” “对头,你对于我们队伍的巨大作用,在我的队伍头边已经不再是秘密,所以,你以后恐怕不能来这边了。退一步来说,即使要过来,最好也是去粟司令的队伍上,而且要切实准备好收藏物资的准备工作——他的队伍对你的作用还没完全搞清楚。” ———— 十三 进入敌占区7 (昨天休息了一天:头痛,而且整天都感到肚子有撑着了的感觉——然而一整天其实都没怎么吃东西。 另外,给大家看篇拷贝来的东西: 唧唧复唧唧,阿三造飞机。机翼缺铆钉,机身没涂漆,雷达装不下,航电太垃圾。年年没造好,服役遥无期。昨夜见新闻,威龙在试飞。堂堂阿三哥,还在等光辉。战机太落后,害我没面子。愿造五代机,干掉死兔子。鹰国买雷达,牛国买精钢,鸡国买航电,熊国买座舱。毛子来设计,三哥来组装。不见飞机上蓝天,但见引擎失火冒黑烟。三锅不要怕,重新造一架。不见机机能飞翔, 但见起飞失败摔路旁。阿三已死心,痛哭又涕零,找到大毛熊,诉苦又求情:“大哥求求您,俺要T五零。”毛熊很欢乐,准备坑三锅。三锅天然呆,人傻钱又多。毛熊问所欲,三哥愿出一千亿,买它百来架,吓吓种花家。鹰酱闻此事,制裁大毛忙,欧萌闻此事,跟着鹰酱狂,兔子闻此事,漫不经心继续玩。造我六代机,建我五二D,产我核航母,修我大炸逼。潜心搞科研。甭管傻阿三。毛货一直摔,三锅很受伤。买了几十年,不知毛子是奸商。阿三脑发热,毛熊没道德,两厢都情愿,坑他十次又如何?) ———— 时近中午,越来越多的同志从睡梦中醒来。由于开始活动的人越来越多,本来还睡得很熟的同志们也都被陆续吵醒,到最后就全都醒过来了。 虽然被从睡梦中吵醒有些不爽,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被围剿的时候连日连夜转移,这在过去几年里,是经常有的事情。 所以,大家也没有表示不满,揉揉惺忪的眼睛,默默地套上衣服,草鞋,整理简单的行装。等着集合开拔的命令…… 先整理完的几个战士看着用雨布包起来的那一大堆东西发愣:这个……要烧掉吗? 然而,很快大家就被告知,把大家叫起来,不是因为要转移——根据情报,离此最近的敌人在70里之外的长汀, 把大家叫醒起来,是因为,今天,大家要过节——提前过“五、一”劳动节。 同志们互相看了看,都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说能过节庆祝一下是好事,而且时候也差不多能对得上(这一天是1935年4月28日),但是自从中央开走以后,就连春节都没有庆祝过,怎么会想起来要过劳动节的? 不过不管那么多了,能庆祝一下节日总是好的。接连淋了这么多天的雨,人都有些发霉了,不要说吃好吃的,哪怕能吃点儿热食……或者哪怕能喝杯热水,也是好的。 “这个容易。” 展示了一下自热片功能,就很容易得到了一大锅开水——害怕热力不足,魏承恭这小子用了三片自热片来加热一锅水,结果发现水在被烧开之后,还沸腾了好一会儿,这说明这样用似乎有些浪费。 “好东西啊,”炊事员同志老侯端着搪瓷杯子喝着好些天没有喝过的开水,赞叹道,“这东西,比干粮还好用。山头边其实不缺吃的,只要能煮熟熬烂,就是树皮草根也能吃。” “……”魏承恭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才好,转头看看同志们喝开水的时候那种享受的表情,鼻子有些发酸,努力咬着下唇,这才控制住了这种有些想要流眼泪的感觉。 除了吃,还有穿,这一次魏承恭带来了一千套丛林迷彩,陈老总的队伍目前还剩两百多三百人,人手一套绰绰有余——魏承恭的本意是交给陈老总他们,由他们自行分配,最起码保证几支主要游击队换装,现在么,说不得要先紧着陈老总的队伍用了。 衣服质量很好——当然,在现在的红军来说,所谓“质量好”的标准就是厚实耐磨,牛仔布能充分满足这一要求——不过相比于衣服,更让同志们欢喜的是终于有了鞋子,经典的老解放。 这东西特战队有配备,但却是作为“作战物资”保存的,只有在执行长途奔袭,或者是进入战场的时候才会穿着(冲锋的时候无法顾忌脚下,如果还是像平常行军一样打赤脚或者穿草鞋,很容易会把脚弄伤,所以战士们平时都是穿草鞋,只有作战的时候才会穿棉鞋或者缴获的军鞋)。 特战队有了,所以这一次没有他们的份…… “让同志们尽管穿好了,虽然不是正宗的军用品,但是3537厂的质量还是能信得过的,正常情况下,一两年穿不坏。”魏承恭瞪着通红的眼睛,跟陈老总说道:“下次我多带点儿,一人两双,换着穿能穿一年。” 比较尴尬的是,这家伙记得带衣服,记得带鞋子,却忘了带袜子——当然,即使是尼龙袜子,以游击队频繁行军的现况,两个月的时间(魏承恭来一次基本要两个月),估计也能穿坏十多双了。 “弟娃儿你还是快得去睡一觉瞌睡,看你那两个眼睛哦,红得跟那啥子啷个。”陈老总看看虚火上冲的魏承恭,有些心疼地说道。 “没事没事,您知道我最喜欢显摆了。”魏承恭回过头,看看兴奋的同志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或者说得意: 自己总算是为这些可爱可敬的战士们做了点儿事。 只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夏天就要来了,山林里蚊虫非常厉害,应该想想办法——可以去定制一批带蚊帐的睡袋(地效自己设计的),或者,干脆去弄一批野营帐篷,只要做好伪装,也不是不能用…… 山里用水不方便(陈老总他们都是钻深山密林,山越高的地方越不容易找到泉水),这个自己没有办法,只能设法在平时多储备一些:可以考虑给每个战士多配备一个水壶——参照解放军的负重标准,现在的游击队战士负重普遍要轻一些,不说别的,光是子弹“省”出来的重量,就足够一壶水了。 还有雨具。夏天雨水勤,所以红军每人都配备有斗笠,可是游击队坚持了这么久的游击战争,有限的雨具早就毁坏得差不多了。每人一件雨衣,这个并不费什么。 还有…… …… 把自己塞在睡袋里(已经把物资大量启封使用了,魏承恭觉得自己“特殊”一下,也不那么特殊了——陈老总自然不会说他什么,而同志们也看出来这个同志和这些“过节物资”之间的关系,对于他“特殊”一下,也能接受),思考着这些乱七八糟问题,逐渐地睡着了。 ———— 等魏承恭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根据一直到傍晚时候总结出来的敌情,在放了更强的岗哨后,游击队点燃了几堆篝火,同志们正围坐成好几堆在说着什么呢——其中一堆就在自己近旁。 “你醒了,”老炊事员侯同志就在身边,扒开火堆旁的柴灰,把一个不锈钢饭盒拿了过来,吹打了一下柴灰,递到了魏承恭手里:“同志,这些好东西都是你带来的吧?谢谢你了。” 接过饭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子的饭,以及——蘑菇,还有午餐肉。肉不少,让魏承恭脸色一苦:看得出来同志们对自己很照顾,估计是给了自己一整罐。 可是……自己可没有游击队战士们的好胃口啊。 ———— 十三 进入敌占区8 (小论:这几天又在看《城管无敌》,看到胡适“逆向民族主义”这个东东,忽然想要说几句。 胡适先生在历史上真实的主张地效不敢妄言,仅按照文中的言行来看,说是什么跪久了站不起来,不如说是他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自己不如自己看不起的那些人。 大约在胡先生心目中,人是分等级的,第一等人自然是洋主子,第二等人就是他们自己(即鲁迅先生所谓的“高等华人”),剩下的第三第四第五等……好吧,等而下之,可以不论。 这样的世界多么美好啊,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一边吃着下等的人给出来的供养,一边道貌岸然地指责并教导他们,让他们对自己恭恭敬敬,赞叹一声:“您老人家真是有学问,我们应该向你学习。”利也有了,名也有了,多好? 不是说胡适先生是中国学问集大成者么?当时所谓的中国学问,无非就是孔孟之道,孔孟之道的核心,无非就是封建等级制度。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现在,自己之下的第三,第四……等人把自己之上的第一等人也打翻在地……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沦落到世界的最底层了?这怎么能不让他痛心疾首,感到整个世界的秩序都崩溃了? 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用《城》文中的话来说,就是“这不科学!” 再一次重申,地效对于胡适先生并无研究,这里仅是就文中的胡适在做分析——不过,宋美龄倒是貌似符合这个推测。 仅就其在美国下榻宾馆的服务员的回忆就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心目中的等级观念,已经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所以这个女人真的是死硬死硬的反动。) ———— 午餐肉实在是不好吃,倒是白天捡的一些蘑菇味道挺不错。所以这一盒饭吃到最后,魏承恭竭尽全力,一罐午餐肉,还是剩了一多半。 如果是在现代,大多数人估计就把这些肉直接扔了;魏承恭虽然不至于这么浪费,大约也会留到下一餐再吃。 不过现在么……扔了当然绝对是不行的;想要留到下一餐再吃貌似也难办,午餐肉又不是干粮;至于说给身边的人吃……红军战士们估计不会介意,不过魏承恭自己却会过意不去——将心比心,如果别人把菜吃成这样残汤剩水的,再让自己来吃,自己是绝对不会吃的。 说起来,开吃的时候就跟同志们一起不就好了? 嘿嘿,没有预料到罢了。魏承恭本来以为自己能吃得完这一盒子饭,没想到现在剩了这么多。 无奈,魏承恭只能强忍着呕吐感,把肉片塞到了嘴里,也不敢咀嚼,直接就吞了下去。喘息了一下,等嘴里那种催人呕吐的感觉没有了,这才又夹了一片塞到嘴里。 “吃不下去?来,我帮你!” 熟悉的川音响起,原来陈老总一直都在魏承恭身边。 “陈老总,这……”魏承恭真的不好意思。 “怕啥子嘛,”陈老总一把将饭盒子和筷子都抢了过去,看了一下盒子里剩下的肉还挺多,愣了一下,干脆朝战士们喊起来:“同志们,来来来,我们的傅同志吃不惯,大家都来帮他一下,把这些肉都消灭了。” 说着话,毫不介意地夹了一片肉到嘴里,然后把饭盒和筷子给了身边的同志,这个同志吃了一片,又继续传了下去…… “这种好东西你都吃不下?同志哥,你是有些娇气诶。”一边咂摸着滋味儿,陈老总一边跟魏承恭聊起来,“小傅,你老实说,你在你们那边,生活到底是个啥子水平——如果真的是普通水平,你们那边的人民,生活水平未免就太好点儿了?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也没看到小市民能够把罐头当家常菜吃。” 这个年头,罐头绝对是高档食物。不说别的,光是包装用的钢铁,就价格不菲——那是战备物资,哪个国家不紧张啊? 魏承恭轻轻叹息:听这话就知道了:说到底,不是亲眼看到,即使是陈老总这样也很难相信,未来的中国人会发展到吃肉吃腻的程度。 “陈老总,我们那边,每个人平均一年吃半头猪——仅仅是猪而已,不算别的鸡鸭鱼牛马羊,鸡蛋海鲜河蟹羊驼什么的。” 跟着这些老同志干了这么久的革命——尽管在目前来说,他的革命,只能算是玩票性质的——魏承恭对于这些跟国计民生有关的东西,也是张口就来。 “……”陈老总拍拍魏承恭的肩头——他知道继续说下去,这小子又要山吹海侃了。想当初中央红军还没有开始长征,还在反围剿的时候,老总们如果没事儿,就总喜欢去找这小子聊天儿,听他讲二十一世纪的新鲜东西。听归听,可是老总们心里本着“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古训,往往只敢相信七八分,甚至五六分——特别是在这家伙大放厥词,说苏联坏话的时候。 好吧,话扯远了,重要的是,这些话听起来确实很提劲,但是,也不能沉湎在里面,想要把祖国建设成这个小子嘴里说的那个样子,光是听可不成,而是应该实实在在地干革命,做工作。 ———— “好了,不说这个了——早上的时候你不睡觉,为啥子不把这个拿出来?”说着话,陈老总捏了捏魏承恭的睡袋,“摸起弄个舒服,睡起来肯定也舒服——所以你怕同志们看不惯,是不是?” “……” “怕啥子嘛?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该吃吃,该睡睡。你是个啥子情况,我们这些人都晓得,也都理解,在我的队伍头,要是有哪个不服气,说是特殊啥子的,让他来找我,我来跟他做思想工作。” “……” ———— 看看魏承恭似乎有些不自在,陈老总想了想,忽然问道:“娃子,你会下棋不?” “下棋?”魏承恭莫名其妙,这思维是咋跳过来的? “部队很久没有吃弄个饱,弄个好了。精神好,就连我都有些睡不着。”陈老总示意魏承恭看同志们,“有些无聊,想耍哈子。” “可是现在没有棋……哦,下盲棋?” 陈老总嘿嘿嘿:“会不会?” “围棋是肯定不行了,象棋……懂得规则,但是没试过……我试试吧。” …… ———— 魏承恭的棋力还不错,QQ游戏上曾经冲到过一级大师,跟陈老总比起来……说不清谁更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没下出结果来。他不比陈老总,棋力或许不差,但是还不习惯盲棋。“走”不了几步,就把前面的给忘了,然后就得要陈老总提醒,随着这种提醒越来越多,局就全乱了。 “不行了不行了……陈老总您的棋力名不虚传,我跟不上,”魏承恭摆摆手,苦笑,“我没带手机过来,那上面有个中国象棋的游戏,能让您玩个够。” 陈老总笑笑:“你没输,我也没赢,算是不分胜负,从刚刚的开局和中盘就看得出来,你娃子棋力不弱——你说的手机,就是以前你拿着当照相机到处拍照的那个小东西(早几次过来的时候魏承恭用手机拍照,等后来手头宽裕了,就换成数码摄像机了)?那个东西能下棋?” “能。不单是能下象棋,还能下围棋,还能打扑克,只要装上对应的软件就成……说到人工智能下棋这事儿,在我来的时候,刚刚出了档子大事儿,世界上最厉害的一个计算机,横扫了中国,日本,韩国的围棋界……” “哦,那倒是要领教一下了”陈老总兴致盎然。 “……嘿嘿,我知道陈老总你围棋厉害,不过再厉害估计也不能跟那些职业棋手较量。这个时代……估计也只有吴清源那几个人能提一提了……” 正说着话呢,一个战士摸了上来:“报告!” ———— 十三 进入敌占区9 (小论:忽然发现,新中国自建国以来的策略,无非是李善长的九字真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毛时代高筑墙,在新中国周围筑起了新时代的长城,这个墙高到什么程度?高到能让美国人望而生畏的程度——一句话就让他们止步于17度线,这种威慑力,貌似连苏联都没有做到过。 到了邓时代,墙已基本筑好,所以就开始广积粮了,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今天,还没有完成。 不过,美国人已经坐不住了,在墙越筑越高,粮越积越广,已经无法阻止的情况下,就只有让我们“早称王”了,所以才有了G2的提议。 好在,一直领导我们的是“江胡习气”,所以我们知道,我们还不到称王的时候) ———— “刚刚得到的消息,兴国突围以后,顾政委的队伍一路也来到了长汀这里,就在前天,他们又被白狗子包围在城南四十里的水头,顾政委不幸被捕,眼下被押到长汀城里去了。” 陈老总微微一愣,他本来以为这个侦查员报平安,这种报平安的消息虽然很重要——如果没有足够的这类消息,部队就不敢确定自己是安全的,就必须保持戒备,同时这类消息还能让部队提前计划转移路线——却不怕被人知道,所以才没有支开魏承恭,没想到居然会得出这么个噩耗。 不过已经来不及后悔了,眼下更重要的,是要想法子,看能不能营救出顾政委。 咋一看或许有些异想天开,毕竟才在几天之前,自己的队伍还被白狗子追得跟狗一样,眼下却要主动出击,这实在是有些…… 不过根据这些天来得到的消息,倒也未必不可行。根据情报,敌人已经完全失掉了自己这支部队的行踪,甚至追到清流,宁化那边去了,这说明自己的部队已经摆脱了危险,由明转暗。利用敌明我暗的优势,秘密潜入长汀城,趁守军不备,发动突然袭击,有很大可能成功。 不过这有个前提,就是敌人不知道顾政委的真实身份,否则敌人将有很大的可能把顾作霖同志送到南昌——起码也是赣州。 想到敌人不认识顾作霖……现在陈、粟、项、顾等几个人的悬赏缉拿,可是在整个游击区几十个县城,贴得到处都是。 不过这倒是件好事:由于一直没有照片,几个领导人的悬赏令上面的头像全都是手绘的——这就跟实际情况有很大出入,更不用说顾政委已经在原始森林里呆了一个多月,早就被折磨得没个人样子了。 想到悬赏缉拿……陈老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小梁,你出城的时候,有没有去城门口看悬赏令?” “看了,怎么?”侦查员小梁问道:“跟原来没啥区别,还是几位司令员的通缉,以及敦促我们的人投降的所谓劝告之类。” “以后你每次进城都注意一哈,如果有这位先生的悬赏令,”说着话,陈老总一指魏承恭,“第一时间通知我。” 侦查员小梁看看魏承恭,心里纳闷:这个家伙有什么好注意的(他离开队伍好几天才回来,不清楚情况)? 魏承恭一直都在听着呢,听到陈老总这么吩咐,立刻就明白了陈老总的意思,心下不由得暗暗赞叹。 不过…… “陈老总,眼下不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吧,顾政委那边怎么办?” “当然是想办法救人。”陈老总很自然地答道。 魏承恭脱口而出:“有什么……好吧,当我没问。” 他本来想要问“有什么计划”,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这种事情不该自己知道,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是想要问计划,是不是?”话说人啊直说了一般,不过陈老总明显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这个确实不该你问,不过有一条可以跟你说。” 稍微停顿了一下,陈老总摆了摆手,道:“想要救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 “该睡瞌睡了。”说着话,陈老总向魏承恭亮了一下手腕上的夜光手表,“都十点过了,小傅你还是睡吧。小梁,你饿了没有?我们今天过五一节,吃好东西,走,我领你过去拿东西吃。” 说罢,陈老总也不等魏承恭发表什么高见,就带着小梁走开了。一路走一路还在窃窃私语。 ———— 于是魏承恭怀着满腹心事,把睡袋口拉好,躺了下去。 时间确实是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不过他刚刚才睡了几个小时,所以睡意并不浓,再说现在又刚刚才知道了这么档子事儿,哪里睡得着? 仰头看着天空,脑袋里转来转去的,都是有关顾作霖的事情。 跟自己认识的其它中央首长比较起来,顾作霖算是比较不出众的一位——不过这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了不起的事迹。基本上,像是项英、顾作霖这样的纯粹政工文职人员,自己都没有什么特别印象。顾作霖算是印象比较深的,但是对他的印象,也只限于那严重的肺病而已。时至今日,自己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得了。 与之相比,倒是他的那个警卫员小陶,因为骂了自己两次,自己对他的印象反而比较深。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在现在就能做到“总”字号的革命前辈,只凭这一点,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了——未来共和国的大将粟裕陈赓,眼下都还排不上“总”字号呢。 “如果能救出他来,以后未必不能影响元帅大将的排位吧。”翻了个身,魏承恭胡思乱想道。 想到这里,魏承恭思维开始发散:貌似中共有资格封将帅但是却牺牲了的人很不少,现在的五军团长董振堂,陕北的刘志丹,八路军总参谋长左权,新四军军长叶挺,还有稍次一等的方志敏,寻淮洲,吉鸿昌,项英,赵尚志,杨靖宇……“双十”看来已经不太够用了,应该考虑一下扩充到“双十二”的数量(对于中国人来说,十二也是吉利的数字),再调整一下现在的林军团长,位置应该够了。 “我在想些什么啊,现在不是英雄排座次的时候吧?”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发散得有些过分了,魏承恭倏然自惊,急忙把心思又拉了回来。 “陈老总应该会布置救援任务吧,不知道他会布置怎么样的行动,回头让他说给我听——按说这种救援任务应该属于特种部队负责吧,只是不知道这边山寨的特种部队有没有这个能力?” 翻了个身,又想陈老总刚才跟自己说的话:要救人,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是要养足精神,好开始行动吗?这么说来,还是想要靠武力强攻?这个……怕是不太好吧,岂不是在救出人的同时部队立刻就要开始逃亡?还是玩暗战的好——可是暗战又该怎么玩呢?” 迷迷糊糊中心里头还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被我撞上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顾政委玩神秘消失,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呼呼呼……” ———— 十三 进入敌占区10 (迪大的《1949我来自未来续写》更新了,而且是一口气更新了十多章,书友们继续追啊。 还有一件事想想挺有趣的:话说亚洲三国中日印,貌似都在为世界大战做准备:日本人弄了个福岛核危机,让人民习惯核辐射,这妥妥的是为核大战做准备;中国人在食物中添加一波波的化学添加剂,这是在为化学大战做准备;至于印度人,猛灌恒河水,这是要让人民学会抵挡生物武器啊。) ———— 想得多了,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等魏承恭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睡袋上多了一层细密的露水,身边还堆了一堆自己带来的方便食品,足够自己吃五六天的——这让魏承恭有些纳闷,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一段时间之后,才明白过来——空地中间本来堆满的那一大堆物资,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部队已经开走了。 哦,还留下了一位。 “这……是怎么回事?”魏承恭向唯一留下来这位同志——侦查员小梁——问道。 “司令员带队开走了,命令我护送你到连城避几天。”小梁答道。 头一天晚上没有注意,现在魏承恭才打量起这个侦查员。小伙子看来比魏承恭小不了几岁,瘦小——比魏承恭整整矮了一头,体胚更是没法比,看起来身上一点油都没有——然而非常结实,用魏承恭老家的话来说,就是“铁壳壳娃儿”,黑灿灿的脸,亮闪闪的眼睛,看起来非常机灵——好吧,这个是当然的,不机灵的人也当不了侦察兵。 “这样啊……”魏承恭答应一声,问道,“这就走?” “难不成你还想等几天?”小梁有些好笑。 “好。”魏承恭倒也干脆——实话说,他其实也不想呆在这深山老林里面。别的不说,光是蛇就很麻烦,昨天已经遇到过一回了。 揉揉眼睛,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接着就从睡袋里钻了出来,穿好衣服鞋袜,拿自带的毛巾擦干净表面的那层露水。这样一来毛巾就湿了,正想要拧干,想了想,干脆就拿这这湿毛巾洗了把脸,然后把睡袋叠好,收到了旅行背包里——死命地压了几下,腾出一点空间,把那些罐头干粮费力地塞了进去。临到最后,还是有四罐塞不下去。 “我来吧。”小梁止住了努力塞罐头的魏承恭,然后拿过来自己的挑子,捡起几罐罐头扔了进去。 “走吧。”收拾好了,小梁挑起担子,背上一把柴刀,领着魏承恭向树林子外面走去。 ———— “傅同志——哦,现在开始,要叫你傅少爷了”一路走,小梁一路给魏承恭交代司令员的布置,“从现在开始,您要背熟您的身份。” “你说。” “您是归国华侨,有洋鬼子国籍,回国来旅游的——哦,对了,这个给您。”说着话,小梁拿出一个小布袋子,交到了魏承恭手里。 魏承恭接过袋子,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十个光洋,还有一些国党发行的所谓法币。 “这个……”大洋魏承恭见得多了,不稀罕。于是拿出法币把玩起来。 “给少爷您零花的,陈老板——就是司令员,以后我们得这么称呼他。” “我懂的,你继续说。” “陈老板还交代,少爷您以后过来,记得自带一点钱,最好是你们国内的钱,他不能每次都给您准备零花——少爷,陈老板他说的你们国内的钱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会是要自己准备人民币,魏承恭心道,解释道:“陈老板的意思,应该是要我准备一点外国的钱:英镑,法郎,马克,日元什么的。” 说到这里,心里暗暗发愁:就算是搁2017,要搞到1935年的外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在这东西倒也不是必需品,就算没有问题也不大——回国旅游当然要把外汇兑换成国内的货币,而且又是兑换成光洋这种硬通货,谁也不会怀疑,对不对? “哦……”小梁点点头,同时好奇心起:“少爷,等你把这些钱带过来的时候,能给我看看么?我也看看外国的钱什么样子。” “能不能搞得到还不一定呢。”魏承恭嘟囔了一句,然后才答应下来:“好,如果我能带来,一定给你看——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小梁稍微回想了一会儿:“哦,是有关少爷您的背景资料。华侨归国旅游。然后,我是您雇佣的本地向导,梁满仓。您可以叫我小梁或者满仓。除了向导工作,我还要负责帮您打理琐事,路上有什么盘查,还有花钱的事,我会帮您。” “知道了,”魏承恭点点头:“意思是要我摆出一副少爷的派头,而且还是外国少爷的派头,目空一切,看谁都不屑一顾的样子,是吗?” 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刚才的用语小梁可能听不明白,于是又改口道:“就是说看不起人,动不动就来两句东洋鸟语,西洋鸟语——就是外国话——摆谱,对不对?” “少爷您会说外国话?”小梁惊奇了,“还东洋西洋的都会?” “简单的能来两句。‘古德摸宁’‘好啊入’,‘扩尼奇瓦’‘哦哈呦’什么的。” “您真厉害。”小梁由衷地称赞了一句,这才又道:“不过摆谱就不用了,陈老板说,外国人里面,也不都是那种坏人,怪脾气的人多的是——所以,您也没必要装成什么样子。实话说,您没有经过训练,装也装不像。” 魏承恭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让自己装成那些“骄傲的外国人”,这个很麻烦。实际上,不管装成什么性格都很麻烦,自己不是演员,做不到装啥像啥。 不过想了想,又觉得这一条没什么必要担心:自己是世界第一工业大国的国民,不需要装,大约也能自然流露出一种骄傲——在这个年代,那是专属于列强的骄傲。 “少爷您真正需要注意的,是不能流露出对我们这边的熟悉,特别是不能表现出和我们红军很熟,您要表现得对什么都感兴趣,这才能行。” ———— 魏承恭皱眉,相比于之前的嘱咐,这才是真正难的。 来到这个时代一年多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中央苏区度过的,苏区对自己来说,是真的没有多少新鲜感了。 想要伪装成对什么都感兴趣,这还真是……有点儿难度。 ———— 十三 进入敌占区11 (提个问题:大家觉得,对付板载冲锋,能不能改装1130炮来对付?三辆车,一辆炮车,一辆弹药车,还有一辆动力车。这就可以组成一个炮组:一分钟一万两千发30MM炮弹啊。 还有,用激光炮打坦克怎么样?比如这几天很出彩的那个,能大大减轻后勤压力。 总之,文中38年那个时候,中修的试验性武器可以大批的上) ———— 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才能伪装成对什么事都感兴趣的样子,前边小梁说话了:“那么少爷,趁着没人,我们来练习一下吧——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最后一句话,小梁是恶声恶气猛喊出来的,魏承恭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就嗫喏道:“我……” “您这个反应不行,有钱人才不会这么……胆小(他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呢,他们那些人属螃蟹,走路都是横着走的。遇到有人这么喝问,不答话哼一声就算脾气好了,脾气差的,就直接‘去你妈的’‘瞎了你的狗眼’之类的骂上了。” “……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情你来负责么?”魏承恭问道。 “我啥时候说过这话?”小梁先是否认,接着才又道:“再说,就算您要我挡也总有挡不住的时候吧。如果人家非要问你,该怎么办?到时候我这个佣人倒还硬气,您这个雇主先软下来了,那可算是什么事儿——我们再来一次: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 “对,这样就很好。” 魏承恭一愣:“……为什么?你不是说要表现得比较强势么?”他刚刚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反应,所以才没说什么,没想到居然被表扬了。 这就像在考卷上遇到别人提问“课堂上最常用的回答是什么?”,回答“不知道”结果却得了优秀一样。 “表现得……强势……么?”小梁先是品味了魏承恭的用语,点了点头,然后才回答道:“如果是我们侦查员扮成您这样的有钱人,确实会表现得比较强势;那些个白狗子,都是见软欺见恶怕,强势的人能吓住他们。但是看您这样子,想要强势就有些……”说着话,小梁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魏承恭,笑了笑,摇摇头。 “……” 魏承恭倒也没有不好意思,自己确实不是很强势的人:“你的意思是就算不能强势,也不能弱势,对吧?” “就是这个意思。”小梁点点头,转回头继续领路:“刚才就说了,那些白狗子见高拜见低踩,你一旦表现得弱了,他们就会欺负你——不过,少爷,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 ———— 不久之后,两人就拐上了一条山路。这条山路绝大多数时候只够一个人走,少数时候……根本就没有路,至少在魏承恭看来是没有路。 所以两个人只能一前一后,小梁在前面拿着柴刀开路,魏承恭背着越野包在后面跟着。饶是如此,魏承恭仍然觉得,这个路很不好走(废话!)。 在这样的“路”上走,必须要时时注意,否则就会磕磕绊绊。不过既然要留心走路,“情景对话”训练,当然就放松下来了。 看看魏承恭越来越是前言不搭后语,小梁回头稍微看了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不再提训练的事,转而闲聊起来。 “少爷,您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哦,这个嘛,要分跟谁比,放到这边,算是有钱的吧;放到我们那边,就一般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一般?”小梁愣了一下,“您穿的带的这么多好东西,我都没见过,这样还只是一般?你们那边到底是啥样子啊?” “呵呵呵……”魏承恭笑了起来:“小梁,在我们那边,我的经济条件确实只是一般,早几年甚至连一般都算不上——先不说一般不一般,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感到有些奇怪:您家里这么有钱,肯定是大地主大资本家,这样您到我们这儿做什么?而且还帮着我们红军。” “……貌似你们红军里面家境好的人也不少吧,比如那些个进步学生,还有陈司……陈老板。” 小梁微微一愣,迟疑着点了点头,不过一转眼又皱起眉头:“不过那些洋学生我也见过几个,他们穿戴的,都没有少爷你好。”说到这里,又想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更紧,“而且,不光是穿戴。我觉得你跟那些学生比起来,好像还有些不同……该说是有很大的不同。不过到底是哪里不同,我也说不上来。” 魏承恭点点头,心说这同志不愧是干侦查员的。 …… “少爷您刚才说,您会说洋人的话?” “算不上会,不过在这边,估计能骗骗人。”魏承恭急忙谦虚——好吧,真要说起来,倒也不算谦虚。英语是跟老师学的,早就还得差不多了,可恶的是学问还给了老师,老师却不还学费;日语是花了12块钱买教材自学的,之后看看动漫,尼玛的到了现在居然可以直接听懂抗日剧里的某些台词了。 “那您刚才说的那两句,是在骗我?”小梁不满意了。 “那倒不是。”魏承恭吓了一跳——欺骗革命前辈,这是多大的罪过?急忙解释道,“刚才说的‘古德摸您’‘好啊油’,这都是英语——就是英国话。‘扩尼奇瓦’‘哦哈哟’这是日本话。” “这个好啊。”小梁高兴了,“说这个最能吓唬人了,我觉得那些白狗子一看说外国话的人就两脚发软。我们乡下有个地主,他有个儿子,出国留洋读了几年书,回来以后说起话来别人就听不大懂了。当地的保安团本来经常欺负他,派粮派款什么的,等他这个儿子一回来,跟保安团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洋话,地保就不敢欺负那家人了。对了,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个洋学生姓冯,他不准我们叫他冯少爷,要叫‘咪死特’冯。” 魏承恭笑笑,“那是英国话称呼人用的,意思是冯先生。你们这个冯少爷,大约是留学英国,或者美国吧。” 小梁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那个……少爷,你能教我说外国话吗?” “这个……”魏承恭为难了,“我真的不会,说半桶水都是在夸我。” “总比我强吧,我一句都不会。” “……好吧,那么你是想学英国话还是日本话?” 听魏承恭答应了,小梁喜笑颜开:“都行,不过我最想学的,是苏联话。” 十三 进入敌占区12 (之前的章节名弄错了,大家原谅) 魏承恭一呆,心说这还真是……看来中央之前在根据地开展的教育还真是深入人心啊。 换言之想要扳倒这个标杆儿,也是任重道远哪。特别是在苏联暂时还没做什么过分损害中国的国家利益,不能进行公开批斗的时候。 “怎么,少爷您不会吗?”听魏承恭忽然不言语了,小梁有些纳闷,忍不住问道。 “还真不会。”魏承恭略有些赧然,“俄语——哦,就是苏联话——我只知道一个‘哈拉少’,一个‘乌拉’,别的就都不知道了。就连这个词,我的发音也不标准。” 魏承恭从来没有听过这两句话的标准俄语发音,仅凭着两句汉字注音,魏承恭不觉得那会很标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跟着我学没用,我会把你带到沟里去。到时候俄国人也听不懂你在说啥。” “……不,我是问少爷您刚才说的那两句苏联话是啥意思?” “是‘好’和‘万岁’——不过小梁,我要提醒你,你不能用中文的语法来套用外国单词。中文语法跟绝大多数外国语是完全不一样的。” 显然,小梁不可能听得懂这话啥意思。 “举个例子,英语里面说早上好的时候,‘好’这个单词是‘顾得’,但是如果在问‘你好’的时候,就不能说‘你顾得’,而要说‘好啊油’;还有,比如你在被别人问‘好不好’的时候,想要回答‘好’……也不能说‘顾得’(其实用GOOD来回答也可以),而要说‘OK’。” 小梁吐了吐舌头:“这么复杂。” “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不过小梁,你为什么想要学习俄语——就是苏联话呢?” “我想去苏联看看。”小梁的想法貌似也很单纯,“听司令员他们说,苏联那边实现了社会主义,再也没有欺负人的老财和白狗子,人人都吃得饱穿得暖,种地都用拖拉机……” 对小梁的憧憬,魏承恭只能撇撇嘴,努力压制心里的一个冲动:无情地揭发,摆摆苏联的黑材料,比如乌克兰大饥荒,大清洗,卡廷森林什么的。 ———— 一说到苏联,魏承恭的兴致就低落下来,再加上山势突然变得很陡峭——这里的坡度起码在70度以上——魏承恭就顾不上说话了,两个人的对话暂时告一段落。 看着前面顺着“山道”慢慢朝下溜去的小梁,魏承恭实在是很纳闷:为什么这个同志一手提着柴刀,一手稳着担子,居然还能在这么陡的山路上走得比自己还快。 “习惯了而已。”小梁回答得很自然,“但是其实我们也不想的,说实话,哪年不摔死几个?” “……” 经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的艰难跋涉——这段时间只走了大约一里路,垂直下降了不到三百公尺——山势一下子放缓下来,就连道路都好走得多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这里是山脚,经常有人过来做事情的——诶,不能走那边。” “怎么,我们不是要继续下山去吗?”魏承恭有些不解。他已经看得到下面零星的住户了。 “不能下山去,那样我就看不到山的那一边了。”小梁一边领着魏承恭沿着山脊的小路——几乎所有能走的山山脊上都有这样一条小路——向前进,一边解释道,“我是侦查员,我现在的工作是护送你去连城。想要完成这个任务,我必须尽可能避免和敌人遭遇。在山顶上我能早早地就看到敌人,然后做出应对;在山沟里就做不到了。” “哦……”魏承恭点点头,不过立刻又纳闷了:“我们不是有伪装么——咦,不说还没有注意,你怎么伪装成这样?” 小伙子穿了一身赣南农村常见的土布衣衫,不算好也不算坏。让魏承恭感到纳闷的是,只看衣服款式,小伙子倒说不上显眼;但是这身衣服干净得有些不像话:本来就是月白色的衣服,洗得一干二净一尘不染不说,还有些褪色,就差发亮了,跟自己穿的这一身都有一拼。 农民很少有能穿这么干净这么显然的——至少魏承恭在苏区呆的那些天,是没看到几个能穿得干净的农民了。这倒不是说农民不爱干净,而是说当时的洗涤技术落后,他们很难把衣服洗到像这个小伙子穿的这样干净漂亮——除非是新买的布(那时候的农民很少自己买成衣,都是扯布料自己缝衣;如果是产棉区,那就连布料都是自己纺)。 “我这样穿有什么问题吗?”小梁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有些莫名其妙——没发现什么问题呀。 “太干净了,太显眼了。”魏承恭皱眉道:“你不是说侦察工作要尽量不惹人注意么?” “干净?显眼?”小梁好笑起来,“再怎么干净显眼也比不了少爷您啊,您瞧您都穿的啥……我都叫不上名字来。” 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又继续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扮的是挑担来往,走村串户的货郎,货郎当然就是这身打扮。” “哦……”魏承恭点点头,这才略微有些明白过来。 “干货郎这行的,出现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不奇怪,这样就算万一碰到了白狗子也不容易让人生疑,”先是解释了一下为什么选择货郎作为职业掩护之后,小梁又继续道:“既然要扮做货郎,那就要扮有扮相。做货郎的,身上当然要穿得干净点儿。花布头麦芽糖啥的,如果弄脏了,还怎么卖得出去?而且也要穿得显眼一些,这样才能让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隔着老远就看见——这都是这一行的规矩。” 魏承恭暗赞,要不怎么说行行出状元呢。 “还有,货郎虽然是很好的职业掩护,可是在一个地方出现太多货郎,也会让人起疑;所以,只有老交通老地下,才会扮做货郎。” 十三 进入敌占区13 (接下来要出现一个国军的营长,形象基本正面,有没有人愿意报名?) ———— “也就是说,你是精英侦察员,对吧?”魏承恭看着神情略有些自傲的小梁,好笑起来:“好吧,精英侦查员同志,我有一个问题请教。” “少爷您说。”小梁一边回答,一边咂摸“精英”这个词,“还有少爷,‘精英’是啥意思?” “精英啊……”魏承恭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大致上,你可以理解为,是指特别厉害的人——特别厉害的某一种人:比如我刚才说的精英侦查员,就是说你比别的侦查员更厉害,相应的还可以有精英步兵,精英炮兵,精英民兵,精英医生等等。” “你们文化人,嘴里新词儿就是多——不过还蛮好听的。” “那么小梁,你知不知道那些物资去哪里了?”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小梁一下子警觉起来——他回来得迟了,并不知道那些物资与魏承恭的关系。 魏承恭没有留意到小梁的态度,解释道:“只是觉得奇怪而已,毕竟陈老板的队伍只有三百多人,但是却能让两万多斤东西一夜之间就全都不见了——是坚壁起来了吗?” “你知道那批物资的数量?”小梁愣了一下。他头一天晚上也参加了坚壁行动。但即使是他,也只知道这批物资数量巨大,却不知道具体数量是多少。 “我当然知道物资的数量,那本来就是我送过来的东西,”魏承恭好笑起来。 眼下陈老总的队伍里,差不多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和物资的关系,对着这个同志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小梁“哦”了一声,忍不住又回身仔细打量了一下魏承恭——难怪司令员要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这个同志。 不过到底是侦察兵出身,心眼儿多,一下子就想到一个问题:“吹牛,你连爬山都会摔跤,怎么把两万斤东西送上插云峰去?” “……这个你就别管了。”魏承恭为难了,这个问题没法儿解释,“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我当然要问个明白。”自以为抓住了魏承恭的破绽,小梁哼了一声,语气冷了下来:“你该不会是诈我的吧。” “呃……有关我的运输方式,是我党我军内部最高机密,”魏承恭开始拉虎皮做大旗了——实话说,面对一个我军的战士,革命老前辈,竟然可以这么咋咋呼呼的,这让他很有点儿成就感,“保密条例是怎么说的,你确定你要过问这种机密吗?” “……你说的是真的?”小梁一脸的狐疑。 “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陈老板。”魏承恭回答得理直气壮——相信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运输方式确实是中央的机密,不说是最高机密,起码也是一等机密。 想了想,又换了一个说服方式:“那么小梁同志,你觉得,怎么样才能把两万斤物资运送到之前那个山峰上?” “这……”小梁挠头——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把物资送上山去。 插云峰地势太高太陡,想要把东西送上去,只能靠人背,一个人运输一次需要两天,只能送50斤东西上去(负重爬山不能多带,50斤基本是极限了)。这么一算,想要送两万斤物资上去,就需要四百人次,八百个工作日。假设要在十天之内运送完这批物资(十天已经很长了),运输队的数量就要达到80人——这么大规模的一支运输队,不可能不引起白狗子,还有自己的注意。 而且,这批物资里很有一些大件——比如那整捆的雨布(两个人都不一定抬得动)——基本无法拆解。这些东西不是说送不上去,但是需要耗费的人力和工夫,就大了去了。 好吧,小梁还知道空投,但是一来我军并无飞机,二来据司令员所说,飞机空投物资并不能投得很准,再说,自己也没有看到降落伞。 想了好一会儿,小梁实在是想不出这两万斤东西是怎么送上去的,只能摇头。 “我的运输方式,就算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你知道量子纠缠吗?知道超光速吗?知道虫洞吗?知道空间折叠吗?我跟你说,我的运输方式,比刚才说的这些还要神奇。” 一边说,魏承恭心里一边好笑:别说你不知道,就连我都不知道。 小梁明显是被一连串的概念名词给砸晕了:“这……这个……虽然听不懂,不过好像很厉害——这个就像飞机一样,是司令员说的什么技术兵器,对吧?” “技术兵器?”魏承恭想了想,点点头:“好吧,你可以这么想,至于说厉害,那是当然,飞机算个啥,这比飞机可是厉害的多了——否则怎么能成为最高机密?” 说着话魏承恭一脸的骄傲,浑然没有想到,向一个侦查员说自己涉及党内最高机密,这种行为就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小梁确实是有些昏头了,迟疑着点了点头:“嗯……啊,是啊。” “现在,该告诉我那些物资去哪里了吧?” ———— 说到这里,魏承恭眨了两下眼,忽然醒悟过来:话说,自己一开始只是想知道这个啊,怎么就把话题拐到这些云里雾里的东西上来了? 自己完全可以在下次见到陈老总的时候亲自问他,跟这个侦查员叨咕什么?再说,自己搞清楚这个又有什么用?怕陈老总处理不好,要提出建议?陈老总的能力还不值得信任吗? 想到这里,魏承恭已经没什么继续追问的心思了;然而另一边,小梁也在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决定跟魏承恭说实话——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机密,只要自己把物资的具体去向和埋藏地点牢牢锁在心里,又怕什么? “其实少爷您基本都猜中了,我们的队伍带不走那么多东西,所以在尽可能带走一部分之后,剩下的全部都坚壁起来了。我这次送您去连城……呃……” 说顺嘴了,差一点把自己的另一个任务也吐露出来了。 十三 进入敌占区14 (考试作弊新暗语:哎(A)呀,这逼(B)题。我草(C)。你大(D)爷。 就听到交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我们考场有个学习很好的同学大喊:这逼题这逼题哎呀我草你大爷的,我草我草你大爷的这逼题哎呀,你大爷的我草这逼题哎呀我草……只看见大家默默的在答题卡上写上:BBACD,CCDBA,DCBAC…… 报名截止时间,止于今天哦。) ———— “你的任务是什么?”魏承恭顺嘴问道。 小梁却不答,原地站定,四面看了一下,回过神来,很严肃地向魏承恭道:“少爷,从现在开始,禁止再说起任何跟我们队伍有关的事情?” “为什么,不是没有发现敌情吗?”魏承恭纳闷。 “可是你怎么保证这里不会有白狗子藏在附近?”小梁示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魏承恭顺着小梁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路前方的植被茂密了很多,要隐藏一两个人非常容易 “打猎的,掉队的,迷路的,搞侦察的,到乡下来祸害的,偷懒睡觉的……而且不止是白狗子,还有还乡团,警察,密探啥的。” “……” “所以,从现在开始,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禁止提及任何有关陈老板的事。”小梁再一次严肃地强调。 ———— “……好吧,”虽然无法求证,不过魏承恭心里基本已经猜到这个小梁的任务了:说到物资去向以后,这个同志就说起了自己的任务,这说明这两件事有关联。再想想自己第一次给陈老总送补给的时候,陈老总的安排……很明显,小梁的任务是联系另外一支游击队过来领取物资。 小梁应该不只是唯一肩负这个任务的人,应该还有别的同志也在奔赴其它地方的途中。 “不说队伍的话,我们总得说点什么吧——就这么一直闷着走,不也很容易引人起疑?” “要聊天儿还不容易?”小梁又领头向前走去,“少爷,你都去过哪些外国啊?” 这话问倒魏承恭了,他哪里出过什么国?之前是没钱,现在是没时间。 听魏承恭不答话,小梁纳闷:“您没去过外国么?” “……这个……咋说呢……”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按照自己的身份履历“咋呼”一下,“不是去过外国,我祖籍四川,在爷爷一辈的时候就到了外国去了,所以我是在外国出生的。” 这话一点不假,如果把“中华人民共和国”视为“中华民国”的外国的话——之所以给他编制这样一个身份背景,也是为了利于他应付盘问。 “哦……”小梁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帮魏承恭强化了一遍身份记忆,又问道,“那么,少爷,您是哪个外国的呢?” “诶提耶尔斯雷特而因拆那。”魏承恭顺口给出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国名,其实是:Eighty years later in 赤na。这国名不单能唬一下小梁同志,也能唬一下没见识的国党官兵——只要 “诶……”可怜的小梁,舌头转不过弯来了。 “你可以简单的称为拆拿。” “拆……拿!”小梁又重复了一句,“拆拿,这个好记——少爷,你们那个国家是……唉,算了。” 他本来想问这个“拆拿”国是不是社会主义国家,不过刚刚既然说了不提这些事情了,当然就不问了。 “你想问什么?”魏承恭却还是傻傻地追问——没有真正吃过亏,一时半会儿思想是转不过弯来的。 “嗯……”小梁心说这还甩不开了。好在既然涉及到国家,可问的东西就多了去了,倒是不怕找不到话题:“少爷您的国家一定很有钱吧?如果像您这样的人也只是一般的话。” “还行。”魏承恭随口答道。 “你们的国家能不能做洋火?做洋油?做洋钉?” “这些东西很简单,你看我身上穿戴就知道了。我身上穿的带的,都是国产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梁晃了晃货郎担子,“我卖的就是这些东西啊。少爷您的拆拿国能造……飞机么?能造大轮船,大火车么?” 说明一下,他本来是想要问能不能造枪造炮的。如果魏承恭回答能,他就想接着问能不能买一点。后来想想一个货郎不该问这些问题,还是算了。 “能。”魏承恭笑起来,这些问题回答起来还真是轻松愉快,而且自豪感还挺强。虽然在国家缔造者面前秀国家自豪感,这个感觉很有些古怪。 “真好啊,你们的拆拿国。”小梁悠然神往,“不像我们中国,什么东西都做不出来。” “不要丧气,小梁,”魏承恭笑笑,“中国人民是很聪明的,中国会好起来的。英国有个科学家,名叫李约瑟,他研究了中国一辈子,最后得出结论,在明朝——在300年前一直到2000年前,这1700多年中间,中国人对整个人类的贡献,是全世界最大最多的。” “嗯,这个我知道,还有四大发明什么的,老师和老板他们说过。” “你知道……你之前上过学?” “上过。”小梁回答得很干脆,“老师讲过。” 魏承恭忍不住要对这个战士,同时也是对苏区的教育能力刮目相看了:这真不是国党的人能做得到的。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只能到此为止,再问下去还保不定得到些什么不该说的答案。所以魏承恭笑道:“所以啊,我们中国人是很聪明,很了不起的,套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我们将来不单能造大飞机,大火车,大轮船,还能造……” 踌躇了一下,觉得就算国党把自己即将要说出来的东西听了去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又继续道:“宇宙飞船,空间站,人造卫星……还有计算机,洲际导弹……等等等等。外国人能造的,我们都能造;外国人造不了的,我们也能造出来。” “……” “小梁,不要怀疑。我的国家也曾像现在的中国一样,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列强欺凌;然而我们的人民团结了起来,万众一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最后取得了独立,然后越来越富强。到了现在,像我这样的普通国民,已经能出国来旅游了。” 十三 进入敌占区15 从插云峰到连城,距离差不多40公里——地图上量出来的直线距离。 显然,要顺着山路一路溜达过去,要走的路远远不止这一点,说翻倍都不止。 所以,这段路得走两天。 扯着有的没的闲话,且走且看,道路逐渐变得越来越宽阔平缓,山林看起来也不再那么“野”,更重要的,田地里开始有农民了,路上也开始有行人了。 魏承恭的身上穿着奇异——不是好,只是奇异——这让他有了可观的“回头率”,如果是21世纪的青春少女拥有他现在的回头率,怕不得自豪死了。 不过现在么……跟老前辈们干了这么久的革命,他已经没多少虚荣心了,反倒因为被关注而觉得一阵阵的心酸。 此外,还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小梁,这些人……”跟两个民国剧中经常见到的那种穿长衫的人错身而过,然后就感受到后面投过来的目光。魏承恭紧走两步,追上了前面的小梁,“好像在拿我当狗熊啊?” 说着话,回头看了两眼,发现魏承恭回头看过来,两个穿长衫的急忙又转回头去。 “少爷您也不看看您都穿的啥,我要是早几年看到,我也拿您当西洋镜看了。” “……” 临近中午,他们见到了一路上第一个村子。说是村子,其实不过是靠得近一点的十来户人家罢了。所谓“靠得近一点”有多近呢?最近的两户人家之间隔着一个大池塘…… 然后,魏承恭看到了一些不得不详细说明一下的东西。 ———— 魏承恭本来以为,有着根据地的经历,又跟着红军走过了西南数省,自己大约很难对这个时代的中国有“新鲜感”了,等到走近这个村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结论下得貌似有些过早。 远远地,就看到有棵树上高高地挂着什么东西,等到走近一点了,才看清楚,那是两具尸体…… “这……”魏承恭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小梁,这……” 小梁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低下了头,同时也压下了心中的愤怒,这才用较为平缓的语气回答道:“这些都是通共的嫌疑犯。” “嫌疑……犯?”魏承恭只说了一个词,就感到喉咙发干,吞了一口口水,这才又继续道,“仅仅只是嫌疑吗?” 仅仅只是嫌疑,就可以把人处死吗? 仿佛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小梁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少爷您……很快就会习惯了……” 习惯了……意思就是这种事情还多得很。魏承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一阵阵地发凉…… 小梁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从担子里拿出一面小锣,“哐哐”猛敲了两下,随即高声吆喝起来,“换货罗哟,鸡毛换灯油,鸭毛换胡椒,猪鬃换针线,毛皮换剪刀……” (农民手里一般没有多少货币,货郎的生意大多都是以物易物) 魏承恭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明白过来,小梁这是在搞职业掩护。看看忽然换了一种步调慢慢朝某户农家走过去的小梁,又抬头看了看树上晃晃悠悠的尸体……魏承恭忽然放下了背包,打开一个侧包,拿了一台数码摄像机出来。这东西他每次过来都带着,但是限于电量有限,基本只能在陈老总的队伍里的才能用(陈老总的队伍里有一台发电机),一旦离开队伍,他就不怎么敢乱用了。 但是现在么…… “我要记录下来,我要把这些都记录下来,我要记录下这段苦难的岁月里,我们苦难的人民都经历过什么……” ———— 正是中午,大姑娘小媳妇都在家里操持“午饭”——眼下正是所谓青黄不接春三月,除了少数一些富农,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没粮食了。这个村子地势偏远,田地贫瘠,没有富农,当然更没有地主,整个村子十几户人家加到一起,除了种子,已经没有一粒粮食。她们现在所炊煮的,很难说是饭——显然是听到了小梁的吆喝声,不久以后,就都拿着东西跑了出来。 鸡毛鸭毛猪鬃什么的是没有的,不过倒是都拿着另外一些山货:干蘑菇,药材之类。 不过,小梁的生意一单都没能做成,原因很简单:来换货的人想要用这些山货换粮食,然而,小梁手里没有粮食可换。针头线脑什么的虽然有用,但是在眼下真不是必须品。 而且,魏承恭觉得,对于这些人来说,针线是否有用,真得要斟酌一下。 三个大姑娘,四个小媳妇,还有两个大妈,以及二十来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将近三十个人,全部算到一起,身上的衣服就没有一件整的。 或者该准确地说,他们穿的是不是“衣服”都是一个问题…… 生意没有做成,妇女们就三三两两各自还家了,留下孩子们围着魏承恭看稀罕。 与这个时代其它地方所见差不多,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干瘦干瘦的,眼窝深陷,显得眼睛特别大。不过大约是因为村子里有口大池塘,用水比较方便的关系吧,他们身上倒还干净。离着魏承恭远远地,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于是魏承恭走上前去,想要跟孩子们说两句话,没想到孩子们纷纷退后,这让魏承恭有些诧异:自己以前貌似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自己以前要么是红军的装扮,要么是跟红军在一起,当然没有孩子会怕自己,眼下么…… 这个问题也好解决,对于这些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的孩子来说,食物的诱惑会非常难以抗拒,于是魏承恭拿出了一盒饼干。 十三 进入敌占区16 (电脑死得很彻底,现在是用另一台电脑在码字,悲催的是这台机器上没有龙空的账号秘密,请朋友帮我发一下,地效谢过。这几天在龙空的留言也恕地效暂时看不到了) ———— 起先魏承恭以为是这些孩子不认识压缩饼干,不过在他示范了之后——就是咬了一口之后,这些孩子依然毫无反应,这就很让人不解了。 “他们对少爷你有戒心,”小梁解释道,四面查看了一下,这才小声道,“这里之前应该曾是根据地,我想孩子们都受过教育,在确定你不是敌人之前,孩子们是不会随便接受你的送礼的。” “哦……”魏承恭点点头,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多看了那些孩子几眼:这就是思想教育的威力吗?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依然在树上飘来飘去的那几个尸体:恐怕,这几个也不仅仅只是嫌疑犯了。 “能不能想点儿办法,我看着这些孩子,心里很难受。” 小梁摇摇头:“我们不能暴露,所以很难让这些娃子相信我们。”停顿了一下,又道:“再说,这一路过去,还不知道会看到多少,少爷你要是心软的话,等到了连城,身上可能就剩不下什么了。” “那也没啥,把这些东西都处理掉也好,走起路来也轻松得多。”魏承恭混不介意。 “那……”小梁四面看了看,领着魏承恭来到一户人家。 这是一栋茅草屋。这种茅草屋魏承恭倒也不陌生。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因为家里没有什么可偷的东西,所以在门框上是没有锁头锁扣的,部分人家甚至连门都没有,用草帘子来充当隔绝内外的手段。 进得门来,屋子里又黑又潮又冷,即使在大晴天,也能让人感受到寒意。除此而外,就是扑面而来的霉臭味。魏承恭对于这种味道已经不陌生了,从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天就一直都处在这种气味的包围中,然而一直到现在,他闻到这种味道,依然觉得一阵阵恶心。 屋子里有一个大嫂正在土灶前,把柴禾向灶膛里送,一口不大的锅大约是这个屋子里唯一的金属器具,此刻正腾腾冒着热气,散发出一种古怪的味道。 看到货郎带着那个怪人进屋来,大嫂愣了一下,问道:“有事么——你的那些东西我们不换。” “大嫂,我们换这个,你看可不可以?”说着话小梁递过去一块饼干。 “这是啥?”大嫂没敢伸手来接,只是看着压缩饼干纳闷。 “这个可以当粮食。”小梁说着话,掰了一块塞到了大嫂手里,“您尝尝——别担心,这个算是我赔本赚吆喝,不要钱。” 大嫂迟疑着接过饼干,且不忙吃,而是先审视了小梁和魏承恭一番。大约是觉得两个人都不像坏人,大嫂这才略有些畏缩地把手里的饼干塞到嘴里。 军用饼干的味道当然说不上好,不过也说不上坏,特别是,还加了盐——这让仔细咂摸滋味的大嫂眼睛亮了一下。 不过很快有黯淡下来。 “我不敢换。” “为啥呢?”这下子,就连小梁都觉得奇怪了,你们不是正想换粮食吗? “这种好吃食,一定很贵吧。我家那点儿菌子,换粗粮能换十几斤,掺上粗糠和野菜,家里人能吃一个月;换你这点心,怕是一块都换不来,我怎么敢换?” “哦……”小梁点点头,转回头向魏承恭摇摇头,然后解释了一下刚刚的对话。他和这个大嫂是用闽西土语交谈,魏承恭听得直翻白眼。 听完小梁的话,魏承恭默然无语。 大嫂再次拒绝了小梁的交易请求,正要回灶台边继续烧火,又被小梁叫住了:“大嫂,我们给您干粮,在您这儿打尖儿可以不?” “……随便你们吧,只要你们不嫌弃就好。”听闻有粮食,大嫂心里很有些欢喜,不过脸上倒是没有带出来。 正说着话呢,门外脚步声响,男主人和孩子回来了,扛着锄头——木头的,让魏承恭看得有些发愣。 看到屋里有客人,男主人也有些不解,跟女人说了几句后,热情起来:“这怎么好意思呢?话说,你们是干啥的呀?” “哦,我是来做买卖的,这个是……华侨,回国来旅游的。” “假洋鬼子?”男人疑惑。 “嗯……算是吧(魏承恭听不懂,小梁也就懒得解释了,实话说也很难解释清)。不过这个假洋鬼子人不错,不干坏事的。” “哦……”男主人答应了一声,正好这时候孩子拿了几个木碗过来,于是男人从锅里舀了几碗起来。粮食虽然精贵,不过野菜就不值什么,在山里人看来,只要舍得出力气,这东西要多少都有,所以男主人也不扭捏,舀了一碗递给了小梁。至于魏承恭……一看就不像是能吃得下这些东西的人。 魏承恭倒不是没有吃过野菜,但之前是跟着部队,就算寄住在某户人家,部队也会给他留足粮食,所谓的吃野菜,说到底吃的其实是野菜粥;眼下看那锅里黑乎乎的,他的猎奇心又上来了:“老乡,我能尝尝吗?” “你?”男主人看了魏承恭一眼,没说什么,拿一个木碗舀了小半碗递过去。想了想,觉得这个人怕是吃不了这么多,于是又把这小半碗菜汤又倒回锅里一大半。 魏承恭接过碗,借着天光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黑乎乎的,认不出来的树叶,上面飘着糠皮;再看看碗,也是黑乎乎的,就连木纹都看不大出来了。 皱着眉,鼓起勇气,把碗凑到嘴边,小心地喝了一口……必须得说,男主人很有先见之明。魏承恭勉强让这东西在嘴里呆了两秒钟,实在是咽不下去,“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如果说在部队里喝的野菜粥还能当做中药勉强吞下去,那么现在吃的就是干竹叶(野菜)混合沙子(糠皮),用拖地水煮一下,至于说味道……魏承恭觉得,说这玩意儿苦,那都是褒奖。 这样的东西,实在是没法下咽。 “这东西,怕是猪都不吃吧?”魏承恭皱着眉,向小梁道。 “谁说不是呢,”小梁喝起这菜汤来倒是没什么为难的,“起码猪食里糠皮更多一些,还有建曲。” “……” 魏承恭叹了口气默默地把背包里的干粮和罐头都拿了出来。 “少爷你……”小梁有些发愣。 “我们不是明天就能到连城了么?留两天的量就够了(陈老总给他们留足了一个星期的量)。”说着话,魏承恭向那个大嫂道:“大嫂,开火!” 女主人看看自己男人没有反对,于是默默地把刚刚埋上的火种又扒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像少爷你这种做法,又能救几个人?”小梁沉声道。 十三 进入敌占区17 山里人还处在某种“原始共产主义”的状态,对于吃客人的东西这种有些“失礼”的事情,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也同样是因为这种“原始共产主义”,男主人不吃独食,让自家几个孩子到外面招呼左邻右舍一起来家吃。 “常有的事,”小梁倒是见怪不怪了,“山里人有什么事儿都是左邻右舍一起帮衬着来,有了什么好东西,比如年景好的时候,杀了口猪,也是街坊邻居一起来。” “这样的话……”魏承恭想了想,干脆把自己带的罐头都给开了,只保留了一些09干粮,足够自己和小梁两天吃的。 背包一下子轻了好多。 而邻居们听闻这里有东西吃,也都不客气,不久以后,就各自带着碗拿着盆儿聚拢过来。 人很多,说实话魏承恭和小梁带的那点儿东西不够分的,于是只好熬了一大锅汤,一人喝两碗汤,吃两片儿肉。 虽然如此,到底是正经吃食,特别是有油有盐,这对于大家而言,是难得的美味。 所以,老乡们还是很感激这两个外乡客人的。 对于大吃货帝国的国民来说,没有什么关系是一顿饭拉不上的——如果真的有,那就再吃一顿。吃完饭,甚至还不等吃完饭,大家基本就接受了魏承恭这个“城里有钱人” “老乡,”魏承恭把摄像机放到一边,啃着干粮喝着肉汤,跟一个老人攀谈起来,“那边吊死的人是谁啊?” 一边的小梁一口肉汤差点儿没喷出来,心说有你这么直奔主题的吗? 小梁也由此断定,眼前这家伙,不适合情报工作。 不过魏承恭这个问话的效果有些超出预计。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让他关注的地方不同于年轻人,对于眼前这个人古怪的衣装,光洁的脸色,还有堪称古怪奢华的吃用,老人都仿佛视而不见;只是盯着魏承恭的眼睛看,很快就看得魏承恭有些不自在了,不知道这个老人到底在审视什么。 盯着看了片刻,老人心里暗暗点头:这个年轻人眼睛清澈,显然是没有经历过苦难生活的磨练;被自己看得很不自在,这个是人情之常,说明脸还嫩;但是却没有回避,这说明他见过世面,而且心里没有亏心事。 总之,不像是特务来套人话。 虽然如此,防备之心不可无。 “唉,甭提了……”老人干哑着嗓子,含混不清地叹息了一声,“这年月,这种事情还不是家常便饭么?” “……” “后生,你问这个做啥?”老人喝了一口肉汤,向魏承恭问道,“看你这穿戴吃用,倒跟早先来的几个黄头发绿眼睛的洋和尚差不多,不过那些个洋和尚从来不问我们这些人缺啥要啥想啥,只管鼓动人信他们的教,说是信了教就这个好那个好。” “我想……”魏承恭想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言辞,这才放下碗来,“等将来我们的后辈长大了,日子好过了,能让他们都记得,长辈们都遭过什么罪。”叹息了一声,“看看这房子,这吃食,这衣服……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 “哦……”老人眼睛亮了一下,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魏承恭,片刻后,眼睛又黯淡了下来,“说这些个干啥,都是命啊……还让后辈看,哪有功夫去想那么远的事儿?明天的吃食还不知道着落在哪儿呢。” “唉……”面对这被生活折磨得一点想法都没有的老人,魏承恭也只能放弃了。 不想等了片刻后,又听这老人道:“早先这地儿闹红,后来中央军过来,就把这边的后生都抓了,杀了,说是什么年轻人火气旺,又不懂事,万一跟着闹红,会连累村里一家老小……” 魏承恭心里咯噔一下,瞳孔瞬间缩小:这是要断绝红军的兵源,只是……这他娘的是什么理论? “……其实天可怜见的,那些个不安分的后生早都跟着红……红军跑了,留下的这些个后生,哪个不是老实巴交,一脚都踹不出个屁来的?”说着话,老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唉,死得冤哪……” ———— 老人后面说了些什么,魏承恭已经听不进去了。虽然早知道中央苏区会经历一场劫难,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感受过,等到真正见到了,才知道这场劫难严酷到什么程度。 如果用这样的理由来杀人,整个中央苏区会死多少人?全国那些被迫放弃的苏区,又要死多少人? “这就是阶级斗争吗?” 告别村子,和小梁一起重新走上路途。魏承恭和小梁都没有了聊天的兴致,沉默着走了好久,魏承恭这才长长地叹息道。 小梁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去。他并没有闷头赶路,而是同时在思索着魏承恭的这个问题,然而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只回答了一句:“是啊,这就是阶级斗争。” 两人似乎都没有在意或许会被路旁的人听到。 一问一答之后,两人又都沉默了。翻过一座山,来到一条河边,暂且停下来休息。 “不行!这种事不能再继续了。就连梁启超都懂得少年强则国强,蒋介石这帮家伙,却居然在有计划有组织地屠杀年轻人……这是在屠杀我们中国的未来啊。”看着潺潺的水流,魏承恭喃喃自语,“这种事情,不能再继续了。” “你有办法?”小梁居然听到了魏承恭的自语,忍不住侧目。 这家伙真要是有办法能阻止这样的屠杀,那可真是要让人刮目相看了。 魏承恭点点头:“之前我曾经给总理说过两个法子……”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 “两个法子?” “威逼利诱。”魏承恭顺嘴答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现在看来,我真是天真得可爱。” 小梁有些失望。虽然还没有完全听懂魏承恭的话,但是从语气就能听出来,他自己都承认自己的主意没有效果。 “这是一个国家在有计划地屠杀自己的人民,是国家行为。要阻止国家行为,单靠某一个人,某一些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必须是同样的,甚至是更强的,国家级的力量!”魏承恭看着小梁,两眼灼灼放光。 十三 进入敌占区18 小梁忍不住又多看了魏承恭两眼:调动国家级的力量?这家伙好大的口气?这可能吗? 不过这种事情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侦查员操心,所以也没有接口。 休息了一下,两人继续上路。小梁不知道该说什么,后面的魏承恭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某种“强迫性臆想症”中……到底是年轻人,不高兴的事情忘记得快。 “……真要是引入现代政府的力量,不知道会在这个时代造成怎么样的轰动呢。”想象一下十万红军照着二十一世纪的水平装备起来……03式,防弹衣,每人再带上十来个67式手榴弹……还有89重机,40火,60迫,82无……啧啧,画面不要太美。 “好像不够给力啊,跟白军拉不开代差。蒋介石只要舍得砸钱,也能把他的几个德械师弄出来差不多,甚至更强的火力……这么说,那得要整点儿德国人都没有,拿钱都弄不来的东西……” “武直……这个,貌似有些黑了……107,不,龙卷风,还是有点儿黑……好吧,说到弹药投送量,啥都不如1130来得痛快……不过1130好像是舰炮来的……”眨了两下眼睛,“还是不对,这还是在强化火力,较量火力投送量……等一下,我走入了一个误区:刚才那些东西好归好,但是运输是个瓶颈,东西再好,我的运输量也只有每次十来吨,凭这点儿运输量,是无论如何也较量不过蒋介石的……除非是上核弹…… “也不对,就算上了核弹,也没有投送方式。战略轰炸机,核潜艇,公路机动发射,发射井发射……这都不是我这十来吨运输量能搞定的……而且,把这些东西甩在中国人头上……” “如果是扔到日本人头上……应该能吓得住人,不过,貌似也是在拉仇恨啊。如果是未来的中国政府,倒是可以不惧这边的列强,可要说是凭着这边的TG,想要挡住那帮如狼似虎的家伙……还有那见鬼的苏联老大哥……”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我想得有些乱了,从头来过从头来过。”把乱了的心思稍微整理了一下,开始从头想起:“我刚刚之所以起了引入现代中国政府的念头,是因为想要终止中央苏区这里的屠杀。然后这里就有一个操作上的问题——以现代中国政府的力量,该怎么样阻止这种屠杀?” “利诱大约是不会了,这有关政治正确性。中修再是怎么粉红,再是怎么向左看,向右拐,也不敢在这个事情上含糊。” “那就只剩威逼了,告知未来国共斗争的结果,让蒋介石承认并接受失败——貌似,这事儿用不着中修啊,我自己就能干。” 想到这里不由得失笑,绕了一圈儿又回到原地了,“好吧,先不去管这个,想要让蒋介石接受失败,如果他不接受怎么办?以这家伙后来的表现和尿性来看,这个可能性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个时候就需要切实的威逼了,如果蒋介石不接受失败,就推翻他——哦,我跟中修的区别就在这里了,由我来威逼的话,只能是虚声恫吓;如果是中修的话,就能拿出切实的实力。” “可要是蒋介石不信邪,又该怎么办?那个家伙对日本人美国人怕得厉害,对于TG可是从来不怵的。这家伙知道了历史,他的反应多半是趁着现在有‘绝对兵力优势’的时候,不管不顾地发动所有能发动的兵力——多半还会邀请外国干涉军一起,非要把TG干掉不可。” “这么说起来,向他暴露未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想到这里,魏承恭对于向蒋介石揭露历史的心就没了。 但如果不能揭露历史,那剩下的阻止屠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彻底终结蒋介石的统治。 然后,问题就又绕回去了:运输量这么低,能送多少战斗力过来?送来的战斗力这么少,怎么推翻蒋介石的统治? “绕来绕去,绕去绕来,好像,引入未来的中修意义不大啊……最多是能让陈老总他们的队伍装备变好点儿,对于制止现在的屠杀并没有多少意义……而且,改善装备什么的,我现在不是正在做吗?” ———— 正在思绪万千之际,突然听到小梁说话了,“少爷,小心,我们好像有麻烦了。” “怎么?”魏承恭四面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情况。于是上前两步,来到小梁跟前问道。 “那边……”小梁朝某个方向一努嘴儿。 遵循侦查员的规矩,两个人一直走的是山脊梁的道路。透过山林中间新生的树丛,顺着小梁努嘴儿的方向看去,能看到山下某条大路上,正在过兵。 “……快躲开啊。” “来不及了,”小梁轻轻摇头,“我们已经被他们发现了,这个时候躲开去,会让他们起疑心的。如果……反正,躲不开了。” “如果什么?”魏承恭捕捉到了小梁刚才的欲言又止。 小梁心里暗暗埋怨:你这家伙真是……现在是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吗? 不过魏承恭既然问了,小梁也不好不答,特别是现在这时候。 “如果只有我一个,还有可能跑得掉,现在带着少爷你一起,那是一定跑不掉了。” “……那怎么办?” “刚才怎么走,现在还怎么走,像没事儿人一样——千万不要害怕。” 小梁一边说,心里也有些打鼓。干侦查工作这么久,他能保证自己这边不出纰漏;可是魏承恭这少爷,能不出事儿吗?他万一害怕怎么办?特别是,他扮演的是一个归国华侨,外国人,这种人理论上是不该害怕国军的。 “但愿他们不要节外生枝,上来找我们麻烦。”想到这里,小梁也只能默默地祈祷。 ———— 不过,小梁的祝愿显然是落空了。 “站住!”山下的队伍停了下来,远远传来一声呼喊,似乎是怕这边听不清,居然还打了两枪。 “听他们的,”小梁向魏承恭小声道,“您先做几下深呼吸,把心定下来——深呼吸少爷你懂吗?” “……懂!”魏承恭有些无语,居然被这时代的人鄙视了。虽然如此,他倒也懒得多说,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确实有些心慌——当上时空商人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心慌。 “万一自己的这身皮镇不住他们怎么办?万一他们见财起意,杀人越货又该怎么办?万一他们的队伍里有TG的叛徒,这个叛徒认识我,该怎么办……” 十三 进入敌占区19 做了两个深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两个白党士兵已经来到了面前。 这还是魏承恭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第一次看到白党的正规军士兵。 猛一看去,这两个士兵跟他之前看到的红军士兵没什么两样:瘦小的身材,因营养不良而显得干枯黧黑的脸,还有破旧而难看的军服。 不过只要稍微注意,就能发现,两边的士兵还是有不同:红军的战士,眼睛里透着精神;白党的这两个士兵,看上去却是显得木然。 “我们营座有请。” 好在这两个士兵倒是没有过来搜腰包啥的——不过魏承恭怀疑,这大约是因为下面他们的营座还在等着的关系。 很快,魏承恭和小梁两个人就在两个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这支队伍的长官面前。 这是一个年约四十的人——不过这年头的人普遍显老,看上去四十,也许才三十出头,甚至三十不到都有可能——国字脸,短须,浓眉虎目,真是不怒而威。就算魏承恭再是怎么对国党人有成见,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颜值是一等一的。 往身上看,军服笔挺,马靴锃亮,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腰里别着的勃朗宁,再配上胯下的高头大马,不得不说,好威风。 在魏承恭打量这个国军军官的同时,这个军官也在打量着面前这个异时空来客。 魏承恭的面相很普通,属于往人堆里一扔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就算细皮嫩肉的,也不显得特别稀奇,毕竟在这个年代,不事生产的公子哥儿也不在少数。总的来说,魏承恭给人的印象就是三个字,富二代。 不过这个富二代身上穿的衣服,就很有些奇怪了。这年头,摩登的公子哥儿不少,穿西服打领带是潮流,更讲究一些的,还会买几身休闲装,可是像魏承恭身上衣服的款式,这个军官还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这身衣服利于活动的特点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再看看这人背的那个鼓囊囊的大包,再加上那双貌似比自己的马靴更漂亮的更精神的鞋子……军官心里微微嘀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外国冒险家? “你们是什么人?”相互都打量得够了,军官这才开口问道。这个军官是湖南口音,魏承恭能听得懂。 魏承恭穿得太过显眼,军官的问话当然是冲着他去的——所以小梁完全不敢、也不能插嘴。 “我名叫傅义豪,德文名字叫明希豪森(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吗?^曲^),算是归国华侨吧。敢问将军如何称呼?” 真的开始对话了,魏承恭心里反而不害怕了——也许是这个军官“正派”的脸相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他的顾虑。 “鄙人姓肖,名环山,国民革命军少校营长——不敢当将军之称。”军官先是来了一番文绉绉的自我介绍,然后又疑惑地看着魏承恭,问道:“明希豪森?归国华侨?这么说,傅先生不是中国人?” 看看这小子的脸色和穿着装束,再听到那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对魏承恭的话,肖少校信了几分。 “这个……怎么说呢?”魏承恭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虽然入了外国籍,不过毕竟是炎黄一脉,所以我还是愿意肖营长视我为国人。” 肖少校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华侨”的回答很感满意。于是翻身下马,把缰绳交到卫兵手里,来到了魏承恭面前,“不知道傅先生回国有何贵干?又为什么在山上窥探我军虚实?” “我受柏林动物园委托,来国内寻找大熊猫——哦,该说是猫熊的。”魏承恭说起早已准备好的托辞,“至于说窥探贵军虚实,这个纯属误会,无非是我们正好走过那里,正好看到贵军罢了。” 对于这个解释,肖少校显然并不满意,想了想,又道:“抱歉啊,傅先生,这里是匪区,赤匪甚是猖獗,为了确认傅先生的身份,兄弟我要检查一下傅先生的证件,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方便?” 听了这样检查证件的要求辞,魏承恭心中不由得感叹:外国人这身份真他么管用,看看,人家堂堂的少校营长,要求检查证件,居然这么礼貌,堪称楷模的文明执法啊。 “没问题。”说着话,魏承恭放下背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证件。 证件当然很齐全,有一些证件甚至是不必要的,比如柏林动物园出具的委托书。证件当然也很真实,不单用料是货真价实,就连在这年头还很少见的钢印都有——其实这年头的德国护照上是不打钢印的,他要的只是要能吓唬人。 顺便一提,他本来准备的是英国护照,不过后来换成了德国的。原因么?在蒋介石政权全面亲德的时候,德国护照应该比英国护照好用,只不过在网上查不到德国护照的模板,就只好准备了英国护照。 后来,在查阅一篇有关纳粹德国对犹太人迫害的帖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走入了误区:搜“1935年的德国护照”不好使,搜“纳粹德国的护照”就很容易了——甚至还能搜出小胡子本人的护照来。 ———— 不过,这些个证件并不足以打破肖少校心中的疑惑,原因很简单:任何一个探子,都不会忘了备齐身份证明的。 说得不客气点,这些证件对于魏承恭身份的证明力度,还不如那册熊猫画报。 高精度全彩大幅画报,无论是纸张还是图像,都绝对不是这个年代的印刷品能够比拟的(魏承恭在现代花高价专门定制的)。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 如果共党的探子能够专门准备这样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那就说明他们的印刷技术已经远远走到了国府前面(其实是已经走到了全世界前面)——可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技术,他们不是早就该把这样的技术用在他们发行的那些钞票上了吗? 所以,随意翻了两页画册,肖少校对魏承恭的话基本就信了——七八分。顺便,还喜欢上了图上这种圆滚滚,胖嘟嘟,黑白分明的萌物。 十三 进入敌占区20 (12元一斤的五花肉,地效买了8块钱的,准备做白煮肉,切成三大块,下锅。煮熟后懒得切片了,直接蘸蒜泥吃。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准备晚上吃,于是放到了碗柜里——结果等到下午准备拿出来吃的时候才发现,肉已经没了,估计是被老鼠拉走了 看看今天的内容,地效忽然有些得意:也许我去写谍战也不会太差^-^) ———— “这个,是什么?”把画册给回魏承恭,肖营长又转而拿起了摄像机。 “这是照相机。” 为了避免麻烦,魏承恭没有提摄像机的其他功能。 “照相机?”肖营长愣了一下,“这个样子。” “哦,这是新产品,所以和传统相机有区别,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这个相机不用胶卷。” “不用胶卷?”肖营长又愣了一下,“那怎么洗出照片?” “需要一种特殊的机器——不过这种机器在国内还没有,要回国才能弄出来。” “能不能用……能不能给我拍一张照片?”一边说,一边就开始整理衣冠。 “……当然可以。”魏承恭心说你老兄还真是不客气啊,你都开始整理着装了,我能说不可以吗?启动机器,对准这个营长,片刻后,收了起来:“好了!” “这就……好了?没有闪光灯?”肖营长再次愣住。 “真好了……不信您看。”一面说,一面在显示屏上把刚刚定格的画面调了出来。 肖营长却好像对自己的相片没什么兴趣——于是魏承恭知道,这只是又一次盘问——略微扫了一眼,就又向魏承恭道:“傅先生之前一定拍了不少照片吧,能给我看看么?” “呃……这个机器只能看到刚刚拍过的照片,这是为了用于检查,如果没有拍好就可以再拍一张,肖营长您要看我之前拍的照片,只能等我打印……就是冲洗出来以后,才能看了。”魏承恭略有些尴尬,之前他视频拍得多,照片拍得少,仅有的几张照片又都是不适合给国党人看的。 肖营长当然不知道魏承恭说的是真是假。虽然他此刻是把这两个人当做“嫌疑分子”来对待,不过也不得不感叹:“这些个外国人,还真是能折腾。” 然后,又盯上了背包里的其他东西。 一一问过用途——同时也小小地满足了一下魏承恭的炫耀欲望——之后,盯着魏承恭,眼光很是有些复杂。 “好吧,傅先生,请您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盯着魏承恭的眼睛,沉声问道:“据我所知,猫熊这东西在四川西康一带,所以傅先生现在应该向西走,但是现在你的去向是东方——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等魏承恭答话,肖营长又道:“事实上,您应该走的路线是在上海入境,然后溯江而上,西进川蜀;或者从广西云南入境,一路北上……总之,你一开始就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果傅先生你祖籍在这一带,那倒也无可厚非,可是傅先生你却操北方口音(普通话),不知道,傅先生你作何解释?” 如果是猛然听到肖营长这么问,那魏承恭一定答不上来。好在中央对他有可能遇到的盘问早已做了种种推想,也早就替他想好了答案——这个答案基本适用全国任何地域,只要稍微做一点准备就好。 “我奶奶是连城北团人,所以我想要去看看,顺便也各处转转。” ———— 肖营长又盯着魏承恭看了好一会儿——魏承恭被盯得有些心慌,要不是之前有过专门训练,早就把眼光转移开了,不用说,真要是那么干,那就什么都完了。 其实这个时候,他的正确反应应该是仗着“外国人”的身份反问肖营长:“还有什么事吗?”可惜他心里正有些打小鼓,暂时是想不起来这种应对方式了。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的话。” 好不容易,魏承恭才从肖营长嘴里听到这话,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看到肖营长转向侦查员小梁,“那么,你是干什么的?” ———— “回长官话,我就是个货郎。”小梁的演技不错,把一个胆小怕事的货郎形象,演得非常传神。让一边看的魏承恭暗暗赞叹:“相比后世那些就靠着一张脸吃饭的所谓天王巨星,这小梁不知道强到哪儿去了。” 不过想想倒也不奇怪:一来小梁这大约也算是本色出演,二来后世那些所谓的巨星演不好片子无非是少拿点儿钱——如果是在中国,怕是连钱都不会少拿;而小梁如果演不好,那就有可能要丢掉性命,动机不一样动力当然也就不一样。 “货郎?货郎为什么不走山下的大路,而走山顶上的小路?你不做生意了吗?”肖营长的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 “回长官话,这位少爷雇了我,他要走小路,我当然只能跟着。” “雇了你?雇你领路,那走哪条道不是应该听你的吗?”肖营长语气依然严厉。 “回长官话,这个少爷不喜欢走大路,他说是山上风景好,还有,这少爷他也不是雇我领路,他是雇我跟乡亲们通话的。” 听着这些问答,魏承恭心里暗惊: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糊弄过去了,听到这些杀气腾腾的问答才发现,自己好天真。 “哼哼哼……伶牙俐齿啊,”肖营长的问话貌似告一段落了,冷笑了几声之后,再问起话来语气缓和了不少,“这么能说话,生意一定兴旺发达吧——把你的担子打开我瞧瞧。” 不用说,当然也检查不出什么不对来——类似的盘查在小梁的侦查员生涯中,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不瞒长官说,跟这位少爷一起,根本就做不了啥生意,要不是赏钱给得多,我才不愿干呢。”一边把货郎担子拉开给肖营长检查,小梁一边扮演起一个本来胆小,经过一段对话后,胆子稍微大了点儿,开始贫嘴的小商贩。 肖营长不语,虽然明知大约什么都检查不出来,他还是很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不过在一无所获之后,也没有表露出失望。 站直了身子,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个人,道:“兄弟也是职责在身,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你们可以走了。” 闻言魏承恭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对付过去了。 然后,他就听到肖营长一声冷笑:“傅先生对于能逃出虎口,是如此的如释重负吗?” ———— 十三 进入敌占区21 魏承恭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自己还是太嫩了,怎么就忘了“脱离危险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这道理?以往的谍战片儿都白看了? 其实也怨不得他:训练再多也只是训练,跟真枪实弹的实战比起来,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总归是差了不止一筹。别说他了,就是现代部队千锤百炼的新兵,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扔手榴弹忘了拉弦儿,打枪时扣住扳机不放,一口气就打光弹匣的新兵蛋子,也是屡见不鲜。像他这样的反应,坦白说,已经算不错了。 “怎么,傅先生很难回答吗?”肖营长冷笑道。 “嗯……” 好在这家伙反应倒是足够快,急中生智,想出来一个理由: “这个,我……” “说!”肖营长用全身力气,猛喝了一声。 在目标心神不定、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效果很好;能够让目标心旌动摇,实话脱口而出。 好在肖营长这一声喝问来得稍微晚了点儿,魏承恭心情刚刚宁定下来,已经想好该怎么回答了。 “我怕被抢劫。我这次来这边中国,带的旅费已经不多了,再要是有额外的花销,就麻烦了——而我听说国军的军纪并不好。” 魏承恭这话基本属实,此时他身上就十几个大洋,一点儿法币。不算少,不过想要凭着这点儿钱在偌大的中国游历,然后还要买去德国的船票,确实是紧了点儿。 最重要的,之前检查的时候,肖营长已经知道了他的财务状况。 “……哼!”肖营长也只能黑着一张脸,来这么表达自己听了这话之后的感受了。 国军的所作所为摆在哪儿,让他实在是无法反驳——虽然他很看不惯这种行为,并且在自己的队伍里严禁发生类似事件。 某种意义上,他的不满其实不是冲着魏承恭,而是冲着国军去的。 还有一个郁闷的事情是,如果面前的是普通民众,他还可以大声呵斥,比如不应该听信赤匪宣传,要相信政府什么的;然而眼前这人却顶着个“德籍华侨”的帽子——人家刚从外国回来,对国内的事情一无所知,是应有之义,对不对? 总之,肖营长虽然恼怒,但却无话可说——然后就更加感到恼怒。 看到好像是蒙混过去了,魏承恭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当然,这一次他不会再在脸上露出来了,而是盯着肖营长一脸的紧张。 说实话,他刚才这番话说得太过平铺直叙,没有表现出多少心理波动,这个不好——如果能够再表现出诚惶诚恐的心情(当面揭人家短,当然要担心人家恼羞成怒),就比较好了;如果是再表露出心慌的样子,以配合肖营长刚刚那一声大喝,就更好了。 当然,我们也不能对他要求太高。眼前这种表现,基本已经可以了,配合他“德籍华侨”这个帽子,基本上说得过去了。 ———— “傅先生,民国草创,百废待兴。各路军阀不遵中央号令,更兼有赤匪为祸,这些个地方军头之中,确实会有一些害群之马。但是我向您保证,这种行为,绝对不会出现在中央直属部队中。” 想了好久,肖营长才想出来这么一番话,勉强能给国府全哥面子。 “哦。”魏承恭一边答话,一边点头,心中暗赞:这个家伙,真是不一般。 一旦把自己从得失之间摘出来,站到客观角度去观察这个肖营长,魏承恭就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评判者的做派和气质。 所谓评判者的气质,简单来说呢,就是高高在上,然后居高临下臧否人物。 就如同一个老师接手一个新班级,对学生还不熟悉的时候,会通过观察作业,来判断学生的成绩、性格。又比如一个将军,会通过演习,了解士兵的作战技能等等。老师对于学生,将军对于士兵,当然都是高高在上的。 这种气质对于这个营长来说,当然不陌生。身为一个营长,职务不尴不尬,身份不高不低,所以他的生活中少不了评判别人,也少不了被人评判。 不过要说是被一个普通人评判……国内的普通人,谁有这胆子? 所以这小子一定不普通——进而就让他心里有些犯嘀咕:眼前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要说是上面下来的密探的话,好像太笨了;要说是某个大员微服私访,他又太年轻了(这么年轻爬得再高又能高到哪儿去?);要说是官二代……哪个官二代当的官儿有闲心玩微服私访? 思来想去,也只有魏承恭那个“德籍华侨”的身份还能让他有这样的表现。强国国民嘛,对于弱国的人总是有一种心理优势,就像鲁迅先生说的: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 然后,他不得不承认,对于这种观点,他虽然感到恼火,不过却还是受到了影响:不敢跟魏承恭来太硬的。 “傅先生,鉴于你和这个货郎小哥之前的可疑行径,我不能放你们走,”肖营长决定给这可恶的家伙上点儿眼药,“所以,在兄弟我的任务完成之前,要委屈两位,随军行动了。” 要说这两个人之前的行为有多可疑,倒也说不上,再加上两个人已经比较完美地回答了肖营长的问题。可以说,要换成别的人,基本上就可以放过去了。 可是,因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肖环山觉得,不能把这两人轻轻放过。 “什么?”魏承恭吃了一惊——实际上,小梁也吃了一惊,不过作为资深侦查员,他没有露出来。 “两位不用去连城了,先跟我去一趟长汀吧。傅先生你的旅费问题不用担心,随军期间一切消费由兄弟我负责,等临走的时候,兄弟我再奉送一笔程仪。”缓缓说完以上安排,肖营长淡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害怕。”魏承恭决定,仗着自己德籍华侨的身份,放肆一回,“怕不安全。”“跟着军队一起行动,还怕不安全?”肖营长哼了一声。 “正是因为跟着军队行动,才不安全。”魏承恭来劲儿了,“中国到处都在打仗,所以,跟着军队行动才是危险的。我跟着肖营长的队伍一起行动,万一路上遇到敌人伏击,很容易就会受到误伤。” “……傅先生您独自行动,就不怕安全有问题?就像刚才说的,眼下中国各处地方势力很多,特别是山贼水匪众多,他们万一绑了傅先生的票,不是更危险么?” “……” “如果傅先生不相信的话,”肖营长说着话,脸色阴沉下来,“信不信我现在就让先生体会一下?” 十三 进入敌占区22 “还是免了,”魏承恭苦笑,“好吧,我可以跟随你们行动,不过,我希望能得到起码的人道待遇。” 作为一个蜜糖罐儿里长大的90后,魏承恭虽然不至于一点儿苦都吃不了,但要说像革命前辈一样面对老虎凳、辣椒水、烙铁皮鞭等等东西依然能够坚定不移地贯彻自己的信仰,不吐露任何机密……魏承恭觉得,还是不要对自己抱太强的信心为好。 更不用说,当确定无法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所必然会出现的枪决。 现在要做的,就是拖时间,只要再拖四五天,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那是当然。对于德国朋友,我们是很友好的。” ———— 于是魏承恭和小梁就无奈地跟国军这个营踏上了去往长汀的大路。 肖环山营长没有再骑马,而是纡尊降贵,跟大头兵一样,迈开了大步。原因么,他想跟魏承恭聊天儿。 不知道是不是部队里找不到见识足够广博、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还是对魏承恭那一身“武装到牙齿”的稀奇古怪装备干兴趣,总之,肖环山营长虽然(暂时)放下了对魏承恭的怀疑,但是却更加话多起来了。 而魏承恭貌似也对国军的人物有了兴趣——不用说,跟肖营长聊三民主义社会主义之类的很危险,所以魏承恭决定,把话题限定在即将到来的对日战争。 “肖营长,只要稍微有点儿战略眼光的人都可以看出来,中日之间在不久之后必有一战,不知道你对于这一战是怎么看的?” “这个话题太宽泛了吧,”肖营长略略沉吟,就答道,“国家,军队,人民……战略,战役,战术……政治,军事,经济……国际援助,国内动员,国之统帅,领军之将,上阵之兵……”他说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要注意的方面太多,太多了,片刻之间哪里说得清?” 魏承恭喃喃地把肖营长刚才说的重复了一遍,肃然起敬——这家伙方方面面都说到了,唯独没有提到让很多国人一再提及的武器装备对比。 “肖营长为什么不提武器的比较呢?” “武器?”肖营长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这方面我们当然远远不如日本,然后呢,仗就不打了吗?” “……” “武器是战争的重要因素,但是绝对不能认为武器能决定战争的胜负。战争这个东西,说简单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千方百计地搜集力量,然后尽可能好地运用这些力量,去消灭敌人的力量,武器仅仅是力量之一,但绝对不是力量的全部——你知道兰彻斯特战斗方程吗?” “……知道,”魏承恭一脸的懵逼,“我本来准备肖营长你不知道的话,就说给你听的。顺便问一下,肖营长你……上过军校吗?” 眼前这个肖营长,实在是太颠覆魏承恭对于国军军官的印象了。营一级的指挥官,一般都是从一线战斗员中间提拔,换句话说,基本都是大老粗,没想到…… 肖营长摇摇头:“……没有——原先想要报考黄埔,不过还不等我到南京(黄埔军校建于广州,1927年迁武汉,同年迁南京,所以这个肖营长是在27年以后才入役的),就已经入役了。” 原来是有志青年自学成才,不过这个话……魏承恭稍微楞了一下,大概猜到了。又是一个“被参军”的倒霉蛋。 话说,“被参军”还能一路爬到营长位置,这家伙,厉害啊。 ———— “其实,真想要推测对日作战,不需要去学洋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多看看老祖宗留下的《孙子兵法》,就能知道了。” 感觉这个“华侨”也有着一份拳拳赤子之心,肖营长觉得,还是应该从“专业”角度给他说一下对日作战。 鼓舞每一个国人勇敢抗敌的勇气,这是他作为一个中国军人义不容辞的任务。 “哦?” “开篇不就说了么:故经之以五事,较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中学时代,为了在同学面前装逼,魏承恭倒也读过这大名鼎鼎的孙子十三篇。然而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虽然能读能背,根本就没用心去体会,再加上这东西在中考高考中毫无作用,所以早就把这些都忘得差不多了。 此时听肖营长说起这些古老的箴言,细细一品味,再联系即将到来的抗日战争,魏承恭才赫然发现,早在两千年前,我们的老祖宗就对该如何判断战争胜负,有了定性并且细化的“判断标准”,相比之下,无论是1935这边的“中国武器不如人,战必败”,还是后世论坛喋喋不休于“中美军事技术差距”,都显得太过肤浅,弱爆了。 这边,肖营长已经背到了“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背完这开篇之后,肖营长向魏承恭一摊手:“你看,老祖宗早就说过,两个国家交战,就要在这些方面进行比较,通过这些比较结果,就能知道战争胜负了。当然,孙武子毕竟是两千年前的人了,他不知道武器会发展到今天的程度,但是武器再是怎么厉害,都需要士兵来使用,说到底不过是士兵力量的增加,可以认为属于广义的‘士卒孰练’,而其余六个方面的比较,全部都与武器无关。” “然后,我们就可以从这‘五事七计’的比较来看中日战争了,首先是‘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 ———— 听肖环山娓娓道来,魏承恭心悦诚服,说醍醐灌顶都不为过。果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不躬行体会,像《孙子兵法》这样的经典,也不过是一篇能用来装逼的古文而已。 不过…… “肖营长,假设武器出现了更加巨大的变化,那你说的这些还能成立吗?” “再怎么巨大的变化,武器始终还是人的附属——” “假设出现这样一种武器呢?”魏承恭开始装逼了,“假设有一种炸弹,可以用飞机投放,其爆炸的瞬间,能够产生相当于两万吨梯恩特炸药爆炸产生的能量,能够一发就摧毁像日本广岛,长崎这样的中等城市。您刚才跟我说的这些,还能成立吗?” “哪里会有这样的炸弹。”肖环山自然无法想象核武器的威力。 “实际上,西方差不多开始这种武器的研究了。”魏承恭开始神棍了,“大致上,就是利用相对论质能方程式开发的武器,而且已经有了设计思路。根据计算,这种武器别说是一发毁城,甚至有可能一发灭国。日本那边,有一个名叫石原莞尔的家伙,貌似也预见了这种武器的出现。” “……如果日本真的有这样的武器……”肖环山沉思起来,许久,才摇了摇头:“恐怕,我只能说,我辈军人,虽无必胜之法,但存必死之心了。” 十三 进入敌占区23 (昨天想到一幅对联: 人民——公仆——弓张如满月 国家——利益——箭去似流星 有人能看得懂吗? 另,居然可以用电脑QQ收红包了,太好了,大家要发红包的,尽管来吧,地效不会再拒收了,嘿嘿嘿……) ———— 说着讲着谈着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部队到了一个名叫“童坊镇”的地方,此时天色已晚,于是部队就在镇子上驻扎。 驻扎下来以后,肖营长就不能继续跟魏承恭侃大山了,摊派伙食住房,布置岗哨等等,这些事务必须在完全入夜之前处理好。 特别是布置岗哨这一项工作,可谓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马虎,是国府军少数完成得非常认真的工作之一。不过和红军岗哨主要针对驻地之外相比,国府军的岗哨更多是注意驻地之内,原因很简单:国军的岗哨,主要作用是提防逃兵。 野蛮的抓夫拉丁兵役制,野蛮的训练方式,以及野蛮的内部欺压,让国军各部逃兵层出不穷。如果像红军那样布置岗哨,可以说,任何一支国军部队在非驻地过夜,第二天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 好吧,有些夸张,不过就是那么个意思。 安排了自己的勤务兵陪伴魏承恭去镇长家“借宿”,之后肖环山亲自检查岗哨的布置,这是他领军在外的时候,必定要亲自完成的工作,他也完成得非常用心,比派粮派差派款还用心,钱粮少收点没所谓,兵要是跑光了,就啥都不用想了。 然而,肖环山发现,今天自己在布置这项例行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脑袋里面总是转着白天和那个姓傅的华侨的讨论。 魏承恭觉得这个军人的观点是醍醐灌顶;然而对于肖环山来说,跟魏承恭的交谈,则是晴天霹雳。 倒不是说那个什么超级大炸弹,肖环山对于那东西是抱着“姑妄言之,姑且听之”的态度,真正让肖环山觉得震惊的,是魏承恭对于中日战争的“理解”。 作为一个爱国青年(肖环山的自我认知),平常肖环山对于中日之战没少研究——他之所以能让魏承恭觉得“这家伙好厉害”,平常的这些思考研究没有少起作用——而根据他的研究,中日之战虽然凶险,但是中国未尝没有赢的机会,哪怕是中国独力对抗日本。 但是,魏承恭无情地打破了他的某些过于乐观的看法。 比如论及“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的时候,肖环山就认为,虽然国内军阀混战,派系林立,但是日本想要灭亡中国,这就侵害了每一个中国人的利益,所以,至少在抗日这个事情上,所有中国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反观日本,军队两大巨头之一的海军对于占领中国并不热衷——占领了是陆军马鹿的功劳,于海军并无好处,而且陆军在占领中国的过程中,必定极度膨胀,挤占军费什么的,这对于海军来说,都不是好事(肖环山能看到这个程度,实话说让魏承恭非常之吃惊)——所以难以形成合力。 所以在“道”——举国一致(肖环山认为道其实就是“举国一致”,某种意义上,他的认知倒也没错)——这个项目的比拼上,中国占优。 然而那个傅义豪不这么认为。他说自己认知的“道”有失偏颇,似乎是仅限于军队的范畴,对于“道”中提到的“民”——无论是中国国民还是日本国民——都彻底忽略了。而如果是真正按孙子说的字面意思“所谓道,就是让普通民众和国家领导者同心协力”作为标准来衡量,那么日本占优。 只是说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还能举例说明——在后来其他方面的争论中也是如此,这家伙总是能找到事例来证明他的观点,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哪儿看来的那么多事例(魏承恭:感谢信息时代方便的信息获取渠道):日本方面,他举了教育上的例子,日本现在在中小学中,大力普及军国主义教育,大量培养满脑子“八纮一宇”“布武天下”“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的没脑子蠢货——而且这种教育还不是一时起意,是从明治时代开始,已经持续了数代人的处心积虑,结果是导致到了今天,全国上下都对侵略中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中国这边呢,为了“不刺激”日本,迄今尚不敢明确提出抗日教育(一有抗日行为就被日本方面警告)。 好吧,实际上今天的中国根本没有能普及到全国的教育,谈何教育上的比拼? 中国方面,他则举了近代中国对外战争的诸多例子: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军入侵,只需要花钱,就能在占领区买到菜蔬粮食——甚至还有国人主动去联系做生意;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当地部分民众也加入了哄抢行列;最极端的例子是八国联军攻占北京:联军攻城不克,有人告诉他们,广渠门下水道没有设防,于是联军派了一支小部队从广渠门鱼贯而入,这个时候我们的人民干什么呢,通报守军?奋起迎敌?不,四九城的老少爷们儿站在河道两边揣着手看热闹…… 至于以后河南人帮着日本人打汤恩伯……好吧,还是不要太神棍了。事实上,光是上面说的这些,已经让肖环山心中一阵阵的剧痛,宛如被一个巨人一拳拳地重击。 “你说日本想要灭亡中国是触犯了全国人民的利益?这话不假。可是你看,民众麻木啊,他们心中根本没有国家的概念,亡国与否对他们来说,无非是换个人收税而已,他们根本不认为日本灭亡中国是在触犯他们的利益,既然如此,你哪里能指望上下同意?” “那是满清的旧事,今天是民国了——”肖环山强辩道。 “对民众而言,满清和民国有什么区别吗?”魏承恭不等肖环山说明,就顺口反驳道。 于是肖环山无话可说。 “所以,真正要说‘上下同意’,中国不说完败,起码不占上风。” “……” ———— 当时自己虽然被驳得无话可说,但是心中却还是有些不服气。然而到了现在,开始布置岗哨了,肖环山突然理解了,服气了。 民众不支持战争,由民众组织起来的军队自然也不会支持战争,而自己却只能带着这样的军队,带着一支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来保证数量,保证战斗力的所谓“军队”,去迎战日本人…… 肖环山苦笑,进而觉得全身懒洋洋的,仿佛一下子没有了力气。看看这些一脸麻木地迎接自己检查的士兵……也许,他们都巴不得自己早死,好让他们逃跑回家吧?也许,当自己战死的一刻,他们就会作鸟兽散了吧?也许,当自己上司的团长,师长……他们被杀死的时候,整个军队就彻底崩溃了吧? ———— 诸如这样的争论,整整持续了半天——当然,仅仅半天是远远不够的。 出于主观愿望,肖环山在分析敌我力量对比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夸大日本人的缺点,于是在“五经七计”的比较中,除了军力以外,其它几个方面中国都不落下风。 然而,自己的这些“乐观”分析被傅义豪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好吧,这话前面已经说过了。这里要说的是,如果从这些话看来,基本可以判断,傅义豪对于抗战的前途,是持悲观看法的。 但是肖环山分明能感受得到,魏承恭虽然一直在讲述日本的强大,但是他却对如此“强大”的日本毫不畏惧,对中国的未来毫不担心(废话!),反而在言语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对中国强大信心,非常难以形容的强大信心。肖环山本来是想要鼓舞魏承恭斗志的,然而鼓舞的结果却是,自己的斗志被魏承恭泄了,然后却又被魏承恭这种信心鼓舞起来。 这是为什么呢? 想不明白傅义豪先生这种信心的来源,不过肖环山倒是明白了一件事: 傅先生对于日本的了解,对今日中国的了解,对于中日之战的研究,都要远远超过我——也许,我应该向他请教,该如何才能拯救我的祖国。 十三 进入敌占区24 十三 进入敌占区24 (人民公仆——弓长(公章)如满月 国家财产——箭去(减去)似流星 好像没有人愿意猜啊。那么今天给大家一个顺口溜: 瞧一瞧,看一看,上等军火很划算, 不要挤,不要乱,敞开供应不稀罕, 当年为了打三战,兔子狂造五六半, 一气造了两千万,外加十亿手榴弹, 美帝看了脸发青,苏修脸色也难看, 今天拿来打鬼子,买一(支枪)送十(手榴弹)咱也干, 大家都来打鬼子,揍他一个稀巴烂。 最后,地效的Q*Q是115963991,群号是163069294) ———— 匆匆完成检查工作,肖环山来到了镇长家。见到长官过来,镇长急忙迎了上去,询问粮款事宜——就是要多少粮款才能把这支队伍打发走。 “兄弟们只是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就要去长汀城,所以款就免了——不过兄弟们赶路辛苦,这个‘粮’不能少也不能差,镇长大人你看着办吧。”肖环山急着去找魏承恭,懒得跟这家伙斤斤计较,随口几句打发了他。 听了这话,镇长几乎不敢相信,没想到这一次这么容易过关,于是急忙一边说着奉承,一边退了下去。 “肖营长军纪不错嘛。”这一幕正好被四处乱转的魏承恭见到,于是由衷地赞叹道。 面对魏承恭的称赞,肖环山只能苦笑。曾几何时,他对于军队这样的行为也是深恶痛绝,报考黄埔军校的时候,也曾经暗暗下定决心,就算不能扭转整个军队的这种陋习,至少也要做到洁身自好。 可是真正进入军队这个系统了,他发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所谓和光同尘,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你表现得太过廉洁了,你也就别指望能融入群体了,甚至,廉洁本身就是一种罪过,特别是在这片红党曾经“肆虐”过的土地上。 自污同时也是自保。 “傅先生就不要取笑了。我此来,是想要向傅先生请教的。” “请教?” “对!日间一席闲话,胜兄弟十年苦读。也足见先生对于中日之战,见解独到,胸有沟壑。兄弟不才,想要请傅先生指教,今日中国要如何才能打败日本,如何才能自立自强?” 魏承恭愣了一下,为难起来:面前这个人如果是小梁,他就能搬出《论持久战》,可是这种明显出自于马列党人手中的东西,能对一个国军军官说明吗? “还望先生不吝赐教。”看魏承恭发愣(为难),肖环山又道。 “这个……怎么说呢?”愣了这么一会儿之后,魏承恭倒是想出来说辞了,“肖营长,你从进入军队爬到今天的位置,花了多少时间?” “……大约两年。” “两年?”魏承恭又愣了一下,两年时间从一个被强拉来的壮丁升职成为营长,这个速度当然不算慢,事实上,应该算非常快,起码在和平的情况下——比如21世纪的中国——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魏承恭诧异的是这位肖营长的年纪:之前他曾经认为,这位肖营长面相四十,年龄大约在三十——可如果他三十岁,那就是说他在二十八岁入伍,也就是说他二十八岁有志投军,这个……二十八岁才热血起来,这有点说不过去啊。 “冒昧问一下,肖营长贵庚?” “虚度三十有二。”虽然不明白魏承恭问这个要干什么,肖环山还是老实回答道。 咦?这个年龄对不上啊。 “肖营长,您入伍有多久了?” “八年。”说到这里,肖环山大约也听明白了魏承恭的疑惑,于是道:“民国十六年,兄弟从湖南去往南京,结果在半路上被何健抓了差,历任班长,排长,代连长,连长;民国十八年,兄弟被桂军所擒,以后在桂军中干了一段时间;民国十九年,兄弟到了中央系,参加对赤匪的围剿,因功一路提升,最高当过团长,不过后来又被人陷害,一撸到底,直到现在,才又升为营长。” 原来如此——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的人生经历,倒是足够精彩啊。 “肖营长,如果再给你八年,你能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比如委员长——好吧,这个有点儿强人所难了,我们退一步。能爬到薛岳,胡宗南的位置吗?” “……不能。” 肖环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倒不是怀疑自己的能力,而是知道,像自己这样的非嫡系,想要在国军里平步青云,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对啊,”魏承恭笑道:“我就算有满腹机谋,那也是基于国家层面的东西。肖营长爬不到相应的位置,拿了我的办法,又有什么用?” “……”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无论你们的政府是继续施行现在这些坐以待毙的政策,还是想要有所改变,以救亡图存,对于肖营长你而言,所要做的事情,大约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在面对日寇的战场上,奋勇杀敌,以身报国,对不对?” 肖环山不觉微微点头。 “所以,肖营长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努力练兵,提高麾下的作战能力,以保证将来能够更好地执行报国杀敌的重任。” “……”沉默了片刻,肖环山缓缓道:“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我记得他说得是‘不想当厨子的裁缝,不是好司机。’”魏承恭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肖环山一愣,忍不住失笑,转头看向魏承恭。魏承恭笑了笑,“别那么沉重,放轻松点儿,一切都会好的。” 肖环山营长点点头。他有些享受这样的谈话,白天的时候,大约就是这样的轻松和乐观,让他感受到魏承恭的信心。 “好吧,话题转回来,拿破仑这话听起来确实不错,不过,想要当将军的士兵就一定是好士兵吗?如果一个士兵不练射击,不练行军,不练投弹刺杀,成天都在想,我当了将军后如何如何……这样的士兵,肖营长你会提拔他么?” 肖环山再次失笑,“我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不过已经快了。这个时代这么个小镇当然不用指望有电灯照明,所以想要吃晚饭就只有趁着现在。 事实上,这时代吃晚饭是很奢侈的事情,也就是军队还能“基本保证”一日三餐,除此而外的其它行业,哪怕是码头工人这样的重体力劳动者,也只能是“为了两顿吃不饱的饭,搬哪,搬哪”。 作为一军之长和‘归国华侨’,肖营长和魏承恭当然不用去跟大头兵挤大灶。镇长家里,摆了三桌,肖营长和他的副营长,还有几个连长副连长一起,高坐主位,镇长和几个头面士绅客座作陪(其实这不合礼仪,两边坐反了。不过军队嘛……大家懂的),鸡鸭鱼肉流水一样端上桌子——人家长官都说不要钱了,那么招待上还不得吃点儿好的啊。 顺便一提,小梁不在座,作为“征召来的夫子”,他眼下正跟队伍里的大头兵们一起,胡吃海塞(白党请客,不吃白不吃)。 ———— 十三 进入敌占区25 (今天的内容还是某人说的私货,不过这个话题倒是有点儿研究价值:二战的日本和英国单挑,谁胜谁负? 另外,今天找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从1945年7月16日美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开始计起。美国的核武库规模变化: 1945年:6枚 1946年:11枚 1947年:32枚 1948年:110枚 1949年:235枚 1950年:369枚 1951年:640枚 1952年:1005枚 1953年:1436枚 1954年:2063枚 1955年:3057枚 1956年:4618枚 1957年:6444枚 1958年:9822枚 1959年:15468枚 1960年:20434枚 1961年:24173枚 1962年:27609枚 1963年:29808枚 1964年:31308枚 1965年:32135枚 1966年:32193枚(最多) 1967年:32040枚 1968年:29452枚 1969年:27463枚 1970年:26662枚 1971年:26956枚 1972年:27912枚 1973年:28999枚 1974年:28965枚 1975年:27826枚 1976年:26199枚 1977年:25722枚 1978年:24826枚 1979年:24605枚 1980年:24304枚 1981年:23464枚 1982年:23708枚 1983年:24099枚 1984年:24357枚 1985年:24237枚 1986年:24401枚 1987年:23490枚 1988年:23586枚 1989年:22380枚 1990年:21211枚 1991年:18306枚 1992年:14747枚 1993年:13076枚 1994年:12555枚 1995年:12144枚 1996年:11009枚 1997年:10950枚 1998年:10871枚 1999年:10824枚 2000年:10615枚 2001年:10527枚 2002年:10600枚 2003年:10550枚 2004年:10421枚 2005年:10358枚 2006年:10295枚 2007年:10104枚 2008年:9960枚 2009年:9713枚 2010年:9600枚 2011年:8500枚 2012年:8360枚 2013年:7700枚 2014年:7315枚 1945年-2014年间美国一共生产了超过70000枚核弹头,虽然美国的历史核弹头储量少于苏联,但是更新换代快在造新弹头时同时要拆掉旧弹头,所以美国的核弹总造出大于苏联。美国核弹头储量最高时有32193枚。 美国的核武库上限储量是73000枚核弹头,詹姆士.加温将军在1956年-1957年向国会提出报告仅陆军就需要151000枚核弹头(这个数字是根据在“剧战”中每天会使用423枚弹头的假想算出),但是这个数字被认为不切合实际。美国国防部最终在1968年敲定美国核武库储量在51000枚核弹头左右水平,上限为73000枚核弹头。 美国目前核弹头数量逐年不断在缩减,到2014年美国一共有7315枚核弹头,其中有1920枚核弹头处于部署状态,预计到2022年美国核武库仅保留3620枚核弹头。 都说毛熊丧心病狂,现在看来,白头鹰才是真他娘的丧心病狂啊:15万枚核弹头) ———— 宴席很丰盛,不过肖环山和魏承恭两人各怀心事,都没什么胃口。于是在宴席开始后不久,就告罪退席——这让镇长心怀忐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位长官。 按下这头不提,肖环山又缠着魏承恭要求其为抗日“出谋划策” “傅先生你说我爬不到足够的位置,所以你就算满腹机谋,也无用武之地,”就着微弱的烛光,肖环山盯着魏承恭,双目炯炯有神,“换句话说,如果我能爬到足够的位置,或者,有足够位置的人赏识先生,先生就能一展才华?” 魏承恭急忙推辞,“哦,这个么,无非是纸上谈兵,不说也罢。” 开玩笑,跟国军将领说那些政府改造,内政改革之类的事情,不要命了? 肖环山倒是执着——事关国家民族的命运,由不得他不关心,不执着:“傅先生,你该不会逼得我学大耳朵刘备吧。” “嗯?” “‘先生不出,如苍生何?’”肖环山说着说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可惜我哭不出来,只能笑了。” “笑是好事,起码能保持一个好心情。”魏承恭感觉,不说点儿什么大约是过不了关了,那么就说一点儿吧。 说什么呢:中国方面,短处不能说;至于长处,地大人多什么的是老生常谈了,不提也罢,至于其它的……有吗?就算有,能说吗? 自己这边的东西不能说,没得说,不让说,那就只能说敌人那边了。要说敌人的话,说长处是长他人志气,那当然就只能说短处了。 “肖营长,其实只需要稍微用心就能发现,日本方面有着自身难以克服的缺点,只要能针对这些缺点进行运作,就不难打败它。” “哦?日本方面的弱点?” “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它缺乏资源,特别是石油和橡胶……” “稍等,我记录一下。”说着话,在魏承恭目瞪口呆地看到,肖环山居然拿出纸笔,郑重其事地在上面写下了标题:日本的弱点。 …… “如果ABCDE包围圈不能形成呢?(ABCD是美,英,中,荷四国,E是苏联。苏联的主体是俄罗斯,中国人用汉语拼音来标注“俄罗斯”的时候,首字母就是E,所以魏承恭用E来表示俄罗斯——然后魏承恭这种叫法让肖环山对魏承恭使用的汉语拼音有了兴趣,讨论了约莫一个小时)美英苏且不论,荷兰的力量跟日本可是差得远,日本的海军力量世界第三。如果日本不开罪英美,只对荷兰开火,荷兰应该扛不住吧?” “别说荷兰人,在东亚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是英国也不是日本的对手。但是这不是军力的问题,而是国家战略的问题,英美会支持日本,那是因为他们想要让日本在东方牵扯苏联的精力。如果日本不跟苏联打,却反而向着南洋下手,摆明了要称霸东亚,把西方人的势力赶出去,你觉得英美会答应吗?” “……如果英美忍了呢?” “你觉得可能吗?”魏承恭轻笑一声,“英国占据着马来西亚,美国占据着菲律宾,这两处都可以很容易卡断日本的交通线,当两国发现日本开始不听话,你觉得她们会不想要借着有利地势‘提醒’一下日本人‘做该做的事’?而这条交通线一旦受到干扰,你觉得日本人会怎么想?” “日本人的想法啊……”肖环山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只能摇头。 “日本人反应无非是两种,一是反击英美,彻底走上挑战世界的不归路,于是ABCDE包围圈形成;二是屈服于压力,向苏联动手。不过贸然向苏联这样一个国家发动全面战争,是非常危险的,即使是那些赌博成性的小鬼子,大约也会先做一些试探,等到他们发现自己不是老毛子的对手之后……” “稍等一下,傅先生你说日本人不是苏联人对手?” “……起码在陆地上不是,”魏承恭道,“按照你之前说的‘五经七计’来分析,相比苏联,日本没有任何一个方面占优;按照工业时代的力量衡量方式,日本的那点儿力量更是不够看,跟苏联人打,日本会死得很难看。” “……” “在发现自己不是苏联人的对手之后,日本面对的局面就变成了:北上,在苏联碰得头破血流,至关重要的石油和橡胶却还是要看英美荷兰的脸色;南下,轻易驱逐英荷在东亚的势力,把橡胶,石油,锡等资源统统都收入囊中。以日本人的尿性,你觉得那些战略近视眼……不对,该说是战略瞎子会怎么想?怎么干?” “……如果日本只驱逐英国荷兰,不动美国呢?你不是也说么,在东亚作战,英国人不是日本人对手。而美国想必也乐见他们打起来,美国人恨英国,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二战前的英美关系……不多说了吧) “这个……”魏承恭沉思起来。 肖环山心中隐隐有些失望:“也就是说,日本如果只对英国荷兰动手,就无法形成ABCDE包围圈?” 魏承恭摆了摆手:“那倒不是。这个要说起来有些复杂,我刚刚是在苦恼,该怎么才能跟你说明——不过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这个要从欧洲的形势开始说起。” ———— 十三 进入敌占区 26 (今天的英军,一名战地士兵每天的伙食费仅为3.02美元,而一名囚犯约为3.74美元,一个学生每顿午餐花费约3.1美元,而军队中的狗每天伙食标准竟达到5.26美元) ———— 出乎魏承恭意料,说起欧洲诸国千年恩怨,肖环山居然并不比魏承恭少知道多少——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某些地方他居然比魏承恭知道的还多。 想想也难怪,这个时代西方文明是强势文明,他们的历史当然也会受到全世界的重视。 于是魏承恭的讲解轻松了很多。 即使如此,西欧诸国的千年恩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讲得清的,特别是在魏承恭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情况下。 一直到半夜,魏承恭终于说清了罗斯柴尔德家族对于西方金融界的影响,以及美国因为巨量债券而必须在即将到来的英德战争中站在英国一边——也就必然在亚洲和英国站在同一条战线。 “您让我感到很惊讶,”肖环山看着自己记录下来的满满的笔记,称呼之间已经用上了敬称:“您对于欧洲的某些事情明明了解得不是很清楚,这对于一个拥有德国国籍的人来说,是很难想象的——” 魏承恭心里又打了一个突,暗道言多语失,古人诚不我欺。 却听肖环山又道:“先生不用担心,虽然我很奇怪您的来历,但是我已经能确定,您肯定不是赤匪的探子——如果您真的是赤匪,以您的见识,应该是作为文化教官或者政委,当探子实在是太屈才了。” 魏承恭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先生虽然拥有德国国籍,但是对于祖国的事情,却没有扔下不管……” 虽然不清楚这家伙想说什么,不过魏承恭还是谦逊地表示,这是自己作为一个炎黄子孙应尽的责任。 “在未来的中日之战中,还希望先生本着这份爱国热忱,继续大力为祖国出谋划策。” “好说好说。”魏承恭一边敷衍,一边心里纳闷:这家伙想说什么? “不知道兄弟我是否有幸能请先生为我参谋?当然,我本人官微职卑,大约是没有力量延请先生,不过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向上峰推荐——全力推荐先生。” 这小子拿着十几个银元当旅费,在南中国这么宽广的区域里旅游,想来也就是小富之家。凭自己一个月一百多元(法币,不过这时候法币的币值还是能保证的,一直到37年的时候,100元法币还能买两头牛——当然,很快就一泻千里了。)的薪饷,想要招募他应该勉强能行。 好吧,作为驻扎在蒋管区(不是国统区,大家应该明白两者之间的区别)的非嫡系,薪饷是无法保证的。不过那仅限于普通士兵,而自己作为一营之长,不单不会被欠薪不说,还会有可观的灰色收入——比如这个童坊镇,只要稍微透露点儿意思,不怕镇长不送一笔仪程上来。 特别是,自己还用了“为国出力”的大义名分,这招对于这些爱国青年来说,特别好使,想当初自己一腔热血,想要投效黄埔以身许国的时候……好吧,不说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肖环山之所以想起来这么一出,是因为他看出来了,这小子肚子里有货,但是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不肯跟自己交底。联想到日后将要到来的大战,肖环山下了决心,一定要把你小子肚子里的货都掏出来。 ———— “……” 魏承恭被肖环山雷得外焦里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妹啊,别人穿越是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一发,英雄豪杰纳头便拜;怎么到了我这儿,就被别人惦记着要招小弟了? “这个……肖营长你想必也看出来了,我不是行伍出身,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纸上谈兵——连纸上谈兵都说不上,最起码人家赵括还不会被他老爸难住,而肖营长你随便问我几个稍微专业点儿的问题,我就答不上来了。” 稍微停顿了一下,魏承恭又道:“所以,你要我来给你当幕僚,这个恐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就算你敢放手让我指挥,我还怕把你们带沟里去呢。” 穿越了这么久,又没少跟那些老帅老将们谈兵论战,魏承恭早已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想想刚穿越的时候,自己还跑去指出红军的训练“不科学”……诶,算了,年少轻狂啊。 “傅先生,你好像有些误会了,”肖环山笑了起来:“我是请您做幕僚,不是请您来给我当司令官的。” “幕僚也不成啊,我对于国内的情况,了解不够详细,到时候肯定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肖环山又笑了,“能看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一般了,人最怕的是没有自知之明——不过说实话,我想要延请您,也不是想要您帮我在国内立足,在这方面说实话,我也不放心您的水平。” “……” “我想要的,是您能够时不时的给我的几个手下上上课,让他们知道,跟日本打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文化教官?” 肖环山点头:“差不多。” 魏承恭不语,许久才道:“我想想吧。” 当然,魏承恭是绝对不会去给肖环山当什么幕僚的。你一个小小的营长也敢开这口?不看看我在赤匪那边结交的都是什么等级的人物?或者说,我是在给谁当顾问?不过当面回绝不太好,所以,拖吧,再拖五天就好了。 肖环山点头:“嗯,不着急——已经很晚了,打扰先生休息,兄弟告辞。” 肖环山也不急:这一次的任务大约会持续一段时间,我以涉及军事机密为由,一直扣着你不放,然后猛下水磨功夫,就不信打动不了你。 ———— 次日,即将上路之际,魏承恭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的房门外竟然停了一张竹椅——绑了两根毛竹,这尼玛的就是一副滑竿啊。 还有几个士兵等在一边。 “这……”魏承恭指着滑竿看向肖环山。 “哦,昨天晚上在镇长家看到这把椅子不错,我想傅先生不是军人,跟着我们行动怕是跟不上,所以就问镇长买了来,砍了两根毛竹,连夜做了这副滑竿,给先生代步。”肖环山笑得很开心,他看到了魏承恭的表情变化。 魏承恭心下有些感动——即使明知道这是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笼络的手段,依然觉得感动:这就是中国古代所谓的“礼贤下士”吗? “谢谢肖营长费心。不过我还年轻,走几步路就当锻炼了——我是个驴友,经常到处跑的,走点儿路没事儿。” 感动归感动,该拒绝还是要拒绝。跟白党军人,还是尽可能少一点联系为好,要知道,小梁还随队呢。 ———— 十三 进入敌占区27 (本书在逐浪更新了差不多半年。昨天看了一下,居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这书的收藏数居然已经超过地效另一本在逐浪签约了一年半的老书,而且还上了周点击榜前三……呼呼,得意中呢。不过,也希望本书的书友能看看地效另一本书。) ———— 最终,魏承恭还是没有乘坐滑竿,与之相对应的,肖环山营长也没有骑马,两人一起走在队伍末尾,继续昨天的话题。 什么,昨天说了一天了,怎么还没有说完?拜托,那仅仅是《始计》篇的讨论好不好?仅仅是外交上的讨论好不好?对照着中日战争,孙子十三篇,除了《火攻》大约用不上之外,其他《始计》《作战》《谋攻》《军形》《兵势》《虚实》《军争》《九变》《行军》《地形》《九地》《用间》十二篇,哪一篇拉出来不能写论文的?即使是《火攻》,其中也不乏“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后来的日军、校长、老麦简直就是标准的反面例子,然后他们就统统跪了^-^)这样的箴言。 所以,还有的谈呢,特别是现代混论坛的水哥,东拉西扯歪楼几乎是必备技能的情况下…… 从童坊镇去到长汀城,接近50里路,这个距离基本上等于国军一天的机动距离,所以这一天晚上,魏承恭随着部队,进入了长汀城。 远远地,就看到高高的城墙——当然,对于在现代都市见惯了数层数十层高楼的魏承恭而言,城墙的高度并不算高,不过凡事就怕比较。在这个时代来说,除了某些庙宇的宝塔,整个县城找不到一栋四层甚至三层高的小楼的情况并不罕见。这种情况下,城墙的高度就显得很突出了。 城墙高也就算了,穿越了这么久,跟着红军走了那么多城市,魏承恭见过的古城墙也很不少了;关键是,城墙上吊着的那些…… “傅先生,您的那个照相机最好收起来一下。”肖环山如此示意道。 从头一天下午,魏承恭就以照相为名,把这“相机”拿了出来,目的是为了记录自己跟肖营长的对话。 “为什么?这些应该就是所谓的‘赤匪’吧”魏承恭一边质疑,一边把“相机”收了起来,“你们把这些赤匪这样光明正大地摆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么?” “问题是,我们仅仅想把这些给老百姓看啊。”肖环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当局并不想让这些东西给外国朋友们看。” “哼!” “另外,如今进城了,人多嘴杂,而且,我也不是城内的最高军事长官,所以还请傅先生稍微注意一点自己的言行。” “……” 说着话,整个队伍停了下来,肖环山愣了一下,加快脚步向前走去,魏承恭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两个人之前一直都走在队伍最末尾。 走不多远,就看到一个传令兵快步上前来,下马,敬礼:“报告,长汀城戒严了,守兵要求检查调令。” 肖环山“哦……”了一声,继续前行。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 这里已经设置了哨卡,一队哨兵正严阵以待。看到肖环山过来,带队的士兵——或者是班长立正,敬礼:“这位长官,请出示调令。” “兄弟是国民革命军XX营营长肖环山,奉命前来协防,这是兄弟的调令。”肖环山说着,把调令递了过去——魏承恭注意到,他把调令倒着交给了卫兵,而那个卫兵居然也倒着打开来看了一下。 魏承恭:“……” 装模作样地检查过调兵令,之后,部队入城,魏承恭当然也跟着。门口的卫兵看到魏承恭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之后,一直目送魏承恭进入城里。 魏承恭倒是没什么:穿上这一声皮,他已经有被人看西洋镜的觉悟了。倒是同样随军进入城里的小梁暗惊:长汀城的戒备这么严,“里应外合”就基本不用想了。 划给肖环山营的驻地在城北,一个小学校,此刻被征用了。肖环山一个营三四百号人哗啦啦开了进去,居然基本能安排得下——不过也没有什么剩余空间。 可见,安排的人能力不错;也可见,肖环山的部队没有多少空额。 客军过来协防,做主人的当然要意思一下,所以这天晚上,长汀的主要守将——国军某营长就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包了场子,给肖营长他们接风。 其实这个营长本来是打算等瑞金,会昌,石城……等其它几支援军到来,再一起请的,无奈其它几支援军因为距离较远,还在路上,只能等那些人以后来了再说了——反正接待费用是公中出,乐得多吃几顿。 这一次,肖营长没有带魏承恭一同前往。不过跟头天晚上在童坊镇的时候一样,随便意思了一下,就退席了,然后就带了些吃食回到了小学校来,继续跟魏承恭就中日战争问题请教。 “这么说,国军在这里集中了相当力量的部队,是有什么大动作吗?”魏承恭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肖环山又警惕起来。 “就是好奇,问问。”魏承恭有些心虚,赶紧洗白。 肖环山点点头。他基本已经接受了魏承恭之前的身份(理由很简单,这样的“人才”谁都不会舍得拿来当探子用),所以也不疑有他。想一想这次的行动没要求保密,所以也就解说道:“大动作是没有了,无非就是弹压地方,保证治安而已。之前张瞎子(长汀的守将。因为被打瞎了一只眼,所以叫张瞎子)瞎猫撞上死耗子,在这边打了个胜仗,抓住了赤匪一个大官——你之前在城外看到的、挂在城墙上的那些人,就是打死的赤匪……” 肖环山说的,肯定是之前小梁跟陈老总说的顾作霖所部了。魏承恭心里一痛,吃饭的动作都稍微停滞了一下。好在肖环山没有注意,继续道: “……赤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上峰命令附近几个县的队伍在这里集中,以应对赤匪可能的捣乱——也许,还有想要以这个赤匪大官为诱饵,在这边再打赤匪一个伏击的想法也说不定。” “……” 魏承恭不由得为陈老总担心,万一他带着队伍一头撞上来…… 得想个办法,让陈老总知道才行。 “所以,傅先生你这段时间最好就呆在……长汀城里,不要到处乱跑,以免被误伤。万一遇到有人盘问,您就说是兄弟所部的文化教员,不会有人敢为难您的。” 他本来是想说,呆在军营里的,后来想想,觉得还是放大到长汀城范围为好。长汀城里肯定有赤匪的探子,但既然已经肯定魏承恭不是赤匪的人,那就不存在接头传递消息之类的问题,让这个年轻人在城里转转,散散心也好。 ———— 十三 进入敌占区28 (一楼:五楼是我孙子。 二楼:五楼是我曾孙子。 三楼:五楼是我曾曾孙子。 四楼:五楼是我曾曾曾孙子。 五楼:汪汪汪汪汪汪) 作为一军之长,肖环山的工作是很多也很忙的,和魏承恭讨论抗日大业只能放在正事处理完之后。 所以第二天魏承恭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的环境变“好”了。肖环山去跟张瞎子交接防区,大约要忙一天,于是他把自己的两个勤务兵留给了魏承恭,陪他在城内游玩。 魏承恭暗暗高兴:肖环山那家伙眼睛太毒,跟他说话的时候,必须要时刻注意,感觉特别累。 眼下这个催命鬼忙“正事儿”去了,自己昨晚盘算了一夜的事儿干起来就比较方便了。 带上这两个勤务兵,魏承恭真跑出学校,到城里转去了。他要开始通报计划。 计划第一步:找家店铺花钱。 找了一家馆子请两个护兵吃饭,不算丰盛的四五个菜,扔出去了一个大洋。别误会,魏承恭并不是要跟两个护兵拉关系,他真正的用意,是要老板找钱。 嗯,施行顺利。 这也得亏肖环山所部军纪还可以,如果是像别的国军一样“老子在城里吃馆子也从来不问价儿”,魏承恭这个钱花不花得出去还真不好说——而且这样的国军还真有,魏承恭在馆子里就亲眼看到两桌,吃干抹净一抹嘴儿,提上一瓶酒,拿上两鸡腿优哉游哉出们去——老板什么都没敢说。 大洋的币值是毋庸置疑的,于是魏承恭成功地从老板手里换来了一沓子法币。计划第一步,完成。 计划第二步:设法把小梁叫到身边来。 魏承恭昨天晚上筹划这个计划的时候,感觉这一步是最难的,他为此还发愁了好久,想了好几个办法,但是没有一个办法能保证万无一失。 等到真正开始实施的时候,魏承恭却发现,这一步完成得居然最轻松——完成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还要早于第一步。 八闽大地是全中国方言最为复杂的地区:现代语言学把汉语方言分为八大系,除福建、广东两省外的其他所有省份统一划为北方方言区,广东是粤语区,剩下六种方言区全部挤在福建一省里(地效当年学普通话的时候,老师就是这么教的,刚刚百度了一下“福建方言”,现在的方言划分好像跟地效学的有所变化。不过福建的方言复杂是毋庸置疑的。顺便一提,当年地效的普通话过级的时候,成绩全年纪第一^-^),基本上,走出去一百里,两边说起话来就是鸡同鸭讲了。 指望靠着这两个护兵在城里面畅通无阻?洗洗睡吧。 上了一趟馆子,出来以后,魏承恭就带着两个护兵回学校,理直气壮地把正在帮厨子准备午饭的小梁又要了过来,给自己当导游。小梁作为探子,能说各处方言是必备技能。计划第二步,“顺利”完成。 计划第三步:做成一笔必须要让小梁帮忙才能完成的生意。 不得不说,魏承恭的演技还是很可以的。在瓷街(旧时代城市各种行业往往集中在城市中某一个地区,这种情形在地名上有体现,诸如“鱼市口”“瓷街”“香街”“草市街”等等)看到了一个德化笔架,顿时就“喜欢”上了。“激动”之下,也不要小梁翻译了,拉着老板就滔滔不绝,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两句英语(冒充德语^-^),也不管人家老板听得一脸懵逼。 很显然,如此的热情,让老板的奸商属性值直线升高。一个最多卖两个大子儿的仿德化笔架竟然要卖魏承恭五个大洋。 然后囊中羞涩的魏承恭不得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这个笔架,一脸“遗憾”地表示,太贵了。 老板这个时候后悔了,赶紧表示,五个大洋太贵,四个……不,三个……不,一个大洋也行。 然后就换魏承恭一脸懵逼,同时一脸遗憾地表示“我听不懂你的话”了。 眼看生意要吹,这个时候好不容易插上话的小梁闪亮登场,让魏承恭用“比较公道”(其实也不怎么公道,老板还是赚了不少,小梁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的价钱买下了这个笔架。计划第三步,完成。 计划第四步,赏钱。 成功买到了“心爱”的笔架,魏承恭先是拿着这个笔架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以表示自己对这件物品的喜欢。然后就是打赏小梁。从怀里拿出之前换来的法币,抽了几张出来,塞到了小梁手里——这让围观外国人的吃瓜群众纷纷赞叹:这假洋鬼子是多有钱啊,为什么我们遇不到这样的冤大头呢?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伴随着这一系列自然而又顺理成章的行动,魏承恭成功地把写着情报的纸条夹在钞票里交到了小梁的手里。 不过计划到这里并没有完,还有第五步:下馆子。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魏承恭做东,邀请护兵和小梁下馆子。这一次,魏承恭叫了酒。 倒不是要把两个护兵灌醉,那没有必要,这两个人保持清醒比他们醉了更好。叫酒的用意,是让小梁随便喝一点,然后就可以假装不胜酒力,去走肾了。 在茅房里看完魏承恭给的字条,小梁将信将疑:这家伙,真有这么大的能耐么? 好吧,不管怎么说,按计划行事。虽然这个不适合做探子的家伙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过谁让他是上级呢?用陈老板的话来说:“你一定要确保傅先生的安全——不要说你喽,就算是我,必要的时候也会帮他挡枪弹!” 计划进行到此,只剩最后一步了。酒足饭饱以后,四个人从馆子里出来,魏承恭表示,下午去哪里玩,就听小梁的吧。作为本地人,他一定知道哪里好玩。 于是,小梁领路,几个人在城里逛了一下午——其间小梁趁着给魏承恭介绍店铺的机会,顺利地把字条交给了红军在城里的联络站。 至于如何在戒严的情况下从城里把这么重要的消息传递到城外……亲,对讲机这种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 十三 进入敌占区29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等到穿越CD时间一过,就进监狱,带着顾作霖一走了之…… 且慢,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小梁怎么办? 肖环山怎么办? 自己这一走,肖环山肯定跟着吃挂落:放跑顾作霖,这样的罪名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营长能吃得消的。 如果这家伙跟别的国党军官一样,死硬地站在反人民的立场上,那么受罪就受罪吧;偏偏他又算得上“有良心的中国人”,最重要的,他待自己很好。自己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恩将仇报? 肖环山受了自己连累,小梁也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好吧,表面上小梁跟顾作霖失踪一案无论如何都扯不上关系,丫就是一倒霉蛋,半路上被人抓夫来的夫子。不过,国府军估计才不会跟你讲“法制”“证据”“查无实据”“无罪推定”之类的玩意儿,“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这才是国府的做事方式。 自己可以不管肖环山死活,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小梁的事。首先,人家是革命前辈;其次,魏承恭大致能推测陈老总布置给他的任务是什么。这几天,人家肯定是随时都抱着“可能会牺牲”的觉悟在保护自己,虽然这一路上没真的发生什么事,但是只要真的有事发生,魏承恭相信,他一定会“首长你先撤,我掩护”。如果说不管肖环山都说得上恩将仇报,那么不管小梁岂不是更加的恩将仇报? 该怎么把这两个人摘出来呢? 让魏承恭恼火的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能让两个人确保平安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两个人,也带回2017去。 小梁好说,但是肖环山…… “肖营长,不知道您是否已经成家了?” “傅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肖环山忍不住纳闷。 “没,没什么……”魏承恭不敢试探得太过露骨。 实在不行,就把他扔这边吧,再是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国军的军官。 虽然无奈地打定了这个想法,不过魏承恭心里还是非常难受;偏偏就在这时候,又有事情发生了。 会昌的援军赶到了。 “少爷,您要注意了。”抽冷子,小梁这么提醒魏承恭。 “怎么?” “马立成在这个营里面,我看到他了。” “马立成?” “就是那个这次在兴国坑了我们一把的叛徒。” “哈?”魏承恭愣了。正想要再问,有人过来了,两人急忙把话题岔开去。 然后,魏承恭失眠了。 虽然吃不准这个叛徒有没有见过自己,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很确定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冒险最好不要故意冒险。这个叛徒的存在让他的行动很受限制。接下来的两天,他都只能呆在小学校里,不敢再到城里去。 “傅先生,您怎么不出去玩了?” 肖环山是个眼睛毒的,很快就注意到了魏承恭的“异常”:“我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这几天可以陪先生在城里面转转。” “这个……” “有什么为难的吗?”肖环山看着魏承恭,目光炯炯。 “我……有些……不舒服。” “嗯?”肖环山眼睛一眯,“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看看?” “嗯?哦,好吧。”魏承恭不敢再拒绝了,那样更让人起疑。 营一级的国府军是没有随军医院的。好在现在是在城里,中医不少,甚至还有一个西医门诊,于是肖环山请了一个中医一个西医过来。 检查结果,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倒也不能说没有问题,魏承恭的一些老毛病被诊断出来了……嗯,“可能”检查出来了。 老中医把着魏承恭的脉搏,捻着山羊胡子,摇头晃脑:“这位小哥三焦不正——” “说人话。”肖环山不耐烦了。 “简单来说,大约是……水土不服吧。”老中医不敢再掉书袋了。 一旁年轻的西医一脸的鄙视:诊断了半天就诊断出这么个结果?这神叨叨的老家伙,大约又要开一堆补药,骗人家钱了——在科学如此昌明的时代,这些愚昧的民众竟然还迷信这种巫术一样的中医,真是祖国的悲哀。 “这位医生,中医可不是伪科学哦,”看出西医的鄙夷,魏承恭笑了起来,“您是学西医的,那么黑死病您一定知道吧:但是在中国历史上,这种让总人口减少三分之二的大瘟疫,可是从来没有过。” 对于那个老骗子,这个医生报以鄙视;对于不信西医信巫医的民众,这个医生报以同情;对于魏承恭这个“德国华侨”居然也说这样“没有科学常识”的话,医生就忍不住要辩驳一番了。 “那是因为中世纪的人糟糕的个人卫生习惯,导致任何一种传染病一旦爆发,就会……” 借着跟这个医生辩论传统医学,魏承恭放松自己的心情,同时也是向肖环山表明,自己并没有什么心事隐瞒着。 效果应该还是有的,肖环山营长看来是打消了顾虑。问题是,这位中医开出来的方子实在是有些坑爹: “所以,小哥你需要的,就是三餐规律,多出外活动,多嗮太阳,同时不要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老朽给你开一副开胃健脾的方子,不过说实话,这个病养重于治,吃不吃药倒是两可。” 西医:你一边说不吃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边又弄出来这么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树皮草根算是怎么回事? 魏承恭:¥*!@#$@#@! 肖环山笑:“瞧,医生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是出去游览一番吧。正巧,今天关营长带队过来,我们要给他接风,兄弟我带先生一起去看看。” ———— 看来是躲不过了,魏承恭只好跟上。 不过在去赴宴之前,还是可以做一些掩护的。 “肖营长,能不能帮我找套衣服?我想洗个澡,不过我的衣服都穿过了,还没洗。” “衣服?”肖环山愣了一下,魏承恭那个背包里有一些换洗衣服,看着都还可以穿啊。 也许这小子有洁癖吧,那些个留洋的学生都有这毛病:“倒是没啥问题,您是要长衫还是要西装?我这就叫人去买。” “我看肖营长你穿军装蛮帅的,能给我找一套吗?” ———— 十三 进入敌占区30 (这个章节本来没想写这么多的,一不留神居然写了二十多节,那就到此为止吧——其实从遇到肖环山以后,章节名就可以改成“初遇国军”了) ———— 魏承恭问肖环山要军装,用意不用说,就是想隐藏自己,虽然不可能让人完全认不出来,起码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显眼。 虽然在“狭路相逢”的时候没啥效果——不可能隐藏得住的,相比这时候的国人,他气质太独特了——不过至少在远处是看不大出来了,这就够了。 然后,魏承恭在这一天,有了一次难得的人生体会:喝花酒。 旧军队中层“喜闻乐见”的一项很有“民国特色”的活动。 其实肖环山的部队第一天——离得近又跑得快,所以他们是第一支赶到的援军——赶到的时候,魏承恭就有机会见识喝花酒的,不过他没有去,一直拖到了今天。 这种场合下他其实碰不上多少人:妓院不比酒楼,容量有限,摆上一两桌就到头了,也就是能请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刚开始来援的部队少,不单该部队的连长啥的能入席,长汀县的税务局长公安局长教育长啥的也能过来蹭吃蹭喝;等到后来,来援的部队陆续多了,能做客的就只有各支部队的一二主官,主人也减少到只有张瞎子和长汀县长。 以魏承恭的“身份”,要列席这样的聚会其实有些不太对劲——他的华侨身份跟这些人的圈子不搭边儿,硬要凑进去感觉蛮古怪的。 好在大家给肖环山面子,对于席上出现这么一个假洋鬼子,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大家喝花酒是图乐子的,不是找郁闷的,多一个人有啥的啊,还能更热闹点儿,对不对?无非就是添双筷子,添个姑娘——呃……这个…… 筷子可以添,姑娘……就算想添,那也得有得添才成啊,长汀多大点儿地方,还被赤匪“荼毒”过几年,黄赌毒之类来回扫荡了好几回,这一算下来能有几个红牌儿?弟兄们一人一个还分不过来呢。这假洋鬼子算那棵儿葱,要分一个? 于是魏承恭这个小处男只能眼红眼黑……哦,不对,是冷眼旁观着一帮子国军军官和一帮子庸脂俗粉没羞没臊,搂搂抱抱,丑态百出……然后闷头吃菜喝酒。 “我觉得,我们还是告退吧。” 照着魏承恭这个吃法,很快就饱了。看他好像吃饱了,肖环山提议道。他是魏承恭之外,唯一一个没有让姑娘陪的。 “嗯,”魏承恭点点头,这种环境实在是不适合他。 这个时代的中国,这样的小县城,当然不会有什么夜生活,不过总比童坊镇那一团漆黑要好。大户人家门口挑两个大红灯笼,大一些的酒楼饭馆里面点了不多的油灯蜡烛,特别是赌场,妓院,烟馆这种地方,甚至还自备发电机和电灯……这些都能提供一些公共照明,也就能让人们在天黑以后还活动一段时间。 缓步走在街头,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街上确实是比童坊镇热闹,问题是,这样的热闹看着让人糟心。 伴随着一个叱骂,一个瘦小的男子从街边一个烟馆里被扔了出来,“篷”地一下重重摔落到地上。烟馆里的人骂骂咧咧地,追出来冲那个男人拳打脚踢。 魏承恭看得不落忍,想要上前去拦挡——大约是因为在这边总是跟军队一起行动的关系吧,他的胆子变得很“大”。在现代社会看到类似的事情,他的反应多半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向后转啊跑步走,是非之地莫久留”;到了这边以后,居然敢于向这种“不正之风”做斗争了。 不过被肖环山拦住了:“算了,你管不过来的,而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魏承恭:“……” 于是魏承恭和肖环山默默绕过了打人现场,继续向小学校走去。 许久…… “傅先生,你在德国应该没有见过国内这些景象吧?”肖环山缓缓问道。 “嗯?”魏承恭愣了一下,想要点头。不过立刻就想起来现代中国的景象…… 皱起眉头,想了好一会儿,魏承恭这才略有些沉重地答道:“勉强要说的话……赌场和妓院算是没有吧,起码没有合法的……哦,烟馆是肯定没有的。” 出乎意料,肖环山对这个倒是认同,甚至是有些吃惊,他本意只是想要问问烟馆的。当下轻轻点头:“你还想怎么样?就算在日本,开妓院和赌场也是合法的,能做到这一步,我只能说,不愧是德国。” “……” “这些天跟傅先生你谈抗日的策略,兄弟我获益匪浅,可是看到这些……说实话真让人泄气啊。当官的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当兵的得过且过,贪生怕死;老百姓水深火热,街头横死……该有的东西一个都没有,不该有的东西一大堆一大堆的来……”肖环山说到这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样下去,就算能够战胜日本,中国也还是没有希望的国家。” “……” “傅先生,你是见过大世面,有大学问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中国,真的还有希望么?如果有希望,这希望又在哪里?” ———— 说话之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征用为军营的学校门口,互相看了看,却都无意走进去。 再走一走吧。于是两人转身,顺着学校旁边的路继续前行,惹得门口站岗的卫兵有些纳闷:营长和傅教官(从穿上军装的一刻起,魏承恭就成了肖环山部队的文化教官)这是咋回事儿? “希望在哪里?”魏承恭心里有很明确的答案,可是暂时还不敢说,只能…… “希望就在每个人心底里,”魏承恭缓缓道,“在你心里,在我心里,不都是期望着,我们中国人能够不受人欺负,我们中华民族能够自立自强于世界民族之林么?为着这个目标,我相信肖营长你这样的军人,绝对能够不怕牺牲,以身许国。而汇聚起千千万万像肖营长你这样的中国人,共同努力,前赴后继,我们终将能够‘拼将十万头颅血,需把乾坤力挽回’。” 肖环山没有多说什么,这一刻,他能够感受到魏承恭话里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拳拳保国之心,他甚至能够肯定:面前这个“傅先生”,当真正需要的时候,他也会像自己一样,义无反顾走向拯救祖国的战场。 思绪之间,他耳边响起魏承恭的歌声,声音不大,但是却铿锵有力: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这首歌,魏承恭从来没有唱得这么好,这么投入,也从来没有唱得这么感动人心。 ———— 十三 进入敌占区31 (好像……这个标题还得持续一两节) ———— 这首歌用在抗日战争中肯定非常应景,不过眼下“抗日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始,“抗日”这个话题在民间说说问题还不大,军队里面要说起来,就等着被日本人抗议吧——其实就是民间的抗日活动,就已经被抗议得跟那啥一样了。 遇到蒋介石又是个特别没骨气的——嗯,说句公道话,比汪精卫之流稍微好点儿。 而且,这歌一开头“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这简直就是红果果的红色宣传啊。 所以肖环山营长虽然也有些被魏承恭的情绪所触动,但还是急忙提醒这愣头青儿:注意场合,注意影响。然后,第二天也没敢让魏承恭在部队里教这歌。 不教这首歌就换一首吧,要找几首歌教给战士们,这还不容易么?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也不错…… 接下来的两三天,魏承恭的工作热情一下子就上来了:上午在小学校里,教一帮子大龄青年唱歌,下午和晚上跟肖环山逐篇逐句地根据《孙子兵法》分析中日战争——已经分析到:“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 几天下来,好容易保得平安无事;不过小梁也不得不离开了魏承恭身边,这让魏承恭中断了“跟组织上的联系”——他还指望着能从小梁哪儿得到陈老总给的行动指示呢。 好吧,能平安无事就很好。 5月5日,清晨,魏承恭一觉醒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终于……安全了。 其实半夜的时候他就已经安全了,不过他并没有马上穿越回2017去——说起来,这还是他穿越生涯的第一次。 只不过,大半夜里他不可能跑去牢房救人,对不对?再说肖环山营长跟自己共处了这么几天,人家待自己蛮好,自己要走也得有个交代,所谓来去明白,对不对? 于是吃过中饭,魏承恭找上了肖环山:“肖营长,有空么?” 这还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魏承恭主动找上自己,肖环山表示受宠若惊,亚历山大:“有空……有事儿吗?” “……嗯,就是想跟你说明一些事情。” 肖环山大喜:可算是把你这别扭的家伙给感动了,这是要展示真才实学的节奏啊。 “肖营长,你前几天曾经问过我,中国的希望在哪里……想必我的答案很让您失望,对吧?”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县大牢走去——魏承恭早就侦查好位置了。 “……是有一点,”肖环山实话实说,“您说的那些东西,确实很能鼓舞人的热血和斗志,不过这种泛泛而论的东西,却不能指明奋斗的方向。” “奋斗的方向啊,”魏承恭轻轻叹息了一声,微笑起来,“肖营长你之所以问我这个问题,是因为找不到奋斗的方向,对吧?换言之,你并不认为你现在所投身的势力能够拯救中国——否则你就不会迷惘了,对吧?” 肖环山其实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稍微想一想,肖环山不得不承认,魏承恭说得有道理。混迹军界这么些年,在湘军、桂军、中央军里都干过,对于这些国内的所谓“军政要员”到底是些啥货色,他心里有数。 这些人也许能称雄一时,但绝对不是能开创时代的人。 中国的希望,到底在哪里? “傅先生,那么你说,中国的希望在哪里?” “中国的希望,在‘水’。” “水?”肖环山明显不善于打哑谜。 “……首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中国要强大,需要什么?或者说,缺少什么?” “需要?缺少?”肖环山低头皱眉,嘴里喃喃念叨着答案:“工业?法制?科学?民主?”一边念,一边却又不断把这些答案都自我否定掉了。 “这些答案都对,也都不对。”魏承恭笑着给出自己的答案,“归根结底,是需要‘力量’。” 肖环山若有所思,缓缓点头:这道理根本就是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有了超过所有军阀的力量,就能统一全国;有了超过列强的力量,就能反击帝国主义。列强之所以被称为“列强”,就是因为他们的力量比别人强。 “既然知道缺少力量,那么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聚集起全中国最强大的力量,并用这股力量保卫祖国,建设祖国。” 肖环山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这道理根本就像二加二等于四一样简单。 “然后,我们就面临一个问题:全中国最强大的力量,在哪里?” 肖环山想了想,还是只能点头:这道理就像四加四等于八一样简单。 “肖营长你觉得,全中国最强大的力量,在哪里呢?”魏承恭提问了。 肖环山皱眉想了好久,摇摇头。眼下看来,全中国最强大的力量,是中央军,但是肖环山很清楚,指望蒋介石去抵挡帝国主义,大概不现实。 仿佛知道肖环山在想什么,魏承恭道:“我知道,你大概觉得蒋介石的力量是最强的,不过你觉得,蒋介石的力量,够强吗?他有帝国主义列强那么强吗?” 肖环山摇头:这事儿蒋介石自己都不敢承认。 “所以,蒋介石的力量,还不够强,即使他已经是现在全国最强的力量。” “那么,中国还有没有另外的隐藏着的力量呢?即使面对列强,也依然毫不逊色的强大力量。” 肖环山疑惑:什么意思。 “是有的,这就是人民的力量!”魏承恭铿锵有力敌给出答案。 肖环山则惊疑不定:啥意思?这小子是红党? “其实不独是中国,世界上所有国家,最强大的力量都是人民的力量。” 肖环山愈加惊疑,这是典型的红党口吻啊——不过他倒是没有就此揭发魏承恭的想法。 “说一个故事吧,”魏承恭抬起头,看向天空,“这个故事也许你知道:八国联军攻占北京的时候,曾经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德国人在北京四门设了哨卡,专门检查过往中国人的体质,结果是按照当时的德国征兵标准,100个中国成年男人里面,符合兵役要求的,有91还是94个人——我记不太清了,大致上就是这个数吧。” “然后,帝国主义列强害怕了,他们本来想要肢解中国的,但是最后在敲诈了一笔钱以后就走了。”魏承恭转过头,看着肖环山:“听明白了吗?有洋枪大炮的帝国主义,‘害怕’了。” “……” ———— 十三 进入敌占区32 这个故事,肖环山还是知道的。这个时代需要鼓舞民心士气,偏偏中国人又没有多少成绩能拿得出手,于是这类事情就成了提升民族自豪感的好事例,好教材。 这一段虽然还不如拿破仑说中国是东亚睡狮那一段传扬得广,但也是知名度相当高的。 不过,这样的东西也仅仅能用来鼓舞士气罢了。 肖环山苦笑着摇头:“无非是我们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魏承恭一时间有些无语,同时也感到有些失望——这家伙始终还是不相信人民的力量啊。 而且,就连肖环山这样的人都如此认为……魏承恭只能感叹,民族自信心,被摧毁得太严重了。 “我不是这么看的。实际上,最近的事例不是也在证明着这一点么?人民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力量。” “最近的事例?”肖环山有些疑惑。 “你们不是最近才打过五次剿匪战争么?五次战争的结果难道还不能说明么?” “……红党败走了。” “……我不否认这一点,不过你想想,你们的常痿鼋长的剿匪行动,前后花费了多少军力财力,才在最后,在敌人犯了明显战略性错误的情况下取得了成功?如果红党拥有跟你们痿鼋长相当的军力财力,又是谁会笑到最后?” “……” “你们看不起人民的力量,所以你们在人民的利益与统治者利益——嗯,在中国表现为农民和地主——起冲突,且这种冲突无法调和的时候,会站到地主一边,因为你们觉得地主能提供更多的力量,你们能用这些力量抵抗外国,是这样吗?” 肖环山拔出枪套中的勃朗宁,拉动枪机,咔嚓一声,子弹上膛:“你是红党?” 说实话,魏承恭本来以为自己不害怕的,等到真正面对枪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害怕——万一枪走火,万一这家伙太过紧张,下意识勾动了扳机…… “……肖营长,能容我说句话么?另外,这家伙能不能先放下来,我害怕。”说着话,魏承恭指了指肖环山手里的枪。 “赤匪最会蛊惑人心,我不能放任你宣传。”话是这么说,肖环山还是收起了枪,面前这小子确实不像是有威胁的人,如果他想抢夺自己的枪,肖环山自信用一只手就能收拾了他。 “肖营长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会被人迷惑的人吗?”魏承恭笑了,任何一个自认有思想的人都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但是这刚好是他们的弱点。 “……” “不要那么紧张嘛。我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尺寸之兵,目前置身于上千国军的包围中,你觉得我能做出什么来?还是说,你连跟我辩论,探讨救国之道的勇气都没有?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好吧,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说服我。”肖环山也被激出傲气来了。 于是两个人继续前行。 “肖营长,现在我们把话题拉回去:你觉得,为什么红党能抵挡得住前四次围剿?如果红党拥有和蒋介石相当的军力财力,你觉得蒋介石能赢么?” “……笑到最后的,才笑得最好。”肖环山自己都感觉这话说得毫无底气。不算第五次围剿,前面四次围剿,国党无一次不占有兵力优势——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兵力优势,是最少也有五倍的“绝对兵力优势”,从纯军事的角度来看,红党本来一点机会都不会有的。 如果说一次两次是偶然,那么连续四次围剿都失败,就必须是规律了;更不用说,全国其他地区的红色根据地也都进行过次数不一的围剿,基本都能胜利。 “嗯,我很赞同这句话,所以在今天红党事业受到挫折的时候,我依然相信他们能获得成功,他们会笑到最后。好吧,现在先不纠缠这个,我刚刚提的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肖环山不语:“现在不要纠缠这个,你大约要借这个事例来证明人民力量的伟大,对这一点,其实我们并无分歧。” “……?”魏承恭有些发愣。 “一个很简单的推论,假设全中国没有一个人听我们痿鼋长的命令,那么无论他有多少钱,他也只能黯然下野。” “真正的问题在于,让所有的人都听一个政党,一个领袖的命令,这种事做得到么?” “……你为什么会认为做不到呢?”魏承恭问道。 “因为人都是自私的,”肖环山苦笑,“如果能够听从头羊的命令,那么一千只山羊绝对能把一只老虎顶死,踩死,咬死;但是实际上,山羊再多,遇到老虎也只会逃跑。别说是山羊,就算是马群牛群……就算是狼群,遇到老虎也就是个菜。为什么?因为每一个个体都是自私的,他们无法形成合力。” “……人不同于动物,经过一定的锻炼,人可以无视生死——比如你肖营长。” “我这样的人,只是少数。”肖环山长长地叹了口气,“万众一心,说起来容易,四个字而已;可是真要做起来,有几支军队能做得到?” 于是魏承恭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这个家伙,自视为是特殊的人,是精英,他不相信“普通人”经过教育后,也能像他一样义无反顾走上战场。 魏承恭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了,能驳倒他这个想法的事例当然有(魏承恭习惯于用事例来说服人——这样效果较好),问题是这些事情要么发生在苏联,要么发生在苏区。发生在苏区的事例,在眼下红党正总体处于“失败”的情况下,说服力不够;发生在苏联的,他又会认为是欺骗宣传,或者是国情有别。 “怎么,不反驳我了?”肖环山看着为难的魏承恭,饶有兴味。 “我跟他理论什么?直接带他过去看不就得了。”听了肖环山的话,魏承恭不由得为自己的迂腐感到好笑。正好这时候来到了县大牢外,魏承恭笑道:“好吧,不跟你多说了——不是驳不了,而是某些事情跟你说了你也不信。现在先不说这个,你送我进去一下,可以吗?” 肖环山这才注意到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忍不住一愣:这家伙让自己把他送进监狱,什么意思? 既然他要进去,那就送他进去好了——就不信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走进监狱,就听到“啪啪”的鞭子声,魏承恭愣了一下,难道,国党这些人正在刑讯顾作霖?以顾作霖的身体,怎么扛得住?急忙向肖环山道:“我们过去看看?” “……好。” (高潮要来了……) ———— 十三 进入敌占区33 “你招是不招?” “呸!你这个可耻的叛徒!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软骨头吗?” 刚刚来到刑讯室门口,就听到这么两句简短的对话。魏承恭听到后,愣了一下:第一,这两句话他居然都听得懂;第二,骂叛徒的那个人声音很熟,但是却不是顾作霖——实际上,顾作霖的声音他并不熟。 “小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着昏暗的光,魏承恭看清了绑在老虎凳上的那个人,不正是负责保护自己的小梁么? 小梁看了魏承恭一眼,也有些惊异: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原来是傅先生啊……好久不见。” 正在这个时候,刑讯室里另一个人提着鞭子凑了上来,有些虚弱地冲魏承恭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 “你……”魏承恭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这这人。昏暗的照明下,只见这人五短身材,长得……好吧,刑讯室里太暗,看不清楚——不过紧紧缠绕在胸口的绷带还是能看清楚的。 “傅先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初我们不是在赤匪陈毅所部里见过面吗?”绷带兄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说完了,看了看魏承恭,又看了看肖环山,最后又转头看了看小梁,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我说你这家伙怎么不要命了,原来是傅先生在这里啊。好,太好了,没想到才抓到个顾指导员,这边傅先生你又送上门来了。傅先生,你不说几句话么?” 魏承恭:“……” 肖环山上前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绷带兄看着肖环山,一脸的审视……好吧,刑讯室里,看不出来表情。 “国民革命军某营少校营长肖环山。”肖环山背负双手,昂首挺胸——不过却是偏向一边,傲然道。 “……能看看长官您的证件吗?”刑讯室里负责问话的人不止绷带兄一个,其它还有几个特务在,一个特务上前来小心地问道。 肖环山也不多话,把自己的军官证掏出来递了过去。 就着昏暗的光检查完之后,这个特务双手捧着军官证恭恭敬敬地递了回去:“得罪,得罪。”然后又和鞭子兄附耳说了两句。 绷带兄不住点头,再看向肖环山的时候,表情就变了:“兄弟我是马立成。之前一时不慎,被赤匪裹挟,如今弃暗投明,在国军中效力……”看看魏承恭,又小心地道:“长官您是看他可疑,才把他送来这边的吧。长官您真是好眼光,兄弟之前在赤匪那边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他……” “……真是这样吗?”肖环山看着魏承恭,脸色有些变了。 “我不是你们说的赤匪,”魏承恭坦然道:“我既不是你们说的马列党,也不是红军……” 不用“赤匪”这个词,基本就已经说明魏承恭的政治态度了,马立成脸一板,看着魏承恭怒骂道:“姓傅的,到了这边还不老实交代,看来你是想要受点儿皮肉之苦啊。” “傅先生是国际友人,偶然跟我们遇上而已,”魏承恭还没有答话,一边老虎凳上的小梁大声吼道。 马立成转头看向小梁,阴笑起来:“你们当我傻的吗?每次遇到他之后不久,你们赤匪就能弄到一大堆吃的穿的用的,还尽是外面买都买不到的上等货。这说明了什么?傻子都想得到吧?” 小梁冷笑:“你都说是‘一大堆’吃穿用,你看看傅先生这样的人,能一个人带着那么多东西在山里面等我们的队伍吗?” “呃……这个……反正他脱不了干系!”马立成来到小梁面前,“就凭你这么包庇他,就说明他身份不一般了——你之所以行刺我,大约就是想着只要能杀死我,就能保护这个姓傅的吧?” 说到这里,马立成似乎又感受到胸口新添的伤隐隐作痛,忍不住又扬起鞭子,劈头盖脑地给小梁来了一下。 “哼,你这个可耻的叛徒!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耻吗?”小梁挨了一鞭子,脸上又多出一道血痕,他却瞪视着马立成,大声骂道。 “还要嘴硬么?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马立成冷笑一声,“鞭子你不怕是吧?没问题,这间房里有的是家伙能让你开口——准备烙铁!” 顿时就有一个特务提着碳炉烙铁上前来。 “别这么急。”魏承恭急忙上前,想要拦住。 “哦,对,姓傅的在这里,我还跟这无足轻重的家伙置什么气?”马立成回头看到魏承恭,“姓傅的,识相的,就把你怎么跟赤匪勾结的,怎么把东西送过去的,都送了些什么东西,那些好东西哪儿来的……都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否则……哼哼哼哼……” 魏承恭点头,“行!我告诉你——” 所有人都是一呆:这人这个反应,不像是害怕,倒像是有恃无恐…… “傅先生——”小梁急了。不过才刚说了三个字就被一个特务捂住了嘴。 “——不过,就这么说吗?”魏承恭看着马立成,很坦然地问道。 “……你什么意思?”马立成有些捉摸不透了,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傅先生只要你肯跟国军合作,政府当然会礼敬有加。” 这家伙看来读过点儿书,要不然整不出这词儿。 “那倒不用。”魏承恭笑,“我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重要人物,如果反转阵营的话,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对吧?” “……没错。” “也可以让更多被蛊惑的人迷途知返,对吧?” “……没错。” 魏承恭两手一摊:“所以啊,你们去把大牢里那些马列党,还有红军都送到这儿来,让他们亲眼看看,转换阵营会有什么下场,这不是很好么——不怕告诉你们,我虽然确实不是马列党,也不是红军,但是我在他们的队伍里,地位可是很不低的。小梁同志拼命也要保护我,这就是证明。在这里我要郑重地对他说一声,谢谢。” 小梁恨恨吐了口唾沫:“呸!为了你这样的家伙去拼命,我真是瞎了眼了。” 马立成捉摸不透魏承恭的想法:这家伙说得很有理,不过总让人感觉怪怪的……别是有什么阴谋吧。 不过看看魏承恭文质彬彬的样子,再看看监狱里这些五大三粗的特务(与其说是特务,不如说是狱卒),再想想那些马列党手上手铐,脚下脚镣,又都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于是转向几个跟班儿特务:“你们去把那些赤匪都押过来。” ———— 十三 进入敌占区34 (P.S:其实仔细想想,写了这么多的“进入敌占区”可以再细分一下: 1-10节:想起当年风雨夜 11-20节;山岗铁链响叮叮 21-30节;不是你们撒鲜血 30-40节:哪有今天的好光景 P.S2:很久以前改过一首歌,本来可以嵌到前面的小说里,不过当时没有想到,这里给大家看看。 …… 我早已为你埋下,九百九十九颗地雷,从围剿的那一天,九百九十九颗地雷,全部环绕在你周围,轰隆一响炸得灰飞烟灭 P.S3:之前一直没有注意一个问题,魏承恭的行李,这里补充一下——为了不引起肖环山的提前注意,又不能在离去的时候留下一些古怪的东西,除了某些诸如摄像机之类的小件装了一个小包之外,其它的睡袋衣服之类已经全烧了) ———— “傅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通过刚才的对话,肖环山已经基本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魏承恭和红党之间似乎有某种不同寻常的关系,最重要的,他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眼看几个特务去带犯人去了,肖环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肖营长,现在可以跟你说实话了……” 肖环山:“……” 然而魏承恭看了看马立成,最后还是决定用比较委婉的说法:“我要走了——” “走?”肖环山还没有答话,马立成冷笑:“不说清楚,你以为你走得了?” “傅先生,你要去哪里?”肖环山没有理会马立成,向魏承恭问道。 “当然是回去。” “回德国?”肖环山疑惑。 魏承恭摇摇头:“请原谅我骗了你,我是个彻头彻尾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从来没有出过国,当然也不会有外国国籍,你看到的那些证件,当然也都是伪造的。” “……不可能!”肖环山断然道:“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不可能你这样的气质。” “这一次我没有骗你,”魏承恭看了马立成一眼,拉着肖环山到一边,小声道,“然后,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要问问你,你想不想跟我去看看,我的祖国?” “跟你去看你的祖国?”肖环山觉得魏承恭脑袋坏了:“你说你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现在要回去,又让我随你一起去看看——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认为这里不是中国么?” “这里当然是中国——不过我说的中国,是另一个中国。一个能够在半个小时内让日本灰飞烟灭的中国。” “……你这云山雾罩的是什么意思,说梦话吗?”肖环山只能这么认为了。 “且不论我是不是说梦话,我就问你,你想不想看到这样一个中国?想不想去看看中国怎么才能战胜日本?”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中国,我当然想要见识见识。” “好!不过这一去需要七天才能回来,而且等我再来这个中国的时候,估计是在陕北那边——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过去?” 肖环山盯着魏承恭,发现这家伙一脸的认真,肖环山捉摸不透了:“你……不是在开玩笑?” 魏承恭点点头:“我现在很认真。” 肖环山不由得踌躇起来:他当然想要去看看魏承恭说的那个中国,看看自己所在的“这个中国”能不能从那个中国中借鉴到什么。 可是,这一去就是七天……要知道,他现在是国军的一名营长。想要爬到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想象,自己一连失踪七天,等回来的时候,大约已经因为擅离职守,临阵脱逃成为通缉犯了。 至于说跟上司明说,争取出差的待遇……会有哪个脑筋正常的上司会相信自己的理由吗?而除了这个理由,还能有什么理由能让自己出差七天? ———— 正当肖环山左右为难的时候,只听镣铐铮铮,一串蓬头垢面的人被特务们押解着,进入了这间刑讯室。 刚刚肖环山和魏承恭两人小声商量的时候,马立成其实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的说话,不过没听清楚——就算听清楚了一部分,他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那些内容怎么听怎么像是胡言乱语。 于是马立成到现在还不疑有他,看到监狱里的赤匪都被押来了,马立成把魏承恭让到前面:“诸位,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个人想看看大家——这位大家都不陌生吧?” 十多个红军战士一起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人。片刻后,大家看清了魏承恭的长相。 “傅先生,怎么你也……”有战士跨前两步,不过很快被特务拦住了。 “大家别被他骗了,看他还穿着白狗子的军装呢。”小梁虚弱地提醒道,“他早已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傅先生了——” 小梁话没说完,就被马立成捂住了嘴。不过已经够了,魏承恭立刻就感到,同志们看过来的目光变了。 “傅先生,现在人都到齐了,你有什么话,尽可以说。”马立成看向魏承恭笑道。 “同志们,”魏承恭轻轻叫了一声。不过这一声称呼换来了好几声“哼!” “把大家都叫过来呢,是因为想要让大家看看,在人生中某些关键节点做出正确选择的重要性,以及选择错误的最后下场,”魏承恭一语双关,玩起了文字游戏,“然后,给大家一个自由的机会。” 马立成微微一愣:这家伙说的……虽然听起来确实是在劝降这些赤匪不假,不过这种文法可是很少见啊。 见没有人说话,魏承恭笑笑,绕着十几个同志转了一圈儿,他此行的主要目标是顾作霖,可是眼前这些红军战士全都一个模板,他实在难以分辨。 于是高叫了一声:“顾作霖同志在吗?” “咳咳……我在这儿。”一个俘虏虚弱地答应。 魏承恭点点头。在就行了,接下来,高声道:“同志们,老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选择马列主义,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而我,还有被你们称为叛徒的马立成,则是人五人六地站在你们面前……面对此情此景,你们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哼,要是当初杀了你们两个反革命,就没有今天的事了。”别人没说话,只有一个小同志怒骂。魏承恭一看,乐了:这不是顾作霖那个快嘴警卫员小陶吗? 好吧,再逗逗你这家伙。 “没有别的同志有什么想法吗?要知道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你们的秘密我全都清楚,换言之你们在国军眼中已经没有了价值,如果再不投降,你们就死定了。” 还是没有人吱声——很好,红军战士果然都是铮铮铁骨。 “肖营长,你拿定主意了吗?”魏承恭又转向肖环山。 “行,我跟你去看看!”肖环山终于拿定了主意:营长撸了就撸了吧,之前又不是没有这样的经历。既然撸下去还能爬上来,那么再撸下去自己也能再爬上来。 可是见识“梦幻中国”的机会,错过了大约就不会再有了。 “只是,我们要怎么走?” “没事,你答应就行了。”魏承恭转向马立成,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朗声道:“诸位,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让我们启程前往80年后的世界!” ———— 十四 暂时没想出合适的标题 (有书友抱怨说是断章断得狠,地效解释一下。其实大家实在是高看地效了,地效并没有刻意要“留扣子”,地效对于文章的把握还不到那种随心所欲,能让书友欲罢不能的程度。 地效更新这个故事,唯一的标准就是在不影响文章连续性的前提下保持2000+一更,至于大家说断章断得狠……大约是因为这几天写到了高潮部分,我想,除非是一气写完,否则无论在哪里断更,大家都会觉得狠。 盼望理解与支持,谢谢!) ———— 当魏承恭带着一票革命先辈,叛徒,国军军官回到2017时,除了李顾问和伍翻译,其它所有的同志们都等着他。 什么都没干,就是表在仓库里等着。 没法不等着,大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以前魏承恭都是午夜过来,而同志们也习惯在午夜的时候迎接他;但是这一次他一反常态,这让等候的同志们怎么不心急如焚? 陈经理,钱队长,伍翻译他们等了一整夜,此刻还没有睡,红着眼睛正跟四老和大姐她们开会,商量该怎么办。 然而,又能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直到……“倏”地一下,将近二十个人突然出现在仓库里。 两边的人都有些发愣,反应不过来。相比之下,已经有一个多月“穿越龄”的同志们还好一点;而刚刚从1935那边过来的人们,除了顾作霖之外,则怎么也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下子从阴暗潮湿的牢房来到这光洁敞亮的堂屋,堂屋里还有这么多人。 “魏总,你可算是回来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经理,钱队长他们,“这次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一言难尽。”魏承恭道。正想要叫钱队长带人把特务们都控制起来,马立成小心地上前来问道:“傅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2017这边的同志们穿戴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红军战士——虽然也不像白军——这让马立成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人在一下子进入陌生环境的时候,都会感到无所适从——大家只要想想刚刚进入新学校,新公司的感觉就知道了。马立成他们现在就处在这种状态。 这种时候,人们一般都习惯找一个人……问问。 “大家先别忙动,等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魏承恭心中一动:太好了! 本来以为免不了一番搏斗的,他甚至连自己的攻击目标都选定了,不过现在看来,这场搏斗有可能免了。 趁着特务们还搞不清情况的时候,把五个特务和马立成都拉了出来,弄到了警卫班战士们中间——为此还让几个战士把位置让了出来。 “请大家稍安勿躁,容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刚刚坐到同志们中间的呢,是党国的精英,民国政府的中流砥柱。注意,我说的是·民·国·政·府的中流砥柱。”说到这里,魏承恭又急忙补了一句,“请大家先不忙‘热烈欢迎’他们,等我的号令统一行动。” 坐到一堆陌生人中间,马立成稍稍感到不安,不过还是那个话,眼前这些人这么洋气,一定不是红党,自己不用害怕。 稳定住这些特务,魏承恭又把肖营长拉到身边:“这位,是国民革命军某营营长肖环山——还是那个话,先不忙热烈欢迎,等我的号令统一行动。” 肖环山不愧是曾经差点儿看破魏承恭和小梁行藏的人,他已经感到有一些不妥了——不过想想这几天和魏承恭“共事”的经历,他倒也不心慌。傅先生一定不会害自己的。 所以他的反应居然挺硬朗:迈前一步,立正,敬礼。 介绍完了白党方面的人,魏承恭又来到被俘虏的战士们面前:“请大家先原地坐下,放心,这里是我的地盘,既然到了这里,大家就是安全的。”转向女同志们:“贺大姐,能不能请你带几个女同志,先去烧点儿热水熬点儿粥,这些是我们的同志,受苦了。” 贺大姐已经隐约知道这个小魏想要搞什么了,笑吟吟地等着看戏——不过一听这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人是自己的同志,急忙带着女同志们上前来招呼,正要照魏承恭说的带几个女同志下厨房,被邓大姐拦住了:“我去好了。” “好!现在该给各位党国栋梁介绍了。”魏承恭看出来贺大姐的想法了,干脆拉她来开始这场好戏,“这位,是贺紫贞贺大姐——不问个好?” 马立成他们真听话:“贺大姐好!” 贺大姐快憋不住了,却听魏承恭又道:“说她你们可能不知道,说到她爱人可是大名鼎鼎。在你们党国那边,贺大姐的爱人现在的人头价码,大约是十万大洋吧。” 马立成和几个特务面面相觑:“……问一下……贺大姐她男人……是谁啊?” 贺大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哦,不是啥了不起的人儿,就是你们说的‘朱毛赤匪’的那个‘毛’。” “你是……”马立成骇然从座位上弹起,就像是挨了一记千年杀一样!左右两边的战士就抓牢了他的手,身后三个战士牢牢按住了他双肩。 不止是马立成,所有的特务都骚动起来,当然,立刻就被身边的战士们控制住了。 被控制住以后,他们还想要大声呼救,不过当然立刻就被堵住了嘴。 而肖环山…… “肖营长,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交出你的武装?”魏承恭说着话,朝肖环山伸出手,“不是缴械,只是替你保管,等你回去的时候会还给你的。这边的中国不允许人民解放军和警察以外的人员持有武装。” “……”肖环山没有响应魏承恭的话,而是看着魏承恭问道,“你说这里是中国?” “对,这里是中国,广东省广州城外某个小仓库。” “广州?小仓库?”肖环山四面看了看,又转回头看向魏承恭:“你还说,这边不允许人民解放军和警察以外的人持枪——租界里的外国人呢?” “租界?”魏承恭失笑:“你觉得一个能够在30分钟内摧毁日本的国家,会允许自己的国土上出现租界吗?” “……” “不怕跟你说,现在是我们中国在外面建立军事基地的时代了——肖营长,我们一直相处得很愉快,我不希望你受到不礼貌的待遇,所以还是请你把枪交出来吧。” 说着话,已经有几个战士围拢上来。肖环山视若无睹,又盯着魏承恭看了好一会儿,松开腰带,把枪连着枪套和腰带一起交到了魏承恭手里。(如果不连腰带一起解下,有可能被误认为是想要掏枪) 魏承恭把枪交给了一边的钱队长,钱队长二话不说,立即把子弹都退了出来,以免走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把枪交出去之后,肖环山又问道。 “不是说了么?这边是80年后的中国——哦,这么说吧,按照民国的纪年,今年是民国106年。”说着话,魏承恭来到几个特务面前,微微一笑,“而这边的中国,是马列党的天下。” ———— 十四 还是没有想好标题 用(自以为)很酷的语气和表情向马立成等人宣告了“80年后的中国是马列党的中国”这个事实之后,魏承恭本来打算把这一个叛徒和五个特务扔到一边,转身去招呼那些革命前辈们的。不过一转眼,看到女同志们已经二对一把那些前辈们都照顾起来了——怎么照顾伤病员,这些女同志们明显比他有经验得多——那自己还是不要去捣乱了,还是继续装装逼,享受一下戏弄这些叛徒特务的乐趣吧。 不过,似乎是有些理解不了他说的话,又或者是被魏承恭的话轰得掉了魂儿,特务和叛徒一直愣着,什么都没有说。 这功夫,女同志们已经把伤病员都架上了椅子——有的前辈原地坐下去,就站不起来了。 “魏总,问他们要镣铐的钥匙。”蔡大姐过来提醒魏承恭。 “几位,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了吧,不想着悔改吗?”看到几个前辈活动艰难,有的虚弱到连端给他们的热水都端不起来,魏承恭向几个特务问道,“手铐脚镣的钥匙,还不拿出来?” “钥……钥匙不在……我们这里。”马立成回答道——他脑子里到现在还一片空白,问题回答得很机械。 “咳咳……傅先生,不要难为他们了,”顾作霖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想,除非是到枪毙我们的时候,否则这些镣铐是不会打开的,钥匙都在他们的警察局长那里呢——拿锉刀慢慢锉吧。” “……锉刀?”魏承恭哭笑不得,“那用得着那么费力啊,无非就是一些手铐脚镣,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就出去买个角磨机回来。”魏承恭说做就做,转身就冲陈经理要钱。 结果…… “角磨机?”陈经理拉住了魏承恭,“你离开这几天,路口那家五金机电行不干了,我们去盘了下来,淘回来不少东西,都堆在外面呢——要不去找找看有没有你说的角磨机?” “……”魏承恭看陈经理的眼神就有些变了——真想不到他们已经能进行这种程度的经济活动。 但愿别被坑了——一边这么想着,魏承恭一边随着陈经理向外走去,肖环山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角磨机这样的东西,是个机电行就有,以至于……想要找出来还挺不容易。这玩意儿太小,陈经理他们淘回来的东西挺多,还没有整理清楚,不知道塞那旮旯去了。 看来同志们盘下来的这个机电行(按照1935的标准来说)规模不小,车床,铣床,钻床,镗床……一应俱全,还有两台多功能数控机床。 实际上,如果不是看铭牌,有些东西魏承恭这个现代人也不认得。 “你们……该不会想要我下次把这些东西送过去吧?”实在是找不到角磨机,于是打发了个同志出去买,魏承恭转而和陈经理说起这个机电行的事情,“这些东西都是电老虎,在那边没办法用源的。电的问题就算是到了陕北恐怕也解决不了,更不用说中央现在还在行军中。” “我们知道,所以这些东西暂时不用送过去——老吴他们不是随军转移了么?魏总你下次把他们带过来……” “喂喂喂,你们该不会想要在这边造军火吧?”魏承恭吓了一跳。 “不行吗?”陈经理有些失望。经过一年多的无后方作战,部队武器弹药损耗严重,到达陕北以后,又要投入东征作战——正是急需武器的时候。 而目前红军唯一比较靠谱的补给就是魏承恭这条时空运输线,如果这条线走不通,红军的困难就很难解决了。 “如果只是造一些迫击炮,无后坐力炮的炮座,支架,撞针一类的零件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我们不在这边销售,也就惹不上事,只要不惹事儿,就不会有人来检查,此外还可以接一些正常的单子做掩护……”魏承恭也明白红军的困难,斟酌着道,“不过想要在这边生产弹药之类消耗品,还有修理枪械是肯定不行,那些东西太扎眼了。” 陈经理笑起来:“那就已经很好了。不用多,有……三百门迫击炮,就足够每个军团建一个炮营的。” “三百门?”魏承恭心里毛算了一下,“按照红军15万人计算,那就是差不多500人有一门炮,这个配置……太少了点儿吧……” “已经不低了,”肖环山过来冷冷道,“赤……你们马列党的军队应该还有一些炮,这样算下来,能达到三四百人一门迫击炮的水平——在营连一级,这个标准已经逼近德械师了。” 他这一说话,立刻就惹得两人瞩目,看了他片刻后,两人又继续商议起来。 “主要是考虑到可以减少危险,”陈经理解释道,“在临近穿越的时候,工作一天,应该可以弄出来一二十门炮的零部件,还有相当数量的炮弹壳子。做出来以后,魏总你立刻带过去,这样一年下来,就能攒出来三五百门炮了。” “原来你们连这都已经想好了。”魏承恭高兴起来。这样安排,2017这边就连零件都存不下,“这样好,这就不怕有人过来检查了。” “这边不是马列党的天下吗?怎么你们搞得好像还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肖环山冷冷道。 “这个……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魏承恭摆摆手,“等一会儿给你看整点新闻,你就能知道了。” “……好吧,这些先不说。”肖环山指着一台机床,“这个‘沈阳机床厂’,是我们中国……是这边的中国的企业?这边的中国已经能自己造机床了?” “这种机床算什么?”魏承恭装逼劲儿又上来了,“别说这小小的机床,英国人美国人要造航母——造大型军舰,还得问我们买龙门吊呢。到今天为止,我们中国还没造过的东西,大约也就只有航天飞机了。” “……连飞机都不能造,好意思说什么半个小时摧毁日本?”肖环山抓着理了,“即使是我们那边的日本,也是能造飞机的。” 魏承恭和陈经理一怔,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失笑,魏承恭笑着解释道:“肖营长,你不了解情况,航天飞机跟你说的那种飞机可不是一回事儿,全世界也只有六架而已,而且那东西有些问题——咦,找到了。” 说话间魏承恭居然找到了角磨机。于是兴冲冲地跑去要给同志们开镣铐。 不过走出两步,又迟疑起来:这东西稍微碰一下腕动脉,就有可能危及生命,还是搭配上座钳使用比较保险。而座钳那玩意儿大家懂的,连同固定的底座,那叫一个沉。想要抬进里间儿去,很麻烦。 “要不,还是等同志们先吃点儿东西,恢复了体力之后,再让他们过来处理吧。”陈经理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魏承恭叹息,“那我们先回去看看那几个特务和叛徒——肯定不能在这边杀了他们,那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要在这边住一个周,这一个周该怎么看住他们,我们得好好商量商量。” ———— 十四 还是没有章节名3 (先P.S一个: 龙空里面有位朋友给了我很多私信,可以当成同人看,转过来给大家看一下。 另外,我写的正文部分依然够2000+的: 2017/4/8 10:13 带叛徒和精英过去?这倒是跟zf解释的最好证据。精英看到强大到逆天的tg还可以跪舔。叛徒会怎么样处理?做解剖实验? 可惜狱卒们会倒霉的,明天就轮到他们品尝皮鞭和烙铁滋味了。 2017/4/8 13:01 到了2017,看着大阅兵,每人发了一个毛大头,萧营长发两张和一台高档手机华为牌,叛徒也得到10个毛大头,捆好了,塞到他身上,确保不会丢失,也无法抛弃,好让gmd发现。当然也给他看了大阅兵,和pla消灭gmd军队1065万,打败美国军队的电影,然后放他回去。 诗帅收到叛徒和萧营长,对后者礼送出境,对前者赐诗一首:教尔做人不做人!然后也送回去。 这次特务们可有的地方干活了,严审叛徒马立成去哪里了,消失半个月,带着gf的图画纸。你说去80年后了,放tmdp,鞭子抽,什么?国军1千万被消灭完?拿烙铁来,哧啦,马立成被烫得鬼哭狼嚎,我说的是实话啊。实话?鞭子继续抽,把老虎凳拿来,上电刑。这小子疯了? 2017/4/9 16:35 或者另一个办法,下次小魏去的是中央那里,带着捆着的马立成和跟来的小梁等几个战士,顾政委留下治结核病.伍豪公审问马立成,看到过新中国的超级强大,马立成后悔死了,他确实因为吃不了苦,看不到前途当了叛徒,但事实告诉他这结果很悲催。马立成跪在伍豪面前磕头,愿意立功赎罪。伍豪派马立成到3军团前卫营去做文化教员。在强袭黄河渡口的战斗中阵亡。 2017/4/10 17:47 因该是这样:叛徒到了公司,已经被小梁他们先用锁链箍住不能动弹,黑暗中。肖营长的手枪也掉了。他们都看到了巨大广州的光明,和迎接他们的“老牌大牌赤匪头子”,肖营长叹口气:你们捉了我,要反过来我可发财了,你们的脑壳都能换1百多万现大洋,何况大活人。马立成叛徒吓瘫了:这是那里,g匪地盘,唉呀,完了完了。小梁等人倒是很积极的:枪毙这叛徒,活扒他的皮。陈会计笑着说:没必要,杀人会给我们弄出很大麻烦的。他做叛徒无非为了活命和好生活。让他看看新中国的强大富裕,可以从精神上彻底摧毁它。 打开了手铐脚镣,被捕的同志们兴奋异常:80年后的中国,能抵抗英日帝国主义列强了么?贺大姐笑了,待会给你们看电影,英国日本?都是断了脊椎骨的猪羔儿。它们天天在游行抗议“打到中华帝国主义”,我国的强大海军经常绕着他们国土转圈。肖营长也得到一顿油闷大虾的招待,他听得贺大姐自豪的声音,嘴张大的合不拢:你们tg连英国人也不怕?。贺大姐自豪的头 2017/4/10 17:48 肖营长也得到一顿油闷大虾的招待,他听得贺大姐自豪的声音,嘴张大的合不拢:你们tg连英国人也不怕?。贺大姐自豪的头颈高昂:这世界上五大列强,除了我们中国,剩下四个我们都打过,没吃过败仗。她忽然热泪盈眶:这都是我男人做的,什么狗屁八国联军,他打败了帝国主义16国联军!帝国主义的总统首相全都给他折腰献礼。萧营长仔细看了看贺大姐:这位女士的先生是?啊,我丈夫是李德胜。 贺大姐忽然跑走到传达室,拿出她分得那份伙食尾子的一张,看着红色的图像大哭起来,直到董老林老等来看她。她泪眼婆裟的对他们说:我明白了,要做大事就得有牺牲,过去我总以为牺牲就是不怕死。看到敌人一方和帝国主义列强的卑躬屈节,我明白文才生前为何老说要我熬着。当时只想着杨家姐姐的事。原来文才说的是中国的事,我只有自己忍这控制情绪把润之照顾好,他才有更多时间筹划大事。计算得周密严谨。你们不用劝了我了,我决定今后一切都围着润之,让他有足够时间做大事。 马立成跪在会计的脚下:饶命。会计笑了,不会杀你,也不能杀你。杀人者是给我们自己找麻烦。至于你,给你两个选择:原路送回,你自己去给陈司令员认罪伏法。我给你写个证明,陈司令不会杀你,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到主力红军哪里去,做文化教员,立功赎罪。留在这里?绝对不行,不是我们想杀你,而是你的水平留在这里也活不下去。待会你看看电影就知道了。 2017/4/9 21:38 陈司令收到捆着的叛徒马立成,和徒手的肖营长,萧当场给他敬礼:元帅,败军之将向您敬礼。陈司令放萧走了,枪还他,他带来的一公斤兽用青霉素粉也让他带走。这笔钱足够他买个团长旅长。 陈司令坐在跪地的马立成面前的一块大石头上:你这叛徒,出卖了县苏维埃主席老梁,霸占了他的儿媳和小女儿玉梅。你还真有运气去80年后看了一圈。有会计的介绍信,我不杀你,放你回去。不过你想好了,好好养活玉梅姑嫂,中央苏区失陷了,不是被你强占,她们的境遇可能更惨。看这份上也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别忘了80年后我们的强大。会计这张纸你收好,否则我们胜利的时候就是你埋土坑的日子! 2017/4/11 6:50 萧营长离开陕北时带了五公斤青霉素粉,铁罐密封,另外有几针链霉素青霉素安培瓶,回到南昌,去见做师长的舅舅,他说自己和上司同僚不和,一气之下就弃职去做买卖,现在弄了些药品想挣笔钱。正好师部警卫营张营长被红军地雷炸伤快死了,两针青霉素打下去,马上回过魂来一瓶80万单位的没用掉一半,张营长肯定从阎王殿回来了,89师杨师长染了脏病,用了一份青霉素治好了。由此打开了销路,萧营长用卖药换了几百两金子,重新恢复了少校军衔和军职。) ———— 转回教室(之前大家都在教室里开会)。这功夫同志们基本都已经明白了眼下的情况,正安心地喝着热水。正好邓大姐出来向大家表示歉意,稀饭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喝得上(大锅稀饭不好熬。)。魏承恭想了想,干脆让一个战士去隔壁小卖部买八宝粥。 “一人一罐儿,先垫上——放心,算我请客。”魏承恭大手一挥,表示不到一百块钱的东西,自己请客无所谓了,“对了,多买几罐儿吧,那几个特务和那个叛徒,还有肖营长,也都一人来一罐儿。” “呃……魏总,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目前账面上的资金可是剩不多了。”陈经理略有些尴尬,“盘下来这个机电行花了我们80万,眼下账面上就剩了10多万了,还要准备你下一次的穿越——这一次我们觉得应该送大米过去,而十吨大米又得花好几万。” 魏承恭:“……” 穿越者之耻啊,获得穿越能力已经一年多了,要人有人要货有货,然而“区区”80万的流水,就榨干了公司流动资金——虽然眼下这个账户已经移交给了红军,不再是自己的个人财产。 但是自己的个人财产说实话恐怕还不如这个账户上的钱多。 “还是先支上吧,省钱也不在这百十来块。实在不行,我那儿还有几万,可以先拿过来用着,有穿越能力在,不怕没钱的。” 董事长既然这么说了,总经理又能说什么呢?于是掏钱交给一个战士。 “这是你们的钞票?”肖环山两眼放光,“能给我看看吗?” 一个国家的经济情况,看看其发行的钞票的质量,基本就能看个大概了。 陈经理笑笑,从身上又掏了一张红皮毛大头递过去。饶有兴味地观察这个国军军官的反应。 看着票面上那个国府头号通缉犯,肖环山心中感觉怪怪的。他是一个好军人,渴望着建功立业,之前在那边的时候,他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能够亲手抓住钞票票面上这个人,自己能得到什么嘉奖,晋升到什么级别。上校旅长?少将师长?还是中将军长?到时候自己也能步入中央军的核心集团了吧,能够一展抱负了吧…… 可是现在……貌似中国的每一笔交易都少不了他的参与。缺了他,自己好像连饭都吃不上。 “这100圆,相当于多少大洋?” 魏承恭陈经理两人愣了一下,再想不到他会问出来这个问题。魏承恭想了想自己拿大洋换钱的经历,答道:“得看是什么大洋。某些少见的大洋一个能值十几万几十万,便宜的也能值几百上千。” 肖环山冷笑,“这边的钱,这么不值钱吗?中央银行发行的钞票,可从来没有毛(贬值)得这么厉害过。你们的钱这么毛,人民生活一定很受影响吧。” 民国币制混乱,各路军阀各行其是。而这些钞票的币值也跟各路大帅的力量联系在一起——大帅们势力扩张时,币值坚挺;大帅们兵败收缩时,钱就毛了。甚至有可能一夜之间变得一文不值。 既然如此,也可以反过来通过币值的变化来判断各路大帅们的状况。肖环山根据自己的“经验”像现在这样十几万值一个大洋,那么这钱的价值跟白纸也差不了多少了。 听了肖环山的话,魏承恭和陈经理一起笑起来,正想跟肖环山解释一下,但这时候那个战士提着十几罐儿八宝粥过来,把粥和剩下的钱,还有发票一起交到了陈经理手里。 必须要说明一下的是,因为严格限制消费,所以即使来到这边时间已经不短了,同志们中间依然没几个人知道怎么开易拉罐,魏承恭不得不给大家做示范。然后,女同志们一勺一勺喂给战士们吃(带着手铐呢) “喏,就是这样了。”示范完后,魏承恭随手把手里这罐儿交到了身边的肖营长手里,“肖营长,来,请你尝尝。”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手里的易拉罐儿,盯着那个“银鹭”商标看了半天,又试着喝了一口,肖营长才皱着眉头道:“罐头?” “呃……应该也算是吧。”魏承恭说到这里,忽然心念一转:“肖营长,你觉得这个东西在国府那边能卖到什么价钱?一个大洋能买多少罐儿?” 八宝粥本身不值什么,但既然是制成了罐头,这价钱就蹭蹭蹭上去了——谁让那边的中国做不出来呢?而且相比民国市面上的罐头,这罐头还做得更好,不但不需要用刀来弄开,还搭配有塑料小勺子,最后,加上那个塑料盖子,这罐头吃完以后罐子还能用来装东西——所以这种罐头比民国市面上卖的罐头更好,价钱当然也应该更贵。 肖环山心里这么盘算了一通,再想想民国市面上罐头的价格…… “一个大洋能买五十罐左右吧。” “可是你手里那一张钱能买三十罐,或者30斤优质大米——现在你还觉得,这个钱不值钱吗?” “……”肖环山闻言皱起眉头想了想,怵然道,“那岂不是说,如果能够在两边倒腾——就像傅先生你一样——那么几个几十个大洋就能买到足够十万大军吃一顿的饭食,而且还是罐头这样的高档货?” (看过《亮剑》的应该都有印象吧,李云飞给部下发罐头作为奖励) “所以啊,魏总是我们红军眼下最重要的后勤补给线。”陈经理笑眯眯地解释道。 还是那句话,满足一下魏承恭的虚荣心,惠而不费,何乐不为? ———— 几个人说得兴起,没有注意到,魏承恭给几个特务和叛徒也来上一罐的嘱咐,被无视了。眼下几个反派似乎也已经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看着红军战士手里的罐装八宝粥,心里是五味杂陈。 马立成就开始挣扎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无奈嘴被堵着呢,只能“呜呜呜”个不停了。这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于是魏承恭陈经理肖环山三个人来到了这帮人面前。 “我现在不嘲笑你们,也不说‘活该’之类的话,未来我们将要在一起生活(大约一个星期——不过这话魏承恭故意没说全),按照红军‘优待俘虏’的纪律,你们在这里的安全无需担忧——不过,你们得保证配合我的工作,不给我找麻烦,听明白了吗?”魏承恭大声道。 “呜呜,呜……”马立成他们猛点头。 “很好。”魏承恭上前来,把马立成嘴里的毛巾拉了出来。 ———— 十四 不想标题了,以后再说 “傅,傅先生……”马立成刚一得到说话的机会,立刻就开始挣扎求生,“傅先生,我对不起你……” “求饶的话就免了……”魏承恭知道光是说恐怕无法让马立成闭嘴,所以说的同时干脆捂住了这家伙的嘴,“我还是那个话,我既不是马列党人,也不是红军,在这边我也不是公安机关,无论在哪一边,我都无权决定你的生死。” 面对魏承恭“公事公办”的态度,马立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让求饶,那还说什么? “跟这个叛徒多说那么多干嘛,公审,枪毙,这就得了。”看到魏承恭还在说这么“阶级立场不明确”的话,小陶——就是顾作霖那个快嘴警卫员——忍不住嚷嚷起来。 顾作霖急忙喝止,“小陶——咳咳……不要乱讲话,到了这边,一切听傅先生……哦,听魏总安排。” 不等小陶再说什么,顾作霖脸上又是一沉:“这是命令!” “是!”小陶不敢再说什么了——不过听那个语气,他显然还不服。 “这位小同志,”思想工作还得是邓大姐这样的人来做,“你恐怕有了一些认识上的错误,这里虽然是马列党执政,但是这里不等于苏区。” 魏承恭顾作霖微微一愣,不过一转念就都明白过来。 那边邓大姐还在侃侃而谈,“所以在这里,我们不能自视为主人,而要视自己为客人——这么说吧,大家可以把自己看成是到了苏联。这里虽然是一个友好的国家,是一个马列党执政的国家,但却不是我们的国家。” 稍微停顿了一下,邓大姐给出总结:“所以,我们一举一动都要守规矩,不能给‘我们的国家’丢脸。” 这话是对小陶说的,当然也是对所有营救出来的同志们说的,同时,很难说不是对特务们说的。 “都听到了吗?”顾作霖摆出了游击队长的威严,“咳咳……谁要是敢乱来,在这边的一个星期,全都关禁闭!” “明白了。”同志们一起应答。 “好了,同志们,现在请大家一个个过来,我们给大家开镣铐……”看看同志们精力都恢复了一些,魏承恭又顾不上马立成了,“顾政委,你先来吧。陈经理,帮我一下。” 说着话,魏承恭和陈经理一边一个,架起了顾作霖。顾作霖正要推辞,陈经理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行了,推来推去,最后是在耽搁所有人的时间,反正都安全了,也不在乎这么一会儿了。” 而同志们留下了十来个人看着特务,剩下的战士们架起营救出来的同志,全都跟了出去,只有小梁例外——他是被五花大绑在老虎凳上的,要抬那个死沉的老虎凳,可不是一般的费力气。所以只好委屈他一下了。 当然,垫脚的砖头早就已经扔了,还有同志给他拿来了坐垫,让他能坐得舒服点儿。 来到外间,看到那些古怪的机床,以及乱七八糟的工具,顾作霖心中忽然有了些感慨:能亲眼看看革命成功后中国的样子,自己这一辈子,值了,真的值了。 “好了,老顾,别感慨了,回头带你各处看个够——就怕你一是看不够,二是两个眼不够看,”陈经理显然知道顾作霖在想什么,微笑着劝道。“现在,我们先来对付这些旧世界的枷锁。” 用座钳固定住手铐,在手臂和手铐之间塞入布料用于保护(不能用金属,金属虽然更坚固,但是传热很厉害,容易烫伤),之后,魏承恭抄起了角磨机…… 切割的过程很顺利,想也知道,这种手工打制出来的熟铁镣铐,根本扛不住现代切割机。 小心地把镣铐锯断到七八分,拿一根撬棍没费多少力就把铐子撬断了。 “这么软?恐怕不用角磨机,直接用铁皮剪就能剪开了。”拿起铐子检查了一下,魏承恭纳闷起来。 接下来是脚镣,这个有点费事儿——想要把顾作霖弄到工作台上不那么容易。等到弄开以后,魏承恭忽然好奇心起,向两个人道:“你们说,如果把这东西挂在网上当古董卖,能卖掉吗?” “挂在网上?”顾作霖当然不明白。 “这个……恐怕卖不掉,而且,按照这边的定义,这东西恐怕更多的是文物而不是古董。”陈经理思索着道,“所以,还是不要乱来了。” “文物……”魏承恭想了想,觉得倒也算得上,“那好,我就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了,等以后革命成功了,送到博物馆去。” 接下来,陈经理扶着顾作霖上楼去洗澡换衣服,魏承恭留在这里给同志们开锁——大家只是把这些东西淘了回来,除了魏承恭,没有人会摆弄这些东西。 ———— 看到这些马列党人为他们的同志们设想得无比周到,照顾得无微不至,看到傅先生专心致志地操作着机器,生怕弄伤人。他们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自然,丝毫看不出来做作,看不出来是演戏……再想想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国府内部的互相倾轧,互相算计,背后捅刀子…… 肖环山心里忽然有些不寒而栗:这些人,一直都是这么关心战友的吗?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团结的吗? 各怀鬼胎的国府,面对这样的对手,面对这种真正的“万众一心”,有哪怕一丝赢的可能吗?或者,该说是那边的世界上,真的有谁能够真正打倒他们吗? 咦……自己居然还在为国府考虑?为什么? ———— 火花飞溅,镣铐一个接一个地被锯断,同志们也就一个接一个上楼去洗澡换衣处理身上的伤口去了。全部完成之后,魏承恭就拖着角磨机转回里间,找上了小梁。 “少爷,对不起,我误会你了。”看到魏承恭过来,小梁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说实话我很感激你。”魏承恭笑笑,“之所以不顾暴露自己的危险跑去刺杀那个叛徒……”说着话转头看了垂头丧气的马立成一样,“……是为了保护我,对吧?除了我爹妈,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很感动——好了,我给你开锁。” “走,我们先去洗澡换衣服,中午给你们接风。”扔下角磨机,魏承恭架起了小梁,又看向一直跟随在身边的肖环山,“你也一起来吧,你那身军服说实话扎眼得很。” ———— 十四 谢谢光影穿梭,托他的福,地效在北朝注册了一个号 (P.S:昨天看到的《二战猪队友》,改了一点,给大家看看: 日本海陆翻成仇,罗匈同盟偏互殴。 元首被卖帮数钱,意呆求生卖基友。 太祖爷游而不击,蒋光头找错对手。 英吉利缩头乌龟,美利坚狂轰盟友。 苏维埃专坑邻居,法兰西一路酱油。 你讹我来我框你,个个都是猪队友。 龙空有个朋友说老是发这些东西占用时间,还不如多码点儿字,地效声明一下:其实这个并不影响,我发这个也更新那么多,不发这个也更新那么多。 这东西本来就是个评书一样的东西,无非是让大家轻松一下,干嘛搞得那么严肃?再说了,人家说评书的,前面还有段定场诗呢) ———— 等到同志们都盥洗完毕,几个战士又把特务们也押上楼洗了遍澡——除非是家里有水井,或者直接下河里游泳,否则35年时代的人,三天洗一次澡就算是讲卫生了。 “你们……到底……呜噜(被水烫了——这个战士故意把水温设定到了60度)……要干什么?”被战士不管三七二十一扒掉衣服,推到莲蓬头下的马立成发出抗议,“咱们红军不是优待俘虏吗?”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又洗热水澡,又用这么好的香胰子,你还要怎么优待?”说着话,这个战士不耐烦地把马立成按住,把莲蓬头拿了下来,对着马立成的耳朵鼻子眼儿里猛灌,“还有啊,不是‘咱们’红军。你个叛徒现在想起来‘咱们’红军了,当初叛变出卖顾政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咱们’红军?” “这水烧得太烫了,能兑点儿冷水,或者凉一凉吗?”马立成赶紧赔小话儿,“为了我这么一个狗屁不如,一钱不值的叛徒,不值当费这么多煤(没看到柴火,那当然是煤),对吧?” “有人伺候你还挑肥拣瘦?”这个战士不满了,“你搞清楚,这边是我们马列党人的天下,识相点儿听话点儿你能过几天好日子,不识相的话,有你好受的——把那个刷子拿来,给他擦背,这邋遢的。” 最后一句话是跟同伴说的,为了保证能制伏这些叛徒和特务,同志们采取了“二对一”模式。 这个同志答应了一声,眼睛一转,把鞋刷子拿出来了…… “怎么洗个澡还鬼哭狼嚎的?他们到底在干啥?”魏承恭一边给肖环山说明如何使用洁具,一边纳闷。 等到几个特务和肖营长也换了一声现代服饰下得楼来,时间也快中午了,不用说,女同志们给大家准备了……非常丰盛的午餐? “这是……”魏承恭看着餐盘里的东西发愣。 番茄炒蛋,回锅肉,清炒绿豆芽,豆腐肉片汤。应该说菜色还是不错的,就是量太少了,基本上就是一个工作餐。 “我们不说让同志们敞开了造,起码要管够吃吧。这点儿东西,下一碗饭就没了——你们可不能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魏承恭看看同志们餐盘里的东西,发现自己显然是被区别对待了,除了肖环山,别人打的菜还不如他多,“还是说,我们的经费已经紧张到这种程度了?” “不是舍不得给大家吃,只是考虑到大家身体还虚弱,不宜大吃大喝,再说我们现在这个伙食标准也不低,所以就没有特别安排。”蔡大姐解释道,“我们再怎么也不会亏了同志们的,我们对战友的感情,绝对不比魏总差。” “……那总得让人吃饱吧?”说着话,魏承恭看向了已经所剩不多的饭锅。 “吃饱不等于暴饮暴食。老话说,饭吃八分饱,衣穿两分寒嘛。”蔡大姐笑笑,“等同志们身体恢复一些了,我们再给他们接风。魏总你要是觉得不够吃,我给你开个小灶?” 于是魏承恭只好尴尬地朝肖环山笑了笑——他本来是想炫耀来的。但这个伙食水平实在是…… 其实跟国军比起来,这个算好的了,但是对于一个穿越者而言,不是碾压性的优势,好意思炫耀吗? 殊不知他如果真的向肖环山这么炫耀,反而要让对方瞧不起:有点儿钱就乱花,这是干事儿的态度吗? 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30分,这已经是同志们的习惯了。对于这个习惯,新来的人——无论是同志们还是白党人——都会觉得新鲜,主要是对电视觉得新鲜。 于是老同志给新同志做解释,至于叛徒和特务,就让他们惊着吧,谁耐烦理他们?弄得几个敌人愈发不安。 肖环山和顾作霖当然没有那么土包子,人家是知道有电影这种东西的,最多就是觉得这种“电影”比较好而已。 不过,相比新奇的电视,新闻的内容更吸引肖环山,还有顾作霖的注意。 中央台的新闻,大家都明白的,随便两则新闻画面,两个航拍镜头,一股大气磅礴的大国气息就扑面而来。堆成山的集装箱,流成河的汽车流,美轮美奂的高楼大厦,一脸自信的国民……对此,肖环山顾作霖表示…… 嗯,没得表示了。两个人都忘了吃饭,呆呆地看着屏幕,暂时来说,他们是单纯的信息接收者,而不是信息发布者。 广告时间。 “这……就是现在的中国吗?”顾作霖喃喃道,忍不住老泪纵横,“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些,我死也无憾了。” “是啊,死也无憾了。”一直陪着他的陈经理一起感叹,“这样的消息天天看,也看不够啊。” “这……就是马列党的中国吗?”肖环山喃喃道,脸上浮现出深思,“为什么,为什么马列党能做得到这些?为什么我们国党做不到?” “很简单啊,你们的国党烂了,”魏承恭道,“在一个已经烂到根儿的系统里,越是无下限,做事越是下作,能够爬到的位置就越高。换言之那根本就是个比谁更烂的系统,县长比乡长烂,市长比县长狠,省长比市长更不是东西,因为只有烂他们才会得到上峰的赏识。而蒋介石之所以能爬上位,就是因为他比李宗仁、白崇禧、阎锡山这些人更烂,更无节操,更无下限——肖兄你不妨想想,你们国党是不是这样一个系统?” “……” “而肖兄你指望这样一个集团带领中国走向富强,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肖环山转头斜睨过来,“你们马列党就是好中选好?” “首先,更正一下,我不是马列党员,无论在那边还是这边。”魏承恭先是声明了自己的政治面貌,然后才继续道,“至少到现在为止,马列党还不失为是一个良性的,上进的组织。在这样一个组织里,想要上位,比的就是谁能力更强,谁能更好地解决问题。红军中,营长之所以是营长,就是因为他比手下的连长更能打,而不是因为他比别的连长更能拍马屁,而团长也一定比手下的营长指挥得更好。” 说到这里,魏承恭笑了笑,“一个是烂中选烂,一个是优中选优,谁更有希望,谁更有资格拥有未来,这不是一目了然么?” “……” “所以啊,肖兄,不要抗拒了,乖乖承认事实吧,马列党就是比你们做得好。” “???” 肖环山还没有说出来什么,国际新闻时间到了。 (题外话,这是地效这两天的思考结果,由这个结果还可以引申出一些结论,最明显的例子是军队:一支良性的军队——比如解放军这种,会出现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现象,因为各级指挥员都有能力解决各自遇到的问题,最高指挥官只需要解决作战问题就可以了。而一支恶性的军队——比如国党军,因为欺上瞒下,谎报战情战果等等现象,下级不单不会帮上级解决问题,反而不断给上级制造麻烦,于是最高指挥官只好把精力更多地放在给下级擦屁股这种事情上。 所以,打仗的规模越大,国党军队颓势越明显。因为指挥的军队越多,在某个环节出问题的可能越大,当军队多到一定程度,甚至不用人去打,他自身就会被自己庞大而臃肿的身躯压垮) ———— 十四 哎…… (龙空的那位朋友暂时不会给我提意见了,因为龙空的帖子被删除了。据说是有关部门的要求。 地效还是那个话,哪怕这个故事在网络上再也找不到,地效也会努力把这个故事完成,即使完成之后只能存在于地效的电脑里。 如果真有那一天,大家给115963991@163.com邮箱发邮件,地效会把最新章节发给大家的——写得好不好另说,咱不能做断子绝孙的事儿,对不对? 本来习惯晚上码字,结果昨天晚上键盘坏了,找不到替换的,所以今天更新迟了,大家见谅。) ———— 正逢朝鲜和叙利亚一东一西搞东搞西,一边是剑拔弩张吹胡子瞪眼,一边干脆是真枪实弹赤膊上阵……这让肖环山这个军人比较直观地看到了,现代军队,现代战争是怎么个样子。 “朝鲜……也能有这样的军队?” “航母舰队?难道不该派战列舰吗?” …… “飞机坦克看起来倒也挺漂亮,只是这仗怎么打得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大老远的,中国人跑去那边掺和啥?” ……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魏承恭实在是来不及解释,本来这些东西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于是这顿饭两个人吃了足足一个小时——前面看《新闻30分》的时候,两个人就没怎么动过筷子,等到新闻结束,两个人的饭也还是吃得三心两意。 几个没人管(没人管他们想什么,不是没人管他们干什么)的特务反应也差不多,聚在一起窃窃私议,只不过他们惊讶的缘由是…… “好漂亮的娘们,啧啧……” “嘿嘿,我觉得这个更好……” “这些汽车也真他娘的漂亮,就是太多,看得眼晕……” “瞧瞧人家那房子……” 新来的人里面,唯一沉默着的人是马立成。这家伙看着跳动的画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谁在乎? ———— “别看了,我们该准备下午的工作了。”魏承恭来到一帮新鲜出炉的电视迷面前,“走吧,先去发廊理个发,然后我陪老顾一起去医院,既然到了这边,老顾你那个肺病可以好好治一下了——肖兄,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肖环山点点头:“当然要。就让我看看你吹得神乎其神的这个中国,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放心,你不会失望的。”魏承恭一脸的自信,“广州可是现在中国排名前三的大城市,比你们刚才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二线三线城市厉害多了——我只是担心,你看什么都新鲜,惹人瞩目围观的时候,我该怎么给你圆场。” “……是在提醒我不要少见多怪吗?”肖环山的立场似乎一时半会儿还转变不过来。 “老顾,这一点上你也要注意。”魏承恭转而向顾作霖道,懒得理肖环山这家伙了。之前在那边的时候觉得他挺可爱的,怎么到了这边儿了就变得这么不可爱了。 话说,他到底是在抗拒啥? “那么,走吧。”顾作霖答应了一声,招呼同志们起身。 然后被钱队长叫停了:“不用去发廊了,理发的话,小江会——小江,准备一下。” “诶。”一个战士喜笑颜开,转身去了。 “他,会理发?”魏承恭稍微有些意外。 “刚学会不久,就会推平头——你想啊,几十个同志呢,每个人一个月理一次发,我们自己会理发,一个月就能省下来好几百。再说,小江同志也学会一门手艺,以后退伍了连工作都有了,对不对?”钱队长笑着解释道。 “这还真是一举多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魏承恭也只能这么感叹了。 片刻后,小江同志拿着理发家伙过来,开始给同志们剃头。而老同志们……哦,这里应该说是“头一期”的战士则开始了文化学习——由于这一次魏承恭“迟到”,今天全部的工作行程都乱了,上午的文化学习根本就没有进行。 眼下魏承恭回来了,他们的课当然要补起来。 “这……就是所谓上升时期的组织吗?”对比起国府军军官们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士兵鱼肉乡里,得过且过……肖环山不由得失神。 当然,也有看起来不是那么上进的,比如新来的同志。眼下他们一边看电视,一边让女同志们处理身上的伤——这些人身上的伤都是非正常伤,去到医院里就算不被人看出来是出生入死的老前辈,起码也是大规模械斗的亡命徒,太招眼了。 好在因为资助红军的关系,公司里药物储备很充足,女同志们也普遍都受过护理训练,要处理这些问题倒也不在话下。 “刚刚脱离危险,当然要让人家放松一下,恢复一下——你也不看看人家在你们的监狱里受的都是什么罪?”魏承恭拍拍肖环山肩膀,“不是我说,你们那位痿鼋长还真是小鬼子的好弟子——不学小鬼子的本事,专学小鬼子的毛病,而且学成以后还专门用在中国人身上,客观上也是在帮小鬼子。” 对于魏承恭什么都能往国府、往痿鼋长身上扯,什么都能黑一番的作风,肖环山也只能苦笑。一开始他还辩驳两句,到现在他连说都懒得说了。 就好像刚刚这一次,痿鼋长毕业于日本陆士(肖环山的印象),就算陆士的教学质量比不上西方军校,那好歹也是一间军校——有哪间军校会教学员刑讯拷问的?那是特务学校的内容好不好? 然而把这些搬出来,赢了辩论又有什么用?说到底,谁笑到了最后,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给出了很明确的回答。 “走吧。”到最后,肖环山也只能苦笑着给出来这么一句。 ———— 从陈经理那里拿了手机,钱,身份证啥的,叫了个车…… “我们不能一路走着去吗?路上也好四处看看。”顾作霖提议道。 魏承恭嘻嘻一笑,“两位,你们以为这是80年前小广州呢?黄包车跑一天,就能绕城市跑一圈儿?(其实用不着跑一天,史载旧广州城墙总长大约十一公里,照此计算,城区面积最多不过十平方公里——就算是步行,一个小时就穿城过了)如今的广州市可是人口1300万,号称‘第三世界首都’的国际大都市——我跟你们这么说吧,当年我第一次进广州的时候,公交车时速40公里,一气跑了两小时,居然还是在市区里打转。” “……” “其实没必要说这么多,”魏承恭拉着两个人朝广州市区的方向看去,“你们该不会以为现在看到的那几栋楼,就是广州市的全部吧?那里只是城郊,白云,天河,越秀这些中心区离着这里还有几十公里呢。” ———— 十四 哎,本来还以为能看到航母下水…… 乘上出租车,一路行来,肖环山顾作霖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一栋又一栋高耸如云的摩天大楼,一条又一条复道行空的空中车道,一辆又一辆洪荒怪物一样的重型卡车,一串又一串过江之鲫一般的漂亮轿车,还有熙熙攘攘精神饱满穿着入时的行人……这一切(吐槽一个,真不知道“一切的一切”这种明显违反现代汉语语法规则的用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都像是梦一样的不真实。 不,应该说比两人能梦想到的最好的中国还要好。 之前看电视的时候,他虽然已经比较震惊,不过也看出来,电视新闻那是类似于自己所知的报纸一样的宣传手段。 既然是宣传,那就免不了加工,添砖加瓦,添油加醋,春秋笔法,面子工程神马的——这是肖环山的认知。 (其实他这个认知也不算错了^-^) 所以,那会儿他还有一些不服气。 然而到现在,广州,这个南中国最大最现代化的城市,把现代中国的强大国力最直观地展现在了两个人面前,肖环山终于是彻底服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是么? 不过,这带来一个小小的麻烦,目眩神驰的他忘了魏承恭的嘱咐,喃喃道:“这……就是马列党治理下的中国吗?” 魏承恭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下子坏了,有些紧张地看向司机。 好在……老司机脑洞足够大。听了肖环山的感叹,再联想一下之前几个人上车的时候,那个老板“开慢一点”的嘱托,他自动脑补了这位客人的来历: “先生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得攒上两年薪水,才能吃得起茶叶蛋吧?” 闻言魏承恭轻轻吁了一口气。感谢湾湾,为自己找了一个圆谎的途径——嗯,如果没有遇到自己,目前车子里的这位,或者真的会跳到那口井里也未可知。 “吃不起茶叶蛋?”肖环山疑惑地看向身边的顾作霖,然后又看向副驾驶座上的魏承恭。 “哦,台湾那边的说法,说是中国大陆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连茶叶蛋都吃不起。”魏承恭简单的给肖环山解释。 想了想,又不得不向司机解释了一句:“老板别见怪,这两位是海外华侨,之前他们那边主要是听湾湾深蓝的新闻广播,所以对大陆的情况不了解,对湾湾那边绿营的某些白痴言论也不清楚。” 魏承恭这话也不算错:既然2017的他去到1935能称为华侨;那么1935那边的肖环山来到2017,称为华侨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至于说听蓝营的新闻广播,那更是一点错都没有,无非是80年前的蓝营宣传罢了。 “哦,原来如此,”司机释然一笑。 知道自己闯了祸,自此以后肖环山不再多说什么,于是车内谈话基本就在魏承恭和司机之间进行。这个司机本来是个健谈的人——貌似大多数司机都是健谈的人——之前是因为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也被迫保持沉默。眼下话匣子打开了,他说起来就源源不绝了。 然后肖环山就听到各种听不懂的话题了。看来老司机是个军事迷,既然说到台湾了,那么接下来的话题就顺着台湾说下去了:什么对台作战,什么刚刚下水的航母应该起名台湾号,什么遵循“小步快跑”做法,接下来的新航母该上核动力,什么把电磁弹射跟电磁炮合二为一,可以让航母化身战列舰(纯属地效脑洞^-^),什么航母编队构成,什么舰载机应该上歼20,歼31…… 军迷么,都是这样的。一说到武器,就各种兴奋,各种理论,各种头头是道;听到肖环山耳朵里,就表示各种听不懂,各种高大上,各种不明觉厉了。 肖环山甚至都怀疑,这个司机是不是魏承恭有意请来忽悠自己的? 不过想想魏承恭今天一天的活动都在自己的“监视”下,他应该没空专门去请这么一个大忽悠,肖环山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然后,就可以从这个司机身上看出来一些东西,比如这个时代的中国国民,他们自信,同时也信任政府,他们相信国家会越来越好——难怪魏承恭会给自己一种,他是“列强国民”的感觉。 就凭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东西,用来打日本,估计联合舰队将不复存在了吧。 只是,这些东西能让日本半个小时内不复存在? “这里离医院不远了,我们下车走几步吧——你们不是想要仔细看看这边的中国么?”魏承恭提议。 两个人自然是听他的,于是下车来,开始零距离感受新中国。 零距离感受新中国的结果就是,肖环山默默无语,顾作霖老泪纵横。魏承恭不得不递过去纸巾,同时提醒道:“老顾,注意一点儿。” “哦,抱歉,傅……魏总,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咳咳……” ———— 肖环山看看顾作霖,心中忽然有一些恍惚:这个赤匪居然会哭?居然会为了祖国的强大而激动到不能自己?自己一直奉命要剿灭的,就是这样的一群爱国者么? 再想想自己那些完全不以国家和民族为意的同僚…… 也许,自己的选择,真的错了,自己投效的,真的是一个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组织? 错了就应该改正,这是简单到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自己是时候做出新的选择了,正确的选择。 只是,一想到家里那个死硬的,跟赤匪不共戴天的老太爷…… 纠结啊,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 用魏承恭的名字挂号,然后,就诊的当然是顾作霖。 看着诊断结果,医生眉头深深皱起,抬头看向三人:“怎么搞的,这年头还有这么厉害的肺结核——你没有接种过卡介苗吗?” 魏承恭心里“咯噔”一下:别说卡介苗,估计老顾他啥苗都没有打过啊。 而且,这不仅仅是顾作霖一个人的问题。 “估计是当年漏打了吧,您不知道,我这个老哥他从小最怕的就是打针了。”魏承恭急忙扯开了慌,“小孩子不懂事嘛,要不是这一次看他突然咳血,我都不知道他得了肺结核。” “……”看看手里的诊断结果,又看看顾作霖,再看看诊断结果,又看看顾作霖……魏承恭心里直发毛,心说不会被这家伙看翻了案吧? 良久…… “去办住院手续。”医生终于开恩了。 ———— 十四 航母还是没下水,话说,“航母下水”这种说法…… (这两天看了老谋子《长城》,不得不说,失望透了,老谋子大失水准啊。 好了,书归正传) ———— 办理完住院手续,接下来就要首次用药了。 结核病的首选药物当然是链霉素,然后,魏承恭就意识到之前一直忽略了的一个问题: “护士小姐,请问这链霉素……多少万单位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护士小姐一边做着注射准备,一边纳闷地反问道,“放心吧,我们是正规大医院,用的药都是有保证的。” 见这个护士答非所问,魏承恭干脆拿起药瓶看了一下: 100万单位/克,0.75克/支。 (注:魏承恭一知半解,链霉素用量一般是按照重量单位来使用的,目前的链霉素一般每支是0.75克,以顾作霖的“病情”,医生毫不犹豫按照每12小时0.5克的最高标准来给药了) 瀑布汗。 “那个,护士小姐,打个商量,”魏承恭一边抹汗,一边道:“这一针链霉素……能不能稀释100倍……稀释1000倍来使用?” 护士小姐哭笑不得,看着魏承恭好半天,干脆把手伸到魏承恭额头上。 魏承恭:“……” “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护士小姐审视了魏承恭好一会儿,“要不,先生你去精神科挂个号?” 魏承恭:“……” “……护士小姐,我真不是说笑,这一针75万单位打下去,会死人的。” 无论如何,这一针都不能打下去。100倍1000倍的药量下去……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啰嗦什么?”护士小姐不耐烦了,“先生,这里是医院,我们是职业医护人员,请您相信我们的职业技能。我现在没空跟您磨牙,还有好多患者等着我打针呢。” 护士小姐说完,就要让顾作霖挽袖子。然而却被老顾拒绝了。 “魏先生,你完全不用担心,”护士小姐看出来顾作霖的担忧,急忙安慰,“你不用听那个神经病胡说八道,我们是职业医护人员,我们是经过专业技能培训的——就算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全世界几十年来 医疗经验么?”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说服我的同伴吧。”顾作霖微笑,他倒是显得很从容,“如果不能说服他,我是不会配合小姐你的,而如果我不配合,护士小姐你的工作也进行不下去,对不对?” 护士:“……” “所以,请先去照顾别的病人好了。”顾作霖说完,自管和魏承恭还有肖环山去到了医院外面。 “怎么回事,我不能打那个针吗?” 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下,顾作霖向魏承恭问道。 “当然不行,你的体质跟我们现代人不一样——不对,应该说你身上的细菌跟现代细菌不一样,100万单位下去,细菌死了,你也死了——我以前给你们送过去的那些青霉素,都是要稀释数百上千倍再使用的。” (这点倒是不假,少儿和老年患者,肾功能衰退患者使用链霉素必须随时注意血药浓度——不过顾作霖的身体抗药性肯定远远不如现代人) “那……怎么办?” “现在想来,是我有些鲁莽了。”魏承恭叹息了一声,“这个护士不是你的专职护士,就算今天勉强过了这一关,等明天换一个护士,又必须要重新叮嘱一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不对劲的。” “……那怎么办?”顾作霖对这边不熟,当然不可能有什么主意。 “只能办理出院,在家里治疗了——只是家里的条件肯定不如医院好,所以老顾,要委屈你了。” 顾作霖倒是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我是个早就该死了的人,能活着看到咱们中国这个样子再死,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肖环山:“……” ———— 于是一行三人在办理住院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又办理了出院的手续。 “怎么才住院又出院?你们有病啊。”值班的医生态度当然不会好。 “呃……亲戚介绍了一家更好的医院。”魏承恭只能继续扯谎了。跟李尅农、钱队长这些人混得久了,他的扯谎能力直线上升。 “更好的医院?”值班医生嗤之以鼻,“我们可是三级乙等医院,在全国都数得上号的,你能找到几家更好的医院?” “呃……是一家美国的医院。”为了尽可能减小破绽,魏承恭不得不继续扯谎——果然一个谎言要用十个谎言来掩盖啊。 不过这个谎言倒是没关系,因为无法验证。 只是,让自己一个小愤青亲口说一些“崇洋媚外”的话,心里真不是滋味。 “哼!美国的医院又能厉害到哪里去?这又不是比赛航空母舰。”说着话,这个医生还是办理完成了手续,“……算了,人各有志,你们爱花冤枉钱,别人也管不着。” …… “那么,走吧,我们可以回去了——似乎,也不需要再去另外一家医院了。” 拎着药,魏承恭招呼顾作霖和肖环山,医院本来是不打算给他们的。不过他们都已经付过钱了,这样医院再想要收回去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另外,链霉素有这么几支基本就够用了,毕竟是要稀释1000倍来使用。 “我还想四处看看。”站在医院门口,顾作霖左瞧瞧,右看看,舍不得走。 “嗯,我也觉得,不需要急着走。”肖环山也道。 “那……”魏承恭想了想,“好吧,就当是给自己放半天假了。” 他在那边相当于在休假,在这边才是忙工作。这一次陪顾作霖出来,本来是打算办理完住院以后就回去的。 缓步于广州街头,一边感受着这个祖国的种种,一边纵论两边中国的差距……话说,很有一种“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感觉呢。 而纵论两边中国,这种事情当然是作为“最终胜利者”的魏承恭和顾作霖比较热衷,至于肖环山……就只能沉默不语了。 “老肖(现在的情况,称呼“肖营长”或者“肖兄”都很成问题,所以肖环山又成了老肖了^-^),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发现肖环山好像兴致不高,魏承恭问道。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肖环山冷冷道,“再是怎么说,我作为国府一方的代表,也不过是在丢脸而已。” “……话说,老肖你为什么要认为自己是国府的代表呢?”顾作霖也来了兴趣,“要说你曾在国府中任职,我们这边的高层,又有几个没有在国府里做过事?所谓革命不分先后,你如果愿意就此走到革命的队伍中来,我们一定会表示欢迎——我们马列党领导的革命,结果你也看到了。” “……再说吧,”肖环山似乎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由此也可见,想要让一个人“粉转黑”“黑转粉”有多难。 “只是,有一件事我搞不明白:我承认跟国府治理的中国比起来,你们马列党做得更成功。只是,这说到底也不过是跟中国人自己比,但是傅先生(还改不过口来),你之前口口声声说什么半个小时摧毁日本,以我们现在看到的东西来看,还是做不到啊。” “嗯哼,这个啊,其实你只要弄一本中学课本,自己看看就能找到答案了。” ———— 十四 时间越来越紧了 (群里有个朋友指出,像顾作霖那种程度的肺结核,进入医院就别想出来了,国家会将传染病源强制隔离——进而发现这里的一群无证人员。 对此地效只能抱歉。地效对医疗系统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国家对于传染病竟然如此重视,所以闹出来大乌龙。 想要改是不太好改了,只能请大家无视了。就当做三个人去到医院门口,想到以上规定,又退了回来。链霉素则是通过非法手段弄到,总之,不要深究了。 再次抱歉) ———— “好吧……不过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一下。”肖环山向魏承恭道,“还记得在那边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中国的希望在哪里。” 魏承恭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有些疑惑:都到了这边了,他怎么还纠结这个问题,难道眼前亲眼看到的这些还不能让他信服? “傅先生你当时回答我,说是中国的希望,在‘水’——我想问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肖环山看向魏承恭,“难道是因为那个人又是‘泽’,又是‘润’的,你才这么说?” 魏承恭失笑:“那倒不是——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好像也可以这么解。” 说到这里,他似乎开了脑洞,继续推论:“这么说来,蒋介石就是五行属土了——我是不是该编个‘水落石出’的小段子呢?还有阎老西就是五行属金,还有李宗仁……德邻……咦,五行属性不好判断呢。” 肖环山当然不想跟着不正经的家伙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又问道,“那么你的本意是指什么?” “呵呵,当时无非是想打个比喻罢了。”魏承恭的思路总算又被拉了回来,“中国人是一盘散沙,所以没有力量。如果用‘水’调和一下,就能把这一盘散沙变成一团胶泥。而如果这团胶泥再经历烈火的烘烤,就能成为能砸死人的砖头。” “……那么你说的‘水’是指……” “当然是指马列党。”魏承恭回答得理所当然,“在当时的中国,只有马列党所提出的政治主张,才能取得最广大数量人民的认同,并团结在一起。” “……” “好!” 肖环山还没有说什么,另一边的顾作霖已经叫起好来,“这个比喻好,很形象。” “……顾先生,你们马列党人,会仿照这边的国策,制定类似的政策么?”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顾作霖坦然道,“第一,我对这边的政策并不了解,我来这边的时间跟你一样长;第二,我党会采取什么样的政策,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呢?”魏承恭插嘴问道。 “我不得不承认,贵党——哦,马列党的潜力巨大。”肖环山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那边的中国大约无论如何也会落入马列党手中,这让我不得不为家里人担心:按照那边的政策,他们大约都在打倒之列。” 魏承恭和顾作霖对视一眼。魏承恭心里暗道,果然还是屁股决定脑袋么:之前那么一腔热血,要以死报国——多可爱啊。 等到确定日本人不足为惧之后(这一点应该不用特别说明了吧?),立刻就开始想到家族的未来,开始患得患失——不可爱了。 顾作霖对于肖环山没有多少了解,不过魏承恭把这个人带到现代来,仅凭这一点,就让他不得不重视。现在听了这话,大致就明白了魏承恭为什么要带他过来。 是属于“可以拯救”的对象——至少他还能比较客观地承认,马列党更有潜力。 那么,自己似乎应当做点什么,哦,说点什么。 “……我只能说,革命不分先后——同时我们欢迎所有人加入到革命的行列中。” 肖环山:“……” “等一下,老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认为,你家里人在这边就不会有事,在那边就一定会被打倒?就这么半天功夫,你应该还不知道这边中国的政策吧?更遑论两边马列党的政策差异。”魏承恭又仔细回味了一下肖环山的话,发现有些不对了。 被魏承恭这么一说,顾作霖也醒悟过来,看向肖环山。 “那边马列党的政策,不就是劫富济贫么?”肖环山道,“不容许有人富起来,已经富起来的,也要打倒。” 说罢又朝旁边双向六车道的大马路一示意:“不过看这边的中国……想必顾先生你也承认,坐小车的跟坐公交车的,肯定是不一样的吧——虽然他们之中,即使是最穷的看上去也比我们有钱得多。” 魏承恭纳闷:“不容许富起来?你怎么会这么理解的——上峰给你们解说的?”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像肖环山这么认为马列党的早期政策倒也不算错——魏承恭心里暗道——不过即使在那个时候,马列党的目的也是“共同富裕”。 肖环山点点头。立场问题和日本问题让他在那边没有仔细接触马列主义,受到上峰和同僚的影响,他下意识地把马列党等同于山大王。 “肖先生,”顾作霖插话了:“我党并没有一个所谓的‘劫富济贫’政策,只是‘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客观上具有‘劫富济贫’的效果而已。如果是从事工商业,我党是予以保护的——顺便问一下,肖先生家里是做什么的?” “种地收租。” 难怪这家伙会担心了——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作为一个几乎纯粹的农业国,那个时代的中国,绝大部分有钱人家里都是地主——虽然现在看来,地主什么的,也就那么回事儿。 而如果不是有钱人,也不会有闲钱去读书,有时间像肖环山这样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即使是马列党高层中也是如此,想必大家都知道彭老总那句话,高层中只有他是真正贫苦出身。) “……那恐怕是……会受一些影响了——只是肖先生,据魏总跟我说起过,这边的中国也同样不允许土地私有。”顾作霖道。 肖环山愣了一下,“这边也不允许收租吗?可是……” “允许私有制,但是不允许土地私有,”魏承恭解释道,“我倒是有些纳闷:为什么你会觉得这边的中国会允许土地私有?” “……” “老肖,你最好还是劝劝家里,看清楚形势,等以后土改的时候,配合一点,不要做螳臂挡车的蠢事。”既然把人家带过来了,总得照顾一下,“如果还想着发家致富,也不是不可以。投资工商业,老顾刚才不是说么,他们保护并鼓励民族工业——我给你指条路子:趁着抗日战争还有几年才会打起来,赶紧进口一批脚踏式缝纫机,办一个制衣厂,借着即将到来的抗日战争,制作军装,狠狠赚一笔——对了,必要的话我还能给你提供现代流行服装样式,打开欧美市场。” “……” “听到没有,魏总在为你发家致富支招了——还能得到技术支持呢。”顾作霖笑起来,“不过在那之前,老肖,你最好还是看看《资本论》一类的马列主义ABC。我们的政策,绝对不只是简单粗暴的劫富济贫,我们有系统科学的理论体系,起码比你们那个空有目标,没有执行步骤的三民主义要靠谱得多了——否则,我们也不可能建设出苏联和这边的中国这样的工业怪兽。” ———— 十四 哎……整个四月份地效好像都诸事不顺 跑了一趟新华书店,给顾作霖买了基本结核病防治入门,给肖环山买了几本教材——既有历史教材,也有社会发展史——然后,遛跶着回公司。 然后,肖环山就不再参与顾作霖和魏承恭的对话了,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历史教材,直接翻到了近代史部分。 首先是从1911辛亥革命到1927南昌起义的内容。 “还算中肯……不过有些太简略了。” 接下来是从27年到37年,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理所当然包含长征的内容。 肖环山看得直摇头:“说得太夸张了,很难让人信服。” 说到这里,他偏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向那边正在和顾作霖热议的魏承恭道:“傅先生,你……什么时候具有了去那边的能力?”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这书上记录的湘江战役……跟国府报道的湘中会剿(就是新的湘江战役,白党那边的叫法不一样)有很大出入,这是怎么回事?”肖环山看着魏承恭,“因为傅先生你的关系?” 魏承恭略有些不好意思,“……算是吧——不过,就算没有我,红军也不会输的了,所以我的作用其实没那么重要。” 肖环山木无表情:“我并不是夸赞你,我想说的是,这边的中国马列党,没有得到你的帮助?” 魏承恭一愣,疑惑道:“我有些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说,这边的中国马列党在这边的1935年的时候,没有一个80年后的傅先生去帮助他们?他们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战胜国府的?” “应该……是吧,”魏承恭挠挠头,他大约已经明白肖环山的意思了,“在我们这边,红军湘江一战,损失过半,光是俘虏就被抓了七千,为此还专门拍了一部纪录片,名字就叫《七千俘虏》——估计这部片子在你们那边是不会有了。” 肖环山想了想,点了点头。默默无言地又翻开了书——不过心中却是心潮起伏。 还在那边的时候,他其实一直都很注重红军的动向,通过报纸报道,对红军湘江一战的过程也很“了解”。 一开始,国府铺天盖地的报道都是《赤匪祸患即将消饵》,《八年辛苦,功成在即》一类的乐观文字,大致上都是在说,红军失了根本,又迭经大战,早已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在前有天险拦路,后有重兵尾追的情况下,必将走向全军覆没。 这种论调在湘江战役刚开始的时候到达巅峰,等到三军团异军突起,兵临长沙的时候,一起哑然失声。 然后这些报纸的论调就变成了《剿匪事宜恐尚有反复》,《天下将安,长沙或危》之类。虽然不说就此变得悲观——毕竟中央红军在湘江那里确实是损失惨重(如果不和历史上的湘江战役做对比的话),而红三军团在长沙城下也是没头苍蝇一样左冲右突,深陷重围——不过相比之前的一片乐观,用语总是变得稍微谨慎保守了一点。 不过形势应该还是可以乐观的,这从国府上报战果中可以看出来。不过国府各部上报的,湘江之战中的战果似乎辉煌得似乎过了头:桂军作战43场(包括各地民团的战斗),歼敌总计约26000余人,俘虏791人。湘军何健所部(不含刘建绪部),作战41场,歼敌共计12000余人,俘虏181人;湘军刘建绪部,歼敌20000余人,俘虏224人;中央军薛岳部,歼敌约9400人,俘虏40人;中央军周浑元部,歼敌10500人,俘虏192人。 把以上数字加起来,不难看到,红军应该已经不复存在了——然后,国军立刻就在黔中的松桃、铜仁被已经不存在的红军杀了一个回马枪,被消灭了两个师。 好吧,两个师而已,相比红军近8万人的“损失”,毛毛雨了。至于说为什么不存在的红军还能消灭国军两个师……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总之,湘中会剿,总的来说,是国府大胜,红军大败。但即便是大胜,国府统计出来的俘虏也只有1428人,远远够不上七千。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边的红军突破湘江的时候,损失远远大于那边的红军。 同时也说明了这边的马列党并没有得到什么超时空运输线的帮助,否则这边的马列党突破湘江也不会搞出来七千俘虏了。 接下来是抗日战争的部分,由于这一部分的历史他还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也无从知道这教材上写的是否言过其实,还是有所避讳。 “百团大战……到了42年就能凑出来上百个团了吗?马列党还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典型啊。” 接下来,就到了“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了。 “原子弹?一发摧毁了广岛,一发摧毁了长崎?”肖环山看向魏承恭,“你说的,就是这个东西吗?” 那边魏承恭正跟顾作霖聊到有关用高铁陆运替代海运,以回避美帝海控优势的问题——按说这小子就一高中生,哪里真能懂得这些国家大政?不过现代中国的现行政策摆在哪里,他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事后诸葛亮一下,居然也唬得顾作霖一愣一愣的。 两人谈得入巷,无意中就把肖环山“冷落”了。现在听肖环山问起,凑过来一看,回过头跟顾作霖一起笑笑——有关核弹的事,他可是没少跟这些老前辈们说。 或者说,这些老前辈们没少找他问起。 “就是那东西。” “……我们中国也有?” 魏承恭笑得很开心——这家伙也说“我们中国”了。 “也有,虽然比不上美苏那么多,不过摧毁日本十来遍,还是足够的。” 难怪,难怪这家伙总是给自已一种,他对于日本丝毫不以为意的感觉。甚至,他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还影响到了自己——这一刻,肖环山是真的懂了。 ———— 有关核武器的话题仅仅持续了这么几句,这之后,肖环山看到了重头戏——解放战争。 “430万正规军对120万游击队,美式机械化对小米加步枪,只打了三年,只打了三年……”肖环山喃喃道,“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厚的本钱,只够他败三年?” 没有人理他,魏承恭跟顾作霖又聊上了。 接着看下去…… “败退到台湾岛上……” 霎时间,肖环山想起了之前坐计程车的时候,司机跟他说起的话,不由得冷汗淋漓。 “国府竟然会沦落到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地步么?” ———— 十四 (昨天本来想更新的,偏头痛发作,整整睡了一天,不单这个故事没有更新,就连《龙珠》那边也是刚刚补上的,大家别见怪 说实话,今天的状态其实也不好) ———— 接下来就是新中国的成长史了……49年建国,然后是3年朝鲜战争…… 即使是肖环山这样看不惯马列党种种政策的真·果粉(这里说的“真·果粉”是指肖环山全面理解国府政策之后,依然粉果;而不是现代网络上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者揣着糊涂装明白的所谓果粉),面对那一场堪称艰苦卓绝却又酣畅淋漓的胜利,也不得不对志愿军,已经领导志愿军的马列党刮目相看。 祖国打了太多的败仗了,将近一百年来,实在是打了太多太多败仗了。有败得很难看的,也有败得不那么难看,还有即使胜了也莫名其妙败了的…… 没办法啊,当统治者对外畏惧,畏惧到了“害怕胜利”,“不敢胜利”甚至“不敢抵抗”的程度(前者参考清政府在中法战争时期的“虽胜亦斩”,后者直接参考9.18),还让人怎么指望它能够取得胜利? 虽然如此,他们到底是统治者,所以他们还编造出种种“理论”来证明自己并不是不想胜利,实在是无法胜利,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中国太弱,中国人素质太差劲,所以中国人是理所当然的失败者,只有接受作为失败者的命运,安安心心当好亡国奴,否则就连奴隶都没得当…… 受到这种种“理论”的影响,即使是肖环山这样的人,即使爱国,即使不惮于为祖国献上一腔热血,却也忍不住会怀疑,自己的牺牲和奉献,究竟有没有意义…… 然后,刚刚成立一年的新中国,用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在这些人脸上酣畅淋漓地甩了一记耳光,让他们一直酣畅淋漓地疼到了下一个世纪,却连想要捂脸都觉得没脸…… ……但也让像肖环山这样的人真正承认了中国人的力量——不见功德林的那些人,因为这一次的胜利而大大加快了改造速度么? (题外话。地效觉得,这也是GZJY们竭力要否定抗美援朝的原因。只要有这一场战争、这一次胜利存在,他们鼓吹的什么“中国人不行”,“中国人素质不行”之类的奇谈怪论,就始终只能是奇谈怪论……哦,该说是谬论才对) ———— “狮子统领下的绵羊,以及绵羊统领下的狮子吗?”把抗美援朝战争的内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肖环山依旧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嘴里喃喃复诵着拿破仑大帝的比喻,“原来,我们一直都是狮子……原来,我们一直都有希望……原来,我们可以这么强的……” 肖环山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当然不会不引起路人的注意,更不用说同行的魏,顾二人了。 “怎么回事?” 魏承恭一边掏纸巾,一边看向肖环山手里的课本……哦,原来是看到这个部分了,难怪…… “好了,别激动了,现在是在大街上。”魏承恭轻拍肖环山肩膀,劝道。 “抱……抱歉……”肖环山转过头来,看着魏承恭,“我是真的忍不住。” “理解。”魏承恭笑笑,看向顾作霖——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这位前辈也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看来,以后还是少带这些刚过来的时空旅行者随便逛街为好。 或许,也只有马立成那样没心没肺的家伙才会无动于衷。 ———— 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肖环山——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魏承恭不得不客串起历史老师。顺便一说,顾作霖则客串起了旁听生。 课本这东西,有人讲解就是不一样,特别是在老师水平还可以的时候。 “新中国的建设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你看,接下来就是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了。”魏承恭指着课本讲解,“一直到今天,台湾那边还抓着这个事儿狠命黑我们马列党呢,说什么饿死了几千万人……” “这么严重?”顾作霖,肖环山倒吸一口凉气。 “……真实情况现在很难说得清了:即使现在还能找到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老人,他们也仅仅只能代表他们那一个地区,代表不了全国,而国家的统计数据,其实也不是那么可靠,毕竟那个时候政府对全国的了解和控制程度虽然远远超过解放前,但也还远远说不上完全——‘黑人’‘黑市’现象一直到今天都存在……” “你这是在和稀泥吗?”肖环山有些不满。 “魏总,是什么情况就是什么情况,不必要避讳,”顾作霖也道,“对我们没必要隐瞒,我们马列党人,绝不文过饰非。” 魏承恭笑笑:“我是真的不知道,毕竟我是90后。我只说一点:即使发生全国范围的大饥荒,但是社会秩序依然能够维持,国家机构依然能够运转,能做到这一点,就不能说失败。” “……” “老肖你好像不以为然,那么我这里问你一句:以你的经历来说,饥荒的时候不发生暴乱,这种事情在国府治下做得到吗?” “……做不到——别说饥荒的时候做不到,就是不发生饥荒,农民暴乱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肖环山倒也老实,说着话看向一边的顾作霖,“特别是有人煽动的时候。” 眼看这两人就要开始对撕,魏承恭急忙拦在中间:“这就是我说国府不如我党的地方了。在你……在国府治下,发生饥荒的时候,政府不单不履行应该履行的赈济工作,反而依旧课税,地主继续收租,商人趁机囤积居奇,哄抬粮价;官员照旧肉山酒海,饱食终日……”说到这里,魏承恭叹息着摇头:“管子几千年前就说过,不患贫患不均,可是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在总量不足的前提下,再人为地制造不均。只要我活得过,哪管他农民死活——这不是逼着农民造反么?” 肖环山:“……” “反观马列党这边呢?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灾荒——且不论这种灾荒是因为天灾还是人祸——我们的党只顾自己吗?”他摇摇头,“我们的党跟人民一起,想尽各种办法来度过灾荒:主席不吃肉了,总理不吃肉了,各级党组织厉行节约,就连研制原子弹的班子,也饿得前心贴后背,还有严厉打击奸商粮商们扰乱市场,牟取暴利的行为……”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激动起来,眼中微有泪光——不过倒还控制得住:“我不否认那时候饿死人,甚至不否认可能饿死了很多人。但是,我觉得那时候的马列党可以原谅,原因很简单,灾难来临的时候,他们没有只顾自己,他们和人民同甘苦,共患难。可是换在你们国府那边又如何?” 说到这里,哂笑了一声,看着肖环山:“我想,如果是国府治下,遇到灾荒的时候,我只能祈祷政府不要来。政府不来,我还能挣扎求生,政府来了,我就必死无疑了。” 肖环山:“……” “人,一辈子谁还不犯个错?犯了错改正就好,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是么?我们的党就是这么干的;可是你们国府呢,你们根本是故意在犯错——说不定,就算没有饥荒,你们也会故意制造几场饥荒出来,好把治下的农民骨头都熬干。” 说到这里,他把教材翻回到抗日战争的部分——准备开黑。 ———— 十四 (刚刚看了现行的初中历史教材,里面对于美国用原子弹轰炸日本仅有一句话:“1945年8月,美国向日本的广岛、长崎投掷两枚原子弹”,仅凭这么一句实在是看不出原子弹的威力。倒是第十七课《科学技术的成就》里面有大约一页的描述——但其实也没有提到多少核武器的威力。 嘛,就请大家别较真了,就当做老肖对课本专门提到的这句话表示好奇,向两人咨询了一番。) ———— 拿着教材黑国府,这个其实有些难度。估计是出于统战的需要,大陆的教材在这方面的记录实在是有些温吞水,“水旱蝗汤”之类的东西一句都没有提及。 魏承恭随意翻看了一下,就无奈地把教材又合拢起来塞回到了肖环山手里。 “回头你自己看吧——其实真想要了解历史,最好还是上论坛。总之,你担心的日本人被赶跑了,你效命的国党被打败了,你看不惯……或者说看不起的马列党最后赢了。” 懒得理会魏承恭的嘲讽,肖环山翻开课本继续看下去——不过这之后的内容基本都是在给马列党“歌功颂德”,所以毛躁躁看一遍就可以了。 很快看完了这一部分,之后,肖环山收起课本,本来是想要加入魏承恭和顾作霖两人的谈话,却发现,两人谈论的话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当机器人可以全面代替人类劳动,马列主义的理论基础是否还存在”这类闲得蛋疼的问题。 这类话题显然是他插不上嘴的,所以还是藏拙吧。 只是这么行去,未免无聊。想要找点儿什么东西来打发这种无聊吧……又确实找不到,大高楼,大汽车,大马路什么的一开始看着觉得新鲜,稍微看多一点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还是看书吧。” 只是,看着塑料袋里那本《马列主义基本原理》,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踌躇良久,终于还是拿了一本书出来——《社会发展简史》。 ———— 等到回到公司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于是扔下同志们吃晚饭看电视,魏承恭自和几个公司领导谈起工作。 “魏总,我们的资金不多了。”分管财务的蔡(畅)会计一边吃饭,一边发言:“完全靠着古玩买卖,这个钱来得不太稳当,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准备一批硬通货,应付今天这种情况。具体来说,我们可以在这边储备几公斤黄金应急。” “几公斤黄金?”魏承恭微微一愣,毛算了一下,一公斤黄金大约价值60万元,像这一次盘下五金行的花销,有一公斤半黄金,足够了。 “恐怕……不行。”陈经理思索着,“我们的黄金不多,而且留着还有用处。” 黄金不比银元,红军手里也不多。 红军的贵金属基本上都来源于打土豪。可是土豪这东西,不是NPC,会傻傻地呆在原地等着红军打上门来,更常见的情况是,红军还没打过来,土豪已经带着金珠宝贝契约账本大小老婆逃亡了。 所谓穷家富路,逃亡的时候,当然要多带点钱。黄金这样重量小,价值高的硬通货就是首选。至于银元,因为相对价值低,重量大,一般的处理方式是挖坑儿埋起来。 所以,除非是行动够快,能够把地主土豪“闷”在家里,或者拦在路上,否则一般是缴获不到黄金的。 “我记得我离开那边的时候,黄金还存有大约八百多两。都是彭军团长在长沙附近搞来的(一开始偷袭,所以地主老财来不及逃跑,也来不及转移财富,更何况还有银行之类的机构——其实彭老总不止缴获了这么多,不过后来跟二、六军团会师的时候分给了他们一部分)——不过部队去到陕北以后还指着这钱买物资呢,别的不说,光是粮食就很成问题。十五万大军的补给,不能指望魏总这一个月二十吨的运力。”陈经理继续道:“而且,用这些宝贵的运力来运一些能够就地筹集的粮食被服也很浪费。我们应该多运送一些那边无法自产,也无法购买的工业品,作战用品。” “八百多两?按照一两36克算,那不是得有将近三十公斤?拿一两公斤过来做储备应该没问题吧?”蔡大姐道,“又不是说拿过来就立刻用掉,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至于说那边需要用黄金做交易——我们完全可以用这边的工业品来作为交换物吧,比如手表,钢笔,打火机,药品什么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经理又道:“在现阶段来说,交易量不大,用几公斤黄金作为应急储备足够了。不过别忘了,魏总的运力是能够增加的,等到以后运输量大了,运输的物资多了,需要的资金自然更多。几公斤黄金,几十万元根本不足以作为储备。” “那经理你的意见是……”大家一起看向陈经理。 “我们不能指着中央送东西过来卖,无论是黄金还是古董。我们需要让这个公司真正成为一个公司。”陈经理答道,“能够盈利,有造血的能力,甚至能够反哺中央。” 蔡大姐沉思,好一会儿才点头道:“说得有理——大家看呢?” “同意,我们不能成为中央的负担。” “嗯,说得对,我们得挣钱。” …… ———— “魏总,你怎么看?”蔡大姐转向魏承恭。 “这些事情应该用不着跟我商量吧?”魏承恭纳闷道,“公司是你们的,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就好。” “再怎么说,你也是老板啊。”蔡大姐笑,“怎么能不跟你说一声?” “……好吧,我作为老板答应了。”魏承恭自嘲道,“那么,你们打算怎么挣钱呢?” “暂时来说,我们想做金属加工,一来可以培养军工人才;二来我们不缺懂行的人;三来根据地缺乏金属农具,我们制作一些镰刀锄头什么的,对根据地发展农业也有现实意义。”陈经理道,“实际上,我们已经开始了这方面的工作,这一次购入这些机器,就是在做准备。” “我们是贸易公司,现在转做金属加工?”魏承恭纳闷,“我以前一直没有注意过,我们公司的经营范围包括这一块吗?” “没有包括。”陈经理摇头,“做金属贸易可以,做金属加工不行。所以可能需要魏总你再去注册一个金属加工厂。或者把目前这个贸易公司注销,就说是经营不善,要转行——我个人倾向于前者,毕竟金属加工厂的经营范围太狭窄。” “那就这么办吧?”魏承恭叹口气,好笑起来,“没想到有一天我名下也能挂上两家企业,这个大资本家,大老板的帽子看来是戴稳了。” “放心,不会有人批斗你的。”陈经理笑起来,“你可是我们的红色资本家,我们巴不得你的产业规模越来越大。” ———— 十四 标题头痛中2 既然都明确表示放权了,接下来的公司发展计划讨论他也就明确表示不参与了。 “这样其实最好,我现在是‘干着搬运工的活儿,做着旅行家的事儿,领着董事长的工资’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生活既然如此惬意,我何必还要操总经理的心,给自己找罪受?” “别太看轻自己啊,”陈经理笑,“魏总你的理论水平其实很不低的,去中央党校做老师绰绰有余——干脆,等中央在陕北安定下来,我们就联名推荐魏总去抗大任教,大家觉得怎么样?” “同意。” “赞成。” “我没意见。” …… 去抗大任教啊:想想以后共和国的市长,省长,部长都是自己的学生……啧啧,不要太得意。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一想到那些能吓死宝宝的政治斗争……魏承恭表示,我还是安心当我的超时空航班老司机吧。相信不管是哪一派得势,都不会来找我这个搬运工的麻烦。 相比于公司的发展问题,他更关心安全问题。 眼看着大家的讨论临近尾声,魏承恭小心翼翼地提问,“关于那几个特务和叛徒,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陈经理问道:“魏总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听你们的……”说到这里,忽然脑洞大开:“话说,我这应该也可以算俘虏敌人了吧?” “理论上来说……他们确实可以算是你的俘虏,”这一次是钱队长说话了,“至于说处理……等你下一次过去的时候,把这几个人都带到我们那边去处理就好。我估计,那几个特务会被劳动改造,至于那个叛徒……大约会被公审吧。我个人估计,他活下来的可能很小,毕竟老顾可是没少吃他的亏。” “咳咳……别说了,我两百多人的队伍就因为那家伙,几乎全军覆没。”顾作霖摆摆手,恨恨道:“怎么也不能放过他。” “我不是问这个,”魏承恭急忙摇头,“他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我并不关心,他们死也罢活也罢,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想问的是,如何保证他们在这边不给我们惹麻烦?我们不可能杀了他们。而他们为了能活命,想要逃跑几乎是一定的。我觉得他们现在多半就在寻找机会,一旦被他们逃跑成功,就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顿了一下,魏承恭道:“说实话,我很有些担心。就算他们只是在公司里大吵大闹,都有可能招来警察,而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们甚至连个牢房都没有。” …… “想要让他们无法逃跑,这个还是有办法的。首先,他们统共六个人,我们完全可以四对一两班倒把他们控制在公司里,至于说不让他们大吵大闹……蔡大姐,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生点儿病:扁桃体肿大,咽喉肿痛什么的?”负责公司保安工作的钱队长当仁不让,开始给大家通报这方面的情况。 “有点儿难,”蔡大姐道,“我们女同志这边只有护士,没有医生,而且就算是有医生,除非是731那样什么细菌病毒都准备周全的地方,否则也无法让人想生什么病就生什么病的。” “这样啊……”钱队长点点头,似乎并不失望,说着话拿出来一叠文件,分发给大家,“技术手段上难以做到,那么主要就要靠思想工作了——打消他们的顾虑,让他们配合我们的非法拘禁。” 魏承恭:“……” 让人配合“非法拘禁”,这个只能说,牛逼到一定境界了,不过思想工作能做到这种程度吗?要知道,这可是敌方人员。 拿过文件一看,却原来是一份电子表格——不得不说,这些人进步神速,钱队长才来了这十几天,这电子表格打制得似模似样。 表格采用形式已经很让魏承恭意外了,不过再看标题,就更劲爆了: 《本次穿越敌方人员情况一览》 自己才离开公司这半天啊。半天功夫,他就组织起力量把这些特务都突击审问过了吗? 而且,貌似连审问结果都有了。 这也太高效率了吧。 “其实没有那么难,这方面魏总你应该有体会:你跟那位肖营长在那边的时候,说什么让他为革命工作的话,他肯定理都不理你;可是在这边……一个下午,这个工作应该已经完成了吧。”钱队长说着话,看向魏承恭,还有顾作霖。 魏承恭皱起眉头:是否已经彻底折服了肖环山,这个他还真不敢确定。在他看来,一下午的市区之行对肖环山内心肯定产生了巨大的触动;但要说就此对马列党心服口服,积极配合工作……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还行吧。” 没想到顾作霖倒是很有信心:“目前看来,改造这位白党军官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我觉得,照着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再过几天,他就能认同我们的做法了。” 钱队长点点头,看向魏承恭:“我们不过也用了差不多的办法罢了。当然,两者之间还是有一些区别的,不过只要能对症下药,借助这边现实环境的巨大助力,想要说服他们,并不难。” “具体是怎么做的?” 魏承恭饶有兴味。一边问,一边还扫了几眼手里的统计表。 姓名,性别,年龄等常规项不用说了,这份统计报告重点在于几个敌方人员的家庭成员,经济,政治面貌……等等。 “首先要打消他们的顾虑:就像魏总你所言,他们其实一直很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而只要这个忧虑一打消,他们就能比较接受我们了。”钱队长侃侃而谈,“所以我们的同志对他们说,他们跟那个叛徒马立成的情况不同,马立成我们是一定要严惩的,但是对于他们,我们的政策一向都不是赶尽杀绝。” 稍微停顿了一下,钱队长道:“而且,警卫排的同志们里面有前四次围剿中反正过来的白军。我们请这些同志现身说法,说明我党对于俘虏人员的政策……这个收效非常好。” “总之,我们花了大约四个小时跟他们谈心,基本打消了他们心中的顾虑,心安了,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做了——魏总你现在看到的这份记录,其实在你们回来前十分钟才做出来。” ———— 十四 标题头痛中3 “通过询问我们知道,这几个特务跟我们经常遇到的那种地方上的地痞流氓并没有什么不同,属于是最底层,反动罪行最少的那种——事实上,我一直认为,称他们这样的人为‘特务’,实在是有些抬举他们了。他们既没有受过专门的谍报训练,也没有会因此送命的觉悟。这种人在中国历史上,已经存在过好几百……或者好几千年了,如果他们算是特务,那岂不是说中国的特务已经存在好几千年了?” “可是他们跟我们为敌……”蔡大姐不满意了:听钱队长这话,好像是要为这几个特务开脱。 “这不奇怪,因为我们还是‘赤匪’,”钱队长木无表情地答道,“这种地方上的地痞流氓,想要依靠敲诈勒索,欺行霸市之类的行为生存下去,政府——或者说掌权者(钱队长之所以会做这么一个注解,是因为考虑到在民国时代,非政府人员干涉政府工作并不少见:比如刘文彩那样的大地主,虞洽卿那样的大买办)的支持、或者默许……起码是无视是必须的,所以他们只听命于‘掌权者’,而他们也从来都不问这个掌权者是谁。清政府时,他们抓捕革命党,等到国府的那些所谓革命党掌权,他们就开始对付我们——我觉得,这也是他们能够迅速接受我们的原因之一:现在这边的合法政府是马列党。他们自然也只能听马列党人的话。” 稍微停顿了一下,钱队长又道:“其实,我们在开辟根据地的时候也时常遇到这种人。胆小怕事,也就做不了什么大恶,进而在公审中罪不至死,能够在我们的控制区生存下来。当根据地形势危急的时候,他们中间一些胆大的会敢于搞一些小动作,当根据地扩张的时候,他们又沉寂下去。但是作为一个整体,面对我们的无产阶级专政政权的时候,他们基本还是听话的——起码是不敢胡作非为。” “原来钱队长早有经验了啊。”魏承恭笑起来,“看来我是白担心了——接下来怎么处理他们呢?” “对于这些人,我们的一般政策是劳动改造,执行的结果基本也算成功。” 说到这里,他突然叹息了一声。魏承恭当然会忍不住好奇:“有什么不对吗?” “呃……”钱队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钱队长,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陈经理也微微叹息了一声,“后来形势紧张的时候,内保很是处决了一批这类人。” “……” “总的来说,他们是最会审时度势的一批人,一旦判明了当前的形势,我们的思想工作再做到位一些,他们会服从我们安排的。” 魏承恭点点头,又问道:“那么那个叛徒呢?他应该是死心塌地反革命吧?” 钱队长一耸肩:“他就没办法了,我们不可能答应饶他一命——就算我们答应,他也不会相信。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只有一个人,我们大不了安排六个人分三班,昼夜监视他,一定不会放他乱来的。” 停顿了一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又道:“而且,我正在尝试一下另一种思想工作,如果能够成功,那么估计能让他消停下来。” “另一种思想工作?” 这下子,不只是魏承恭,就连其他人都来了兴趣——马列党人对于思想工作,那可不是一般的重视。 钱队长微微一笑:“我在尝试击毁他的希望。” “嗯?” “我明确告诉他,他肯定是活不成了,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饶了他。” “等一下,那他岂不是更要拼命乱来?”魏承恭急了,“反正死定了,不如拼一把。” “这是在明知必死以后的一种思想状态,”钱队长笑道,“但是明知必死的人还有可能处于另一种思想状态——魏总,假如现在告诉你,你得了胃癌晚期,只能活半个月了,你会怎么想?” “我会……呃……” 那还用说么,肯定是·万·念·俱·灰,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即使要做事,那也是安排后事——而且即使是安排后事,怕也还是提不起劲。 “这个工作应该要持续一两天,另外,这时候要注意尽量不要刺激他生出‘我就算是死也要恶心你们一下’的想法——老顾你注意约束一下你带来的同志们。他们是最恨那个叛徒的。” “嗯,我会注意的。”顾作霖点点头,同时还补充道:“想要不刺激马立成的话,那就不要让他有功夫向这个方向去想就行了。我们可以告诉他,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我们会把他的遗言遗嘱交到他家人手上,让他多想想,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有什么后事要安排……” “……” “……另外,咳咳,我有些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采用一个简单有效的法子。”顾作霖说着话,端起热水喝了一口。 “简单有效的法子?”魏承恭看看大家。刚才听这些人各种分析算计,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没想到到了顾作霖这里,居然是费力费事。 “用安眠药,长时间让他们处于昏睡状态,不就可以了吗?”顾作霖道,“不单是马立成,就连其他几个特务也能照此办理。虽然这样有些不人道,不过反正也只持续一个星期,不是么?” 魏承恭:这他娘的还真不是一般的简单有效啊。 “老顾你刚来,不清楚情况,这边很多种药物是受管制的,安眠药就是其中之一。”蔡大姐解释道,“我们一直都没有买到。” “哦……”顾作霖点点头:“真可惜。” “安眠药啊……”钱队长低头沉思,“老顾说得没错,我想想办法——如果真的能搞到,那么不只是这几个叛徒,这东西中央那边也有用。” “想办法?”魏承恭发愣,这还有什么办法好想? “我接触那些个灰色人物,这段时间已经有成果了。”钱队长沉声道:“只要钱给够,不止是安眠药,恐怕就连毒品他们都能搞来。” 魏承恭吓了一跳,“这……” “放心,我有分寸。”钱队长摆摆手,“不会惹火上身的,再说,一些安眠药而已,出不了事。” ———— 十四 为标题头痛中4 公司发展的讨论结束之后,就轮到军内工作讨论,党内工作讨论——所以魏承恭退场。 哦,他还把正在看电影的小梁也带走了,去自己在公司外的宿舍。 眼下房间已经不是很充裕了:马立成和三个负责监视的同志住一间;其它五个特务——我们暂且仍称他们为特务——跟七个同志一起分住三间,还有新来的同志…… 只能说把魏承恭在公司外的那间房也利用起来,那么房间差不多刚好够用。 不过即使房间如此紧张,还是必须要给一个人安排单间,这就是顾作霖——结核病可是传染病。 然后,他的警卫员小陶不同意离开首长。 “我跟首长两年了,要传染早就传染了。还怕这个?” 考虑到确实是没有多余的床位(本来已经要安排他跟某位同志“挤挤”了),组织上最后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熄灯以后,顾作霖有了个开卧谈会的伙伴——碰巧小陶是个多话的性子。 比如现在,他就在兴奋地跟政委说起今天的所见所闻。 “政委,下午你去哪儿了?我跟你说啊,下午我们看那个叫什么电影,真有意思……我们看了《大决战——辽沈战役》(90后、00后的朋友可能不知道,建议从《大转折》、《大决战》、《大进军》一路看下去,国产战争电影中少有的“好”片子——好吧,有点儿黑主席),我看到委员,还看到周副主席了。林军团长厉害啊,啧啧,那大炮阵地摆出去几里地,打起来那叫一个天崩地裂,我们红军要是有那么多炮,早就把常光头推翻了……” 小陶躺在床上,巴拉巴拉个不停,言语中透露出满满的兴奋。顾作霖不怎么说话(肺结核病人还是少说话为好),但心里其实也在感动中:想想也不奇怪,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一直都是被反动派围剿围剿再围剿,再是怎么意志坚定的战士,在坚持作战之余,难免也会有“红旗还能打多久”的疑惑——据说,就连林军团长都曾经动摇过。 而现在,大家真实地看到了我们未来会变得多么强大……这对于信心的增加,士气的振奋,无论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而士气振奋过头了,人当然就很兴奋——按说,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舒适的床了,被暖香浓,高床软枕,应该是很容易让人舒舒服服睡个好觉,但是看看兴奋不已的小陶……大约其它的同志们也一样睡不着吧。 那么,自己也“老夫聊发少年狂”,暂时把条例放到一边,陪他们兴奋一把吧,反正这边很安全,绝不会有白党过来把大家抓起来——嗯,好吧,有可能有“讨厌”的警察……不过那也比被白狗子抓住要好一万倍…… “会有的,都会有的,比你看到的更好的都会有的。而且,全部都是我们自己造的,我们再也不用靠着缴获过日子了……” “哇……我们自己造的,那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说着说着,小陶开始脑洞大开了,“既然要多少就有多少,我们为什么不找这边的党组织要一些呢——借或者买也行啊,都是阶级兄弟,他们总不能看着我们不管吧?” “……”顾作霖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倒是吐槽:恐怕不该算阶级兄弟,要算阶级父子……阶级爷孙…… “不对,与其要大炮,不如直接跟他们会师了……”小陶自言自语,“都是阶级兄弟,都是党领导的队伍,他们已经解放了,还有了百万大军,就应该过来攻击我们那边的反动派啊——就好像我们那边,如果一个根据地完全解放了,那里的红军就应该配合其它地方的红军一样……政委,为什么我们不联系这边的党组织呢?”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有关联系这边党组织的事情,中央会考虑的,这个轮不到你来管——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稍微停顿了一下,顾作霖很郑重地道:“我们党能够来到80年后世界这个事,是党的最高机密之一,回去以后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包括魏总……就是傅先生的事情,明白吗?” “哼!” 看得出来,小陶对傅先生的感官还是很不好。哼完以后,又意识到刚才听到了什么。 “政委,你说……我们还要回去?” “当然,”顾作霖笑笑:“我们是党的人,我们要做什么,要听组织的安排。组织上如果要我们回去,我们就必须回去。” “哦……”小陶回答得不情不愿。 “怎么,舍不得这边的好日子?”顾作霖打趣,“这可不像是革命战士啊。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革命战士!我们的责任是什么?我们的责任是解放全世界……哦,至少也是全中国的阶级兄弟。你在这边享福,有没有想过那边的阶级兄弟还在受着反动派白狗子的苦?” “……党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党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小陶表明了自己的革命态度,不过接下来又道:“可是,政委,就像你说的。我们红军战士的责任是解放阶级兄弟——那为什么这边的红军不去我们那边解放阶级兄弟呢?” “……” ———— 同一时间,很多刚来的同志都问起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是,二期的同志和一期的同志们混杂住宿),包括正跟魏承恭走在回家路上的小梁。 魏承恭提前退出会议、去找小梁回家的时候,小梁正跟同志们一起看电视。看他好像被电视粘住了,魏承恭就陪他——同时也是陪同志们——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节目,顺便还给同志们当了一会儿义务解说。 结果就是小陶跟顾作霖开起卧谈会的时候,小梁正跟魏承恭逛大街——还说起了一些让魏承恭感到难以回答的话题。 “魏总(称呼在看电视的时候就已经更正过来了),你是党员吗?这边的。” “不是。” “为什么不是呢?”小梁刨根问底。 沉默了一下,魏承恭还是解说道:“……中学的时候学校组织入团申请,我交了申请书。本来以为入团是十拿十稳的事,结果不知怎么搞的,入团名单里面居然没有我。那时候年轻气盛,还不懂多少革命道理,心里想着既然你们不要我,那我干嘛还巴巴地黏你们,所以以后就再没有递交入团申请——进而也就没有入党了。” (地效的真实经历。说起这事,连地效的班主任都觉得很奇怪,搞不懂当时团籍是怎么弄丢的——地效当时是一名小小学霸,是老师的重点培养对象。老师当时没少操心) ———— 十四 为标题头痛中5 “那……魏总,你有没有想过要入党呢?” “说实话没怎么想过。”魏承恭想了想,答道,“这许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入党与否,感觉已经不重要了——我承认这个想法很没有出息,不过我就是这么个散漫的人,没办法。” “这样啊……”小梁沉默下来。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魏承恭倒是来了兴趣。 “我先前在想,为什么不是这边的红军和党跟我们那边联系,而是魏总你这样一个老百姓,”小梁踌躇了一下,这才道,“如果是这边的党和红军援助我们那边,不知道有多好,革命应该能很快成功吧,先前看大决战,林军团长那个大炮团,真带劲啊。” “应该吧。”魏承恭顺嘴道:“其实我偶尔也会异想天开了。想象一下,无人机侦查,火箭炮洗地,直升机南京空降,斩首蒋介石;蘑菇云东京升起,吓傻小日本……啧啧,零伤亡啊,不要太凶残。” “零伤亡?”小梁表示听不懂,不过么……还是那句话,一听就知道很厉害的样子,“魏总你说的这些东西,比那个大炮团还厉害?” “呵呵呵,那算什么?真正厉害的东西你还没见过呢。” “那些大炮还不厉害?”小梁不出意料地震惊了。 “呵呵呵……等你在这边多呆一段时间,从原子弹开始,花一段时间系统地了解一下现代军事,就知道了。” 对于能够在过去人面前装逼,魏承恭向来是不放过机会的——虽然这其实很恶趣味,不过他倒是很乐在其中。 而且他装逼貌似还不看对象:无论这人是肖环山那样的白党精英,还是马立成那样的叛徒,又或者是李德那样的马列国际乡巴佬,还是小梁这样的革命前辈。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在革命前辈面前装的逼最多——而且都是一些叱咤风云的老将老帅们,毕竟穿越过去的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是跟这些人呆在一起。 当然,面对不同的人装逼还是有一些区别的。主要就是伴随着的态度。在老地主黄靳波、叛徒马立成面前,装逼伴随着对他们本人的嘲笑;在肖环山面前,则是还伴随有规劝和对白党的讽刺;在革命前辈面前则比较单纯,就是显摆。 小梁似懂不懂地,点了点头,却又问道:“那么,为什么魏总你不想办法搞到你说的这些东西,援助我们那边呢?” “呃……”魏承恭哑然,这个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联系现代政府的问题。然而在这方面,他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总觉得一旦向政府坦白交代,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而他绝对不想惹上这些麻烦。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通过时空贸易求财的超时空商人,而不是一个能够为了劳苦大众牺牲一切的革命志士。 只是,这种事情怎么好跟小梁说呢? ———— “小梁,你有没有学过一个成语,叫做揠苗助长?” “没学过——说什么来的?” 简单给小梁解释了一遍,然后魏承恭还举例:“就比如马列国际,他们想要让中国革命快些成功,于是派了一帮顾问过来帮忙,结果你看把革命折腾成什么样子?” 这家伙,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散布反苏(联)反共(产国际)思想——冲这行动都够得上现行反革命了。 “马列国际派人过来援助不好吗?” 然而小梁并不理解他的话。 虽然知道马列国际派来的顾问给革命造成了一些损失,不过貌似这些损失并不大。你说他们的指挥丢了根据地?那是中央决定北上抗日好不好。 “……”魏承恭本来想要趁机黑一下马列国际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种高层斗争尽可能不要让基层指战员知道为好,影响很坏。他以前散布反苏反共思想也只是在跟老将老帅们聊天的时候。 至于说小梁在这边待久了,有可能自己接触到这些内容……嗯,这边的官方材料上,所有的锅都归让李德,博古,王明三个人背了。马列国际的责任是没有多少的。 只是,不用马列国际举例,该拿什么举例子呢? “魏总你的意思我懂了,你觉得给的帮助太多,就是揠苗助长,对吧?” 魏承恭一愣,哑然失笑:这成语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还需要另外举例说明吗? “是啊,想要让秧苗快点儿长,真正要做的,是多施肥多浇水。想要秧苗长得健康,就要除虫除草。我跟红军做交易,就是施肥……哦,这一次还阴差阳错除了一回虫子。”说到这里,魏承恭的思路逐渐通了,“小梁你不妨想一想,如果在那边引入解放军——哦,就是这边的红军——不用说,分分钟就能推翻蒋介石,可是这样真的好么?” “这有什么不好的?”小梁不解。 魏承恭摇摇头:“比如马立成吧。革命很快成功,或者革命虽然不那么快成功,但是一点都不艰苦,那么马立成这样的人就来不及叛变,就会继续留在我们的队伍里。但是这些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他们随时都只为自己着想,最后甚至有可能篡党夺权,让我们的革命成果毁于一旦。” “这……说得也太吓人了吧。”小梁似信不信地。 “一点都不吓人,”魏承恭转回头,看着小梁:“小梁,我们这边的苏联不存在了,解体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难道……”小梁暂时还没有接触到有关苏联历史的内容,听了魏承恭这话,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帝国主义的武装干涉,而是因为党内的这些蠹虫,这些投机分子,这些混入党内的阶级敌人!是他们,搞垮了苏联!” ———— 小梁迟疑着,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点头:“魏总,你说的我懂了。我们必须保证党和红军……” 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来合适的词,最后憋出来一句话,“……干净!” “对,用我们党的话来说,就是要保证党的纯洁性。”魏承恭纠正道。 “……可是,我觉得魏总你的肥还可以上多一些,上勤快一些,上猛一些。”小梁想了想,又道:“不用多,起码让我们的战士都有足够的子弹用吧。” ———— 十四 为标题头痛中6 (有没有人看过《立鼎1894》?双向穿越,地效觉得还行,不比地效的差) ———— 小梁的要求过分吗? 当然不过分——很不过分。 士兵要求子弹,这就跟学生要求纸笔,农夫要求锄头,我们普通人要求吃饭一样,天经地义。 换言之,满足这样的要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根本谈不上揠苗助长什么的——准确地说,这连施肥都算不上,最多算是在“补课” 可是,就连这样基本的要求,红军都得不到满足。正史中一方面军开始长征的时候,平均每支步枪不过40发子弹——听起来好像还可以,是吧?不过别忘了,他们是进入无后方,无补给状态作战。就像今天的中国,一个士兵上战场可能只携带一两个基数的弹药,但只要他不死,战斗一直持续,他就能从后方拿到源源不绝的补给,别说40发,就算打40万发也不在话下。 而且所谓40发子弹不少,也只是跟红军自己比较而已。换到今天,这点儿子弹无非就是一个半弹匣——且不说影视剧里那些全身上下缠满了弹链,简直都可以当铠甲用的美国大兵,你见过哪个现代士兵上战场只带两个弹匣的? 更不用说这些“子弹”中,还有相当数量是所谓的“复裝弹”,而且是低水平的复裝弹——填装劣质黑火药,配上木头弹头,从膛线已经磨平的步枪里打出去……天知道被这样的东西打中会不会死人。 到了八路军时期,就更窘迫了,“三枪老八路”的故事不用再重复了吧。老八路尚且只能打三枪,新扩军来的八路,地方游击队什么的,还用说么? 到了解放战争时候,稍微好了点儿,起码董存瑞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还能分到十发子弹……在第一场战斗中麻溜地打了个精光,然后在冲锋号吹响之前不知道该干什么。 一直到朝战时候,子弹的供应才算比较充足——这个“比较充足”也仅仅是跟以前的自己纵向比较而已。如果是横向比较,不用说跟美军比,就算跟二战时候的日军比,都不一定比得过。这一点看看志愿军还在用复裝弹就知道了:三年朝战,百万志愿军共复裝子弹大约1.4亿发,平均每人每年大约要用掉50发复裝弹(记不清是从什么资料上看来的了,不保证准确) 以前红军是没有办法,只能硬抗;可是到了现在,自己明明能够做些什么,却还是坐视这些前辈拿命去拼……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 更何况,自己能运输的,不仅仅是子弹而已。每个月20来吨的运输量,看上去不多(好吧,事实上也不多),可是只要是运用得当,那可是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举个例子,两百枚飞弩,总重三吨左右,基本就能彻底解除蒋介石的空中威胁。仅此一项,能救下来多少红军战士?不比现在零敲碎打地倒弄点儿医药,粮食什么的,要强得多么? 思虑之间,魏承恭感到心里很乱。想想因为自己的犹豫,很多战士血洒沙场……真想要狠一狠心,把自己的这点儿小秘密都跟政府坦白算了…… 不过一转念,这种决心却又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担忧打击得粉碎。 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害怕什么? ———— 说了这么会儿话,两人已经来到了魏承恭的宿舍。 以前没有同志们过来的时候,这房间一个星期没人收拾,肯定脏得不行,即使是盖上塑料布,收拾起来也很麻烦。如今不怕了,陈经理会安排人过来照看。 所以,倒也不用特别收拾,安排小梁睡下后,魏承恭开启电脑,准备收集各种各样的资料。这,才是他在这边最主要的工作。 自从干上时空商人这份有前途的工作之后,魏承恭的具体工作内容一向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开始是物资采购,等到把经理队长顾问翻译等一帮人请过来之后,并把采购方面的工作转交给他们之后,他的工作重点就(暂时)转向了生活指导——具体来说,就是把现代社会的种种生活常识教给同志们。 可以想见,当这类工作也可以告一段落的时候(比如现在,第一期的同志们已经基本适应了现代社会,不需要他随时注意了),魏承恭即将恢复宅男本色——成天泡网。 嗯,好吧,让我们换一个听起来比较不那么偷懒的词汇——信息收集。论及重要性,这个工作的重要性要远远超过其他所有的工作,而且这个工作貌似够魏承恭干一辈子。这方面中央给出的指示是:“知识就是力量。把你能接触到的知识——无论是哪方面的——都尽可能收集过来,就能壮大我们的力量。” 基础性的知识好办,买一套《中国大百科全书》扔过去就好——事实上在这方面,中央不止是要中国的百科全书,英国的,法国的,俄国的,美国的……只要是百科全书,都要。(当然,眼下这些东西还没有买来,就算买来了也暂时不打算送过去) 然而,如果看待,如何运用这些基础知识,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想要了解这些,最好的办法,魏承恭觉得是上论坛。看看那些帖子,魏承恭觉得,那些专家教授的鸿篇巨著真不一定比网友高明多少。 然后,这份工作也很有趣。点开论坛,点开贴吧,看看大咖秀姿势,考据党秀干货,公知秀下限,五毛秀热情……还有德棍秀技术,日杂秀精神,俄毛秀组织,美分秀工业,果粉秀智商……大家再来互相撕逼,互相伤害……啧啧,不要太热闹。 所以魏承恭干这个,热情很高,也很用心。有时候工作一个通宵,不知不觉中在沙发椅上睡过去,这是常有的事情。 然而今天,点开那几个常去的网站,下拉着页面,魏承恭发现,自己的精神总是无法集中。脑袋里面不停翻转着的,都是小梁那话:“我觉得,您应该给秧苗多上点儿肥。” 给秧苗上肥么? 既然看不进去,索性不看了。把鼠标和键盘朝前一推,在椅子上仰躺下去,沙发椅人性化地随着他的姿势朝后倒去,在45度的角度时停住,然后开始像小船一样前后摇摆。 大睁着两眼看着头顶上白茫茫的天花板,让内心世界也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好几分钟过去——也有可能是十几分钟过去——魏承恭忽然腰上用力,又坐了起来。 一向在贴吧论坛里潜水,偶尔冒个泡的他,要发帖了。 ———— 十四 为标题头痛中7 (解释一下:临时有点事,听老妈的命令,去广州呆了两天——而且就连手机都跟老妈换了过来) ————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魏承恭现在遇到的烦恼,很明显是属于“不可与人言”范围中的。 所以,这个帖子不好发。 所以,写了个开头——大意就是当你获得了在2017和1935之间来回穿越的能力的时候,该怎么办——之后,就写不下去了。 “看了这么多年的帖子,这些网友的回复基本都能猜出来,”魏承恭苦笑,“果粉估计要大谈如何援蓝,如何拨乱反正;五毛党大约要说如何援红,如何回避历史错误曲折;中二病大约要意淫如何称霸,如何在二战中抢夺最大份额的蛋糕;愤青们大约要设想如何建立理想的社会制度,避免现实社会的种种黑暗……总之,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救世主,动不动都是改造世界,改造社会什么的。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体会我的烦恼,并帮我出主意。” “更大的可能,是大家都当我是疯子,懒得理会我的帖子。” 一下子又在椅子上仰躺过去,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言自语:“好像,真正要解决这种问题,应该要找心理医生……喂喂喂,我这不是心理问题啊,这是现实问题导致得无所适从,就像遇到亲戚借钱,不知道该不该回绝一样……” “这么说,应该去忏悔室……还是算了,我现在也可以算‘党外布尔什维克’了吧?遇到事情居然去找宗教人士,这个怎么说都有些不对,更何况天知道那些个神父里有多少是外国间谍……” …… “等一下哦,我为什么要找人帮我出主意呢?” 想来想去,还是找不到可以帮自己解决问题的人,然后,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我不是一直都自鸣得意于有主见,心理自我调节能力强么?为什么竟然会想要找人帮我解决问题?” 意识到自己心已经乱了,魏承恭摇了摇头, “算了,不要多想了……实在想要找人帮忙,不是也可以找太祖,总理他们这些大能么?我这点小事,他们一定能帮我的……所以,我还是想想,该怎么才能暂时把这事儿忘掉,好好睡一觉吧。” …… ———— 一夜无话,从第二天开始,魏承恭就要开始繁忙的工作了。 这一个周的主要工作,是机电行的筹建。 既然要筹划新建一个五金机电铺子(同志们已经直接称之为兵工厂了,不过在魏承恭看来,这几台机器,这点儿规模实在不好意思称之为“厂”。另外,今天才发现,之前写到用80万购进一批机床。这个有点乱来了。80万应该能盘下来那种路边上的机电加工门市,但是那种铺子机器种类不可能很齐全——地效干过的),而且连机器都已经购置好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厂区规划,机器放置,管线布设之类的事情,这都少不了他这个大老板参与——因为别人都不懂。 实际上,他也不懂,不过老话怎么说来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至少,你还会用这个什么角磨机……”陈经理看着他,笑得别提多无奈了。 旧中国就是这么个情况啊,会用机器的——哪怕是再简单的机器——那也是“人才”。 “我现在不担心这个,厂区规划问题不大(陈经理他们盘下来的,无非就是那种一两个门面就能完全容纳下来的家庭式机电行,而魏承恭租下来的这个仓库,是直接签了两年的合同——两年以后,他每个月的运输量足有上千吨,要装下这么多东西,仓库的规模当然也不能小,所以现在库房建筑面积很充足。所以,厂区有充足的空间可以浪费)”魏承恭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我们到哪里去找电工?这些机器要用高压动力电,这个我可玩不转。如果没有电工,势必要从外面请一位——但是这样一来就麻烦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说到电工……你们盘下这个铺子的时候,那些缆线有拆过来吗?” “怎么,那些电线也是一起卖的吗?”陈经理一脸懵逼。 魏承恭:“……那家机电行的老板呢?” “已经回老家了——现在那个铺子都又租出去了。” 魏承恭叹了口气:“又要花几万大元了。” 实际上,这种时候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去跟那个铺子的新主人办交涉,说明情况,要么把线缆拆回来,要么折价卖给对方,如果不同意就法律解决。 只不过他们的宗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不要惹人注意。这要是为了这点儿线缆就跟人家起了冲突,进而引起有关部门注意,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电工的事情,我们来想办法。如果红军里确实找不出来,那么我们就动员地下党在白区找一个——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在全国还有好几万的地下党员,大部分是工人阶级,我就不信连一个电工都找不出来。” “这倒是——不过这样一来,这些机器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动了。”说着话,魏承恭叹息了一声,打量了一下正在逐渐清理出来的厂区,“好吧,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抄抄铭牌了。” ———— 把机器铭牌上的电力需求都抄写下来——这样就能确定所需要配套的电缆和开关、闸刀、保险之类东西的规格,接下来,就要采购相关物品…… “呃……貌似我们的资金还成问题呢。” “确实,如果不是这一次只需要运大米过去,那么现在还剩的一点钱有可能连这一次的物资采购都不够。”陈经理苦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弄一点钱的?” “……没办法了,去当铺吧,我们的古董不少,应该能值不少钱(之前同志们没有在这边见过当铺,还以为这边没有这种“纯剥削性质的行业”——也才会为资金不足的事情烦恼)。”魏承恭叹了口气,“只是……你们怎么会想到运送大米的?难道你们认为,红军还需要过草地?” ———— 十四 为标题头痛中8 (不会太监不会太监就是不会太监。 虽然地效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影响到更新量和更新质量,但是·绝·对·不会太监——除非我遇到车祸啥的。 为这两天的没人品行为道歉,并且无颜以对大家的声讨——所以就不看大家的谴责了。 不过,不会太监。 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留住我们的“更”) ———— 李顾问和伍翻译,加上一个肖环山营长,再加上五个特务,再加上顾作霖带来的新同志……嗯,能办一个学习班了。 当然,学习内容各各不同。 李顾问的学习内容当然还是中文,捧着本小学语文,跟着伍翻译用别扭的发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天上飞来一只大鸟,不对不对,那是飞机,一条大鱼从水里浮上来了,不对不对,那是潜水艇。” 肖环山营长的学习内容就全凭兴趣了,而他的兴趣,就是找了一些军史方面的书——主要是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看得长吁短叹。 顾作霖带来的新同志们当然还是基本文化学习。不过他们的进度肯定跟不上第一期的同志,所以只能另外开了一个班。这里还有一点要说明,他们跟第一期的同志不一样,第一期的同志是受命过来长时间驻守,所以他们的学习内容可以很系统;而这第二期的同志,除了顾作霖之外,大约只能在这边呆一个星期,等到魏承恭再一次穿越的时候,就要跟随过去。 原因?当然是要一切行动听指挥。 最后,就是特务们了。 五个特务对于学习当然不会感兴趣——实话说他们是否识字都要打问号,所以他们的学习内容就是“劳动改造”。 “我们不指望你们加入革命——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痛改前非,加入革命,那我们也欢迎,”在看过电影《槐树庄》之后,面对几个特务,钱队长侃侃而谈,“就像你们所见,革命必然取得成功。不过即使革命成功,我们也不会滥杀无辜,刚才的电影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连那个老财主都能容得下,能让他安然生活,安然老死,当然也不会非要对你们几个赶尽杀绝。” “是,是,我们一定做好人。”几个特务点头哈腰。 钱队长满意地点头:“新社会是人人都必须劳动的社会,想要生存,就必须劳动;想要生活得好,就必须劳动得好——但是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劳动恐怕是很难的事情。” 几个特务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领头的出来:“我们一定好好劳动。” 钱队长笑:“劳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我问你们,你们会做什么?” 几个特务又互相看了看,无话可说。他们这些人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工农兵学商,一样不会。 “所以啊,从现在开始,就要教你们如何在新社会里生活下去,也就是如何劳动——你们都想做什么?” 几个特务还是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无话可说。 “好吧,我知道了,你们大概是什么都不愿意干——”钱队长微笑依旧。不过这话就吓得几个特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却听钱队长又道,“——或者说,你们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特务们这才放下心来。 “——那么,你们的工作就由我们来安排好了。考虑到现在的条件,无法教你们种地,所以只能教你们做工了,至于现在的工作嘛……去车间,和我们的同志一起,把厂区归置好。” 于是几个特务就被一脚踢到车间,跟同志们一起,干各种杂活儿。 ———— 至于马立成…… “实话和你说吧,你没救了。就冲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们无论如何不可能放过你。” …… “不用想着逃跑,那没用,这边是我们马列党的天下,你连身份证都没有,绝对逃不掉的。” …… ———— 唱黑脸的钱队长走了,唱红脸的顾作霖来又了。 “你在我的队伍里待过,知道我们的政策。我们不搞株连,你本人是反革命,但是我们不会因此怪罪你家里人。” “想想吧,要跟你家里人说些什么话?让他们能够在革命成功以后过得好一些。” “我知道错了,”马立成忽然一下子跪到了顾作霖面前,“政委,我知道错了,饶我一命吧……” “哎……”顾作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早知有今日,你又何必有当初?” “……不放过我是吧?”看到似乎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马立成“蹭”地一下,又站了起来,语气一改刚才的恳求,狠厉起来:“你们不要逼我——我看出来了,这边虽然说是马列党的天下,可是你们还是照着地下工作那么来做,是吧?信不信我闹起来,让你们隐蔽不成!” 顾作霖看了马立成几秒钟,叹息一声:“你真是死性不改啊。” 然后又换钱队长上前。 “大闹一场,给我们添堵?告诉你,真要是闹起来,我们巴不得。”钱队长哂笑一声,向马立成道,“不错,我们在这边的工作确实处于保密状态,但是这仅仅是因为小魏——就是那个带你来这边的人——的要求罢了。” 马立成:“……为什么?他不是跟你们马列党人走到一起了么?” “为什么?因为他是个商人。”钱队长只能“污蔑”魏承恭一下了,“现在他垄断了这条时空运输线,就能独占这条线的利益;一旦他把这条时空运输线向这边的党组织公开,你觉得,他还能独占这些利润吗?” 马立成:“……” “我们总要照顾他的想法。但是从我们马列党的角度来说,我们巴不得他把这事儿公开呢。这几天透过电视你应该也看到了,这边的马列党军队有多厉害,那些个坦克大炮飞机战舰什么的,比那边你们白狗子手里的家伙强得多了,对吧?你要闹出事儿来,我们就能正大光明跟这边的党组织接头,然后就能顺理成章弄到那些好东西。” 马立成:“……那我帮你们这个忙,你们饶我一命,怎么样?” 钱队长冷笑,“你觉得,被你出卖的哪些同志,会答应吗?” “……” 钱队长把加了料的水杯推了过去:“喝口水,好好想想吧。你要不是耍心眼,会落到这一步吗?落到这一步,你还要耍心眼,这不是找死吗?” ———— 十四 为标题头痛中9 (去馆子吃饭,老板在逗他刚会走路的孩子,我把饭钱给老板,老板给他孩子,他孩子又把钱给回了我……真想要拍张照片) ———— 要说钱队长的能力真不是盖的,才来了这么两个星期,就已经建立起了地下交通线。 “这事儿其实没你想得那么难,”对于魏承恭的称赞,钱队长表示小小意思了,“稍微多嘴几句,混熟了,请出来吃顿饭,告诉他我们想要做笔生意,把收益和风险都说明白,他自己就会去权衡。然后替我们把剩下的事情都干完。” “哦……”魏承恭似懂非懂。 “具体来说,我们谎称是缅甸那边的热点地区来的,在这边以市场价三到五倍的价格大量收购某些限制药物。你看,收益巨大(假设正常售价收益是20%,那么三倍售价收益就是220%,五倍就是420%,11倍到21倍的收益,堪称暴利了吧),风险却很小(毕竟这些药物的数量和种类,一看就知道只能用在缅甸那样的热点地区,换言之根本不会出现在国内),你想那些个奸商还怕什么?”钱队长笑道。 “哦……”魏承恭还是只能这么回答。不过他也明白,钱队长虽然说得轻描淡写,那只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所谓“会家不忙,忙家不会”,要换成自己去操作,被人家当猪宰都算好的。 好吧,这些都不多说了。总之,现在魏承恭的公司安眠药的储量挺足的(1935那边很多领导都需要这东西才能入睡),不只是安眠药,就连手术麻醉药都不少。而马立成也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钱队长他们的手够黑,下的量数倍于正常人。 “要是万一把这家伙药死了可咋办?”看着酣睡在床的马立成,魏承恭有些担心。 “安心了,那只是安眠药,不是毒药。这家伙这么壮,我们这样用法,会有损他的健康,但绝不会致命的,”康大姐说明道,“退一步来说,他真要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把他打包塞到冰柜里,存上几天,到时候你带到那边。神不知鬼不觉,怕什么?” 想象一下,自家冰柜里放着个死人……上面再弄些蔬菜什么的来做掩盖……而以红军的节俭,这些吃食估计最后也不会扔掉……喂喂喂,要不要这么重口味啊。 ———— 忙碌着忙碌着,终于又到了要穿越的时候。 “嗯,嗯?”看看整装待发的顾作霖一干人等,魏承恭有些纳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嗯……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顾作霖回头看看同志们,“既然没有死,咳咳……我们当然要去继续执行原来的任务。” 魏承恭又好气又好笑:“那也起码等几天,你们的身体都将养好以后再说啊。而且,我这次是去中央那边,老顾你总不能带着这些同志一路从川北去到江南吧。” “……那也好啊,我们顺便就跟中央汇合了。”顾作霖又道,“我们的身体已经将养好了,随时都能投入战斗……咳咳……” “你这叫将养好了?”魏承恭无语。看向一帮送行的同志,“你们也劝他们几句吧。” “老顾,你还是在这边再待半个月,等下一次穿越的时候再一起过去吧。”陈经理上前来,“你也知道,中央那边这会儿可能正要过草地,魏总这一次主要是送粮食去的——没看到魏总连马立成那个安全隐患都留下了吗?你看看你们20来个人要占用多少运输吨位?” “呃……”顾作霖看看魏承恭身后堆得高高的大米袋子,不说话了。 拍拍顾作霖肩头,陈经理笑:“你就在这边好好安心养病吧,难得这么好的环境。至于你的工作,我已经写在报告里面了,中央肯定会做出安排的。” “那……我就再享半个月的福了。”顾作霖叹了口气,向魏承恭道:“小心点儿啊,这一次不要再落到敌人手里了。” “放心好了,我这一次可是随中央大部队行动。”魏承恭笑笑,“落到敌人手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是已经去过一次,安全返回了吗?”说着话,看了旁边的肖环山,还有那几个特务一眼(过来开眼界的。当然,也是让肖环山他们知道,那边的马列党有一条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时空运输线——这意味着力量)。 肖环山脸上有些挂不住,清了一下嗓子:“嗯哼,魏总,你还是注意一点吧,据我所知,我们国军的军纪并不好。” “嗯?”魏承恭稍稍愣了一下,“这个话……老肖你终于承认了么?” 肖环山叹了口气:“国军是个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得多。你们只能看看电影,看看文字记录,看看照片,我可是亲身经历者——自打你们说的长征开始之后,我就一直都驻守在赣南,国军都干过些什么,我清楚得很。说实话,我还曾因为‘执行命令不力’,受到上司的不满和盘问。” “……” 说到白党在根据地的所作所为,没有人能提起精神来。沉默了好一会儿,魏承恭才道:“那么,老肖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肖环山一愣,斟酌了一下,这才答道,“一开始心里很不好受。不过想想乱世人命如草,也只能是无能为力。同时还感到有些害怕。” “害怕?”大家都不懂了。 “嗯,害怕。”肖环山点点头,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说法,“之前没有怎么读过马列党的书,我以为你们只是苏联的中国支部。然后,对于你们‘蛊惑人心’的本领,感到很害怕。我不明白,为什么老百姓死心塌地跟着你们走。” 稍微停顿了一下,肖环山又道:“我们的那个痿鼋长说,攘外必先安内。这话听着很有道理,只不过我看到那些老百姓支持你们的劲头,我就知道:想要安内,除非是把你们所盘踞的地区,所有的人全都杀光,否则是绝对无法做到的。(制造无人区,这一招应该不用讲述了,无论是党国还是日寇、还是后来美军在朝鲜都干过。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基本上是对付马列党唯一有效的办法)而无法‘安内’,却又把自己的后方搅得一团糟,这还怎么攘外?说实话,有时候想到这些,真是心急如焚。” ———— 十五 还是不知道怎么起标题 (写到松潘战役了,大家知道地效在这方面是弱项,需要时间查阅资料,而松潘战役……昨天好不容易憋出来两千字,回头一看,又必须完全推倒重来,大家多见谅吧。) ———— 毫无疑问的是,这一次魏承恭穿越过去的时候,中央等他等得有些心焦了。因为“营救”顾作霖的关系,他这一次的穿越比“预料”时间,迟了一天。 “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看到魏承恭终于带着十多吨大米出现在身边,主席和总理他们如释重负。 “嗯,上次去陈老总他们那边的时候出了一些事情,所以这一次穿越时间‘顺延’了。”魏承恭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有些纳闷:“这个……我们现在是在草地中吗?” 这一天是1935年5月12日,母亲节,农历四月初十。已经半圆的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为营地提供了足够的照明。放眼望去,能看到地方很宽广,显然,这里是一片平原或者高原。星星点点的篝火还在燃烧,一直排到地平线,间或有几个挺拔的身影在空处,警惕地关注着四面的情况。 “嗯,我们这里是先头部队,后面还跟着三军团大部,四方面军一部。总共有近五万人的部队。”总理绕着那堆得满满大米堆绕了一圈儿,伸手摸了一把,“你不是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才给我们送这东西过来么?” “五万人?”魏承恭愣了一下,“五万人过草地?怎么回事?不对,应该要问,怎么还要过草地?” 总理没有理会他,而是招手叫了几个警卫过来,吩咐他们看好这两万多斤大米,之后才拉着魏承恭来到了帐篷里。 “能跟我说说吗?眼下的形势。张国焘那个家伙抓起来没有?”魏承恭道。 只要能够真正完成一、四方面军的整合,中国革命无疑就会大大地上一个新台阶。 “这个先不提,你今次怎么迟了一天?害我们这边担心死了。今天上午后边主席他们还派人过来问过,你有没有过来。” “有什么事情很急吗?”魏承恭又愣了一下,“急也没用啊,我一次来回最少需要两个星期,这个雷都打不动啊。” “没有什么急事,就是担心。”总理坦然道,“担心这条交通线,也担心你——话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说说么?” “也没什么……”魏承恭把自己这一次在江南的经历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嘻嘻,感觉就跟谍战片儿一样,真刺激。” 忽然又觉得这样说好像对小梁,还有那些牺牲的前辈们有些不尊重(没心没肺),急忙又道:“我的意思是……那个……” “不用多解释,我明白。”总理摆摆手,制止了魏承恭,“这种事……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少做为好——最好一点都别沾。” “……我没想做啊,”魏承恭笑了一声,“我懂得轻重,干革命、搞地下工作,这些事情我是个外行,外行就应该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外行,不要瞎充内行,把事情越搞越乱。就像这一次,陈老总他本来是安排我到连城县躲一躲的,当时我颗没有反对,也没有跳出来显能耐什么的。只是半路上落到肖环山手里,这才不得不跟着他去到长汀,然后又阴差阳错,这才能带着老顾去了我那边。” 总理点头:“你能这么想,我们就放心了。危险的事尽量少做,我们还等着你带来一个更强盛的新中国呢。” ———— “这么说我可不敢当,我有几斤分量,我心里还是清楚的。”魏承恭急忙逊谢,同时对会师后的问题还念念不忘,“我那边的事情说完了,你们这边呢?怎么会闹到只剩五万人过草地的?打败仗了?” 魏承恭对这一段的历史知道的不详细,他知道的内容大致上可以总结成:1,红军全军分成左右两路,两路实力大致相当;2,中央和徐向前,陈昌浩率左路军穿越草地,继续北进;3,张国焘率领右路军拒不执行中央命令;4,左路军在穿越草地之后,徐、陈两人又因为执行张的命令,率四方面军所部二次穿越草地,南下与张会师;5张率部南下川中,几乎全军覆没。 这些认识当然错得很离谱。目前可知的较为可信的史料显示,一四方面军于6月12日会师,6月28日作出松潘战役部署,规定一、四方面军兵分左、中、右三路。左路军共16个团,由林彪率领,“经卓克基、壤口(或大藏寺)、噶曲河、色既坝,向两河口前进”;中路军10个团,由徐向前率领,“经马塘、壤口、墨洼、洞垭,向黄胜关前进”;右路军12个团,由陈昌浩率领,“主力经黑水、芦花,支队(4个团)经小姓沟,均向松潘城前进”。另由8个团,组成岷江支队,由王树声率领,其中4个团于岷江东岸控制北川至茂县一线阵地,继续阻击和牵制川军,并吸引胡宗南部南向。由4个团组成懋功支队,由何畏率领,掩护北进作战和巩固后方。 可见,这时候的红军严格来说,是分成三路在四个或者说五个方向作战。 魏承恭之所以会有这样错误的认识,倒也不能怪他。主要还是因为无论是党史还是军史,对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语焉不详,疑窦丛生,至于教材更是一笔带过。所有的锅都让张国焘背了,至于说张国焘是不是应该背这全部的锅…… (笔者无意给张平凡。无论如何,闹分裂,搞独立的锅他是甩不掉的) 到了魏承恭这里,虽然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对于长征中的相关历史已经恶补了不少,在一般人中间堪称专业;不过同样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主要是太忙),对于这一段历史的了解依然是浅尝辄止、不求甚解,有错也就难免了。 ———— 不过这个错误让他认为形势很“严峻”:左路军五万人,右路军算他还有五万好了,也就是说一四方面军会师以后,损失四万人了?这仗怎么打的?特别是不走大路走草地,这说明是被人家逼的没办法了。形势真有这么险恶? “没有你想得那么差。”总理摆摆手,很轻松,“松潘战役才刚刚开始,会打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很差。” “???” “这么说吧,历史跟你带来的资料有了些区别。目前胡宗南所部仅仅只有先头部队赶到了松潘,应该还来不及布置一条坚固的防线,拦阻我们北上。而我们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主力离着松潘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敌我双方目前争夺松潘。” 总理一边说着,一边就着微弱的灯光在地面上画出大略的形势图:“胡宗南能够抢占松潘,他就能拦住我们的去路;我们能抢占松潘,主力就可以顺利北上。 不过蒋介石大约也知道他手里的部队是个什么德行。根据截获的电报,他虽然一再严令胡部加紧赶路,想要在松潘拦住我们,但同时又命令其分出一部,抢占天险腊子口。说是要在腊子口,聚歼我们红军。” “……” “这方面我们倒是跟蒋介石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这支部队,就是抢占腊子口的偏师。”总理说着话,手里的树枝——指挥棒——狠狠插到了“地图”的点儿上。 “全军三分之一的兵力抢占一个腊子口?”魏承恭吃惊,“这完全犯不着吧?” “当然不只是抢占腊子口,主要的任务,还是从敌人料想不到的方向插入战场,到时候无论是前后夹击松潘,还是伏击截击胡部后续部队,都好使。我们筹划着,要让胡宗南大大的跌一个跟斗。 再说,我们目前的兵力还算充裕,正面战场摆不开这么多部队,所以偏师的数量就稍微多了一些。” 魏承恭这才释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紧跟着立刻又想起来一个问题:“那么,张国焘呢?” ———— 十五 还是不知道怎么起标题2 “张副主席他……” “副主席?” 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还没有收拾掉他?” 总理拍拍魏承恭肩头,神情颇为无奈:“政治上的事情,是很复杂的,是真正的牵一发动全身。” “当年收拾林军团长,还有四人帮的时候,可没见这么瞻前顾后的,说收拾就收拾了。”魏承恭还是不满意。 “那怎么能一样?”总理失笑,“那时候已经取得了全国政权,收拾掉他们虽然会引起一定程度的震动,但是无关生死;眼下却是强敌环伺,即将发动围攻,这个时候我们内部乱搞,是嫌死得不够快?” “……算了,我也就是问个新鲜,这种事本来也不该我这个组织外人员插嘴。” 总理笑笑。这小子这一点还是很讨人喜欢的,懂得自己的定位,不干涉自己这边的事情——当然,估计他也知道,无法干涉。 “那么,不耽误你休息了。”说着话,总理站起身,“你就在这里睡吧。哦,我们眼下是在草地中间,所以这一个星期的条件会比较艰苦,你要有心理准备,另外,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 魏承恭急忙摇头:“总理你知道的,我每次过来,准备都很充分。” ———— 天亮以后,魏承恭这才发现,整个营地只有这一顶帐篷。 好吧,这一顶帐篷还不是给人住的,而是给电报机住的,帐篷所在,就是电报房所在。 按说电报房这个地方可是机要重地,别说留人过夜,无关人等一律不准靠近都很正常。那么总理为什么把他安置在这里呢? 没办法,只有这里能够切实地躲雨啊。草地的气候,啥时候浇下来一场雨都不奇怪。 那么说不怕魏承恭看到某些不该看的东西,进而说些不该说的话吗? 还真不怕。首先,电报房里的东西确实有不少很“黑”,不过这些黑科技无一例外都是魏承恭带来的,比如那台手提发电机。相比之下,这电报房的中心——那台电报机——实在“白”得不是一点半点。 那么,设备之外的东西呢?比如电报稿。 那就更加杞人忧天了。这时候的军用电报有个“译电”的过程:就是把一串诸如“2327/6622”、“6651/2396”之类的数字翻译成“撤退”“进攻”等文字。不用对照表就把这些数字串转换成文字,这就是所谓“译电员”的工作,顺便一说,邓大姐就有这功夫。 光是拿着电报底稿,像魏承恭这样的普通人是什么都看不懂的。 最后,魏承恭这家伙总是跟中央一起行动,等于是全天候24小时处于红军的控制之下,就算他故意想要泄密,他又能把密泄给谁? 所以么,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只好让魏承恭在电报房“挤挤”了,用总理的话来说就是:“条件有限,挤一挤吧——正好你是我们红军的‘高技术设备顾问’,跟设备挤一块儿,也算是就近维护,理所当然吧。” 不过规定就是规定,就算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稍微通融放松,有条件能遵守的还是必须得遵守。用总理的话来说,就是:“这里的东西,特别是用过的电报纸,一张都不要带外面去。” ———— 既然魏承恭来了,那么总理他们就要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了。 所以吃过早饭,部队开拔。魏承恭他就和总理,还有一个班的战士,留了下来。 留下来当然不能无所事事,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能做点儿什么吗?”魏承恭当然不好意思啥都不干——这方面他很自觉的,主要是害怕在普通指战员中影响不好。 干得好不好是一回事,干不干又是一回事。 “你?”总理上下打量了一下魏承恭,想了想,问道:“你会钓鱼吗?” 说着话,拿出来一个鱼钩——这是魏承恭带来的。丫的用现代不锈钢缝衣针把红军的熟铁缝衣针替换了,当然也要同时解决“金色的鱼钩”的问题。这事儿好处理,十公斤的运输量,足够了——当然也是同时在设法帮红军解决草地补给的问题。 “不会。”魏承恭回答得很老实,“我只会用手机游戏捕鱼。” 总理:“……” 总理又拿出来一把工兵铲——好吧,这也是魏承恭带来的。不过这东西不比鱼钩,送过来的不多,仅仅装备了特战队:“会挖蚯蚓吗?” “不会。”魏承恭回答得依然很老实,“我看到虫子就觉得很恶心。” 总理:“……那么,你只能去……算了,你跟我一起去钓鱼吧——不会就学。” 总理本来是想要让这小子去捡柴的,不过想想这要是万一踩到哪个水荡子里没捞起来,那可是革命的重大损失,所以么,还是把这家伙拴在身边儿吧,而且跟他一起也可以聊很多国家和历史的大事——这个很有趣。 然后,这活儿一开始就不顺利…… “首先,要把蚯蚓穿在鱼钩上,喏,像这样……”总理给魏承恭做示范。 “呃……”魏承恭咬着牙,强忍着心里的膈应,伸出右手拇指食指,像挑花一样拈起了一条蚯蚓——虽然是拈起了这东西,不过感觉他全身都僵硬着,嗯,貌似他还在努力把这东西拿得离上身远一些…… 指尖上传来的那种蠕动的感觉,让他觉得上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如果不是咬着牙,坚定着革命意志,他不确定手指会不会发软。 “用不着一整条,这样太浪费了,可以扯成两三截来用。”总理蔫儿坏,看着魏承恭,笑得很……嗯,不怀好意。 “扯……扯……”魏承恭的脸成了苦瓜,左手放下鱼钩,伸出拇指食指,夹住了蚯蚓另一头,两下用力一扥…… 蜷曲的蚯蚓一下子绷直,然后自然开始挣扎。魏承恭吓了一跳,像触电一样抖了一下,于是那条倒霉的蚯蚓又掉回到伙伴当中。 “哈哈哈……”总理大笑起来。 魏承恭有些不好意思,又把那条蚯蚓夹了起来,抓住两头,用力一扥…… 嗯,再来一次…… 一连努力了两三次,魏承恭自己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下定了最大的决心,摩拳擦掌,“我们得做个了结了。我估计你心里一定崩溃着,呼喊着想让我给你一个痛快,是吧?” 总理:“……” 提前说完胜利宣言,魏承恭又夹起了这条倒霉的蚯蚓,再一次努力。 嗯,还要再来一次。 ———— 十五 还是不知道怎么起标题3 折腾了十几分钟,魏承恭总算是成功把那条内心崩溃的蚯蚓“下狠手”拉成了两截——估计这厮是因为被魏承恭折腾得累了,没力气了,再想想被拉成两截又不会死,这才放弃了抵抗——接下来,又花了十来分钟,魏承恭这才成功地把蚯蚓穿到了鱼钩上。 接下来……哦,不赘述了。 “总理你会钓鱼?”一边跟总理学习探深,定浮漂之类的事项,魏承恭一边问道。印象中,好像没有听说他有这么个爱好啊。 “嗯,实话说我也是初学乍练,教你则是现炒现卖。”总理笑:“沧白(叶帅)他说我可能适合这个。钓鱼是个水磨工夫,要耐得寂寞,这一点上我有点儿自信。” “哦……” “不适合也不要紧,慢慢的就会熟练了。这个技能很有用,毕竟能弄来食物。” 魏承恭点点头,对于红军来说,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这种技能、这类技能都很有用。 “我们这样聊天,不怕鱼听到吗?” “应该……会吧,”总理稍稍有些挠头,“不是有诗说‘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么?” “那……” “没事,”总理摆摆手,“只要一直说,等鱼习惯了,应该就没啥问题了。” 魏承恭想想,觉得这话还是有点儿道理的:就像现代城市里的鸟儿基本都不怕汽车了一样,凡事习惯了,就不觉得可怕了。 只是…… “这么说,我们得不停说话?说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啊。”总理笑笑,“你说,我听着。我对你们那边的情况,可是非常感兴趣的。我很想过去看看,只是眼下……或者说在可以预见的时间内,应该走不开。” “哦,”魏承恭感觉正中下怀,正好说说一个星期之前困扰自己的问题。请总理客串一下心理医生、神父……反正就是帮自己看看。 刚一张嘴,这个念头又息了。总理刚才说的是“我对你们那边的情况,可是非常感兴趣的”,他感兴趣的是“那边的情况”,不是自己的情况。 那么,说点儿啥呢?未来世界,这个话题实在是太宽泛了。 “要不,总理您起个头吧。” “嗯……”总理想了想,道:“小超这次的来信里面,说到了高铁,你说说这方面的事情吧。” “高铁?这个么……是这样的……” ———— 总理不止是听,不只是问,他还会记。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钓鱼上,于是一上午下来,一条鱼也没钓到。 “我们这是在钓鱼……是在喂鱼吧?” 再一次的提起钓竿——哦,是树枝——却一无所获之后,魏承恭忍不住吐槽。 顺便一说,这绝对不是水里没有鱼,钓钩上的蚯蚓已经没了。 “呵呵,无所谓了,相比那几条鱼,我可是获益匪浅呢。”总理笑笑,晃了晃手里的工作笔记,那上面记录得满满当当,密密麻麻,“这东西可真是不简单那。” “嗯?”魏承恭稍微有些不解:高铁当然了不起,可是这种了不起我应该比您了解得更透彻吧。 虽然您是总理。 “邓大姐到底跟您说了些啥?” “首先,要说明一下,这不止是小超一个人的意见,而是那边的同志们拢共的看法,真要是算起来,算是集体智慧。” “哦。”魏承恭点头——虽然还是不明白,不过既然是“集体智慧”,那肯定就不一般了。 总理笑着微微摇头,“小魏,你们那个时代,已经没有地主了吧?” “嗯……主要文明国家都没有了,不过比较落后的国家还有。哦,还有印度。”虽然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跳到这上面来的,魏承恭想了一下,还是回答道。 “印度?”总理愣了一下。 “我记得前几年有则消息,印度引进外资,好像是想要修个钢铁厂……又或者是要建一条铁路还是怎么回事,结果在征地的时候,那块地的地主死活不让,结果把事儿给搅黄了。” (按:魏承恭记拧了,大家不用较真) 总理点点头,万没有想到印度居然还保留着“地主”这样代表着落后的东西。 不过现在不是要说这东西,所以总理也没往心里去,而是继续道:“那么,你说的‘主要的文明国家’为什么都没有地主了呢?” 想了一会儿,魏承恭不敢确定地答道,“是因为出现了工业,是吧?我刚才说的那些国家,基本都是工业国……或者曾经是工业国。” 总理点点头:“生产力的发展,使工业取代农业,成为创造财富的主要手段,传统农业中的剥削阶级——地主,在劳动力争夺中被新兴工业中的剥削阶级——资本家击败,从事农业成为无利可图的事情。所以在工业国,就算没有刻意去打倒地主阶级,地主也因为自身力量的不断萎缩,逐渐失去对应的特权,逐渐成为普通民众——这是先发工业国消灭地主的大致过程,这种消灭是无意识的行为结果。嗯,说是淘汰更准确。” 魏承恭点头——他既然能够答出总理想要的正确答案,那么这些东西他当然也早就想过了。 “未来的中国和现在的苏联,则因为没有工业或者工业不发达,不可能靠着经济的发展自然淘汰地主,只能靠着政权行为强制消灭地主。但是在消灭地主之后,还是必须要补上工业发展这一课,如果这一课没有补上,那么国民经济迟早出问题。” 魏承恭还是只能点头:苏联之所以会轰然倒塌,原因很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家都在说的,产业结构出了问题——补课的时候不认真,没有补好,漏了轻工业这个知识点。 不过,这跟高铁有什么关系? “工业的兴起消灭了农业中的剥削关系,不过这不等于剥削的终结,新兴的剥削关系取代了旧的剥削关系,那么,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剥削关系,又该怎么终结,或者说,又该由什么来终结呢?”总理问道。 “……高铁?”魏承恭猜测道。同时暗暗纳闷:挨得上吗? ———— 十五 还是在为标题头痛4 “想要彻底埋葬资本家,仅仅靠着一两门技术是绝对办不到的,因为归根结底,这是一个社会学的问题,”总理笑意盈盈,很热心地给魏承恭做解释,“而且目前的社会科学也还没有解决这一问题——我们的马教主给出的答案是‘各尽所能,按需分配’,这个答案应该算是目前最接近标准答案的答案。不过从你们那边苏联的失败和中国的成功来看,也仅仅是接近而已。” “哦……”魏承恭点头,却又免不了好笑:“各尽所能,按需分配,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甚至可以说,按需分配这是最理想的分配方式。”总理笑道,“但是这做得到吗?” “怎么做不到?等社会生产力极大发展……等等,好像不应该纠缠这个,”魏承恭满脸疑惑,想了一会儿,这才骇然道,“总理,你作为一个马列主义者,竟然会怀疑这个堪称是马列主义理论基础的提法?” “当然不是,”总理吓了一跳。即使是他,也不得不解释清楚这个问题,“我的意思是,在马教主的时代,其所说的按需分配是指社会生产力极大发展,可以无视个体贡献的差别,提供一切其所需的生产生活物资。” 魏承恭想了想,点点头。 “可是从你带过来的资料来看,你们那边的欧美高福利国家,基本都已经实现了这一目标,或者靠近了这一目标——难道说他们已经实现了共产主义?或者说,他们比你们更接近共产主义?” “当然不是。”魏承恭愣了一下,不过说完却又疑惑起来:瑞典人就算是去坐牢,也能衣食无忧,甚至还能在堪比日本出租公寓的“牢房”里上网……且无论这是否有违经济规律,是否是依靠剥削外国劳苦大众做到的,这种财富分配方式怎么看都是“按需分配”了,对吧? 可要说瑞典是共产主义国家,或者近似共产主义国家……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按需分配’中的这个‘需’,有了变化,”总理道,“我在你带来的资料里,看到了有一个马斯洛层次需求理论,如果把这个理论套上去,就会解决这个问题了。” “……” “然而,在马教主的时代,这种‘层次需求理论’还没有提出来,所以马教主当然也就考虑不到这些问题。” (按:“层次需求理论”是马斯洛1943年提出来的。) “如果把这两者结合起来,我们就会得到很多有趣的推论:眼下我们这边的中国,大多数人的需求层次很低,就是吃饱穿暖,再加上安全需求——不觉得,你们那边的政府已经满足了这两者需求吗?” “……起码是在向这个目标努力。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个目标实现的可能性很大。”魏承恭本来想要答应的,不过想到就连国家都还有“扶贫计划”存在……还是谦虚点吧。 嗯,又一个很有意思的推论:现代中国还没有完全解决国民第一层次的生理需求,却已经基本解决了第二层次的安全需求——至少是比第一层次解决得好。 (实际上,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满足国民第二层次的需求比满足第一层次的需求要容易得多……很值得深思) 总理点点头,继续道:“可是当我们满足这两个层次的需求以后,人民的需求势必向更高层次迈进……这个时候,国家该怎么办?马列党人该做什么?如果说是继续设法满足第三、第四、第五层次的需求,似乎这些层次的需求又不是发展生产力就能解决的。” “……” “实际上,顺着这个理论继续发散开区,还有很多有趣的推论,比如,有些人,他们的需求层次是反过来的……” “嗯?还有这样的人。”魏承恭愣了一下。 “怎么没有?你眼前的人不就是么?”总理笑笑,神情颇有些自傲,“我们马列党人,如果执着于按那个理论说的,按照层次来满足个人需求,那么现在的选择应该说是最不理智的,对吧?照这样说起来,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在优先满足第三、第四,甚至是第五层次的需求,而忽略了第一,第二层次的需求?哦,前提是我们其实是可以选择满足低层次需求的。” “哎,算了,现在我头脑有些迟钝,很多道理也是刚刚想到,说不清楚,等以后有空了我们再慢慢聊,现在要准备做饭了。”看到魏承恭一脸的深思,总理摆摆手,“总之,马列主义理论不是一成不变的,它需要与时俱进,需要发展,需要更新。这才能够在不同的历史时间段里指导我们马列党人的奋斗方向——为全人类谋福利,只有这个,是不会变的。” ———— “总理,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魏承恭刚刚站起身,想了想,又问道,“就问一个,保证不耽误您的工作时间。” “可以啊……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问,”总理笑笑,也站起身,开始收拾渔具,“只不过我能不能答得上来,这个就不保证了。我们毕竟是生活在两个时代的人,我没有你那么多的见识。” “您谦虚了。”魏承恭一边客气,一边整理了一下刚才的对话,“那个……高铁跟我们一开始说的那个问题到底有什么关系?” “高铁啊……”总理抬起头,思索了一下,这才道,“这么说吧,资本家的终极形态是金融家,而金融可以算是商业的高级形态,商业的本质和基础是交换,交换需要运输渠道。在以往,最主要的运输方式是海运,但是在你们那边,美国掌握着全世界一半以上的海军,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国家能随时掐断全世界的海运,进而能决定全世界的商业和金融,进而能控制全世界经济——美元霸权的基础是金融霸权,金融霸权的基础是商业霸权,商业霸权的基础是运输霸权。” (其实可以算是海权论的引申,不过魏承恭没有看过海权论,以前没有想过) 稍微停顿了一下,总理又笑起来,“就像我们这边的英国一样。” “也就是说,高铁提供了海运之外的另外一种大宗运输方式,如果能够确实发展起来,如果高铁运输的成本能够降低到跟海运差不多,那么就能够避开美国的世界运输控制能力——这是撬动美元霸权的第一步。”魏承恭不笨,一下子就想到了。 总理点点头,却又进一步解释道:“不止是如此,运输能力其实还意味着价格决定权。” ———— 十五 还是没有标题5 “定价权?”魏承恭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生活于21世纪的他对于这个词当然不陌生,对于这个词所代表的斑斑血泪,也有一定的了解。 不过,毕竟是生活在一个基本生活物资供应充足的社会,所以虽然也不忿于“中国买啥啥涨价,中国卖啥啥不值钱”的现实,但也只是愤愤然而已。 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介草根,对于这些国家大事,就算生气,又能做什么? “不错,定价权。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权力,不独是能让掌握的人赚点儿钱那么简单。”说着话,总理已经收拾好渔具,当先向营地走去。 “……言过其实了吧。”听总理说得郑重,魏承恭吓了一跳,不过也似信不信地。 “言过其实?”总理笑笑,“怎么说呢……你读过《资本论》吗?” 魏承恭摇头。虽然是长在红旗下,虽然看样子以后就要跟着马列党混了,不过对于这部堪称马列党基础中的基础的鸿篇巨制,他还真是没有读过——估计现代中国也没有几个人读过。 “看看吧,读过《资本论》,很多社会现象就能看清楚了。”总理拍拍魏承恭肩头,“比如我们刚刚说到的这个定价权,从根儿上说,就牵涉到马列主义的基本研究对象——商品。什么是商品,你知道吗?” “呃……” “用于交易的产品,叫做商品。”看到仓促之间魏承恭给不出合适的答案,总理直接给出了定义,“这句话里有两个属性,一个是‘产品’,一个是‘用于交易’——不过,我们现在要说的内容,是商品的价值。” 稍微停顿了一下,总理这才又道:“你认为,商品的价值决定于什么?” “嗯……人们的需要……还有产量和质量?”魏承恭试探着给出了答案。 总理点头,“这个是决定商品价值的客观因素。理论上,商品的价值也应该是由这两个因素来决定。但是实际上呢?在生产力不足的情况下——比如时下的中国——商品的价值却往往与这两者无关,而是决定于某些人为的因素。” 魏承恭:“您是说……囤积居奇?” “不止。”总理坦然道,“我们马列党有能力制止黑心商人囤积居奇。但即使在我们马列党,掌权之后,也同样会人为扭曲商品价格。” 魏承恭:“呃……” “就是你说过的所谓‘工业剥夺农业’‘剪刀差’现象。怎么,这就忘了?”总理笑起来,“作为后进国家,为了发展工业,我们不得不像苏联那样,人为抬高工业品价值——哦,这里应该准确地说成是价格——压低农产品价格。”叹息了一声,“没有办法,这是由整个社会生产能力不足决定的。” “跑题了,现在要说的是,商品的价值,更多的是决定于人为因素。但是或许就连拥有决定权的那些人,他们也没有意识到,从商品价格的决定权,可以引申出来一个权力,这就是劳动价值决定权。” 魏承恭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举个例子:一个纺织工人,他一年能生产十匹布,如果这些布能卖一百元,那么他这一年的劳动,价值就是这一百元;可是如果商人说他这些布只值五十元,那么他的劳动的价值就压低了一半;如果没有人买他的布,那么这些布就一文不值,他这一年的活儿就全白干了。” 魏承恭点点头。总理举这个例子虽然有些极端,不过却能说明很多问题。特别重要之处在于…… “能够决定一个人劳动的价值,这个权力意味着什么?我们可以通过另外一个问题看出来:你觉得,一个厂长领取工人十倍的工资,是否合适?或者说,你觉得,这个厂长的劳动,真的等于十个工人的劳动么?” 魏承恭陷入苦思,这个真不好说…… “工业的发展让生产组织化,系统化,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即生产活动的组织管理者必须专业化,职业化。这就让他们和被管理层之间的关系比起农业社会有了一些变化。在农业社会,生产活动的组织管理层是地主,他们是赤裸裸的剥削,是在阻碍生产力发展,完全打倒也没什么;可是到了工业社会……我们都知道,一个工厂缺了工人无法生产,但是缺了管理层呢?” 想象一个工厂没有管理,还在生产…… “所以,我们无法否认工业社会的组织管理层有它存在的价值:然后这就带来几个问题,该如何对待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劳动,和劳动索取的价值?” “首先,如何看待这些人?从你带来的材料来看,苏联、还有我们新中国刚建国的时候,是把这些人看做是工人阶级劳动者的一员……可是,从你身上,我能看到,他们自己不会这么认为,对吧?” 魏承恭隐约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要说那些个厂长经理董事长什么的,会把自己看做是跟手下的工人业务员一份子……说说罢了。 只要看看这些年的影视节目就知道了,商战片谍战片的什么家族仇恨豪门恩怨,言情剧的什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生活剧官场剧的步步高升名利双收……再对照着看看建国时期那种描写工人农民的影片…… 说白了就一个意思:社会是分等级的,我们这些高等人的世界你们这些低等人不懂,就不要过来瞎掺和了,乖乖听话就好。 然后,作为精英,我们本来就该多吃多占。你们这些低等人就不要过来分利益了。 这就是阶级矛盾了。 ———— 魏承恭作为一个工人(以前是给老板打工,现在虽然从事的工作比较特殊,不过依然是一个工人,起码他自认为是一个搬运工),当然不认同这种想法。不过…… 存在即合理,想要打破这些人的优越感,让他们认识到自己也是普通人,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特别是在中国这么一个官本位(说白了其实是精英本位)延续了几千年的国家。 “这就涉及到劳动价值的问题了,”总理笑,“不得不说,发展了这么几千年,人类还是有点儿进步的。封建时代的时候,统治阶级认为自己的血脉比下面的人优秀;发展到这个时代,这些人之所以会自认不凡,则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劳动价值要高于普通工人。工人劳动的价值,看看他们做出来多少产品,计时计件,很容易就能算出来,但是这些人……”总理说到这里,摇摇头:“主席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认为地主收三成到五成租子,就是剥削;可是根据你说的那个什么五倍律,那么每一个工厂主岂不是都按照五成的比例在剥削工人——搞了几十年革命,剥削的程度反而比以前更厉害了,不觉得这很荒谬么?” “……” (文尾来一个p.s:地效没有读过《资本论》,没有系统地接受过马列主义教育。也就是小学看《毛选》学了辩证法,中学学社会发展简史懂得了一些基本概念,然后就靠着这点儿功底冒充革命理论家了。 这两节就是地效平常的一些思考了。 地效向来是很自傲于这颗脑袋的:思维活跃,然而不失条理性。说实话,如果让地效研究四十年,未必不能另外弄出一部资本论。 不过……马教主可是穷困了一辈子啊。) ———— 十五 为标题头痛中6 短时间接受了太多的信息,魏承恭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不过……对总理所说的付出与收获不对等,印象倒是非常深刻。 如果有一个计算公式,能够较为准确地计算出某个人对于社会的贡献,然后根据这个贡献来决定其应得的报酬……这个社会就太理想了。 “这个很难做到,”总理苦笑,“因为有些劳动——比如你说的‘第三产业’,其贡献是难以量化的……” “等一下等一下,这个可以量化吧,理发师理个发价值十块,教师教一节课价值50,服务员值一天班价值100之类。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总理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种。而是……比如一个警察,他工作不负责,但是因为他的辖区人们收入较高,人们的防范意识好,导致治安很好,所以他的工作很清闲;而另外一个警察,管理贫民窟,即使累死累活,也无法管理好辖区。然后这两个警察领一样的工资,你觉得公平吗?” “……” “还有,你们那边好像是把文化作为一项产业,然后归入第三产业吧?不觉得这里面还牵扯到接受人群的问题吗?” “……不懂,能举个例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魏承恭心里大致有答案了:总理大约要提那些三流编剧,脑残导演,蹩脚演员,以及人民之敌中宣部的官员们,他们的严重的酬大于劳的问题了。 说起来,总理如果真说起这些人这些事,估计还是因为自己的影响。到目前为止,他老人家还没有看过21世纪那些令人作呕的电视剧。 不过总理显然没有考虑这些:“比如马连良马老板:同样唱一出《失空斩》,在中国能挣大钱;在意大利挣的钱大约就只能喝稀饭了;而如果是在英国,估计他得饿死。你看,明明他付出的劳动是一样的,但是在不同的人群中价值却是天差地别。” “……” “难以量化,当然也就难以给出合适的报酬。”总理说到这里,苦笑一声,“偏偏我们社会主义的分配方式是‘按劳分配’……也许,实现社会主义的过程,就是我们能比较准确地衡量各种劳动价值的过程。或者说,是在经济学上找出一个公式,能够比较客观地计算每个人对社会贡献的过程。” ———— 牵扯到“按劳分配”,这个就不能不认真对待了,要知道,这可是社会主义社会八字基础的一半。不过……虽然听起来是把最初的话题跟这个连起来了(高铁-交通-定价权-劳动价值-按劳分配),却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有些微妙。 然后,总理还嫌扯得不够远,还在继续扯。 “马列主义者的根本任务,在于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和剥削阶级。工业社会的剥削阶级是工厂主资本家——不过这些人往往同时又是工厂的管理者,生产的组织者。也就是说,他们同时具有劳动者和剥削者的属性,再加上他们所从事的劳动的重要性,其结果导致这个阶层——我们称之为精英阶层——成了社会主义阵营和资本主义阵营争夺的对象。” 说到这里,总理苦笑了一声,“但是在这种争夺中,我们社会主义阵营几乎处于天生的弱势。” “为什么呢?”魏承恭下意识问道。 “因为资本主义用来争夺这个阶层的武器是个人主义啊,”总理的表情有些无奈,“这对于精英阶层来说是抬高他们的地位,当然更具有吸引力;而社会主义的本质是通过发展生产力消除阶级差异,换言之我们就算承认他们是精英,但仍然是视为劳动者,虽然在我们看来这其实是因为提高了劳苦大众的地位,但是在精英阶层看来,却是在打压他们的社会地位。” 说到这里,总理用两个指头轻轻敲了敲太阳穴,“我记得你说,未来的中国,有钱人有本事的人都朝国外跑,不就是这种争夺我们居于劣势的表现么?” “我说的那些人是国家的蛀虫……” “且不论这些人是精英还是蛀虫,最起码他们在成为蛀虫之前看上去像是精英,对吧?”总理笑。 魏承恭默然。 看着魏承恭若有所思的样子,总理忽然自嘲地笑了:貌似又偏题了,这种词不达意的事情在自己身上还真是很少见——大约是因为休息不够,思维迟钝的缘故吧。 好吧,做个总结吧。 “你要晓得,如果在这种争夺中,我们也能占据上风,那就说明整个社会,包括他们自己都已经认同了他们是工农群众中的一员。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资本家阶层已经被自然消灭了。” 我草,绕了一大圈儿,原来绕到这儿来了——魏承恭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邓大姐他们会郑而重之地提起,难怪总理会特别问起,合着绕来绕去,绕来绕去,他们关注的,是这个啊。 ———— “这么说的话,情况开始在好转了。”魏承恭一下子乐观起来,“我是个90后,听老辈人说起,刚刚改革开放那会儿,有本事的人,大学毕业生,成群结队朝国外跑,留学生更是基本是不会回国的;到了现在,除了贪官污吏,很少有年轻人会一门心思只盯着国外了。” 总理摇摇头:“你没有注意,我刚才说的我们,是指社会主义阵营,而不是‘中国’。” “嗯?”魏承恭又纳闷了。 “大约你们那边的政府,也意识到了这方面的问题,所以开始有意识地淡化意识形态色彩,也才出现你所说的‘粉红色中国’”总理解释道,“不过归根结底,这种吸引精英阶层的手段,跟资本主义社会是一样的,无非就是你们比对手做得更成功一点罢了。他们并没有改变精英阶层的价值观。” “总理您的意思是……我们的政府挂羊头卖狗肉,扛着红旗反红旗?” 总理又摇了摇头,“我没有去过你们那边,对具体情况不了解,就不多说了。目前看来,在不能宣传意识形态,阶级斗争之类的东西的情况下,宣传爱国主义,倒也不失为是一种团结国民,力争上游的手段。这样的宣传教育结果就是你这样的民族主义者——从这个意义上说,你们那边的宣传部,倒也不完全是战五渣。” “无论如何,把这些同时具有生产者和剥削者性质的中间派,精英阶层吸引到我们这边,都要比推到敌人那边更好。要知道主席的策略,一向都是‘团结最广大范围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至于说挂羊头卖狗肉……”总理笑,“跟孙先生合作的时候,我们不也提倡三民主义么?” (政论文字暂且到这里吧,地效知道这里面漏洞百出,很多概念都很模糊,不过没办法,如果要把这些论述清楚,那绝对不是这一两节的篇幅就能说得清的,足以出专著了——会严重耽搁剧情的) ———— 十五 想不出标题6 “这是……”魏承恭看着火堆旁堆得高高的草垛子纳闷,“野菜?不对吧,这草地里的野菜要是这么丰富,红军当年应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牺牲了。” “这些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烧的。”总理给他做解释,“草地里的条件很差,主要在于没有柴火。这里不是林地,是草地……哦,确切地说,是沼泽地,薪柴储量严重不足。所以先行部队除了赶路和努力活下去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为后续部队准备一些薪柴。说起来,还得多谢你啊,让我们提前想到了这些。” “哦,”魏承恭点点头。却又有了新的纳闷,“用太阳晒的话,应该摊开吧,这么拢作一堆,得什么时候才能弄干啊?” “主要不是晒,而是烤。你看,烧火的时候堆在旁边,差不多就能烤得半干,等到火熄灭的时候,更是可以一下子堆上去。”轻轻摇摇头,“虽然用草来烧火,火烧不旺,烟也大,不过也没办法了。” (在农村生活过的朋友估计都知道,湿柴也是可以烧的,只不过不能用来引火) 魏承恭点点头:“我觉得吧,上午的时候我该跟着一起去干这差事,可能对部队的作用还更大一些。” 总理摇摇头:“你不懂,这里面也有学问。有些草太湿了,烤不干的,比如那些水草;有的草有毒,不能烧不能碰;还有的能吃,烧了可惜。” 魏承恭:“……” “说实话,其实我也不是很懂。”总理笑了笑,“这就跟我去钓鱼一样,是现炒现卖。这是我们找藏民老乡们打听出来的。” ———— 即使是这一支特别部队,即使是守着上万斤粮食,他们的供应也不会很充足,喝了点稀饭就算是中午饭了——哦,该说是上午饭,红军现在一天只吃两餐。 “没啥味道啊……”魏承恭咂摸了一下滋味,说道。 就是稀饭,最普通的大米熬的稀饭。 几个同志都笑起来,一个小同志笑道:“傅顾问,能喝上稀饭就该知足了——您该不会还想要弄点儿咸菜下饭吧?” “如果顾问你能弄到鱼,或许我们倒能弄点儿鱼片儿粥。”另一个战士也笑起来。 “……我问一下,这片草地上真得有鱼吗?”魏承恭忽然问道。 几个战士互相看了看,一个战士点头道:“有倒是有,昨天部队还钓上来不少呢,不过那些鱼都长不大,最大也就是一卡来长。” “有就好。”魏承恭点头,“你们知不知道有一种抓鱼的办法,就是炸鱼。” “炸?” 几个战士互相看了看。一个战士道,“顾问你是说……朝水里扔炸弹?没听说过,可是那能炸多少上来?就算能炸上来,我们又有多少炸药?” 总理心里一动。 “不止是炸弹,大个儿的鞭炮也行,这种小水荡子,一个鞭炮就可以全弄光了……我们用手榴弹试试,怎么样?”魏承恭给出建议。说着话又自怨自艾起来:“没有计划周全啊,这一次我该带鞭炮过来的,一个鞭炮就算只能换二两鱼,那也比运大米好得多。” 然后就理所当然受到几个战士的蔑视:“用手榴弹炸鱼,亏顾问你想得出。等遇到敌人的时候,我们拿什么去打仗?” 还有的战士则是对用鞭炮炸鱼表示不屑,“用鞭炮?那玩意儿装的又不是雷管,一扔水里不是就灭了吗?什么馊主意啊。” “雷管啊……”一听说这些管制类的东西,魏承恭就蔫儿了。 “倒是个办法……”出乎意料,总理倒是点头赞许,“小胡,你的手榴弹给我一个。” “周副主席……”小胡是没有想到,总理竟然会为了一口吃的动用宝贵的武器。不情不愿地递过去一颗手榴弹。 “关键时刻,一口吃的就有可能救一条命,你说,是现在用掉一颗手榴弹活下来,以后再想办法战斗好呢,还是现在就饿死好?”总理一边接弹,一边还不忘给战士做思想工作,“再说,又不是把武器全都用掉,我们总要保留一些的。” “……” 吃过饭,总理拿着那颗手榴弹(这玩意儿在红军中配置得相当普遍,正史中,中央红军开始长征的时候,这东西几乎能做到全军人手一枚,即使是非战斗人员,也能分一两个做为万一遇敌时候自卫之用)找了个水荡子,把手榴弹做了一下处理——具体来说就是在木柄下方拴了一颗石头,这样即使到了水里,水一时半会儿也灌不到弹体里。 拉弦儿,扔了下去,水面上先是咕噜咕嘟冒起水泡,片刻后……轰隆……水花飞溅,伴随着飘上来的,是十来条小鱼儿,魏承恭估计,拢共不到半斤。对于这类小东西,魏承恭知道的一般做法是,裹了豆粉油炸了吃…… 总理叹息,摇摇头。 “怎么,不行吗?”魏承恭小心地问道。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代价太大了,一颗手榴弹才弄到这么点儿,我们用不起。”一边说着,总理一边拿长柄的网兜——这东西是拿竹竿、铁丝和衣服做出来的——把死鱼都捞了起来,“我先前在想,要是一颗手榴弹能换十来斤鱼,就算是划算了。” “那……我们能不能把手榴弹里面的火药弄出来,做成鞭炮来用呢?”魏承恭又提议道。 红军造的手榴弹一颗里面有大约50克火药,弄成鞭炮,足可以做十来个大炮仗了。 “那我们两下午就忙活这事儿吧,正好我手工也很不错。”总理笑起来——可算是有事儿给这小子做了。话说,真不愧是未来过来的人,这见识就是广博。 ———— 要不怎么说办法是人想的呢? 三个人——魏承恭和总理,加上一个以前做鞭炮的战士,捣鼓了一下午,还真就把这东西给弄出来了。 拿纸张裹成筒子,一头用黄泥堵起来(黄泥要用那种被篝火烧过的,比较干的才行),灌上火药,牵上导火索(不一定用火药导火索,经过试验,尼龙要好烧得多——魏承恭带来的那批大米的包装袋用得上了,而且这些包装袋的封装线也有用,所以也被小心地拆开保留下来了),再用黄泥封堵起来,鞭炮就做好了。 这只是第一步,这样的鞭炮点燃了扔到水里是不会炸的,这时候就要…… 总理拿出了他的搪瓷杯子,绑上石头,用大米袋的包装线拴住。鞭炮扔进去,迅速盖上盖儿,然后一起扔到水里…… “这样会有效吗?”战士有些疑惑。 言未已,就听到“轰隆”一声闷响,不过这一次,没有水花溅起来。 ———— 十五 没有标题7 虽然没有水花溅起来,不过还是翻腾起一片气泡,伴随着翻起来的……泥浆? “好像……失败了?”魏承恭有些失望。 “没事,再改改。”总理倒是很乐观——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非要抓到鱼。能用几颗手榴弹外加一点手工工作就让这小子在这危机四伏的草地里消停几天就已经很足够了。 说着话,收绳子,把搪瓷缸子从水里提了起来。这东西倒还基本保持完好,只是釉面被崩裂了不少。 “我本来以为鱼会被炸起来是因为水下的巨大声响把它们震晕了,不过现在看来,鱼会飘起来是因为冲击波,而不是声音啊。” 改进工作立刻开始。这一次,把搪瓷茶杯子倒过来,口子冲下,把鞭炮固定在茶杯底部,不再封口,然后把这个搪瓷茶杯用重物坠入水荡中。嗯,简单来说,就是一门超小号的,炮口冲下的火炮——而且这门火炮必须在水中发射。 又是一声闷响,紧跟着气泡翻起,伴随着气泡翻起来的,还有那个搪瓷杯子——鞭炮爆炸产生的气流把搪瓷杯子朝上方推出,把用来拉扯的线崩断了。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有收获了。几条小鱼儿,不够塞牙缝儿的——不过既然连蚊子腿都是肉,这些东西再怎么样也比蚊子腿更强,对吧? 起码一直跟随着的战士是这么想的。 “成功了,有鱼吃了,周副主席,您这法子真好!”小战士欢欣鼓舞。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要多谢我们的顾问哦。”总理笑,“你看,只要我们坚定信心,充分民主的作用,让大家都来开动脑筋想办法,这世界上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哦……”魏承恭和小战士一起点头。 接下来还有第三次改进:用线把搪瓷茶杯——这个茶杯是彻底废了,不过只要还没有漏水,就能做这种“茶杯炮”的炮身——十字绑在石头上,没有石头用干结的泥块也可以,再把整个装置吊在水中一定深度——大约三十公分左右——引爆。第二次试验的时候,茶杯炮基本是沉到水底爆炸的,爆炸威力大半打在了水底地面上;现在在水中“悬空”爆炸,爆炸威力就不会浪费。 唯一的不好之处是茶杯有可能飞起来。而且把整个装置吊在水里,这个是个体力活儿。 不过不管怎么说,试验宣告成功了。虽然这些水荡子里其实没多少鱼,总也不无小补,还是那个话,蚊子腿儿也是肉。 “接下来你有事情做了。”总理看向魏承恭,笑得好像有些……不怀好意? “制作这种鞭炮,并教会我们后续部队的同志们使用。”说着话,总理在水荡子边上插上了一根树枝,这代表这个水荡已经被炸过一回,再扔茶杯炮也不会有很大收获了。 “为什么是我?”魏承恭嘟囔。 “那你还能做什么?捡柴,挖野菜,还是烧火做饭?”总理反问道。 “呃……”魏承恭无语。他本来是想要跟随部队前进的,要知道,这是一支偏师,是奇兵。当这一支部队走出草地,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就意味着战局的重大变化——而他想要亲眼见证这种变化。 说到底,他也是一个胸中澎湃着热血的中二青年。 当然,再是怎么中二,他也不会想要跟着跑到第一线去,他还有没有那样的觉悟——而且就算他想去,肯定也会被拒绝。不过战争之中,无论哪一级单位,都会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故事发生,对吧?自己就呆在指挥部,看着那些大将军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并且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带着摄像机呢)也不错啊。 嗯,这个大约也不会被允许,不过呆在指挥部驻地,总该没有问题吧。想想以前看的那些战争片,总指挥部驻扎的村子,也是会发生不少故事的,对吧?至不济,拍拍军民鱼水情也是好的啊。 ————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就开始无聊了,和总理,还有一个班的战士守在草地里,看着后方一队队战士开上来了,留下一些手榴弹和纸张,领取一定量的粮食和鞭炮,然后又一队队朝前方开去。 魏承恭不是很擅长这种需要大量重复的工作,他以前会炒老板鱿鱼,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类“无聊的”工作。 哦,无聊的工作中还是有一些变化的,这就是草地中时常会碰到的雨。 就算带了雨具,雨水总还是让人感觉不清爽,特别是,当这件雨衣不得不用来保护珍贵的电台设备的时候。那间破帐篷……嘛,就是意思一下而已。 “这已经很好了,”站在帐篷门口——这没什么用,身上还是会淋湿。事实上,这是标准的“屋外大雨,屋里小雨”——总理抬头看看天,“如果没有你带来的雨衣,我们就不得不想另外的办法来保护电台了。只是……委屈你了。” “这没事什么,”同样淋在雨水里的魏承恭对“无偿征用”自己的雨衣倒是没怎么抱怨,“我只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不用那东西来挡雨呢?” 说着话,魏承恭指了指帐篷外,地上的充气橡皮船。 “如果把这东西倒过来,能当雨伞用啊,下面坐几个人完全没有问题的。”魏承恭疑惑道,“哦,不对,我好像应该先问,这东西不是在工兵营吗?” “这东西工兵营用得不多,除了过卢定河的时候我们用过一次之外,其它时候我们根本不敢拿出来,”总理解释道,“所以我们把这东西分配到通讯班还有医疗队当雨具,用来保护这些机电器材——不过工兵营还是保存了相当一部分。” 魏承恭点点头,却又皱眉道:“可是现在你们不是拿它当雨具用啊——倒像是在接雨水。等等,这该不会是……” “我们就是在接雨水啊,”总理还没答话,一个战士嘴快,回答道,“草地里水荡子的水有毒,不能直接喝。想要喝的话必须要用那个什么净水药片,还要烧开才行——可是这样一来就要用很多柴,但是我们的柴也不多。”指了指帐篷外的那个橡皮船,“雨水就不怕了,可以直接喝,这可以省下很多柴草。” ———— 十五 没有标题8 虽然早就知道老一辈人都很节俭,节俭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连一个钱都恨不得掰开成两半来花;但是每一次看到老前辈们斤斤计较一点点物资的分配和使用的时候,魏承恭还是忍不住会感叹。 日后那个全世界最大的执政党,那一支世界最可靠的人民军队,那个朝气蓬勃迈向新生、推动着世界经济的祖国,就是从这样一穷二白,要什么没什么,就连一点点烧水用的柴草都要精打细算地使用的起步条件下,一点一滴一丝一缕构筑起来的。 难怪有人在网上说书荒,想要找屌丝逆袭高富帅、创业励志小说的时候,有人会推荐《中国马列党党史》——然后这个答案还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中国马列党的奋斗史,不正是创业小说中,最精彩的那一部么?而且……恩,肯定是同人最多的一部。 而自己能亲眼见证这一个故事的发展,甚至能够亲身参与其间——而且还可以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一个有相当戏份的角色,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法子,穷人就得想穷法子来穷对付,”似乎是看出来魏承恭的想法,总理叹息道,“这也是被逼出来的——如果连穷法子都没有了,那我们穷人就只剩等死了。” 魏承恭:“……” 绕口令一样的笑谑,然而这笑谑中透着多少无奈,多少辛酸。 不过同时却又透着多少相信一定能解决困难的乐观向上,多少死都不服输的志气? 即使在这支军队中,时时都能体会到这种乐平和斗志,魏承恭一时之间还是有些痴了。 “总理,我……” 像是知道魏承恭要说什么,总理拍拍魏承恭肩头,“你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加上不该有的心理负担。” “可是,我确实是能做得更好的……”魏承恭抬头看看天空,貌似雨水还要下一段时间时间,也就是说,总理可以“休息”一会儿,“不介意的话,我们能找个地方说点话么——反正身上都已经湿透了。” 之所以要“找个地方说话”,是因为眼下他们跟几个战士们挤在一起,有些话不方便说——这几个战士是机要科人员,能接触一些机密,但是党的核心机密,还是会瞒着他们。到目前为止,这几个战士对于魏承恭的认知,就是“华侨友人,技术顾问”以及“物资押送人员”——对于这个顾问竟然能把物资一直送到这荒无人烟的大草地中间,战士们还是非常佩服的。 “当然可以。”总理说着话,当先向外走去,“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于是魏承恭说起自己的烦恼。 听完魏承恭的叙述,总理沉吟下来——就连雨停了都没有注意到。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看总理还是冥思苦想的样子,魏承恭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了,“总理,我们还是先去把湿衣服处理一下吧。这样下去会着凉的。” “嗯……也好。” 所谓“处理一下”,无非就是把湿衣服脱下来晾上,如果有替换的干衣服就换上,没有就光着——以魏承恭后来所见,大部分红军战士都只能光着。不过在这支小部队中,几个战士的衣服倒是都有多。倒不是因为他们有特殊供应,恰恰相反,文职人员的被服供应水准不到战斗员的一半,甚至连这个标准都满足不了。不过因为不用上战场摸爬滚打,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是要烂得慢。 换过衣服,魏承恭又问起这个事情,“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确实有些难以回答。”总理斟酌着回答道,“特别是我对你们那边的情况不熟悉的情况下……其实这个问题你该问陈云的。虽然我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够了解到些什么,不过到底比我要好得多。” “哦……”魏承恭微微有些失望——连总理都回答不了吗? 却听总理又道,“话虽然是这么说,我倒也想到几条你害怕的理由。” 魏承恭精神一振,立刻留上了心。 “首先,从你跟我们说的言论来看,你虽然为那边的中国在建设上的成就自豪,同时对政府的各项政策也能抱持理解的态度,但同时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对政府的不信任。”总理说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矛盾的想法,但是你确实给了我这样的感觉:对于政府信任,同时又不信任。” 魏承恭:“……” “基于这种不信任,你当然不敢把这么巨大的秘密向政府坦白,因为你不确定公开这个秘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总理说到这里,笑了笑,“时空贸易线,这里面蕴含的意义怎么形容都不为过。如果所托非人,那后果肯定不止是‘灾难性’能形容的。” 仔细想想自己对于现代中国政府的印象……不得不承认,总理是把自己看透了。 “再有,可能还掺杂着你个人的原因,”稍微打消了魏承恭的负罪感后,总理却又不客气地把矛头指向了魏承恭本人。 于是魏承恭心里又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说呢?” “虽然到目前为止,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革命做贡献,而且这种贡献很不小。但是我能感受得出来,你的革命热情和革命态度,是小资产阶级的革命热情和态度,不是无产阶级的革命热情和态度。” “……” 这一点魏承恭当然也无法否认。 “所谓小资产阶级的革命态度,就是所谓革命浪漫主义。表现为否认或者轻视甚至是回避革命工作的艰巨性,而专注于享受革命工作带来的那种改天换地的成就感——简单来说,就是视革命如一场游戏。”说到这里,总理想了一下,又解释道:“这么说吧,有点类似京剧票友,他们对于演出的态度是‘终于可以赶一回角儿’了,而不是‘我必须全力以赴演好自己的角色’,可以称之为‘玩票革命’,你不妨想一想,你对革命是不是抱着这样的态度?” 魏承恭无语:这不正是自己的态度么? ———— 十五 “然后呢,这跟我不联系政府有什么关系?”虽然认同了总理对自己革命态度的定性,不过魏承恭还是不明白,这两者怎么扯到一起。 “小资产阶级视革命为一场游戏,或者视为实现个人人生价值的事业——这在我们的队伍中,是要坚决批判的思潮,”总理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而我们的革命客观存在的艰巨性,也能很容易让加入我们队伍的资产阶级认识到他们想法的幼稚。从而让他们要么离开我们的队伍,要么从资产阶级转化成长为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所以我们并不拒绝资产阶级分子加入我们的革命队伍,相反,我们对于这些文化素质比较高的人员还很欢迎——只不过加入我们的队伍以后,他们必定要先转化为我们的同志。” “可是这种一般做法到了你这里,变得较为特殊,”看得出,总理在斟酌着言辞,“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我们不可能对你实行‘把小资产变为无产,再迫使他们革命’的政策,而你的见闻和你所处的环境又决定了你很难真正认识到无产阶级革命的真正严酷性,这一切导致你的小资产阶级思想没有根本肃清,换言之,你依然视革命为游戏,并且在这一场游戏中得到成就感上的满足。简而言之,你在享受这一场游戏。” 这些话直指本心,魏承恭虽然听得有些不舒服,不过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重要的是,他大致能预感到总理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有些戳心窝子啊…… 果然…… “如果我们能够获得你们那边政府的援助,革命当然会变得顺利得多,可是这种变化中,你的重要性却在下降。你可以骄傲地说,我们红军之所以会有比历史上的现在好得多的结果,全是因为你的关系——但是一旦联系上政府,这种功劳便不再完全是你的了。”总理看着魏承恭,目光坦然,“恕我直言,你内心深处在恐惧这种‘可能的’变化。你在恐惧游戏的结束。” 魏承恭:…… 良心好痛……不过现在应该纠结的应该是……这不像是传说中总理的说话技巧啊。 “小魏,”总理一反常态,用“小魏”来称呼魏承恭。自从魏承恭在组织内有了“负一号”的代号之后,即使在无人的场合,他也都坚持用“小傅”来做称呼。 “我知道这话听起来确实很伤人。不过我觉得,作为朋友,而且是同过甘苦共过患难的真朋友,我不能不实话实说。所谓逆耳忠言么,”总理看着魏承恭,态度非常坦诚,“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如果你没有这么想,那么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郑重向你道歉。” “不,总理,你说得没错,”魏承恭低下了头,“这些话让我心里很难受,我感到很羞愧——但是这恰恰说明这些话说中了我的自私。如果我不是您说得这样,我也就不会难受了。” ———— 总理点点头。对于魏承恭的反应,感到满意。 魏承恭既然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那么当然要帮他解决,而无论解决什么问题,都先要正视这个问题,视而不见顾全面子不说重话什么的,不是解决问题的做法。更不是马列党人解决问题的做法。 虽然如此,如何说明这个问题却是个技巧性的活儿。一个处理不好,那么后果极有可能是灾难性的。 仔细思量魏承恭的性格之后,总理最后还是觉得:跟这样容易冲动的年轻人说话,果然还是直来直去较好,弯弯绕反而显得不够坦诚。目前看来,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这孩子能够承受得起——也许,他来找自己问这个烦恼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问题所在,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只不过要自己给以确认而已。 接下来就是要为他解决这个问题了。 “总理,我一定尽快让自己真正融入无产阶级革命中来,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魏承恭正在表决心,却听总理道,“这个倒是不急。” 不急?魏承恭纳闷,这还不急?什么意思? “总理,您是信不过我吗?” “当然不是,”总理斟酌着道,“我们对你当然是信得过的,但是……也许是因为你的影响吧,我信得过你,却信不过你们那边的政府。” “……” “我的意思是,我不敢确定你们那边的政府会怎么看我们——不过有一条是可以肯定的,谁都不会愿意自己的脑袋上有个婆婆管着。”总理说到这里,微笑起来,“想想啊,你们那边的国家领导人,权力之大在世界上来说应该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吧?你想要这样的他们听命于一只土匪流寇,这可能吗?” “这……这不一样吧。”魏承恭急道,“你们是那个国家的奠基者啊,不客气地说就是他们的老子,他们则是儿子。而他们能有那样的成就,说到底也是因为你们打下的基础。没有你们这些人的辛苦,哪有他们的风光?” “有几个儿子愿意听老子的话呢?”总理摆摆手,笑问道,“小傅你愿意无论什么事,都被父母亲管得死死的吗?” 魏承恭:“……” “更不用说,两边毕竟是两个时空。跨时空的关系,该怎么界定,目前来说因为没有先例,也就没有一个定论。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你们那边,你们国家的基础不是我们这些人打下的,我们没有做过那些事——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魏承恭点头。 “所以,我猜想你们那边的领导人不愿意认我们当老子,而我们也有廉耻,不好意思把他们当儿子。两边既然是这样的想法,那么接触到一起的时候,最大的可能就是两边地位完全对等。这就带来一个问题,”稍微停顿了一下,总理这才郑重道,“这就是两边如果合作的话,那么以谁为主?” “……当然是以你们为主啊。” 总理摇头:“你要知道,人类历史上,两个势力合作的时候,一般都是以实力强的一方为主,因为实力强的一方可以撇开另一方单干,而实力弱的一方却离不开另一方的支持。实力对比越是悬殊,这种情况越明显。跟你们那边的政府比起来,我们无疑是弱的一方,特别是两边的实力对比恐怕完全不成比例。” ———— 十五 没有标题 “仅仅是在合作中拿不到主导权,问题还不是那么大——我们跟白党也合作过,同样也没有拿到主导权,”总理还在侃侃而谈,“问题是,和我们合作的白党后来是怎么对我们的,你也知道。” “这……不至于吧。”魏承恭吓了一跳,“他们真敢那么干,我就把穿越的事情公开,我相信,没有任何一届领导班子能背得起这个锅。” “你想到哪里去了?”总理啼笑皆非,摇摇头,“也怪我没有说清楚,跟你们的政府合作,我们不会有危险,这个我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两边没有、也不可能有根本利益冲突。” 魏承恭:“……” “我担心的是。听你的意思,你们那边的政府似乎成了资本主义的走狗……哦,貌似现在已经升级成了遛狗的,所谓粉红色中国,社会帝国主义,不是么?” “您是说……” “我担心其会如同帝国主义一样,视这边的中国为原材料供应地和工业品倾销市场。就算他们出于历史的原因,不敢动我们,以他们掌握的力量和手段,也很容易让我们边缘化。”轻轻舒了一口气,“如果他们真这么干,倒也不能怪他们。作为一个国家的领袖,凡事为国家利益着想,这是忠于职守——不多对于我们来说,就意味着灾难。” 魏承恭思索着,迟疑着缓缓点头——这个动作让总理心中一紧,这说明魏承恭认为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这个倒是不能不防——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魏承恭想了一会儿后,给出解决办法,“就像总理你说过的,掌握了运输渠道就掌握了贸易主导权。而两个时空的联系通道掌握在我手里——我听中央的。” 总理看了魏承恭一眼:“你真这么想?” 别看你现在说得挺好,当真正面对那些威逼利诱的时候,你还能这么坚定吗?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玩票革命”的小资产阶级小年轻罢了——总理心中如是想到。 “当然!”魏承恭断然回答,“那边的中国家大业大,就算断绝了时空贸易,也无伤大局;可是这边的中国这么虚弱,怎么经得起掠夺?说到底,这一边的中国,也是中国,也是我的母亲。” 总理:“……” 即使是以他的阅历和镇定,也不免为魏承恭这个看上去很傻很天真的想法感动。 深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拍拍魏承恭肩头:“好吧,你的想法我都知道了。我的担忧你也清楚了吧?” 魏承恭把刚刚的对话回思了一遍,点了点头。 “所以,不要脑袋一热就忙着做决定,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联系你们那边的政府什么的,等我们权衡好这中间的利弊,做好计划之后,再来行动!”笑了笑,“目前的形势已经很好了。中央红军保留了绝大部分主力,如果整合四方面军的工作完成得好,我们就能保有五六倍于历史上的力量,这对于革命来说,已经是做梦都能笑醒的结果了。” ———— “说到四方面军……怎么还没有完成整合工作吗?”魏承恭向总理道,“还有张国焘,这家伙做了那么多坏事,可不能便宜了他。” “张国焘本人的问题好解决,”总理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这些内部的高层斗争跟魏承恭提一提——严格说起来这算是违反党内纪律的,不过下一阶段的工作需要这小子配合参与,所以就“特事特办”了,“无论如何,我们还占着中央的名义,而只要张国焘他还没有否认这一点——目前他很难否认这一点——我们就能以中央的名义在斗争中占有优势。” “这种情况下,他想要对抗中央,只能是把自己和四方面军牢牢绑在一起,以四方面军的名义来行事。中央可以无视张国焘个人的想法,但不可能无视四方面军8万人的想法,那毕竟是红军一半以上的力量。” “所以要收拾张国焘,首先要‘解绑’,让张国焘和四方面军分隔开来——麻烦之处在于,张国焘比我们更了解四方面军的需要,他也就比中央更能贴近四方面军。比如前几天的北上南下之争:我们能在决策时把张国焘辩驳得无话可说,可是面对四方面军普遍的‘想要回家’的思潮,中央就很感无计可施。” “无计可施?”魏承恭骇然,“以马列党和红军的纪律性,也感到无计可施吗?” “说到底,我们的战士也是人,当然不可能没有普通人的想法,”总理叹息道,“中央红军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吃了点儿亏,所以不敢逼迫太甚啊。” 魏承恭:“……” “所以现在,中央的想法是,借助这一次的大战,完成两军的初步整合,结伴北上。同时借助曾中生同志的案件……” “曾中生同志?”魏承恭稍微疑惑了一下。 “哦,四方面军之前的一位领导同志,被张国焘软禁了。按照你给我们的资料来看,在你们那边,他在两军会师的时候,向中央控告张国焘,结果被张秘密处死。”总理稍微解释了一下曾中生同志的来历,“在这边我们当然会注意保护他的安全,目前营救行动在准备中,如果能够成功,我们准备在这一次大战之后,让他出来跟张打擂台。” “……” “无论官司的结果是什么——我猜多半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不了了之,我们毕竟没有证据——张国焘都必须把四方面军的领导权先搁下,就是所谓避嫌了。”总理道,“所以张国焘不足为虑,四方面军的领导权,主要在徐、陈、李、黄四个人身上。” “打断您一下,”魏承恭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转,“您说的是徐向前元帅,陈昌浩政委,李特和黄超四个人?” “对。”总理点点头,“这四个人中间,不用说又是主管军队的徐,陈两位更为重要。所以这一次,我们决定,直接让你跟他们两位见面,说服他们!” ———— 十五 没有标题10 “说服他们?我?”魏承恭有些……受宠若惊。 “总理,这个……是不是换个人?”魏承恭急忙表示满满的自信,“我的嘴遁您还不清楚么,虽然很自信不会被人轻易说服,但也很自信不能说服别人,更肯定不能跟您这样的大能比。而且,徐帅那样的人物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忽悠的吧。” 虽然已经习惯这小子时常显得脱线的网络用语,也能大致猜得出来是什么意思,总理还是对用这样轻浮的用语来谈论工作表示啼笑皆非。 “谁指望你的口才了?”总理笑道,“但是你没有听过一句谚语么,叫做事实胜于雄辩。带那两个人到你们那边儿转一圈儿,让他们自己亲眼看看,不比说一千句,一万句都管用?” “这……”魏承恭有些傻眼。“大战在即,却要我带走红军的干将,这有些不合适吧?” “所以我们暂时不会让你带他们过去,这对红军来说,确实很危险——不过你只要显露出拥有超时空传送的能力,就很足够了。再加上一些这边还不可能出现的物品,诸如你的手机(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现在带着呢。另外,地效那个花了600元,用了九年的杂牌机最近刚刚光荣下岗),数码相机,电脑什么的……我想,说服力足够了。” “而且,”总理迟疑了一下,这才道,“说实话,真要是把他们两位带过去你们那边一个周,也不是不可以,刘帅和叶帅也都在司令部里,他们对于部队的了解,并不比向前同志他们差。他们随时都能接手部队的指挥。” 魏承恭:“……” 看来,自己是被卷入了一定高度的政治斗争中了。 ———— 松潘战役,红军的部署上大致上是分成三路:南路由老彭指挥,率领一方面军6个团,四方面军2个团共8个团约一万人的兵力。任务为牵制抵御中央军薛、周所部以及川军可能的进攻。 东路由林帅指挥,率领一方面军18个团,四方面军37个团,加上几乎全部的炮兵,总计七万余人的兵力,与西进的胡宗南部正面作战。 北路则由徐帅指挥,率领剩余部分近五万人的兵力北出草地,任务如之前所说,一是绕到正面战场侧方,准备侧击胡宗南所部,二是相机抢占天险腊子口,接应全军北上。另,中央机关随本路军行动。 ———— 好吧,这里似乎必须说几句马列党几员大将的统兵特点:彭帅擅打苦仗硬仗,这个早有公论,不多说了。有人说林帅擅正规战,但其实,林帅擅长的是压制战。 什么是压制战?一句话形容:在力量占优能压制对手的时候,他能比别人赢得更多(而彭帅就是:在劣势之下,他能比别人撑得更久)。 所以在抗美援朝的时候,林帅没敢上。因为在朝鲜战场上,力量计算的方式不再是单纯计算人力。和美军相比,志愿军就算兵力胜出,但是力量并不占优。 真要说正规战,马列党的几大干将中,大约要算刘校长最强,其对于现代战争的理解,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所以才能在建国后,军队建设转向正规化,制度化的时候,担任国防大学校长,这种为全军培养后辈人才的重任。私以为,朝鲜战场的第四统帅人选,就是刘帅。 咦,不是第三么? 第三当然是粟大将军。大将军打仗很灵,难以概括形容,所以这里要换一种描述:如果给马列党的军事家一个排名,那么随着出发点着眼点的不同,各人会有不同的排法——但无论是按什么排名,粟大将的排名都绝对不低。 另外,徐帅也不能忽视。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他在后来不怎么出彩,但仅凭其能够把四方面军发展到足以与中央分庭抗礼的地步,就可以看出,他的指挥才能绝对不差。在眼下指挥这种十多万人规模的战役,他或许比林帅还要强一些。 ———— 应该说,无论是否考虑人事斗争,这个调派都是合理的,唯一比较不合理之处在于,东路军以四方面军为主,按理应该让更熟悉四方面军的徐帅作为统帅才对。在眼下这种级别的战斗里,林帅能做到的,徐帅基本都能做到;而四方面军统帅能做到的,一方面军统帅未必做得到——张国焘为此很有意见。 不过,中央把几乎全部的炮队都增强到东路军里,并以徐帅没有指挥大队炮兵的经验为由,强硬要求替换徐帅。想想在北路军中也是四方面军居多(南路军基本完全由一方面军构成,这占用了一方面军太多兵力。本来一方面军因为大量机关存在,战斗员就不像四方面军那么充足),张国焘最后还是同意了走马换将。 ———— 于是在第二天——就是魏承恭出现在草地上第三天——的下午,他见到了和中央一起到来的徐帅和陈政委。 按下这边的会面暂且不说,另一边,总理正在向中央汇报这几天的工作——具体来说,就是有关魏承恭的思想动态。 “我一开始只是想要安慰一下小傅同志,不过在说了那番话之后,仔细一回想,却发现这种可能性不能不防。”总理把这几天的谈话内容都回述了一遍之后,又道,“大家都知道,未来的中国政府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力量—— “打断你一下,大家其实都不知道。”瞿秋白笑嘻嘻地插嘴,“都只是听小傅说的。” 总理点点头:“对,大家都没见过,但仅仅是凭着小傅的描述和他带来的东西,我想,认为80年后的中国国力十倍于现在的苏联,应该没有人有异议吧?” 几个委员互相看了看,没有人再表态。 “能够得到这样等级的力量的帮助,对革命的促进是毋庸置疑的,实话说我心向往之。但是我们也不能过分乐观。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让陈云同志他们注意观察,看看那边的政府的性质,看看他们是不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 十五 没有标题11 按下政治局这一头,我们再来看看魏承恭和徐、陈两位同志会面的情况。 “这位是向前同志,昌浩同志。”陈大将居中引荐。 魏承恭急忙上前见礼:“久仰久仰。” 两位同志客气的了一下,就开始打量起魏承恭。不用说,惊讶非常,魏承恭这小子还保持着一身现代驴客装扮呢,给人的感觉就是“漂亮得不像话”。 抛开衣着……嗯,还真没什么特别的。(这小子正在为自己参与“扳倒张国焘”这样的大事儿忐忑呢,现代人气质没有体现出来) 打量完后徐陈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向大将:大战在即,部队里各种事情千头万绪,他还硬拉着自己两人过来看这个小年轻,什么意思? “陈赓同志,这位是……”陈政委直接问道。 “哦,这就是我们那位非常能干的交通线的总负责人,傅义豪同志。” 陈政委……两位同志一下子都肃然起敬。一方面军有一位非常能干的交通线,这事他们已经听张副主席说过了——副主席还嘱咐他们两人多加注意。 两人一开始对这个消息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交通线么,无非就是为部队弄物资弄情报。眼下红军离开根据地,没有了完整成熟的运输网络,交通线们就算能弄到的物资,也很难给红军运过来;至于说情报……嗯,这个倒确实很重要,可问题在于,能够时常回到红军队伍中的交通线,能接触到什么级别的情报? 好吧,这么想似乎有些轻视地下工作和地下工作者。可是,以他们方面军领导的职务,把精力专注于某个交通线身上,怎么看那都是不务正业。 这种想法直到四天之前才有了一些改变。那一天,中央的领导同志们坐立不安,陈政委好奇地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这天是那个交通回来的日子——可是据前方周副主席的电报,这个同志没有“按时”出现。 一个交通能够让政治局的同志们人人关心,看来真的不简单。另外,陈政委对于这个交通能够“按时”回到红军中,也很感奇怪——要知道,红军 现在可是在不断运动中。别说按时到来,能不掉队就不错了。 等到第二天,前方的周副主席发来电报,说是那个同志来了,中央的同志们才松了一口气——而且,这个同志不仅来了,同时还带过来两万斤大米——这就让两位同志不得不感叹神通广大,并给予极端重视了,要知道,周副主席可是在草地中。 两万斤大米,荒无人烟的草地,怎么运过来的?如果把这种超出想象的运输方式用在战斗中,把一个连……哪怕是一个加强排突然派到某些关键节点的敌人——比如泸定桥,比如这一次任务之一的腊子口——后方,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不言而喻。 ———— “小傅同志的身份来历很特殊,在我党我军内部,这是最高机密之一。”陈大将军也懒得绕弯子了,今天自己的任务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政治局以外的同志,除非经过特别批准,否则是绝对不能知道的——真要论起来,其实我也不够格。还有,现在这个帐篷外面,拉着警戒线。” (不过某些聪明的同志其实已经猜到了,比如傅连璋医生) “也就是说,张副主席应该知道,而我们不该知道。”陈政委皱眉,低头,“而现在的情况,张副主席明显不知道,却摆明要告诉我们……” 徐帅也意识到了问题有些不对,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怎么说呢?”陈大将想了想,道,“我们之所以会对张副主席采取这样的态度,原因也是因为小傅。” 两位四方面军的同志对视了一下,一起看向魏承恭。 “不要那么紧张,”陈大将笑,“在揭露小傅同志的真正身份之前,我们先来轻松一下,看看电影——托两位的福,我也能一饱眼福。” “一饱眼福?”两位同志莫名其妙。 “就是看电影啊。”陈大将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打开帐篷里的木箱子,“在根据地的时候,看过一次,那个感觉,啧啧……好吧,不多说了,到时候你们自己看。说实话我很想再看一次……再看几次都可以,不过一直没机会,这一次总算可以过瘾了。” 自从两军会师一路行来,两位同志早已注意到了这些木箱,在红军极度轻装的现在,中央红军携带的这些包装严密的大木箱子需要专门的马匹来运输(箱子其实不重,魏承恭送过来的最重的装备就是发电机,这些都能单人携带运输——不过一个士兵如果携带了这些东西,那快速随队行进能力就很成问题了),显得格外扎眼。 两个同志早就注意到了,不过询问之下却没有结果,因为保密条例,两人倒也没有追问——不过好奇心总是有的。 现在,就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了。 ———— “这些……都是……真的?” 花了几个小时,看电脑中储存的部分视频——好吧,还是具体说一下:2015阅兵,这是必不可少的,也是陈大将军最期待的;核武器简介,这是魏承恭因为不耐烦跟老帅们解释,专门带过来的(基本上,看过阅兵都会问队列末尾那些大筒是干啥的);电视剧《长征》……的几个片段,集中在长征准备、湘江战役和两军会师等几个部分——四方面军的两个负责同志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两位同志看向陈大将军问道,徐帅略有些口干地发问道。 “当然是真的。否则中央红军跟你们会师的时候,就不可能有六万人,也不会有那么多大炮和西药,更不可能在这鸟都不来的鬼地方准备两万斤上等大米。”说着话,陈大将笑嘻嘻地,把魏承恭拿进来的,早已经凉了的大米粥端了上来。 十五 终于想到标题了——《草地中》,大家认为怎么样? (P.S:解释一下更新,以后大约会停留在四日三更的水平一段时间。地效有些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心灵风暴》的更新很不理想——那个故事作为约稿,要求跟《超时空》这样的网络小说也是不一样的。计划中二十万字的中篇,目前才完成了五万左右。 P.S2: 由此说到打赏问题。网文更新如此之慢还敢提打赏……大家大可以骂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过还是说两句,地效也想快更新,但非不为也实不能也,地效高估了自己能力,作死作大了,也只能含着泪继续作了。所以鼓励赏地效收下,催更赏地效……也收下,但是大家大可不必发,因为就算你催更了,地效也没能力加更——除非是写到比较好写的部分。 P.S3:《多啦A梦南极大冒险》有人看了吗?地效刚刚看了,真不错呢。 P.S4:百度贴吧有个孝子,为母亲治病筹款,看来不是骗钱的,大家有余力有爱心就帮一把吧。 http://tieba.baidu.com/p/5097627160?pid=107952728005&cid=107957631048#107957631048) ———— “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徐帅一边喝粥,一边喃喃自语。 “你指什么?”陈大将略略一怔,几个小时下来,徐帅早就应该已经震惊完了吧? 徐帅不语,指了指电脑。《长征》正演到张国焘发密电,主席率队紧急北上,徐帅怒怼黄超“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显然,陈政委所说的“难以置信”指的是中央和张副主席居然会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陈政委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以他对李特黄超的了解,那两个人做出电视上的行为,倒不奇怪。 只是,张副主席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陈大将也轻轻叹息了一声:虽然这一次,中央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了,不过想想“历史上”四方面军八万同志就是因为某人一念之差,几乎全军覆没,实在是不得不唏嘘。 三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什么话,于是气氛显得有些沉重。最后还是魏承恭这个没心没肺的过来活跃气氛,“前辈,我们应该没空感叹了,还是商量一下怎么收拾那个叛徒吧。” “叛徒?”军长政委两人微微一愣,就片中张国焘的行为来看,专横跋扈或有之,但要说叛变,似乎还谈不上。(正史上,即使到了张国焘另立中央的时候,党中央也仍然没有视之为叛徒——当然,也有可能与两边的实力对比有关系) 魏承恭把片子稍微快进了一段,同时简略解释,“这家伙之前出卖李教授,陷害曾中生(不久之前他还不知道这个人呢^-^,可见为了说服徐、陈两人,这两天他很是做了些功课)之类的事情就不说了。由于战略方向错误,四方面军八万同志被他折腾得只剩了几千,这之后他更是在38年的时候逃离陕北,退出马列党,加入了白党。再后来全国解放,他逃到加拿大,靠诋毁我党我军换取美国中情局的报酬……这些行为怎么看都够得上叛徒了吧?”稍微停顿了一下,魏承恭恨恨道,“我最恨叛徒了,让他安然终老,实在是便宜他了。” 徐,陈两人对视了一眼,徐帅道:“小傅同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魏承恭微微一愣:“怎么,徐帅您还不相信我是从未来过来的?” “对于你未来人的身份,我已经相信了。”徐帅沉声道,“不过,这跟相信你说的话是两回事。你来自未来,不等于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兹事体大,我们不能轻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我的意思不是你说谎,而是这些事作为党内秘辛,应该不会轻易向外透露,家丑不外扬么。看小傅同志你的年龄,在你们那边级别应该还不够高吧?” 魏承恭点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事实上,我不是党员——” 一旁的陈大将看了魏承恭一眼,心说你强调这个做什么?这年头,对党员来说,对方也是党员就意味着可以信任。 “——不过,我跟您说的这些,都是党史披露的,不信您可以跟我过去看。” “哦,你还能带人去你们那边吗?”徐帅有些诧异,“这个能力可不一般。” “嗯,”陈大将在一边证实,“中央很多同志都在那边,比如陈云,钱大特工,董老,谢老,蔡大姐……等等。”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陈大将干脆把一切都摊开了:“我想两位应该也看出来了,中央准备没收张国焘的军权,这需要两位的支持。展露这些都只是为了取信于你们,如果两位同志觉得这样的证词和这些视频资料还不够有力,那么可以跟随小傅同志去80年后,一切都盖棺定论以后看看——哦,要去的话得再等四天,至于回来则要再等一个星期。” 说罢,陈大将向魏承恭道:“小傅同志,我们到外面走走。” ———— “陈将军,你觉得我做得怎么样?” 跟陈大将军一起行走在夜幕下,魏承恭忍不住问道。 “还行吧。”陈将军想了想,回答道,“其实你表现如何都没有什么影响,因为我们是用事实来说服他们,而不是靠你的言语。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你说得好就更可信,也不会因为你说得不好就不可信。” “是吗?那就好。”魏承恭长舒一口气,“我就怕把这事儿给搞砸了。” 陈将军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会这么想是很正常的吧,”魏承恭一脸的理所当然,“一下子把说服两位大将军这样的任务压在我这样一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身上,这要是万一搞砸了……” “你既然能想到这个,为什么不想得更深一点呢?”陈大将笑, “更深一点?”魏承恭不懂。 “嗯……”陈大将想了一会儿,这才道,“打个比方,红军面对白军的时候,即使兵力对比是1比2或者1比3,也绝对不会计划打歼灭战,是吧?至多只能部分歼灭——比如第一次反围剿。(4万红军vs10万白军,最后歼敌15000左右)” 魏承恭当然只能赞同。 “可是日本人面对白军的时候,兵力对比即使达到1比4,也敢于计划全歼——比如淞沪会战(20万日军vs80万国军,计划是全歼,不过最后打成了击溃战)。” “这很正常吧,日本人装备好——要换成是我们那边的解放军,估计1比10的兵力比也敢计划全歼,无非就是几轮火箭炮齐射罢了。” “这里说的是计划。”陈大将问道,“为什么我们不敢做全歼计划?是指挥官气魄不够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魏承恭懵逼。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做指挥官的,知道部下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们知道即使做出了这样的计划,以红军现阶段的战斗力,计划也无法完成。”陈大将不绕弯子了,揭晓答案,“能够知道手下部队能完成什么程度的计划——即所谓自知之明——这是很重要的。蒋介石前几次围剿的时候,制定的计划是长驱直入犁庭扫穴,这样的计划当然比后来的堡垒主义结硬寨打呆仗的法子要来得省时省力。可是结果呢?大败亏输。为什么?因为他手下那些兵,执行不了这样的计划。对比之下,为什么我们敢于制定一日夜急行军240里的飞夺泸定桥计划,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战士能做得到。” “……就是所谓知人善任,是吧?”魏承恭安心了——看来自己不会搞砸计划了。 陈大将点点头:“同样的道理,我们既然计划要用到你,那么你个人的能力,能够把计划执行到什么程度,也早在计算中了。干得好,计划顺利;干得不好,计划不顺——但还是能够在费力一些的情况下继续。如果你实在是无能到把整个计划都搞砸了,那就要追究我们这些上级所托非人的责任了。” ———— 十五 草地中2 帐篷内,《长征》已经结束,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开始自动进入《八路军》的播放,不过两个观众显然暂时无心观看了。 “老徐,你怎么看?”相对沉默良久,陈政委问道。 刚说完,立刻就意识到自己问得太笼统,老徐肯定不得要领,于是就想要解释一下。结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虽然仅仅是一个下午,可是这个下午接受的信息实在太多太震撼。未来人,未来中国,超时空交通运输线……还有即将发生的红军分裂,张副主席另立中央,而中央决定解除张副主席军权……以上每一个话题都能让人思考很久的。 进一步陈政委还发现,自己居然对以上任何一个话题都没什么想法,脑袋里一片空白——估计徐帅的情况也差不多。 所以,自己白问了。 果然,徐帅摇头,苦笑:“片刻之间,我哪里能给得出答案。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政委你在问什么——我想,政委你自己怕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陈政委默然。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徐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哪里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 “嗯?” “不论一方面军,还是四方面军,都是红军,都是革命的力量,不是某人争权夺利的工具。”徐帅坦然道,“革命的力量,应该服务于革命。” “你的意思是说……”陈政委有些明白了。 “我是个军人,更是一个革命军人,”徐帅坦然依旧,“军人的使命是保家卫国,那么革命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卫革命。也就是说,怎么做才能有利于革命,我就怎么做。” 陈政委笑了:“很单纯的想法——不过也很正确。至于眼下这个局面,怎么做才能有利于革命,相信你我不难取得共识。那么,我们该怎么做,眼下又要做什么?” 徐帅也笑了:“不是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么?” ———— 于是两人去到了帐篷外,准备回指挥部继续工作。徐帅掏出刚刚配发给自己的对讲机——在此之前,为了在张国焘“收缴电报密码”的时候能够有所应对,也为了不引起老毛子的注意,这个东西对四方面军是保密的(对讲机的通讯距离,保密性等等当然远远比不上无线电台,不过终归聊胜于无,对不对?),向不知道在何处的陈大将说话:“老弟,我们商量好了,那个什么计算机还开着,我们不敢乱动,你来关机吧。” 出乎意料,回答他的不是他在黄埔军校时候的同学,而是老师。 “怎么不看了?节目不好看?”总理的声音响起。 “呃……”徐帅稍稍愣了一下,立刻就答道,“好看是好看,不过现在没空啊,部队的事情还多——当然,如果中央体谅我们两个,想要让我们好好放松一下,我们也很感激并服从命令。” 这是在借题发挥,表明态度啊。总理转回头看看一起的同志们,笑道:“大战在即,我们怎么可能放着你这样的良将不用?再说四方面军也离不开你——所以不要多想了,先把这一仗打好。等去到陕北安定下来后,我们再一起去小傅同志那边开开眼界。” “老师……” “现在,你们在那里稍微等一下吧。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谈才能说得清楚——我和主席他们立刻就过来。”说完,总理还不忘打趣,“还是向前同志你好啊,一心记挂着工作。当初第一次看到那个机器的时候,总司令他可是熬夜看片子呢。” “……” ———— 于是徐、陈两位同志又返回到帐篷里,安心看片……嗯,安不了心,徐帅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忍不住,学着之前看到的魏承恭的操作,把手伸了过去…… 陈政委本来想要制止的,不过话到嘴边,却又想起来什么,于是什么都不说了。 等到主席,总理,陈大将,还有魏承恭他们到来的时候,视频已经停下来了。徐帅正在研究该怎么才能让那个定格的画面再次动起来,不过看来并不顺利,弄出来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窗口。 “这个……”看到大家鱼贯而入,徐帅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嗯,不得不说,他那张苦瓜脸尴尬起来有个好处,那就是看不出来,“一时有些好奇。” “这个很正常,谁又能不好奇呢?”总理笑笑,表示无所谓,回头看向魏承恭:“没坏吧?” “没事,没那么容易坏的。”魏承恭上前,很容易搞定了。 “真是……了不起的机器啊,”徐帅赞叹不已,“小傅同志,能不能教我怎么用?” “当然可以……”魏承恭还没有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热情回应,“下次我给您带一个过来。” “带一个过来。”徐帅吓了一跳,急忙推辞,“我可买不起。” “没事,不贵,这东西在我们那边很普通,家家都有。”魏承恭大大咧咧。 正要再说下去,被主席的笑声打断了:“向前同志这是要学王翦么?大可不必啊。” 魏承恭一下子醒悟过来,徐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玩具这样感兴趣,他的行为必定有其深意。只是……学王翦?什么意思? 知道自己大概插不上话,魏承恭便不说了,安心当哑巴。 “主席,我真是对这个机器很感兴趣。”徐帅急忙辩白。 “这话我信,”主席呵呵笑着,“实际上,中央的同志对这东西都很感兴趣。而且听小魏同志说,这东西在他们那边,那可是生产生活,工业农业,国防科教,等等都离不了,重要的很呢。” 说到这里,主席微微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哎哟,不好意思,说漏嘴了,等一下我做检讨——不过恩来,我觉得对两位同志,我们还是没必要保密了。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这个保密制度有些莫名其妙。就连白党那边都知道你是伍豪了,这还保什么密?” 总理点点头,向徐陈两位同志道:“小魏同志本名是魏承恭,傅义豪是小魏同志的党内代号——当然,虽然主席认为这个保密制度有些莫名其妙,相关保密制度我们还是要注意的。” ———— 十五 草地中3 既然指挥部都已经到了,那么魏承恭接下来几天要做的事,就是随队前进了。中央纵队的行军序列相当靠后,比他们更靠后的,基本就只有收容队了。 一路行去,基本平安——这里的意思是说,没有原来历史上那种“循着红军战士倒下的尸体,就能够找到路”的情况出现。 好吧,历史上红军这种情况也主要出现在红四方面军三过草地的时候。相信在这个时空,红四方面军不会再出现如电影《草地》中,那个四岁的孩子在草地中,守着母亲的尸体懵懂无知地唱歌的情景了。 (建议大家也看看吧,全剧没有一个敌人出现,然而很真实再现了红军的很多特点方面,这才是电影艺术) 沿路水荡子很多,不过大多都插着表示“已经炸过”的树枝。中央纵队经过以后,炸过的水荡子就更多了——不过依然保留了相当一部分。 “为什么不全炸一遍呢?”看着自己做出来的一大堆鞭炮,魏承恭纳闷,“收容队人很多吗?” “收容队的人不多——不过我们要给老彭的部队留一些。”总理给他做解释,“东路军大约能经过松潘城安全北上,但是南边的老彭被缠住了,如果战局不利,没有能同东路军形成交替掩护,那么草地很有可能就是他最后的退路。” “哦……”魏承恭点点头,表示理解——还给出了建议,“要不,给他们送一个坐标过去?” ———— 拜这个炸鱼的办法所赐,部队的伙食还不错,伤兵和女兵——中央红军参加长征的32个女兵除了周玉之外,其他人都去了2017那边,现在部队里的女兵都是四方面军的——能有鱼片粥供应。嗯,配上魏承恭一直都带着的方便面料包,味道挺不错。 而炸鱼的办法又有了改进。改进来自陈大将。他的办法是,乘着橡皮舟去到水荡子中央,直接用手把“炸鱼炮”按到水里。 “无非就是一发鞭炮,能有多大点儿威力?”在又放了一炮,崩上来几条小鱼之后,陈大将看着魏承恭,得意洋洋,“别说还隔着一个搪瓷茶缸,就是空手拿着尾巴放炮,我也敢。” 魏承恭:“……” ———— 和红军一起过草地,虽然很艰苦,但同时也很快乐,这是魏承恭的感受。 战天斗地,千方百计筹集食物柴薪;战友情深,互相支持勉励相濡以沫。这些都让他感到一种在现代社会感受不到的,难言的温暖和充实。 难怪有那么多人——甚至包括外国人——怀念着这个激情燃烧的岁月。相比于后世那些“穷得只剩钱了”的人,这里每一个人都是精神上的富翁。 好吧,只要身处在红军中,这种感觉就不会少,之所以在这里专门提出来,无非是因为在草地这种物质极端匮乏的环境下,感受特别突出罢了。 还因为……另一件非常让人高兴的事。 这就是:终于能亲眼见识到元帅们的指挥艺术了。 按说魏承恭跟红军也混了这么久了,难道还没见识老帅老将们指挥作战? 还真没有。 长征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根据地倒是天天都在打仗。可那时候他忙着工作,哪有时间去看将帅们指挥打仗?再说了,那些个将帅们普遍都是靠前指挥,谁敢让他去离前线不到几公里的地方转悠? 等到长征开始,大军逶迤前行。一路上仗是打了不少,但是真正打大仗——比如湘江战役——的时候,还会专门叮嘱他不准过来。 至于说跟着陈老总他们在江南转战……陈老总也不会让他上前线啊,没看到这一次准备在长汀作战,还特意派人送他去连城么? 而且……魏承恭虽然嘴里不说,心里难免有个念头:虽然陈老总、粟大将他们日后指挥的部队,用“千军万马”来做形容都嫌少,但是眼下毕竟还在玩游击战……就那么几百号人,能展现什么指挥才能? 现在好了:指挥部在“安全”的后方,他本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工作,终于可以静心观赏徐帅的指挥了。 “军长,刚刚整理出来的敌我态势地图。”一位送地图过来的四方面军参谋同志把地图交给了徐帅。看看徐帅一下子把注意力集中了过去,暂时好像没什么事,于是向一边的政委悄悄询问:“政委,这不好吧。” “你指什么?”陈政委稍稍一愣。 参谋指了指在指挥部一角拿着数码摄像机到处乱照的魏承恭,表示不理解,“让这么个假洋鬼子这样肆无忌惮地刺探我们的军事机密。” “哦,那是傅义豪傅同志,虽然是党外人士,但是可以绝对信赖。”政委看了魏承恭一眼,便不再理会。说实话,他其实也不是很了解,指挥部这样的军机重地,为什么让魏承恭这样一个无关人物进出——尽管这个人身份特殊,也可以信任,“这几天我们能有鱼汤喝,就是人家想出来的办法——不说这个了,刘(伯承)军长运动到哪里了?” “今天中午接到的电报,刘军长的前敌指挥部已经到达了草地边缘,前锋陈(再道)师长已经逼近巴西,目前正在隐蔽修整。” 刚刚整理出态势图的参谋对各部情况如数家珍。 政委轻轻点头:“让刘军长统计一下部队——至少是直属部队的非战斗减员,以及粮食消耗情况,在今晚之前把报告交上来,以备中央和彭(德怀)军长所部参考。” “是!”参谋迅速把政委命令记录下来。 “林(彪)军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他对胡宗南所部的评价如何?” 参谋把之前看过的东路军情报在脑袋里整理了一下,“大的战斗还没有展开,两边都出于蓄势待发的状态,目前在互相试探。对于胡部白军的战斗力,林军长评价不高,认为他们装备虽好,但是在战术战技上相当死板,论及整体战力,大致跟湘军一个水平。” ———— 十五 草地中4 (昨天偏头痛发作,睡了一天) “哦,还有一件事。据林军长的通报:战前估计的,胡部粮食不足的情况已被证实,甚至,其缺乏情况超过我们先前的估计(情报来源当然是魏承恭的战后总结^-^)。林军长建议,我们穿插到位之后,要注意掐断敌人的粮食供给,某种程度上要把粮食视为超过军火的重要物资,他预计,粮食的争夺甚至有可能关系到此次战役的成败。军长他已经通过中革军委要求本地地下党提供配合,让他们特别注意粮食方面的情报。” “再是怎么不足,白军的物资补给也比我们充裕得多。”陈政委叹息了一声。四方面军没少跟胡宗南打交道,根据以往的战斗经验,他对于对手的攻击力真没怎么高看,但是一提到胡宗南部的“供给力”,那真是张大嘴流口水。 (攻击不足而供给充足,也就是说,胡部是现成肥羊^-^,所以红四方面军对于跟胡宗南打仗很热衷。某种意义上,红四方面军能发展到比当时国内除一方面军之外的任何一支红军都强大两三倍以上,胡宗南提供的补给有很大功劳——真不愧是运输大队长的嫡传大弟子,凯申物流西北区负责人^-^) “那倒未必,”魏承恭听到陈政委和参谋的对话,忍不住跑了上来,“胡宗南的粮食缺乏情况很严重:白党方面专门组织了一支五万人的‘铁肩队’,从……”回想了一下,这才道:“我记得是……江油、平武等地给他送补给;另外,他还建立了一条从甘肃天水出发的运输线,还专门修机场组织空运。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要求全军上到司令下到士兵一天只吃一顿饭,他手下有个营长,为了从当地土司手里搞粮食,不惜使用美男计。”停顿了一下,魏承恭总结道,“白党的补给当然比我们充足得多,但是这时候的胡宗南应该是最‘穷’最‘饿’,‘穷’凶极‘饿’的时候,而且,他们远远比不上我们能挨饿。” “这些情报你……同志你是怎么知道的?”参谋同志审视着魏承恭,一脸的不信任。 陈政委却已经明白了:难怪林军长发过来的通报会专门提及粮食问题,不用说,这些情报——好吧,该说是这些资料都是魏承恭上交给中央的。 (其实这是陈云的团队整理出来的,魏承恭只是过手——不过他当时也稍微扫了两眼,然后还为此兴奋不已,所以记得很清楚。) 于是陈政委点点头,向魏承恭道:“这些情报,前面的刘军长他们知道吗?” 按说刘军长作为中央那边的同志,应该比自己更早知道小傅同志的来历,也更早接触到小傅同志带来的情报才对,不过考虑到小傅身份的保密性,陈政委觉得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 “这个我不清楚,”魏承恭耸耸肩,“我只负责把报告交给中央,至于中央会把消息传达到什么范围,不会告诉我的。” 陈政委想想也是,告诉这个未来人,同时也可以说是局外人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于是向参谋 “那么王参谋,把这些情况都通报前指的刘军长,如果他还不知道,那么就请他注意搜集敌军的粮食供应情报。” “是!”参谋记录下命令,敬礼,转身出去了——临去之前还看了魏承恭一眼。 “那个,我能看看么?”既然已经说上话了,魏承恭索性也就蹬鼻子上脸了,指了指徐帅那边。 “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呢?”陈政委有些纳闷,“既然允许你在这个指挥部里拍照摄像(他已经知道魏承恭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了),那么这里的文件当然也不对你保密啊。” “不一样。”魏承恭摇头,“我是《红星报》记者,目前还可以算是战地记者,记录红军的战斗历程,这是我当下的工作——但是这个工作肯定不包括翻阅机密文件。” “哦……”陈政委这才明白原委,想了想,点点头,“没事,这种形势图不是保密文件——也保密不起来,它最多只能反映这一两天的敌我形势,过后就没用了。” 魏承恭高兴起来,走上前去。徐帅正拿着红蓝铅笔,还有尺子在图上工作:时而标绘,时而计算,时而皱眉,时而点头。他干得专心,没有注意到魏承恭到来,魏承恭也小心不打扰到他。 “这叫做图上作业。”陈政委在一边小声解释,“部队目前还在行军,还没有运动到位,所以暂时不需要什么命令。现在要做的,就是切实掌握敌我各部各种情报:包括驻地,实力,士气,动向,补给……等等。现在对这些掌握得越详细,等到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对战局就越有把握。” 笑了笑,“一个好的指挥员,能把所有这些东西默写……默画出来。” “哦,”魏承恭点头——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的注意力被那张地图吸引了。 难怪算不上是保密文件,别说是军用地图,就是跟魏承恭见过的大多数民用地图比起来,这“地图”也简略好多。 抛开表示军队的红圈,篮圈,箭头,锯齿线不算。这地图没有等高线,没有图例,军队驻地、居民点之间的交通路线非常圆滑——如果是现代铁路公路,这样的交通线没有问题;但是在这个就连公路都必须绕着山来回九曲十八弯,修成“盘山公路”的时代,这样标识出来的交通线就代表着“不准确”。 一句话,魏承恭觉得,这似乎是影视片中,中世纪用的那种抽象派风格的所谓“地图”。 (大家别笑,主席在初上井冈山的时候,对于这样的“地图”,也当做是宝一样) 靠着这样的地图指挥作战…… “没有办法。”看到魏承恭不以为然的样子,陈政委只能继续解释,“我们缺少专业测量人员,缺少合格的参谋,再说我们到这边还不久,也来不及熟悉地形……” 说到这里,陈政委愣了一下,看着魏承恭,“你们那边,应该能弄到地图吧?” ———— 十五 草地中5 (昨天头痛睡觉的时候,在梦中驾驶歼20!!!有人有类似经历吗?虽然地效迄今连汽车驾驶都不会。) ———— 听陈政委这么一说,魏承恭也想起来了,“对啊,我不是给了中央一批地图册么,哪怕那是省级行政区图和地形图,也比这个强吧?” “哦,你有送地图过来?”陈政委回想了一下,向守在门口的一个传令兵道,“去把王参谋叫来,哦,他应该在电报房。”与此同时,魏承恭也躲到了一边,掏出对讲机,调整到了总理的频道。 “有什么事么?”总理问道。 “呃……”魏承恭本来是想直接问为什么没有给四方面军合用的地图,不过想想这话貌似在怀疑中央在打压四方面军,特别是现在还当着四方面军的领导同志的面儿,影响不好。于是换了个问法,“我看到徐帅还有陈政委他们用的地图不好,中央忘了给他们吗?” “地图?”对讲机那头,总理愣了一下,挂断了通话。不久以后,总理亲自赶了过来——涉及到魏承恭,小事也成了大事,更何况,这还涉及到四方面军。 “地图的事情不是忘了,我刚刚跟伯承同志通过消息了,他说是之前已经抄送了一份川北略图交给了四方面军参谋部。” “抄送?”魏承恭不解。 “你应该知道的,你送过来的这本地图见不得人,特别是这上面标明的很多公路铁路线,在这个时代并不存在,所以不能交给参谋们去复制,所以从这上面抄取内容的时候,都是伯承同志亲自动手。”一边说着话,总理一边拿出一本2009版中国地图册递给了徐、陈两位,同时交代道,“这是中央管制资料,你们两个同志看就行了,注意保密。” 陈政委和徐帅两人对视了一眼,郑重地接过地图册。 总理又转向魏承恭:“其实,这个地图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很好用——特别是在用来安排行军作战的时候。” “不好用?” 总理笑笑,“伯承同志的感受。他说这地图以后用来指导国内建设不错,不过现在用来指导行军作战就一团糟。地图比例尺普遍太小,不够详细,交通状况跟这时代完全是两回事,还有一些原本不存在的城市。说到价值,也就山川河流等地形资料,还有可以以之作为对照,判断我们这边的地图准确度。其它时候基本用不上。” 魏承恭:“……” 正说着话呢,王参谋来了,看到连周副主席都在,急忙立正敬礼:“首长,是您叫我?” “刘军长之前有抄送地图底板给你们吗?”总理不了解情况,所以是陈政委问道。 “地图啊……”王参谋想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太简略了,而且错漏不少,也就城市之间的图上距离还算准确——我们参谋部的同志都纳闷,刘军长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地图。” ———— 魏承恭现在的“工作”是记录红军的战斗历程,不过他显然选择错了地方。 就像陈政委所言,大战还未正式开始,我方各部队目前主要的任务是向指定位置运动、集结、隐蔽,并没有多少特别的事——就算真的有什么事,前方的刘帅是沙场宿将,他足以处理了。 所以现在主要的工作是收集敌方的各种情报,整理归纳,供统帅决策时参考——这是参谋部的活儿。 所以现在他应该去参谋部而不是司令部。 不过考虑到参谋部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参谋部当然是叶帅在负责,他是知道魏承恭来历的;不过与历史上有所不同,眼下他在林帅那边,跟张国焘,总司令等等在一起),而初次见面的同志总是对他的“资产阶级作风”表示不满,所以就没有让他去“遭白眼”。 而且,让他过多接触到红军的情报战线其实也不好——原因不说了吧——所以中央还是安排他来到了眼下相对清闲的司令部。 (让魏承恭过来采访记录还有另外一层考虑,那就是消除徐、陈两位同志的疑虑。虽然是挂名,不过魏承恭的文字功底摆在那里,从事《红星报》战地记者的工作还是能胜任的。而中央机关报记录报道四方面军领导同志的工作,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不过眼下不深究这个问题,在这里提出来只是因为不知道后来还能不能比较自然地嵌入剧情中) 总之,解除了误会,同时工作也告一段落之后,魏承恭……不,该说是整个司令部都清闲了下来。 于是…… 大家开始就着地图看新鲜。区别在于徐帅和陈政委拿着2009地图册看新鲜,而魏承恭则是在对着新鲜出炉的松潘地区形势图(实在不好称之为“地图”)看新鲜。 “有没有什么高见?”总理似乎也没什么事,也凑到了最新形势图前,“有没有兴趣来一番纸上谈兵?” “怎么敢?”魏承恭急忙逊谢,“在你们面前谈军事,那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么?” 别以为总理不会打仗,第四次反围剿就是他指挥的——好吧,也许这个指挥有水分,可是半辈子军旅生涯,看也看会了。 “那怕什么的,”总理笑,“不管怎么说,你的见识摆在那里,说说你的想法,给我们开拓思路也好。说错了也不要紧,反正我们又不一定会按照你的想法来指挥部队。” “哦,”魏承恭点点头,想想确实很有意思——看看即时战略游戏能够大行其道就知道了,有哪个男孩子不想着有朝一日能指挥千军万马的? 至于说闹笑话……无非就是打游戏被人虐了一把,有谁玩游戏能一直赢的? 对,这就是一局游戏,而我是一个玩家。魏承恭深吸一口气,开始解说起来:“话说,这个游戏开局还真是差劲啊,用《三国志-曹操传》的眼光来看,那就是全军深陷重围,装备补给士气不足,胜利条件是到达北方的据点腊子口,撤出部队数越多过关奖励越多——嗯,也许,还真能用红军的战史开发一个mod也说不定。” ———— 十五 草地中6 跟总理徐帅他们纸上谈兵,这个也是很有趣的经历,某种意义上,这跟魏承恭在电脑上玩战棋游戏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在于,玩电脑游戏的时候,魏承恭耐着性子靠着攻略再加上SL大法,几乎总能取得己方无损电脑全灭的完美战绩,顺带还要缴获所有能缴获的物品(玩战棋游戏的朋友都懂^-^);不过在这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取得理想战绩,让魏承恭这个完美主义者感到分外不爽。 “还是只能逃吗?” 在又一次费尽心思,却还是只做到让红军“在花费比较小的代价后,比较完整地撤退”这个结果之后,魏承恭有些不满地问道,“就不能有反杀回去的计划?能够消灭或者重创胡宗南,我们进退也从容得多吧?” “我们打的就是撤退战啊。这一战本来的目标就不是歼敌,能够做到无损或者小损撤退,就是完胜。”徐帅有些无奈,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意思,几天来几次推演,他总是惦记着到胡宗南那里抢枪抢人抢钱抢粮食,真让人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土匪出身。虽然说徐帅并不反感这种想法,但也得看看客观条件对不对? 而这小子另外一个让他比较无语的想法就是,总是想着在开战之前,派一支小部队,化妆成敌人的样子,突袭敌指挥部。用他的话来说叫斩首战术,在徐帅看来就是擒贼擒王。 虽然不算什么高明的战术,但这想法本身倒也不算错——徐帅真正无语的是,这种战机明明可遇不可求(比如后来的辽沈战役,四野某部在徐家窝棚突袭了廖耀湘的指挥部),但是这小子却对这种战术的成功率有着奇怪的认知,甚至认为高达50%以上,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这份蜜汁自信(看各种电影,特别是红色游击战争片看出来的毛病^-^)。 “你这种想法要不得啊。仅仅是找到敌人各级指挥部,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根据地我们有着完备的情报网,或许有几分成功的可能,眼下我们征战在外,一无群众基础,二不熟悉地理,我们上哪儿找敌人的指挥部去?”还是陈大将约略知道一些他这种想法的由来,教导了一番。 图上作业在魏承恭是游戏,在徐帅陈大将这些人就是实实在在的工作和责任。所以除了第一次之外,之后的每一次图上作业他们都有参与……嗯,应该说都是他们在主持。 “呃……”魏承恭不好意思地挠头。现实不等于游戏,不可能像游戏中那样形成鲜明的战线,真正的战场必定是犬牙交错一片混乱;也不可能把某支主力部队“练级”到能无视装备,近于刀枪不入的地步……这些道理他当然都懂——不过在进行图上作业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会把游戏时候的习惯带出来。 “好吧,不提这个了。”魏承恭转向陈政委,“陈老前辈,你真的要跟我过我们那边去么?” ———— 陈政委看了看一边的总理,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个不是我的意思,是中央的意思,我服从中央的安排。”说着话看看陈大将,笑了笑,“反正指挥上有老徐老刘他们在,我趁机清闲一下也不错。” 魏承恭点点头,心知这大约又涉及到与张国焘的斗争,自己还是少管为好—— “不怕张国焘起疑心?”最后魏承恭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某种意义上,他被总理等人宠坏了。 “明天或者后天指挥部会遇到一队民团偷袭,陈政委会不慎受伤。”陈大将促狭地笑起来。经过一个星期的行军,部队眼下已经来到草地边缘,再行军一两天就走出草地了。 魏承恭点点头,不过想想觉得还是不太对劲,于是拉着陈大将去到一边,回头看看陈政委没有跟上来,这才小声道:“这还是会引起张国焘的疑心吧?” “……如果我说,中央就是要让张国焘起疑心,你会怎么想?”陈大将收起嬉笑,也跟着小声道。 “……不懂。” “当张国焘得知陈政委受伤的消息,他当然会怀疑这是中央想要断他臂膀——不过大战在即,他离着这边又远,就算想要过来查看,也做不到。” “……” “等到大战告一段落,陈政委差不多也回来了,到时候陈政委自然是恢复工作,然后无论是他来中央这边看陈政委,还是陈政委去东线看他,这时候,你说张国焘会怎么想?” “他会……”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当然是疑心尽去呗,顺带也很有可能就此去除对中央的戒备。”陈大将不得不点明答案,“一个人戒备最松懈的时候,就是他认为脱离危险的时候——也许他会提醒自己,这一次是巧合,或者是中央不想牵扯太多;但是潜意识里,还是会放松下来。” “……就是所谓‘人不能长时间生活在疑虑、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中’,是么?”魏承恭想起了“斯德哥尔摩效应”。 (注:斯德哥尔摩效应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不过估计现在大多数人就是这么认知的——一定程度上也不算错) 陈大将微微一愣:他当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总结,不过细细一咂摸,就觉得很有道理,忍不住深感佩服。 这就是所谓领先了。论及个人的能力成就、性格毅力,魏承恭跟陈大将当然无法比拟,但是仅仅是80年的见识,就能让陈大将反过来佩服魏承恭说的话。 “好吧,我明白了,”魏承恭转回头看向陈政委,陈政委却已经跟徐帅不知道商量上什么了,“只是陈政委那边……” “他肯定已经看出中央的用意了,”陈大将也看向自己的本家,“不过并没有表示什么异议。” 稍微停顿了一下,陈大将悠悠道:“我想我大致能理解他的想法。自己的老战友老上级是革命的叛徒,这个事实或许还让他难以接受;不过中央既然已经下了决心,那么就算是中央错了,就算张国焘是被冤枉的。作为一个马列党员,为了红军不被分裂,为了整个革命利益,他也会无条件服从中央的决议。”说到这里,陈大将沉声道:“我们这些人,都有这样的觉悟。” ———— 十五 草地中7 “哦,不只是陈政委,这一次你回去,还要带上几个人。”说完了陈政委的事,陈大将又想起来一件事,“跟我来……” “他们是……” 看着眼前这十来个红军战士,魏承恭满脸的疑惑:他们的年纪普遍比较大,看上去不像是普通战士那么年轻有朝气,不过却另外多了一种中年人的沉稳,有点像是指挥员。 但是要说这些人是指挥员,魏承恭觉得,他们好像又少了几分老帅老将们的杀伐果决。 另外,感觉这些人的身体好像也有些古怪,虽然他们肤色黧黑,伸出来的手粗糙结实,但是感觉跟那些出身农民,身体同样很结实的红军也有不同——不过具体不同在哪里,他却也说不清楚。 “陈云同志的信里不是说,你们那边需要工人么?”陈大将笑,“就是这些同志了。” 魏承恭这才明白过来,同时也很有些吃惊,“你们这么快就把人找来了?我以为大战在即,再怎么也得等下一次过来的时候你们才会有空搞这些有的没的。” “当然,你傅同志有命,我们哪敢怠慢?”陈大将打趣了一句,这才郑重续道,“陈云同志催得急,请中央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不过我猜,他也没有想到中央的行动会这么快。”说到这里,陈大将稍微踌躇了一下,这才又道:“只不过同志们虽然紧赶慢赶赶到了这里,到底时间紧迫,来不及做2017特别培训了。这方面可能需要你们那边多费心——怎么样,有什么困难么?” “没,没有。” 对于党中央如此的“高效率”,魏承恭除了心悦诚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至于说2017特别培训……生活培训什么的,目的并不是教会同志们如何在21世纪生活(总不会不经过培训,他们就生活不下去,对不对?^-^),而是如何在21世纪生活的时候,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眼下一批不适应现代生活的新工人去到公司,时间稍长确实容易引人起疑;但是,一帮人呆在公司里什么都不干(作为一个小规模的贸易公司,雇佣六七十个人看守仓库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一堆机器堆在公司里一直都不用,岂不是更让人起疑? 所以魏承恭对于立刻就能带工人同志回2017,是绝对赞成的。培训什么的,到了那边再说不迟——或许在别人起疑之前,培训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就像自己从江南带过去的那几个同志。 陈大将还不知道魏承恭想了这么多,还在说:“……不用觉得为难,中央的意思是,如果你们实在觉得不方便,那么可以等到下一次再带同志们过去……” “没事,我们应付得来。”魏承恭回答得干脆起来了,“放任那些机器在公司里再停上两个星期,反而更容易惹人起疑。” 陈大将点点头,认可了魏承恭的说法。拉着魏承恭来到同志们面前:“我来介绍,这位是吴汉杰同志。吴同志1926年入党,28年参加湘南暴动,31年调到我们红军的官田兵工厂任厂长,是绝对能信任的的老同志。” 吴汉杰看着魏承恭,微微有些疑惑:“这位同志,我们……见过面吗?” “我也有这种感觉。”魏承恭也沉思起来。 答案很快就有了,毕竟吴汉杰的工作性质很特殊,“在根据地的时候,因为和刘帅一起研究无后坐力炮炮弹的缘故,我们见过一面。” 他这么一说,吴汉杰也想起来了,两人确实见过面,不过两人也仅仅只有那一面之交,当时又都专注于工作,事后两个人都没给对方留下什么印象。到现在都把对方忘了。 “哦,你们认识?那倒是我多事了。”陈大将有些意外。 “重新认识一下也是好的——起码之前我并不知道吴同志的履历。”魏承恭笑道,朝吴汉杰伸出手去,“很高兴再次认识您。我叫……魏承恭(既然都要过去2017了,身份也就没有必要保密了),以后大约会一起生活和工作,请……为了革命,共同努力吧。” (他本来想要说“多多关照”或者“请多指教”的,不过觉得这种回答太“日式”了,临时改了口) “一起工作?”吴汉杰微微一愣。自己是类似傅连璋那样的专业人员,而且从事的是军工这种至关重要的行业,还是这一行的老大——简而言之,就是不太可能转而从事别的方面的工作。所以所谓“一起工作”云云,只能是这位魏同志调到自己的部门。 只是,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搞军工的人啊。而且最重要的,为了把这么一个同志调来军工部,至于让自己和得力部下们穿越整个战区——为此还不惜弄了几匹马——从东路军来到北路军么? 正在惊疑之际,旁边陈大将说话了:“嗯,余下的同志我也不熟,就不一一介绍了——估计就算我介绍了,你也记不住。” 停顿了一下,陈大将这才又拍着魏承恭肩膀:“小傅……哦,小魏同志,这些同志作为我党的军工人才,一直跟随一线战斗部队一起行动,修理枪械什么的。这一次松潘战役,因为林军长那边的战斗任务比较重,所以他们本来是随东路军一起行动的。中央收到陈云同志的信之后,立刻就命他们选派一些政治可靠,技术过硬,具有一定程度文化的同志过来。他们就不惜横穿敌占区来这里,上午才刚刚赶到……总之,这都是我党可靠的老同志,这一次跟你去你那边,你尽可放心。” ———— 于是魏承恭这天晚上返回2017的时候,就带上了陈政委,还有了以吴汉杰为首的十个红军兵工厂骨干——里面居然还有一位魏承恭他们特别提到的电工,可见党中央对魏承恭他们的要求非常上心。 临去之前还有一个小小插曲。 “吃饭了。”伴随着招呼,临时客串伙夫的陈大将,端着满满一大脸盆的稀粥送到了会场。这个会场里,魏承恭正在抓紧时间给大家做临时培训,所以不让不相干的人过来。 魏承恭倒是不客气地跑了上去,“严于律己”的他在草地中“自觉”控制饮食,现在胃里还在冒酸水呢,一阵阵揪得疼——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想要“偷吃”的冲动。 然后就发觉,同志们竟然没有人动。 “你们怎么都……”魏承恭稍微迟疑了一下,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同志们该不会是……” “反正立刻就要去到你们那边了,犯不着再消耗这边的粮食了。”陈政委代表大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 十六 又没有标题了 抛开亲眼见证魏承恭带队去往2017的徐帅(亲眼见识所谓的穿越)不提,这一次魏承恭带人回到2017的时候,理所当然感觉特别饿。 好在几个负责迎接的同志准备了特别的宵夜。 “这个星期你肯定也吃不好吧,”蔡大姐笑眯眯地上前招呼,“来,解解馋——呦,这么多人啊,我去拿筷子。” 虽然三大肉各来了半斤——跟红军处了这么久了,魏承恭的饮食偏好也有些向“豪放派”转移的趋势。反正跟红军一起长征,运动是足够的,不用担心会发胖——不过肯定还是不够吃的。这边的同志们没有想到他会带十几个人过来,好在大家对于他每次带回不定数量的同志也习惯了,准备了足够的方便面。 对于战士们来说,有这个就足够了——这边的同志们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油汪汪的几大盘子——就连青菜都反射着油光,一片咕咕咕的声音响起。 “愣什么,一起吃吧,都别客气。”魏承恭发现同志们还有些拘谨,于是急忙招呼,“有什么话都等吃饱了再说,我可是饿急了。” 说罢,伸开双手,一边拉着陈政委,一边拉着吴汉杰,直奔桌子。 “这就是……21世纪么?”虽然刚刚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一次时间旅行,虽然肚子还在咕咕叫,不过新来的同志们还是看什么都新鲜。 “还是那个话,大家先吃饭,有什么话都等吃完了再说。” 于是……甩开腮帮子,撩起后槽牙……上菜如长江流水,撤下如风卷残云…… 好吧,以上都是想象。到了陈政委,陈经理,钱队长,吴主任(吴汉杰车间主任,已经内定了)这个地位,吃饭的时候也是离不了谈工作的。 稍微垫补了两口吃食,魏承恭便一边咀嚼,一边给同志们做介绍。 “这位是四方面军的陈昌浩同志……这位是陈云同志,蔡畅同志,钱壮飞同志。咦?顾作霖同志怎么也来了?” 作为四方面军的同志,陈政委之前跟几位同志之前并没有见过面。不过作为这一特殊时期的重要人物,他的大名大家倒是早就如雷贯耳了,于是纷纷上前见礼。 除了陈政委而外,吴主任就用不着介绍了,其它人……魏承恭就算想介绍都介绍不了。所以介绍到此为止,接下来就是互相了解。 “这个星期,这边没有事情吧?”魏承恭先问,“我比较担心马立成他们几个。” “没什么事。马立成还是那样,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你不在这些天,他好像倒胖了几斤……” 陈政委不免听得直翻白眼:中央送来这边的同志,还有这么颓废的吗? “……至于其它几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是起码都乖乖的不敢扎刺儿,劳动的时候老老实实——不过我们没有多少活儿给他们干。” 陈政委隐约听出来不对。 “没事。这次老吴过来了,机器很快都会开起来的——到时候那几个家伙怕是扛不住。”魏承恭刚说到这里,又反应过来,“哦,对了,他们在这边倒是呆不了多久了,下个星期我就把他们送过去了。” “下个星期?”陈经理愣了一下,“部队过草地怎么办?已经过了吗?还是说,松潘战役打赢了?” 他本来以为下一次还要把所有的运能都用来运送粮食的——什么都比不上救命重要。 “还行吧,”这次答话的是陈政委,一边很满足地吸溜着面条,一边代为回答,“到穿越的时候为止,我们的前敌指挥部已经穿过了草地,在我们后面就只有收容队了。哦,我们是北路军。” “北路军?”陈云和钱、顾等几位同志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中央的部署跟正史上不一样,正史上是分成了左中右三路的。 这也难怪,毕竟抛开合作问题,只看表面上中央能动用的兵力,比正史中多出来一半。充裕得多的兵力当然可以允许制定更为大胆的计划。 “中央是怎么安排的?”陈云下意识问道。 不过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僭越了,急忙又道,“如果不方便透露的话,那就别说了。” “那当然没什么不能透露的。”陈政委笑起来,“你们在这边,就算想要泄密也无从泄起,对吧?” 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给大家讲解那边的形势以及中央的部署和意图……这让陈政委忽然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真的已经远离了那份硝烟弥漫了? “原来如此……”陈经理他们听完陈政委的叙述,大致明白了形势,“也就是说,如果形势好,南路军也能从松潘一线脱离战场的话,那就等于全军都无需过草地了;就算形势发展不到那么好,东路军夺路而过还是能保证的,只有南路军一万人的话,运输的压力倒确实不会很大。” “哦,对了,”魏承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们的房间好像安排满了吧?” 宿舍有24间房,按每间房安排四个人住计算,那么就能安排96人,刨除一些需要特别安排的——比如陈经理,比如李德顾问等等——那么大约能安排下90人左右。第一期穿越的红军是64人,第二期是3人(李德,伍修权,钱壮飞),第三期从江南过来的人有红军将士22人,叛徒1人,地痞混混5人,还有国党军官1人,合计29人,三期总共过来了96人——已经超过这边的容纳能力了。事实上,魏承恭不在的这个周,除了经理室,还有李德那个房间依然保持着两个人而外(李德和肖月华,不是伍翻译^-^),其它所有的房间都被塞满了——以致于不得不把顾作霖,小陶,还有小梁和一位同志安排到了魏承恭的寓所中。 “这个……确实是个问题。”蔡大姐沉吟道,“恐怕新来的十一位同志不得不跟同志们克服一下了。” “没事,长征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苦吃不了的,打个地铺就可以了,只要有的吃就行——不过看看你们能拿这样的饭菜出来,我们应该不用担心会饿肚子吧。”吴汉杰笑着插嘴。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大筷子白切肉塞到嘴里。 钱队长点点头,转向魏承恭:“魏总,不是我说你:我觉得,你有些太过在意我们了。我们是当兵的,哪里有那么娇贵?” ———— 十六 陈政委的一周 (断更这两天,不解释什么了,以前在《龙珠》这样解释的多了,结果被某个书友骂得狗血淋头。 总之,地效强调两点: 一,不会太监。 二,地效已尽力。) ———— 一边谈论工作一边吃,等到吃得差不多,大面上的工作也谈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是物品交接——魏承恭每次从那边带过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换钱的古玩,行军中不便携带的机密文档……等等。 当然,还有交给2017先遣队的工作指令安排。 “中央说行军中没有条件,所以这一次的命令没有用信封封装——嗯,我没有偷看。”陈政委一边把一大叠没有封装的字纸交给陈云,一边解释了两句。 “就算看了也没所谓。中央既然让你来这边,那么这些东西肯定也就不对你保密了。” “只是,小魏同志那边……”说着话,政委同志看了看一边正跟蔡大姐他们一起招呼军工同志的魏承恭一眼,小声道,“好像不是党员吧?虽然我知道他身份特殊,不过……” 以现在这种极力避免被人注意的工作方式,魏承恭他当然不能无限量带同志过来,当这边的容量饱和以后……好吧,已经饱和,甚至是超饱和了……他势必不能带更多人过来。 到时候护送机密文件的任务,肯定只能委托给魏承恭这个党外人士。 不要说专门设置个文件护送员之类的主意,那样会占用宝贵的运输吨位。 “小魏同志虽然不是党员,但却是可以信任的。”陈云一边拿信,一边解释道:“早在长征开始的时候,中央就在委托他保管文件,要泄密的话,早不知道泄露多少了——虽然如此,在有党员伴随穿越的时候,文件还是应该交给党员保管护送。” 停顿了一下,又道:“党员委托党外人士代为传递文件,在这边的历史上还是有先例的。据这边的历史记载,七军团的方志敏同志就曾经委托鲁迅先生代为传递文稿——虽然那只是两篇文章,不算是什么保密文件。” ———— 这一次来的人都没有经过2017培训,而他们是过来工作的,所以只能是边工作边培训了。 这其中陈政委情况比较特殊:一来作为高级知识分子,他与这个时代的人差距较小——可以说,洗个澡理个头换身衣服之后,走在路上不会有人特别注意。 二来他过来是短期工作,一个星期就要回去,所以培训工作可以免了。 他的工作是亲自见证四方面军的历史。 所以次日一早,就和顾作霖,还有董老一起,三人结伴去了广州图书馆——哦,之前还要去 一趟长洲岛。 魏承恭没有陪同,他还有正事要干。中央即将在陕甘落脚,魏承恭这边的工作也必须跟上。所以他去陕北了。 “这是什么?”看着手里的智能手机,陈政委有些纳闷,“我好像看到这边的人都有这个,拿来做什么的?” “用处很多。不过今天我们可以把这东西当照相机用。”董老一边说,一边给陈政委示范。他玩手机已经玩得很溜了,“小魏的主意,他所是如果我们能够在黄埔旧址拍几张合影,那么对向前的说服力会强得多。” “黄埔旧址?拍合影?”陈政委愣了一下,想了想,点点头,“他还真是用心。” 说罢,陈政委开始尝试拍照——然后很快就玩上了瘾。 顺着车窗望出去,陈政委想要找一些广州的“老房子”拍几张。不为别的,带给自己的老搭档,想必能让他感慨一番沧海桑田。不过眼下他正穿行于市中心,想要找到“老广州”谈何容易? 于是只能拍一些摩天大楼了,这个虽然也很震撼,但是缺少对比,想必震撼感慨的心情就没有那么浓烈了。陈政委甚至有些嘀咕:如果不是有楼顶上那些巨大的诸如“广州XX大厦”“广州XXX公司”之类的字眼,估计老搭档会以为自己拿外国城市的照片忽悠他。 正玩得不亦乐乎,陈政委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个,我这么用法,会不会到时候胶卷不够用啊?” 董老一听,啼笑皆非,同时暗自庆幸:还好现在是上午,车里没什么人。 一面又有些感慨:想必当初小魏对自己的看法,也和现在自己看陈政委一样吧。 仅仅是80年的时间,就让自己这些旧时代“见多识广”的人杰,沦为了“孤陋寡闻”的土包子? ———— 本来这一天的行程安排是上午去参观黄埔,下午去图书馆,路上顺便就看看广州市容;结果到了长洲岛,大家发现,恐怕行程不得不改改了。 黄埔,这个近代中国军事史上无法回避的名字,绝对值得大家花一天时间仔细参观——董老甚至觉得,应该组织战士们专门来一次。 (注:地效没有去过黄埔,为了力求谨慎,上网查找了一些相关资料,结果……有说门票15元的,又有说完全免费开放的;有说要登记证件的,又有说不需要的;有说不许拍照的,但是网上却又有那么多内部景物照片……实在是让地效莫衷一是。 为了省得麻烦,本文设定没有任何限制。如果有错失的地方,方家勿笑) 在纪念馆前自拍合影——嗯,这个纪念馆题词还刚好是徐帅的题字,看着那个题字,陈政委感觉有些微妙——站在这80年前的建筑群前——好吧,黄埔军校本部在1938年的时候已经被日本人炸毁,现在看到的是解放后复制的——三个革命老前辈互相看了看,都觉得心情特异。 “什么感觉?”最后,还是董老先开口问道。 “该怎么说呢?”陈政委思索了一下,这才道,“感触良多,不过最大的想法还是:不知道孙先生到底出于什么考虑,才让那个人担任这个学校的校长,并进而走上了中国第一人的位置——最后搞出来那么多事。” “如果抛开他反革命的立场,只看能力的话,孙先生的选择倒也不算差。”作为辛亥革命元老的董老似乎了解一些密辛,“建立这个学校的目的是培养革命军的中低层军官。那时候的中国是一个落后国家,建军思路跟列强中相对落后和穷困的日本学习比较现实,再加上孙先生那个人对日本的态度和想法……所以选择一个留日学生来担任校长几乎是必然。” “那也可以选择蔡锷,或者蒋百里呀。”顾作霖开口道,“嗯,好吧,考虑到政治影响,也可以选何应钦啊。” “何婆婆?”董老愣了一下,笑了,“就那个黏黏糊糊的性子,你觉得像是当校长的料?别说校长了,你觉得,他是个当头的料?” 想想自己这半个月来看到的何应钦以后几十年的表现,缓缓点头:“确实,那个家伙不像是能当一把手——这么说,蒋介石当校长几乎是必然结果?” “孙先生手上没有别的人了……至少在他看来,没有更适合的人了。”董老看着那矮小的门坊,缓缓道。 ———— 十六 陈政委的一周2 缓缓行走在这座旧民主主义革命的摇篮,一路陟罚得失,臧否人物,倒颇有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感觉。三人要么是那些风云事件的鼓动者,要么是亲历者,最起码也是受影响者,说起各自当年在种种事件中的经历和所作所为,都不胜唏嘘, 这样的交谈中自然少不了各种“干货”,比如董老偶尔会冒出“我记得那个时候某某人如何如何”,又或者顾作霖会来上一句,“我记得《申报》那时候刊登过一篇说这事儿的文章,是这么说的”云云。 这样的谈话不用说肯定会引起有心人注意——好在纪念馆里游人不多,就算偶尔有人听到,再看看三个人的装束气质,也只会以为是大学历史系的教授(如果不是历史学大拿,那么怎么各种往事秘辛信手拈来?^-^)在给学生们授课,所以倒也没有人特别在意。 直到来到了孙中山的铜像前…… “不管怎么说,作为终结中国两千年封建帝制的人,孙先生对于中国革命的功绩,都不能抹煞。就算最后他把蒋介石扶持上台,造成后来许多波折,那可以说是时代的必然,也可以说是阶级斗争的必然。没有蒋介石,以虞洽卿为代表的地主阶级,买办阶级随时可以资助别的张凯申,李凯申——比如叫嚣‘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汪精卫。” 董老话说到这里,顾作霖,陈政委两人还没有表示同意,旁边忽然有人插嘴:“那么这位老先生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人都聚集在孙大炮身边呢?” 三人转头看去,原来是个小年轻,跟魏承恭差不多年纪,着装很干净很精神——嘛,这是顾作霖和陈政委的看法。而两人会有这样的评语则是因为旧时代的影响,在那个时代,基本上看一个人的穿着情况就能知道他的很多状况。 相比之下,来到2017比较久,对这边世界更为了解的董老就不再有这个习惯了。 听闻眼前这个小子称呼孙中山先生为“孙大炮”,顾作霖和陈政委还不觉得什么,两人对于孙中山没有多少了解,又亲眼目睹民国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一切让他们对民国的那个所谓“国父”都缺乏尊敬。 而董老就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在接受了马列主义以后,特别是在来到2017这边,亲眼目睹了现代中国之后,虽然已经认识到孙中山主张的那一套在中国行不通;不过他毕竟曾经是孙中山的追随者,在感情上,还是不能对昔日领导完全割舍。 这里要说两句,董老追随孙中山,这个“追随”可不只是泛泛而论,而是担任相当的要职。1919年,他曾与张祝南代表鄂西靖国军赴武汉转上海,向孙中山报告蔡济民被害的事实经过,并请求孙中山惩办元凶方化南、唐克明等人。从这件事情上,我们可以看到董老在同盟会的地位,不说是封疆大吏,起码是一军统帅。 话扯远了。总之,听到面前这个小年轻对孙先生不礼貌,董老有些生气。以他的年龄身份和学识,其实不该跟一个小年轻一般见识的,不过这时候却忍不住想要反驳几句。 “那么,按照这位小哥的想法,孙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董老问道。 这是论战的技巧之一:被人反驳的时候,不要忙着怼回去,而是首先要确定对方的论点,然后才能设法或驳倒对方的观点,或证实己方的观点。如果茫茫然怼回去,那就像打仗的时候只守不攻——而且还守御得很笨拙——一样,除非你有着绝对优势的实力,否则是赢不了的。 “哦,顺便一说,抛开政治观点,他的年龄起码比小哥大得多。所以即使出于礼貌,也应该称一声孙先生,是吧?”不等这个年轻人回答什么,董老又跟了这么一句话,明着是指责对方没有礼貌,暗里其实是剥夺对方的气势。 对一个年轻人这样用心,我是不是有些太认真了。说完以后,董老又有些好笑。 年轻人果然上套,虽然“哼”了一声,不过满满的气势果然就因此泄了,“孙大……孙中山么,说得好听点是个糊涂蛋兼软蛋,好心办坏事;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欺世盗名。” “怎么说?”董老还没有答话,顾作霖饶有兴致地问道。他对孙中山本人也没什么尊敬,听到有人黑,完全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准备煽风点火。 “难道不是么?”年轻人看来对历史是相当有研究,把孙中山嘴炮革命,临战先退,募捐圈钱,收集萝莉,跪舔日寇,出卖国家利益之类种种被网友总结出来的“黑历史”一一罗列出来。说到最后,咬牙切齿,就差没有高呼口号“打倒孙大炮”了。 董老心道不妙。这小子着眼于孙先生的私德,这个东西没法验证,那就很难驳倒他了。这一点早在民国时期就已经验证过——比如章太炎怼孙先生的时候,孙先生也无法自辩,只能摆出一副“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的做派。 看来,自己能争到的最好结果也无非就是“各自存疑”而已。 “小哥你说得这些都没有证据啊。”顾作霖在一边问道。他对孙中山并无什么感觉,听到有人黑孙,保持的心态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于是饶有兴致地诘问,或者说煽风点火。 “谁说没有,这不有很多专著么?”这小哥看来很有些认死理,居然拿出手机,直接上网搜索“孙中山黑历史”。 陈政委微微有些意外,看看那个年轻人拿着手机翻找资料,再看看手里的“相机”,越发感到一种不真实。 “董老,你怎么看?”跟年轻人聊得够了,顾作霖看着董老,笑问道。 “怕是起中山先生于地下,亦难自辩吧。”董老苦笑道,“也许是无可奈何,也许是阴差阳错……”看看那个依然愤愤的年轻人,还是艰难地说了一句,“……也许确有其事。 不过我们这些没有实际经历过那些事,没有实际面对那些情况,也就无从知道孙先生当时的想法,以及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看年轻人还想说什么,董老微微一笑,指了指一边的塑像底座:“年轻人,无论你怎么能说,都改变不了这上面铭刻的文字,不是么?” ———— 十六 陈政委的一周3 谈天说地这种事情,只要不是话不投机,那就绝不会仅限于一个话题,就像那阙《临江仙》所言: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董老和年轻人他们显然不属于“话不投机”这个范畴,虽然年轻人刚刚才被董老一句话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于是两边结伴同行,同游纪念馆,一路走下来,也是一路山南水北,国共争端,中日战争谈论。会来参观这种纪念馆的年轻人,知识结构基本可以想象得到;董老他们的知识虽然不如这个年轻人广泛和系统,但是胜在精深,而且对于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掌握远远超过这个年轻人,这就能一眼看透很多历史事件的本质,还能把这些看上去毫无关联的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这个是年轻人暂时做不到的。 所以两边都对对方很是佩服——不但不是“话不投机”,简直成了“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留个号吧。”临别之际,年轻人请求道。 陈政委和顾作霖面面相觑,就算是董老,对于如何使用微信,也还不是很熟。最后不得不让年轻人自己加了好友。 “这个东西,究竟能干多少事情啊。”回去的路上,陈政委看着手里的智能手机感叹。 “我到现在看到这边的人拿着这个付账买东西,都有一种好像共产主义社会已经实现的错觉。”顾作霖也道,“才80年啊,世界就变得让人不认识了。” “抛开那些很方便的小用处,这东西主要还是个联络工具,”董老道,“虽然功能纷繁复杂,看上去强大无比,但是说到底,所有的功能无非都是联络方式,把持有者和朋友,和社会,和整个世界随时随地联系到一起——只是能把这样的工具做得这么小,让我们这些旧时代的人,很难想象罢了。” “很贵吧?” “有贵的,也有便宜的。这东西在这边可不是奢侈品,而是生活必须品。你应该也看到了,这边的人,基本上人手一个。所以小魏也不得不给我们准备了一堆。”董老说着话,示意大家看人行道,时间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人行道上行人不少——边走路边玩手机的自然也很多。 顺便一说,他们现在正在步行回家途中。此刻的公交车肯定挤得满满的,打的有些贵,他们舍不得花那个钱。于是三人边漫步边等车,准备在公交车上的人较少的时候,再上车。 就当是游览广州市了。 “我前两天看党史,上面说五六十年代的时候,人民公社的奋斗目标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现在看起来,这个目标好像有些太小了。”顾作霖抬起头来,看看高不可攀的摩天大楼,“不过,以后再跟老百姓宣传社会主义,心里倒是更有底了。” “嗯?此话怎讲?”陈政委愣了一下,“顾政委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我们的宣传?” “就算本来有所怀疑,到了这边,看了社会主义几十年的建设成果,也不会怀疑了,对吧?”顾作霖对陈政委的话不以为意,“只是,陈政委你别告诉我,在我们那边,我们对老百姓,对部队的指战员宣传‘革命胜利后的生活’的时候,你心里不打鼓。” 陈政委默然。作为政委,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抓部队的思想建设,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告诉战士们革命胜利以后,就可以过上好日子。 本质上,这也是历史上所有造反者的根本策略:许诺给民众一种“好日子”,然后让民众为了实现这种“好日子”跟随着反抗当权者。从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潜台词就是大家都可以当有权有钱人。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到张角的“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再到李自成的“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洪秀全的“均田免粮”,孙中山的“耕者有其田”等等,莫不如此。区别只在于历代的造反者要么没有成功,要么在成功后找不到完成许诺的方法,或者干脆就是把许诺当放屁;而马列党不单找到了完成许诺的方法,且还实实在在去做了——而且做得不错。 话题扯远了,总之,马列党要造反,也必须许诺给民众一个“好日子”,而且因为世界已经进入了工业化社会,这个“好日子”也应该有更多、更具体的内容。然而这“更具体”的内容该有哪些?这个“好日子”是什么样子?却也没有人能说得很清楚——因为没有人见过。 于是就只能以苏联作为蓝本,按照“社会主义就是苏维埃加全国电气化”来作为标准(可能有书友不知道,这里再解释一句,这是列宁提出的社会主义标准。) 而这种工业国的标准对于那个时代的农业中国来说,不说是高不可攀,起码绝对不是短短几十年就能做到的——估计绝大多数的政委,宣传员在宣传的时候,都认为自己即使不会在革命斗争中牺牲,也很难看得到理想实现的一天了。 既然认为自己看不到,那么宣讲的时候心里没底就是必然的。于是宣传的内容不得不向下一代身上转移——所谓“我们的孩子不再做牛马”之类。 然而现在,真正看到马列党人在建国后用了七十年不到的时间所取得的成就,陈政委觉得,以后给战士们做宣传的时候,可以考虑修改一下内容了——用三十五年的时间,达到这边社会的一半水平,“苏维埃加全国电气化”什么的,也大可以宣布实现了。三十五年,自己这一辈人就能看得到。 好吧,把新中国的发展曲线画成直线,这个不科学——不过考虑到那边的中国拥有这边中国没有的条件,用七个五年计划达到这边一半的水平,这个目标应该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 “宣传工作的方向容后再议,毕竟我们不能向普通战士公开这个消息,”正在两个政委考虑以后如何更好开展工作的时候,董老说话了,“而且,陈政委,我不得不泼你一瓢冷水。到目前为止你看到的都是这边的成就,但其实这边的中国各项工作也不是尽善尽美,我们不能只考虑重复他们的成就,还应该考虑,在更高的起点上应该有更好的结果。” “哦?”陈政委稍稍愣了一下,点头:“不错,如果董老你们报喜不报忧,那我倒是要失望了——具体来说呢?” ———— 十六 陈政委的一周4 具体来说?董老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沉吟着道:“像我们中国这样的大国,即使步上了快速发展的良性循环道路,各种问题依旧堆积如山,甚至,有很多问题就是因为发展了才会有。非要说的话,最显著的就是腐败问题。以及既得利益者想要把现有社会阶层固化的问题。” “你是说贪污?”陈政委吓了一跳,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贪污是一个绝对不能容忍的罪行——红军战士之所以会跟着马列党闹革命,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辖官们的贪污腐化,不为民做主。 如果让战士们知道,打倒一批贪官,是换上来一批更厉害的贪官,战士们会作何感想?军心如果因此散了,队伍也就不用带了。所以说得不客气点,这是关乎红军——进一步也是关乎马列党——生死存亡的大事。 “在我们那边是没有东西可贪,贪官稍微多占一点社会财富,就能逼得一大堆人活不下去,贪污的后果非常严重,现实条件逼得当官的‘没得贪’,或者像白党那样,不顾后果的贪,然后自取灭亡,”董老一边沉思着,一边阐述起自己这些天所想的——说得高大上一点,就是研究成果,“而在这边,社会财富极大丰富,贪官们有的贪了,再加上社会比较富足,贪官们就算贪一些,也不至于就逼得老百姓大规模造反,这样一来,贪污问题就有所抬头……嗯,该说是一度相当猖獗。” “……这边的组织不管么?” “当然管,说句公道话,反贪一直都抓得很紧——不过架不住这些贪官们不要命啊。”董老无奈道,“马教主说,当利润达到300%的时候,资本就敢于冒走上绞架的风险。到了贪官这里,他们贪污一次,所获有可能超过一辈子苦干所得,这个利润又何止300%?当他们有了走上绞架的心理准备的时候,你能拿他们怎么样?我们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到了贪官这里,就变成了‘贪官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不让他们走上干部岗位了,”顾政委思索着道——不比陈政委专注于军队和打仗,他这个政委这半年来指挥的战斗规模小得多,也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些问题,特别是到了这边以后,“可是不让他们走上干部岗位,他们没有贪污的条件,我们就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是贪官……”说到这里,无奈地摇头。 “说到底还是个人主义,享乐主义的影响。”顾政委也不光只是提出问题,也在思考解决的办法:“有钱了,有闲了,就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如果能像部队一样管理……” “不可能的。”陈政委摇头:“军队确实没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但军队是一个目标明确的团体——我们的军队要思考的是如何生存,如何斗争;而这边的军队则有着明确的训练大纲,按部就班忙着训练——而地方治政,一是紧迫性不像我们那边那样,军队干不好就是死;二是各地有不同情况,不可能像军队一样,有一个全国统一的施政标准,让一个当官的在任期内必须达到什么样的成果……”说到这里,陈政委也摇头,“总之,地方干部的想法不可能像军队干部那么单一,很难控制他们不去想东想西……倒是可以考虑让军队干部转职到地方任职。” “不行。”陈政委的话没有说完,董老就断然否决,“从这边的经验来看,让军队干部转而从事地方工作,除了能保证忠诚,以及不打折扣地完成上级命令这两点之外,没有其他好处。他们会把军队作风带到地方上,而因为没有牺牲的可能性,所以他们基本上不会考虑地方上的客观具体情况,结果就是要么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要么被手下的衙蠹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么说起来真的没有办法么?”陈政委喃喃道。 “确实是没有办法,毕竟人心隔肚皮。没贪的时候,你无法知道他是个贪官;等到你知道他是贪官的时候,他已经贪了。”董老叹息道,“所以这只能是个马后炮的问题——所以干部队伍的建设,这个事情我们必须常抓不懈。” ———— “我倒是有个想法,”陈政委忽然道,“我们不妨仿造军队的做法。” “刚才不是说了,军队的作风不适合地方么?还是你自己说的。”董老不无疑惑。 “军队的作风不适合地方,但是打仗的办法可以用。那些贪官,他们是党的敌人,人民的敌人。对于敌人,就应该坚决打击,”陈政委解释道,“我们守卫根据地的打法主要是‘诱敌深入,聚而歼之’,这个办法好像也适用于贪官。” “你是说……”董老有些发愣。 “组织一支专门的队伍,任务就是设法向新上任的官员们行贿、试探——这是诱敌深入。如果那些贪官吃下了‘诱饵’,我们就毫不客气地‘聚而歼之’。” “这……有些损了吧。”顾政委皱眉道,“好吧,我承认这个想法还是有可取之处,不过一旦成为官场公开的秘密,让大家都拒绝‘第一次’……” “不要定期。试探放在新官员上任后半年后——这时候这些官员应该已经踩熟了地皮,敢于做一些出格的事了——但是不要固定在这个时间点上,这样就算贪官们知道有这么一支队伍,也吃不准那一拨来行贿的人是钓饵。”陈政委脑洞一开,兴奋非常,“而且,形成公开的秘密反而有好处——当你知道有这么一个钓钩存在,你还敢肆无忌惮地贪污?” 顾政委和董老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另一边,陈政委还在完善自己的设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于受考验官员来说,也是好事:如果没有经受住考验,那么什么都不用说了,直接剔除出干部队伍。如果经受住了考验,你就说明这个同志基本可靠,可以较为放心地使用;还有,这样的考验还可以让某些意志坚定,但是涉世不深的同志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行贿手段……” “……这一支‘钓饵部队’的建设必须要上心,必须得能以假乱真才行;对同一个官员也不能仅仅考验一次,毕竟人是会变的,随着年龄的增加,想法也会有所变化——每个官员在任职期间,经受三次左右的考验,前后相隔20年左右。这样当三次考验过后,官员已经四十岁以上了,思想基本定型,家庭生活也已经稳定,不会再有多少‘进取心’了。” ———— 一直等到陈政委消停了,董老才皱着眉头道:“两个问题:一,建立这样一支队伍,势必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精力财力,是否值得?二,水至清则无鱼,你打算怎么解决?” ———— 十六 陈政委的一周5 (突然觉得陈政委的一周不如改成陈政委的脑洞) ———— “这个事情不能仅仅算经济账,还要算政治账。贪污问题可是关乎一个党,一个国家生存的大事。如果贪污问题非常严重,那就已经威胁到党和国家的生存了,只要效果好,消耗再大也必须去干……”陈政委稍微想了一下,就找到了答案,“而且就算仅仅算经济账,这个也不成问题:如果贪污问题因为这样一支队伍而大为收敛,那也就是说贪污的人少了——那么这支队伍就没必要建立得很大,队伍不大,消耗自然大为减少;另外,贪污行为必然伴随着国家利益的损失,甚至可能是巨大的损失(陈政委并没有意识到他这话意味着什么,他只是从自己在民国时的所见——比如买办官员因为受贿而大量出卖国家利益),阻止了这些贪污行为也就是保护了国家利益,这一进一出之间有的赚也说不定。” 董老不得不承认,陈政委第一句话非常有道理,想想自己闲暇时候跟隔壁杂货店老王聊天的时候,他对于贪官的痛恨,就可以知道,贪官在群众中造成了多坏的影响。久而久之,这种影响势必让人民群众对政府、以及领导政府的马列党不再信任,从而彻底割裂党和群众的关系——发展到那一步的时候,中国马列党就算还没有死,也离死不远了。 人民群众的支持,是党和国家存在的基础。没有这种支持,任何政府都将无法生存和发展。 马列党之鉴不远,在国党之世。 ———— 这里还要再说两句:透过谈话,董老能感受出,隔壁老王的这种痛恨,恨的其实不是贪官,而是恨“我不是贪官”,如果能够跟贪官易地而处,则隔壁老王似乎并不反对贪污——刚刚体认到这一点的时候,董老无可避免地感觉到非常失望。 (地效二十岁时候的认知:那时候邻居一个大叔一天到晚贪官如何如何改杀,不过等到他儿子当了某个机关科长的时候,其论调就变成了“人家也是有苦衷的”“被给点好处,谁给你干啊”等等。不仅如此,其还对自己的儿子是科长这事倍感光荣。 那时候地效是一愤青,认识到这一点,悟出这个道理的时候,地效是很绝望的,认为中国人真是没救了。不过现在……请看后文) 不过后来仔细一想,董老又释然了。 贪污本质上是一种社会资源的不正当不公平分配,不正当是过程,不公平是结果。一般人都认为是不正当的过程产生了不公平的结果。 正常来说这个认知倒也不错,但其实这两者之间并无必然联系:不正当的过程可以产生相对公平的结果,比如一个国家对外侵略,掠取财物回国低价贩卖给民众,过程毫无疑问是不正当的,但是对该国国民而言分配却是相对公平的;反过来,正当的过程也可以产生不公平的结果,比如现在的工厂雇佣,无论五险一金,加班休息执行得如何严谨(过程正当),按照马列主义的观点,工人都是在忍受剥削(结果不公平)。 本质上,人作为一种极端利己的生物,其实并不反对手段不正当,真正反对的是分配不公平,或者说得再准确一些,是反对没的分配或者分配的时候没有自己的份——所以古往今来,无论是法西斯的德意志日本,还是日不落的西班牙英吉利,甚至更早的蒙古大食罗马波斯……民众即使知道政府在侵略别国,依然会支持战争,因为他们能分享战争的红利(至少政府会承诺有战争红利可以分享);等到发现战争无法带来利益、承诺无法兑现的时候,他们就不惜推翻现政府。 嗯,扯远了。放在贪污这个事情上,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痛恨贪污,更多的其实是因为我们不能享受贪污的“好处”,甚至反而会承受这种行为带来的灾难后果——比如一项豆腐渣工程。当我们是贪污的“受益”方的时候,我们就不会反对贪污——比如受贿的主管官员,比如行贿的工程公司。 像董老这样以建设理想社会为追求的纯粹的马列党人,对此感到难以接受,但是这就是人之常情。一句话:这个社会可以不公平,但是这种不公平一定要有利于我,要不然大爷我就不爽。所以贪污这件事可恨,可恨之处在于能贪污的不是我——像老王这样没有经过马列主义教育的小市民,会这么想很正常,既然正常那么就无可厚非。 当然,想要让贪污行为有益于所有人,是绝对做不到的。一些人的收益必定是以更多数人的利益受损作为代价,明白这一点的人们在无法让贪污总是有益于自己的时候(只有贪官才能从所有的贪污中受益,普通人就算能够在行贿中受益,也仅仅是一次一时,当下一次别人行贿的时候,他还是会受损失),就只能反对贪污,保证社会资源在不偏向我的时候,也不偏向别人。 ———— “至于说水至清则无鱼……别忘了,我们的党是马列党,我们肩负的任务就是砸碎旧世界,建立新社会,如果我们建立的新秩序里还有‘和光同尘’之类的旧的处世哲学,那就意味着我们在根本上已经失败了。”陈政委开始解释董老后一个提问,说到这里促狭一笑,“而且我就不信,清水里真的就无法养鱼……柳河东不是就说过么?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董老也不由得失笑,却还是道:“这个目标作为我们马列党的最终目标,无法一蹴而就的吧。毕竟即使是这边的中国,也只敢说自己是处在马列主义初级阶段的初级阶段。”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党史:六十年代,我们的政治局居然开始认真讨论“中国何时可以宣布进入马列主义社会了”……算是无知者无畏吗? “你这是狡辩,用整个社会建设目标的循序渐进来偷换我们马列党本身建设的循序渐进。无可否认我们党也不是尽善尽美,也需要建设,也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是克己奉公,这个是作为一个马列党的干部基本要求中的基本要求吧?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迟早是被肃反的命——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进来。”陈政委说到这里,严肃起来:“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该放松对党员的要求,更何况这个要求其实不高。” ———— 十六 陈政委的一周6 (书友提意见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地效自己也觉得这种政论性的文字该告一段落,所以到今天为止,有关“社会阶层固化”的问题,以后有机会再说) ———— “我也有个问题。”董老的疑问告一段落,轮到顾政委了,“这个部门会不会权力过大?如果最后形成特务政务,闹得干部们人人自危,该怎么办?” “先给你戴顶帽子,你屁股坐歪了,”陈政委点指了两下顾政委,笑道,“怎么觉得你这好像是站在贪官的立场上,为贪官说话一样?莫非……” “饶了我吧。”顾政委也笑起来,“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只是对曾经的AB团,肃反啥的,感到心有余悸罢了。我这几天看回忆录,你们四方面军那边的情况,好像也很严重,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就连向前同志的爱人也……而且别说是我们,就连家大业大的苏联,都因为肃反吃了大亏;我们本小利薄的,可亏不起——我这话你应该不反对吧,干部队伍是我们党最宝贵的财富。” “干部队伍确实是我们党最宝贵的财富,这话我不否认——不过当某个干部已经不以党,国家,人民,军队的利益为最优先考虑,而是为了个人利益,不惜损害出卖集体利益的时候,你还认为他是我们党的财富吗?”陈政委的反驳很有力度,“至于说肃反这事儿,我觉得应该搞,只是搞法不对。” “嗯?” “肃反本质上是对官员的监控,确保他们忠诚于集体,忠诚于革命,这个是任何时候任何一个政权,甚至哪怕在一支土匪里都是必须的——我就不信,这边的政府对于官员就完全信任,完全放任自流,不加以任何监督。” 顾政委无言以对。 “我们错就错在,把调查权和处决权放在同一套班子里了,当这两项权力放在同一套班子里的时候,这个机构对于官员确实有着无比的威慑力,但是这也意味着,如果这个机构本身出了问题,那么后果就是灾难性的。”陈政委道,“我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最后结论是,肃反是必须的,但是必须把调查权和处决权分开,对于怀疑有问题的干部,限制其权力和使用,或者干脆罢黜,关到监狱里——但是无论如何不要轻易杀死。” “……缓不济急。”顾政委憋了好一会儿,才吐出来这么一句。 “嗯,”陈政委点头,显然他也认可顾政委的看法,“不过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成功夺取全国政权之后的反贪,不是肃反,到了那个时候,应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 本来董老和顾政委还想要继续说的,不只是反贪,还有“既得利益阶层试图固化社会结构”这个话题,不过这时候公交到了。显然这不是适合在七点钟的公交车上讨论的话题,所以三人默契地闭了嘴。不过…… 三个人都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 第二天,三个人来到广州图书馆——其实没什么必要。陈政委来这里的目的是通过比较权威的机构和文献来验证魏承恭的话,但既然已经来到这边,见过了这么多同志,那基本上已经可以证实魏承恭的话了。 小魏他能骗自己和向前同志,难道还能骗得了这么多同志不成?就算他能骗得了一时,难道这些同志来到这边这么久,还没有看穿他的谎言,特别是在有图书馆,有网络这些能够方便获取资料的手段的情况下。 不过么,既然已经来到这边了,还是看一下吧,知道得仔细一些也好,这不止是自己和向前同志两个人的问题,是整个四方面军八万将士的问题,往更大了说,是涉及到整个中国革命的问题。 他既然是这样的想法,这边的同志也只能陪同——中央的来信已经明确了,必须尽力配合陈政委的工作。 图书馆的记录当然不会推翻魏承恭的话,如果说陈政委有什么收获的话,那么无非就是把魏承恭的话说得更详细。 不过详细也有详细的坏处…… “这个……”董老看到陈政委看到的内容,微微有些尴尬。 “我们这些人,早就有牺牲的心理准备了,何况只是受一点委屈。”陈政委不以为意,“我这点委屈算什么?不是没死么?对比起牺牲的同志,我已经很幸运了。” 涉及到四方面军的事情,就不可能绕开陈政委;而只要说到陈政委,就不可能不说到他被误会、受委屈的事。 “相信在我们那边,陈同志你不会有这样的遭遇了。”董老还是得劝慰几句,“比如顾政委,按照这边党史上的说法,他已经牺牲半年了。” “呵呵呵……”顾作霖政委笑起来,“所以啊,我现在活的,都是赚的,你们谁的运气都没有我好!” “是么,那倒是要恭喜了。”陈政委说着话,向顾作霖拱手作揖。 “同喜同喜。”顾作霖还礼。 图书馆里这样调笑当然是不允许的,好在党史军史这一片儿的人一向不多,三个人坐得偏僻,声音压得也比较低,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不满。 “只是,这么看到自己以后的人生经历,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奇妙。”调笑过了,陈政委却又悠然道,“不知道你们的感觉又是怎么样的?” “我是没什么感觉了,”董老皱起眉头,“我估计,我要做的事情,跟这边的记录差不多——嗯,最多是工作轻松一些。” “我也没什么感觉。”顾政委说着话,翻开一部回忆录,“这边有关我的记录不多,而且到1934年为止。” “说到这个,感觉最为特异的,估计是林军团长了。”董老忽然道。 “林军团长?”陈政委稍微愣了一下。在1935那边,一、四方面军会师以后,稍微进行了一些整编,已经撤销了军团的编制,林帅目前的职务是第一军军长。所以他一时想不起来“军团长”是谁。 ———— 十六 陈政委的一周7 (曾经想过用舰用反应堆解决动力问题,在网上查不到多少相关资料,于是去了“踢馆”,居然踢到了,只是堂主给我的资料算是泼了我一瓢冷水——看来是用不上核电,只能上火电了。有没有朋友能给个计划) “就是林帅了。”董老说着话,拿过陈政委手中的《中国马列党若干问题人物的若干问题》,稍微翻检了依稀啊,就找到了林帅的条目。 看完林帅的简介,陈政委一时无语。好一会儿,这才道:“林帅他……知道吗?” “暂时应该还……不知道吧。”董老想了一会儿,这么回答道,“魏总应该没有那么缺心眼儿,而只要他不说,相信也没有人会跟林帅说起,再说,他平时也很忙。” “那……中央呢?” 董老笑了起来:“连我都知道了,中央能不知道么?还是说你觉得我查阅到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敢不报告——实际上,在我们来之前,小魏就已经把这个消息告知中央了。大约,他觉得在我们党内潜伏这么一个人,问题很大吧。” “那……中央对于林帅的意见是?” “中央一开始持保留意见——毕竟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敢完全信任小魏,这种有可能给革命造成重大损失的问题不能乱来,”董老回想了一会儿,才道:“当然,等到我们来到了这边后,这种疑虑就消失了。虽然如此,中央——主要是主席——对于林帅的意见是:人才难得,当避其短,用其长。拯救为主,防范为辅。” “哦……”陈政委点头。 “当然,基本可以肯定林帅他无法爬到原来历史上坐二望一的位置了,只要不让他去到那个位置,相信他也不会有那么大的野心。反过来说,让他在元帅——或者大将——的位置上给人生划上一个句号,避免身败名裂,这对他也是一种更好的结果。” “……就不怕他知道了后,背叛么?” “这个倒是不怕。”董老摆摆手,“马列党终将胜利,这是历史的大势所趋,不是某个人能够改变的,相信林帅他也能看清楚这一点。退一步说,他应该也很清楚,除非是在我们这支队伍中,用马列党的兵,否则他无论投靠哪一支势力,都不可能取得历史上那样大的成就。更不用说国内那些军阀最后都会被彻底消灭——我们那边的历史,不可能让台湾游离在祖国怀抱之外了。” 陈政委点点头,同时又疑惑:“台湾?”他过来的时间还短,还来不及系统地了解国马战争史。 “国共争端的一点小尾巴,简单来说就是蒋介石兵败如山倒之际,败退到台湾,结果两岸一直对峙到现在。” “还没有解决?”陈政委吃了一惊,“以这边的中国这么充足的物质条件,还没有解决?” “军事上的问题不大,麻烦的是政治上的和国际影响上的,可谓是牵一发动全身。”董老回忆了一下自己来到这边后所见,说出了自己的印象:“不过从目前的趋势来看,这种态势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了。” 陈政委想起了昨天在黄埔见到的那个年轻人,点了点头。当时为了不露马脚,他没敢说很多话,现在想起来,那个年轻人曾经说起过台湾问题,其对中国能够靠武力解决台湾问题很有信心,却对迟迟不动手不以为然,最后,对如何解决台湾人对大陆的不认同感深表疑虑。 “好吧,这个问题以后再说——我想问问,对于张副主席,又抱有什么态度呢?”陈政委还是问起最关心的话题。 问完不忘了表态:“当然,无论中央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无条件服从。” 说完忍不住心下惴惴:既然中央连林帅都能优容,那么应该也不会苛待老上级吧?到底是跟张副主席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他很不希望看到老朋友身败名裂。 “这个……说实话我不是很清楚,我来这边是在过雪山之前,那时候中央对于如何处理张国焘还没有定论;顾政委来得虽然比我晚一点,不过他是从江南直接过来的。”董老笑道,“所以中央会决定如何处理张国焘我们并不清楚……” 陈政委:“……” 有些失望……但同时又感到好像松了口气。 “……不过大致能猜到。”董老说到这里,笑容收起,“张国焘的性质跟林帅不一样。林帅以后有可能犯错,但也仅仅是有可能而已,还可以挽救,但是张国焘……李教授的问题,无论如何都应该追究清楚?毕竟即使是按照共和国的法律,那也还在追诉期内。” (注:不少朋友都知道,谋杀罪的追诉期是二十年——不过如果谋杀对象是李教授这种有重大历史影响的人物,即使超过了二十年,估计也会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继续追诉) 陈政委再次默然:董老指出的这个事实,实在让他无从辩驳。 “不用难过啊,”顾作霖拍拍陈政委肩膀,“就像你昨天晚上跟我们说起贪官问题的时候,不把那些人视为同志,而是看成敌人一样。既然24年的时候张国焘已经交出了那份供词,那只能说,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不再是同志了。他是敌人,对敌人不需要怜悯。” 陈政委苦笑:“说的容易,能有那么洒脱就好了。” ———— 于是这一天接下来的工作就让他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勉强把自己,还有徐帅的,还有曾中生……等一些人的情况抄完,陈政委没精打采地表示:我来这边的事情已经干完了,接下来要我做什么,你们安排就好。 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事情给他干,于是他临时加入了四老和顾政委,伍翻译等组成的研讨小组。 四天以后,魏承恭从陕西返回。 “有什么收获吗?”陈经理问道。 魏承恭叹口气,“一个星期都不到的时间,能有什么收获?”说着话,咕嘟嘟喝了口茶,这才道:“本来我以后那地方鸟不拉屎,没想到却是走了眼了,好家伙,陕西省已探明矿产资源的总价值高达42万亿元,约占全国总量的三分之一,居全国之首。” ———— 十七 “哦?三秦大地,居然还是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啊。”大家都来了兴趣,趁着离出发还有点时间,大家一起聚拢到魏承恭身边。 “说‘宝地’是实实在在的,说‘风水’宝地就未必了。”魏承恭苦笑,“那地方风水实在很糟糕。水就不必说了,时至今日都缺,更不用说80年前了。至于说风……呵呵,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也就是说,想要发展农业很困难?” “即使到了今天,陕西粮食自给率也只有75%左右——虽然现在陕西的人口肯定比那边多很多。”魏承恭黯然道:“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然而靠着我这一年两百来吨的运量,就算全部用来运化肥,充其量也就能满足五千到一万亩土地的用量,按照每亩地增产两百斤粮食计,最多就是增产一百到两百万斤粮食——平均每个战士能够分到一二十斤,这够做什么的?”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一起沉思:看来靠着这边的物资发展粮食生产,这个念头可以打消了——嗯,可以弄一点良种和农药,化肥真是可以免了,不对,是“必须”免了。 “那么工矿企业呢?”陈云问道。 不要以为根据地就不能有开采业了。事实上,估计很多人都知道,在中央根据地的时候,就有钨矿砂开采业务,主要由毛泽民同志经管。 “也够呛,”魏承恭摆摆手:“就像刚才说的,陕西省矿产不少,不过很少大矿富矿。具体来说,北面有石油,有水泥灰岩还有盐;东面有煤——这个应该不消说了;但是却缺铁,而且少有的一点金属矿也都在南边。目前来看,唯一比较现实一点的,也就是接管延长油田,还有组织一下挖煤,挖盐矿什么的——不过生产方式肯定非常原始,产量什么的不能做太多指望。” “不能从这边采购一些采掘设备过去吗?” 董老纳闷道。 一年两百六十吨的运输量对于那边来说,也很不少了。1934年延长油田开建的时候,从德国、美国进口了3部设备器材,还有上海定制的钻机配件,这些东西总共重量也不到100吨。之后在1938年,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致函第十八集团军驻汉口办事处,请求将延长石油厂的两部钻机及其器材调往玉门。经中共中央副主席周恩来批准同意,延长石油厂拆走两套打井设备,包括两套锅炉和蒸汽机,12根套管,还有钻头,钻杆,钢丝绳等物资,更是总共只有30余吨。 只从载重量来看,这点儿东西几辆卡车就能拉走,实在是寒酸到让人不忍卒睹。 “能够采购一些,但是最好不要太过指望,通用的机械设备还好说,一些太过专业的设备,即使是这边也不是那么好弄到手。而且那些专业设备也不是我们的资金负担得起的,”魏承恭思忖着道,“我倒是想要去收破烂,把他们淘汰的一些设备买过来,不过买那些东西太容易惹人怀疑了,特别是在国家大量关停那些高污染高能耗的小型企业的前提下。” 董老笑起来:“这就已经很好了,还指望一下子就发展成你们这边的那种,产量动不动几百万吨几千万吨的巨无霸啊?” 魏承恭点点头。还是那个话,红军正处在什么都缺的情况下,这时候不管送什么过去,都是红军急需的。 “我不是学工业的,实在不知道办一个工矿企业具体需要些什么,所以还是请中央咨询相关专业人士之后,把清单给我就好。” ———— 魏总这是要甩锅啊……陈经理和几个领导人互相看了看,心中都转过这个念头。 不过想想也正常,这小子本来就只是个高中生,虽然脑袋还好用,但是学力决定了你不能指望他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事实上,在这个工业化的时代,在这个人和一个行业都高度职业化、专业化的时代,你不能指望任何一个人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兵书战策无所不晓。 遇到专业问题,真正靠谱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专家;而如果是遇到很多不同行业的专业问题,那就需要找很多专家——这就需要一个团队,就像自己这些人在这边做的事情一样。 只是…… “魏总,你能带人去陕西那边吗?”董老问道。 “当然可以……嗯,董老你的意思是……” 虽然是在问话,不过魏承恭大致已经知道董老想说什么了。 “今后我们的工作重心肯定会转移到陕北,所以我觉得……我们觉得,我们应该在这边的陕西,在延安设立一个据点,这样做很多事情都更方便。”董老说得很直白,“不说别的,起码每个星期省下来的差旅费就不少。” “这样的话,广东这边的摊子就得扔了……”魏承恭皱起眉头,“虽然这个摊子其实并不大,不过就这么丢了还是有点可惜。” “这个摊子不能丢。”陈经理摇摇头,“就像魏总你说的,咱们穷,置办这些东西不容易,不能就这么扔了。” “那……” “搬到那边去。”新来的吴主任给出结论:“哦,我们的意思是,搬到我们那边去。” 魏承恭稍稍愣了一下,抬头看看公司——同时也是仓库——内的家当。 东西不多,想要全部搬走,大约要来回跑几趟。如果能等到明年夏天,自己的能力再一次升级后,更是只需要一次就能全搬走。 “你们是打算给红军切实弄一个兵工厂吧……好吧,真要是能给红军弄一个兵工厂也不错,在这边想要弄一点大动作确实是缚手缚脚。不过我问一些问题:”顿了一下,开口道:“首先,动力问题打算怎么解决。难道打算上火电?” 吴主任摇摇头:“上火电不现实,用新设备太贵,用二手设备的话,维护又是个大麻烦。” ———— 十七 “那……不上火电,难道上水电?总不至于上核电吧——倒是可以考虑光伏,不过我不敢保证那玩意儿的可靠性,毕竟是才发展了一二十年的东西。技术上应该远远比不上水电火电成熟。” 吴主任摇头:“不管上哪一种电厂电站,根本上的问题其实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我们缺少技术人员。水电火电不必说了,太阳能那东西在你们这边也才发展了一二十年,放到我们那边,就是在世界范围内怕都没有几个人懂。” 魏承恭点点头,光伏的办法他考虑过,技术问题还在其次(光伏这东西的技术门槛较低,一般家庭都可以安装),关键其实在于功率不稳定,也不够大,还需要配套大量的蓄电池,如果要作为动力电用,那就势必需要很大的规模——投资太大,目标也太大,容易引起敌特的注意和破坏。 停顿了一下,吴主任笑道:“其实我觉得,魏总你不是很了解我们那边的情况——” 不了解?魏承恭纳闷,心说现在怕是全中国都没有几个人比我更了解了。 “——魏总你在这边习惯了要用电就从电厂拉,所以一提到建工厂就想着要先建电厂……” 魏承恭微微一愣,心说要用电先建电厂有什么不对吗? “……电厂这东西,哪怕是一个小电厂,也不止是给一个工厂供电,它是要给整个城市里几百几千个工厂,还有数万数百万的居民供电的,而我们暂时只建一两个兵工厂,哪里需要那么高大全的东西?” 魏承恭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我们那边的工厂的动力源大都是自备的。”吴主任不跟魏承恭绕弯弯了,直接给出答案,“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打算用柴油机,这东西在你们这边有钱随便买,不重,100千瓦的柴电机组只有一两吨;价钱也不贵,贵的只要十来万,二手的更是只要五六万就能买到,咱们厂里现在这点机床设备,有两台……有一台机组就绰绰有余了。” 魏承恭:“……” 说到这里吴主任忍不住叹息了一声:“100千瓦啊,这放我们那边其实已经可以称为电厂电站了。我甚至在想,等到抗战爆发,是不是能从这边弄柴油机组卖到国统区去,一来也算是支援抗战,二来能跟蒋介石换东西。” ———— 稍稍说两句:1879年,中国第一个电厂由英国人开办于上海,装机12千瓦;1906年,中国第一个火电厂开滦火电厂建成,装机1040千瓦;1912年,中国第一个水电站昆明石龙坝水电站建成,装机480千瓦;1941年,马列党在延安建阎店子电厂,功率3千瓦(注:不明白这里为什么用功率而不是“装机容量”这个词,难道不是用机器发电?);1942年,129师在河北涉县建“刘伯承电厂”,装机容量10千瓦。旧中国的电厂规模可见一斑。 还有更明显的:以湖北为例,抗战之前共有装机20千瓦以上电厂26家!(不含厂矿自备电厂)以“20千瓦”作为划分线,20千瓦以上的竟然只有26家!旧中国的电力,说起来真是让人无语。 这种情况下,吴主任魏承恭真要是弄个100千瓦的柴电机组在延安建一个发电厂,那么延安的供电能力在全国都是首屈一指——实际上,仅凭之前魏承恭带过去的那一批微型手提发电机,瑞金就能毫不脸红地自称是当时中国的“电力大城”。 至于说卖柴电机组给国统区……听起来不错。要知道,整个抗战八年,中国筹办的各类发电厂总装机容量不过3万千瓦。也就是差不多等于300台100千瓦柴电机组,在今天这些设备价值不到3000万元,约等于100公斤黄金——国府肯定拿得出来。 可是…… 还是免了,虽然如今的柴油机组放到二战不算多黑(你还想怎么黑?),到底也是超时代的东西。而以白党那个筛子一样的情报保密能力,一旦有了稳定的电力来源,分分钟把日本……把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好吧,动力问题就这么说定了,那么……”魏承恭偏头想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找不出第二个问题来了。无论建设什么工厂,说穿了无非就是三要素,资金,设备,技术。红军虽然穷,到底执掌一省之地,以一省之力想要挤出供应一个小规模兵工厂的财力,问题并不大——就像方志敏在《清贫》中所说,其经手的款项在百万以上,而方志敏同志甚至还不是红军最高一级的领导者。 技术,其实更多是指人员——无论是技术人员还是需要一定专业技术的普通工人。以国家体量来说,旧中国的技术工人确实不多,不过搜遍全国,找几万工人出来还是能找到的,马列党在工人中天生就具有较高的号召力,只要能切实解决这些工人的后顾之忧(比如把全家一起接到根据地),要搜罗一批工人肯定不难;至于说高级技工……这个甚至于不需要去费心搜罗,只要在那么多奔赴延安的知识青年中,找一批出来就可以了? 所以说到底,其实还是卡在设备上——这个不只是红军的短板,也是当时国内几乎所有军阀派系的问题,一旦横下心要干的话……也能干出东北军那样的结果。 现在设备问题可以从这边设法解决,再加上资金也比较充裕(用药物换)……魏承恭忽然发现:也许,红军的兵工厂真的要“鸟枪换炮”了。 嗯,还不行。设备,甚至一部分钢铁之类的原材料可以在这边解决,但是火药问题…… “既然有油有煤,火工厂当然也可以建起来了,”吴主任拍拍手,“哪怕搞一些燃烧弹呢?也能极大地加强我们的攻坚力量。” “我说两句,”一边的陈政委忽然插话,“其实我们的部队并不缺乏轻火力——嗯,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步兵轻火力虽然不如白军,却也还算够用,但是重火力的缺乏却严重制约了我军的攻坚能力,进而制约了很多作战计划。” ———— 内战中使用燃烧弹?魏承恭不知道陈政委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这种武器的可怕吧。 不过,把这种弹药技术储备起来倒也好,起码不久以后用到日本人头上还是不错的。 眼看兵工厂的事情似乎就要在魏承恭和吴主任的商讨中定下来了,陈经理他们上来秀存在感,“老吴,兵工厂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起呢?” “两天前才有的想法,”吴主任答道,“前几天我一直忙着熟悉这些机器的性能,直到两天前才基本学会,然后就开始琢磨用这些东西能造出哪些武器,所以也只是有个想法而已。” 陈经理点点头:“兵工厂对我们红军来说至关重要,应该作为我们下一阶段的中心工作来安排——要不这样吧,老吴你抽空写个计划,看需要什么,我们来设法解决。” “嗯,我会尽快弄出来的。” ———— 这一次魏承恭过去的时候,史无前例地给红军带去了“人力资源”——当然不是指江南来的那二十来个同志(不含顾作霖,中央来信明确顾作霖留下来修养),虽然他们确实要跟过去,不过他们本来就是红军的人。 既然说原本不是红军的人力,那么很显然,选择只有两个了:一,经过改造的五个地痞;二,来现代做超时空旅行的肖环山营长。 肖环山没有回去——他倒不是留恋这边的生活。2017的生活水平虽然远远超过1935,不过那是整个社会的平均水平,具体到他这里,则1935并不比2017差多少。 他之所以留在这边,是想要等魏承恭下一次去江南的时候。 “我在老家还有一些人脉,家里也有些钱,即使不从军了,也能做一番事业。这样对抗日更为有用。”肖环山坦然道:“当然,已经来过这边,我是不会跟常痿鼋长……嗯,是蒋介石一条道走到黑了。如果上级——我是说我本来的上级——对我这一次的失踪不加以追究的话,那么我回到我的队伍里,对贵军的工作应该能给予更大的方便。” “你的上司不可能不追究吧?”对于肖环山说的“上司不追究”,大家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能怎么追究呢?”肖环山反问,“相信部队上肯定已经调查过我的失踪了,但是他们能得出什么结果?我弃军潜逃?证据呢?理由呢?部队都没有打仗,我没有生命危险,弃军潜逃做什么?如果说我私下把贵军的人放走……我平素的表现相信复兴社的人都看在眼里,他们不会相信我投靠了贵党贵军的——否则我为什么要回去自投罗网?” “那你总得有个交代吧?”陈经理皱眉道。 “简单啊,走神秘路线。”肖环山似乎早就想过了,“我就说我被外星人劫持了,在飞碟里呆了几天就回来了——估计我还能上全世界各个头条呢。” “……你觉得你的上司会相信?” “弄一些PS的相片,主要体现高科技,比如地球全景彩照,或者国际空间站的内部照片,甚至可以弄些科幻片里的宇宙舰队什么的,作为证据——也许我会成为我们那边,外星人文化的开山祖也说不定。”肖环山想得很周到:“他们没办法验证,自然也就没办法说我说谎——而且我觉得,在一定意义上,我也不算是说谎。” “……你怎么想到了这些?”陈经理有些纳闷,“这些东西你从哪儿看来的?” “你们从哪儿看来的,我就是从哪儿看来的。”肖环山笑了笑:“我就不信,你们看到长征五号,天宫二号之类的时候,没有去了解航天技术?没有去了解星辰大海?” “……”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魏总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无论如何我也是中国人,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祖国的事情——即使这件事情对我本人非常有利,”肖环山坦然道,“如果你们实在不信任我,那么我也可以去陕北,当然我甚至可以为贵军工作——不过那样一来,我能够起到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不是不信任你,实在是兹事体大。”陈经理终于道:“小魏存在的意义,你我都很清楚。涉及到他的安全,我们必须非常小心——好吧,你是客人,我们马列党人尊重个人自由,你的事情由你自己……还有魏总你们去安排。不过……” 陈经理盯着肖环山,缓缓道:“小魏对于抗日战争意味着什么,肖营长你应该很明白,只盼你作为一个中国人,不要把党派利益、阶级利益置于国家利益,民族利益至上。” “呵呵……”肖环山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当兵八年,只是个营长吗?” “为什么?”说到这个,就连陈经理也稍感奇怪:一起呆的这些天,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有相当的才干。放到国内哪一支军队里,都算是可造之材——即使是熬资历,也不应该在营团长一级打转。 “因为,我不是白党党员。” ———— 与肖环山对比起来,这次要跟随魏承恭回去1935的五个地痞就有些不愿意了。原因也简单:这边吃的好喝的好,活儿也不重(不可能重。一开始机器开不起来,等到机器能开动了,就连吴主任本人都在忙着熟悉性能,当然也安排不了多少活儿给他们干),还有电视可以看——虽然他们大多数时候不知道电视里放的是什么,只能看个热闹——跟1935那边的生活比起来,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好吧,没有女人,这个算是美中不足——特别是这边的女人一个个看起来都又漂亮又会打扮,“洋气”得不行。这让一帮色痞感觉很受煎熬——不过光是看看,在夜里想想,做做春梦什么的也好,是不是? 无奈他们跟肖环山不一样,肖环山来这边是做客,而他们则是以俘虏的身份来到这边,所以要去哪里就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 十七 4 “真的没问题么?现在就把他们送回去。” 魏承恭刚刚得知同志们决定让这几个俘虏回去的时候,曾经这么问过。 区区两三个星期的时间,魏承恭不觉得“劳改”已经把这几个地痞改造成功。也就是说,这几个家伙依然是威胁,依然有可能暴露马列党最大的秘密。 “起码应该等到红军到达陕北吧?” 如果红军已经到达陕北,有了稳固的地方政权,那么控制几个俘虏问题当然不会很大——大不了关到某个县城的监狱里去,等到大局已定再放出来。 可是现在红军还在行军,还在作战。队伍里带着这么几个家伙,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瞅准机会跑掉——别说做不到,主席,总理,彭老总……马列党高层里面有几个人没有经历过虎口脱险?凭什么认为他们做得到别人就做不到。 不错,这些人确实已经知道马列党终将胜利,白党终将失败,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为了个人利益出卖魏承恭——在白党那边套取足够的好处,在他们失败之前逃离中国,这就可以了。 甚至,还可以逃去外国,利用自己知道的情报换取外国情报机构的津贴。 总之,马列党终将取得胜利,认知到这一点并不足以让他们就此认命,更不会就此改变他们的利己主义做法。 “没办法啊。”陈经理叹了口气,“这些家伙跟我们马列党和红军完全是两码事,照着他们的做派,我们大约不需要很久就会被这边的政府盯上了。” “嗯?” “大约是混熟了吧,这些人胆子越来越大,就在前天,他们居然在宿舍上边向归家的女工们起哄。” “……” “然后,我们觉得,与其让他们引起这边政府的注意,不如送他们回去。相比之下,引起这边政府的注意,要远比在那边泄密危险得多。” “嗯?为什么?”魏承恭下意识地反问道。 “原因有些复杂,归总来说就是,这些人在这边同样有可能泄密,同样有可能给你造成危险,而这边的我方力量更弱,这边的敌方力量更强。” 魏承恭表示自己愈发听不懂了。 “在那边我们好歹有一支十万人的军队,而我们的敌人是那边的国民政府和可能的,不好明着动手的世界列强。而在这边,我们的力量则只有我们这几十个人,而我们的敌人是可能的世界列强——当然,他们的手段和力量比我们那边的列强要强出去不知道多少。” “……国民政府那边呢?” “那个其实无需考虑,”陈经理坦然道:“国民政府就算知道你的存在,对于我们而言,结果其实是一样的——之前我们欠考虑了。” “嗯。” “我们假设一下,国民政府知道你的存在以后,会做什么呢?派杀手暗杀,动员其所能动员的一切军事力量围攻根据地?”陈经理笑了笑,“这些事情他不是一直在干么?” 细想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暗杀什么的,他们一直在干。他就算知道自己的存在,也无非是让本来长长的暗杀名单里增加一个比较优先的目标而已——但是优先级肯定不如主席。马列党没有了自己,无非是推迟几年胜利;但是没有了主席那些人,则很有可能无法胜利。 对主席的暗杀,到最后不也没有成功么?主席都不怕,自己怕什么? 至于说用军事手段来硬的……还是那个话,他其实一直都在干,而且干得非常卖力。基本上,从第三次围剿之后,他对于根据地的围剿力度其实一直逼近他的军事动员能力极限——换言之,他就算想要加强军事攻势,也没有力量可以增加,实不能也,非不愿也。 “……如果他对内妥协,换取国内军阀一起出兵,对外出卖国家利益,换取外国势力支持呢?”魏承恭又问道:“好吧,我知道这些事情他其实也是一直在干,只不过之前他干得并不彻底,如果他知道未来结果,肆无忌惮起来,又怎么办?” “首先,他知道了历史结果也就等于所有人都知道了历史结果,也就等于是让所有人——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都知道了他的无能。作为一个独裁者,当他暴露自己无能的一刻,国内派系不会再有人听他的命令,国外的力量也会抛弃他另外选择代言者,他的统治会因此提前终结——换成是你你会这么干?” “而如果他对于历史结果保密,那就无法让国内的人产生紧迫感,进而团结在一起;至于国外……二战将近的时刻,除了日本,谁会耐烦来管中国的事?” “如果他抱着‘我死也要拉着你们马列党一起死’的心态,不顾一切地公开一切呢?” “这个时候就要较量外交能力了,”陈经理解释道,“真要是公开一切,我们就可以利用国党广大中低层将领在解放战争中投奔我军的事实,以及蒋介石多疑的性格为说辞,争取大多数人站在我们一边。而要说到对抗国外势力,我们完全可以拉虎皮做大旗,依靠这边的政府作为威慑力,毕竟他们不知道这边政府的具体性质,也不知道我们其实不敢完全信任这边的政府。” 停顿了一下,陈经理才缓缓道:“而且,真要是到了最后关头,我们也完全可以联络这边的政府,获得支持——就算这边的政府真的已经变质,我们也掌握着太多这边政府想要的东西,可以用来交换。” “用核武器?”魏承恭下意识地问道——说实话,他一直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核讹诈什么的,画面太美不敢看啊。 “我想,一次远在英国的核爆炸(必须是英国,那代表基本上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在射程内;如果是在日本,英美法德有可能心存侥幸)应该可以保证外国势力不敢干涉了。剩下国内的问题,我们完全可以自己解决。”说到核武器,核威慑,核讹诈什么的,就连这些马列党人也很感兴趣。毕竟他们在是马列党人的同时——嗯,该说是“之前”——他们还是中国人,是希望祖国强大起来,不再任人宰割的中国人。 而45年之前的有核国家,在军事上基本等于无敌。 说到这里,魏承恭基本已经被说服了——就算没有被说服,只要是中央的意见,他也会无条件服从。他相信中央的同志比自己想得多,看得远。好吧,事实上也是如此——不过陈经理他们似乎还嫌不够,还有进一步的说辞。 ———— 十七 5 “说了半天,其实都是在考虑最坏状况,但是在这边,‘坏情况’与‘最坏情况’之间,基本就隔了一层纸;而在那边,‘坏情况’与‘最坏情况’之间,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不知道其实早已经完成说服工作的陈经理他们还在努力——好吧,以理服人,这是马列党早期工作的特点。从结果来看,效果非常好。因为只有当被说服对象真正充分理解了事情的道理和意义之后,才能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最大程度地发挥主观能动性。 对比现在…… “……怎么说?”虽然已经被说服,魏承恭倒也不抗拒更多地了解这些事情。 “很简单啊。在这边严密的社会监控之下,只要有一个部门起了疑心追查过来,我们几乎都注定过不了关,然后就会被盯上。”对这边的社会情况已经很了解的陈经理解释道,“而以现代社会的信息通畅程度,那些无孔不入的网络媒体,以及中国事情的一般规律来看,穿越的事一旦曝光,基本上就等于是全世界都知道了。于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你将受到列强的追杀……嗯,当然同时也能得到这边中国政府的保护。不过我猜,如果美国不惜代价要杀死某一个人,那么应该没有谁能逃得掉,对吧?就连美国总统都不行。” 魏承恭失笑,却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中国事情’的一般规律,是指什么?” “什么事情都是等到外国人注意了,然后才会引起中国人注意。”陈经理微微一耸肩,笑道:“不知道这是中国人的毛病,还是社会主义的毛病。” “……从大熊猫的例子来看,这个锅不该交给社会主义来背,应该还是要算成中国人的毛病吧,”说到这里,魏承恭也好笑起来,“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在国家层面也是如此吗?” 对于魏承恭的总结,陈经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只能把话题又扯回到先前的轨道上,“好吧,不说这个——如果那几个人渠道那边,又会怎么样呢? 首先,他们不一定会想要泄露有关你的事——在这边就算他们不想泄露,迟早也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其次,他们就算想要泄露,但毕竟是处在红军几万人中间,不用说,我们当然会严加看管。 再次,就算是万一,他们找到机会逃出了我军的监控,并且成功地找到了复兴社的人,说起自己的经历。你觉得,有几个人会相信? 再次,就算复兴社的人相信了,打了报告,你觉得我们会任由这样的报告去到戴笠二陈蒋介石这些人面前? 再次,就算这份报告到了高层手中,你觉得,那些人会就这么轻易相信么?要知道,眼下正是他们占尽优势踌躇满志的时候,换我处在他们那种处境,短期之内我也不会相信,那么庞大的基业会在短短十来年之间毁于一旦。 只有当以上条件全部满足的时候——而这些条件除了第一条之外,随便哪一条都很难达成——事情才会向最坏情况发展。而即使发展到了最坏情况,我们也还有退路。后果也远远不如这边的严重。” “所以啊,权衡之下,我们觉得,还是把这几个家伙送回1935去为好。” ———— 所以这一次魏承恭回去的时候,带了25个人:5个地痞,1个叛徒,以及除顾作霖,小陶,小梁三人之外被营救出来的那19个红军战士。 好吧,再啰嗦两句——实际上董老他们本来也打算跟随魏承恭一起回去的。 “为什么?”陈经理有些好奇,“这边不好么?” “好!怎么不好。能够看到祖国欣欣向荣的样子,真是死也瞑目了——只是梁园虽好,终非久恋之家,”董老代表着一众老同志,女同志,还有警卫排的同志跟做主的陈经理办交涉,“中央当初让我们来这边的时候,是照顾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不至于在雪山草地中成为全军的累赘;眼下雪山已经过了,草地也算是过了(这些人当然是跟随中央机关行动,而中央机关已经经过草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到这里,笑了笑,笑容中略有一些不甘:“虽然避开了雪山草地,但是现在想想,没能跟同志们一起,有始有终地完成这样一场史诗般的战略转移……有些遗憾呢。” 陈经理对于董老的感叹一时无语——他倒是没有类似的遗憾,原本的历史上,他在遵义会议后不久,就被中央派去莫斯科了——不过要说就此答应让董老他们回去,肯定也是不行的。 “董老,我觉得有关你们去留的问题还是交给中央来决定好了。” “你的意思是……”董老疑惑。 “把你们的要求写成报告交上去,是否回去等中央的命令。”陈经理转念之间,已经想到了说服大家的理由,“同志们都知道,川北贫瘠,粮食供应紧张。在原来的历史上,不到十万红军就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横穿草地,更何况现在我们红军多出来五万人?现在你们六十多号人跟着过去起哄(红军四老,加上肖月华以外的28个女同志,以及警卫排的三十来个同志),是想要加剧我们红军的粮食消耗吗?” 董老失笑——嗯,不只是董老,大家都笑了起来。 “再说,魏总的运输吨位有限,这一次要带二十多个人过去,已经占用了一吨多的运力了,再加上你们六十几个人,运力一下子就用掉了一半……这对于我们红军来说,是多大的损失啊。” 大家:“……” “所以啊,还是不要想东想西了,安心在这边再待一段时间吧。”说到最后,陈经理笑着,把大家都赶了出去,“说实话,少掉二十多个人还不显,颗咱们的公司要是一下子少掉七八十号人,那也足够引起有心人注意了。” ———— 十七 6 (前面统计返回1935的人数时,居然会忘了陈政委,真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 除了人员之外,剩下的就是物资了。 这一批物资中有些东西比较特别。不是买的,而是老吴带着人做出来的,一批工兵铲——熟悉机器性能时候的练手之作。 当然不可能是现在那种花哨的军用折叠式多功能铲,就是最简单的五边形加一个握把插口那种。用料很实在,绝不是市面上那种铲灰铲土的铁皮铲子,而是2毫米厚锰钢板,砂轮开锋。如果再加上一根足够好的木柄,放在1935那个时代,绝对是堪比德国货的一流产品。 土工作业虽然是PLA的看家本领之一,不过在红军时代,倒是没有多少使用记录——估计一方面是因为用处不大,毕竟那个时代红军的战术是以山地游击战和大范围运动战为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器械的缺乏(国军装备兵工铲的确切情况查不到,不过仅从各类图片和文字资料看起来,并没有大量装备这东西。另外,地效觉得相关资料少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这东西装备得不多。而国军装备得不多红军当然也就无从缴获)。 等到八路军时代,开始从日寇手中缴获制式兵工铲,同时也从日寇身上学习土工战术(比如关家垴之战,日寇就给八路军好好上了一堂土工战术课),这才开始比较系统地发展起来。 等到解放战争时期,战争形式变成运动战和阵地战为主,再加上“没有吃,没有穿,自有大队长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美国人给我们造”——国军也开始大量装备美制工兵铲,解放军的土工作业能力才有了大幅的提高。 直到最后的朝鲜战场,不得不跟美军拼阵地战,解放军的土工作业能力在压力之下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好吧,闲话休提。简而言之,这时候的红军对土工作业远远没有后来那么重视,而因为没有来源的关系,工兵铲的装备程度也远远不如后来那么普及。魏承恭在建立特种部队的时候,曾经给红军带了几百把工兵铲,但也就是那点儿了,后来就再也没有送这东西过来——不过中央也没有要求他继续送。 这一次,魏承恭用一吨多的运力运了一千五百把工兵铲过去。不多,老吴一帮人在这一段时间里也就做出来这么多。 ———— 刨开这个算是红军加工的产品之外,剩下的当然还是要买。 首先要买的当然还是……粮食? 好吧,红军确实很需要粮食。但是通过草地中的遭遇,魏承恭已经明白了,粮食这类大宗的消耗品从这边运,实在是费力不讨好。真正要为红军解决粮食问题,还是像那个施展美男计为胡宗南筹粮的白党军官那样,立足当地为好。 当然,不是说让魏承恭去施展美男计,而是说,设法从当地有粮食的人手里弄粮食。 用交换的法子。 《1949我来自未来》那部小说里不是说,解放前康藏那地方缺高压锅,煮饭都煮不熟么?那么想必这东西很值钱,很少见,能换很多粮食吧——所以这一次魏承恭带了几百口高压锅。 舍此而外,还有一些八音盒,茶叶,丝绸,咸盐……等东西——好吧,陈经理他们刚刚看了《红鹰》(他们看影视节目可不只是为了消遣,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可以借此了解一些情报),既然马鸿逵马步芳他们用这些东西来收买藏族的上层土司官僚,那么红军当然也可以用同样的东西……用更好的东西来换粮食,马匹,药材(藏红花,冬虫夏草啥的,这些东西可以带回2017这边换钱)……等等等等。 几吨这类玩意儿应该足够清理好多土司家里的粮仓了——而且魏承恭觉得,在只考虑重量的情况下,这些东西只要能交换到超过自身重量的粮食就是赚了。 最后就是为四方面军准备的一批战用物资了。望远镜,多功能手表,手电,蓄电池……等等,跟当初给中央红军的东西差不多。 ———— “看看看看,我们的后勤长官又给我们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一个星期的时间,新·松潘战役已经全面展开——这意味着指挥部海量的工作。不过即使如此,在魏承恭到来的这个时刻,总理依然等在这里。 嗯,不只是总理,徐总指挥居然也在。眼下中央机关驻扎在若尔盖大录乡一个地主大院里。眼下红军还弱,在少数民族地区执行“民族政策”,对于旧上层有一些妥协,对于汉族地主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这个地主已经被专了政,浮财分给了当地百姓,粮食充了公(浮财重量轻价值高,粮食则沉重而量大,所以红军一向是把粮食分给百姓而自留浮财,不过在川北这地方则必须倒过来分配。原因当然还是因为整个地区普遍缺粮),房屋则被征用做了指挥部,以及超时空物资接收站。 而得知魏承恭会和陈政委于今天带着大批补给物资过来的徐帅也过来看热闹。 当然,他也只能看看热闹,在确认魏承恭确实带着自己的搭档从未来返回,翻看了一下未来送过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就跟陈政委一起,回指挥部去了。 “战役打得怎么样了?”魏承恭一边把物资清单递了过去,一边急不可耐地问道。 第一次亲身经历一场大战,亲眼见证战争期间会发生的一切,魏承恭只觉得兴奋莫名。红军上一次大战的时候是在湘江,那个时候红军把他“撵”开了。 话说,这一次没有撵开他,算不算是一种妥协呢? “还行吧。今天下午刚刚截获的敌方电报,胡宗南跟老蒋抱怨,说是他每天获得的补给只能满足最低要求的一半,”总理接过清单,一边看,一边随口答道:“胡宗南投入这一战相当仓促,准备严重不足——当然我们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不过同样的困难之下,我们红军总是更能打一些。” ———— 十七 8 (今天突然想到一点东西。 这一次中印冲突,莫迪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是这样一种情况: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印度国内当然应该有反对派(否则怎么算民主?^-^),面对这些反对派,无法解决国内各种问题的莫迪故意挑衅我们,以转移视线?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莫迪应该正承受着巨大的国内压力吧。反对派会说:你为什么要去挑衅,忽悠民众也就算了,你真以为印度打得过中国? 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有过激行为,那么是不是正中莫迪下怀:一旦开战,无论反对派怎么想,甚至于无论整个印度怎么想,他们都必须支持莫迪打赢这一仗,至少是“打完”这一仗——二战的时候,罗斯福能连任四届,丘吉尔能压制反对派,不正是因为国家正在对外,需要一致的对外声音么?) ———— “是吗?那就好。”魏承恭长吁了一口气。 长征已经接近尾声,到目前为止,一路走得还算顺利,红军的主力大致保存完整。松潘这一战大约会成为征途中最后一场大规模会战——换句话说,只要能顺利通过这最后一关,那么长征就算是功德圆满,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魏承恭可不希望最后时刻出什么幺蛾子。 说到出幺蛾子…… “总理,张国焘那边……” “怎么,你想见他?”总理收起物资清单,转头看了魏承恭两眼,笑了起来:“如我们所料,得知陈政委‘负伤住院’之后,他就从东路军那边赶了过来,大约这一两天你就可以看到他人了。” 魏承恭正想说我看他做什么,一转念却就明白过来:总理这是在提醒自己,要好好计划一下跟张国焘的会面了。 不过……总理哟,让我去跟张国焘那样的老狐狸对面过招…… “总理,你觉得我该怎么办——该说些什么?” 总理愣了一下,失笑。实话说他刚刚其实没有提醒魏承恭的想法。大战之际,工作很多,占用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已经没多少心思花到魏承恭身上了。 不过,这个问题确实应该计划一下了——无论是想要收拾张国焘,还是保护这小子,都应该计划一下了。 不过即使是总理,仓促之间也想不出当魏承恭遇到张国焘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这个没办法预想的。 唯一能肯定的一点是,绝对不能对张国焘吐露有关未来的事情——不过这一点应该不用特别嘱咐了。 想了想,总理只能道:“这样吧,你给我当几天秘书,这样张国焘就很难有机会跟你单独相处,我们先对付完这段时间再说。” 由总理监督么?那样也好,起码自己如果真说错了什么话,总理肯定能圆过来。 一时之间,魏承恭没有想到,这事会给总理带来多少额外的负担。 ———— 此时的张国焘,带着一个连的警卫部队,停驻在60里外的某个小村子里,也没有睡。 大战进行中,他作为最高领导人之一,忙到没时间睡觉,应该说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他夜不能寐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场战斗。 作为一只敏感的老狐狸,张国焘能感受到:自从两军会师以来,中央对他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隔阂与疏远。 起初张国焘以为是因为老毛的关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时候的一方面军,事实上是老毛在领导,而老毛那个人跟自己不是很对付(好吧,再强调一次,主席其实是跟大多数同志私人关系都不好,不独是张国焘而已。即使是总司令,也曾经跟他吵过架,搞得陈帅夹在两人中间,直嚷着工作没法做了),他领导下的一方面军、乃至于中央跟自己产生隔阂,还是能说得通的。 不过等到两个星期下来,发现凯丰、博古这样跟主席很不对路的同志也没有站在自己一边的时候,张国焘才真正感到孤立。而整个中央对自己的态度,与其说是隔阂与疏远,不如说是“提防”。 这让他心中愈发不安。等到接到陈昌浩政委被民团伏击,需要休养一段时间的消息之后,这种不安更是化作惶恐。 难道是中央知道了当年北大时候的事?不应该啊,如果中央真的知道了,不是应该一见面就下令把自己抓起来审查么?就像自己在鄂豫皖苏区搞得肃反那样。 估计,还是因为军事指挥权方面的原因吧……张国焘如是想到。自己主张的南下策略与中央背道而驰,却非常符合四方面军将士们想要打回老家的想法,而眼下四方面军数量占了红军数量的大半,即使是中央,也不能贸然用命令的形式把北上策略压下来——到时候四方面军不说造反,起码军心浮动,大量逃亡是免不了的。 所以中央肯定还是会以说服为主,而想要在四方面军展开说服教育工作,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自己,还有陈昌浩,徐向前这三驾马车。 大约,陈昌浩同志也赞同南下,所以才会因为一点事情就“被休养”吧。红军可不是经不起碰的温室花朵,大战进行的时候,别说是休养了,就算是身负重伤三天三夜连轴转,也没有什么稀奇。 ———— 慢点哦,如果昌浩同志真是因为与中央意见不一致,所以“被休养”的话,那么向前同志……嗯,他好像一直赞同北上,起码是不赞同南下。 想到向前同志的主张,张国焘稍稍有些无奈:四方面军内部三驾马车,自己主张南下,向前同志主张北上。昌浩同志主要负责部队的思想工作,对于部队的战略大方向没有特别的想法,但是这就使得他的态度成为了关键——如果陈,徐两人意见一致,那么即使是他,也不得不在保留个人意见的同时,同意组织决议。 不过从昌浩同志“被修养”和向前同志依然在职的情况来看,昌浩同志应该还是更为倾向我的意见——张国焘心中忍不住又想到。 那么剩下的工作就是说服向前同志了:只要四方面军意见一致,中央——确切地说,是老毛——他们也不得不考虑南下的意见。 而只要南下能站得住脚,证明自己的策略正确,自己就能大大增加在组织内部的话语权。 就算中央一意孤行,以命令的形式强令四方面军北上,自己也可以用“四方面军整体意见”作为理由,把口水官司打到马列国际,打到斯大林同志面前去——马列国际早就对老毛那一套“山沟沟里的马列主义”不满了,肯定会站在自己一边。 不过…… 张国焘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真要是闹到马列国际那里,可就扯得撕破脸了——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从自己这一个多月的观察和了解来看,有些迹象表明,中央似乎想要甩开马列国际单干啊。 ———— 十七 9 (《军武次位面》昨天搞了个征稿,要求用一句话怼前两天叫嚣“印度已经不是1962年的印度”那位印度部长,地效的应稿是“您确定?”三个字加一个问号,大家觉得怎么样?) ———— 虽然知道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革命者——一定意义上还要包括自己——一个个胆子都大得吓人,但是要说到甩开马列国际“单干”……张国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中央应该不会这么不明智吧? 马列国际作为一个没有具体军事力量的组织(苏联的军事力量不等于马列国际的军事力量,就好像安理会没有通过打击伊拉克的决议,但是美国军队照样打伊拉克一样——实际上,就像联合国曾谴责美国滥用军事力量一样。马列国际对苏联的某些做法,比如承认伪满洲国,比如入侵芬兰等等,也是不赞同的,不过涉及到国家利益的时候,苏联就果断把马列国际扔一边了),或许不能拿中国马列党怎么样,但是中国马列党如果宣布独立,不再接受马列国际的领导,那也就意味着其不再是一个有明确政治目标的党派,而彻彻底底成了孤魂野鬼——其对于国内的号召力和影响力,特别是对于革命急需的青年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将直接下降好几个台阶。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虽然国党对马列主义宣传严防死堵,但是马列主义本身,作为当时世界上的主流思想之一(经历过一战的痛苦,人们都在反思资本主义文明的弊端。这时候,工业高速发展,而又不受经济危机危害的苏联就成了正面模范,引起了整个欧洲,乃至全世界的兴趣——这种现象在二战后的一段时间里更为突出),在青年人中间,依旧有着难以根除的影响力。不知多少有志青年在探索救国之路的过程中,自发接触到马列主义,受到影响,进而投奔马列主义在中国的“官方代表”——中国马列党。 而且,其对红军军心士气的影响,更是不可估量。到时候别说四方面军,就是一方面军本身,怕也会变得难以控制。红军将士能够在艰苦的环境中坚持下来,一大精神支柱就是“吾道不孤”,试想一下,面对国内外阶级敌人那庞大而又强大的武装力量,如果不是认为己方也有足够强大的盟友和同志(尽管这个“同志”其实并不愿意使用他的力量),会有多少人信心动摇? 总而言之,甩开了“马列主义正统官方代表”的身份,无形的损失将是中国马列党难以承受的。 ———— 想到“把官司打到马列国际那里去”,然后中央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意见,指挥红军南下川中;或者中央不接受自己的意见,然后一方面军军心浮动,一部分(张国焘心中这个“一部分”,包括了东路军这里全部,南路军一半,基本等于一方面军三分之二的战斗力)忠诚于马列国际的部队听从自己的指挥,与四方面军合兵一处,南下川中……在川中建立稳固的根据地,经营两年,训练出百万红军……沿江东下,在湖北与蒋介石的势力展开决战……与苏联结盟,中国红军北上,苏联红军南下,两面夹击,彻底消灭日本帝国主义在中国的军事力量……建立社会主义中国,与苏联建立亲密无间的联盟,共同颠覆旧世界…… 嗯,画面太美不敢看啊。 刚刚会师的时候,他对于中央红军的力量不了解,还不敢想得这么远,不过,在跟林军长一起在东路军跟胡宗南大战了这一个多星期后,张国焘“明白”了,中央红军的人数确实不如四方面军多,但是论及“质量”,则似乎要超出一截……一大截。 超出的这一截不是指装备。一方面军的装备整体和四方面军相当——嗯,倒是有一些难以理解的“先进武器”,比如无后坐力炮,比如那个防刺服(张国焘对这个东西印象深刻,刺刀冲锋同样是四方面军最主要的歼敌手段)什么的,不过那些东西数量太少,在数万,数十万部队的大战中能起到的作用,也无非就是把几千人的部队变成“可以把一个人当成两个人,三个人来用”的精锐。换算下来等于是让己方多出来一万人——这点战力对于双方眼下近二三十万部队的战斗,可谓无关大局。 关键在于,一方面军战士们,明显要比四方面军强出一个档次。 这一点在和胡宗南的战斗中表现得特别明显:松潘战役开始的这一个星期,林军长对于胡宗南所部的战斗力没底,同时也要等待北路军运动到位,所以没有展开大规模的战斗,取而代之的是各部频繁的营连一级的小规模袭扰。 而在这种规模的战斗中,一方面军的战士们在技战术,任务成功率,战果,交换比,临敌判断……等等方面,表现全面压倒四方面军。 特别是伤亡率,几乎要比四方面低一个数量级。在四方面军的伤亡在数十上百人的时候,一方面军总是能用十几个人的伤亡就达成差不多的战果。 对于这样的结果,张国焘自然是十分诧异,曾经详细了解过,然后很容易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因很简单,一方面军中的老兵比例,要远远超过四方面军。 而一方面军中的老兵比例之所以这么高,则是得益于世界第一流的医疗水平,以及防刺服的反复使用。 在发现一方面军的战斗力似乎还要高于自己的四方面军之后,张国焘忍不住在心中大骂老毛:他喵的,你手里握着这样的强兵,还怕个鸟啊,为什么还要去钻山沟沟啊? 不过这也让他对两军合力南下川中抱乐观态度——正史中,他捏着八万红军就敢尝试南下,眼下红军战斗力是正史上的两倍,他自然会更乐观了。 ———— 好吧,展望未来什么的,这都还是没影儿的事,眼下要操心的,还是中央想要收拾自己的事情。 “但愿,是我多心了。” 在经历过“两军合力南下川中”这个让人高兴,让人兴奋的联想只有,张国焘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好心情之下,考虑问题也开始乐观起来,开始考虑起之前一直忽略了的一个可能。 只是…… “只是,只是李教授的事……真的没有泄露吗?” ———— 十七 10 一想到李教授的问题,张国焘就觉得头皮发麻。这就是所谓疑心生暗鬼了,到目前为止,其实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中央掌握了相关他出卖李教授的情报。好吧,像主席、总理那样的人一旦决定隐瞒某事的时候,是很难被发觉的;不过像彭军长这样的炮筒子大老粗也能不动声色,这就很难想象了。 其实中央确实没有打算拿李教授的问题说事儿,原因很简单:还不到时候。眼下没有确实的证据——嗯,准确地说应该是“虽然有,但是难以出示”——很难保证就此扳倒他。这种问题牵一发动全身,万万马虎不得。 虽然也有意见认为,眼下是战争时期,不应该优柔寡断,就算证据“不足”,也应该采取断然手段,即使是冤案……肃反中产生的冤假错案还少么?就缺这一个?更何况无论是从小魏那边拿来的资料,还是去到那边的同志都证实,这不会是个冤案。 不过中央考虑之后,还是否决了这个意见。眼下不是冤不冤案的问题,而是四方面军的稳定问题,特别是眼下大战正酣,一旦引起四方面军的震动,影响到战局,那个后果可是谁都负不起的。 所以中央近期的目标,就仅限于动员四方面军去到陕北,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中央可以做出暂时的妥协和牺牲,至于说张国焘与李教授的问题……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来理论不迟。反正中央捏着证据在,什么时候都能发难。 既然中央的目标仅限于争夺四方面军领导权,那么大家自然也就选择暂时“忘掉”李教授案,至于说彭老总那样的直脾气为什么也能做到这一点……很简单,工作这么多,干都干不完,谁有功夫跟那家伙纠缠不清啊? 只是这个疑心一起,就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了——张国焘现在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会带着部队离开鄂豫皖苏区,千里迢迢跑来跟一方面军会师? 干脆,在确定昌浩同志的态度之后(他认为昌浩站在他一边,),不管向前同志的态度如何,直接向中央表明南下的态度。到时候中央同意最好,不同意也不错,起码分家过的话,自己不用再听谁的命令,也不用再这么提心吊胆的了。 想到这里,张国焘终于能够睡下了。 ———— 而在同一时刻,他的两个搭档,还没有睡。 时间已经是午夜一点,陈政委却还很精神,这倒也没什么,毕竟他刚刚结束在2017那边的“休假”;然而徐元帅也没有睡,这就……好吧,也很正常,毕竟是十万大军的统帅,眼下又是大战方酣。 不过,徐帅眼下的注意力却不在部队指挥上。他拿着陈政委拍摄回来的照片,就着明亮的灯光,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得默然无语。 “这么说,张副主席他真的……” 把一叠照片细细看了一遍,徐帅瞪着红红的眼睛问道。 陈政委并没有陪着他一起看照片。既然回来了,就要开始工作了。他是部队高级领导,本职工作是协助并监督徐帅对部队的指挥……然而他离开了一个星期,对战局和形势发展完全不了解,眼下正拿着一叠参谋部的简报对照着地图在了解相关情况。 听到徐帅的呼叫,他转过身来,沉默了片刻,这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于是徐帅也跟着叹了口气。 “老徐,要不你去睡会儿吧,这里我帮你盯着。”感叹完张副主席的事情,陈政委注意到徐帅萎靡的精神,于是关切道,“照片什么的,等打完仗再看。” 还是那四个字:大战正酣,一切都要为军事让路。实际上,陈政委现在有些后悔,干嘛这么早把照片交给徐帅? 徐帅摆摆手:“没事,我在等陈锡联部队的消息,估计就是这时候了,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睡的。”说着话,徐帅端起桌子边上的浓茶,喝了一大口。 “陈锡联?” “嗯,我派他去截断江油方向的铁肩队。”徐帅解释道:“既然胡宗南部补给不易,那么当然要瞄着这点做文章,我派陈锡联去平武,许和尚去陇南,皮定均去文县,目的都是截断或者瘫痪胡宗南的粮道。如果能成功,就能进一步加剧胡宗南的物资窘迫,逼得他分兵回救——这样林军长那边就能趁势发力了。” 陈政委点点头:对照着地图看参谋部的报告,这样了解战况肯定远远不如听双方其中一方的策划者亲自解说更为简单明白。 “怎么都是我们四方面军的同志,刘军长他们呢?”把徐帅说的情况稍微在脑袋里过了一下,陈政委就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部队构成是两军混编——不过我们的同志更熟悉地理,所以担任指挥,”徐帅又喝了一口茶,徐徐道,“至于刘军长,他带队北上了——之前伏击了胡宗南派去抢占腊子口的徐保部一个团,打了个漂亮的全歼。” “是吗?那就好。”陈政委想了想,却又皱眉道:“你这个样子安排,再加上前线的林军长所部和我军……是想要围歼胡宗南吗?” 仅仅只是从地图上看,如果陈、许、皮所部运动到位,那么就已经完成了对胡宗南的大包围。 “怎么可能?”徐帅一摆手,“就那么点儿兵力,又无险可守,既挡不住后面的川军过来,也挡不住前面的胡宗南回去,充其量就是让补给线瘫痪一段时间。” 陈政委点点头:之前他在地图上发现红军即将形成对胡部的大包围时也吓了一跳,以为中央居然不怕消化不良,牙口不好,想要一口吞了胡宗南的五万大军。 (虽然徐帅是前敌总指挥兼北路军总指挥,但是如果他下这么大的战役决心,必定要报请中革军委同意才行) “那么具体情况怎么样呢?” “应该说很不错吧,”徐帅回忆道,“内线发来消息,说是石德安(胡宗南的军需处长)忙得焦头烂额,甚至拿枪吓唬那些个地主——你知道的,这种事之前可是很少的。” ———— 十七 11 这一夜,魏承恭睡不着。一半是自己的原因:兴奋。 已经跟主席还有总理他们说好了,这个星期,自己将继续作为《红星报》特约记者兼摄影师在总部各部工作——终于能真正见识一下老一辈将帅们的指挥艺术了。 另一半的原因则是因为环境。 分配给他用的房间不用说是极好的,除了重伤员的特护房间,就得数他的房间好了,比主席总理他们住的都好。棕绷的床睡起来不比席梦思差多少,弄段藏香点上,也不会有蚊蝇之类来叮咬——按说这样的环境是很有助于睡眠的。 不过架不住来来往往的人多啊,一个晚上各种消息在各个部门中间来来往往,风风火火,实在是弄得他心痒难挠。 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天色发白——也就是上午六点钟左右,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干脆爬了起来。 在井边刷牙,洗脸……正好碰上了过来做同样事情的总理。打个招呼,然后盥洗的同时,开始商量起一天的工作。 “你给我们出了个难题。这个时候给我们送了‘人力’过来,”总理笑道,“叛徒还好说,直接枪毙就好,有江南来的同志们作证,绝对不怕冤枉了他;但是那几个青皮……”说着话摇了摇头。 “很难处理吗?”魏承恭不解道,“实在不行,杀了也可以吧,内保不是一直保留着不经审判就可以枪毙人的权力么?” 在五次围剿开始以后,伴随着形势日益严峻,政保局被赋予了对反革命分子的紧急处置权。按说伴随着反围剿的失败,长征的开始……特别是肃反扩大化的结束,这个权力应该被收回了;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主要是因为从后世搞来了非常多的叛徒名单——这个权力依然保留着。 “……看不出,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啊,”总理侧目,“小傅,虽然政保局杀了很多人,但是不意味着可以滥杀。他们或许制造了很多冤假错案,但是他们杀死的每一个人,都符合交给他们的权力,而这一次你送过来的那五个人,不符合政保局的任何一条紧急处理条例,所以我们(暂时)不能采取过度手段。” “……”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尽力约束不让政保局的人乱来。不过没办法,架不住形势险恶啊。”总理叹了口气,“我们的敌人是旧的统治阶级——注意,我说的是‘统治阶级’,而不是‘统治者’,意思是包含了‘统治者’和依附于‘统治者’的阶层,这决定了我们敌人的数量必定相当庞大,即使只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一,那也是四百万人——没办法,中国毕竟有这么大,有这么多人。” 魏承恭点头:就好像列宁曾跟人(记不清是谁了,不过从辩论内容来看,应该是温和派)辩论,对方认为法国二月革命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杀人多了,所以不得人心;列宁则针锋相对地认为是杀人少了,所以让潜藏的阶级敌人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列宁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干的,十月革命后几个月的时间里,处决的政治犯比罗曼诺夫王朝两百年累积处决的政治犯还多。 到了斯大林时代……不说了吧。 不过效果也是显著的,列宁能够顶住世界列强的围攻,斯大林能够顶住法西斯德国,其对内的铁血手段功不可没——就像我们经常自省,抗日战争之所以打成那个样子,不在于敌人有多强,而在于我们这边有大量的猪队友,带路党。 平心而论,跟苏联比较起来,中国马列党在建立政权的过程中杀的人其实算少的,一个突出的例子是我们还能容忍溥仪和他的一大家子以公民身份继续生活,而苏联就毫不客气地把沙皇一家都给突突了。 ———— 正想给魏承恭上上政治课——时刻注意这小子的思想动态,确保其即使不是一个党员,依然在立场上倾向于中国马列党,这是总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却不料好几个秘书拿着文件找上来,总理无可奈何,只能长话短说:“小傅,多的我就不说了,就说一件事:知道为什么我党的地下工作从来不包括暗杀敌方首脑人物这一项么?” 说着话,总理就跟着一帮参谋秘书离开了,留下魏承恭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回想起来……还真是这样,以“天下无人不通共”的现实,马列党真要是以暗杀为手段的话,蒋介石汪精卫胡宗南这些人别说安度晚年,能不能在内战开始后活过一年都很成问题。 为什么呢? 想了好一会儿,得到一些模模糊糊的答案——不过得不到总理亲口证实,就不能视之为正确答案,而至于说去找总理证实……没看到总理有多忙么? 所以,有什么问题,还是等总理闲一些的时候再说吧——嗯,总理一直都很忙,还是不要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他了。至于自己的问题……中国马列党秘密战线的几大干将不是都在么?好吧,就算他们都很忙,钱队长可是在2017那边呢,他虽然也很忙,不过更多的是在忙“未来的事”——就那点儿地下交易,实在用不了他太多精力,所以他开始研究日后的世界间谍史了。 ———— 不过……魏承恭倒是来了兴趣,不知道那五个人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江南来的那些同志。 “你说那些跟你一起来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住哪里,”警卫员纳闷,“不过,应该不难找,毕竟他们的衣服很漂亮——我有些奇怪,我们红军的军服有那么漂亮么?就算是新做的,也没那么光亮啊。” 可以想见,江南的同志们去到2017的时候,身上早就没有能穿的衣服了,于是在回来的时候拿卡其布做了一批军服(女同志们用新买的脚踏缝纫机的练手作),不过衣服虽然做了出来,2017的布料就…… 新衣服穿着挺精神,穿的人却感觉很不自在……那也没办法,除非是找专业的道具组,否则哪儿那么容易做旧啊。 而且…… “干嘛要把好好的新衣服做旧呢?”康大姐把衣服发给同志们之后,面对同志们的要求,表示其实无须在意,“新衣服就新衣服呗,怕什么,我们问心无愧。最多算是你们提前领到新军装好了。” ———— 十七 12 (这几天各种新闻上,中印冲突的事总是头版头条,下面的评论区却也总是一片喊打喊杀。比较普遍的观点是:你总是说PLA如何强大,如何不怕,怎么连打都不敢打? 如果说放到去年上半年,那么说这话的人还情有可原,怎么到了现在还有人这么不明事理的?即使是在不怎么擅长的海空军领域,我们面对世界最强的美国双航母舰队,依然敢于三大舰队齐出,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难道仅仅在时隔半年之后,反而会在自己最擅长的陆军领域,怕了印度那几个兵?这得是什么样奇葩的逻辑才能得出这个结论? 妹妹高二,在河南读书,暑假回来玩——占用电脑。今天刚回去,更新基本可以正常了,特别是,地效现在的摊子没有铺得那么大了,有望恢复日更。) ———— 依照警卫员的话,魏承恭果然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些江南来的同志。他们正聚在一起,听政保局的欧阳毅同志布置任务。 欧阳毅同志是邓发局长手下四大金刚之一,总务处处长。魏承恭第一次穿越到根据地的时候,被当成特务送到了政保局,当时他就在,所以他算是最早认识魏承恭的人了。 不过自那以后,两个人就一直没什么交往,所以还是比较陌生的——欧阳毅认识魏承恭,而且知道他的来历,但是魏承恭基本不认识欧阳毅。 “傅同志,有什么事么?”欧阳毅问道。 魏承恭本来想问问“请问您是谁?”的,不过想想觉得这样有些失礼,所以干脆装出很熟络的样子来。 “我就是想问问,我带来的那几个地痞怎么样了?”说着话,魏承恭打量了一下欧阳毅身后刚来的同志。不得不说,人靠衣装,新军装新胶鞋新武装带这么一穿,再加上这些人休养了二十多天,看上去还真不是一般的精神,“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你带来的那几个人啊……”欧阳毅想了一下,“那个姓马的今天要处决(逐浪书评区有个朋友要失望了,他一直都在为这个姓马的叛徒写同人,而且写的很不错,脑洞够大,只不过他的诸多假设里,这个叛徒始终能活到解放后。^-^)——话说,你们到底对那个家伙做了什么,怎么把他折腾成那个样子?” “呃……”魏承恭心说我哪儿知道,我这一次在2017那边准备的时候,基本上都在陕北那边,“什么样子?” “你不知道?”欧阳毅愣了一下,这才说道,“什么样啊……我还真不好形容……这么说吧,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让走就走,让睡就睡,给水就喝水,给饭就吃饭,失魂落魄的,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说真的,活成那个样子,真不如死了好。” 魏承恭不在的一个周,对马立诚的“虐待”继续——不过似乎是安眠药用得太多,这家伙身体渐渐有了抗性,于是大家又把安眠药的剂量又增加了一些。这导致一个结果,就是这家伙即使在饭点儿上也时常呼呼大睡,而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只能吃点残羹冷炙了。 更多的时候是没得吃(红军不会浪费粮食,每一餐基本都不会有东西剩下来,至于说专门给他做……开小灶?他配么?),然后接着睡,就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两个星期下来,把一个本来胖了不少的人又变得瘦了不少,而且没有一点精神。 “我想,大约是因为……绝望吧”魏承恭大致明白了,“这是当初钱队长支的招,说是要让马立诚认识到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徒然,他的一切挣扎都毫无意义,现在看来,效果似乎太好了一点。” 欧阳毅点头:“哀莫大于心死,钱队长这招真狠——可惜不能让叛徒们看到,起不到威慑作用。” 魏承恭略略一怔,原因是因为那句“哀莫大于心死”,活了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深思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就不免惊叹于先人的智慧和感悟。 (地效一直觉得,虐身不如虐心) “那么那几个特务呢?” “他们?他们眼下正在镇上那家地主的地牢里关者呢。”欧阳毅道,“这事儿是老李(尅农)在负责,我想,他现在应该正在头痛吧。”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魏承恭只能这么问道。 “暂时来说,只能先看押起来了,说实话,你给我们出了个不小的难题,”欧阳毅斟酌着道:“遇到这样的人,我们一般的做法是直接扔去劳动改造。不过因为你的关系,让这帮人变得有些特殊——这种地痞流氓,在劳动改造的时候肯定不会安分的,以往的时候就曾经有不少试图逃跑,但是以前被他们跑掉也无所谓,反正也掀不起大浪来;然而这几个人……” 魏承恭:“……对不起!” 欧阳毅摆摆手,笑:“我没有……嗯,该说是‘我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详细的情形我们已经听这些江南来的同志说过了,要不是为了救我们的同志,你也不会惹上这个麻烦,所以有什么问题,我们红军给你兜着。” 停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了,如果他们敢逃跑,看守的同志就会毫不犹豫枪毙他们——看守的战士是从干部团专门挑出来的,枪法出众,配了最好的枪,两百米内,保证弹无虚发。” 魏承恭愣了一下,皱眉:“我刚才听总理……哦,就是周副主席说,这几个家伙不符合处死条例,不能枪毙啊!” 欧阳毅愣了一下,想了想,才道:“那应该是指他们乖乖听话,不试图逃跑的情况吧——如果他们试图逃跑,以他们所掌握的情报,有可能对革命产生重大不利影响,这时候看押的同志就有权根据三条特权做出断然处置了。” 魏承恭心说这还差不多。 ———— 该问的都问完了,魏承恭就要去指挥部……然后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随着队伍离开镇子有一段距离了。 “呃,你们……我们这是去哪儿?” 魏承恭有些纳闷:虽然这里是红军控制区,不过并不代表绝对安全,这年头各种散兵游勇,山贼草寇到处都是,保不齐就有那一支胆大包天的队伍埋伏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等着挣大钱呢。 这种情况下,你们这支队伍“衣甲鲜明”不说,还肩挑背扛,一副辎重队的打扮……这是在当钓饵么? “我们去做生意。”欧阳毅解释道,“昨天你不是给我们送了很多换粮食的好东西过来么?现在我们就是去找那些藏族土司做生意。做生意么,当然要穿得鲜亮点儿……所以这些同志的新衣服正好派上用场。” 魏承恭不得不说一个“服”字,这法子很自然地把“穿新衣服”弄成了“任务需要”,消除了新来的同志们的不安,以及别的同志们的不满。 “怎么?傅同志你不是跟我们一起去么?”欧阳毅解释完以后,又纳闷地问道:“我还以为周副主席害怕我们弄不懂这些好东西的用法(主要是指八音盒,高压锅),专门派你过来当顾问的。” “呃……”魏承恭心说这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你没有别的特别的事情的话,”欧阳毅凑了上来,“干脆,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藏族土司家里,那可不是等闲能够去得了的。” 之所以会邀请魏承恭,是因为想要跟“未来的人”聊聊天。欧阳毅虽然是第一批知道魏承恭来历,以及革命会成功的人,但是因为没有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一直都只知道革命成功了,但是革命成功后具体是个什么样子,却是不知道。 同行的战士都是去过那边的,说话不用有什么顾忌,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魏承恭略一踌躇,就答应下来了:自己还要在这边呆好几天呢,有的是时间去看老帅们如何指挥打仗。再说,就算错过了这一次松潘战役,以后还有直罗镇,还有平型关,还有百团大战……总之,机会多的是。 可是就像欧阳毅说的,以后再想要看看藏族土司老爷们的样子,估计就没什么机会了。 ———— 十七 13 (开始涉及到高层斗争了。 地效很不擅长写这个——毕竟没有经历,只能凭空想象。而政治斗争又是出了名的错综复杂,但是这一段又实在是绕不过去,毕竟涉及了一大半的红军,所以…… (对地效来说,这部书的写作难度大致是:生活琐事<理论<计算<心理活动<感情<军事斗争<政治斗争,最后两者中,军事斗争因为可以写成简报,所以难度还稍微小点儿,政治斗争是真没辙了) 推翻了好几次,反复重来最后也只写成了现在的样子,虽然不好,我也再不能了,大家凑合看吧) ———— 于是魏承恭就跟着欧阳毅去跟土司老爷们做生意了。他们的成果如何我们暂且不提,现在先把目光转移到副主席身上。 这天中午,张国焘带着自己的警卫部队到达了大录乡,见到了徐帅以及陈政委。 徐帅没空,他现在忙得脚不沾地,从头一天晚上到现在,也就是凌晨三点到六点左右的时候眯了一会儿,眼下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简易沙盘(不太准确,所以称为“简易”沙盘),听着鱼贯而入的参谋更新一条又一条情报。 看到这幅景象,张国焘知道徐帅眼下大约不会有精神关注战斗以外的事,所以没有去打扰。于是目光转向四方面军的另外一个领导,陈昌浩政委。 陈政委也很忙,不过他毕竟不是指挥官,所以也就有精力处理所谓路线问题。 “有空么?”张国焘来到陈昌浩身后,小声问道。 陈昌浩回头见是张国焘,愣了一下:“副主席,你怎么来了?” 张国焘偏头看看徐帅那边——徐帅脸色严肃,正在向参谋发布命令——略微踌躇了一下,这才道:“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 接下来要跟陈、徐说的话,都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当然要换个地方。 陈政委也看了看徐帅那边,觉得指挥部就算没有自己,暂时大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向身边一个参谋交代了两句,就跟张国焘一起离开了。 “听说你受伤了?”行走在镇子外的小道上,张国焘貌似不经意地问道,“不过现在看起来,你的气色倒好像更好了不少啊。” “……还行吧,本来伤的就不是身体,又修养了这几天,气色当然好了不少,”陈政委当然知道张副主席想问什么,他也只有含糊其辞。 至于他受的伤……这个口径早已统一好了。由于肢体伤害不能成为高级指挥员离职修养的理由(毕竟他们主要是靠头脑工作),再加上陈政委实在不像是受过什么伤的样子(虽然可以伪装,但是伪装也就意味着有可能露出马脚),所以陈政委的伤从一开始的“遭遇冷枪,手臂受伤,需要休养”变成了“遭遇冷枪,手臂被击中,不过并不严重——但是从马背上跌下昏迷,醒来后意识不清”,简单来说就是“脑震荡”。 没办法,想要糊弄张国焘这样的老狐狸,整个事件必须非常真实而完整——事实上,在陈政委离开1935以后几个小时,凌晨三点左右,政保大队长吴烈就乘着陈政委的马,在这边真正经历了这一过程。换言之,以上事情都真实发生过——虽然只是演戏,虽然主角另有其人。 显然,脑震荡这样的伤害无法验证,而伤到头脑的话,暂停工作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不过即使故事如此完整,如此真实,却还是不能完全取信张国焘这样的老狐狸:脑震荡?刚好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么巧?糊弄谁呢?我要是这么轻易就信了那就是我脑震荡了。 特别是眼下还有一个佐证。 “你的警卫员换了啊,”张国焘回头看了看跟在不远处警戒的警卫员。 警卫员是欺骗计划中最大也是最难处理的硬伤。作为领导的贴身护卫,可能在短时间里不会注意到领导已经失踪(比如吴大队长顶替陈政委坠马的时候);但只要时间稍长,其必然会意识到一些情况的不正常。 通过他们,张国焘能很容易套取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至于说让警卫员配合计划……短短的几天时间,想要把一个普通人培养到能跟张国焘这样的老狐狸面对面过招,可能么? 所以只能…… “小吴牺牲了,”陈政委回答道,“就在那一次的战斗中。” 小吴当然没有牺牲,他被刘军长带去北方了。按照红军的传统,从领导警卫员职务上卸任以后,就会到基层担任连排一级的指挥员——你张国焘有本事自己去找他核实情况。 当然不是说找不到,只不过要从数千上万这样的基层指挥员中找出唯一的那个人,就需要非常准确的“关键词”——像张国焘这样的人,会特别注意某个警卫员吗? 还真是巧啊——张国焘心中冷笑——这是在鄙视我的智商吗? 不用说,这样的安排肯定还是会引起张国焘的警觉。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已经是最能被接受的说法了。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关键在于陈昌浩同志的态度——显然,中央是这么想的,张国焘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鄙视了一番中央的做法兼智商之后,张副主席直截了当地向陈政委提出疑问:“老陈,有关我们红军下一步的发展方向,你怎么看?” ———— 有关红军的发展方向问题……再说得大一点,整个中国革命的方向问题,这并不是近段时间才被提起的。事实上,这几年他们一直都在讨论相关问题。 这是必然的事情:他们是红军的高级指挥员,且因为长期独立斗争,他们是事实上的一支军队的最高统帅,作为最高统帅,势必要考虑整体和长期策略。 在这样的讨论中,只要涉及到军事问题,陈政委都是属于是那种比较“没有主见”的人。倒不是说他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而是他自知在这方面比较差,所以更倾向于听取更擅长军事的另外两人的意见。 所以四方面军的动向更多取决于张徐两人。在以往的战斗中,张徐二人的意见相似之处多,分歧之处少,即使偶有不同,也只是在细枝末节之上,不涉及根本的作战方针。 正确的指导方针保证了四方面军的一路发展壮大。即使偶有错失,对于红军来说,无非是“赢得多一点”或者“赢得少一点”,而不是“生存”或者“死亡”的区别。 不过从去年六七月份之后,这种三大领导人的认识(大体)一致的情况有了一些改变。 (就像很多书友指出的,张国焘本人的能力还是不能否认的,如果他总是拖后腿,很难解释四方面军会发展到那种规模) ———— 十七 14 之所以三大领导人意见开始出现分歧,是因为中央开始遥控鄂豫皖苏区的斗争了。 四方面军一直在鄂豫皖苏区独立作战,除了一些大方向上的东西,诸如怎么划分地主富农成分之类(当时中国马列党对于中国农村的阶级成分划分基本参照《湖南农运考》),中央基本上不干预任何具体运作。 原因显而易见,两边隔得这么远,遥控指挥什么的,纯粹瞎扯淡,而且在技术层面上也不允许。 然而从去年六七月份开始,中央开始给四方面军的电报突然多了起来,电报最频繁的时候,电报房的同志根本没有休息,两班倒连轴转。 至于这些电报的内容,陈政委总结了一下,大致上是这样: 一,目前形势是日本意图吞并中国,为接下来的世界大战储备力量。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民族矛盾将取代阶级矛盾成为国内斗争的主要矛盾。 二,白党的阶级性和买办性质决定了其在接下来的中日战争中战斗力和抵抗意志都十分可疑,甚至不排除其会与日本侵略者媾和之可能,因此抗日的主要责任势必要落在中国马列党和中国红军的肩头上。 三,因应这个形势,中国红军的任务应从推翻白党反动政权转为抗日救国,争取在接下来的中日战争中尽可能减小全民族的损失,并夺取最终胜利。 四,这就要求目前普遍“靠后”的红军各部放弃原有根据地,开赴抗日前线,并先期建立抗日根据地。考虑到日军可能的进军路线,以及国军可能的反应,战略转移目标以陕西,山西,河北,河南,山东一线为宜。在南方以及各原根据地仅保留一定量游击队。 五,红军所进行的战略转移,是史无前例的,是伟大的,史诗式的转移,我们称之为长征,这既是对我党我军的一次重大考验,也是一次重大机遇,红军各部应借战略转移的机会,向沿途的社会各界人民群众宣传我们的抗日主张,争取形成全民族的抗日统一战线,共同战胜日本帝国主义者。 六,红军撤离根据地的时候,应向根据地人民做好解释,并尽可能安排好善后工作,争取尽可能减小白党反攻倒算会带给人民群众的损失。 七,总之,四方面军应于现在就开始长征的筹备工作。中央红军将于不久以后展开长征,四方面军应视情况予以配合。于合适的时候实现两军会师。 对于中央发来的这些建议,或者说指令,张徐两人的反应大致一样:反正都是有些泛泛而论的东西,不用太过理会,四方面军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徐帅认为,中央一切推论都是基于“世界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但是因为情报渠道的缺乏,理论上中央应该不具备准确判断国际,特别是欧洲形势的能力,换言之以上这些判断虽然有一定道理,也应该进行一些这方面的准备,但也不用太当回事。对于这个判断,张国焘也持赞成态度——当时陈政委对于中央的判断也不以为然,主要还是觉得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根据地,不该这么轻易放弃。当然,在去过未来之后,陈政委的立场已经转为完全支持中央) 除了有关长征的内容之外,另一部分的内容,两人的分歧就大了。那些内容包括: 一,中央已在敌军内部建立极为可靠及有效之情报线。据该情报线反应,肃反工作对我军的伤害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且有部分根据地的肃反工作,甚至是打入我军内部的特务在主持,其对我党我军的破坏,已经大大超过了潜藏的特务叛变可能带来的伤害,这一点从红军数量的变化可以得到证实。为保存红军有生力量计,肃反工作应暂停一段时间。 二,有关在肃反中被控制,目前仍然在押的同志之处理意见:1,除有确实无误之通敌叛变证据者,不应再行枪决;2,可疑而无法证明清白的同志,可暂行限制其工作。在最终掌握切实证据并定罪之前,仍应视彼为我们的同志,不得予以人格上之歧视及身体上之虐待。 三,四方面军可将现有羁押同志名单报与中央,由中央通过内线予以查证。如果有新的被怀疑对象,也可报请中央通过内线予以查证。 四,同样是据可靠消息,以下同志对革命的忠诚已得到证实,命令到处,已死者恢复名誉,仍在押着即行释放,恢复工作。 (这类电报后面通常跟着一串名单,第一期中,曾中生同志居首,程训宣同志赫然在列……) 可以想象,徐张两人对于这些电报的态度,实实在在是天壤之别。徐帅几乎是无条件支持,据陈政委所知,拿到中央为程训宣同志恢复名誉的电报后,徐帅哭得泪流满面。 另一边,张副主席就非常不以为然了,他认为中央远离根据地,根本不了解情况,至于说那个什么厉害的内线……除非是蒋介石手下的情报头子反水,否则理论上不该存在这么神通广大的人物。退一步来说,计算这个内线确实有这么厉害,他不注意调查敌军的军政动向,而把精力放在这些“无关大局”的事情上,根本就是不务正业。 两人争论的结果……不了了之。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央发过来指导长征准备工作的电报越来越多,内容也越来越具体,张徐两人的分歧也越来越大。徐帅发觉中央放弃根据地,“长征”的决心似乎异乎寻常的坚决(八九月份的电报已经开始模糊透露一些有关未来行军路线的信息了,并且开始明确指示四方面军应展开的战略配合行动),在一边嘀咕的同时,也真正开始思考起如何配合中央红军的行动。 而张国焘…… ———— 十七 15 说来可能有些讽刺,这个时候的张副主席,是中央决策的积极拥护者。 徐总指挥只是开始思考放弃根据地长征的问题——陈政委甚至觉得,他虽然开始考虑长征,但是更多的,却是在考虑真的开始长征之后,在原根据地的斗争该如何开展。对比之下,张副主席直接领导的根据地行政部门可是实实在在开始了准备。 造成张副主席这么积极的原因是……刘湘从33年10月份开始发动的空前规模的“六路围攻”到了紧要关头,苏区被严重压缩,眼看着就要覆没——就算能勉强打赢,大约也难以继续坚持。这时候,张副主席就倾向于放弃原有根据地,战略转移了。(以上是史实,徐帅回忆说:“张国焘同我闲谈时,曾问我:你看将来怎么办?现在根据地物力、人力很困难,如果刘湘再发动新的进攻,该怎么个打法?去汉中行不行?”) 进入9月份,随着黄猫桠之战结束,局势逆转,四方面军转入全面反攻,张副主席的工作劲头一下子就懈怠下来——倒不是因为局势好转,不想长征了,而是对整个中国革命都不抱信心了。南方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张判断中央苏区已经难以坚持,即将开始战略转移,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依托苏区作战尚且难以坚持,更不用说深入敌阵的无后方无补给作战了。中央红军的覆灭是可以预见的事。中央红军被消灭后,作为国内势力最大的一支红色力量,四方面军势必受到蒋介石的全力关注。打一个刘湘都这么辛苦,更不用说力量远在刘湘之上的蒋介石。 如果不能得到苏联方面的大力援助,四方面军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很多了。 相比之下,在与陈政委协调了之后,徐帅领导下的军队的准备工作倒是充实起来。徐帅一边调兵遣将,痛打落水狗,全面恢复了被占领区,兼且划拉东西,另一方面让撤下来修整的部队开始了长征的准备——比如在扩红工作中,就明确按照中央的要求,开始吸收知识分子。 红四方面军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接受知识分子参军,哪怕这个知识分子倾向革命也不例外。具体标准是初中生以上(含初中)不要。在这个时空中,中央曾明确要求四方面军应摈弃成见,大力招收知识分子参军,力争做到“只要不是反革命,知识分子就应该参军”——哪怕是要吸收知识分子进行地方工作,也要先让他们到军队里打个转再说。而四方面军对这个指令的执行办法就是,反革命言行审查大大严格,把很多知识分子也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就算不是|“反对革命”,起码也是“倾向反动而不革命”。 现在徐帅是打算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了——因为以前扩红都没有招收这个群体,导致这个群体的数量居然(相对而言)很不少。而针对这些人的特点,新兵训练内容也以越野跑作为最优先项,刺杀,射击,投弹之类的技能反倒是相对要弱一些。 总之,在九月份之前,对于中央“准备长征”的要求,张、徐两人的反应是徐冷张热,到了九月份以后,就变成“张冷徐热”了。 张副主席的“冷”一直持续到十二月,湘江大捷的消息传来,才有所好转。这一战证明了即使在脱离根据地的条件下,只要指挥得当,红军也不会完全被动挨打,中央红军的前途…… 依然是风雨飘摇。因为几乎是一转眼,中央红军就陷入了四十万敌人依托长江天险构筑的大包围圈中。所以,张副主席虽然没有像正史上那样,因为湘江惨败而受到极大打击,却也没有因为湘江胜利就真正振作起来。 要说明的是,这段时间为了配合中央红军的行动,四方面军曾积极向东运动——不是佯动,徐帅他们曾真的考虑三军夹击(包含贺帅所部),在湖北境内会师。 之后就是四渡赤水,主席指挥红军把几十万敌军耍得团团乱转,然后是抢渡大渡河,真正跳出了包围圈,再加上嘉陵江战役(在正史上这个是挟大破“六路围攻”之势的顺风仗,牺牲不大,获利不少,当然要打——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哪怕是为了准备接下来长征,也应该打)颇有战果;到了这时候,张副主席才真正结束了自己的“冬天”,开始认真思考两军汇合后可能的战略走向。 思考的结果就是“如果中央红军还保留有五万以上的兵力,那么就可以策应四方面军,一举攻入川中。按照斯大林同志的意见,赤化全川。” 徐帅并不赞同这个想法,他认为:第一,中央迭经大战,大约很难保有五万以上的兵力;第二,即使中央真的保有相当的力量,两军也很难一口吞下川西,即使勉强吞下,红军也会极大消耗,很难应付接踵而至的敌人——只从中央发来的指令就可以看出,中央对于这样的想法,完全没有信心。 不过作为一种思路,徐帅他们还是把这个想法电报了中央。果然,中央没有同意这个计划,而是明确指示他们到川北地区开辟临时根据地,准备接应中央红军。 于是四方面军也正式开始了“长征”——这里的“长征”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四方面历史上的长征其实主要是指“西征”,那是张国焘分裂中央以后的事;如无意外,在这个时空,四方面军大约不需要走那么多冤枉路,付出那么多不必要的牺牲了。 等到两军会师以后,得知中央红军居然还有六万多人,张、徐、陈三人都有些傻了眼,张国焘不住惋惜,认为如果在三四月份的时候,听从自己的建议,两军夹击,说不定这时候已经打下成都了,就连徐帅都略有些疑惑,觉得中央的决策似乎确实有些保守了,这个力量已经足够到川西转一圈(他倒是没有想过在川西建立根据地),能极大补充红军的人力物力。 随后,张副主席就不可扼制地陷入了南下论中,而徐帅则认为三四月份的时候进军川西的想法可以;而现在中央红军已经到达川北,中央军尾随而至,四方面军南下的条件已经不复存在,不应再考虑了。 总之,对于中国革命的走向,四方面军这三巨头,可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思索。 ———— 十七 16 “副主席,对于有关今后我军的发展方向……”陈昌浩沉吟了片刻,这才道,“我完全赞成中央的意见。” “为,为什么?”张国焘愣住,他一直都以为陈昌浩是支持自己的——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支持自己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需要有什么顾忌的,他们不敢搞肃反那一套。而且……而且我们中国马列党是马列国际的一个支部,我们要接受马列国际的领导,而马列国际对中国革命的意见,你跟我都应该很清楚。” “马列国际那边,确实有可能倾向于我们,”陈昌浩叹了口气,“但是马列国际的意见,不一定适合我们中国的情况啊。” 张国焘大骇,“昌浩,你……”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这个搭档,居然敢褒贬马列国际的意见。 “中央没有要我工作,结果就是我趁着这些天想了很多,”陈昌浩慨然道,“马列国际的人犯了急性病——不过也不能怪他们。今时今日,世界大战已是迫在眉睫,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就必定打起来。而作为目前全世界马列主义运动的大本营,苏联在即将到来的世界大战中,可谓是首当其冲。”“东有日本,西有德国,远处还站着工业规模世界第一的美国……”说到这里,陈昌浩想起在那边那个工业化的中国,这要是…… 好吧,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陈昌浩摇摇头,“这样糟糕的战略环境,也难怪马列国际的人急于为苏联营造一个相对好一些的斗争环境了。只是……貌似西方人没有‘欲速则不达’这一说啊。” 张国焘:“……” “白党虽然效率低下,毕竟是在中国这样一个有数的大国里,从他们能对苏区接二连三发动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军事进攻就可以看出来,他们的动员能力,还远远没有见底——” 说到这里,陈昌浩觉得自己有可能说漏嘴:看看抗战就知道了,即使只有半壁河山,白党依然能跟日本顶八年,那才是白党动员能力——嗯,该说是“中国”的动员能力。不过在那个时间段,基本也等于白党的动员能力——的真正反映。 这还不算,这之后白党又以百万为单位,打了整整三年的内战。 “——换言之,我们想要推翻白党的统治,绝对不是短期内能做到的。马列国际却偏偏想要我们在这一两年里就建立起一个足以保证苏联东方战略安全的政权。这就像乘坐的明明是一辆汽车——不对,该说是牛车……嗯,该说是手推车——却想要让它跑出来飞机的速度一样,就算把推车的人累死,那也办不到,对吧?” 张国焘:“……照你的这个说法,你是觉得马列国际错了?” “马列国际就不能错吗?”陈昌浩反问道,“不要忘了,这个马列国际已经是‘第三’国际了。” “你……”张国焘发现,这个战友,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了。 “张副主席,苏联的模式不适合中国,甚至,也不适合马列主义……” 张国焘再一次大骇,骇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说苏联的一套不适合中国,还勉强可以视为党内不同意见的话,那么说苏联模式不适合马列主义,这就意味着……嗯,张国焘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哦,或者该反过来说,马列主义不适合苏联。”陈政委语不惊人死不休,斟酌了一下之后,更正了用语。 “为什么?”张国焘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俄罗斯……确切地说,应该是整个西方世界,平民没有反抗的传统,至少是这个传统不如我们中国浓厚。”陈政委低头说起自己这一个星期的所想,“中世纪的欧洲被封建制划分成一个个小实体,农民在某个领主治下生活不好,这时候,只要旁边的某个领主对农民稍好一些,就能给他们以希望,让他们相信,不需要反抗,只要逃亡就可以过上好一些的生活。所以整个中世纪,统治阶级互相之间打成了一锅粥——这种战争也会让双方的领民向往没有战争的邻邦,而这种邻邦绝对不少——但是大规模的农民反抗地主阶级的战争就非常少。” “在加上宗教的强势地位以及麻醉作用,所以我们可以认为,西方的被剥削阶级,没有反抗统治阶级的传统。” “对比之下,秦以后大一统的中国很容易就把农民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一个农民,只要他还在国内,就逃不过律法。于是揭竿而起成为唯一的出路,结果就是中国历史上只要没有外敌入侵,那么王朝的历史就是治乱循环。而不断的大规模农民起义,培养了我们的反抗精神。” 说到这里,陈昌浩转头看向张国焘:“马列主义本质上是一种斗争哲学,是一种被剥削阶级反抗剥削阶级的学问。那么问题来了,作为一种斗争反抗的学问,是放在有斗争反抗传统的人中间能发展好呢,还是放在没有斗争反抗传统的人中间能发展好?” (这个应该是一般规律,世界上几个主要的文明体和亚文明体,除了始终有大一统传统的中国外,其它文明体似乎都因为分裂而让被剥削阶级缺乏反抗的意愿。比如支离破碎的西欧,比如包含多达数百个邦的印度,比如名义上统一于天皇治下,实际分成六十六个藩国的日本。 甚至即使在同一个文明的历史上,这个规律也适用:在中国历史上,秦以前的春秋战国,就甚少农民起义的记录,而在西方的历史上,短暂统一的罗马帝国立刻就爆发了斯巴达克斯起义。 总之,统一有助于培养反抗精神,分裂让人民随遇而安,应该不会错了) ———— “那照你这么说的话,世界上第一个马列主义国家是苏联又该怎么解释呢?”虽然已经被这个战友震惊得跟什么似的,张国焘还是忍不住想要辩驳两句。 ———— 十七 乘2 “这个很简单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其前身必然是帝国主义中最薄弱的一环。”陈昌浩说道,脑海中忍不住又想起自己在这个星期里见到的那些后世的总结,“不过,这不代表苏联实现社会主义的经验放之四海而皆准——实际上,我觉得,苏联的经验几乎只适用于苏联,倒是中国革命的经验,对于全世界其它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更具有借鉴和指导意义。毕竟,全世界工人阶级具有一定规模的国家,统共就那么几个。” 这话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中国革命已经取得成功,然后把中国马列党放在了跟苏联等量齐观的位置——张国焘纳闷:就在大半年之前,你还跟我一样,对革命形势很不乐观呢,怎么一下子就这么乐观了?这么大胆了? 跟自己分开的这些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昌浩,你这些话……” 陈昌浩一下子醒悟过来,急忙向张国焘道:“副主席,我这些话可是当着你才说,你可不要传出去啊。” 张国焘心说我也得敢才行啊,除非是立刻跟你老陈划清界限,否则把这些话传出去,我不是也得落个“传播异端邪说”之类的罪名? 不过……敢于跟自己说这些足以被政保局请去喝茶的话,倒也说明陈政委对自己是推心置腹,毫无戒备——反正换成自己,就算想到这些东西,也只会让它们烂在心里,不跟任何人说起。 面对这样的战友,即使是他,也不由得有了一丝感动。 只是,你不该不支持我的战略设想啊——张国焘心中遗憾地想到。 虽然感到遗憾,现实的问题还得处理:陈昌浩不支持他的想法,这让他所有的计划几乎都落了空,之前谋划好的一切瞬间变得毫无意义,必须要重新规划。 只是……仓促之间,他哪里能够想得出新的计划?之前他一切的设想,都是建立在政委的支持之上——起码是不反对(或者说“摇摆不定”,这样的话自己必须先争取他支持);现在陈政委的表态,对他而言,根本是釜底抽薪式的打击。 于是张国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满脑子回荡的,都只有“怎么办?”三个字。那边陈政委似乎还在说什么,不过他已经是听而不闻了。 陈昌浩说着说着,也注意到了张国焘的异常,于是知机地闭了口。两人各想个的心事,静静地行走在小路上。 场面一时间有些冷清,直到…… 砰! “怎么回事?有敌人么?”张国焘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两人的警卫员也拔出手枪,从后面追了上来。 枪声相当远,而且只响了一声就没有了,看来不像是敌袭,大约是走火什么的——不过这种事情大意不得,所以跟警卫员汇合以后,张、陈两人便派了一个警卫员过去打探情况。 然后两个人干脆也带上警卫员跟了过去——反正只是闲逛,走到哪儿算哪儿好了。 “这么说昌浩同志,你确实赞成全军北上的意见?” 想了这么半天,都想不到什么翻盘的办法——他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是取得徐帅的支持,那么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但是用小指头想也知道,这非常难,徐帅可不同于陈政委,他对于南下可一直都是旗帜鲜明的反对——于是张国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想要再次确认陈政委的想法。 “是的,我无条件支持,这对于我们红军来说,是唯一正确的路线。” 张国焘点点头,倒也没有很失望,毕竟问这话的时候就没有抱多少希望。之前的谈话中,陈政委说的那些话,观点鲜明论证充足,这代表了他的立场非常坚定,坚定得有些过了头——张国焘觉得,简直比老毛还老毛。 也因为感受到这种坚定,张国焘已经放弃了说服陈政委。 只能是去找老徐碰碰运气了——张国焘如是想到——不过老徐十之八九不会支持自己,所以自己还是要另外想想办法。 如果能取得马列国际的支持……嗯,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作用,就连昌浩同志都在编排马列国际和苏联的不是,就更不用中央那些人了——估计他们已经在计划另立门户了。 换言之,自己就算取得马列国际的明确支持,估计他们也不会当一回事。 等一等哦——张国焘忽然回过味来——马列国际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国焘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大约是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电报来往,所以只能任凭这边的人阳奉阴违,为所欲为。 换言之,想要纠正眼下中国马列党中央这种严重的错误倾向,只能由马列国际派人过来实地调查,并作出指示——相信马列国际的人会支持自己的意见。 如果中央连马列国际派来的人都敢无视,那就意味着中国马列党中央彻底独立,彻底脱离马列国际的领导——这种情况下,自己只要表态支持马列国际,几乎会顺理成章地成为马列国际在中国的代表,不用再受中国马列党中央的节制。 而如果中央还想要拉马列国际这张虎皮来做大旗,就绝对不能忽视“钦差大使”的意见,自己的话语权无疑会大大增加。 ———— 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张国焘不由得有些得意:老毛该不会以为自己已经赢定了吧? 正在这个时候,派去打探情况的那个警卫员小跑着回来了。 “怎么回事?”陈政委问道。 “报告!”警卫员一敬礼,“没什么事,政保局的同志枪毙叛徒。” “哦,”陈政委点了点头,想了起来——估计是那个从江南过来的倒霉鬼。 他对这家伙稍微有点儿印象,但是绝对没有什么兴趣。正想要叫警卫员离去,却见张副主席似乎兴致盎然。 “叛徒?”张国焘纳闷道:“这时候还有功夫抓叛徒么?” ———— 十七 18 (居然有人问我“乘2”是什么意思?那不是很明确么,就是“两个”十七的意思,也就是“十七 17”无非是不想太单调而已。 另外,打个商量吧,还是先转为四日三更好不好?地效本来想要两本书同时转为日更。结果这边日更的时候,《龙珠》那边只能做到两日一更——地效想要两边平衡一下。) ———— 对于老上司一探究竟的想法,陈政委本来无可无不可;不过等到去到法场的时候,他就深深地后悔了。 “这就是你们说的叛徒?”张国焘看着扑倒在地的马立成的尸体,向旁边执行枪决的同志问道。 “报告张副主席:这就是叛徒!” 张国焘点点头,看着尸体直发愣。 尸体本身没什么好奇怪的,反剪双手,背上插了个“革命叛徒”的牌子。脑后一枪,此时已经死透了,保持着狗抢屎的姿势扑倒在地上。旁边几个战士正在挖坑,准备把这家伙扔进去。 奇怪的是这具尸体的穿着。 式样古怪的T恤短裤,特别是那件T恤,背心上的图案是奔跑着前进的擎天柱…… 陈昌浩心里暗暗埋怨:怎么也不给这家伙换一件衣服? 这个其实不能怪魏承恭,迄今为止,去过2017的人中间,只有陈昌浩一个人是穿着军服过去,又穿着军服过来的,原因是他作为四方面军的高级干部,衣服基本保存完好。而一方面军的人经过长途跋涉,即使是董老陈云这一级的高级干部,也没有好衣服。 可以说,在陈云他们穿越的时候,即使找遍整个一方面军,也找不出来几件好衣服。 所以陈云他们过去以后,衣服就全都烧掉了。以顾作霖为首的江南的同志情况只有更糟。相比之下,叛徒马立成,白军军官肖环山,还有五个地痞的衣服看上去倒还像样,只是那种样式军服,还有对襟马褂,拷绸长衫什么的肯定是不能穿出去的,所以七个人在2017的时候,跟陈政委一样,是穿着魏承恭……或者该说是陈云他们准备的服装。 而他们原本穿过去的衣服在洗干净后保留了下来,准备等到回来的时候再换回来。 比如这一次回来的五个地痞,就是穿着他们那一身典型的“汉奸装”回来的。 不过马立成就例外了。 这家伙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哪里还会在意自己的穿着?而要让同志们帮他换衣服,又没有那个战士愿意“伺候叛徒”…… 后来一想,觉得这家伙过来以后几乎是立刻就会被枪毙(到现在为止,不到12个小时)。对于一个生命只能以小时来计算的人而言,穿什么衣服应该都不重要了,而出于起码的人道主义考虑,这件印着变形金刚的化纤T恤,本来要随着马立成深埋地下的…… 而现在好死不死的,被张国焘看到了。 “这个……是什么?”张国焘指着马立成背上的图案问道。 一边问话,他一边来到了尸体旁边,蹲了下来,想要把那图案看个仔细——这就造成不知道他提问的对象是谁,非要说的话,倒好像是在问地上的尸体…… 而他的这个问题也没有人答得上来。负责宣判以及执行枪决的同志肯定不知道了;陈昌浩同志虽然去那边呆了一个星期,很明显,这点儿时间还不够他接触到萝卜文化。 事实上,过去的所有同志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接触到类似的东西。 发现没有人回答自己,张国焘回头转头前后左右看了一下,知道问题所在了。于是向陈昌浩,同时也是向所有的同志问道,“政委同志……还有大家都来看看吧,你们觉得这个是什么?” “看上去……好像是拿一些大汽车的零件拼装成人的样子,应该……是某种想象中的机器人吧。”陈政委毕竟是见多识广,说得头头是道,让一脸懵逼的警卫员们佩服不已。 张国焘点点头,不过一转眼却又皱起眉头:“只是,这件衣服是怎么来的?从哪里来的?我想,这样的衣服在方圆几千里……该说是全中国都找不出几件来吧?” 这下就连陈政委也只能闭嘴了,他倒是知道这衣服的来历,但是能说吗? 张国焘还喋喋不休:“这家伙是以叛徒的罪名枪决的吧?也就是说他之前是我党或者我军内部的人……这不是就更奇怪了么?” 陈政委:“……” 张国焘又检查了一番,又发现了不少疑点:比如裤子,比如塑料凉鞋,比如等等。 站起身,向还在挖坑的同志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人的案子是谁在负责?” 几个战士相对看了一眼,一个战士立正报告:“报告,我们都不知道。” 他们只是死刑执行者,知道的确实并不比张国焘多。 “坑接着挖,不过这个人先不要埋,等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张国焘站起身,向挖坑的同志吩咐道,接着又转身,吩咐自己的警卫员,“另外,小赵,你去警卫营叫一个班……叫一个排过来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这具尸体。” ———— 调查,审理和处决叛徒,这些活儿一般都是政保局执行部负责。而执行部部长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尅农。 作为专门负责这一块儿的人,李尅农当然应该知道有关这个叛徒的一切。所以张国焘离开法场后,就带着人找上了政保局。 然而李部长不在,他正跟周副主席躲在镇外某个小山包上商量呢。 在发觉一时的疏忽有可能造成张国焘警觉的时候,陈昌浩立刻就在张国焘还在注意那个叛徒的时候,找机会派出了自己的警卫员,话不多,就一句:“找到周副主席,报告你看到的全部。” 之后,陈昌浩就开始履行自己的任务:争取时间。具体来说,就是陪着张国焘假意猜测,两人所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来历——不过他做得不怎么成功,张国焘的想法很明确也很有道理:与其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这里瞎猜,还不如找知道的人问个明白。 所以,张国焘走得很快,如果他来到政保局的时候,快了哪怕一分钟,就能把被总理一个电话叫出去的李部长堵住。 ———— 十七19 镇外的小山包上,李大特工正在跟总理说着自己的想法,“那身衣服不可能是来自红军,那就只能来自白区,虽然这个解释也很牵强,就像我们那位副主席说的,找遍现在的中国,怕是都找不出来两件,不过成都,重庆,汉中,西安这些大城市里,摩登少年总还是有一些的。” “确定了这个基础,剩下的解释就顺理成章了。这个叛徒本来是我军的地下工作人员,负责小魏这条地下交通线上的某一环,然而背叛了,好在还没有能给我们造成更大的破坏就被抓住了。” 总理点头,这是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却又皱眉道:“不过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会牵涉到小魏,很有可能要让他跟我们的副主席见面——这个很让人不放心。” “可是也没有别的能让人信服的解释了,”李大特工坚持自己的说法,“现在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走一步看一步了。” 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觉得,实在不行,干脆就……” 总理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李大特工,李大特工点了点头。总理思忖了一下,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用做到这么极端。我们的张副主席有可能已经有怀疑了——不过这种怀疑应该还不至于让他产生叛党的念头……” 李大特工微微一愣:“怎么说?” “到目前为止,我们现在跟张副主席的斗争,是党内最高领导权的斗争。这场斗争对他而言,胜,则可获得全军的领导决策权;而败,无非就是蛰伏一段时间,等待下一次的机会。只要四方面军八万红军还在,那么他的话语权就还在,而只要他仍然有话语权,这种机会就绝对不少,”总理解释道,“可是叛党就意味着他永远失去了这样的机会,没有哪一个野心家会这么不明智。” 李大特工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不过还是道:“可是这样面对他的逼问,我们会非常被动,甚而至于无言以对。” “被动就被动吧,最多最多,也就是中央这边更多做出一些让步而已。”总理笑起来,“只要红军不分家,只要四方面军愿意去陕北,什么都好商量。别忘了,我们几乎随时都能拿李教授的问题终结张副主席的政治生命。我们所要考虑的,仅仅是终结张副主席政治生命的同时,尽可能减小对我党我军的伤害而已。” “那么我这就通知小魏……对了,小魏去哪儿了?今天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他。” “他被欧阳毅通知叫去跟土司老爷们做生意了,”总理又笑道,“眼下可能是离得远了,对讲机联系不上。我已经派了通讯员去找他们,就让欧阳同志保护他在外面呆几天,避开我们的张副主席——正好欧阳同志那一队战士都知道小魏的来历。” 却又叹息了一声,“只是这样一来,你那里的压力就更大了。” 李大特工吁了一口气,真要是能让小魏躲开张国焘,那确实会省很多事——虽然说仅仅是眼下的事,就已经够多了。 “大就大吧,无所谓了,反正保密制度在那里戳着呢——倒是周副主席你们要小心。”想通了这事可能带来的后果,李大特工也放下心来,于是有心情开起了玩笑,“我们的张副主席的胃口大,估计不会跟我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一般见识,人家肯定要冲着你们政治局去的。” 这一点总理又何尝没有想到?只不过就像之前说的,最多无非就是中央让出一点权力而已,转眼就能收回来的东西,怕什么? ———— 对于总理和李大特工他们怎么应对来自张国焘的压力我们暂且不谈,先说说欧阳毅魏承恭这边。总理和李大特工他们倒是计划得好好的,然后……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伟大的墨菲定律开始起作用了。 派去通知欧阳毅小队的通讯员当然不可能是本地人,所以要追上前面的小队必须要先找一个认路的向导,他找到了一个藏民,一个汉语不是很过关的藏民。 藏民倒是很热心,眼看着面前这个红军火急火燎的样子,嘴里说着土司老爷的名字,藏族老乡明白了:这是有急事要找土司老爷啊。于是带着战士抄近路去到土司老爷家——欧阳毅魏承恭他们带着大量货物,怎么可能走那些羊肠子一样的小路? 结果就是两边错过了。通讯员走了三十里山路,在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先到了土司老爷家,一打听,说是今天没有红军过来。这下子这个小战士纳闷了,自己来的路上并没有看到队伍啊?(他不知道欧阳毅的小队带了很多东西,而且以为路只有这一条) 搞不清楚状况的他只好又和那个藏民“原路”返回——都已经下午三点了,再不走快点儿,天黑都回不到镇子上。 而他离开以后不到一个小时,欧阳毅魏承恭他们的队伍到了。 欧阳毅队伍的人不多,只有二十来个,想要做几万斤几十万斤粮食的大生意,靠着这么点儿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他们只是带了一些货样子,真正要做大生意,起码得是来一支团一级的部队。 不过即使只有这二十来个人,肯定也不会空手而归。一个人挑八十斤的担子,回去的时候也能带个一两千斤粮食,这都够中央吃一顿了。 所以本来的计划是半载而来,在土司老爷家里住一晚,第二天满载而归。 结果听土司老爷家里人说是有个红军过来找自己这支队伍,欧阳毅他们纳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通讯员肯定不会把消息让土司老爷代为转交),当下不敢耽搁,生意也不做了,把货样子作为礼物留给土司,大队又原路返回大录乡。 而在大录乡这边,中央在下午六点的时候见到来回跑了六十里的通讯员,知道了欧阳毅小队“失踪”的消息。 ———— 十七 20 (手被汤烫了,这几天什么都干不了,连澡都不能洗,吃饭都只能吃包子馒头,上大号……就是现在,好了一些,敲打键盘的时候手指都还有些痛。 还是那个话: 1,不太监 2,尽力) ———— 张国焘是在午后两点才找到李尅农并得到这个解释的。当然,他问得要详细得多,而李尅农的回答也不得不详细起来:比如马立成这个家伙的背景,什么时候参军入党(负责地下工作的一般都是有坚定信仰的党员),具体负责那些事务,执行过那些任务,等等。 不过如果仅仅是这样就被张国焘问住了,那也不是让CIA都头痛的李部长了。尽管只有短短两个两个小时的时间,李部长已经为这个叛徒准备了一份毫无破绽的背景资料——这些并不难,无非就是在马立成的真实情报上补充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而已。 真正难的地方在于,还要给这家伙完全虚构一份工作履历。 或许有人会说这有什么难的,随便虚构一下不就得了?比如某个城市,某支军队里的卧底之类。 然而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能够被中央政保局直属部队枪毙的人,层次肯定不低,就算层次不高,负责的工作肯定重要,不是随便编一个“卧底”身份就能糊弄过去的——只看那家伙的穿着就知道了,会有哪一个卧底穿这么花哨吗? 这就要求马立成的工作必须得有一定分量,而这样的工作,仓促之间哪里能编排得出来? 所以想来想去,李尅农只能把马立成跟魏承恭扯在了一块儿了:马立成是“某地下交通线”专职负责人,一直专门负责跟魏承恭交接物资,这一次接收物资的时候有了反叛的想法。不过被另一头的同志识破,那个同志诓骗他来中央驻地送信,结果这家伙以为能从中央这边拿到回信——不用说,这对于白党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消息——于是就傻不愣登的带着一封里面秘藏了“来人已经反叛”信息的密信来到了中央,然后就被抓住了。 “信呢?” “在这儿。”李尅农说着,翻找了一下,递过去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 陈昌浩都觉得有些好奇:这么快就连物证都准备好了么?拿过来一看,上面写道是:1日来信已悉。所说7条有易行者,有难办者。现易者不论,只说困难及问题:四,中央所托采购电动机,冲压机,长波发报机事宜,目前已有渠道,然对方索价增加,计尚欠费黄金100两,望交于马同志带回,如能解决,则多则8日,少则6日,可将设备送至西安。六,目前看来,断粮计效果很好,如持续目前打击力度,则预计胡宗南所部6月份粮食储备量将下降到只敷2、3天之用。据传胡宗南所部已有部队已经持续9日不曾得到补给,弹尽粮绝。近日已悉,敌人计划再增加4至6万人保障补给线。故望中央再派出3到4个团的正规部队,一则加强对敌后补给线的打击力度。二则可于胡部突围时予以阻击,庶几可围歼胡所部。谨具! “如果把文章开头的‘1日’,看成是‘01’,那么文中所有的数字排列起来,就是0171008662394634,”李尅农解释道,“按照中文代码,意思就是‘来人变节’。” 其实用不着他解释,张国焘陈昌浩都有翻译数码的能力。张国焘上下扫了几眼,忽然笑了起来:“我要是这个马立成,偷看了这封信,也会想要卷走这100两黄金,这位写信的同志,很会琢磨啊。” 李尅农心说那还用说,真难为总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串数字嵌入这段文字里——然后考虑到张国焘认识总理的笔记,这封信又由李尅农誊写了一遍。 ———— 必须要说,连这样的细节都能考虑到,可以说是尽善尽美了。不过要说这样就能取信我们的张副主席,那就实在是小看人家了。 所以张国焘仍然是半信半疑。不过虽然是半信半疑,张国焘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原因么?这么个叛徒的事儿其实不算什么。 “100两黄金,发电机,冲压机,长波电台,运到西安……你们这位地下交通线还真是神通广大啊。”张国焘说着话,摇了摇手里的信纸,“这么说,中央是铁了心打算在陕西那地方落脚了?” “在陕西落脚也没有什么不好嘛。跟副主席您的南下方针也不冲突嘛。”李尅农笑道,“虎据关中,南夺巴蜀,然后步步进取天下,这可是当年的先秦故智。就算我们学得不到家,南下不顺,起码我们也还有个家可以退回来。” “今天的三秦大地,跟先秦时候可不一样,早已不具备争夺天下的实力,”对于李尅农的话,张国焘不以为然。他也不想跟一个特工纠缠军事问题,“这个叛徒昨天才到,今天被你们枪毙,是吧?这么说,那位特别能干的交通线也来到了这里?” 李尅农叹息一声,果然还是把话题扯到小魏身上了,“是啊,昨晚刚到——不过一早又出去了。” “出去,做什么?”张国焘愣了一下。 “不做什么,跟欧阳毅去找土司老爷们做生意。”李尅农回答得老老实实。倒不是说不能骗张国焘,关键是不知道能不能骗得过。万一这边说小魏又离开了,却又让两个人撞上,那中央那边就太被动了。 而如果把魏承恭定位成一个“地下交通线”,就算被张国焘撞上了,由于两个人级别相差太多(名义上小魏只是一个“地下交通员”,无非能干一些;张国焘却是8万红军的最高领导。),张国焘也只能勉励一番,说不了什么别的。 也就是说,只要小魏本人不说漏嘴,让他跟张国焘对面,其实并没有多少威胁。 而小魏那个人看起来挺聪明的,应该不会说漏嘴。 “安排一下,我想见见这位同志。”张国焘也不客气,直接下命令。 “这个……”李尅农犯难了。他不知道通讯员有没有把话带到,如果带到了,魏承恭就会被保护在外面,怎么安排他跟张副主席见面? 说起来,当初总理派出去的通讯员,可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 十七 21 “这个同志虽然跟我有一些工作往来,但是在编制上不归属于政保局,张副主席你想要见他,我是不能安排了。”李尅农被逼到没有办法,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能矛盾上交了,“想要见傅同志,还是找周副主席安排吧。” “恩来么?”张国焘愣了一下,冷笑起来:“好大架子。” 总理很忙,张国焘也不好为了一个小小的交通员就去找他,虽然并没有因此就放弃“见见这个能干的交通员”的想法,到底还是压了一下。 无非就是一个交通员而已,要见面有的是机会。而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不过这个事情不是那么好处理的,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张国焘依然是苦思无计。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屋子外开始传来集合号。 “怎么回事?”张国焘纳闷,端着饭碗去到打谷场上。大约一个连的中央警卫部队已经集结起来,正整装待发。 而且不只是普通战士,就连像陈大将这样的高级领导也赫然在场。 “怎么回事?”张国焘拉住陈大将问道。 “欧阳毅小队失踪,现在要出发去找他们。”陈大将现在也没心思跟张国焘“周旋”什么的了。刚刚听到总理的通讯员送来的消息的时候,他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等到从总理口中得知魏承恭也在小队中,二话不说,把饭碗一放就过来集合队伍了。 “欧阳毅?”张国焘愣了一下,不过还没有想起来这个欧阳毅是谁,就看到陈大将已经不再管他,自管整队出发了。 这种紧张情绪让张国焘也受到了感染,想了想,叫来了一个自己的警卫员(这个时间段马列党高层的警卫都不多,不过张国焘似乎是个例外),嘱咐他跟了上去。 一直折腾到晚上十点前后,才听到镇子上人声嘈杂,张国焘正要出去看个究竟,他派出的那个警卫员却先到来了。 “怎么回事?”张国焘问道。 “没什么。就是通讯员跟派出去的同志走两岔了。”警卫员简单地报告道。 张国焘点点头,倒也没有特别在意。纷繁复杂的斗争环境中,小股部队的掉队、迷路、阴差阳错等等各类事件屡见不鲜,他早已习惯了。 “那个小队是干什么去的?有什么重要人物在里面?”他又随口问道。 就像刚才说的,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所以不用大惊小怪——然而陈大将那么紧张,说明这支小队很不一般。 最常见的不一般,就是队伍里有重要人物(比如修养连那种)。很明显,一个自己想不起来名字的欧阳毅还不至于让陈大将那么紧张。 警卫员摇了摇头:“不知道……” 张国焘一愣,真要发火,却听警卫员又道:“……不过,那队同志有些奇怪,”警卫员低头,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他们穿得很干净……不对,该说是漂亮,别说是我们红军,就是胡宗南的中央军,看上去也没有穿得那么漂亮。” “很漂亮?”张国焘心里“咯噔”一下,白天看到的那个叛徒,穿得不是就很漂亮么? ————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警卫员的喝问:“什么人……哦,是周副主席啊。” “他来干什么?”张国焘一边纳闷,一边迎了出去,然后就看到总理和陈大将正带着一个年轻的同志走了进来。总理和陈大将是老相识了,所以张国焘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后面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第一眼看到的印象就是:这个人穿得好漂亮。 “张副主席,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见一见我们能干的交通线么?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傅义豪同志。”总理把年轻人让到前面,转又做起了张国焘的介绍,“这位是我们红军川陕根据地负责人,中革军委副主席,政治局委员张国焘同志。” ———— 总理带着魏承恭主动过来,实在是迫不得已……阴差阳错……主动出击……总之就是有必要了。 在得知“魏承恭出事”了的时候,不用说,这个消息把中央的同志搞得鸡飞狗跳。总理在询问过警卫员一番,得知一路没有听到枪炮声,也没有见过战斗痕迹之后,稍微放了点心,不过还是让正在吃饭的陈大将带一个连,一路去土司家接应。 当然,不忘了交代一下任务:“如果找到了欧阳毅和小傅他们,就告诉他们张副主席在这里,让他们在外面躲两天。” 结果好死不死的,张国焘居然派了一个警卫员跟了过去,这就让陈大将感到很郁闷了。从职务上说,张国焘职务比他高得多,他不可能拒绝张派过来的人——或者该这么说,张的地位决定了只要他想知道,那么中国马列党内一切机密都不能瞒他,因为他本人就是这些机密的制定人之一(决策者之一)——而能够担任警卫员的人,特别是给这种高级领导担任警卫员的人,一个个都贼精(这可是要把高级领导的生命安全放在他们手里,不精怎么行?)。这个警卫员只要跟着自己过去,很容易就能发现欧阳毅小队、以及魏承恭的与众不同之处——如果自己能找到欧阳毅小队的话。 这让自己怎么传达总理的话?就算传达了,欧阳毅小队也执行了,然后这个警卫员回来跟张国焘一说,这支惹得中央警卫营连夜出动的小队居然不回来交代一声,甚至也不顾张副主席表现出来的兴趣,就直接离开了……孤立我们的张副主席的意图,还能表现得再明显一点么? 所以陈大将临时决定,不转达总理的安排了……当然,这个决定必须要跟总理知会一声。好在他还带着对讲机,于是故意掉在队尾,跟总理通告了一声。总理很赞同他的看法,同时也想好了应对,既然已经无法再隐藏小魏的存在了,干脆主动出击,带着魏承恭大大方方地找上门来。 ———— 十七 22 魏承恭很不高兴。 当然,倒是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作为一个合格的自干五,一直以来,魏承恭对于跟随红军一起吃苦受罪——好吧,其实他并没有受什么罪,不过在一个现代小青年来说,已经是难能了——不单丝毫不感到抵触,反而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不过这种想法肯定仅限于对革命前辈,对于张国焘这个我党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大叛徒……你丫的怎么不去死? 结果现在,自己居然还要因为这个大叛徒而大半夜的不睡觉,这算什么回事儿?要知道,今天自己可是跟着欧阳毅小队,来回奔波了一百多里地,特别是在下午四点,跟随部队一起急行军赶回大录乡,路上连饭都没吃好。 好吧,这点劳累其实不算什么事儿,基本上等于加个班熬个夜——只不过因为这个加班熬夜是因为张国焘,这才让他特别不舒服。 不过再是怎么不高兴,总理的面子还是要照顾的。别说是加个班熬个夜了,哪怕一连三天三夜不睡觉,也必须撑着。 不过脸色肯定很不好就是了。 所以听了总理的介绍,魏承恭的反应就是:“嗯,啊,张副主席你好!” 张国焘微微一愣:他在四方面军一手遮天,两军汇合以后也说得上位高权重,像眼前这样级别的小战士,谁见了他不是战战兢兢?或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像这个家伙这样的反应,是真的非常奇怪。 所以对于魏承恭,他也没有好印象了——不过出于礼貌,还是近前一步,伸出手去:“小傅同志是吧,据周副主席所说,你很能干啊,为一方面军采购了不少有钱也买不到的紧缺物资。” “嗯,还好。”魏承恭非常“谦虚”,“我只是做了一些我该做的事。” 张国焘:“……” 张国焘:“我们四方面军要是有你这样能干的同志负责地下交通就好了。四方面军的日子苦啊,在鄂豫皖的那些日子,敌人的封锁非常厉害,我们连盐都吃不上,更别说还要打仗了。如果我们有傅同志这样能干的同志,能让我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用老话来说,我张国焘就算给你牵马缀镫,也心甘情愿啊。” 这是表明招揽的意思么?魏承恭心里疑惑,同时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中央那边也一样,在井冈山的时候,没有盐吃,只能从大粪里熬硝盐,战士们都不愿意吃,于是总司令带头吃。” 张国焘又是一愣。在他想来,四方面军的艰苦肯定是无以复加了,而一方面军有傅义豪这样一个交通线,肯定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万没有想到,中央红军的困难,貌似比四方面军更甚。 反正,让自己去带头吃熬大粪熬出来的硝盐,自己是很难吃下去就是了…… “傅同志你不是很能干么,为什么不给根据地运一些呢?” “运输吨位不足,”魏承恭叹息——这一声叹息倒是真心实意,“我是很想多运一些,不过红军更需要医药,钢铁等等作战器材。” “那更好。”张国焘忍不住又想起来自己初看到一方面军的“炮兵集群”时,感受到的那种震撼。如果自己的四方面军有那样的炮兵集群……“傅同志如果能像给一方面军那样,给我们四方面军也弄一些炮过来的话,四方面军八万将士,都将不胜感激。” “这个还是要看中央的意见吧。就算买来也是要中央来分配,”魏承恭转头看看总理,忍不住道,“实际上,我只是按照中央给我的清单,把东西买来,再交给中央而已。” 应该是恩来教他的吧,这是在暗示要我服从中央么?张国焘暗暗恚怒:一个小兵,居然也敢来教训我? “听恩来说,即使在长征途中,小傅同志你也能给部队送来装备,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张国焘换了个话题,“还有啊,在根据地的时候,你是怎么给我们红军送物资的呢?” 看样子这个小伙子还是认中央的名头。不要紧,大不了我们自己培养一个……培养一批一样的交通线出来。 “这个……” 魏承恭为难了,看向总理,运送方法当然不能跟张国焘说明——实际上,就算真的说了,估计他也不信。 总理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张国焘居然会问这个。眼看着魏承恭看过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魏你才是具体执行人,无论如何也不该问别人的。 果然,这个小子是恩来调教出来的。连回个话都要看他的脸色——张国焘如是想到。 “张副主席问,你就‘实话实说’好了,难道还信不过张副主席么?”总理也只能这么说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后摊牌。 听总理这么说,魏承恭有些发愣。好在他并不傻,转念就想到,总理这是要自己忽悠啊。 所谓急中生智,就在这片刻之间,他还真是想到了一个很完满的说法。正要开口,却听张国焘向总理笑:“恩来,你特别强调‘实话实说’是什么意思?” “哦,张副主席你多虑了,”总理笑起来,非常自然,半点都看不出来勉强——起码魏承恭觉得那笑容很真诚,“小傅归我直接指挥。虽然如此,他的工作内容决定了他在我军高级指挥员中非常有名。所以我嘱咐过他,他这条交通线非常重要,即使有我军的高级指挥员问及具体的工作内容,也坚决不要吐露——毕竟,我们有向忠发的例子。” 张国焘:“……” “所以,小傅刚才才会感到为难。”总理最后笑着总结道,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真诚。 魏承恭:“……” “那么小傅同志你说吧。”张国焘只能又转向魏承恭。 “是这样的,这些物资其实不是送到红军的队伍里,而是送到某个指定位置,然后红军打过去自己拿的。”魏承恭解释道,“我很早就知道了长征的路线,提前三个月到半年在沿途储备了这些东西,然后就等着红军打过来接受就可以了。” ———— 十七 23 “哦?”张国焘站起身(估计我不说,大家还以为大家一直都站着呢^-^),来回走了两步,凝视魏承恭,“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魏承恭心里打鼓(倒不是因为张国焘,纯粹是因为第一次说瞎话,心里没底),不过脸上倒是没有带出来,一挺胸,义正辞严地答道。 不用说这个解释其实也有很大的破绽。最大的破绽就是:你们还在瑞金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整个的行军路线,而且还能提前做好准备,甚至连在雪山准备喘气筒都想到了,蒙谁呢? 倒是可以用广撒网,总能捞到一两条鱼的方式——不过这么干投入产出不成比例不说,需要的财力也不是红军能够负担的。 就算财力上没有问题,要建立遍及半个中国这么大范围的补给网,执行计划所需要的人力肯定不在少数。那么这小傅同志就不能是唯一执行人,而只能是计划的总负责人。 这同样说不过去。这么庞大的补给计划,会大大增加不确定性,比如某个基层人员对革命失去信心,携款携物潜逃,或者干脆把物资连同计划一起送给白党之类——要保证这么庞大的计划不出一点差错,(如果真能做到)这小同志的能力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只是,他还这么年轻…… 总之,这个说法问题多多——不过张国焘点点头,不打算追究了。 关键是,他想不出来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 于是谈话顺延到下一个问题:“那么,在根据地的时候,又是怎么运输的呢?” 魏承恭刚想说话,总理开口了:“这一块我比较了解,所以还是我来说吧:根据地的时候,我们跟南天王陈济棠有些生意往来,我们用矿砂跟他换军火,顺带还有小傅同志的物资进出渠道——有些艰难,这中间得让那家伙刮去好大一层油水。” 张国焘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解释——还是那个话,舍此而外,他想不出来更合理的解释了。而且这个解释本身并没有多少不合理的地方。 只不过,无论是魏承恭的回答,还是总理的回答,都让他很不满意——对于四方面军在川中建立根据地的计划毫无借鉴作用。 魏承恭的回答就不说了,制定出整个方面军的行军计划,然后提前大略安排好补给,再视情形发展微调(这是张国焘根据魏承恭的话脑补出来的,唯一可行的补给方案^-^)……仅仅是第一步就他妈的简直无法做到。 别说是预计万里之外的行军路线了,张国焘还记得,仅仅是两年前从鄂豫皖苏区转移到川陕苏区,转战距离不过千里而已,就经历了无数次修改计划。 至于总理说的跟南天王做生意……这个只能在有根据地的情况下才能谈起,且不说现在红军没有根据地,就算自己率领四方面军如愿在川中建立起根据地,想也知道接下来就会陷入四面围攻,不会有哪个川中军阀会跟自己妥协。 除非自己据有全川,倒是能设想一下跟龙云或者跟王家烈互不侵犯,集中主力沿江东下——不过那就意味着要把眼下川中的诸路军阀都消灭干净,还要把四方面军扩充到相当于这些军阀势力之和的程度,怎么看这也不是短期能够达成的目标。 而且,这还牵扯到马列国际的意见。想来那边是不会同意红军和军阀势力妥协的。 ———— “怎么,张副主席对我们的物资补给方式很感兴趣?”不能一直任由对方提问,所以总理反客为主。 “不能不感兴趣啊……”张国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古人尚且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更何况是现在?恩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直以来,制约我们红军发展的主要因素,都是物资、特别是作战物资不足……紧缺。” 说到这里,张国焘似乎是有些感慨,又看了看魏承恭:这小子确实不招自己喜欢,但是冲着他能给一方面军弄来这些奇奇怪怪的好东西,张国焘决定,如果他愿意赞同自己的意见,自己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说到赞同自己的意见,那也就是不赞同中央现行的路线。毫无疑问,在路线斗争中,相比中央自己处在劣势——连昌浩都站在了中央一边。 想要扭转劣势,从而吸引像这位傅同志这样的低级人才,就只有…… 嗯,今天已经很晚了,这个话题需要长谈,所以还是改天吧。 ———— 于是魏、张两人第一次的会面在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毫无营养的闲话之后,就结束了。肯定说不上愉快,不过倒也不算很糟糕。起码一起离去的总理,陈大将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魏承恭……嗯,一开始确实蛮生气,不过到后来也把心情调整了过来。 就像是在工厂里上班,去老板面前报告工作一样。即使再怎么不愿意,再怎么对那个人有怨气,也不得不忍受一下。 忍受过后,调整过来就好。 调整的最好方法之一,就是跟同样有怨气的工友一起编排老板的闲话,让嘴痛快一下。 “真是郁闷,成天不干正事,就惦记着这些勾心斗角——话说,他该不会真觉得凭着红军现在的实力,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都只是赢多赢少的问题了吧?”走在路上,魏承恭冲陈大将咋呼。(总理还有工作,在离开张国焘的住所后就直接去忙自己的了,让陈大将陪他闲话) “注意注意,眼下镇子里可到处都是我们红军的战士,让人听到影响不好。”陈大将急忙规劝道。 “怕什么,我们不提名字就好。说以后的事,也没人知道说的是谁。”魏承恭觉得自己必须要发泄一下,“前段时间,帮你们整理材料的时候,我仔细看过他的传记。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刻。” “什么事?” 魏承恭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笑起来:“两党合作以后,总理跟他一起见蒋介石,结果这家伙第一句话就是‘兄弟在外糊涂多年’,” 陈大将:“……” 说到这里,魏承恭嘿嘿冷笑,“结果,这话一语成谶。” ———— 十七 24 “哦,一语成谶?”陈大将也来了兴趣,“怎么个成谶法?” “别急,让我想想。”魏承恭说着,不由得笑出了声:“貌似有些不厚道啊,我们这算是‘把让人家不高兴的事儿说说,让我们自己高兴一下’。” 陈大将一怔,不由得莞尔。 “离开组织以后,他先是跟着蒋介石混了几年,不用说,一开始的时候蒋介石以为奇货可居,把他扔给了戴笠,要‘妥善使用’,然而面对我党的高度组织性,纪律性,即使他殚精竭虑,到最后也没弄出什么名堂来。这就让人觉得他没多大用处。所以仅仅过了一两年,他的地位就每况愈下……哦,该说是江河日下了。” 稍微停顿了一下,发现想不起来张国焘在抗战后期和解放战争中都干过些什么,于是直接跳到新中国即将成立的时候。 “随着蒋介石败退,他先是去了台北,转了一圈儿后又去了香港。我觉得,那时候他恐怕是觉得蒋介石风雨飘摇,旦夕覆灭,这才不愿意呆在台湾,这一点从他在香港的时候结交的都是中间派人物就知道了。” “总之,在香港混了两年,好死不死地跑去学人家炒黄金,把自己积蓄的五千美金——嗯,替蒋介石卖命了那么些年,就落下这点儿钱,你说他图个什么?” “先别说图什么了,五千美金也不少了。”陈大将显然不赞同魏承恭的看法,“你说说他炒黄金怎么了?赔了?” 魏承恭也一下子醒悟过来,1950年前后的五千美金跟自己那时候价值一个人一年工资的五千美金可完全是两码事,按照某篇文章的计算,大约等于2010年的45750美刀。 不过在张国焘这个级别…… 好吧,不提这个了。 “赔了,赔得血本无归,这时候他倒是想起国内的好来了,又通过某渠道(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黄作梅——不过魏承恭记不得这么清楚^-^)向中央表示想要回国。” “哦?”陈大将略有些意外。 “少奇同志代表中央表示想回来可以,但是必须写检讨,结果被他拒绝了。然后一转手就被美国人找去,专门炮制攻击我党的文章。有材料说是后来到了‘大跃进’开始的时候,他又向中央表示,想要为中国做点事,并要求生活补助——注意:这里的要求是‘做点事’,而不是‘回国做点事’,那时候他还在香港,我猜大约是缺钱花了,才想要找中央打秋风吧——主席表示,如果他能割断同美国人的联系,那么可以给他一些补助。结果还是被他拒绝了。” 说到这里,魏承恭冷笑了两声,“可见,这家伙想回来绝不是因为爱国,也不是承认自己有错,而仅仅是外面混不下去了,想要回来讨口饭吃。” “恐怕不是不想检讨,而是不能检讨,”陈大将想的要更多一些:“这个检讨一出,他在党内再也抬不起头,对于他这样的政治人物来说,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您的意思是,中央的要求其实是把他逼上了绝路?”魏承恭愣了一下,纳闷起来——即使你是未来的大将,这种话也是不能乱说的。 陈大将摇摇头:“我们马列党员的要求是什么?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革命工作。像他这种斤斤计较个人得失,担心自己在党内再也没有前途的想法,你觉得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革命工作吗?如果他真的‘全心全意’为人民为革命,他会计较写检讨这样的小事吗?” 魏承恭一愣,若有所思。 “所以我说的‘不能检讨’,是在他看来,不能检讨,他觉得一旦检讨了他的前途就完了。”说到这里,陈大将也哂笑起来,“估计他表示想要回来的时候,还在崖岸自高,以元老自居,认为自己回来理所应当占据高位,甚至是要在中央有一席之地呢。” 说到这里,陈大将也摇了摇头:“听你这么一说,‘在外’‘糊涂’‘多年’还真是一点不假,而且是随着越来越‘多年’,就越来越‘在外’,也越来越‘糊涂’。” 魏承恭一怔,仔细想了想,忍不住大笑:陈大将这总结,还真是有趣:一开始,这家伙把自己排除在党的核心领导之外,然后就被开除党籍,到了党外,再发展到去台湾,算是跑到了大陆以外,再发展到离开台湾,去香港,这是跑到了中国人势力范围以外——不过这里好歹还是中国人居多,所以他还嫌不够‘外’,干脆跑到了地球另一边,真是年头越多人越‘外’。 至于说糊涂……倒是看不出来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毕竟从南昌起义开始,其一路下来就因为个人功利主义而在不断地犯糊涂。南昌起义要求计划推迟,在四方面军搞肃反,分裂红军,另立中央,不顾中央的命令带队西征……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其因为“糊涂”造成的后果也越严重,到最后不得不与马列党分道扬镳,落得晚景凄凉。 哦,随着年纪增长,人总是会越来越糊涂的,所谓‘老糊涂’是也。 ———— 于是伴随着这一阵笑,魏承恭的不满也烟消云散,好好睡了一个晚上。 然后这种好心情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张国焘闲着没事,跑到指挥部来找他。 只凭着这家伙能给红军找来足够的医药,其价值就足够自己纡尊降贵,过来挖墙脚——张国焘是这么想的。 然后就…… 魏承恭正拿着摄像机拍摄徐总给参谋下达命令的景象,一声突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是什么?” 魏承恭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张脸就黑下来了,不过还是不得不回答:“摄像机。奉《红星报》的命令,我正在保存我们红军战斗的影像资料,张副主席有什么建议吗?” “摄像机?”张国焘对于魏承恭后面那番“我正在工作,您要是没事儿就别来掺和了”的话自动无视了,而是饶有兴致地问道:“能给我看看么?” 一边征求意见,一边已经伸出了手。 ———— 十七 25 再是怎么不待见这家伙,眼下魏承恭也不得不乖乖地把摄像机递过去,毕竟现在张国焘还是军委副主席,自己不能给中央找麻烦。 “这东西看起来……”张国焘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沉思起来。不用说,这东西确实是一种机器,不过……怎么说呢?张国焘自认自己见过的机器也不算少了,无论是苏联的,美国的,日本的,德国的……也无论是图片还是实物,是军用还是民用。但是眼前所见的这个机器,跟自己所见过的所有机器,似乎都有一种本质上的不同。 非要形容的话,貌似以前自己见过的机器都只讲求实用。机器设计师的美术大约都是爪哇人教出来的,他们也从来不会在自己的作品上考虑美观的问题——机器跟锄头,跟枪械一样,是拿来用的,弄那么漂亮干什么?嫌不好看,那就在外面随便加个壳子就好。好吧,这个壳子也是用来防尘的。 但是手上这巴掌大的东西,却似乎把所有的心思都花费了在外观上。简洁的外观,流畅的线条,漆黑静谧毫无瑕疵的色泽,故意做得比较粗糙的手持部位(张国焘能感到这是故意做得粗糙,因为不需要用手握持的部分就做得非常光洁),还有奇怪的温润手感……一句话,这不是一台傻大黑粗的机器,而是一件让人可以从任何角度欣赏的美术作品。 但是……这明明是一部机器。 仅仅是拿在手上,一种“高科技”的感觉就扑面而来,更不用说透过那个两寸见方的监视窗,张国焘实实在在看到了拍摄到的影像,和一排看不懂的数据信息。 “这东西看起来……”张国焘反复打量了好久,才沉吟道:“简直就不像是……不像是这个时代能够生产出来的东西。” 魏承恭吓了一跳。 “怎么说呢?”张国焘又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倒是跟我昨天见过的某个东西风格类似。” “昨天见过的某个东西?”魏承恭纳闷了一下。 “那个叛徒,叫什么马立成的,他身上穿的衣服,”张国焘皱眉,“衣服上印着一个机器人。虽然那机器人看上去跟这个完全是两码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两个东西放到一起,绝不会有什么不和谐的感觉——哦,这么说吧,就好像把齐白石的虾米跟徐悲鸿的马搁到一起,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如果旁边放上一副伏尔加河的纤夫,就会让人浑身不自在。” 魏承恭:“……” 得承认,这家伙的眼睛毒,形容得也很贴切。 “只是……”张国焘皱眉续道:“昨天见到那副图的时候,我觉得那应该是想象中的东西;但是现在……既然同样风格的机器有了实物,那么那副图上的东西,是不是也有实物呢?是哪个国家的工业系统,能够生产出这样风格的东西呢?哦,还有……”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来什么,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方面军送给我的那个台灯……还有发电机,好像也是同样的风格——难怪我之前看着那个机器人觉得眼熟。” 魏承恭:“……” “小傅,”张国焘把摄像机又交回给魏承恭,然后盯着魏承恭,缓缓道,“你这个东西,还有那些台灯发电机什么的,是从哪里买的?” ———— “这个是我私人的东西,怎么,还要共产么?”魏承恭反问道。 “呃……作为一个马列主义者而言,我们应该把全身心都献给马列主义事业,连生命都可以牺牲,当然更不用说这些身外之物了。”张国焘先是来了一通教育,这才又道:“不过,我们马列主义者也不是就要彻底消灭个人财产,至少在眼下,是允许一定量的个人财产存在的——比如土地。” 土地革命并没有触及私有制,无论是27年到37年的土地革命时期,还是在解放战争以后的几年,都是允许土地买卖的——也就是承认私有制。 “不过,小傅同志,你答非所问啊。我刚刚是在问这东西的来历,而不是在问你是否愿意把这东西充公,”张国焘笑道:“而且你也不用担心被共产,我想,这么高级复杂的机器,全军怕也只有你一个人会用。” 魏承恭当然听清楚,也听明白了张国焘的问话,只不过仓促之间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才故意答非所问,给自己留出了一点思考的时间。 现在,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忽悠了。 “那个摄像机不是我买的,是一个名叫默克尔的德国人送我的,至于他是从哪里弄到的,”魏承恭一摊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张国焘点点头:虽然说自己见过的一些德国机器跟这玩意儿有些区别,不过如果德国人都造不出来,大约也没有人造得出来了。 而这东西非常高级,应该是某些世界顶尖的大学,世界顶尖的实验室的实验性设备——魏承恭能说得上来历才真是怪了。 还是那个话:这个解释虽然有破绽,但是除了这个解释,他想不出来更合理的解释了。 “会送你这样的好东西,你们的交情不浅啊。”保险起见,还是多问一句吧。 “哦,我们的交情确实不错。不过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是淘汰下来的,他手里有更好的。”魏承恭的谎话现在是张口就来,“而且,这个东西其实没什么了不起,一个摄像机而已,说好听点是电影工具,说不好听点就是个玩具。” 他本来是想说“家父对于那个默克尔有救命之恩”,后来想想发现这个说法好像也很难说得通(这年头外国人在中国被解救的不是没有,不过一般都是送点钱表示感激,至于说赠送这样的机器……那也得获赠的人会使用才行啊),所以换了一个更可信的角度。 “更好的?”张国焘忍不住又看了看那个摄像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机器都已经尽善尽美了。很难想象还有更好的同类产品。 “据说是清晰度和帧率不够,无法进行快速摄像,还有夜间的曝光率也成问题什么的。”魏承恭一边说,心中一边暗笑:这一连串高大上不明觉厉的东西甩出来,还不把你个土鳖唬得一愣一愣的啊? “哦。”张国焘又点了点头,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那么,那些灯还有发电机呢?” ———— 十七 26 “也是那个默克尔卖给我的——说实话,我也见识过不少机器,只是像这样的还真没见过,问那家伙他也不说,说是这些东西是机密,让我只管用就好了。” 很明显,这个再不能说是别人送的了。魏承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都栽到了那个默克尔头上——而且为了不让张国焘问这问那,索性反客为主,提前撇清了自己。 我一问三不知,你就是神仙也怪我不得,嘿嘿嘿嘿…… 张国焘点点头,既然魏承恭都这么说了,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那么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方向吧。 “这个默克尔……是怎么跟你联系上的?” 这个倒是早有准备。魏承恭耸耸肩,“几代的交情了,家祖曾随徐建寅(1845-1901,字仲虎,徐寿之子,江苏无锡人,著译有《造船全书》、《兵学新书》等40余种)出使欧美,不久之后定居并入籍德国,迄今已有三代。我们两家比邻而居,我跟那个默克尔算是发小。” 张国焘愣了一下,“……这么说,小傅你出生在德国?怎么中国话说得这么好?嗯,听起来好像是川南的口音。” “生于德国,不过却是长在中国。我祖籍就是在四川,辛亥前后,父亲护送祖父骨灰回祖坟安葬,把我带了回来。而默克尔他们一家则接受了波恩大学委托,来中国寻找大熊猫。我们两家结伴同行,后来就一直没回去,所以我虽然有德国国籍,却不怎么会德语。默克尔在十岁左右的时候就随父母回国了,之后我们的联系就断断续续的。川中军阀混战不休,父母亲不堪其扰,在24年的时候就又出国……哦,该说是‘回’德国去了,不过那时候我被过继给了叔父,所以没有跟去。” 一边说,魏承恭心里一边暗笑,有本事你查去,查得出破绽算我输。 听起来很曲折,不过基本都在情理之中,所以张国焘倒也不打算深究——回头再让李特派人去确认好了。 “那么,小傅同志你又是什么时候接触马列主义的呢?哦,不如我们到外面详谈一番吧,不要在这里妨碍向前同志他们的指挥了,你的摄影工作也先放一放——不用怕,回头如果希贤问起来,我去跟他说。” ———— 魏承恭瞬间警觉起来——不过却毫无办法,理论上这位可算是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更不用说这么多级了。 于是只能一边提醒自己小心,一边跟着张国焘去到了指挥部外。 “小傅同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进步思想——哦,马列主义思想的呢?” 这在我们新中国的学生来说,可是童子功啊——不过肯定不能这么回答,于是魏承恭只能把接触年龄往后推了推:“很早了。小时候我有一个姓郑的老师,历史课讲得特别好,各种历史事件的前因后果分析得特别清楚,我很佩服他。后来问起来,他说这种研究历史的方法叫做辩证法,之后他就介绍我系统地看了一些哲学书籍,其中就包括了一些马列主义ABC——郑老师对马教主的唯物主义辩证法非常推崇。不过这个时候我最多算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还算不上马列主义者,只是对马列主义也不乏好感。27年以后,那时候我正在上高中,蒋介石禁止在学校中传播马列主义,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古怪:蒋介石一面说是要‘开启民智’,一面却又收缴销毁这些进步书籍,这完完全全是说一套做一套嘛,他到底是要闹哪样?抱着这个疑问,我对他禁止的那些书籍产生了兴趣,于是他禁什么,我看什么,国内找不到,我就托默克尔从德国帮我找——嗯,我虽然不会德语,不过默克尔的汉语却是很好的。” 停顿了一下,做出思索的表情:“现在想想,他翻译了这么多进步书籍给我,估计也已经是一个马列主义分子了吧。” 这一番忽悠说得,差点连魏承恭自己都信了。再看看张国焘……嗯,似乎也信了。 编个人履历的时候,不要干巴巴的平铺直叙,尽可能加一两个小故事,一来可以加强说服力,二来可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三来还可以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不过同时也要注意,不要把话说死,也不要加得太多,需知过犹不及,言多必失。说得太多了,反而容易露破绽。这中间的分寸把握,就看你自己了——想起邓发,李尅农给2017派遣队做的那些培训,魏承恭不由得暗暗庆幸:幸好自己闲着没事儿跑去“旁听”,幸好自己已经设想过很多次和张国焘如何过招了。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这么帮你,原来你们不单是发小,还是同志啊。”张国焘确实是被魏承恭这番有鼻子有眼儿的话说服了,“后来呢?你就这么成了一个马列主义者?好吧,不纠缠这个了——那么小傅,你对中国的马列主义革命,有什么看法?你觉得中国的马列主义革命,应该怎么进行?” 这个问题问到魏承恭的“长处”上了。作为一个从后世来的人,马列主义与中国革命的结合联系不过是历史政治课本上现成的东西,比之这个时代还在摸索中的马列党人要清晰得多。不仅如此,得益于网络党的泛滥,魏承恭还能给出许多“具有前瞻性”的看法,比如模仿苏联工业化会带来的产业结构失调、环境破坏问题;比如因为全球市场容量有限,工业规模不能无限制发展,而限制工业规模会带来的就业问题……等等,让张国焘也不时觉得眼前一亮,感觉这个同志对于马列主义革命的理解,完全不是普通战士那种‘革命成功,就能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肤浅认识所能比拟。 哦,说明一下,为了不显得太过妖孽,魏承恭把一部分内容栽到了那个默克尔身上。 “屈才了啊……”张国焘叹息了一声。 魏承恭一怔,什么意思? “屈才了啊,让你去负责交通线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张国焘又叹息了一声,这才道,“小傅同志你对马列主义革命有着很深刻的认识,对于革命目标也认识得很明确,而且甚至实现目标的详细步骤,说得不客气点,这些认识已经足够进政治局了。” ———— 这是在……开价码吗?意思是要我进你的中央,然后在政治局给我一个位置——魏承恭心中暗道。 不过他这倒是有些冤枉张国焘了,刚刚张国焘说的,还真是真心话。 找遍整个四方面军,包括他张大主席本人在内,可以说一个懂国家工业战略的人都没有。低层指战员根本没有工业化的概念,即使是像他张主席,徐指挥,陈政委等高层,大家也都只知道革命成功后要搞工业化。 但是工业化该怎么去搞,过程中要注意哪些问题,遇到这些问题该怎么解决,则全都懵懵懂懂,完全没有系统的计划。大家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也只是“向苏联取经”,走苏联走过的道路。 魏承恭所展露出来的东西,恰恰是整个四方面军……应该说是整个中国马列党都欠缺,偏偏又必须的东西,凭着这一点,进入中央决策层真是不为过。 就像412之后的中国马列党必须要斗争,但是没人知道该怎么斗争,这时候主席提出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策略,然后就凭着这个策略几起几落,最终入主中央。 就像WG后,我们意识到必须要发展,但是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总设计师提出“对内改革,对外开放,韬光养晦”的正确策略,然后就凭着这个策略成为第二代领导核心。 一句话:需要,决定其价值。 ———— 十七 27 “那么,小傅同志,你觉得,中国的马列主义革命是否有接受马列国际领导的必要?” 问出这个话的时候,张国焘的心情有些复杂,甚至说是紧张也不为过。 一开始,他只是打算要为(可能“独走”的)四方面军延揽人才,魏承恭展现出来的后勤保障能力,绝对值得延揽。 不过,跟中央相比,自己这个军委副主席、政治局委员的号召力上毫无疑问处于弱势,想要扭转这种弱势,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借助马列国际的“正统”影响力——天幸中央那边似乎正努力摆脱马列国际的领导,让自己可以借助两者之间的矛盾。 这里要指明,张国焘并非自视为马列国际的正统代表,以他的性格,是很难接受久居人下的。张国焘,马列党中央,还有马列国际,是互相独立的三个派系。眼下的情况,无非是自己一派跟中央一派的斗争中,自己一派居于弱势,所以需要另外一派的支援而已。 面对中央和马列国际的二选一,普通的“没有主见”的红军战士几乎是必然会陷入迷茫——想来这个小傅也不例外,自己要做的,就是引导这些迷茫中的战士走到马列国际一边——张国焘认为,自己的成功率是非常大的。 但是跟这个小傅同志一番“深谈”之后,张国焘发现,这个目标貌似没那么简单:这个傅同志不同于普通的战士,并不是上面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对于中国革命有自己的见解,这也就意味着不会迷茫,更不用说迷茫之后的被指引了。 想要说服他,除非是给出非常有力的证据,证明必须有马列国际的领导,中国革命才能成功。否则再是怎么说明这样才是政治正确,都不足以动摇他的信心。 但是这近乎不可能——嗯,准确地说,应该是张国焘已经尝试过了,却被这个傅同志用无可辩驳的证据和思路证明,马列国际的领导其实并不是必须的。 小傅的这篇议论文写得真心不错: 一,任何一个组织都会犯错误,无论是党中央,还是马列国际。如果不承认这一点的话,那么就请解释一下,中国马列党中央为什么在27年要批驳陈独秀的右倾投降主义,之后又要反对立三路线的左倾机会主义。要知道每一次的路线转移其实都是在承认之前的策略错误。 好吧,这是中国马列党的错误,不是马列国际犯的错误,但是中国马列党犯的错误,你马列国际甩得了锅么?老话有“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的说法,你马列国际作为中国马列党的老师,中国马列党犯的错误马列国际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特别是在中国党组织听了你的指示才犯错误的时候。 二,以上说的都是理论论据,那么来看看事实论据吧。中国革命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靠的是军事斗争,将来想要获得成功,也只能靠军事斗争。而在中国革命的军事斗争中,马列国际从来没有起过正面作用——或者说得准确一点,其起到的都是反作用。 马列国际给的援助对于早期的党组织建设有着重要意义,这个魏承恭不否认。但是也仅限于“党组织建设”,根本没有用于“军事建设”——党中央在上海把那些钱全花掉了,然后却坚持不下去,最后不得不退到根据地。 而当马列国际插手中国革命军事斗争的时候,其造成的灾难后果……还是不要黑了吧。 ———— 总之,听完这些“有理”“有据”的话,张国焘发现,自己对于依靠马列国际对抗中央的信心,居然有了一丝动摇——如果这就是中央那边的普遍认识,如果中央的理论准备已经到了这种程度,那么自己用马列国际名义招人的计划,怕是不会有很好的效果。 难怪陈政委被他们说服了。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眼前这小子,对于马列国际似乎没什么好印象……不仅是马列国际,他甚至对苏联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只从他讲解苏联的工业建设的缺陷就可以看出来了,他一直在盯着苏联的缺点。 质疑马列国际,在苏联的社会主义建设中挑刺,按说这些行为够得上反革命了吧?只是——让张国焘难以理解的是——从谈话中可以感受到,这个说话近乎于反动的家伙,对于马列主义革命,对于中国革命,却有着异乎寻常的信心。简直就好像……他已经亲眼见到革命成功了一样。 ———— 不过,无论这家伙再是怎么质疑,怎么不信任,都始终没有说过中国马列党中央应该独立于马列国际的话——大约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的中国马列党,如果宣布独立,宣布脱离马列国际,将受到不可承受的损失吧。 以他的见识,能看到这一点并不奇怪。 所以张国焘抱着万一的希望,直截了当地发问,让魏承恭再也无法逃避。 没错,就是逃避。大约是知道这些话有些犯忌,所以这个小同志在提到苏联和马列国际的时候,一直在尽力避免太过激烈的言语——当然,凭他稚拙的语言技巧,这种掩饰进行得其实并不成功,在自己这样的老狐狸看来,他话里的意思表现得相当直接。 不客气地说,如果要玩文字狱的话,那么张国焘可以在魏承恭刚才那番话里挑出十处以上的“政治错误”。 只不过张副主席懒得计较而已。平心而论,他从来不认为反对苏联,反对马列国际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自己可以用这个罪名致某人死命,当然也可以放某人一马,甚至也可以完全不追究,全看对方是否听从自己的命令,支持自己的看法——就好像当初徐总指挥跟自己不对付,自己借他夫人警告了他一下,于是他就专心于军事了。 现在,有必要计较了。只是魏承恭先前的表态很模糊,虽然可以作为政治错误,却不足以致人死命,所以,张国焘决定不再让他逃避了,必须要明确表明态度。 “如果,如果中央和马列国际因为路线问题决裂,你会站在哪一边?” ———— 十七 28 (P.S:自从写这个故事以来,不得不想一些“政治问题”,所以偶尔会有一些感悟。这是昨天的感悟: 感悟一: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就是统治阶级不断向被统治阶级妥协让步的过程。 感悟二:中国为什么不招人待见?因为你干得好了,就显得人家“民主”选举出来的领袖无能了,再加上你又贴了个“社会主义”的标签,不怼你怼谁? 感悟三:大家对“战争促进社会和技术发展”这个说法有什么看法,地效有点不同想法了,具体明天再说。 或许很肤浅,但毕竟是愚者一得,所以还是写了出来。 分享一点搞笑新闻: 一,美国的船又撞了。网友神回复: 1,我们是谁?美国海军! 我们要做什么?我们要撞船! 我们为什么撞船?船长没学点灯泡! 2,美军在练习战列线战术,抢T字横头呢, 二,中印对峙,两边扔石头。有网友神回复:根据爱因斯坦的说法,我们正在打第四次世界大战呢。 ———— 张国焘把魏承恭逼到了无法回避的墙角,那么魏承恭的反应是什么呢?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没有实际意义。”魏承恭义正词严地回答。 张国焘:“……” 然后知道这样大约是逃不过去,魏承恭又补充道:“如果真要是中央和马列国际决裂,那么哪边的路线正确我站在哪边。” 张国焘:“……” 还真不能说这家伙耍滑头,因为张国焘无法否认这话正确——站在正确的一边不对,难不成还要站在错误的一边? 只是,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一开始的样子了:马列国际的路线,正确吗?如何证明?显然,这样争论下去不会有结果的。 所以张国焘决定不再纠缠马列国际路线是否不会出错的问题了——坦白说,这段时间在高层中推销自己的想法却处处碰壁,甚至连昌浩同志都不支持自己,这个事实让他的决心也有些动摇,觉得也许中央的意见才是正确的。 之所以还在盘算率军南下,其实是一种侥幸兼赌气的心理在作祟:就算北上是正确的,但是南下也未必就是错误。只要自己能取得更大的成绩,那就证明自己也没错。 好吧,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借此脱离中央的管束,担惊受怕的日子,自己受够了。 “小傅同志,我也不怕跟你说——恐怕你也看出来了,对于红军的下一步走向,目前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中央主张的北上,一种是我,还有斯大林同志主张的南下。这种分歧很有可能会引发中央和马列国际的决裂。实际上,眼下两边已经是貌合神离了。” “我承认,中央想要北上确实有其道理,但是南下也未必就是错误。相比贫瘠的陕西,还是富庶的四川更能支撑革命,对不对?” ———— 到了这里,魏承恭才算是真正被张国焘问住了。 他当然知道南下是死路一条。问题在于,自己知道的那些证据,不能说出来;而没有证据,仅仅是论证,这就没有多少说服力了——固然可以认为进军川中会面临巨大的军事压力,然而进军陕西又何尝不会面对巨大的经济压力?到头来无非还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不出结果来。 (稍微多说两句:确实,现在的红军比历史上强大得多,但是南下依然是昏招,无非就是把百丈关大败推迟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而已。就算人品大爆发,打垮了刘湘,也还是要面对接踵而至的中央军以及其它各路川军,一波连着一波的猛攻,直到把两边的其中一边折腾得彻底没力气为止,然后日本入侵,国家再也无力抗衡。最后,说到底这些都只是推测论证,就像上面说的,这样的东西说服力不够。) 思虑了一下,魏承恭这才有些艰难地道:“张副主席你说的……有道理。” “被迫”承认张国焘的想法也可能正确之后,接下来的话将不得不在这个基础上展开——然后自己就面临选择了。自己刚刚才说过,哪一边正确自己就站在哪一边。眼下中央的思路是正确的,四方面军的思路也“可能”是正确的,自己当然应该一视同仁。 等一等哦,一视同仁……魏承恭的眼睛亮了起来。 ———— 同一时间张国焘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交谈了这么久,总算是从这小子嘴里听到一句完全肯定的话了。 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他眼睛亮起来的主要原因是忽然发现:自己跟中央——准确地说,是老毛——都错了。 这里的错不是指下一步进军方向的错误,而是指争夺红军领导权上的错误。 之前无论是自己还是老毛,争论的时候策略是一样的,就是努力证明自己一边是正确的,而对方是错误的。 然后,要求同志们选边站队:要么站在自己一边,要么站在对方一边,就是所谓“非此即彼”。理由么?都是一样的:用小傅同志的话来说,站在正确的一边。 要命的是,这种选边站边并不是说站到某一边就完了。站到某一边之后,就必须要跟另一边一刀两断,彻底划清界限。 对方代表错误,作为一个马列党员,当然要跟错误做坚决的斗争。 可以想见,在未来自己带领四方面军“独走”之后,自己和老毛之间这种争夺会扩展到全军,但是这种争夺中,在高层的做法在中低层恐怕行不通。 张国焘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中低层的红军将士们限于文化和见识,其实并不具备分辨路线正确与否的能力。他们干革命,更多的其实是基于感情因素:信任老上级,相信上级说的都是对的。 总之,对于广大红军战士们来说,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而是“我愿意跟谁干”的问题。 (从历史上的情况来看,这个论断并无错误:所以徐帅他们领军跟中央一同行动,但是中央最后却未能把这部分军队带到陕北,被主席带到陕北的,基本是江苏出发的老班底;而张国焘分裂红军,另立中央的行动之所以那么顺利,也是因为四方面军的各级领导相信他,支持他) 显然,想要让像魏承恭这样出身中央红军的底层战士否定一直以来跟随的老毛,转而跟随自己,这个难度非常高。 现在,自己在坚持自身意见正确的同时,承认对方的意见也是正确的。这就给了基层战士第二个选择,即“亦此亦彼”。 ———— (以上是22号码好的,本来想等23号发,结果遇到鸽子了,停水一天,停电两天,宽带现在还没有接通,用手机当猫在上传——流量哗哗的。) ———— 十七 29 (关于“战争是人类文明的催化剂”一说……小论几百字吧。 首先复习一下我们中国的技术发展史。 火药:诞生于炼丹术(隋唐) 指南针:诞生于远海贸易(宋) 造纸术:于蔡伦时代基本成型(汉) 印刷术:雕版成熟于盛唐,活字成熟于北宋 还有造船,冶金,矿山开采,建筑…… 那一项是在战争时期发展起来的? 中国古代的技术创造,更多的还是放在了民用方面,军事技术发展,更多的其实是在民用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先有民用,再用于军事。而即使是这样的军事技术发展,也必须在中央王朝较为强盛稳定的时候;一旦开始大规模动乱,各路军阀,各种势力反而无法发展军事技术——嗯,还伴随着大量民用技术的流失。 从秦以降,中国因为富有,对于掠夺周围并无兴趣,统治者更多的精力是放在社会内部的协调稳定上,所以技术的发展大多数不是为了战争服务,而是为了内部的发展协调,是为了“衣食住行更好一点”,这注定了我们的技术发展是民用先于军用——无法想象在一个乱世中,民用技术会先于军事技术发展起来。 反观西方,在希腊时代还好,进入罗马时代后,一直到近现代为止,称之为征服掠夺式文明并无不妥。既然整个文明的基调定位于世界范围内的征服,那么技术的发展就必然为军事服务,于是“战争是文明发展的催化剂”一说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如果在一个较为和平稳定的环境中——比如现在,我们的技术发展,必然要快于西方那些战争贩子。 嘛,并没有系统地研究,所以有些词不达意。不过基本的意思应该我想已经表达得较为清楚了,有专门研究社会发展史的朋友,不妨拿这个做命题展开一番研究,我想大致是不会错的。 另:台风橙色警报了。) ———— 很明显,给出这种“第二选择”,让自己在基层战士们的心目中,不会显得那么咄咄逼人——更容易取得战士们的好感。 还好自己无意中从小傅同志身上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以提前准备——想到这一点,张国焘不由得有些暗暗庆幸。 “小傅同志,想必你对中央现在的军事路线分歧也有一些了解吧,”既然确定了自己下一步的策略,那么就从这个小傅身上开始施行吧,于是张国焘开始了新一轮的游说,“暂时来说,还不知道中央下一步的战略方向是南下还是北上……又或者是两路分兵,” 把“两路分兵”着重了一下,之后,张国焘又道:“如果是南下,或者两路分兵,小傅同志你主持的交通线,应该还能发挥作用吧。毕竟听你的口音,应该是川南那一块的人——在那一片儿人头应该比较熟。” 意思是你张国焘要闹独立,要南下;让我对你跟中央一视同仁么——转眼魏承恭就明白了:“没问题。前两个月中央带领红军在川南活动的时候,这条补给线很顺利地发挥了作用,如果红军真的要南下开辟根据地,只需要把之前的补给线重新拾起来就可以。” 对于小傅同志的大包大揽,张国焘很感满意,这样自己在川中站稳脚跟以后,就有了较为可靠的医疗补给线了。正如小傅所说,无非是把之前发挥了作用的补给线重新建立起来,所以这个工作应该不难。 更满意的地方在于……策略这么快就见成效了。这个小傅同志一直旗帜鲜明地站在中央一边,现在么,已经被争取过来一半了…… 如果能继续努力一把,说不定……嘿嘿…… 魏承恭的话倒不是应付。虽然可能性很小,不过如果张国焘真的做到了率领四方面军南下的话,那么在情在理,自己都不能不管——尽管自己能做的,其实很有限。 张国焘有错不假,但是红军就是红军,想想历史上经过百丈关之败后不得不放弃的那些重伤员,想想《草地》中那个三过草地时候的小丫头……魏承恭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 就在这个时候,陈大将从后方追了上来:“张副主席,总书记(张闻天)正找您呢。” “找我?”张国焘愣了一下,“什么事?” “说是研究一下有关四方面军党务建设,以及如何向马列国际报告近段时间的军事行动的问题——本来想要等这一次的战事终了之后再来处理,不过既然张副主席已经来了,那么就提前研究一下好了。” 很显然,这样的事情不是魏承恭,甚至不是陈大将能够参与的。所以张国焘只能转过身,身子一振(魏承恭心说这难道就是所谓“虎躯一震”?),然后拍了拍魏承恭肩头:“有时间再聊吧。小傅同志,好好工作,好好表现,苏维埃会记得你所做的一切的。” 魏承恭:“……” 一番勉励之后,张国焘就带着警卫员离去了,留下一脸精彩的魏承恭和一脸玩味的陈大将。 “怎么样,在拉拢你,是吧?”目送张国焘彻底消失在道路一头,陈大将这才向魏承恭道,“能把谈了些什么,跟我说说么?” “当然。”先是给了一个干脆的答复,接下来魏承恭挠挠头,不确定地回答道:“至于说拉拢……应该是吧,他一直在问我对于中国革命的看法,还有对马列国际的看法,之后问我如果马列国际和中央发生分歧,我会怎么做。最后要求我,如果红军南下——可能是全军,也可能是一部分——那么就把之前的交通线建立起来。” 简略交代完谈话内容,魏承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话说,他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你们么?泄露自己的意图?” 陈大将愣了一下,又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应该是不怕吧……部队南下还是北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形成决议,他在同志们中间征求意见,又或者宣扬自己的主张寻求支持,这都是他的工作,至少也可以说是分内之事——当然,在你这里寻求支持,这稍微有些反常,毕竟仅就级别来说,你无论如何也影响不到中央的决策。” 魏承恭回想了一下谈话的内容,缓缓点头。正如陈大将所言,只要中央还没有形成明确的决议,他说这些就不算错。 如果已经形成了决议……煽动部队对抗中央这个罪名是跑不了了。 陈大将笑了一下:“这说明,即使影响不到中央的决策,他也认可你的作用对红军来说很重要。” 魏承恭:“……” “只是……”陈大将又沉思起来,“他最后的话,倒是值得斟酌……” 魏承恭吓了一跳,急忙道:“陈将军,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掌握的证据无法拿出来反驳他,可是你该知道,南下是绝对不行的……” 陈大将摆摆手,制止了魏承恭,“不要急,南下是不行的,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我们也肯定不会让他带部队南下,我刚才说的话,也不是指这个。” 魏承恭疑惑,陈大将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你或许没有意识到,用这番说辞来争取同志们的支持,是很有力量的——比如你,不就因为无法反驳,而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表示了赞同么?” 魏承恭想了想,点点头。同时也明白了陈大将的意思。当时他只顾想着如何应对张国焘了,没有想到这个上头。 同时心中叹服,这些老前辈的敏感真不是说着玩的。 “你这个明知南下不可以的人尚且不得不表示有限的赞同,更不用说其它认为南下‘可以试一下’的同志了。”陈大将还怕魏承恭没有明白,又解释道。 解释完了却又疑惑:“他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他现在用这样的说辞在争取支持呢?” ———— 十七 30 陈大将在这边疑惑,殊不知张国焘那边正在后悔:中央肯定会去找魏承恭了解谈话内容,这一点他早已想到,所以他对魏承恭说的话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不怕中央听去。 不过说到后来,自己灵机一动,开始持有新立场那一段,纯粹是临时起意,意外收获。当时只顾了高兴了,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把刚想到的说辞对魏承恭说了——接下来的事情想也知道,中央会了解自己接下来的做法,并给出针对的策略。 哎,刚刚应该把那小子带在身边的。 不过现在后悔也迟了:想也知道陈赓那滑头肯定会立刻带着那小子逃开,而接下来的几天,自己会被洛甫绊住(向马列国际汇报这个是正式的工作,而且工作量还不小,绝对不是随便应付一下就行的),等到自己完成工作,中央也早就知道该知道的一切了。 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抛开懊恼的张国焘不谈,陈大将带着魏承恭很快来到了总理面前,汇报这半天的经历。 “你做得很好,足以称得上机智勇敢,”听完魏承恭回忆的,尽可能详尽的谈话(当然不可能全部回忆起来)内容,总理赞许道,“好了,你去休息吧——当然,想要去指挥部继续你的工作也可以。” “那个……总理,”一向很跳脱的魏承恭忽然嗫喏起来,“我能不能跟欧阳同志在外面呆几天?” 几个人愣了一下,总理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怎么?害怕了?” “害怕……倒是说不上,”魏承恭回想了一下跟张国焘谈话的经历,“我觉得他不会对我用极端手段——不知道这个看法对不对。之所以不想再跟他搅在一起,只是因为觉得太累,一句话都要反复琢磨好几遍,还要琢磨这以后的影响什么的,太伤脑筋了。” “不会对你用极端手段,这个判断倒是没有什么错,”总理先是肯定了魏承恭的看法——这样可以让这小子安心,“他盯着的是全军的领导权,这方面你说不上话,你存在与否,意见如何无关紧要——但是在另一个方面,没有了你却是整个红军的巨大损失,他既然着眼于全军的控制权,就不会做这种不理智的事。” “……” “至于你想躲他几天,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的张副主席会很忙,没工夫再来理会你了。” “嗯?”魏承恭微微愣了一下。 “陈赓跟他说的工作,可不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已——当然,如果你实在想要离他远一点也无所谓,这个决定权在你。” 想想以后大约很难再有这种“战地采访”的机会了,为了张国焘这家伙放弃这难得的机会……魏承恭决定,还是留在指挥部吧。 “对了,总理,我听陈将军说,张国焘接下来可能会采用这个新的说辞来争取支持,这会造成影响,”说到这里,魏承恭踌躇了一下,这才又道:“红军不会南下吧?” “当然不会,”总理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的?” “我只是担心……” 总理笑了笑,拍拍魏承恭肩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无论如何,能够决定红军走向的,只有政治局、还有军委的同志;这些同志都是明白人,任他张副主席再怎么舌灿莲花,也不会看不清形势。所以这一套说辞在决策层中必定全然无用。至于说在决策层之外……” 说到这里,总理沉思了一下,自言自语:“决策层之外……” “如果他把这套说辞用在决策层之外,就说明他决心已定了。”陈大将在一边接口。 两人都是聪明人——所以说起话来难免有些半头半截。不过魏承恭也不笨,稍微愣了一下,便明白了两人的意思:张副主席这是打定主意要分裂红军了。 “我们的工作得抓紧了。”总理向陈大将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张国焘把四方面军拉到错误路线上去……” ———— 总理他们做出怎么样的对策,这个当然不是魏承恭能参与的——甚至不是他能知道的,所以,他自觉退出了房间。 然后,心头感觉怪怪的。 “我这算不算是卷入了高层的斗争呢?”扪心自问,魏承恭心里稍微有些异样的感觉。 一直以来,从各种影视小说中得来的印象,高层的政治斗争都是扑朔迷离而又冷酷无情,每次看到这样的桥段,扪心自问,他自觉自己没有那么多心眼儿去跟故事中那些人斗法——所以,虽然出于每一个炎黄子孙的责任,其选择了救国作为自己的使命,并选择了以援红作为救国的手段,他却很自觉不参与中国马列党的内部斗争。 哪怕自己的好奇心再是怎么强烈(对于某些党内秘辛),哪怕自己再是怎么想要对中共的人事任命发表一些意见(比如用粟裕顶替林彪之类),他都努力克制着没有说出来。 老话说得好: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这一点上两边的做法倒是都差不多:中央对他的态度是“三不”:不强迫、不干涉、不催促。而他的回报也同样是“三不”:不多嘴多舌,不盛气凌人,不自以为是。 基本上,这是两边能够相处愉快的根本原因。 然而现在,看来是卷入马列党内部斗争了,虽然他还有些不敢确定(之所以不敢确定,主要是因为这个斗争看起来好像不那么残酷。) 不过虽然不那么残酷,但是只凭现在看到的,就已经让他有些受不了了。步步小心,步步惊心,时时算计,时时被算计……魏承恭觉得,自己果然还是珍爱生命,远离政治比较好。 而且老是看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也很让人郁闷——即使正在斗争的是红军老前辈。 ———— 还是去关注一下军事斗争吧,看看这方面的好消息,能让人心情愉快。 红军果然还是没有让人失望,各条战线上不说是捷报频传,却也颇能振奋人心。 红军的分派很有特色。 南线,彭老总的部队集中了全军几乎所有的马匹——包括一部分从藏民羌民手中交易来的马匹——组建了一只小规模骑兵。之所以这么干,考量有二:第一,在青藏高原这么一个放得开的地方,骑兵的战术价值不言而喻,配合能小范围快速传递信息的对讲机,他们几乎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在战场上最合适的地方,遂行破袭、掩杀、追击、威慑等任务,配合步兵灵活展开的阵地战和运动战,让敌人苦不堪言。 第二则是因为彭老总的部队势必是最后一支撤离松潘的部队,极有可能被迫遁入草地——有一队马匹等于是有了一批额外的军粮。 如果说南线的彭总是加强了机动力,那么东线的林总就是加强了攻击力。林总的部队集中了全军的炮兵,砸开了松潘城的外围防御——好吧,炮弹不多,所以炮兵的作用其实没那么大;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其实是红军参照未来四野攻坚战术专门训练出来的一批攻坚部队。 限于物资供应,这批部队的战斗力远远没有未来的四野那么强大,不过胡宗南的部队也是初来乍到,根本来不及构筑多么坚固的工事,再加上红军的炮兵再差也是炮兵,在某些关键地点上能起到四两千斤的作用。所以松潘的外围防御很快就悲剧了。 然后战斗节奏就进入了红军战史中很罕见的巷战。 整个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红军几乎没有打过真正意义上的巷战。红军不守城(即使在五次反围剿的时候也很少守城);攻坚城攻不下,攻空城对手一般一下子就垮了。所以战斗很难进入巷战,有限的一些城市内战斗说是巷战不如说是追击战。 实际上,这种情况也跟对手有关系。国军当时也很少打巷战,不只是面对红军,面对其它各路军阀以及各路军阀之间也很少打巷战,城市争夺战基本集中于城墙,当城墙或城门被攻破的时候,防守的一方就会很快失去斗志。少有的一些能够在城墙失守后还能守住城市的将领——比如傅作义——就显得卓卓不凡,皎皎不群。 像这一次的松潘争夺也是如此。从截获的电报来看,在外围阵地失守后,胡宗南判断松潘已不可守,就准备放弃了。 无奈校长想要一举尽全功,给他下了死命令,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了下来。 拉锯了两天,后方的补给突然剧减,仅仅能保证最嫡系部队的需求,不仅如此,还有了自己的侧翼出现大量红军的消息,就连后方都出现了少量袭扰部队。 胡宗南本人的嫡系倒还镇得住(在补给不足的情况下,会优先保证——当然所谓“优先”,也就是别人吃三分饱的时候他们能吃四分饱),不过配属的部队就没那么听话了。为了加强胡宗南的实力,蒋介石命令小六子拨了两个师给胡指挥,结果那帮东北兵饿急了,又知道了“后路不稳”,于是就开始胡来了。 到魏承恭回去2017的时候为止,胡宗南经历了手下的两次哗变,一次与本地人的对抗(东北军跑到喇嘛寺去“征粮”,会发生什么不用多说了)之后,之后他果断给自己的校长拍发了绝命电——而且一发就是三封,不过用意当然是变相要求撤退,兼且甩锅: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有这种操作,眼下我军补给不济,后路不通,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您老人家要是没有别的办法,那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 十八 (抱歉,卡文了,想要描写一下蒋介石的心路历程,让他骂几句娘希匹,却感觉线索很乱,不知道该怎么整合到一起。几次推倒重来都不让人满意。现在先把一些片段发上来。大家看看,给点儿意见。) ———— 这两天蒋介石的心情很不好。 因为电报——不只是胡宗南的电报。 当然,胡宗南的电报是主要原因。那家伙,说什么“职部缺粮,虽罗掘俱穷,而日食不过四两;职部缺弹,虽一再节用,而所余不敷一战。”而说到赤匪,则是“勇悍非常。虽被弹如雨,不能吓阻其前进;拼刺绝佳,虽以寡击众,亦可压服我官兵。”末了,还不忘拉上一帮人搞法不责众,“向者以为匪中央所部,能辗转万里而至于斯,皆因各地方实力派保全实力,消极避战;今日方知非是诸部无能,实因赤匪太强悍也。” 对于这篇“胡”说的电文,蒋介石表示,我有一句NXP——哦,不对,现在自己在四川(瞎)指挥,还是入乡随俗吧——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丫的弹药都“不敷一战”了,还怎么让人家“被弹如雨”?而且还“不能吓阻”……你当赤匪一个个都是罗通转世,能盘肠大战的吗? 说国军“日食四两”(注:按600克每斤,每斤16两计,只有约150克)……好吧,这一块儿就算咱这个运输大队长难得的失职了——可要说就因为这个原因就导致你的部队就无法作战,当我不知道我的部队缺粮的时候是什么德行啊?除非当地的老百姓都死绝了,否则绝对饿不死你。 再说,就算部队真这么缺粮,我就不信那些赤匪就能吃得饱。别人能打你为什么不能打,拿这个当理由……还是那个话:我有一句NXP,哦,不对,是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还有赤匪勇悍……你丫的跟张国焘打了那么多年交道,到今天才知道赤匪勇悍吗?那些红脑壳不怕死,敢打敢冲,这个我承认;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要战略正确,战术得当,他们还不是被我常某人打成了丧家之犬?要不是杨永泰那个“驱虎吞狼”的计策,我早就把他们打成了路边的死狗。 同样的战略战术(严防死守),在我这里就非常好用,怎么到了你那里就行不通了? 最让蒋介石生气的是,这家伙居然还扯上了南方的那些军阀……你的意思是,你犯的错误跟他们一样,他们既然没有受到处罚,所以也不能处罚你,是吧?好吧,这点我认了,谁让你是我的学生呢——问题是,你这么说,是自视为可以跟李宗仁白崇禧,王家烈龙云刘湘那些人并列么? 一想到自己的这个首席弟子居然也敢跟自己这么说话,蒋介石就忍不住想要骂NXP……哦,不对,是MMP,有一种要派陈诚或者汤恩伯去把胡宗南替下来的冲动。 (卡文中——如果这种情况再持续两天,地效就转而先更新下卷。) ———— 不过想也知道,那两个家伙不可能过来接这个烂摊子。蒋介石太清楚手下这些人的秉性了,让他们一起来吃肉简单得很,让他们一起吃苦——不互相扯皮,互相推诿,互相拖后腿,自己就该烧香谢神了。 说起来,自己是不是该提拔一些年轻人,来刺激平衡一下这些已经暮气沉沉的老家伙? 想到暮气沉沉,蒋介石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历史上每一个王朝走到最后,官场都会腐败不堪,都会弊病丛生,可是……自己的王朝,明明才刚刚开始啊,应该还处在上升期才对吧。像北伐那样以寡敌众,还能势如破竹一进千里的战争,在中国的历史上,不都是只有在开国的时候才会出现么? 还有以虞洽卿为首的江浙财团,累计支援了自己七千万银元之巨,这难道不是自己的集团正处于上升期的证明么?就像刘备起兵有张世平苏双送钱送马送兵器,曹操起兵有卫弘破家资助一样。要知道在这一点上,自己比国父做得还要成功,国父他还要周游海外,向华侨向日本募捐,自己可是坐在家里,人家就自己送钱来了。 好吧,这些都是老黄历了。在当今这个世界上,像中国这样的弱国想要保持独立,就必须搞好和列强之间的关系。而面对列强,现在的中国有谁比自己的手腕更高明?面对咄咄逼人的日本,自己明智地避其锋锐;面对傻不愣登的苏联,自己巧妙地利用日本人的威胁狐假虎威骗取援助;面对大洋彼岸国势方兴的美国,自己果断地展开了“中美合作”;面对江河日下的英法,自己大度地照顾他们的脸面;面对正走在复兴道路上的德国,自己虚心地摆出了学习求教的态度……还有谁,能把对外关系处理得这么好? 还有在党内压制汪精卫,胡汉民;在国内巧借赤匪之力,有条不紊地遂行统一;即使是面对有不利的局面——比如中原大战的时候,面对冯、阎、桂三大势力的联手进攻;比如在贵阳的时候,身边无军,而赤匪气势汹汹而来——也能有莫名其妙的好运气,帮助自己度过难关——比如小六子东北易帜,比如孙渡突然不听龙云的话了。(龙云让孙渡做个样子就可以,结果孙渡直接放开了江防) 难道这一切还不足以说明,自己是众望所归的真命天子,气运在身么?如果自己不是真命天子,能从昔日上海滩一个小混混,走到今日中国第一人的位置么?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手下就开始显得暮气深重了?这一天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蒋介石日后可是把大总统做成了终身大总统的,甚至还把大总统之位“世袭”了一代,不客气地说,他跟袁世凯比起来,就差称帝祭天了。私以为,蒋介石恐怕真有帝王思想作祟,正如主席所言:党外无党,帝王思想——蒋介石一辈子的努力方向,不就是“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么?) ———— 大约,是因为上天……哦,不,是耶稣基督他老人家想要给自己更多的考验吧。孟夫子不也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么? 统帅像中国这样可以称之为巨大而又复杂的国家,还要在当今世界这样纷繁复杂的环境中跟列强周旋……这堪称是全世界最大的“大任”了,想要承接这样的“大任”,需要经过的“苦、劳、饿、空乏、行拂乱”之类不用说当然也不一般。想要一帆风顺就担当好这样的“大任”,未免太想当然了。 所以,赤匪应该还能苟活几年——不过无所谓了。不管怎么说,赤匪已经被自己赶出了中国的中心的江浙一带地区,就算他们能逃过这一轮攻击,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了。而且,让他们逃走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接下来他们能去的地方要么是西去新疆,或者东去陕西山西——就让盛世才,阎老西,张小六,马步青,马步芳他们去头痛吧,正好中央要接受西南地区新增的地盘,腾不出手来;等这些个地方实力派跟赤匪拼个两败俱伤,中央大约也可以过去坐收渔翁之利了。 想到自己一转眼之间就想到了化不利为有利,借刀杀人,隔岸观火,假途灭虢三招联用,可以在未来不长的时间里统一中国,蒋介石忍不住有些佩服自己——如果不是天生的战略家,怎么能转眼之间就想到这些? (不用我说想必大家也清楚,蒋对自己的战略眼光一直是有着蜜汁自信的——虽然他的战略实际执行起来基本都是国军的悲剧) 那么,这一次就放你们一马吧……不是我蒋某人没有能力消灭你们,其实只要之前派人给青海那几匹马发个消息,让他们派几个团堵在腊子口,你们这帮赤匪就势必全部困死在川北那块地方。 没错,不是你们赤匪赢了,仅仅只是我出于战略需要,放你们一马而已……这是毫无疑问的。眼下南方就只剩下桂系和滇军还不认输,等我收拾了他们,再来收拾你们,一清寰宇。 没错,一切都尽在我蒋某人的掌握之中。 ———— 于是蒋介石的心情好了起来。放下胡某人发过来的电报,批了“下不为例”四个字之后就放到了一边,转而拿起另一份报告。 相当鼓的一份卷宗,抽出来一看,却是复兴社从江南转来的,有关国军某部营长肖环山神秘失踪的调查报告。 区区一个营长的失踪当然不足以引起他蒋某人的兴趣,他更多关注的,是赤匪留在江南的四大头目之一,顾作霖。 稍微看了一下报告,蒋介石就忍不住又要骂NXP……哦,不,是MMP了。 拜托,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手下不堪大用这茬儿给(暂时)忘了,怎么一转眼你们又提醒了我,你们就这么想要让我注意到你们的无能吗? 复兴社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东拉西扯了一大堆证据调查,做出来种种推测,又把这些推测都一一推翻之后,得出来最后结果:失踪原因不明。 原因不明……哼哼哼,那我要你们调查什么? ———— 十八 3 做了三个深呼吸之后,蒋介石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开始继续看报告下面的内容。 “嗯,这是……” 大约是知道前面的调查结果不能让人满意,所以调查人员在后面附上了一些看上去很有趣的内容:肖营长的笔记本 “肖失踪后,职部奉命调查其日记,笔记,书籍,书信等物。分析后可认为肖营长未受赤匪邪说影响……” 蒋介石心说废话:如果一个营长是卧底,为了救人不惜暴露身份的话,还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直接率部反叛了。他本人出面把高级指挥员聚在一起一网打尽,再率部和游击队里应外合,就你们那几块料,能剩下几个人? “……然于调查中,职部觅得肖之笔记,研读之下,获益匪浅。职部以为,由笔记观之,肖不失为军之良将,职部未敢擅专,特将肖之笔记呈上,望有助于我军我国日后之用。 另:不揣菲薄,妄附浅见。” 落款是复兴社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地效问:有没有人报名?)——不过于其下还有小组长,分社长,支社长等三级领导(复兴社的总社长是蒋介石本人,所以没有总社长批示^-^)的签名批注。批注的意思大约都是文中所写的“未敢擅专,呈请上峰批示。” 哦,一个小小的营长的笔记,竟然能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甚至一直呈送到自己面前,这稍微引起了蒋介石的注意。于是把报告收好,同时翻开了报告下面的那份笔记。 《抗日策略随记》 抗日?一看到这个题目,蒋介石心里就有些不喜欢了——还说没受赤匪影响,这抗日的调子不是跟赤匪一个鼻孔出气么?还有,这日是那么容易抗的?本痿鼋长前前后后在日本留学了三年,甚至还在他们的部队里当过兵,不比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更知道日本人的虚实? 心中虽然不喜,不过这份笔记毕竟是从基层郑而重之一级一级呈送到他面前的,所以蒋介石就算心中不喜,也还是捏着鼻子翻了开来,打算随便看看,随便批示几个字——安抚一下下面这些人的心。 不过这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 蒋介石看到的,不用说就是肖环山跟魏承恭在那一个星期里讨论的内容,至于具体讨论了那些内容……见前文。 于是他就看到了下面这些内容。 “在未来可能的世界大战中,亚洲战场会先于欧洲战场打起来。这是因为德国经过一战的削弱,需要时间恢复国力,而她的敌人(英、法、俄)则强于日本的敌人(中、美)。所以德国和日本的备战策略会截然不同,德国的策略倾向于长期蛰伏,一朝爆发横扫千军;而日本则倾向于依靠强过中国的军事实力在中国掠取战争所需的资源。” “这就带来一个推论:战争初期,我们必须独力对抗日本。这是因为英法苏联受到德国的压力,无暇顾及远东战场,只能向我们提供道义上的支持——甚至为了避免刺激日本,伤及他们在东亚的利益,就连这种支持也会极为有限。而美国则是一个以商业利益为重的国家,再加上国内孤立主义的影响,所以她的政策会倾向于隔岸观火——好吧,世界第一的工业力量,以及战争潜力肯定不会长期蛰伏,但是罗斯福想要扭转国民的孤立主义情绪也要花一些时间,除非是美国受到直接攻击。” “这样一来,蒋夫人建设空军的策略就值得商榷了。蒋夫人现在的想法大约是:航空技术日新月异,现在买过来飞机,过不了几年就落后不堪用了。所以不如把买飞机的钱投入债券市场,用钱生钱,等到战争打起来,再把钱提出来买更新更好的飞机。殊不知到了那个时候,各国都在积极备战,谁会有空生产飞机卖给你?更何况,他们还不想过早地触怒日本。” “所以未来的中日战争一开,求购无门,国军现有飞机快速消耗后,国府有可能落入有钱而无飞机可用的尴尬局面,制空权势必在短时间内沦入敌手——所以部队在对阵日本军队的时候,极有可能还要同时面对日本飞机的狂轰滥炸,如果忽视这一点,部队会受到极为惨重的损失。” 肖环山当时向魏承恭求教的用意是想要搞清楚自己的部队在战争中做什么,所以这则随笔并没有奢谈如何纠正蒋夫人的错误——不过在随笔末尾,还是忍不住设想了一下: “如果蒋夫人能更正现行的空军建设方略,趁着各国、特别是拥有巨大生产能力的美国还没有开始备战的时候,把能弄到手的飞机都弄回来,则战争开始后,制空权的最终丧失会大为推后,大大有利。实际上,现在买飞机正是好时候,因为国外大部分的飞机生产厂都没有什么订单——此时去买便于压价。等到战事一起,或者各国开始大规模备战以后,飞机的价格势必急速上升。” 随笔是用钢笔写的,不过旁边还有用毛笔写的小楷注解——大约就是之前那个“不揣菲薄,妄附浅见”的家伙,必须要说,字写得虽小,但是却挺漂亮。 于是蒋介石又注意到了这行注解,“非议痿鼋长夫人,胆大包天——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能遂行,其所部必为我国军劲旅。”(再次请问,没有人愿意报名么?) …… 仅仅是看了这第一则随笔,蒋介石就忍不住有些动容了:虽然这则随笔中用来推断的根据不是那么有力,不过“熟知列强情况”的蒋介石知道,这些情况都极有可能发生。 想到中日开战,自己空有一大堆投在证券市场上的钱,却没有飞机可用……蒋介石忍不住抓起一边的电话机摇把转了起来。 转了不到半圈儿,又停了下来: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跟老婆说这个事,而且仅仅是看了这一则随笔就打电话给老婆,有点听风就是雨了——自己可一向是“每临大事有静气”。 “还是看完再说吧。”想到这里,他又放下了电话,揉了揉睛明穴,把随笔翻到了第一页,打算从头开始认真看一看(之前是随便翻开的)。 ———— 十八 4 (接下来可能会用这本随笔水一两节。要不然“十八”这个章节跟“十三”“十七”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话说,要模仿民国时代那种不文不白的文风,还真不是很轻松。 另:原谅地效标题无能吧) ———— 这则随笔从一开篇,标题就有些哗众取宠的味道:《从《孙子兵法》看未来的中日战争》。于是蒋介石看到了以下这些内容——嗯,文字风格有些不一样: ——孙子曰,经五事,校七情,而可知战之胜负,今请以五事七情经校中日之战。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西人有所谓‘动员能力’说,意指国家能投入战争之人力基础——此为所有战争之基础。此项对比上,中国人力六倍于日本,看似占优,实则不然,何哉?上下意不能同也。意不同则下不能为上所用,虽身处一国,而视若仇雠——如今日之赤匪之于国府也。 然则如何方能意同?在利也。国之利何在?在欲也。日本囿于四岛,世受火山地震之苦,欲安枕于大陆,非止一时,非只一日,非止近来数代也。故其国未立,就有白江之役(注1);其国方安,就有朝鲜之征(注2);其国渐强,则有甲午、日俄之战。今日其国盛极,自有“竟千年未尽功,奠百世强盛业”之心。 故其上下一意,支持战争之决心,不可轻忽。举国一致之下,虽有异议,不能阻止大势。反观中国,虽于抗日一事上举国同利,然乡民边民不知教化,国家意识淡薄,更兼政府组织力差,人虽多,而无所用——所谓一盘散沙是也。 故战端若开,不可低估日人亡我之决心,亦不可高估国人抵抗之意志,甚至汉奸遍地之景可预,更甚不乏朝堂之上者。 中日“道”之经,日方胜—— 后面还有肖环山本人的后注:敌强我弱,不可讳言,非为泄气,只为警醒。今日倭国虽极盛,其内部弊端种种,已成积重难返之势。盛极必衰,天道之常,日人之败,十年可期。譬如“道”之争,日方虽胜,虑及我方基数庞大,动员效率虽低,而绝对数量不低,相去或不为远。 此外,还有那个复兴社社员李润泽(书友W担任)的旁批——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行文的影响,他的旁批也是半文言的:向者以为我国兵源众多,计及交换比,或可与日一战,今日见此文,如醍醐灌顶,方知敌我强弱,不可一概而论。更知痿鼋长“攘外必先安内”方略之正确。 ———— 肖环山跟魏承恭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魏承恭是在反驳肖环山“我方人多势众”的观点,结果肖环山被说服了,于是留下了这样“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的文字。 不过这样的文字看在蒋介石眼里,他的反应就是一拍桌子,“娘希匹,胡说八道!” 骂归骂,蒋介石却不免有些心虚。为什么?因为他知道他反驳不了这篇文章中表达的意思——所以这些观点基本是正确的。 不过……虽然知道这些观点基本是正确的,蒋介石还是不愿意看这样的文字,所以也就只有后来李润泽的那个旁批还让他稍微有些释怀——看来,这篇文字阐述的观点,倒是能够作为自己政策的支持理论之一。 ———— 魏承恭当时说得远不止这些,他更习惯用种种具体的数据对比来分析两边的优劣;不过正因为说得太多,肖环山很难完全记录,这才不得不用了文言,而且记录也只有一些大概。 但即使是这样去记录,肖环山也很快就发现,忙不过来。 原因很简单,他是一营之长,有很多的军务要处理,处理完了以后才能跟魏承恭讨论,讨论完了才能记录下来,一天仅有几个小时能做记录,这样怎么能忙得过来?要知道用笔写字本来就比说话要慢很多了。 所以后来的记录就更为简略,比如在“兵众孰强,士卒孰练”两条下,就只有一些简单的条目: ——中日总人口对比:中方4万万有奇,日本约7000万。 工业人口对比:不详,但日本必定远远强于我方。 现役兵对比:中方约400万,日本约38万。 预备役对比:中方无系统预备役,日本预备役完备,战时极限可动员数量或尚在中方之上。 兵员质量对比:中方军人普遍为文盲,日方兵员教育水平,训练水平,即使在列强中也属最上乘,营养水平亦高于我军。故临战之时,需我方数人方可敌彼一人。建制越大,此项对比越为明显。譬如白刃战,我方以二敌一以三敌一尚可取得均势,到了日方大队一级(相当于我军营一级),则有可能击溃我军一个师。九·一八之后,日军于东北一带的战事,证明了这一点。 故最终结论,日方不单在兵员质量上强于我军,在兵员数量上亦不输我军——不过日军因为需要石油的缘故,必定与英美荷兰开战,又面临苏联的压力,其能投入中日战场的数量,不会很多。而且随着战线拉长,兵力不足,其只能补充老弱病残,到战争后期,兵员质量会急速下降—— 嗯,下面也少不了李润泽的旁批:此事可疑。职部于肖营长住所内,所见东北战场的字纸,并无出奇之处,可知肖营长应该未曾特别关注过东北,不知他何以言之凿凿——不过职部了解后认为,肖营长所言基本无差。 …… 这又是一个让蒋介石有些难堪的论断:他大力建设的德械师的目标就是“一个德械师能抗衡日本一个师团”,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不用师团,不用旅团,不用联队,只用大队级别的兵力就能击溃你的一个师——好吧,不一定是精锐的德械师,可是你有精锐有王牌人家就没有么?你建设那么一个两个德械师,有意义么? ———— 注1:白江之战发生于663年,过了38年以后,“日本”国才建立。所以说,日本从还没有建国的时候就在谋求扩张了。 注2:指1592年,丰臣秀吉结束日本战国时代不久,立刻就开始进攻朝鲜,准备循序渐进征服大陆。 ———— 十八 5 不过很显然的是,即使记录得如此简略,肖环山还是有“书不尽言”的苦恼——于是在《<孙子>论战》之后,干脆只记录要怎么做,极少再提及前因后果。 比如在“应对敌空军”部分,除了于开篇部分叙述了一下空军现行建设方案的不足之处之外,剩下的都是像这样的文字: XX:消灭飞机最好的办法,是将之消灭在地面上。故中日之空战,我空军不宜与质量及数量均居优势之敌军正面对阵,而应代之以避实击虚——譬如敌若占据王家墩机场,我方退至川中,则可命我空军,于深夜出击,命沿路我军于山头设火堆为地标,引导飞机前进,黎明至敌机场,轰炸扫射,将敌机尽数毁于未升空之时。 另:应用此法,则我军飞机不能轻掷。面对敌空袭,我方将处于不设防状态——民众之损失可以预料,故应于民众中大力普及防空知识,可于成、渝等城市组织防空演习,令民众知晓如何防空。 XX:日军进我国土,占我城市,必用我机场,故我军可于撤离城市前,遣十至二十人之精干小队,携五至十门迫击炮,潜伏不动。俟日军进占机场后,于黑夜以事先标定之坐标急速袭击,必有斩获。 另:此法不可一再使用。倭人吃亏后,必增防备,故应于全国投入大量此类小队,各携电台。待战争转入相持阶段,由军令部统一命令,统一行动,必能大获成功。若能击毁飞机百架以上,可视为大胜;若能于大战之际施行,摧毁敌一线空军,令我空军势张,甚至可收扭转乾坤之效。 …… 不用说,前一则是模仿二战中英国空军的策略——豁出去首都挨炸弹,也要把空军保留下来,准备用于反登陆作战。 而后一则,其实是日后国党败退到台湾后,遗留在大陆上的匪特破坏活动的大规模翻版。 不过这两则随笔都让蒋介石有些不高兴。对于前一条,他表示自己对于民众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并不在意,不过想也知道,日本人的空袭目标必定是首都这样极具政治意义的城市——谁让中国是个农业国,没有工业目标呢?而首都被人空袭的时候,却只能干挨打不能还手,这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至于第二条,实话说他有些心动:迫击炮是一种能够在短时间内大量倾泻弹药的武器,用十门迫击炮在五分钟内,足以发射数百发乃至上千发炮弹,覆盖数万平方米的范围——如果对准机场,那么肯定不止击毁击伤一两架飞机那么简单。 数支乃至数十支这样的小队同时运作,甚至可以让侵华日军在短时间内无飞机可用,说是战役级的胜利也不为过。 不过……怎么总觉得这好像是赤匪的打法? ———— 随笔本身并不长,不到三万字——毕竟肖环山总共也只有四五个“半天”的时间来写这些笔记,倒是那个李润泽的旁批到后来越来越长,到最后几乎是拿着随笔做题目,在写论文。 在这不到三万字中,前面《孙子》的部分占去了一大半,剩下的篇幅中,空军的内容占了最大的比重,不过也不只是空军的,比如有关陆军防化的部分,就有: 日人不忌毒气,故我军需准备防毒面具,不过想要足量进口防毒面具,花费恐非国府所能负担,兹介绍一种简易防毒口罩的制作方法。 首先,制备活性炭: 1将原料放入铁桶或以铁器为底部的砌窑中,闭窑加热,温度要达到摄氏300-420度(不能超过500度)。 2将已谈话的炭装入陶器或铁器中,待装石灰窑的同时,将此容器放入石灰窑的中上或不同空气的顶部,烧至两三天,待石灰烧好后一同拿出,取出炭,碾碎,用稀盐酸洗涤,过滤并烘干,即可得到活性炭 活性炭制备好后,用两个医疗口罩缝起来,再将整个口罩密封保存(可用皮革制做专门的存放小袋)即可。 另:可于口罩边缘涂以黏胶,用蜡纸保护,使用的时候撕去蜡纸,将黏胶紧贴于面部,效果更好。该口罩可有效防御日军常用的芥子气——不过,有效时间不如制式防毒面具长,所以面对日人的毒气攻击,还是应尽速撤离。 后面是李润泽的批注:所费不多,不妨一试,如能成功,不独能大大减少我军面对日人可能之毒气攻击的伤亡,且可用于与地方实力派之交易。 对于这样的土办法,蒋介石一向是看不上眼的,不过在看到李润泽的批注后,却忍不住心动起来:土是土了点儿,不过,这似乎是一项财源啊。退一步说,能省下买防毒面具的钱,也不错。 ———— 时间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的过去,报告一页又一页地被翻了过去,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蒋介石把厚厚的一叠报告看完了。 李润泽的报告写完了,但是肖环山的随笔明显没有写完。在这上百则随笔中,有的方面提的相当多,比如空军,比如国际形势,比如土法备战,有的方面就非常少,比如战时经济——但是少的内容绝不是因为没有东西可写,恰恰相反,从露出来的一鳞半爪来看,写这些随笔的人,还大有干货可挖。 放下报告,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等到感觉好一点了,他吩咐卫兵,把侍卫官钱大钧叫了进来(查不到这时候的侍从室长是谁,就算是他吧)。 “把这份报告全文复制几份,转敬之,辞修,克勤,俊如,文白,畅卿,还有雨农和陈家兄弟。告诉他们,用一天时间读完,后天开会讨论……哦,夫人和布雷先生那里也各准备一份。” “是。”钱侍卫长答应一声,拿起报告正要离开,却听蒋介石又道:“对了,你也看看吧,把那个叫李润泽的复兴社员档案整理一下,后天交上来。” ———— 十八 6 两天后的会议,倒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说实话,在这些真正能带兵打仗的人看来,这些随笔中提到的种种战略性质的东西并不出奇,他们只要下点功夫,基本也能看得出来——也就只有国际关系和国际形势的发展还有点意义。很难想象一个小小的营长居然会去思考这种高度的问题,而且思考的内容居然还颇有可取之处。 还有某些具体的战术性的东西,让人眼前一亮。但是战术就是战术,永远也代替不了大战略。对于一个营来说,战术问题或许生死攸关,对于中国这样庞大的国家来说,战术问题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句话,他们和蒋介石一样,对这部来历不明的随笔很感兴趣,不过他们感兴趣的部分恰恰是蒋介石不感兴趣的部分。 会议的最后结果无非就是根据那份笔记,做出一些安排:比如让蒋夫人即刻赴美,安排购买飞机事宜;比如批一万大洋的经费,试制防毒口罩等等。 顺便补充两句:最后宋美龄并没有把证券市场的经费全部提出来,而是只提了一半,买了大约四百架各种类型的飞机。而交给浙大用来试制防毒面具的这笔经费……好吧,拍着良心说,倒是没有打折扣,而且用一万大洋来试制这么一个简陋的防毒面具理论上也是绰绰有余了,可结果等到以竺可桢为首的一帮热情高涨的教授拿着这笔钱去买原材料和试验用品的时候,那些东西的价格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翻了好几倍,结果一万大洋居然不够用,最后还是教授们看在抗日的份上,凑了一笔钱垫上,这才成功。 至于研制成功之后开始正式生产,中间的种种弊端,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会议结束,蒋介石作总结陈词。 “诸位,”蒋介石来回走了三个圈子,才缓缓道,“看到这些笔记,我仿佛回到了10年前,我在广州的日子。那时候随便拿起那个学生的笔记或者日记,翻开看去,通篇也都是这样忧心国家,忧心民族的句子,没有人去想该怎么升官发财,没有人关心自己日后的出路。大家所思考所关心的,都是如何继承总理的遗志,用三民主义让我们中华民族走向富强。” “可是现在……”蒋介石语气一沉,“当年那些不求升官的,官位高了;不求发财的,财发够了。但是曾经让我们北伐成功,曾经让我们战无不胜的‘不求’精神,也就是黄埔精神——”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却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老头子这是要借题发挥啊——众人心中都是雪亮——大约是围歼赤匪的计划没能成功,心里窝火,想要找人发泄一下吧。 然后,大家就一个个都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做出一副深感惭愧,我心痛甚的样子。 “如果我们还有黄埔精神,如果我们的军队还是那支曾经的北伐军,以忧国忧民为己任,而不以升官发财,保存实力为念,那么剿匪之事何至于动兵百万,历时数载,靡费巨万,犹未能尽全功?” 这不都是你指挥的么——大家心里都不以为然——你丫的自己指挥无能,却偏偏要插手指挥,而且还一插到底,眼下怪到我们头上来了? “眼下赤匪已经逸去,短时间内再难剿灭,中央要专注于西南,为来日的抗战做准备,所以战事将会告一段落。但是大家要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等中央腾出手来,无论是剿共,还是剿共之后的抗战,对于吾辈军人来说,都是大有为之事。” “所以我希望诸位能专心视事,利用这暂时的平静,整军经武,用黄埔精神重新武装我们的头脑,在日后大战来临之时,精忠报国,力求将总理之遗志推行于来日之中国。” 说到这里,蒋介石看了众人一眼,又缓缓道:“我相信,黄埔精神激励之下,我中华民国,和国民革命军将有大批如同这位少校一样的英才涌现。我把话放在这里:黄埔门联说,升官发财请走别路,那是对学生的要求,但是我作为校长和革命军的头脑,对于这些不求升官发财的英才,有义务令其才能为世人所知,令其功勋能传于后世,令其家小无忧于衣食。” 这是在提醒我们,不用心做事就要被人顶替么?老狐狸小狐狸自然都听出来了言外之意——只是这帮人心中会怎么想,蒋介石这番话会起到多少作用,就只有天晓得了。 ———— 会议结束,一帮军人陆续离去,不过戴笠和陈家兄弟,还有钱大钧杨永泰在蒋介石的示意下留了下来,他们和刚刚赶到的陈布雷还要开一个小会。陈布雷不是军人,刚刚的会议他没有参与,一直都等候在会议室外面。 “布雷先生,不知道你对那些随笔有什么看法?” 戴笠,陈家兄弟,钱大钧和杨永泰的读后感之前蒋介石已经都知道了,现在要听听陈布雷的“作业”了。 陈布雷是做足了功课的,立刻就答道:“其文可修,其意可知,其心可悯,其见可佩……如果可以,学生倒是想见见这位切实践行了‘位卑未敢忘忧国’的营长。” 蒋介石点点头,向钱大钧问道,“大均,这位肖营长和这个李润泽,他们的档案整理出来了么?” “已经整理出来了。”钱大钧把档案袋拿了出来。 ———— 十八 7 “李润泽,男,生于民国元年,复兴社浙赣分社社员,浙江金华人。他家里是开纺织厂的,欧战时发家,本来小有资财,欧战结束后受到日货的排挤,经营每况愈下,最后家里的纺织厂被日本人并购。因此其人对日本人非常不满,常扬言说是想要手刃日本人我孙子(注1)太郎,这个我孙子太郎正是并购他家纺织厂的日本商人。” “肖环山,字剑臣,光绪二十九(1903)年生于湖北宜昌沙洋县,家有资财,少时就学于省立沙洋中学。民国十六(1927)年投入何健军中,积功升至营长;民国十八年,在中原大战中先是被白崇禧俘获,后来被我军感化,弃暗投明。于诸次剿匪中,颇有建树,积功升至团长。民国二十二年,因涉嫌泄露军事机密,官职全免,入于敢死队中,后又于剿匪作战中积功累升至营长。在一个月前,于长汀县城中神秘失踪。” “失踪?”陈布雷纳闷了。 “一起失踪的还有我军数名工作人员,以及曾任匪中央政治部主任的顾作霖等十余名政治犯。” 陈布雷心里“咯噔”一下,这事怎么听,好像都是这个肖营长把赤匪大头目给放跑了啊…… 一说到顾作霖失踪,蒋介石又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么条大鱼,居然不声不响地失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失踪的事,详细跟我说一下。” 他决定,自己亲自了解一下——之前他都只问结论,不问过程。 “这事说起来真的很难令人置信。”戴笠斟酌着道,“据狱卒报告,那天早上,肖营长和他的副官进入监狱,就再也没有出来。时至中午,狱卒送饭进去,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神秘不见了。监狱长一开始以为是越狱,一面通报城防司令全城戒严,一面在监狱里详细调查,可是最后结果却是,监狱里没有任何密道暗道,唯一的出口就是监狱大门,如果二十多将近三十个人从大门离开,不可能不引起守兵的注意。” “哼!那帮饭桶,能看出来什么?”蒋介石不满意地评价了一句,然后又问道,“后来呢?你就这么信了?” “学生也不信这种天方夜谭一样的事,于是亲自带队去那个监狱里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监狱长所说属实。学生通过那些政治犯所戴的脚镣在地面上拖行的痕迹发现,那些人在消失前,都集中到了问询室。而且那种拖行痕迹到了问询室以后就没有再离开,也就是说那些人实际上是在问询室里突然消失的,不仅如此,据监狱长所说,问询室里面的某件询问工具,也不见了。” “哼!”蒋介石又哼了一下,不过却不说什么了。他所能想到的赤匪逃脱的最可能的法子,是地道。可是地道这个东西,是绝对不会出现在问询室中的——犯人去到询问室,肯定是手足受制,坐老虎凳灌辣椒水,那能誊出手脚来挖地道? “此外,这个问询室显得很有条理,没有什么损伤的痕迹,这说明当时集中在房间里的双方,没有冲突过。经询问监狱长和卫兵,可知当时问询室里我们的工作人员足有六人,这些人虽然没有配枪,但是各个都身强体壮,如果加上肖营长和他的副官,那么就足有八人,无论怎么想,这么多人也不可能被二十来个身体病弱,还带着手铐脚镣的犯人制服,按照两个卫兵所说,他们也没有听到监狱里有打斗的声音,前前后后都只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似乎是肖营长正在劝降赤匪。所以,也可以排除赤匪逃脱的可能——如果他们真的试图逃跑,我方人员不会不加以阻止。” “最后,按照狱卒所言,从肖营长他们进监狱,到发现他们失踪,中间所经过的时间不过两个小时,而城防司令在接到监狱长的报告后,就立刻关闭城门,全城戒严。然后全城大索。” “不用说,还是没有找到人,是吧?”蒋介石挖苦道。 “是,无论是全城大索,还是派兵出城追查,都没有能找到那些人的半点蛛丝马迹。这很不可思议:如果说失踪的人只有一个两个,那还好说,可是现在失踪的人足有将近三十,这么大的目标既不可能在城里藏得下,也不可能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去到城外——他们那些人里面,绝大多数都病弱得连走路都费力,不少人身上还滴血——哦,学生在问询室里找到了不少血迹,看样子伤得不轻。显然,这样的一队人要通过城门离开,很难不引人注意的。” 蒋介石:“……” “据此,学生觉得,可能真的是有什么我们还不了解的原因,造成这些人失踪。而肖营长他们,可能真的只是适逢其会。” 蒋介石:“……”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可疑的话……”戴笠说到这里,忽然迟疑起来。 “有什么话就直说。”蒋介石不满意了。 “在确认肖环山营长很可能真的是神秘失踪后,学生曾经询问过他的部下,想知道他有什么异常。然后就知道了,肖营长在从连城开往长汀的路上,曾经路遇一个德国华侨。” “德国华侨?”蒋介石愣了一下,“他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有!”戴笠很干脆地回答,“肖环山营长失踪的时候,所带的那个副官,正是这个华侨。” 蒋介石:“……” 虽然模模糊糊地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蹊跷,但是任凭他把脑洞开到无穷大,也想不通该怎么才能把“路遇德国华侨”跟“三十个人神秘失踪”联系起来。 不得已,还是问问手下人的意见吧,“这个德国华侨,是什么来历?” 戴笠无奈地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消息实在太少。学生曾经想过向德国方面索要所有德国华侨的资料,挨个排查,但是这很难。如果那个华侨是在世界大战前就已经入籍德国,那更是几乎不可能查得到。” ———— (注:日本确有这个姓氏——日本人姓氏之多,世界第一,记录在册的姓氏有十二万以上,想要背日本的《百家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 十八 8 (突然开了个脑洞:用094或者093不载导弹,载运一批海军陆战队于1941年时从秦皇岛下水,一路潜入吴港,能不能把刚下水不久的大和“偷”回来?如果能办到的话,应该能气得日本人吐血吧。如果能用94式舰炮炮击东京湾…… 书友中如果有海军方面的大能,请帮我参谋一下。网上实在查不到更多的信息,大和舰员编制约2200人,当然,只是要开动的话用不了这么多人——这个地效还是知道的。) ———— 听起来这个肖营长应该没有通匪——陈布雷如是想到,同时稍稍放下了心。他是真心不希望这个很有几分才气,又总以国家为念的年轻人因为通匪,就这么被委员长杀掉,如果他还能再次出现的话。 跟随委员长多年,老陈早已号准了蒋介石的脉:只要不通匪,贪污也好,受贿也好,舞弊也好,弄权也好,什么都好商量。 而如果是有通匪的嫌疑——注意,只是有嫌疑——那么……杀无赦。 陈布雷有时候真的难以理解:蒋委员长到底是跟赤匪有什么样的仇恨,赤匪到底是刨了他八辈祖坟,还是把他孩子扔粪坑里了,还是把他女儿卖窑子里了?以至于他因为这种切齿痛恨而产生的种种行为,到了无法理喻的地步。如果说是为了维持统治的需要——比如蒙古人想要杀光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那么把人杀了也就是了。可是委员长他就不只是杀人,他愣是能一边满口宣传“文明开化”,一边在二十世纪恢复车裂,腰斩等刑罚。仿佛不如此就不能解心头之恨。 (非要说的话,蒋介石对马列党人的种种行为,似乎只有希特勒对犹太人的行为可以比拟,区别只在于他本人不像希特勒那样真正且完全地掌控了国家,他的手下也没有盖世太保那么强的执行能力) ———— 蒋介石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作为一个独裁者,一个上位者,“凡事尽在掌握中”是必然的追求,然而这一次的事件却让他清晰地知道了,这世上有些事,是自己手中的权力无能为力的。 这种感觉当然非常不好,但是谁也没法子,就算生气,到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叹气了事。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蒋介向戴笠道。说完又转向陈布雷:“布雷先生,你刚才说其文可修,那么,就请先生你来修订这些文章,编辑成册,怎么样?” “修订?”陈布雷有些懵了,这是闹哪一出?就像这些随笔中所言,日本人在中国特务遍地,公开这样从战略层面到战术层面都具有指导意义的文字,这是要提醒日本人以后侵略的时候注意吗? “对,修订。请你和畅卿先生(杨永泰)牵头,加上辞修——嗯,还是跟寿山一起好了,他最近会比较闲——你们三个人一起,办一个对日作战研究室,把这些零碎的文字编辑成册,全军全国印行。”蒋介石一边说着自己的构想,一边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份随笔集上,“当然,要注意区别内容——我觉得这些随便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不怕被日本人知道的,比如外交方面的问题,这方面的问题日本想改也改不了,就算被他们知道了也不怕;有可能受到日本人干扰的,比如空军买飞机的问题,像这些内容就限于空军的高层知道就可以了,不要让日本人知道后展开针对性的行动;不能让日本人知道的,比如训练将来展开特种作战的小部队,这样的东西就限于几个部队主官知道就可以了……具体哪些内容该让那些人知道,就由寿山和畅卿先生协助你判断好了。” “哦……”陈布雷这才回过味来——同时也大致猜到了蒋介石的用意。 “最近,有些人太闹腾了,”看到陈布雷一副恍然的样子,蒋介石干脆证实了他的猜测,不动声色地解释道,“那就弄点东西给他们看看吧,让他们知道赤匪只是把抗日的口号喊得响亮,政府可是实实在在在研究如何对日作战。” 陈布雷心道:果然…… “高见。”陈布雷还没有说什么,杨永泰开口了,“只是,委座,‘对日作战研究室’这个名字,是不是太招摇了,学生恐怕被日本人知道了,会多生波澜。” “那么畅卿你的意思是……”蒋介石问道。 “不如更名叫‘未来战争形态研究组’,这样就能掩人耳目。另外,学生愚见,觉得还可以请百里先生,耿光先生加入这个小组,这两位都是我国兵学泰斗,战略大家,让他们负责研究对日作战,正是得其所哉,他们一定会很乐意的。” 蒋介石不语,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点点头——这两个人不算是他的派系,但即使是他,也无法否认这两个人在国内军界的地位。 “另外,学生觉得,这个小组的组长还是由痿鼋长担任最好。” 在场众人——特别是陈布雷——心中都大骂无耻:这个研究组是要出成果的,成果是要发表的,发表是要署名的……就算用研究组的名义来发表,蒋介石作为小组长,也必定是署名第一。 陈布雷骂归骂——之所以要骂,是因为他做为一个文人,对于“剽窃”一事,是深恶痛绝的——却也不由得叹服,这家伙还真是会找机会拍马屁。以他所知,蒋介石就偏偏吃这一套——痿鼋长最喜欢在人前卖弄他的战略眼光,眼下这可不只是卖弄而已,而是著书立说,怎么能不让他心痒难耐? 果然,蒋介石沉思了一下,就立刻拍板:“可以!” 如果不是我慧眼识英才,这些笔记也只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营长手中蒙尘而已。能够让这份笔记得见天日,这份功劳,我当之无愧——蒋介石如是想到。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众人告辞离去,而杨永泰又被留了下来:“畅卿,陪我走走。” ———— 十八 9 (P.S:一,有朋友问群号,地效是回复了的,但是被zhulang删除了。后来地效就换了一首打油诗,结果还是被删除了。 虽然被删除不高兴,但是这首打油诗倒是不错,可以拿来自况了,给大家看看吧。 一路行来且自夸, 六根清净总宅家。 三部长篇发逐浪, 零碎散文看天涯。 六经之外说超赛, 九天之上写哪吒。 二千日更没做到, 九百月酬自难达。 四方朋友多支持, 地效总会完成它。 二,昨天是九一八,本来应该发一篇的,不过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吧,没能写完。 为表歉意,给大家看点小东西——也可以算是剧透了。 一九三八年,那是一个夏天, 有一架飞机,在日本的海里面扔下几个弹。 神话般地“洗劫”了座座城, 奇迹般地升起了蘑菇云山。 “东风”呀吹遍了东方岛国, “巨浪”呀滋润了日本两岸。 啊,小日本,啊,小日本, 你妈的居然也会有今天, 你迈开了一副百年的新画卷, 走向死气沉沉的“核”冬天。) ———— “畅卿啊,你要帮我想个办法啊。” 等到人都走了,蒋介石带头,和杨永泰一起走出了有些压抑的房间,缓步走在别墅优雅的后花园里。 蒋介石缓步于前,杨永泰亦步亦趋,等到心情稍微舒畅了,蒋介石这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让我网开一面,用赤匪为前锋,趁机西进的策略,现在是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赤匪这心腹大患,依然还是心腹大患啊——他们甚至比原来更难对付了。你也看到了,眼下他们拥兵十五万,猬集一处,离北边儿又那么近……”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真要是让他们得到了北边的支持,只凭中央的力量,就很难收拾他们了。” 杨永泰显然是下过功夫了——这个人情商堪忧,但是智商无疑是一等一的,而且也深知自己能立足于波云诡谲的官场,完全是因为蒋的赏识和支持,所以他为蒋谋划,也是格外的尽心尽力。 “委座,我们不妨换个思路来思考。您为什么执意要消灭赤匪呢……我没有质疑委座策略的意思,只是说,要换个位置来思考。” 蒋介石点点头——他倒是不会怀疑杨的忠心,思考了一下,这才道:“消灭赤匪,这还需要理由么?赤匪不除,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也就是说,痿鼋长视赤匪为心腹大患,对于心腹之患,当然是要除之而后快?”说到这里,杨永泰话锋一转,“但是不知痿鼋长觉得,我们又会被谁视为心腹之患?” 蒋介石愣了一下,若有所思:自己视赤匪为心腹之患,不遗余力地——注意,确实是·不·遗·余·力——发动一轮轮军事打击,让赤匪疲于应付,如果真有这样的势力,视自己为心腹之患,当然也会像自己打击赤匪那样不遗余力地打击自己。 只是……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谁能视自己为心腹之患?谁有资格视自己为心腹之患?桂系?阎老西?还是盟兄冯玉祥?他们有那个资格么?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们容不得自己,他们又能怎么样? 别说,还真有一个,虽然没什么力量,但却不容小视,甚至还曾经逼得自己不得不下野,党内第一人,汪精卫。 但是以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也完全无惧于他了,只要军权在手,谁都扳不倒自己,就算暂时扳倒了,自己也还能凭着军权再次爬起来。所以要打倒自己,其实要先夺走自己的军权。汪精卫?他没这个能力。 “痿鼋长,不要把目光局限于国内。在国内我们作为最强的一支势力,其实已经无惧于任何人,假以时日,必定能使全国真正统一——只是,今时今日的世界,中国的事情,已经不是只看国内就能解决的了。” 蒋介石愣了一下,“你是说……日本人或者苏联人?” 其它帝国列强隔着中国太远了,他们就算视自己为心腹之患,也难以真正做到什么,而且他们的目的是攫取利益,是一种商人作风——商人是不会看到什么人都视为敌人的,他们的敌人只有一种,就是同行。 嗯,同行是冤家。 今天的中国,不具备成为他们同行的资格。 只有这两个恶邻。他们是以土地作为目标,这就不可避免地跟同样视土地为命根子的中国人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 果然,同行是冤家。 一个是患上了土地消渴症,扩张成性,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消化得了,一门心思扩张领土——蒋介石有时候忍不住会替北方那个邻居感到难受,这么大的地方,你管得过来吗? 好在这家伙正受全世界的敌视,目前自顾不暇,这才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即使如此,也还是在外蒙,在东北,在新疆搞风搞雨。 另一个则是患上了土地相思病,明明是一个海岛国家,却偏偏具有大陆国家的心态,成天做白日梦——麻烦的是,现在这个国家(暂时)有了支撑他们做梦的实力。 ———— 题外话——也是写到这里才注意到,如果按照行为来划分,那么中国,俄国,日本是大陆国家——虽然日本其实是个岛国。 英法德美意大利西班牙荷兰……则是海洋国家——虽然除了英国,都处在大陆上。 两类国家的区别,在于对土地的看法。 海洋国家视土地为商站,所以除非必要,他们的扩张并不致力于倾覆当地政权,而在于寻找合作者,以攫取商业利益——即使是二战的德国,其对外政策依然有这样的影子。 而大陆国家则视土地为安身立命之本,所以其每扩张至一处,就努力使之本土化,建立有效的直接统治,而如果那片土地上本来有土著统治者,那么就要消灭掉——日本不正是这样干的么? 说起来日本作为一个岛国却拥有大陆意识,大约是受到古代中国文化的影响吧。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细分,特别是中美这两大国,作为东方文明的发起者传承者,以及西方文明的集大成者,不能一概而论。 另外,以上内容在《随笔》中有提及。 ———— 想到这里,蒋介石大致知道杨永泰意之所指了。而日本人之所以没有像自己攻击赤匪那样攻击自己,不过也是因为份数两国,有个所谓的“国际舆论”在作梗而已。 假设一下,如果中国跟日本同属于一个国家,如果日本是中国内部的一支势力,那么他们肯定早就对作为最大反对势力的自己轮番进剿了——明治维新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眼下日本的总体国策是吞并中国,那么作为中国最大的本土势力,说自己是他们的心腹之患,倒也说得过去。 “畅卿你的意思是,让我要注意日本人——我们不是一直在做准备么?” 杨永泰摇摇头:“做得还不够,以前我们并没有意识到日本人对于土地的渴求到了这种程度——或者日本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也是拜了这些随笔中有关大陆国家和海洋国家的论述,我才发现这一点。这意味着,即使我们依靠江阴防线给他们以重创,也很难吓得住他们。” ———— 十八 10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发达国家的工程队,还能在第三世界国家拿到订单吗? 假设某国政府要修一个水电站,请中国人来修,要价五千万,能产生一亿美元的效益,可是请西方国家来修筑,技术上可能要强一点,但光是人工就要两亿——让谁来修,不言而喻。 这还是能产生经济效益的工程,而我们知道,政府的很多工程,其实是无法产生直接经济效益的,比如医院,学校,体育馆,广场之类。 久而久之,中国人成为基建狂魔也就不奇怪了。 另:有书友说杨永泰亲日,说实话地效对于杨永泰为人并不清楚。只是觉得,杨永泰是一个标准的旧式谋臣,这种人的一大特点就是,会尽心竭力为投效的主公谋划,取得最优结果——至少是他们认为的最优结果。 换言之,他本人亲日的话,表现在进言中就是,会在蒋摇摆不定的时候怂恿蒋妥协,但如果蒋介石真决心要抵抗的时候,他也会尽心竭力谋划抗日。 嘛,这些都不重要,地效之所以专门把杨永泰提出来说事儿,是想要让他活到38年以后,然后让这个老不死的体会绝望的感觉。) ———— 蒋介石点了点头。说江阴防线能够挡住日本人,他自己都不信——否则也不用让法肯·豪森将军在全国范围内物色后方基地了。 虽然说挡不住,不过总免不了抱有万一的希望:万一日本人在这条防线上撞得头破血流,意识到想要吞并中国,需要付出的代价大到无法承受,因而停止了前进呢? 一句话,虽然“挡”不住,但是有可能“吓”住——如同十年后日本人准备“一亿玉碎”想的那样。 基于这个想法,蒋介石和他的国防部对于这条防线下了相当大的力气。而也因为下了这么大的力气,他们对这条防线有了更大的期待。 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期待有些过了。 不妨用数字化来说明:蒋介石一开始认为日本人最起码要在这里投入20万以上的海陆空军,伤亡十万人以上才能攻下这条防线——这个数字很不少,毕竟日本的全部军队也才四五十万。全国兵力的四分之一,这样的伤亡足以吓得住任何一个国家。 题外话。从淞沪会战及之后的广州会战中,蒋介石的指挥来看,他对于一个现代化国家的动员能力究竟有多强大,缺少一个直观的印象:淞沪会战时不相信日军会从金山卫登陆,后来广州会战时干脆不相信日本人会打广东,理由居然都是“日军没有多余的兵力”了。换言之,他似乎一直认为,日本人只有那现役的几十万人可以用来打仗。 不过那篇随笔教会了他工业国家的动员能力——魏承恭当然不可能用二战来做例子,他所能拿出来的例子是立国时候的苏联,以及一战时候的德国。现在的日本工业能力可能达不到这两个国家当时的水平,但是政府的组织能力却并不差多少,换言之他们同样有能力让军队规模成几倍,几十倍的增长。再加上随笔中描述的,日本人攻占中国的决心。“区区”十万人的伤亡,他们显然承受得起。 “然后呢,你认为我们该做什么?” “做得不够,当然就应该要做更多。”杨永泰的回答也是简单明了。 “加强江阴防线?” 杨永泰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摇完头才想起来自己是跟在蒋介石身后,点头摇头对方都看不见,于是又道,“学生不是很懂军事,不过学生觉得,单单加强江阴防线有可能得不偿失。” “嗯?” “江阴防线也许真的能建得牢不可破,但是从整个中国的版图——哪怕只是从长江平原这一块来看,江阴防线只是一个点。对于闯不过去的点,最常见的办法就是绕过去。” “……” “如果学生是日本人的统帅,在发现江阴防线攻不下之后,就会绕路从广东,福建方向攻击,或者从北方南下。” ———— 蒋介石忽然笑了,“畅卿,你不懂军事,你也不懂日本人的性格,如果他们发现江阴防线攻不下,他们只会增兵再战。” “……” “说起来,这不过是前清故技罢了。以小族临大国,最输不起的就是这个气势,所以前清才在立国之初就炮制出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而遇到有可能颠覆这个说法的敌人——比如戚家军,那么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将之压倒。只因为,他们输不起。” “是,学生愚钝。” “这不是你愚钝,只是术业有专攻罢了,你的所长是战略谋划。所以,还是在这方面下功夫吧——你觉得,政府下一阶段该把目标对准谁?”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这个“安内”可不只是指红军。 “今日之势,中央政府全据江南之势已成,剩下的,无非是把桂,滇,川,粤几支地方势力梳理一下。” “这些地方实力派中,桂系最强,川系最众,粤系最富,滇系虽然稍弱,但是地处偏远,难以用兵,都不是好对付的。以中央的力量,要同时对付这几支力量,实在是非常吃力,所以只能择其一作为主要的目标。” “那么你觉得应该以那一系作为目标呢?”蒋介石问道。 “桂系。”杨永泰毫不犹豫。 “桂系啊……”蒋介石沉吟道:“李宗仁白崇禧可不好对付……” “正是因为不好对付,才更能收杀鸡儆猴之效,”杨永泰说到兴奋处,声音略有提高,“桂系地处四者中间,东联闽越,西制滇贵,如果能压服桂系,那么就能割裂东边粤系和西边川军的联系,使之不能呼应,方便下一步的各个击破。” 蒋介石点点头。 “不过,”杨永泰又道,“桂系兵强也是事实,最重要的,这些地方力量不同于赤匪,单纯以军事打击为手段效果恐怕不太好,在道义上也很难说得过去,毕竟他们也都是堂堂的国民革命军。” “所以接下来的斗争,当以政治斗争为主,以军事斗争为辅,以中央占据优势的军事实力为后盾,压迫桂系听从中央的命令。如果桂系反抗,再以中央的名义讨伐不迟。” ———— 随着蒋介石缓缓的点头,国民政府的南方策略就定了下来。 不过,蒋介石可是时时处处都对赤匪念念不忘的。 “对于赤匪,又该怎么办呢?” “痿鼋长钧鉴,对于赤匪,学生忽然有了些想法,”杨永泰小心地说道,“不知道痿鼋长有没有注意东四省的事情。” “你是说那个伪满洲国?” “学生指的是抗联。” “抗联?赤匪的那个抗联?”蒋介石皱起眉头。想了想,口气严厉起来,“你想说什么,不要有顾虑,说!” “未来的中日之战,日本将凭借优势兵力占据我大片土地,这是可以预料的。那么痿鼋长觉得,被日本占领的土地,是有人起来反抗好?还是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好?” “你是说……” “想要在被占领区组织抵抗,恐怕没有哪一部国军,能做得像赤匪那么好。” ———— 十八 11 (不开心,本书在逐浪被封了。剩下的阵地只有QQ群了。 地效接下来可能会开一个微博,算是开辟一个新阵地吧,希望大家去捧场。) ———— 蒋介石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深入敌后,坚持下去”这件事情上,赤匪的能力肯定在国军之上,起码肯定没有哪一支国军能够在赤匪的物质条件下,在江西那个破地方整整坚持了七年,还打赢了四次反围剿战争。 一年都坚持不下去。 一次都赢不了。 但也正是这种坚持的能力,让蒋介石深感忌惮:这样的条件下,还能以弱胜强,频频打胜仗;如果他们像自己一样,得到苏联主子的一些援助,那自己怎么打得过他们?怎么去争夺中国的领导权? 只是,这种能力在面对日本人的时候,还通用么?他们确实很能撑,但是再是怎么能撑,还不是被自己从江西赶走了。连自己都能赶走他们,更不用说日本人了。 想到这里,蒋介石不由得哑然失笑,自己怎么为赤匪操起心来了?他们被日本人消灭掉,不正称了自己的心意么? 不过,如果赤匪在日本人的地盘上撑不下去,那么东四省的抗联又是怎么回事?从九一八算起,他们已经坚持了四年……好吧,不能从九一八开始算,那么从满洲国开始算起好了(既然都能扶植一个傀儡国了,那就说明对东北已经基本建立起有效统治了),那么抗联也已经坚持了三年。 日本人花了三年,也还是没能彻底剿灭抗联;相比之下,自己虽然花了两倍的时间,却到底还是把赤匪逼得远遁万里,再考虑到两国的国力,军力,装备差异,以及赤匪的兵力差距……咦,到底是日本兵没有传说中那么强呢?还是自己的兵没有想象中那么弱呢? 无论是那一种,抗联都在东四省撑到现在了,这么说起来,如果赤匪去到日占区,估计也能撑它几年。 想到这里,蒋介石沉吟道,“畅卿的意思是……放他们一马?” “如果他们去抗日,那就放他们一马,借日本人之手铲除他们;如果他们不去抗日,那就让全国的人都看到,他们抗日是假,割据是真,于宣传上,大有好处。” 蒋介石轻轻点头——不过一转念又皱起了眉头:“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我担心,他们得到北边的接济……” “这个却也不怕。”杨永泰又道,“就算这一次没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但是无论是向西还是向北,他们离着苏俄都还远,想要拿到俄国人的援助,可没有那么容易。而如果他们一路去到能够拿到俄国人援助的地方,那么对于中原的局势,也没有多少影响力了。” “……” ———— “此外,说句不好听的话,痿鼋长您就算视赤匪为心腹之患,现在赤匪去到北边了,您又能做什么呢?” “嗯?”蒋介石愣了一下。沉下了脸:我这不正是因为鞭长莫及,这才找你给我出主意么? “痿鼋长,学生以为,赤匪之所以是中央心腹之患,一者是因为赤匪政策激进,动摇我民国国本;二者,也确是因为赤匪所处之地,刚好在我党国腹心之地。” “……” “眼下赤匪去到北边,虽然还在中国之内,但是只从我们中央系来看,他们却已经从‘心腹之患’成了‘癣疥之疾’。对我党国的威胁,已经不大了……起码在中央一统江南,向北发展之前,威胁不大了。” “……所以呢?” “所以,让阎老西,张小六,马步芳他们头痛去吧。等中央把南方的事情捋顺了,估计他们也跟赤匪耗得差不多了,正方便中央一网打尽。” 蒋介石缓缓点头,杨永泰这话说得跟他之前想得差不多,很容易得到他的认可。 “所以,中央应该严令阎,张,马等人,克期进剿,消灭赤匪——他们大约不是赤匪对手,不过限制赤匪发展,消耗赤匪实力,等中央能腾出手来,还是能做到的。” “阎锡山?张学良?还有那几匹马?”蒋介石皱眉,“他们会听令么?” “张小六向来唯中央马首是瞻,应该不会违令;青宁那几匹马最是桀骜,不过极为贪鄙,只要许以小利,不难让他们挥师东指;只有阎老西……这个人是个老滑头,中央的命令在他那里,怕是不怎么好用。” 蒋介石又点了点头。 “不过不好用也没关系,阎锡山不去打赤匪,赤匪也会去打他,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不听令了。” “……此话怎讲?” “松潘一战之后,观赤匪动向,似有北进与刘志丹所部汇合之意。然而陕地贫瘠,想要养活赤匪一、四方面军十数万人马,绝无可能,他们将不得不就食于别处。” “而赤匪所能就食之地,无外乎川,湘,晋三处。川中富庶,但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从赤匪的动向来看,他们也无意去川中。剩下的无非就是湘、晋二地。” “如果我是赤匪,我就南下湘中。”蒋介石好像故意要跟杨永泰抬杠——当然也可以视为考较,“用他们的话来说,湘中的‘群众基础’好。” “赤匪不会南下的,现如今他们应该知道了,他们不是政府军的对手,而南下势不免又会陷入和政府军的对战中。特别是政府即将平定西南,军势大张的现在,这么做无异于陷入三面包围,那是找死。” “虽然如此,有限度地向南扩张一定的范围,估计他们还是会干的,所以应该提醒张小六,整修防线,南迁居民,严防赤匪蔓延。” “如此,赤匪就不得不去晋中就食,”蒋介石顺着杨永泰的思路想去,“等到赤匪跟阎老西缠做一团的时候,让张学良和马步芳他们直击赤匪根据地,胜则永除赤匪后患,就算是败,也能延缓赤匪扩张的过程,为中央争取时间。不错,不错……” ———— 听到“不错,不错……”,杨永泰知道,大的方针差不多定下来了,就在这个时候,钱大钧来报,“戴笠求见。” “有什么事?” “那个肖营长,又出现了。” ———— 十九 曾经沧海 (说实话,十八这一章写得很不满意,以后有空再改。 注册了一个微信公众号“地效飞行”,用来发文,不过因为一天只能发一条公众信息,所以想要赶上这边的进度需要一些时间。不过还是请大家帮忙关注,帮忙点赞。 视情况开微博和贴吧。 总之,地效不认输。还是那个话,哪怕就连群里都禁了,地效也会写完它,哪怕只能存在硬盘里。 有书友说是中央可以往西发展,干掉三马。为西征军报仇,获取苏联援助。地效认为这无必要,也不可能。首先,本书中四方面军随中央背上,哪还有西征军?其次,在民国诸多军阀中,马家军很特别:一是宗教建军,只要看看今天的中东就知道了,这种士兵的斗志甚至不输日寇,谁遇到谁头痛。二是多为骑兵,这决定了马家军小范围的机动能力极强——只限战术机动力,如果是战略机动力,则近代骑兵反而弱于近代现代步兵——而红军正是靠着机动力吃饭的,如果这方面的优势没有了或者哪怕只是减小了,红军的仗会加倍难打。三则是青,藏人少,且还有民族问题,不利发展。) ———— 1935年6月9日,穿越的日子。 “你们这是……” 借着些微的月光,看到魏承恭连同几个老朋友一起到来,正跟部下聚在一起开会的陈毅不免有些诧异:算算日子,还不到他来的时候啊…… “哦,中央考虑到顾作霖同志去我们那边,这边少了一个领头的,所以这一次补给就让我来了这边,顺便带方志敏同志,还有寻淮洲同志过来补缺。”魏承恭解释道。 “这样啊……”陈毅等几个人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免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一身国民党军装的肖环山身上。陈毅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肖环山营长——当然,看他的装扮大家应该就知道了,这里的营长是指国民革命军的营长。”魏承恭只得继续解释,“上一次带老顾走的时候,我把他也带过去了我们那边,现在送他回来。” “兄弟肖环山,忝为国民革命军一份子。以往多有得罪,兄弟也不说什么上命差遣,身不由己的话了,只说一句:得傅先生指教,兄弟已经知道了历史潮流,自不敢再撄贵军锋锐,日后肖某若与贵军狭路相逢,必定退避三舍。”说着话,肖环山还敬了一个礼——他倒也想得开,陈毅以后可是会受封元帅的,就算是眼下,人家也是红十军团(红军长征后在南方八省留下的红军,统一编入红十军团)军团长,论指挥人数大致相当于国军中央系的师长或者杂牌的军长,而论指挥地域则可视为日后的战区司令。自己一个小小的少校营长向未来的元帅,眼下的战区司令,至不济也是师长敬礼,天经地义。 不过他这番不卑不亢的话,倒是惹得陈毅等几个人心下嘀咕:听这语气,这家伙貌似不打算弃暗投明啊,怎么回事?特别是陈毅,他是知道肖环山所谓的“指教”是什么意思的,难不成看过历史了,他还打算在国军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感觉出对面同志们的不以为然,寻淮洲上前,在陈毅耳边小声道:“肖营长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他并没有接受马列主义,只是认识到我党的抗日决心比光头更坚定,所以有限度地站在我军一边。而且我们觉得,他留在白军中对我们更有利,所以没有动员他加入我军——总之,我们都认为,放他回去有益无害。” 陈毅点点头,向肖环山伸出了手去:“肖将军说的是。国难当头,我们两党两军自应捐弃前嫌,并力御敌。等抗战胜利,再来协商国家该怎么办。” 被陈毅拉着手,肖环山苦笑:等到抗战胜利,你们有了百万大军,又知道历史走向,还开着金手指……这样的你们还会容许国府继续存在吗? 党国的前途,一片黑暗啊——好在自己还没有加入国民党,倒是犯不着为其担忧。 “总之,欢迎同志们……欢迎大家到来,”陈毅提高了声音,向几个人道,说完又转向肖环山,“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要委屈肖营长跟随我们的部队共同行动几天,等小傅走了,我们再礼送肖营长下山。” 肖环山微微一愣,不过立刻就明白过来,红军大约是要一直扣留自己,一直等到魏承恭离开江南,才会放自己回去。 这跟他之前想的有些出入。他本来想的是一回来,就立刻跟魏承恭等人分手,自己去国府那边报到。 当然不是去告密,或者带人回来围剿,为党国除却心腹之患什么的。告密是费力不讨好,你说党国有心腹大患,红军有超时空运输线?天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如此一来这个“功劳”就大打折扣;围剿就更不可能了。鬼知道游击队现在游到哪儿了,离自己的驻地有多远。 他只是急切地想要知道那班老兄弟怎么样了。这些老部下跟了自己这些年,自己有责任照顾好他们,特别是知道了历史走向的现在,自己还应该为他们计划好未来——如果大家没有牺牲在抗日战场上的话。 还有自己失联了一个多月,不知道蓝衣社的人是不是怀疑自己通共——如果答案是“是”,那么他们极有可能对自己家人下手。肖环山心悬父母妻儿,当然想要尽早通过“报到”一事来知道家里人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听陈毅说不能马上放自己回去,肖环山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倒也无可厚非,将心比心,换成自己处在对方的位置,自己肯定也不会放任一个有可能威胁到魏承恭安全的人就这么离开。 也罢,就跟这些人一起走几天吧——看看这些曾经的对手,是怎么在这深山老林中生活的,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特别是在知道这喜人终将克服这些困难,最终建立起未来那个强盛的共和国之后。 ———— 于是肖环山就跟魏承恭一起休息去了,这一次方志敏寻淮洲跟着来了,物资交接工作交接什么的用不着魏承恭亲自办了。 物资交接没什么好说的:雨衣、药物、汽油、胶鞋、压缩饼干,鱼肉罐头……唯一要特别说明的,大约只有吴汉杰的另一练手之作:数百把大刀。 别小看这东西,丛林山地作战,这东西的用处某种意义上还在枪支之上,砍藤条,砍树枝,当然也可以砍人,各种好用。 这么重要而又简单的东西,红军当然早有装备,不过以红军的冶炼水平,那些大刀会是什么样的质量可想而知……更不用说现在,根据地变成了游击区,连那种质量很差的铁制大刀也弄不出来了。 “上等好钢打制,听老吴说,比德国钢都强,这回你就可劲儿折腾吧。”方志敏从货物堆中抽了两把大刀出来,刀背互相一碰,当当作响,“就一条,反光可能会比较厉害,夜里行动要注意。” “嘿嘿,我们现在的条件下,经得用比啥子都好。”陈毅浑不在意,摸了摸刀口,拿起刀试着挥舞了两下,“书上说胸怀利器杀心自起,当真不假,就连我这个书生拿到这个刀,都要想试一哈了。” 大刀是最后一项补给物资,交接完之后,几个人就谈起了工作——或者说拉起了家常。 “你们是从魏承恭那边过来的是吗?”陈毅一脸的兴奋,“你们看过那边的世界了?啥子感觉?” ———— 十九 曾经沧海 方志敏和寻淮洲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方志敏略有些结巴地问道,“老陈你不是能定期见到小傅么?再说,当初在根据地的时候,你也没少去找他说话。” “不一样,”陈毅搓着手,“先前都是听那个娃儿癞疙宝爬秤杆——自称自赞,这回是我第一次遇到从那面过来的,我们的同志。身份背景不一样,对事物的看法也就不一样,我就是想听一哈,从一个马列党员的角度,看那面的中国,感觉如何。” “这样啊……”方志敏沉思了一下,抬起头苦笑:“老陈啊,我们两呢是盲人摸象,各见一偏,你呢算是问道于盲,不得要领。你想想,我们不过是去那边呆了一个星期,区区一个星期能看到什么?更不用说这一个星期的大多数时间我们都呆在小傅的公司里,就算去广州市的工业区,学校什么的参观了一下,也是走马观花,晃一下而已。更何况我们两个都不像你,出过国留过洋,见过世面,我们两个放牛的出身,看到那些大街道大汽车大轮船大楼房,早就是土包子进城,被吓得啥都说不出来了,哪还顾得上什么‘用马列党员的角度看问题’?” “哦,”陈毅听了很有些失望。 “纠正一点。”寻淮洲笑嘻嘻地插嘴,“第一,老方刚才说我们是‘盲人摸象’,说你老陈是‘问道于盲’,这么一算,我们两个人岂不都成了瞎子?咱们干革命的,可不能瞎干一气啊。” “就你话多。”陈毅笑骂,笑完却又皱起眉头问道,“那么那个肖营长又是啷个回事?说是他在江南能够方便我们的战斗,但是那得要他回得去白军中才能做得到吧——他要啷个才能回得去?才能让他的上级相信他没有叛变?” “有关这个,他们倒是编了一套说辞,什么外星人,什么第三类接触啥的,当时我没太听懂,让小寻跟你说吧。”方志敏答道。 (按:寻淮洲此时只有23岁,所以叫“小寻”,他大约是整个红军最年轻的高级指挥员,而陈毅和方志敏都是35、6岁的人了) “外星人?第三类接触?那是什么?”陈毅显然也没有接触过外星人文化,转头看向寻淮洲。 (90后,00后的朋友可能难以理解,毕竟今天外星人存在几乎已经是虽然还没有证实,但却公认的事实,但是在地效读小学的时候,大多数科普教材的论调依然是“地球是宇宙中唯一存在生命的星球”,二三十年前尚且如此,更不用说80年前了) “你们一个洋学生,一个土学生都搞不懂,我一个放牛娃出身的又怎么听得懂?”寻淮洲摇头,“其实老陈你没必要烦恼,等明天问小傅不就知道了?” 停顿了一下,寻淮洲又道,“不过,我觉得你没必要担心,毕竟他们不止准备了一套说辞,还准备了一些证据,蓝衣社那些人在没办法派人跟小傅去证明的情况下,只能选择相信肖营长的话。” “证据么?”陈毅点点头,心中稍安。无论什么时候,证据总是比证词更有力。比如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小傅的时候,如果小傅说他来自未来,自己想必会付诸一笑;可是在看过他带来的那些高科技玩意儿之后,即使仍然无法理解这所谓的“穿越”是怎么回事,却还是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相比穿越,外星人啥的貌似可信度还更高一些。 再想想这一个多月来侦查员送回来的情报,没有任何有关这个肖环山的消息——按陈毅所知,对于“变节投降”者,白党的一般做法是发通缉令,还要罪及家人,发布告——这也说明,白党有可能不认为肖环山投敌。 这中间的操作空间就大了。 虽然如此,陈毅却也不敢完全放心,要知道白党一向的做法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掉一个——虽然他们这么做通常的结果是三千错杀了,不想放掉的却还是放掉了。 ———— 所以第二天,派几个人送方志敏和寻淮洲去接手顾作霖的部队,之后,陈毅就找上了肖环山和魏承恭。 “那个啥子外星人的说辞,能跟我摆摆么?” 虽然不明白陈毅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肖环山还是把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和说辞和盘托出,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次预演:肖环山回去报到以后,必定会面临审问,所以在这边被问得越多,回去以后通过审问的可能性越大。 “嗯,嗯,”陈毅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说几句。他不是干刑侦工作的,不过长年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主持军事斗争,分辨各种消息的真伪是必备技能,对于肖环山那套说辞还真提出了不少有益的补充。 “原来如此,”听到最后,陈毅笑了起来,“听起来就像是凡尔纳的小说,只是更详实,更可信,再加上这些证据……”说着话,陈毅拍了拍手里一叠地球卫星云图,地球全景,外星飞船全景,飞船内部舱室照片——当然是PS出来的,“想要给你们挑刺,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 “当然,外星人可是我们那边科幻小说一大主题呢,连篇累牍的数量,早已经积累起了非常完整可信的体系。加上那些照片,用来忽悠这个时代的土包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能给他忽悠瘸了。”魏承恭笑道。 陈毅点点头,转向肖环山:“那么肖兄,听小傅说的话,你到了那边社会主义的中国呆了一个多月,那么你对那个中国的印象,是什么样的呢?” “什么印象?”肖环山愣了一下,苦笑,“当然是非常好啊,强大的军队,发达的工厂,富裕的民众,繁忙而又有秩序的城市……你们马列党人能把中国治理成那个样子,很厉害。” “我不是问这个……嘛,我要问的跟你说的这些也不无关系,”陈毅想了一下,这才道:“看过那些以后,你的想法仅仅是停留在不助纣为虐,而不是加入我党,共襄救国之举?” ———— 十九 曾经沧海2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句话,多出现在各种穿越小说中,教育某人做事不要太过分——但是地效很怀疑这些人是否真的理解了这句话,他们笔下的反派就迟早是要还的,但是他们笔下的正派人物却总是咄咄逼人。 比如民穿小说主角对英国日本人说这句话——你们侵略过我们,现在我们来复仇了。可是轮到他们笔下的主角建立的军队,就肆无忌惮东征西讨,占领全世界,好像是“不用还了”。 所以,地效真的怀疑,这些人是否真的理解这句话了。 P.S:在逐浪昵称是“老汉349”,经常给我写同人的那位朋友,你还在看书么?如果看的话,能不能吱一声。地效很喜欢你写的同人。 本书现在首发Q群,还有“超时空航班”贴吧,微信公众号还在追赶中) ———— 陈毅问这些话并非无因,而是要根据这个肖环山的政治倾向,以及对马列党的政策的态度判断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信任对方,以及双方可以合作到什么程度。 肖环山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贵党能够结束战乱,让中国富强起来,这个我是很佩服的,特别是在建国不到一年后,就毅然出兵朝鲜,迎战世界第一强国,这更是跟时下面对日本侵略却只能不断退让的国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虽然对马列主义不甚了解,但是仅凭着这一点,我就很难说出反对贵党的话来——我是一个军人,我想,任何一个真正的军人都更愿意服务听命于一个能够真正保卫国家和人民的政府,把满腔热血洒在抗击外敌的战场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意义地消耗在内战中。” 可以在未来的抗日战争中多加配合,至于眼下……还是先听听吧——陈毅如是想到。 “不过,抛开军人这个身份,我觉得,贵党对国内的政策,就是所谓阶级斗争,有些太过激进了——实际上,就我所见的未来的中国,这些政策已经被放弃了。”肖环山看着陈毅,毫无畏惧,“我看过你们建国后的历史,在建国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你们没有放弃这个政策,所谓‘以阶级斗争为纲’‘阶级斗争要常抓不懈’之类,结果是经济发展迟迟不能走上正轨,而在放弃这一政策,或者说,做出妥协之后,经济建设立刻就有了成绩,在短短三四十年的时间里就发展成了世界第二经济强国,并且在可以预料的未来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做到的事。” 说到这里,肖环山笑了笑,“我知道这有历史背景的原因,是形格势禁,不得不然,但是这对于我们这些地主出身的人来说,还是觉得实在难以接受——陈军长(经过一番讨论后,肖环山决定按照以后陈毅在国民革命军中的职务——新四军军长——来称呼陈毅),你们是否会根据未来中国的教训,作出一些改变呢?” ———— 陈老总在试探肖环山,肖环山则是试图影响陈老总。在去过未来,并且研究过马列党的成功经验之后,肖环山深深知道,由马列党来统一和解放中国,这个是历史发展不可逆转的趋势,你赞同也好,反对也罢,都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如果不想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就不要试图去“挽救党国”什么的,更何况他对那个党国并无感情。 但是肖环山也发现,在去过未来的马列党员中间,对于“阶级斗争”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好像也产生了不同的看法,主张“温和一些”的大有人在,而且是在那边呆的时间越长的马列党员,持这种看法的人越多。 这让肖环山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这些去过未来中国的马列党员回到原来的时空,并成功执掌了马列党的最高权力,那么他们所施行的阶级斗争策略,会不会不那么激烈呢? 就算他们不能掌握最高权力,这么多人如果持有类似的想法观点,也足以形成一个政治派别,拥有不可小觑的影响力——完全能够让决策阶层不得不考量他们的意见。 不过仅靠着那几十个人影响力大约还不够,如果再多一些高层有类似的主张就更好了。而陈毅,无疑算是决策层之一,也是这件事上最能说得上话的人之一——在十大元帅中,无论怎么排名,陈毅的排名大约都很靠后,但唯独是在这件事情上,大多数元帅都不如他。原因很简单,像朱德,彭德怀,林彪,刘伯承……等人,都是较为纯粹的职业军人,军人不应该干政;但陈毅却不是纯粹的军人,他在军队中的作用更多的是一个政委,而且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之内,是中国马列党在江浙一带,甚至是整个南方的最高负责人。 不止要管军事,还必须管民事。马列党中央在决策的时候,不可能不考虑他的意见。 ———— 听了肖环山的话,陈毅思索起来,不久以后,就摇了摇头:“我没有去过那边,对于中央现行政策在历史上的得失经验教训了解不多,所以就不做评论了。” 说完看着肖环山:“如果,我们的中央仍然执行历史上我们执行过的阶级斗争政策——毕竟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套是行之有效的——那么肖营长会如何反应呢?” 肖环山一时语塞——倒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马列党真要是下定决心,要大搞阶级斗争,那么知道斗争结果的肖环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 “那我只能设法说服家里,退避三舍。配合贵党的工作,然后去香港或者澳门做一些如同霍英东先生做的工作了。”好一会儿,肖环山才这么回答道。 如果马列党愿意修正他们激进的政策当然最好,如果他们不愿意改变,那么自己就有必要为家里、为军中的弟兄们提早打算了——所以在那边的时间,除了研究马列党成功的奥秘之外,他也没少关注那些成功的“党外人士”。 最后结论就是,如果能够做另一个霍英东,也是不错的,自家家族能够发展,也能为国家做一些事情。 不过…… 说到这里,肖环山又苦笑了一声:“这一切有个前提,就是在这个时空,你们还需要保留香港这个对外贸易的窗口。不然的话,我只能设法去缅北当军阀了。” 陈毅:“……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定,不过我想,对外贸易的窗口应该还是会有的——或许不会是香港,但终究还是会有的,我们马列党人不会把国家锁起来。至于肖营长你作何打算,到时候再说吧。” 笑了笑,“肖营长如果能够说服家里人配合我们的工作,就已经很难得了,我们马列党人绝不会辜负朋友。如果事情真的发展成那个样子,肖营长你在外遇到什么困难,不妨来找我,我个人会尽一切力量帮助肖营长的。” 这个人……在土地革命和解放战争中,还是不能做太多指望,估计对方至多做到对上司命令阳奉阴违——陈毅如是想到。 ———— 十九 曾经沧海3 两边都是明白人,把态度摆明了,彼此该怎么相处也就知道了,只要不越线,就不会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肖环山放心地在游击队中“参观”。 魏承恭在部队里的时候,陈毅是不会安排作战行动的——就算本来有也会撤销或者延后,所以肖环山无法直观地了解部队的战斗力。但仅仅是从行军,驻扎,放哨,查岗,埋锅做饭等行为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些游击队员相对于国军,那真是完全不同。 忠于职守,朝气蓬勃,官兵一体……太多太多不一样了。如果放在以前,肖环山会觉得这些行为都看不顺眼——人都是这样,对于跟自己所知的不一致的东西,第一反应都是看不顺眼,这也是“代沟”之由来——觉得尼玛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打仗的时候是能挡子弹还是能增加射程? 但是去过一趟未来之后,再倒回来看这些在红军中再正常不过的作风行为,就会觉得,跟这样向心力,凝聚力爆棚的对手争天下,国军输得真是不冤枉。 还有军民关系。七天的时间里,部队转移了三次(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部队在于都一带活动,为了让肖环山“第三类接触”的说辞更为可信,部队要送他去长汀,所以转移频率比较高),不用说肖环山也跟着。当褪去了国军的那身“皮”,随着游击队走入老百姓中间的时候,肖环山才真正知道,在后世的新闻里一再出现的所谓“人民子弟兵”,究竟是怎么锤炼出来,怎么发展起来的。 七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魏承恭带着一堆缴获来的,在这边无法变现的财物走了,肖环山也被一个侦查员送下了山,回头看看正向远方转移的队伍,肖环山心中有些感慨,感觉这七天的经历,对于自己来说,影响竟是丝毫不亚于在未来世界将近一个月的经历。 未来世界的经历让他切身体会了马列党人治理国家的能力,感受不用说是震撼性的;而这七天的经历,虽然短暂,虽然不能一窥全豹,却让他零距离感受了这支红色军队的种种。肖环山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个军人来说,他对于这样堪称理想化的军队有些着迷,甚至有一种投身于其中的冲动。 当然,也仅仅是冲动。他不只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众多的袍泽和庞大的家族,他必须为这些人负责,前者是作为兄弟的责任,后者是作为亲人的责任。 ———— “这位小兄弟,咱们还是就在这里分手吧。”眼看着长汀城在望,肖环山向“护送”自己的战士道,“接下来的路,肖某认得。” 他心中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我知道你的身份,而我眼下还是国军,跟你一起去城里,不举报的话是我失职,渎职,举报的话……好吧,正常人经历过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情以后,估计都不会有这个想法。 侦查员看着眼前这个开始换衣服的人(在红军队伍里穿一身国军军官军服实在是非常惹眼,所以肖环山不得不跟红军战士一样,换上了一身丛林迷彩。而在今天,则换上了跟侦查员一样的便装。眼下则是要换回国军装束了),心里有些纳闷:合着一起呆了这么些天的这位是一个白匪军官? 大约是负责地下工作的吧——一转念,侦查员又自己给出了解释,然后…… “同志你不用操心,我去城里还有别的任务——其实我觉得,穿着同志你身上这身皮,完成任务更容易。” 肖环山啼笑皆非——同志? 算了算了,真要是论起来,自己失职的地方,或者说“即将”要渎职的地方,难道还少了?隐瞒自己见过的一切,而且还要编一套说辞欺骗上峰,随便那一条拎出来都够自己去军法处领子弹的,也不差这一点了。 想到这里,肖环山不免又是一阵啼笑皆非:即将审问我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长官哟,这可不是我有意要欺瞒您什么,关键是就算我说实话,您也不会相信,对不对?反倒是编出来的这一套说辞,更能取信于人。 于是两人继续同行——不过这个侦查员也不是完全不晓事,已经和肖环山有意无意装成了陌路。 不久来到城门口,只听一声断喝“站住!”吓了肖环山一跳,转头看时,却见两个守城的兵丁拦住了一个挑着水果担子进城的农民,“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农民陪着小话,“老总,长官,就是一些桃,进城换两钱儿给娃他妈治病。” 兵丁盯着担子,咽了一口口水,“我怀疑你这里面夹带得有违禁物品,打开检查!” 说着话,也不等农民说什么,掀翻了上面的笸箩,在箩筐里翻找起来。 农民晓事,不敢发怒,也来不及去捡满地乱滚的桃子,反而赶紧从担子另一头检出两个好果子递了过去,“老总,老总,站岗辛苦,给老总润润嗓子,解解渴。” 兵丁得了好处,却还要诈唬两句,“好吧,看你也挺不容易的,这次就放过你,记得要奉公守法,不要作奸犯科。”说罢,又从担子里捡了个果子,转而向另一个小贩走去。 肖环山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这就是国军?这就是自己的袍泽?同事?自己就是跟这样的人为伍?虽然早知道张瞎子(长汀县保安司令)所部军纪很差,可是这也实在是太…… 虽然觉得看不下去,他却也没有做什么——他们不是自己的部下,无法用军纪来惩处他们。虽然凭着自己现在的一身皮,确实能够让这两个兵丁收敛一些,可是那又有什么用?等自己一走,他们立刻就会故态复萌,而且,很有可能会把“丢面子”的怨气加倍地发泄在这些老百姓身上。 想到这里,肖环山倏然一惊:原来,国军已经烂到了这种程度?就连想要整肃军纪,都会因为有可能反而更祸害百姓,从而无从下手了么? ———— 十九 曾经沧海4 把注意力从那两个门丁身上转移到面前的长汀城身上,走过青石搭建的小桥,来到三元阁前,看着这个高高的城门楼子(长汀旧城旧城始建于唐,保存至今仍非常完整,现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却又不免心生感慨:曾经随着部队在南中国转战多地的他,见过大大小小数十座城市,说得上见多识广,在这些城市当中,长汀城的城门城墙城楼绝对说得上首屈一指,就在一个多月之前,他带着部队从连城开到长汀的时候,也曾经惊叹于这个古城居然有如此高大坚固的城墙,如此漂亮巍峨的古建,他还曾经跟魏承恭一起,兴致勃勃地去观赏。 可是现在,在看过未来广州市那些动辄几十上百层的摩天大楼,有如长虹卧波一样的空中公路之后,再来看看眼前这小桥,这城墙,这城楼……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 沧桑,沉重,古老,残破……一如这个国家给人的印象,让人不禁疑问:拖着这样的身躯,这个国家,真的能赶上全世界日新月异的发展步伐么? 缓步前行,看到城门洞子,肖环山心头又生奇异感想:看看那两人高圆弧形黑乎乎的城门洞,总有一种压抑的感觉,然而……真奇怪,走过路过的城门洞也不在少数了,以前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好吧,仔细想想其实不奇怪。在去过广州图书馆,黄埔码头,区政府,体育馆,甚至是农贸市场……这类“大型建筑”之后,足以让大型货车进出的,或者虽然不那么高大,但是绝对宽敞明亮的大门,已经成为了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曾经沧海难为水——肖环山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会处于这种不断把两边做对比,然后各种不习惯之中了。 这么一想,还是有一件事不可思议——自己明明只在那边呆了一个多月,在这边呆了三十年,按说应该更习惯这边的一切,不习惯那边的东西才对;可是现在自己却是对这些陪伴了自己三十年的世界感到陌生,却对那边的世界视为理所当然。 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开,四面看了一下,肖环山发现城门洞旁边似乎又新贴的布告。他心中一紧,急忙靠上前去看。 只有一张通告,而且不是自己的通缉令——这很好,说明事情还没有发展得很差。肖环山仔细看那张布告,却见说的是因为本县防卫力量加强,所以要求四方乡民多运柴菜在城中发卖,国军将以优惠价格优先收购。 肖环山看得有些愣神,这布告上说的“本县防卫力量加强”仔细一看,却是自己原来的部队失去主官之后,被划拨给了本城城防保安司令张瞎子。 肖环山又是忍不住一阵怪异的感觉:“原来……我已经成了光杆司令吗?” ———— 走过城门洞,进入长汀旧城,果然那种“曾经沧海”的感觉就不断涌来:曾经很“宽阔”的青石板大道在双向六车道大马路的对比下,是那么的狭窄局促;曾经很“气派”的文庙,在未来中小学校样式各异的大门对比下,是那么的垂垂老朽;曾经很“整洁干净”的老药铺,在现代医院那无论何处都光可鉴人的房间对比下,是那么的让人不能放心…… 最重要的,还是城市里的人。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长汀城里的人当然没什么改变,达官贵人假模假样,富家子弟斗鸡走狗,穿军装警服的人横行霸道,小偷流氓鬼鬼祟祟,劳苦大众忙忙碌碌……和肖环山习以为常的,这个时空其它地方的中国人没有多少区别。 然而看人的人见识广了,心情变了,再来看的时候,感想自然就不一样了。对比自己见过的未来的老百姓,对比刚刚才分手的红军游击队,对比陈毅、陈云、顾作霖那样一心想着拯救中国的马列党人……肖环山忽然觉得,胸中满是块垒郁积,仿佛有一个人拿着气枪,不管自己胸口已经撑到极限,还是一个劲朝里面打气一样。 ———— 好不容易地,肖环山才忍住了翻身离去找游击队的冲动,来到了保安司令部。 张瞎子带队出城剿匪去了。眼下肖环山所部划拨给了他,于是他就有了足够的兵力,能够在满足城防要求后主动出击——于是他就真的这么干了,把肖环山的部队和自己的部队二比一混编,出去清剿赤匪。 这让肖环山有些无语。自己刚刚才离开陈毅的游击队,一路过来,既没有撞到张瞎子的讨伐部队,也没有发现大部队活动的迹象,这足以说明张瞎子这一次的进剿,将像他的外号一样,是瞎跑瞎胡闹。 也许,只是下乡去捞油水什么的吧。 一转念,肖环山忍不住有些恶意地想到,如果真是瞎跑一通,对于张瞎子而言,也许反而是好事,如果真让他撞大运找到了游击队,没准儿就该损兵折将了。 一个小小的城防司令带兵去跟人家的元帅对阵,就算输了,倒也可以自抬身价。 好吧,这不是自己该担心的问题,眼下要担心的,是如果应付上司必然的盘问。 城里的部队现在由一个姓谢的参谋负责指挥,听闻一位国军少校到来,谢参谋不敢怠慢,赶紧迎了出来,看到肖环山的时候,不由一怔。他是认识肖环山的,更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实力大涨的原因,眼看这位“失踪人口”回归,自然是大为吃惊。 “肖……营长,您回来了?”口吃吃了半天,谢参谋也只是问出了这么一句。 跟那边的人比起来,这军官也差着老大一截啊——肖营长看看眼前这个呆呆的参谋,忍不住又想起在那边的电视里见到的那些军官,把两者放到一起比较,心中不免又生出那种“曾经沧海”的感觉。 “啊,我回来了,你们这里有电话吧?请立即向上峰报告。” ———— 十九 曾经沧海5 说来也巧,几乎是跟肖环山前后脚,张瞎子带队进山剿匪,“凯旋”而归——在张瞎子看来,队伍没有受到损伤就是胜利。 刚一进城,就遇到了谢参谋派出来找他的人,听闻肖环山回来了,张瞎子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肖环山和顾作霖等人失踪后,张瞎子敏锐地意识到这是“机会”,于是趁乱兼全城戒严的机会,吞并了原肖环山所部。此时上峰正忙于追究顾作霖失踪的事,没有精力来追究他“擅自吞并友军”,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成了既成事实,上边也无可奈何。 身逢乱世,有人有枪就是草头王,一个营的部队,而且是正规军并入麾下,这等如是自己手下的实力暴涨了一倍——甚至还不止。只要能切实收服这些人,那就很容易让自己在赣南众多保安部队中“脱颖而出”,而凭借增加的实力,只要运气好一点,能立下大功,不用说,肯定能让上峰青眼有加。张瞎子一向很相信自己的运气——要不然马立成那个家伙为什么早不反正,晚不反正,偏偏等到进入自己辖区的时候就果断出卖了上司顾作霖呢? 虽然现在这家伙不知道哪里去了。 所以张瞎子对肖环山的部队很上心,掺沙子,笼络领头的,许诺好处……这是他在土匪时代就很熟悉的套路。凭着这一套,他当初能够在山上火并大当家,凭着这一套,他在被招安后,能从本县保安部队的一个新编连长成为新的保安司令。现在,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升职成团长了。 只要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能够带着这些人和自己的老部下出去跟人打上两仗——不一定是游击队,化妆打劫地主老财的护院儿也可以,某种意义上那还是更好的选择——那么很快,大家就能打成一片,再难分彼此。 正当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的时候,没想到肖环山居然回来了,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震惊? “他回来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把部队交给副手带回兵营,之后张瞎子带同几个心腹回保安司令部,谢参谋迎了出来,张瞎子第一时间问道。 “不知道,不过应该没什么人知道吧……”谢参谋猜测到,“他是直接来我们司令部的,守城门的兄弟没有跟我说起过,所以我想,应该没有人认出他来。” “好!”张瞎子眼露凶光,看看周围都是自己的心腹,于是拉着谢参谋小声道:“今天,谁也没有来过司令部,明白了吗?” “呃……”谢参谋有些局促地答道,“可是姐夫,我已经打电话向上边报告过了。” 张瞎子:“……” 狠狠瞪了这个笨蛋小舅子一眼,张瞎子边向房间里走,边思考对策, 最后结果是,茫无头绪。 “大不了做了他,如果上面追问,老子就带队重新上山。只要声势大了,不愁上面不重新招安,进了我张瞎猫嘴里的东西,什么时候吐出来过?”张瞎子恶狠狠地想到。像旧时代的很多人一样,他忌讳说瞎子,不过倒是从来不忌讳自己的外号叫“瞎猫”,因为他觉得“瞎猫”运气好——不是说瞎猫能撞上死耗子吗? 随即就想到貌似刚刚就有一个明明已经到了嘴里的死耗子,又莫名其妙地活过来然后从嘴里跑掉了。顾作霖啊,赤匪南方四大头目之一,这是多大的功劳?嘉奖想必不比吞并肖环山所部差——可惜跑了。 “等一下哦,”张瞎子一愣神,“那个姓顾的红脑壳,不是跟他一起失踪的么?这么说,从他身上也能找到那个姓顾的下落。” 想到这里,张瞎子眼睛亮了。 ———— “肖兄,久违了啊。”张瞎子一进门,就做出十分亲热的样子,“不知道肖兄这一段时间去哪里逍遥?上峰让兄弟我代管肖兄的队伍,说实话可是把兄弟我累得够呛——肖兄打算怎么赔我?” 如果能够重新抓获顾作霖,那么就算把队伍还给肖环山,自己也认了。 区区一个跟自己同级的营长,还不至于让肖环山拿出规划好的说辞——当然,如果这家伙得到上峰的授权,追查自己的经历,那又另当别论——所以肖环山苦笑了一声,“不瞒张兄,兄弟我的地方太过离奇,说出来不独是张兄不信,就连兄弟我到现在,都还是糊里糊涂,不知道当时是在做梦,还是真正有这么一回事。至于兄弟的部队……既然上峰已经划给了张兄,那就是张兄的人了——张兄为自己的人操心,为什么要我赔呢?” 张瞎子为人心狠手辣,这个肖环山是知道的,听他一上来就提到部队,再想想城门口那张布告……眼下身在虎口,还是先把身段放软一软,看看情况再说。 这家伙,这就认怂了吗——张瞎子心中暗道,忍不住有些得意——这意思是把部队交给我了?嘿嘿,这家伙,满识时务的嘛。 转念却又想到:不对!队伍的事情先放一边,眼下重要的,是追查顾作霖的下落。 于是故作豪气地哈哈大笑——要说明的是,这大笑倒也不完全是做戏,能够“名正言顺”地吞并肖环山的部属,他心中确实很高兴:“既然肖兄你这么说,那兄弟我就只好……用他们读书人的话来说,叫免……免……免什么来着?” 谢参谋凑上来小声道:“勉为其难。” “对!兄弟我只好免不得麻烦了。”说着话,张瞎子上前来,一把拉起肖环山,坐到了客座,“我们在这里客套什么?谢参谋,还不赶紧去得月楼定一桌上好酒席……不,去告诉刘胖子,就说今天我包场了,让他赶紧备下一桌上好酒席,再把春香楼那几个粉头叫来,给肖兄接风洗尘。” 等到谢参谋去安排了,张瞎子又向肖环山道:“肖兄,你刚才说你去的地方很古怪,不知道怎么个古怪法?最重要的……”说着话,张瞎子盯着肖环山,双眼放光,“跟肖兄一起失踪的匪首顾作霖,不知道哪里去了?” ———— 十九 曾经沧海6 (写崩了,本来打算在这里用一节交代完跟张瞎子的事情,写一点国军官场的腐败,不过现在看来,一两节未必打得住 微信也没有玩好,开头发的两节不知怎么搞的失效了,弄得微信号里的书成了无头书。 最可气的,昨天去老妈那边过中秋,居然把脚扭了,上医院花了一百多大元。) ———— 肖环山苦笑:“张兄,不是兄弟我卖关子,实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毕竟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那些人?”张瞎子敏锐地捕捉到了肖环山话里的中心。“‘那些人’是什么人?” “嗯,就是带走我……或者说带走我们的那些人。”说到这里,肖环山觉得“躲”不过去了,于是干脆道:“他们自称是潘达人,乘坐能够在宇宙中穿梭航行的宇宙飞船,来我们的世界做试验。” ———— 这里要稍微说两句。本来和哪个外星人接触是小节,随便安个名字就好,结果这个外星名字引起了一点小小的争论:受了1999体的影响——很偶然的机会,肖环山接触到了1999体——肖环山本来想要把第三类接触的事情安到萨比星人身上。 而受网络小说影响的同志们——网文虽然大多荒诞不经,但是其中架空历史类写到的种田部分,则对红军下一步的建设有一些参考价值——则提议把事情安到蛋疼星人身上。 理所当然的,这两个提议都被魏承恭否了,理由是跟你们发生第三类,或者第四类接触的是咱,傻逼蛋疼什么的,那岂不是在说我么? 按照魏承恭的想法,则想要把自己说成是那美克星人或者贝吉塔星的赛亚人,一个强大一个聪明,都不得了。不过这家伙自己作死,居然说明了这两个名字的来历——一听这两个名字居然来自日本,无论是肖环山还是红军都不干了。 魏承恭后来想想觉得也对,这两个行星最后结果可不怎么好,对自己来说,不是好兆头。 商量到最后,决定用潘达星人的名字——一来感觉么么哒,二来不是有篇文章叫做《得熊猫者得天下》么? ———— 张瞎子觉得脑袋不够用了:潘达人?宇宙飞船?试验?那都是什么? 眼看张瞎子张了张嘴,却好像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肖环山暗自好笑,为了掩饰,端起茶杯小口缀饮。 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人,肖环山平素是不屑于去研究这些所谓“话术”的,军人说起话来就应该像报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然而形格势禁,面对审问肯定不能这么直来直去,所以钱壮飞教了他几招,其中之一就是:如果你无法让听你话的人听明白你在说什么,或者说明的代价过大,那么就想办法绕晕他。 至于绕晕的具体标准……让一头熊深信,他是一只兔子。 (注:据说以上是中情局的行事法则之一) 张瞎子听不懂肖环山在说些什么,回头看看自己的那帮心腹,这些人一个个似乎也都懵逼。张瞎子脸一沉,“肖兄,兄弟我拿你当朋友,可你这么说法,却是不够朋友啊。我听不懂你说那些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你说的潘大人是哪路神仙,我就想知道,那个赤匪头子哪里去了?” 只关心顾作霖的去向?——肖环山感觉有些无语——眼前这家伙,虽然没有文化,但是目标异常明确,怕是不好糊弄。 “我不知道。”肖环山只能摇头。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不是一起失踪的么?”张瞎子眉头皱起。 “问题是我们不是一起被放出来的啊,”肖环山无奈道,“天知道潘达人什么时候才会放他们回来——这一次被放回来的,只有我而已。” “我不管!”张瞎子蛮横起来了,“那个赤匪头子是我抓到的,是跟你一起不见的,现在你出现了,他不见了,我当然只问你要——或者,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去到那个什么潘达,我带人去把他抓回来。” 肖环山:“……” 肖环山心声,真要是潘达人的军队到来就好了,不说拨乱反正,起码分分钟解决日本。 ———— 这种鸡同鸭讲的局面说到最后,当然是不欢而散——哦,只是不欢,还没有散,两边虽然不愉快,面子上总还要过得去,所以接下来,得月楼摆宴,两个营长一同赴席。 肖环山的旧部也都来了。 如果这些人亲耳听到肖环山把他们“托付”给自己,那么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这几百人枪吞下去,再也不用担心再有反复——张瞎子如是想到。 所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瞎子便问起一个众人都关心的问题:“不知道肖兄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戏肉来了,包括张瞎子在内,众人一起看向肖环山,特别是他的原部下——无论是那些在这段时间里起了别样心思的,抱着随波逐流想法的,又或者跟肖环山关系比较铁,但是却怀疑老上司会秋后算账的,都紧张地看着肖环山。 肖环山苦笑:“兄弟我现在是戴罪之身,能有什么打算?左右不过是听上峰安排罢了。” 张瞎子皱眉:这意思是说,如果上峰安排你官复原职,你就会不客气把这些人都带走? “如果上边没有开罪肖兄呢?毕竟这一次肖兄离队,听起来好像也不是肖兄故意的,我想应该不算是临阵脱逃吧。”张瞎子立刻追问道,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些紧张。 肖环山沉默:“如果上边确实不打算为难兄弟,那么兄弟……还是听上边安排。” 这跟没说一样!张瞎子顿时就不高兴了,正想要再说点什么,或者说,让肖环山明确表态,忽然感到有人扥他裤子,转头看时,却是小舅子谢参谋。 “怎么回事?”张瞎子找个由头离席,来到先期离开的谢参谋面前,小声问道。 “姐夫,我觉得,还是不要逼得太紧为好。”谢参谋小声道。 十九 曾经沧海7 “为什么?”张瞎子问道。 “这家伙口口声声听上峰安排,那么我们就应该想办法,让上边来收拾他。”谢参谋当起了狗头军师。这家伙缺乏主见,但是一旦张瞎子拿定了主意,他倒是能很快拿出办法,某种意义上,两人倒是很强的互补。 “哦,”张瞎子眼睛放光,缓缓点头。 “顾匪失踪,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个人背责任;可是这么长时间都没听到一个处置章程下来,这说明这事儿还拖着,但是事情不能老拖着对不对?我猜上面也在寻思着找人背黑锅——本来是找不到人的,现在姓肖的回来了,这不是正好么?” 某种意义上,谢参谋分析得不错。实际上,他们的上峰在得知顾作霖失踪以后,一开始是吓得要死,接下来想到的,就是找替罪羊,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瞎子。 好在顾作霖失踪这事实在不是能随便糊弄的,蓝衣社难得的真正调查了一回,调查的结果发现确实跟张瞎子和那个上司无关,两人这才没有受到处分——不过为了让调查人员在上峰面前“美言几句”,张瞎子和他的上司都没少出血就是了。 至于这事儿的处置……既然没有责任人,当然就不处置了——不过张瞎子这些人不知道啊,而他们的上边当然也没有义务专门给他们解释,所以张瞎子和他的上司以为这事儿还一直悬着,这段时间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也就这几天才稍微安下心来。 现在肖环山出现,这不是绝好的背锅侠么?张瞎子想要在他身上着落顾作霖的下落,未尝没有“赎罪”这方面的考虑。 听了这个小舅子的话,张瞎子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如果肖环山被上面推出去顶缸,那么自己还担心什么? 只是…… “如果上面最后没有为难他呢?” 谢参谋笑起来:“跟顾匪比起来,他肖环山一个小小的营长又值什么?上面不会分不出轻重的。退一步说,就算上面肯放过他,上上面呢?就算这家伙厉害,把上上面也摆平了,顾匪的下落总得给个交代吧?他自己的经历也总得给个交代吧?想要交代清楚这些东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等到他交代清楚,我们也基本把他的旧部,吃干抹净了。” 张瞎子想想肖环山说的那些神叨叨的东西,点了点头。然后又疑惑起来:“你能听懂他说的那些东西?” 谢参谋眼睛睁大了,“我都没敢问他最近的经历,哪里知道他说过些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他交代不清楚的?”张瞎子纳闷。 谢参谋摇头:“他怎么交代不重要,关键是他要怎么让上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毕竟他消失得这么离奇,又出现得这么突然。” “……”张瞎子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 策略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行动了。这家伙的行动力还是很不错的,当得上“果断”两个字,低头想了想,断然道,“等吃了饭,你就去找你姐姐,让她拿一千大洋,给娄特派员(蓝衣社“顾案”调查特派员)送过去。” 谢参谋愣了一下,摇摇头:“姐夫,我一向很佩服你行事果断,敢下狠手。可是这一次,你有些小气了啊。你想想,他手下可是二百多号人呢,还都是老兵,还带着枪——你就花一千大洋就想把这么一大块肉吞下去,是不是有些太想当然了?光是那二百多条枪……光是那几挺机枪就不止这个价。” 张瞎子盯着谢参谋看了好一会儿,直把这个小舅子盯得低下头去,这才缓缓道:“三千,娄特派员的;一百,你自己的——你也消停点儿,别把钱都扔在那几个婊子身上,最近要收买那几个人,我手头也有点儿紧。” 交代完了这事儿,张瞎子又转身进了饭堂。看到他进来,肖环山心下又有了新的感慨。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外面跟那个参谋具体商量了些什么,可是从会面以来的对话来看,张瞎子的意图无非就是想要吞并自己的部曲而已。 然后感慨就来了:想想自己见过的那个未来的中国吧,裁军,裁军,裁军……面对着周边糟糕的地缘政治形势,巨大的军事压力,不单没有扩军备战,反而一再裁军。 裁军是裁军,可是周边国家却不敢乱来(前文写错了,肖环山是6月9日回来的——不过洞朗地区的争端还是没有开始,不然肖环山这个印象应该会打个折扣),甚至在外交上,反而被“一再逼迫”。以致于时下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日本人打出了“反对中华帝国主义”的横幅。 为什么? 因为军队虽然在裁军,但是战斗力却不断增加。进一步,说明人家不靠增加人数来增加战斗力,人家盯着的,是隐身飞机,是核动航母,是北斗,是量子通讯…… 通过(某些还算靠谱的)影视作品见识过未来高科技军队的战斗模式,回头再来看这些还在斤斤计较有多少人,多少枪的国军,还在为了吞并自己部曲而费尽心思的同僚……怎么说呢?嗯,有种更深刻地理解了古人所说的“鸡虫之争”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曾经沧海,再难为水。 想到这里,肖环山忍不住意兴阑珊,感觉浑身都懒洋洋的,忽然之间就没有了跟眼前这个家伙斗心眼,争高下的念头。 随他去吧,这瞎子想要吞并自己的部曲,无论成功与否,其实也都免不了被消灭的命运——不死在日本人手里,也免不了在内战中死在红军手下。 至于自己的部下……肖环山看看那几个不敢跟自己对眼的连长,再看看那几个看着自己一脸期盼的兄弟……还不清楚吗?拿自己当兄弟的,其实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 十九 曾经沧海8 (忽然想到一句话:姜是老的辣。 这话不错,不过真正要比辣的话……最辣的辣椒都是“小”辣椒^-^) ———— 回头再想办法吧,能帮他们就帮帮他们,不能帮就只好任他们去了,虽然他们是自己的兄弟,可为什么自己的兄弟就必须要得救?说到底,眼下就连自己本身,都还是前途未卜,性命难料呢。 这本来就是个人命如草的年代,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战争,灾荒……等等原因悲惨地死去,当权的那些人又有谁多看一眼了? 想到“人命如草”,肖环山又忍不住想到魏承恭向自己“炫耀”的利比亚撤侨,想想自己看过的“世界上其它国家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肖环山再一次无比深刻地理解了老祖宗的话,也再一次意识到,两边的中国,差别是多么的大。 而这种差别,让他再一次有了投奔马列党的冲动。 他这个宴会的主角提不起兴致,那么整个宴会的气氛自然就高不起来了。于是很快,曲终人散,宴会终结。 之后,一帮旧部就都跑旅店,找肖环山说话——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的,面子上的事情总还是要顾及一下。 一个副营长(现在是参谋长),一个副官(现在是参谋),三个连长,三个副连长,这就是肖环山的“班底”了。 “大家就这么闲么?”看到一帮旧部都涌到了自己投宿的旅店里,肖环山吓了一跳——至于吓了一跳的原因不用多说了吧?所以他紧跟着又道,“队伍里的事情应该很多吧,你们就不管了?” “营座,我们……”一连长嗫喏着想要说什么,不过还没有说就被肖环山示意暂停:“老虎,我现在是待罪之身,上面怎么发落我,还是没准儿的事,所以这个‘营座’的称呼,就先不要提了。大家就叫我一声大哥,或者老肖吧。” 一连长倒也不矫情,直接就问道:“大哥,您回来……真的要听上峰发落么?” “当然……老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肖环山看了这个手下的猛将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期待。 “要不,您赶紧走吧,远走高飞——如果大哥你缺盘缠,兄弟们可以凑一些。” “呵呵呵……”肖环山笑笑,拍拍一连长肩头:“我们革命军人,既没有临阵脱逃,也没有抗令不遵,更没有私通外敌,问心无愧,我跑什么?” “可是……”一连长脸上颇为急切,那意思大家都知道:上峰会这么讲理就好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多虑了,”肖环山微笑道:“真要是想跑,我就不回来了……放心吧,肖某既然敢回来,自然有保命的把握。官复原职不敢说,性命无碍还是能保证的——至多也就是罢职丢官罢了。” 听肖环山前面说得很有把握,三连长不由得非常紧张,等到听到最后一句,才松了口气——而心情这么突然转换,就免不了在脸上带出来了。 肖环山看到了,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暗暗记在了心里。 …… 接下来一帮人就不免聊起张瞎子接管部队后,种种跟肖环山但营长时代不一样的行事。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军纪的执行力度。不用说,为了能够笼络这些人,张瞎子把军纪放得比较松——当然不能明着说“跟我干,更快活”,他只是让自己手下的连长连副们去找肖环山的部曲们下窑子下场子下馆子,现身说法,告诉那些人,在瞎子大哥手下,军纪可以执行到什么程度。 想也知道,土匪出身的张瞎子,他的军纪能好到哪儿去?相比之下,肖环山所部好歹是正规军,而且他本人平常抓军纪抓得严,虽然会被同僚们不理解,但是天长日久下来,也培养起了一定的荣誉感:我们可没有祸害百姓。 (其实只是扰民没有那么严重而已,只不过有别的国军做对比,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也正是有这么一股荣誉感撑着,才让张瞎子没能很快吞掉肖环山的部队——当然,被环境影响,同流合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面对张瞎子的这种手段,肖环山的几个死忠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过却无法可想,谁让现在张瞎子才是头呢?好在现在肖环山回来了,在他的死忠们看来,拨乱反正的时候到了,于是一个个都兴奋莫名,说得特别来劲。 当然,也有几个不怎么说话的,他们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 面对热心的部下,肖环山却是无法表态。 眼下,他是待罪之身,理论上除了听候上边的发落,什么都不能做。 好在这个发落不用多久就下来了。 肖环山回归,这不用说是头等大事。这可是“上达天听”、戴长官亲自操心的人物,如何处置可不是省党部或者赣南剿总之类的机构能决定的,于是逐级上报,一直报到了蒋介石的面前,至于怎么处置当然也要等痿鼋长示下。 按说这插手的层级多,那么处置时间当然会相应拖长,那么为什么还要说处置办法“不久”就下来了呢?别忘了,肖环山是一个“失踪人员”,在确定他的失踪原因之前,本来是不该有处置办法的。可是现在,因为老蒋的插手,肖环山的处置仅仅是两天就下来了:晋阶中校,到南京军政部听用。 ———— (脑袋很乱,心里特别烦躁,精神无法集中。彻底写崩了,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中间一连长老虎说话那一段根本跟全文简直衔接不上,但那一段地效居然花了六个小时才码出来。码出来以后发现这个展开要写下去几万字都不一定守得住,所以强行扭了过来。 本来想要删了的,或者附在文末,但是想想来得不容易,也给大家看看吧。编故事,特别是地效这样想要把每一个角色写“活”的故事,有时候真心不轻松。) ———— 十九 曾经沧海9 (有书友指出,国民政府这个时候没有国防部,只有军政部,以及蒋介石所到之处留下的行辕。 好吧,地效承认,这一段没过脑子,诚心改过——地效每隔一段时间会上传合集,合集都是修改过的。) ———— 蒋介石发落肖环山的原话本来是“调查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把他的军衔升一升,然后让他到南京去。”不过这话从汉中到了赣南以后,张瞎子的那个上峰就自动把前半句忽略了,起码是大大简化了。 开玩笑!痿鼋长亲自过问的人,亲自指示要提升军衔的人,谁敢“为难”?所以,虽然在调查的时候听不懂肖环山那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解释,但只要他一口咬定没有投降赤匪,调查人员就视之为过关了。 当然,这样语焉不详的调查报告是不可能在戴笠面前通过的,特别是在肖环山这个人有可能即将大用的时候。 所以,肖环山到了南京之后,戴笠,陈家兄弟不得不亲自坐镇,把这个考察又重复了一次。 三天后,总统府——嗯,此时还不叫总统府,应该叫……好吧,不太好给一个合适的称呼,这座建筑此时是行政院办公处,主计处等几个机构的所在,国民革命军参谋本部也在这里——一个小范围的会议,正在召开。 “你们怎么看?”蒋介石向戴笠问道。同时把那份调查记录扔回到桌子上。这份记录与其说是记录,不如说是一部短篇科幻小说——而且还是质量不错的硬科幻风格。 “难以验证。”戴笠小心地回答道,“拿到肖营长的自辩后,学生曾经咨询了浙大的几位教授,据他们说,很难想象这样的科幻小说是出自一个职业军人之手。” 即使是蒋介石这么不苟言笑的人,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失笑了一声,“他们也认为这是科幻小说?” 不得不说,痿鼋长的笑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能缓和气氛。他这一笑,就让房间里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戴笠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道:“他们说,这篇小说……这篇报告里说的很多事情,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是绝对做不到的。更有很多东西,是闻所未闻的。” “国外也做不到么?” “这跟国内外无关,而是人类现在的技术水平做不到这个。”戴笠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比如这报告中提到的最基本的挣脱地心引力,把人送到大气层之外,王淦昌他们就实际计算了一下,最后结论是,就算不考虑大气层外没有空气,螺旋桨没有作用,也不考虑载油量什么的,那么想要把一架飞机送到大气层外,也必须要给这架飞机装上驱逐舰级别的动力——而且这架飞机还必须保持原来的重量。” “这样啊……”痿鼋长低头,回想一下自己手里轻盈的双翼战斗机,再想想海军那几艘虽然破旧,但是却也显得特别笨重的战舰…… “还有这报告中提到的,潘达人的可以传输文字,传输照片和电影的通讯机器。理论上是可行的,毕竟现在的无线电报已经可以传输文字了,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未必不能做到传送照片——实际上,如果按照肖环山营长提到的‘点阵成像’原理,用现在的无线电就已经能做到传输照片了……” “哦……”蒋介石来了兴致,可以无线传送照片,这个在军事上的用途可是不小,“真的能做到?” 戴笠摇摇头:“只是理论上能做到,实际上做不到,勉强做到也毫无意义。比如要传送一副20*20的照片,所需要的编码就至少需要数百个,现在的报务员要收发这么多编码,需要3分钟以上,而得到的照片看上去,等于在围棋盘上用棋子摆出来的图案。” 想象一下用围棋子在棋盘上围成的图像……蒋介石问道,“不能弄得更清晰么?” 戴笠点点头又摇摇头:“能!但还是那句话,没有意义。根据教授们的估计,想要让这样成像的‘照片’达到勉强能看的程度,起码需要100*100,但是这样编码数量就要多到上万——收发报时间需要以小时计不说,也没有哪个报务员能支撑这么长时间的连续工作(报务员一般持续工作时间在10分钟左右)。” ———— 蒋介石愣了一下,低头不语。许久,又转头看向桌子另一头,那上面放着四张照片,一张风云二号拍摄的地球近景,一张阿波罗在月球上拍摄的地球远景,一张千年隼宇宙飞船照,最后还有一张飞船内部失重照——后面两张当然是从《星球大战》中截取出来的,其中飞船内部照魏承恭还找高手把肖环山P.S进去了。 “对于这位肖营长拿出来的这几张照片,他们又如何看?真的还是假的?” “他们无法分辨,”戴笠答道,“无论是照片的内容还是照片本身。” “照片内容也就算了,怎么连照片本身也无法分辨了?”蒋介石纳闷道。 “因为这张所谓的照片跟我们所说的照片完全是两样东西。”戴笠一边斟酌着言辞,一边解释道:“彩色照片就不说了,目前全世界都没有彩色照片(世界上最早的彩色照片出现在1936年),我们所说的照片,是用感光纸在底片下经过显影,定影等工序而成的。但是这些照片用的全部都是普通的纸张,在上面涂上……沾上……画上……总之就是弄上油彩组成图案,对,这照片更类似我们的印刷品。” “印刷品?”痿鼋长大人愣了一下。 “虽然如此,考虑到肖营长说的,潘达人的技术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当然是说他们的技术远远超过我们,所以我也无法判断这些真假,毕竟,”说着话,戴笠又看了那些照片一眼,“这些照片显示的内容,特别是这一张,”指着那张飞船内部照片,“就算其它三张照片是画出来的,但是这一张把肖营长本人也拍进去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 蒋介石:“……也就是说,我们这位肖营长,一不留神,就拿了一个世界第一?”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话。”戴笠道,“那么他确实是世界上第一个离开地球的人——实际上,王淦昌,竺可桢他们很想要跟我们的肖营长面对面讨论一下。” ———— 十九 曾经沧海 10 (突然有了一个脑洞,或者说创意,是关于船舶动力的,与现有的螺旋桨推动方式完全不同——未来一段时间内要把精力放在这个上,可能会影响更新,请大家原谅一下。 不会花多少时间的,地效已经有了完整的设计,所缺的无非是做出来实物模型,这个也要不了多少投入,一千元应该就能做出来。 等地效申请了专利,再把设计图给大家看,当然,到时也会恢复正常更新。 顺便问一下朋友们:现有的轮船,都是用螺旋桨作为驱动方式吗?) ———— 蒋介石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就让他们见见好了。技术上的事情,我们不懂,那就让这些懂的人去问吧。” 戴笠立刻就明白了校长的意思:这是要换一个方向继续探查肖营长供词的真假。 不过戴笠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如果肖营长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潘达人的科学技术水平远远超过人类,那也就意味着人类目前视为不可能或者做不到的事情,在潘达人那里其实不是问题——如果据此就判断肖营长所说不实,那肖营长也太冤了。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既然是痿鼋长的话,他也就只剩了执行——反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营长而已,冤枉了就冤枉了吧。 “那么,对于他这上面说的,顾匪的去向,可信么?” 戴笠心中苦笑:“那首先要判断肖营长说的有关潘达人的信息是真是假,如果连潘达人都是假的,那不用说什么都是假的;但如果有关潘达人的内容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明肖营长说的,顾匪的去向·有·可·能·是真的。” 蒋介石点点头,皱眉问道:“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确定肖环山说的,有关顾匪的内容是真的?撇开他这些科幻小说一样的经历。” 戴笠为难最后也只能道:“学生尽力。” 蒋介石又点了点头,他倒也不是不知道这中间的困难。最困难之处在于,没有第二条途径可以去验证这个肖营长说的一切,而这家伙交代的内容又实在太多,彼此关联的情况下,他就算有所隐瞒,审查的人也很难从一大堆庞杂的信息中去理清其中不真实的部分——这种部分在审查中往往是作为突破口存在。 ———— “撇开这份供词真假的问题,据你们观察,这个人的才干如何,可堪大用?” 这话不是问戴笠的,而是问与会的何应钦和陈诚的。当戴笠的审讯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就轮到他们来考察肖环山的能力了。 何应钦和陈诚对视了一眼——只是这一个眼神,两人已经决定了说话的先后顺序。何应钦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怎么说呢?看得出来这个人不是科班出身——他自己也承认从来没有上过军校,但是其眼界开阔的程度却让人叹为观止。” “哦?”蒋介石愣了一下。叹为观止?这个评价从何应钦这样的人嘴里跑出来,任何人都不能等闲视之,“怎么个叹为观止法?” 何应钦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迟疑着给出了结论:“这么说吧,海陆空三军,就没有他插不上嘴的。” 蒋介石,戴笠,陈家兄弟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一起看向陈诚。陈诚迟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肯定了何应钦的说法——不过他也给出了补充:“虽然如此,他说的内容也有侧重——不过,我觉得这更有可能是因为我们谈话的时间太短,所以导致他肚子里的货没能完全倒出来。” “比如呢?”戴笠问道。 问完才发觉自己僭越,急忙偷眼看痿鼋长。幸好,痿鼋长没有生气——大约也很感兴趣。 何应钦想了一下,想到一个例子:“比如,他建议现在可以考虑开始修建滇缅公路了。” “滇缅公路。”蒋介石有些懵逼,这条公路在哪里?有什么用。 “缅甸到云南。”何应钦解释道,“他认为,一旦开战,日军依靠优势的海军,能够很快封锁我国所有的出海口,而其也将与苏联媾和,苏联方面的援助也将因此断绝。这时候,这条公路将成为我国获得外部援助的唯一通道,对抗战将产生巨大的作用。” 笑了一声,“倒是真难得能想到这么多。现在我有些相信了,那份笔记真是他的手笔。” “还有华北,”陈诚补充道,“他认为我国军队想要在华北平原地区阻挡日军的进击将非常困难,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但是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在华北却有一招杀招可用。” “杀招?”蒋介石愣了一下。中国对日本还能有什么杀招? “黄河。”陈诚说到这里的时候,也有些失神,“以水代兵!他认为,如果计划运用得好,那么有可能将日军一两个师团陷入泽国,给日本人以重创——所以,我们可以先做规划了,以治理黄河为幌子,秘密调查决堤放水能够造成的影响,波及的范围,并有计划地撤出这一地区的民众。” “这家伙好狠!”戴笠喃喃道。 “好计!”蒋介石才不在乎肖环山的计谋是不是狠招,或者说,越是狠招他越是欣赏。一来真要是用上了,给日本人的打击将会很沉重,二来,能够给出这样的招数,这足以在一定程度上证明这个肖环山不是马列党,“照他说的办——不过撤出民众什么的就免了,以防引起日本人的警觉。” “还有空军——他对于这一块好像特别关注,还发明了不少新词汇,”何应钦又接口道:“他认为,战斗机以后的发展将会分成两种流派:一是机动派,注重战斗机机动能力,适合这一派战斗机的战术是低空狗斗;另一派则是速度派,注重战机的速度,适合这一派战斗机的战术是所谓高空高速一击脱离。他还认为,日本人的发动机技术不过关,未来的发展方向将不可避免地向机动派发展,为了应对他们的高机动战斗机,我们应该采购高速度的重型战斗机。” “还有轰炸机,”陈诚又补充道,“他觉得我们应该采购一定量的远程战略轰炸机——哦,这个也是他的说法,把轰炸机分成了战略战术两类——我们发展一定量的远程战略轰炸机,必要的时候可以空袭日本本土,提振国军士气,向国际社会证明我国我军的斗志。” “痿座,这个人的能力,可堪大用。”最后,何应钦给出了总结。 ———— 十九 曾经沧海11 (地效是真的越来越佩服自己了,做一顿蒜泥白肉吃,结果居然做出来回锅肉的味道。) ———— 何应钦和陈诚的肯定,基本决定了这个小小的少校未来会飞黄腾达。 前提是还要解决一个小问题——不能通匪。 对于蒋校长而言,什么事都好商量,哪怕你要说“抗战必亡”之类的话都不是不行,唯独是在这件事上,没得商量,谁碰谁死。除非是有绝大的渊源绝大的人情,才有很小的可能成为那仅有的一两个例外——例如陈赓。 显然,肖环山是没有这么厚的根源的。 这就让蒋介石有些苦恼:万一把这个人提拔起来,却发现“天下无人不通共”,该怎么办? 如果是换一个人有这样的见识,他倒也不至于这么为难,直接提拔起来就是了,关键是这个人通匪的可能性太大——顾作霖跟他一起消失的,现在却没有一起回来,这总得给人一个让人信服的解释吧?潘达人?好吧,我承认这是一种解释,可是这个解释能让人“信服”吗? “痿鼋长,其实我觉得,您大可不必如此纠结。”看着蒋公拿不定主意,一旁的狗头军师杨永泰插话了——这可不简单,跟肖环山谈过话以后,陈诚何应钦都有意把这样的人才招致自己麾下,但两人也都知道蒋介石担心什么,在这事情上,就连他们都不敢多嘴,眼下杨永泰要说什么? “怎么讲?”蒋介石还是很重视这位国士的意见的。 “我想,痿鼋长您担心的,无非是此人是否跟赤匪走到了一起,”杨永泰侃侃而谈,“但是不要忘了,我们提拔这个人的本意,。” “你的意思是……”蒋介石大概已经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以后的工作会偏向于文职,没有实权。在这样的职务上,其就算跟赤匪有什么联系,所能够做的,也无非就是通报我方的一些作战计划什么的,”杨永泰轻描淡写,“可是别忘了,他是要加入‘未来战争形态研究组’,在对日作战中发挥作用,其所能接触到的,都是对日策略,而不是对赤匪的作战策略。” 杨永泰这么一说,对肖环山很有好感的何、陈两人都反应过来,陈诚急忙道:“补充一句,你们的那个什么小组更偏向于研究性质,很有可能连具体的作战计划都接触不到。” 蒋介石沉思着,缓缓点头。又沉吟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看向何应钦:“好吧,让他到研究组做个中校研究员。”又看向戴笠:“另外,这个人还不可以完全信任,监视不要放松。” ———— 完成了一件工作,蒋介石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肖环山暂时还不能完全信任,不过不管怎么说,毕竟也是为党国发掘了一个人才。 于是轮到接下来的工作了——倒也不算工作,勉强要说的话,算防患于未然吧。 “这些什么潘达人,你们是怎么看的。雨农你先说。” 戴笠苦笑:“我没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我不知道我们该有什么想法。” 这话有些绕嘴,不过蒋介石倒不是完全不了解情报头子的说法——但也正因为了解,所以他的好心情顷刻就没了。 “你是说……”陈布雷还没有明白过来——他倒不是迟钝,主要是不负责这方面的工作,没想到那么多。 “我们没有资格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我们有什么想法都毫无意义,”戴笠颓然道,“借用鲁迅的话来说,‘君不见夫猪乎?拖延着,逃着,喊着,奔突着,终于也还是被捉到非去不可的地方去,那些暴动,不过是空费力气而已矣。’眼下我们就是这样的一只猪,潘达人想要把我们搓圆捏扁,我们都毫无办法——他们既然能够在大白天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几十个人弄走,弄到了地球外,那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用同样的手段让现在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人转眼间消失,而我们再是怎么防备也枉然。” 陈布雷吓了一跳——不过想想自己所知道的这些潘达人的手段,戴笠说的未必就不可能,顿时沉默下来。 这也正是蒋介石感到非常不舒服的地方:作为一个统治者,中国最高权力的掌控者,他一向是自诩“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是那个杀猪吃肉的人,现在突然发现自己成了那只随时都可能被杀的猪,这种反差很让他受不了。 事实上,在戴笠说明以后,屋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类似的感觉,不过没有人有他感受得那么清晰和强烈罢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蒋介石回过头看看桌子上那张千年隼的照片,忽然脑洞大开,问道,“这种……东西——” “肖营长称之为‘宇宙飞船’。”戴笠提醒道。 蒋介石点点头:“这什么‘宇宙飞船’,如果用于作战,应该很厉害吧——有没有可能为我所用?” “厉害当然很厉害,哪怕是装上一船石头,飞到东京扔下去,都能砸死不少人,却又不用担心被对方击落,”戴笠苦笑,“至于说能不能为我所用……理论上还是可以的。” 这话让所有的人都意外——居然有可能让党国用上这么厉害的东西? “快说来听听。”陈诚急切地说道。 “只要能交换到手,就能为我所用了。”戴笠不慌不忙地答道,“这中间的难点就在于:第一,我们要跟这些潘达人建立起稳固的联系,第二,我们要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第三,他们要的东西我们给得出。只要能做到这三点,我们就能把这什么飞船换回来。” “你这不是废话么?”陈诚不满意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戴笠眼睛放光,“首先,我们已经联系过一次了——虽然不是我们主动;其次,他们确实有求于我们——无论是试验也好,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也好,他掳走了我们的人,如果不是这些人有用,他们掳走那些人做什么;第三,既然他们掳走了我们的人,那就说明这些人有他们要的东西,既然这些人有,那么我们肯定就有——虽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蒋介石听得怦然心动: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 ———— 十九 曾经沧海12 肖环山躺在招待所的床上,想着这两天来的经历,微微有些感慨。 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是肖环山和魏承恭陈云他们也知道,国府不跟你讲道理的时候,那是真没有道理可讲的。 而且就算要讲理,肖环山也未必过得了关:不管怎么说,你跟赤匪头子一起失踪——失踪也就算了;现在你回来了,赤匪头子却没有跟着回来,不问你要人,问谁要人? 所以肖环山回来报到的时候,虽然很镇定,虽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要说心里一点都不慌,那是自欺欺人。 原来的想法,国府肯定要在肖环山身上着落顾作霖的下落——这就有了辩解的机会,有了使用那套准备好的说辞的机会。再加上准备好的证据,这或许就能让国府那边半信半疑。 只要国府那边半信半疑,他们就会接着审下去,那么肖环山要做的,就是设法使他们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由半信半疑,到相信六分,七分,八分……这个虽然也很难,但是在没有别的信息可以对照互证的情况下,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即使准备得这么“充分”,肖环山也做好了丢官去职的准备——大家甚至还为他准备了后续计划,简单来说,就是让肖环山在丢官去职之后,在接下来与国府人员的私下接触中,假做怨怼,抱怨运气不好,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潘达人摆了一道。 肖环山再怎么也想不到,他留下的一本随笔会引发那么大的反应,会让他一个小小的营长,居然成了痿鼋长心目中的“可造之材”;他更想不到的是,正当他准备迎接国府一波接一波审问,最后丢官去职的时候,上边派来的人却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地问了一下他的去向,接着就告诉他:恭喜肖营长,您高升了。 于是,他就稀里糊涂地挂上了中校衔,稀里糊涂地来了南京,稀里糊涂地跟戴笠,何应钦,陈诚,竺可桢,王淦昌……这些平常时候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促膝长谈”。然后他很惊讶地发现,除了面对戴笠的时候稍微有些紧张之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自己竟然既不激动,也不紧张——他倒是不知道,他的“镇定如恒”让何应钦陈诚等人对他的评价又提高了不少。 “大约是因为见识了那边的世界,认识到自己面对的,其实是一帮‘失败者’的关系吧。”肖环山心里暗暗给自己解释,“又或者是因为见过了陈云,陈毅这些未来中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关系吧,跟何应钦,陈诚这些人比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大人物——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曾经沧海’呢?” ———— 虽然带上了中校衔,不过肖环山知道,眼下自己的处境还远远说不上已经安全了:不说别的,自己明明已经遵命加入了那个“未来战争研究小组”,却还是不得不跟浙大那帮教授见面,这事儿就透着邪乎——要知道那个研究小组真正研究的,都是对日作战的秘密对策,为了保密,从事这种研究的人,理论上跟外界的接触应该是越少越好。然而现在国府却不但不对自己加以行动限制,反而有意让自己去跟竺可桢那帮人会面,这说明了什么还用猜么? 特别是,每一次会面的时候,旁边都有一个蓝衣社的密探跟着。 想到这个名叫李润泽的密探(书友W担任——好像前面已经介绍过了),肖环山不由得笑了:当初自己在长汀等待国府的发落,而国府派来发落他的人,就是这个李润泽。在一通简单的审理之后,他就为自己戴上了中校军衔。 不仅如此,他还跟自己一起,从长汀来到了南京——甚至连乘坐的车,都是同一班。 公事既了,两人免不了就私下交流起来,结果肖环山发现,这个李润泽对自己还真是很够意思,甚至,话里话外透着几分崇拜的意味。肖环山当然感到奇怪,在旅途的最后一天,终于忍不住问出来自己的疑惑。李润泽倒也没有隐瞒,把自己如何搜查他的居所,如何发现那本笔记,如何在笔记上加了旁批,并转呈上峰等事情,都跟肖环山说了。 于是肖环山知道了,自己能有今天,这个李润泽,出力不少,可以算是自己的恩人——不过,他却也借着自己归来的东风,水涨船高地跟着来到了南京,从一个小小的社员入了戴笠的法眼,甚至在痿鼋长那里都挂了号,这么算下来,自己倒也不欠他什么。 “肖兄你心系国家,潜心研究对日作战之策略,兄弟我佩服之至。我想肖兄此次去南京,必定是上峰已经知道肖兄大才,即将大用,兄弟我在这里预祝肖兄大展宏图,来日在战场之上,多杀鬼子。”临别之际,李润泽拉着肖环山的手,很是真诚地祝愿道。 结果没想到,分别还不到两天,两人居然又住到了一起——肖环山在南京没有居所,接下来却又要在南京任职,于是在城里租了一间房子——一个小院子,眼下还没有收拾好,他暂时还住在军队的招待所。然而本来以为只是护送或者说押解他来南京的李润泽,居然也被戴笠留了下来,不仅如此,戴笠还亲自安排这个李润泽跟自己住到了一起。 不用说,这是在自己身边安了个钉子,但既然是戴笠出面,谁敢不给面子?所以就算肖环山心里一千个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室友。 李润泽也有些尴尬。不过他倒也光棍,住过来的第一天(眼下还在招待所里,而他就住在肖环山隔壁),就过来跟肖环山道歉。两人都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也都知道这是上峰安排,违抗不得,所以这事儿哈哈一笑,也就揭过去了,之后,两人就热络起来。李润泽对肖环山的笔记——确切地说是从笔记中透露出来的“战略眼光”——佩服得五体投地,而肖环山也对李润泽一心惦记着抗日这一点,感到“孺子可教”。 “别的不敢说,抗日这事儿上,兄弟我绝不含糊。”李润泽说着话,给肖环山满满斟了一杯,“为了抗日,兄弟我敬肖兄一杯。” “对,为了抗日,咱们兄弟满饮一杯。” ———— 十九 曾经沧海13 “说起来,肖大哥你的那招还真是毒啊,”说着话,李润泽满斟了一杯酒,给肖环山递了过去,“就不怕遗臭万年?” 肖环山愣了一下:“李兄弟你指的是……” “以水代兵。”李润泽满不在乎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话说,肖兄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绝户计?” 论理这样的内容是绝密,李润泽不该知道的,不过谁让肖环山说的时候,李润泽作为复兴社里“最了解肖环山的人”,正好在场呢?所以也只好对他进行强化保密教育了。 “李兄弟,这事儿可别乱说,需防隔墙有耳。”肖环山急忙道。 “放心吧,要知道这是哪里?这可是蓝衣社总部的招待所,真要是那么容易就隔墙有耳,你觉得胡师座,戴科长(指戴笠,戴笠当时兼任国民政府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另外,时间上算,这个时候何应钦应该正在华北跟梅津美治郎谈判,不久以后就签订了《何梅协定》,不应该在南京分神理事,所以前文何应钦的话转到撤职反省的胡宗南头上——正好他跟戴笠是好基友)他们能在这里跟你说那些话?”李润泽满不在乎。 肖环山心中暗暗叹息:自明治维新以降,不知道有多少重要的消息就这么不经意之间被日本人听了去。 于是肖环山拦住了李润泽:“李兄弟,老话说得好,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上边既然把你从赣南那个穷山沟调来这南京,那也就意味着你即将大用,这嘴上没个把门的,可不行啊。” “呵呵呵,大用什么的,肖兄你这是在笑话我么?”李润泽推开肖环山的手,“没有你肖兄的高升,又那里有我李润泽的提拔?你肖兄都能高谈阔论,我又怕什么?再说,这也就是在这屋里,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出了这屋子我就半句都不多说了,你担心什么?” 肖环山看他执意要问,心里却犯起嘀咕:莫不是上边的人叫他来问的吧?那倒是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肖环山这个猜测倒是猜中了。作为一个江浙人,李润泽对于北方的黄河发大水是个什么样子其实没什么直观印象——也就不觉得这个计策能毒到哪里去。之所以会问,其实都是戴笠……某种意义上,算是蒋介石的亲自授意。 蒋介石不在意肖环山的计谋毒辣与否,甚至可以说,越是毒辣,他越是喜欢,他真正在意的,只是肖环山这个人是否通共,是否可靠。而这个绝户计的提出,明显是一个很好的试探。 实际上,肖环山之所以献了这一条计,也未尝没有自污清白,以取信于蒋的考虑在内。 肖环山沉默,沉默了半晌,叹息了一声,“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后悔说这个了。” “怎么说?”李润泽奇怪道,“我听说,上边对你这个提案很感兴趣。” ———— 肖环山心说那能不感兴趣么?这条计策本来就是那帮人想出来,并实际施行的。就算自己不献计,到最后他们还是照样能想得出来——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借用来作为进身之阶? 而且,抛开对民众的伤害不提,单单从军事上考虑,这以水代兵之计如果运用得好,确实能对日本人造成灭顶之灾。历史上这条计策的实际施行效果并不好,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准备时间仓促,如果能提前一到两年秘密做好准备,说不定就能把害处降到最低,同时真正给予日军以重创。 最后,肖环山之所以献这一条计,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十之七八,这条计策用不上。 肖环山是因为抗日才被魏承恭拉去那边的,去到那边之后主要关注的问题当然还是抗日,进而不免跟魏承恭谈论起抗日大计。结果就从魏承恭嘴里听到了这样的打算:陕北二十万红军,力量六倍于历史同期,如果再考虑到自己这条时空运输线,力量其实还不止六倍,如果整编东北军,西北军的计划顺利,那么红军就能掌握五十万人的庞大力量——运作得好的话,完全能够把战线稳定在山东河北一线。 如果红军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么以水代兵的计策根本就用不上。 ———— 正是因为有以上考虑,肖环山这才会提出这个绝户计,以求得到上边赏识,渡过这一次难关。但是现在想起来,他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虽然有上面那些理由,但是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个时空,这个绝户计是自己提出来的。 这要是传扬出去,那就是千夫所指,万民唾骂,永世不得翻身。而国党那帮高层会帮自己保密么?用小指头想也知道决计不会,肖环山倒是觉得,他们为了让自己死心塌地上贼船,会主动把自己卖了。 什么?你说把献这条计的初衷说清楚?拜托,怎么说得清楚?想要说清楚就必须说明小魏这条时空运输线——而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这事儿都会是马列党的最高机密。(肖环山这么想的时候,马列党高层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两边都万万没有想到,三年以后,马列党就主动公开了超时空运输线的秘密) 换言之,马列党绝对不会配合自己,不仅如此,为了占据道义上的制高点,他们还必须对自己口诛笔伐,做出不共戴天的姿态。到时候就算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所以肖环山现在真有些后悔了。 这一番打算自然不能跟李润泽说,于是肖环山只好苦笑道:“就像你说的,这是绝户计,可能淹没的那些地方的老百姓真的惨了——李兄弟你或许不知道这影响有多大,但是我算过(算过才怪),遭灾的老百姓,可能会有上千万。” “上千万?”李润泽吓了一跳,这才稍微有些了解这条“绝户计”究竟有多“绝”。 想了想,李润泽又道:“肖兄你不是建议痿鼋长秘密做准备么?” 肖环山再一次苦笑:“李兄弟,你我都是从赣南那边来的,痿鼋长在赣南那边的方针是什么样的,你我都很清楚,从这些就能够看得出来,痿鼋长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你觉得,他会听我的建议,撤离这些地方的老百姓么,就算他想,国家有这笔钱么?就算国家有这财力,引起日本人的警觉,这条计策还有意义么?” 李润泽:“……” ———— 十九 曾经沧海14 “上千万人啊……”李润泽有些无语,“你一句话就轻飘飘地……肖兄,看过你的随笔,我知道你是相信我们能赢的,但是为了这一场胜利,肖兄你觉得我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说到这个,肖环山也同样感到无语。他当然知道那个数字,作为军人他在赣南那个地方也见惯了各种各样的腥风血雨——但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切,才真正明白那个现代战争史上最庞大的伤亡数字真正意味着什么。 许久,肖环山才缓缓道:“代价会很大,但是无论这个代价有多大,我们都必须去面对并承受——否则我们就要亡国灭种,不是么?” “……我只是害怕,我们能不能承受这种代价,付出这种代价值不值得……” 肖环山愣了一下,皱起眉头:这小子会这么想,看来抗争意志真的成问题啊…… “肖兄你在随笔中说,我们的抗战是未来的世界大战的一部分——那个世界大战你称作什么来着?” “第二次世界大战,简称二战。”肖环山稍微有些明白李润泽的意思了,“之前的欧战,我称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简称一战。” “对,二战。”李润泽点点头,“我担心我们会不会像欧战……像一战一样,付出巨大的代价,拿到一个战胜国的名义,却落得丧权辱国的下场。” 肖环山再一次无语:某种意义上,李润泽的担心又何尝错了呢?在魏承恭那边,外蒙之所以会丢,很大程度上不就是这个原因么? 但愿,马列党那些人能做得更好一些吧。 ———— “怎么,肖兄你也担心这个?” 肖环山点了点头,正想要说“这不是我担心操心的问题。”心中忽然一动,这倒是个机会…… “这个问题决定于战后的世界格局,就像一战后我们之所以虽胜而亏,也是因为当时的世界格局一样。” “哦,怎么说?”李润泽来精神了, “我们中国是个弱国,是个农业国,是个穷国,这决定了我们的绝大部分精力将致力于解决国内问题,而不是到国际舞台上纵横捭阖。”肖环山说着话,干脆在桌子上拿几个杯子碟子摆开了形势图。“把目光放在国际舞台,或者说,放在本土之外,到世界上去竞争,去扩张,这是强国,工业国的事情——李兄弟你觉得,当今世界上有几个国家有这个资格呢?” “美,英,德,日,法,苏联……大致就是这几个吧。” “你看,一战……欧战之后,德国战败,俄国巨变,法国损失了整整一代年轻人,这三个国家因为力量减弱,对外扩张不得不中止;与之相比,英国的削弱就不算严重,所以战后它依然能维持自己的地位。 而日本和美国不但没有削弱,反而借战争的机会,增强了国力。我们又不幸跟日本人做了邻居,所以它的扩张,矛头自然指向了我们——李老弟你不妨想一想,印度……假设印度是一个国家,它参加了一战并成为战胜国之一,日本会要求占领它的城市么?” 那还用想么?肯定不会。如果日本是像英国那样奉行海洋政策倒是有可能组织跨海远征,在印度沿海建立几个据点。但是它的扩张政策却是大陆政策,这种政策的特点之一就是在开辟新的战场之前要先把之前占领的地方基本稳定下来——比如他们基本稳定了朝鲜,然后才对东北下手,在东北建立了伪满洲国之后才进军华北。 “你是说……” “一战后,日本要扩张,所以我们跟日本起了矛盾,而在接下来的二战里,日本将被彻底打翻在地……” “彻底打败?这个有些过了吧。”李润泽疑惑,“只要他们意识到不好,主动认输,怎么也不至于一输到底吧。” 肖环山无奈:这个时代的国人无法想象二战的烈度和破坏力,也无法想象战争的彻底程度,说日本会输得连底裤都没有,更是无法想象。 无奈,只能顺着李润泽的语气,道:“总之,日本会成为一个战败国,失去对外扩张的能力,所以,我们倒是不用担心这一次他们会夺取青岛什么的。” 李润泽眼睛亮了起来,东方落后,舍却日本,基本都是跟中国一样,没有能力对外扩张的弱国,这么说来,岂不是…… “所以我们真正要担心的,是北方。”肖环山无情地打碎了李润泽的设想。“经过这十几年的建设,俄国现在的国力超过了欧战之前,已经拥有了对外扩张的能力,如果他们在二战中再一次扩充实力,那么其对外扩张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它又是跟我们接壤的国家,觊觎东北外蒙新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时候……” “这……”李润泽顺着肖环山的话一想,忍不住大惊失色。 “现在操心这些还为时过早。”肖环山看李润泽的神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又道,“我刚才说了,这个假设要建立在俄国会在二战中扩充实力的基础之上,如果他们在二战中像一战中的法国一样,虽然拿到胜利,却失去了扩张能力,又或者干脆沦为战败国,那么我们就不需要操这个心了。” 这话其实有些自欺欺人,肖环山知道,二战中俄国的损失其实不比一战中的法国差,基本都是国家损失了一代年轻人,但是钢铁大叔那个人主导的国家政策…… 好吧,还是那句话,就看马列党那帮人会怎么周旋了。 李润泽又顺着肖环山的话想了下去,最后还是不由得点头:“确实,还是要看二战的结果……”狠狠一拍桌子,“为什么我们总是要看别人的脸色?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对外扩张?” 肖环山苦笑:“因为我们甚至不算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国家力量都消耗在无休止的内耗中了,又哪里能对外扩张?” ———— 一天之后,李润泽和肖环山的对话记录就出现在了戴笠面前。两天后,出现在了蒋介石面前。 ———— 二十 长征胜利 6月23日,魏承恭再一次来到了中央红军。 “这里是……”跟总理等几个人交接完物资后,魏承恭四面打量了一下,有些纳闷地问道,“看起来不像是小地方啊——话说,总理你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土豪’过啊” 魏承恭说的“土豪”,是指电灯。放眼望去,很大一片范围——黑夜里难以判断距离,但是看得出来范围很大——都亮着灯,从那有别于白炽灯的蓝白色灯光来看,这些灯都是他给中央带来的那一批强光战术手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些光怪怪的。 就着这些电灯光,可以看出眼前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城市,起码也是一个镇子。宽阔的石板路也佐证了这一点,这条街道的宽度,足以说明这个市镇的规模不小。这可不容易,一路跟着中央红军长征的魏承恭知道,自从红军进入西康省以后,上规模的市镇就越来越少,而到了川,康,青,宁交界的这附近,城市就更少了。比如所谓的松潘县,说的不客气点比后世的一个街区大不了多少。 “这里是哈达铺,”总理一边答话,一边翻看手里的清单,“至于说土豪……当然,彭老总就要到了。” “哈达铺?”魏承恭纳闷,“我记得我上次离开的时候,红军就已经开始计划经过腊子口了吧?怎么现在三个星期过去了,队伍还在哈达铺?在松潘打了这么久?” (地效注:腊子口离哈达铺不到百里,到现在已经充分了解了长征过程的魏承恭深知这一点。当然,魏承恭能知道这一点,也是因为哈达铺这个地方很有名,具体如何有名,知道的朋友不必地效多嘴了,不知道的自己百度) 总理笑了笑:“我们的前锋已经逼近天水了,之所以我在这里,是因为想要接应老彭——他带队给全军断后,一直都在苦战中,刚刚才借着腊子口跟敌人脱离接触——好了,不说那么多了,你要是困了,我安排人送你去镇上休息,我还要等彭老总的消息,就不陪你了。” 这也是第一次,总理守候在这里,居然不是等候自己,而是等候别人。 “哦,彭老总也要来?”魏承恭来劲了,“那我陪着您在这儿等他,不介意吧?” “也好吧,有个人陪我说话,不容易犯困。” ———— “怎么样?松潘战役打得如何?” 跟总理一起,去到镇子外,两人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就开始聊起天来。这倒也快要成为传统了,魏承恭每一次过来,两边都会因为兴奋——魏承恭是兴奋是来源于改变历史的成就感,总理他们的兴奋则是来源于兴家置业的获得感——而谈论一段时间,直到某一方因为困倦而休息。 “还行吧,”总理想了想,答道:“各部的详细伤亡和战果还没有统计上来,不过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除了老彭和伯承的部队损失较为严重外,其它各部的伤亡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总的伤亡大约在一万左右。” “……彭老总的伤亡大我可以理解,怎么刘老总的部队伤亡也大?” 总理苦笑:“他遇到马家军了。突破了腊子口以后,他只能在那边就地布防,以免敌人重新夺回腊子口,把我军堵住。然后马家军来了两个团——这里得感谢你带来的资料,马家军的战斗力确实不同凡响。刘军长发现是马家军到来,于是谨守阵地,无奈他手里只有两千多人,而且打了不到两天,对方又开过来两个团,他就打得更艰苦了,好在战场范围不大,对手的骑兵施展不开,刘军长这才又苦撑了好几天,为我们击退胡宗南争取了时间,等到我们的主力有能力增援刘军长了,马家军就退走了。遇到这么个对手,他的伤亡自然就上去了。” “……那么战果呢?战果如何?” “不太好。双方的交换比差不多,刘军长的部队伤亡了有上千人——哦,我们倒是缴获了几十匹马。”总理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马家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据刘军长观察,这帮有宗教信仰的敌人非常能吃苦耐劳,作风之顽强,甚至还在桂军之上,也就是武器和战术思想有些跟不上。虽然如此,要不是之前刘军长抢夺腊子口的时候,伏击全歼了胡宗南徐保部的一个团,借此改善了一下武器,想要撑下来还真不容易。” “……那么胡宗南那边呢?” “胡寿山?他这次可是狠狠吃了一个亏,”说到这个学生,总理也笑了起来,“他的部队先是断粮,接着部属又闹哗变,再然后又跟藏族同胞起了冲突,最后不得不撤退——然后就被向前同志逮着机会一通乱拳,所部溃散大半。听说,已经被他们的痿鼋长叫回南京去,暂时免除了军职,担任了什么‘未来战争研究组’的顾问。” “太好了!”魏承恭狠狠一挥拳头。 却又叹息了一声:“可惜没能解决了他。” 说着说着又疑惑起来,“等一等哦,你们的消息这么灵通的吗?” 正史中,中央红军也是一直来到这哈达铺,才通过缴获的报纸,知道在陕北还有一支红军,一块根据地——可见消息不灵通到什么程度。 而像“国民革命军第一师师长转任某研究小组顾问”这样的消息,只怕是连报纸都不会刊登——红军更无从知道这消息了。 “如果是某个无关紧要的机构的人事变动,报纸确实不会刊登,不过我想,这个消息他们还是会刊登的——他们要向全国人民证明他们也在准备抗日,这样的消息肯定不会隐瞒。” 魏承恭想了想,点头称是。 “虽然如此,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倒不是因为报纸,”总理笑得很开心,“你忘了,你给我们带来的那些收音机?那个可是标准的官方喉舌,比报纸还要更权威的东西,而且,那上面的消息,很多比报纸更有用。” 说到那批收音机,这还是中央主动要求的。魏承恭早已经没有听广播的习惯,自然想不起来,在中央问他要收音机的时候他还纳闷:国民政府有无线广播电台吗?(国民政府的广播电台正式名称是“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广播无线电台”,成立于1928年8月1日) 至于说广播电台的消息比报纸更权威……别忘了,这个时代收音机可是奢侈品,不是大富之家可是买不起的,换言之他的受众比谁都能买的报纸受众要高端得多,所播报的消息自然也要深入得多。 ———— 二十 长征胜利2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有个“碳排放”,以后会不会还会出“硫排放”“磷排放”什么的?) ———— 心痒难挠啊……魏承恭心里美滋滋的。被总理称赞,感觉就是这么酸爽。 “还有什么好消息——我是说收音机里的?” “好消息没有,坏消息倒是不少——毕竟我们是处在一个崩坏的时代和一个崩坏的国家里,”总理叹了口气,“小超来信说他们在那边每天看新闻联播播报好消息,都看得审美疲劳了,说实话我是真想过去看看。” “……” “何应钦已经到了北平,即将和日本人展开谈判——当然,能谈出什么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了。”说到国事艰难,总理忍不住又叹气,“伪满洲国那边,郑孝胥——嗯,他是那边的什么国务总理大臣——下台了,不知道这中间牵涉到什么样的人事和力量变化。不过,在日本人占据统治地位的情况下,无论什么样的变化,估计最终结果都将有利于日本人。还有长江发大水,目前为止统计已经死亡十万人以上,沈钧儒上个月发起的那个什么‘冤狱赔偿’运动得到了政府的正式响应,只是那个响应的内容……” (地效注:以上内容都不是胡诌的。) 一边说,总理一边不住摇头叹息。魏承恭却也听得默然无语,习惯了后世那一串串的好消息,猛然听到这些坏消息……眼前一片生灵涂炭,群魔乱舞。 说着说着,总理也沉默了下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因为,实在是无话可说。 好在这个时候,山的边一边亮了起来,不久以后,一条火龙转过山脚,蜿蜒而来。 “我们一起去迎接吧,老彭来了。”总理站起身,从魏承恭手里拿过手电,然后头也不回地迎上前去。魏承恭一言不发,也跟了上去。 两个人走得都有些急,感觉就像是要逃离这一块沉重的土地。 当然,实际上土地沉重什么的,仅仅是因为话题的原因。实际上,在这个时候的中国,逃到那一块土地上,又能不显得沉重? 也许,只有在前面这支满怀朝气的队伍所在的地方吧。 ———— 蹄声得得,先过来的是骑兵部队,领头的是骑兵团长彭雪枫——不用说,彭雪枫能当上这个骑兵团长,还是因为魏承恭带来的后世资料。 看到堪比探照灯的手电光一路照了过来,把昏黑的山路照得亮如白昼,彭雪枫一时还有些不适应。魏承恭带来的这种强光手电数量有限,并没有装备到他所在的部队,所以他不知道一向穷困的我军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所以一直到总理和魏承恭来到近前,才确定来的人是友军——而且来的还是周副主席。 于是彭雪枫立正敬礼:“报告周副主席,暂编骑兵团前来报到,请指示!” “稍息!”总理先是给了彭团长口令,接着又向他身后停了下来的部队大声道,“大家辛苦了,赶紧去镇子上吧,后勤的同志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热食,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说罢,总理把手电交给了身后的警卫员,让他把这东西绑在了身后的小树上,充当路灯,于是部队继续逶迤前行。而总理则一直站在路边,目送着陆续经过的战士们。 看样子,部队不过完,总理是不会离开了——在这种细节上,总理总是能做到无懈可击。 彭雪枫没有继续率队前进,他来到总理身边,问道:“周副主席,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总理微笑道,“中央判断你们损失严重,急需接应,于是就派我过来了——好吧,我过来其实没多少用,重要的是,我过来了,我们的后勤大总管所带来的补给,也就跟着到了。” 说着话,总理把魏承恭让到前面,“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红军的高新技术装备顾问傅义豪,这位是红军暂编骑兵团团长彭雪枫。” 诶,彭雪枫啊……魏承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有些书生气的将领——然后就不得不承认,夜里能够看清的东西实在很有限。 “哦,对了,有件事跟你们说一下,”介绍完毕,总理又想起来一件事,向彭雪枫道:“你们现在不再是暂编骑兵团了。根据军委的命令,你们已经有了正式的编制,现在你们的番号是中国工农红军骑兵第一师第一团,团长就是你彭雪枫——不过这个是兼职,你的正式职务是骑兵第一师师长。” “骑兵第一师?”彭雪枫愣了一下,“骑兵部队要扩编么?” “那倒不是,刘军长那边虽然缴获了一些马匹,不过要说是扩编成一个师,那是绝对做不到的。主要是我们已经跟陕北的同志取得了联系,据他们说,在陕甘根据地,红26军还有一个骑兵团,等两军合编后,两军的骑兵就可以统编为一个师了。” “大概有多少人?” 彭雪枫还没有答话,魏承恭突然插嘴。 问完以后,看到总理和彭团长——哦,现在该叫彭师长了——一起看过来,眼神很古怪,这才意识到自己问这些话貌似有些不合适,急忙又补充道:“我只是想知道,该给我们的骑兵准备多少马刀。” 魏承恭的解释并没有解除彭雪枫的疑惑,甚至这种疑惑还有所加剧:不是说这位小同志是负责高技术装备的么,怎么还要管部队装备? 总理只怕这家伙越说越离谱,赶紧插嘴:“雪枫,老彭呢?” “哦,军长还在后面,我想,离这里还有大约几里地吧。” “这么说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赶到?那么我们先聊聊吧——部队的情况怎么样?” “还行吧……”彭师长回想了一下部队的情况,“从骑暂团成立到今天,按照军长的安排,我们跟蒋匪军经历了大小16场战斗,部队从一开始的五百多人减员到现在还剩了约340人,伤亡约30%……” 魏承恭吓了一跳,30%?这个伤亡率可不低。不过……16场战斗总共损失30%,那岂不是说单场战斗仅仅损失2%? 到底是彭总指挥高明,还是骑兵特别好用? “伤亡确实有些大,不过我们至少给予了敌人三倍以上的杀伤。这主要得益于军长的指挥高明,命令到达得也很及时,让我们总是能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在最合适的地点。特别是昨天晚上那一仗,打得特别精彩。” ———— 二十 长征胜利3 “哦,怎么个精彩法?” 闻听就连红军自己都夸赞这一仗打得精彩,魏承恭顿时就按耐不住了,于是急忙插嘴问道。 不过这问题让彭雪枫非常不满——党的纪律到了这小同志这里怎么执行成这样?难道他连“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 “说说吧,”总理看看场面有些尴尬——主要是彭雪枫似乎不打算搭理小魏——于是急忙打圆场,“傅同志还兼着另一份职务,他是《红星报》记者,负责宣传工作,听闻我军的精彩战斗,自然关心。我军的一般战报都不会瞒他——这是总司令亲自交代过的。” “哦,原来如此。”彭雪枫这才释然。挠挠头,“不过这个要说起来,得结合地图才说得清楚……” “彭师长,这不是给上级的战斗报告,只是一份用来鼓舞同志们斗志,让大家知道我军得了大胜的报道——您什么时候在我们的红星报上见到这种报道还要配地图的?” “呃……”彭雪枫语塞。 事实上,在报纸上配地图绝对不是没有,只是很少而已,特别是在长征路上,限于条件,这种配图的报道就更少了。 而实践证明配图也确实没什么必要,《红星报》主要的读者群是红军战士,而普通红军战士并不具有结合地图分析战役进程的能力,有这种能力的战士普遍已经是各部的参谋了——他们看的是内参,也就是魏承恭说的,“给上级的战斗报告”。 另外,总理说魏承恭负责宣传工作,倒也不是乱说,比如之前的湘江大战,《红星报》半月刊就出过一篇特刊。不过魏承恭的工作仅仅只是负责排版印刷以及一部分校对。至于稿件,那都是各级指战员——甚至包括朱老总本人——写出来的。 “这么说的话……”想了想自己看过的那一期《红星报》半月特刊上面的行文风格,彭雪枫这才斟酌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打了对手一个夜袭伏击而已。” 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又续道:“我们是6月18日接到军委的撤退命令。这个事儿按说并不难——只要在阵地上顶到天黑,然后趁夜一个夜行军就能把中央军那些熊兵扔下。只不过不知道中央军发了什么疯,咬得很死(事实是,胡宗南大败亏输,几乎是全线崩溃,这让蒋介石在刘湘面前很没面子,于是为了“打个样子给那帮川耗子看”,他给薛岳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断后的彭部赤匪留下来,为此甚至不惜命令空军冒着风雨投入战斗),竟然在天黑以后仍然狂攻不止。不得已,我们只能且战且退,只要退入了腊子口,借着有利地形,就不难让对手知难而退——” 总理插嘴:“你们退过了腊子口,就没什么事了,我们安排了接应阻击部队。” 彭雪枫点点头,“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不过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我们被敌人咬住了,在发现敌人咬得很死以后,彭军长亲自带了两个团和我们骑暂团断后,让大部队先撤。我们在阵地上一直坚持到晚上,趁着敌人更换部署的机会……” “撤下来了?”魏承恭疑惑,听起来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断尾求生嘛,哪来得精彩?“嗯,还要更换部署做什么?” 彭雪枫白了这个军事小白一眼,“如果只是撤下来,哪里说得上精彩?彭总看准机会,借助地形,果断打了一次反冲锋……嗯,从效果来说,应该说是反攻才对——” 魏承恭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喃喃重复“反攻?反冲锋?” 彭雪枫点点头,“大约是早就看好地形,以及敌军的布置了吧,我们这一冲居然就撵着撤下去的敌人冲到了他们的前敌指挥部面前,敌人猝不及防,指挥混乱,全线溃败。我们终于得以顺利撤出,我说这一战精彩,就是指机会抓得精彩,把反冲锋打出了反攻的效果来。” “哦……”魏承恭点点头,又问道,“那么战果如何呢?” 对于他这样的外行来说,把握战机,前敌撤退什么的,都属于“不明觉厉”的内容,所以,还是来关心战果吧。 “你这小同志真是一点都不懂,”彭雪枫老实不客气地说道,“我们打的是防守转移,战后肯定会放弃阵地,怎么统计战果?非要说的话,那一天里打退了敌人七次营团级别的冲锋,守住了阵地,不仅胜利地掩护了全军安全撤离,就是我们断后的部队损失也很小……这就是战果了。” “这样啊……”魏承恭很失望。 “小傅,别看不起这样的战斗啊,”总理拍拍魏承恭,笑道“想想四渡赤水吧,既没有杀伤歼灭多少敌人,也没有缴获多少武器物资,也没有壮大我们红军,更没有抓获什么高级将领。如果从战果来看,这一战可以说是毫无建树,可是对于我们红军来说,那一次胜利的意义,甚至要高于有大量缴获的四次反围剿胜利。” 魏承恭一怔,点了点头。主席自己就认为,用六十万人歼敌八十万的淮海战役虽然精彩,但是四渡赤水才是他一生的得意之作,可见,战果并不是衡量战斗是否精彩的标准。 ———— 正说着话呢,远处的火龙忽然从稀稀拉拉变得紧凑起来,这说明,步兵到了。 果然不久以后,彭老总就带着队伍走了过来。看到总理等几个人以后,快步来到面前。 “周副主席,你怎么在这里?”见礼后,彭老总先问道。 “我在这里才对嘛。”总理笑笑,“你老彭劳苦功高,来迎接你是应该的。” “不敢当不敢当,没有打好,”彭老总摇摇头,“18号就接到了撤退命令,到今天才真正撤下来,拖累中央了。” “哪里的话,”总理又笑了,“咱们的骑兵团长……哦,现在是骑兵师长刚刚才称赞你指挥得精彩呢,我听他说的话,一个反冲锋打出反攻的效果,时机抓得很好嘛。老彭啊,谦虚是好的,但是凡事都是过犹不及哦——好了,别客气了,我们先去镇上吧,给你老彭接风洗尘。” ———— 二十 长征胜利4 镇子上的谈话,就不是彭雪枫能参与的了。 之所以让彭雪枫离开,倒不是说总理,彭总,魏承恭三个人要谈什么机密,关键是魏承恭这家伙很有可能说漏嘴,另外,万一真要说什么机密的问题,他在场也不方便,所以就只能请他去安排部队的宿营了。 彭雪枫一肚子牢骚,不用说,这种牢骚主要是冲着魏承恭去的。不过总理和彭老总杵在那里,他再是怎么牢骚,也只能从命而去。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魏承恭有些莫名其妙,“好像彭师长对我很有意见——可是我明明很尊重他呀?” 总理苦笑,“小傅,或许你自己不觉得,但是其实,你跟我们这边的人有着很大的不一样——甚至可以说,你跟这个时代的中国人都不一样。在根据地的时候还好,毕竟中国这么大,有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可是一旦处于军队这样一个高度统一的团体中,就很容易显得另类——然后进一步就会被人排斥。” 彭老总点点头,也向魏承恭道:“之前是没人跟你说,但其实你在中层指挥员中的口碑不太好。他们私下里跟我说起的时候,都觉得你小资情调严重,架子大,生活太讲究,最重要的,他们觉得你有些看不起我们的同志。” 魏承恭脸上一苦,“怎么会——” 总理摆摆手,有些无奈,“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不会怪你,但说实话,其实就连我们都有这种感觉。一句话,你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那种大国国民的自信,还有那种处在历史下游,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别说是在中国,就算是在苏联,在德国,我也没有见到谁有过。” “那……我该怎么改?”魏承恭急忙问道。跟老前辈们搞不好关系,虽然不至于天塌下来,不过心里面总是不舒服。 “改?为什么要改?”彭总不满道,“只为了跟同志们搞好关系?那你是舍本逐末了。你要知道,你的这些‘不一样’总结起来,是一种大国民气度,这种气度虽然跟现在的我们格格不入,但却正是我们想要的。换言之,你现在是一个标杆,我们要做的,应该是让我们队伍中的每一个人拥有你的这种大国民气度,而不是反过来让你迁就我们。” 总理点点头,接口道:“大国民气度,这话说得好。小傅,你现在的种种‘特立独行’,可能会让我们的同志觉得不舒服,但是我想,当那些同志代表我们的军队,代表我们的党走向全国、全世界的舞台的时候,他们心中一定会想起你现在的种种,然后他们会不由自主地模仿,把这种大国民气度展现在世界面前。” ———— 魏承恭吓了一跳,急忙谦虚:“不敢不敢。”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还是会有的,不过不难解决。”总理沉吟道,“大家会觉得跟你在一起别扭,是因为认为你是‘我们中的异类’,可事实上,你并不属于‘我们中间’,只要能让同志们了解这一点,那么对你就不会有多少看法了。” “……不太明白。” 总理想了想,道,“举个例子。李德顾问。他在我们中国红军中,其实也是一个另类,他的很多做法也让大家不舒服,但是大家却会理解他,容忍他,而不会刻意地去疏远他,你觉得是为什么?” 魏承恭想了想,很快就明白过来。李德的所作所为不用说,肯定不像是一个中国马列党人。但人家本来就不是中国马列党人,所以同志们会比较能容忍。 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任何一个团体对于团体“内”的异类,都是非常排斥乃至敌视的,对于团体“外”的异类则能比较优容。 李德的例子其实还不明显,魏承恭想到的更现实的例子,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小时候大家都穷,如果有哪家顿顿吃肉,天天穿新衣,那么居委会大妈估计就会去举报有特务潜伏了——可是如果这顿顿吃肉,天天换新衣的人是歪果仁,或者有海外关系,大家估计最多就是感叹一声“这家伙真有钱。”然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为什么?因为你是“中国人”这个团体中的一员,却不像中国人一样节俭,这就显得很另类,让团体中的其它成员不舒服。可如果你本来就不是中国人,大家就觉得可以接受了。 放在魏承恭身上,他一直以“融入红军中”为目标,等到真正成为红军的一员以后(标志是在红军中有了工作),却依然保持现代中国人的做派,这就难免让红军战士们觉得不舒服。 “所以,小傅,等到了陕北以后,你就不要再参与我们红军的日常工作,也不要再穿我们红军的军服了。以本来面目,爱国华侨的身份出现在根据地,同志们自然就不会再排斥你了。”总理沉思着道。 ———— 虽然有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不过这也意味着迄今为止,魏承恭“融入红军”努力的失败——这让他一下子没有了精神。 “小傅你还是先去睡吧。”看出魏承恭闷上心来瞌睡多,总理劝道。 “不要紧,”魏承恭下意识地答道——不过刚刚说了这三个字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让总理和彭总都笑了起来。 “好了,别犟了,老实去睡吧,”彭总笑道,“说实话,我有些纳闷你守在这里做什么?我们的工作你插不上手,如果只是闲聊,以后有的是时间。” “彭总,您这凡事实话实说的脾气……”被彭老总这么说,魏承恭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忍不住这么说了一句,一来是为了免得尴尬,二来也是借机规劝两句,“以后可是会害了您的。” “……我个人的安危算得了什么?如果我们的党以后发展到不让实话实说了,也不让指出问题了,那就危险了。”彭老总想了想,黯然道,“小傅,你……算了。” 他本来是想问魏承恭那个时代的马列党员是不是个个都“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不过想想现在真劝他去睡觉,所以这个问题还是压一压,等明天……等有空再说吧。 ———— 二十 长征胜利5 既然彭部红军已经退过了腊子口,那就意味着蒋介石的面子,在刘湘面前是丢定了。老蒋会如何处置手下的一众将领,会不会骂娘希匹,魏承恭虽然很感兴趣,但是却不得而知——大约只能以后看众人的回忆录了。他现在正面对一个难题。 “骑马吧,正好骑暂团在这里,马匹不少。”彭老总说着话,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一匹黑马。 “呃……我不会。”魏承恭略有些不好意思,仿佛不会骑马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没事,这是我的马……嗯,骡子,早就驯熟了。放心吧,有我在,伤不了你的。”彭老总嘿嘿笑着,把马牵到了魏承恭面前。 “您的马?”魏承恭吓了一跳,“这个……” “骑上吧,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如果是以前,你在行军大队中间的时候,走得慢一点不打紧,部队不需要等你;可现在我们是全军的尾巴,后面不会再有部队上来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听彭总这么说了,魏承恭也知道矫情不得,于是一瘸一拐地来到这匹黑骡子面前。头天晚上,心情郁闷的他去睡觉的时候,一不小心扭了脚,现在脚腕子肿得老高,连鞋都穿不上了。 大约是感受到了这人对自己的惧怕,骡子打了个喷鼻,吓得刚刚伸手抓着马鞍的魏承恭一激灵,后退了一步。 彭老总急忙安抚自己的大黑骡子,等骡子安定下来,这才示意自己的卫士帮忙,让魏承恭爬上了骡子背上。 然后,彭总拉着辔头跟上了队伍。 “彭总,这可过了。”魏承恭坐不住了。骑彭老总的骡子,他心里倒还没什么想法,毕竟客观情况摆在这里。可是,现在彭老总来给他牵马……嗯,牵骡子…… “我说你这个小傅,怎么什么都这么不干脆。”彭总浑不介意,嘿嘿笑道,“不就是牵牵骡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知道的吧,我们马列党人对于工作的看法,是没有高低上下之分,指挥作战是革命工作,牵骡子同样也是革命工作。所以我只是在做工作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惜在我们那个时代,大家都不这么看了——魏承恭心里叹息了一声,默默想到。 “而且给你小傅牵马,也很有意思啊。可以说很多话,长见识啊。”说到这里,骡子后彭总的警卫员上前来,想要接过缰绳,却被彭总推却了,“我这也算是尊师重道了——周文王都能给姜子牙拉车,我这又算什么?” “周文王给姜子牙拉车?”魏承恭愣了一下,“哪儿的事儿?” “呵呵呵,我们乡下的传说,”大约是想要活跃气氛,彭老总说起故事,“文王渭水访贤,请了姜子牙出山,当时为了显示尊师重道,他请姜子牙乘坐自己的车回西岐城。姜子牙却蹬鼻子上脸,跟文王说,这还不够,这个车得你自己来拉。” “文王的护卫很不高兴,要把姜子牙从车上揪下来,当然,被文王拦住了。之后,文王就真的拉起车回城去。” “这姜子牙真不是个东西!”一边的警卫员恨恨道,一边说,一边还直拿眼睛瞟骡子背上的魏承恭。魏承恭心中苦笑,却也只能假装没听见。 “是啊,你说得没错,”出乎意料,彭老总竟然同意这个警卫员的意见,“你想啊,周文王当时年纪多大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让他拉车,这不是要命么?所以他拉得很慢。车子慢慢地走,等到能看到西岐城门的地方,文王实在是撑不住了,他的护卫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过文王有令,让他们不准帮忙,他们也没办法。就在这个时候,路上一个行人看见了,你想啊,文王是很得老百姓拥护的,这个行人看到文王拉车拉得很累,心中不忍心,就上前去把文王替换了下来。” 说到这里,彭总回头看警卫员,“你觉得,这个老百姓做得对吗?” “有什么不对吗?”警卫员莫名其妙。 “这时候姜子牙叹息了一声,对那个行人说,你如果没有把文王换下来,让他拉完这最后一程,进了西岐城,那么就有很多人来帮忙,大周的天下就万年长久,现在文王只走了八百步,大周的江山,八百年就到头了。” “这……”警卫员目瞪口呆。 “所以啊,牵马拉车之类的活儿,可不能小看啊,特别是在给有大本领的人拉车牵马的时候。”彭老总说着话,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故事没有编好。”魏承恭想了一下,忽然也笑了起来,“我记得文王当时已经八十多岁了,这么大年纪的人走路都困难,别说拉车了。” “传说而已,那么较真干嘛?”彭老总呵呵笑道,“无非就是大家图一乐嘛。” “嗯,这个可以不在意,毕竟史书上说文王力大无穷,咱们就当他比廉颇黄忠还厉害好了——不过另外两个问题就不能自圆其说了。” “哦?说来听听。”彭老总也来兴趣了。 “第一,八百步有多远?一里多地吧?离着西岐城这么近,路上应该有很多人吧?这些人都不帮忙的?让文王一个人拉车走这么远?” 彭老总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第二呢?” “第二就是,这个故事听起来是在显姜子牙的本事,他在给周朝算命——可是别忘了,文王本人才是真正精通先天八卦的大神。”魏承恭回想了一下,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记得从八卦发展到六十四卦,好像就是文王的贡献吧?难道文王的八卦不如姜子牙的八卦?我记得姜子牙的著作是《六韬》吧,跟八卦可没什么关系。” “你这是把史料跟传说混起来了,哪有这样听故事的?这样听故事,就连三国也没意思了。”彭总听到这里,笑得愈加开心,“对了,你刚才说故事没有编好,那么如果换成是你来编,你会怎么编呢?” 魏承恭想了一下,笑道:“我会说,文王先用左肩来拉车,路上的行人看到文王辛苦,都来帮忙推车,但是车子太小,后面站不下很多人,所以他们就推举了四个力气最大的人来帮忙。” “四个?不是五个么?”彭老总当然能听懂魏承恭的暗喻,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说的不是春秋五霸,是齐楚秦晋四大国,”魏承恭解释道。 彭老总想了想,点点头,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文王走了几百步,累了,把拉车的绳子从左肩换到了右肩。而推车的人看到文王换肩,知道他累了,于是又选了三个人上来推车。” “……换肩是东西周轮替,是吧?又上来三个人是战国七雄,是吧?不过如果推车的人是七个,那么把文王换下来的那个人又算是谁呢?”果然彭总还是听明白了魏承恭的暗喻。 “呃……”魏承恭挠头,想了想,忽然笑起来,“这问题不难解决,这家伙先前推车,后来看文王支撑不下去,强行把文王替换下来,这两者不矛盾。” 警卫员早已经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不过这并没有让他对魏承恭产生什么佩服的想法,相反,他暗暗恼怒。直到…… ———— (今天的内容并不是无关的闲聊,只是某个话题的引子,地效明天会说到正题。) ———— 二十 长征胜利6 二十 长征胜利6 (电脑的WiFi坏了,连不上,自己修理,结果连宽带都没了,郁闷) ———— “说起来,我感觉这一两百年的世界历史,就是一部‘逆战国史’。”魏承恭忽然感叹道。 “哦,这话怎么说?”彭老总来兴趣了。 “因为各个世界强国各自的发展史,以及他们的交互历史,跟战果七雄实在是很类似,甚至就连地理条件都类似——更甚至就连国家特点都有些类似。” “地理特点类似?国家特点类似?”彭老总的兴趣愈发浓厚了,“那倒要请教了——你先说说,战国七雄,齐楚燕韩赵魏秦,分别对应哪些国家吧。” “齐国地处天下之东,古称大国,而齐鲁大地更是礼仪之邦,经济上广收渔盐之利,故自古以来便国富兵强,它也借此成为最早称霸的国家,不仅如此,在春秋战国的各大国中,齐国还有两个其它国家没有的特点,一是它曾差点被燕国所灭,二则是他的统治者有过更替——就是有所谓田氏代齐。”说到这里,魏承恭看着彭老总,笑眯眯地:“彭老总你觉得,这些特点,跟当今世界上那个国家最像呢?” “你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还不知道,那也太笨了。”彭老总失笑,不过回想了一下,又点头道:“不过听起来确实有几分像——那么接下来是楚国了。” “楚国僻处南疆,早先被中华各国视为蛮夷,在秦国没有进入巴蜀之前,是天下疆域最大的国家——据说是齐国的两倍多(齐国方两千里,楚国方五千里),其也仗着这广大的疆域成为战果后期唯一有能力跟秦国对战的国家,两国基本成为死敌,即使在国家被灭后,依然有所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说法。除了直接交兵,这个国家还跟秦国在外交战线展开战争,让诸侯国有了‘朝秦暮楚’的苦恼。 虽然如此,楚国毕竟远离中央文明,所以生产落后,人物粗鄙——彭总你觉得,这像是那个国家?” 彭总一边听,一边点头,不过却又道:“有一点我不敢苟同,楚国人物粗鄙——屈子可是楚国人,整个战国时代,纯以文章闻名的,可以说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不奇怪,就好像俄国也有普希金,托尔斯泰,高尔基一样。但是这只是个人的成就,代替不了整个国家的落后——哦,说到这里,我还找出楚国和俄国的一个共同点来,两国的改革,都不成功。” 彭总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么燕国呢?” “刚刚说齐国的时候,不是已经说过了么?”魏承恭笑起来,不过还是解释道:“燕国在齐国东北,自古地贫民瘠,对于中原局势的发展没有什么影响。实际上我觉得,燕国在春秋战国时代一共就干了两件事,一是奋发了一把,派乐毅东下齐城七十二,差点灭了堂堂大齐,再有就是太子丹派荆轲去偷袭了一下秦王,然后就被秦国打得稀里哗啦,如果没有这两件事,这个国家跟那些诸侯国没多少区别——它的存在感甚至不如在南方争霸的吴越。” “你是指侵华和偷袭珍珠港?”彭老总早已经了解过二战的大致进程了,微微唏嘘了一下,“这么说来还真像,只可惜乐毅征齐的时候,还懂得收拾民心,可是那帮鬼子,哎……好吧,不说它了,下一个。” 魏承恭挠头:“韩赵魏三国的历史我不是很熟,感觉上这三家中的魏国和赵国在军事上比较强,韩国就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了,赵国有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战国末期也只有它还有能力跟秦国打一场长平之战,这么算下来,可以比作德意志,而魏国的魏武卒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彭老总也稍微愣了一下,“有点儿过了吧?” “不过啊,”魏承恭无奈道,“可能是彭老总你只注意到了秦锐士,但事实上,这一支军队,在吴起的率领下,南征北战,号称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彭老总那个警卫员终于插话了,“那个‘均解’是什么意思?” 态度不是很礼貌,这说明这个警卫员对魏承恭还有些恼怒。不过魏承恭当然不会计较,回答道:“解就是不分胜负,各自解开的意思,换句话说,这支军队打了七十二场大战,胜利了六十四场,剩下的都是平手。” 解释完了,又道:“没打过败仗的军队,古今中外能有几支?不仅如此,这支军队还把强大的秦国也打了个稀里哗啦,一直压到了华山以西,能从强秦手里开疆拓土,足见这支军队的战斗力。” “你的意思是这支军队跟拿破仑的法军有一比?”彭老总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那后来这支军队又到哪里去了呢?” “好像说是被孙膑干掉了吧,就是马陵之战,”魏承恭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如果庞涓率领的部队就是这支魏武卒,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到一个结论:即使吴起不在了,这支军队依然维持着魏国的强国地位相当长一段时间。” 彭老总点点头:“这么说你是把韩国比作英国了——英国没那么软吧?” 看来,就是彭老总对于韩国的战绩也不是很看好。 “韩国虽然没有什么有名的军队,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不过别忘了天下的强弓劲弩都是从韩国而来,盔甲武器也是诸侯之冠。远程强,防御强,这是什么?英国安身立命之本又是什么?” “你是说……海军?” 魏承恭耸耸肩,“海军不就是靠着装备欺负人么——其实韩赵魏三家这么去比较有些生拉硬拽,牵强附会的感觉,真正值得一说的,是三家分晋之前的晋国。晋国地处天下之中,论文化能跟齐国分庭抗礼,论军事晋国鼎盛时候执行双强标准(周朝军制,天子六军,大国三军,中小国一军二军不等,这个“大国三军”就连齐桓公,秦穆公都不敢违抗,但是晋国在晋文公时代设左、中、右“三行”,成为实际上的六军,后来把“三行”改为新上军和新下军,为五军,晋襄公时,又恢复为三军制。到晋厉公时又扩充为六军……总之,即使只看军制,晋国的军事实力一直很强。事实上,看战国历史,晋国在大多数时间,都是压着周围的国家在打),是真正能跟齐,楚,秦相提并论——甚至还要压过三国一线的真正大国。” “在我们那边,欧洲三国分开来虽然也是大国,但却算第二梯队,不过如果把它们视为一体,那就有不输给中美俄的国际影响力——所以三国也有统一的想法,建立了一个欧盟。” “欧盟?” “嗯,”魏承恭点点头——却又笑了起来:“不过现在英国闹着脱欧,然后又被各种问题闹得很难统合,论及影响力,已经不如三大国了——好吧,我们还是把话题带回来,把晋国视作欧洲,还有一条,就是外交关系。而秦国和晋国虽然没少打仗,但是‘秦晋之好’可是联姻的代名词。西欧历史上几百年一直被俄罗斯欺负,晋国跟楚国却也没少打仗。” 二十 长征胜利7 “好吧,剩下的就是秦国和美国了。这两个国家……”彭老总开始思索起来,一时点头,一时摇头,却是在思索这两个国家的国家特点。 首先是地理位置,秦国地处中华文明的西捶,再往西就是西戎等当时不被认为是中国人的外族,而美国也是处于“西方之西”——我们习惯的世界地图上,美国和中国隔太平洋相望,但事实上,这是因为要把中国置于中间,在欧洲和美国,世界地图一般是以大西洋为中心的。 其次是发家史。秦国之前是个小国——甚至不能算“国”,一直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时救驾,平王东迁时护送有功,这才真正受封成为诸侯,所以秦国在春秋战国中,算是一个“年轻”的国家。平王东迁时给了一个承诺:“今岐、丰之地,半被犬戎侵据。卿若能驱逐犬戎,此地尽以赐卿。”由此,秦襄公西驱犬戎,辟地千里,这才成为四大国之一。到秦穆公时代任用商鞅变法,秦国由此与日俱强,再到惠文王时进军巴蜀,国力获得一个大的提升,拥有了凌驾诸国之上的实力。最后,就是统一之战。 而美国立国之史也有类似。新大陆发现以后,欧洲各国把殖民者,流氓,罪犯……等等扔到新大陆,基本也都给出了类似周平王的许诺,“你们在新大陆好好发展,打下来多少地方都是你们的。”然后,就有了英国在北美的十三个殖民地,以及殖民地独立之后的美国。然后就是西进运动和南北战争,前者类似于吞并巴蜀,为美国奠定了疆域基础,后者则类似于商鞅变法,用先进的生产关系代替旧的生产关系,使得美国实力大发展,获得了凌驾于全世界的国力。最后,就是通过一战,二战真正取得霸主地位了。 此外,这两个国家还有很多类似的地方。比如文化,都是被当时的主流文化所鄙视,二战之前,欧洲人看不起美国人,与之类似,当时的中原各国也视秦国为粗鄙的代名词(跟看楚国的目光差不多);还有人才,两个国家都大量吸引外来人才加入,充实了国力。 彭老总对于韩国不是很熟悉,对于秦国和美国的发展史还是基本清楚的,这么一比较,发现这两个国家特点还真是很像,甚至其给人的印象,也都很像。 ———— “齐楚燕韩赵魏秦,中俄日英德法美……虽然是牵强附会,用你的话来说是生拉硬拽,不过说实话,感觉还真有几分道理。”在完成秦美之间的比较之后,彭总赞许道:“然后呢,国家之间的关系也类似?” “也类似。”看彭老总同意了自己的看法,魏承恭也高兴起来,“实际上,不仅是七大国,就连周天子,也跟我们那时候的联合国,这时候的国联一样,有影响力,却没有实力。” “谁问你这个了?我现在是问你国家之间的关系,以及发展过程。”彭老总无奈道,“秦国统一了全国,这么说美国不是要统一全世界?” “这个……应该是做不到的。”魏承恭无奈道,“不过,秦国也只是统一中国,它统一后也还是要修长城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侵袭,派大军南征百越,说不上宇内无敌——说到长城,我们那边的美国还真打算在美国和墨西哥的边界修一条新长城呢,据说有三千多公里长,目的是为了防止从墨西哥来的偷渡客,哈哈哈……”想到有趣处,魏承恭又大笑起来。 “哦?”彭总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个字——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有可能让这小子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所以还是赶紧把话题再带回来吧:“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吧,战国发展史和世界现代史之间又有什么相似之处。你刚才说是什么……” “‘逆’战国史,把战国历史反过来发展,大致是就跟世界近现代史一致了,”魏承恭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首先,战国最后时期,是秦国一统天下,放在我们那边,可以看做是从二战后,到苏联也拥有原子弹为止,这中间的四年时间。美国成为‘唯一战胜国’,并拥有核武器,一家独大,就连苏联,面对美国的核威胁核讹诈,也不得不屈服。(据说杜鲁门曾在1946年威胁苏联,说如果苏联不从伊朗北部撤退,那么美国就要使用核武器,这个算是最早的核威胁。另外1948年,苏联关闭通往西柏林的通道,美国在英国部署了60架B-29,苏联认为这些核轰炸机载有核弹,被迫服软,这个应该算是第早的核讹诈了——这60架B-29其实并没有经过投掷核弹的改装)” 彭总点头,不置可否。于是魏承恭又继续道:“从四九年,苏联也拥有了核武器开始,世界进入美苏争霸的格局,对比春秋战国,则是统一之战之前到三家分晋的时间段,这时候晋国瓦解,只有齐国和楚国还有和秦国对抗的能力,尤其是楚国。于是齐楚联盟抗秦,这跟当时中苏联合抗美一样,不过后来这个联盟被张仪瓦解了,这却又跟中苏反目,中国开始在美苏争霸中不作为有些相似。” “再往后到了九一年,这一年除了苏联……”看了身边的警卫员还有陆续路过的同志们一眼,好悬没有把“解体”两个字说出来,于是又改口道,“您知道的那件大事之外,就是欧盟正式成立,一直到我穿越的时候,中国不再能够韬光养晦为止,这个时间段的各种事情乱纷纷的,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就像春秋五霸时代,各个国家都能争当霸主一样——不过春秋五霸最早称霸的是齐桓公,而在我们那边,中国在国际发展中取得主动形势却是最晚,就是这几年的事。” ———— “……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根据这个理论,预言未来国际形势了?” “有什么不好吗?”魏承恭笑道,“再往前就是东周,周天子对国内还有较强控制力,诸侯国各自为政的时代了。放在我们那边,强化联合国的作用,进一步弱化美国的影响,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地效注:思考题——最近美国退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这是要回到被世界鄙视的状态,也就是秦国被真正承认为诸侯国之前的状态吗?^-^) ———— 二十 长征胜利8 (电脑坏了:先是WiFi不能用,于是拔掉WiFi连宽带,同时打电话到售后要支持。等到按照售后的指点忙了一通,结果WiFi没连上不说,连宽带也连不上了,于是又打电话到宽带服务,电话里折腾了十分钟,接电话的小姐才无奈地表示派人过来——还好这一次没有让我久等,中午打过去下午人就过来了。 明天还要继续跟路由器的售后较劲,但愿别出幺蛾子吧) ———— 且说且行,直到晚上宿营,也没出什么大事。宿营地当然不会再有直罗镇那么好的条件,就像《老山界》说的,找一块平坦干燥的地面,裹一条毯子,就猫下来了。 好吧,睡觉之前还可以活动一下,毕竟,现在是夏天,天黑得迟,也比较热,晚上凉快下来,正是人精神的时候。 供给还不错。这是因为除了北路军之外,包括南路军在内的大部队基本都是从松潘城沿大路过来的,有地方征集粮食,供给就好了很多——民间的粮食也很匮乏,不过用茶叶、精盐、上等布料(就是化纤了,看上去光鲜漂亮还结实,被认为是上等布料,一匹能换好几担青稞)等东西,部队还是从藏族羌族上层土司那里弄到了不少粮食,甚至还弄到一些牦牛肉干给伤病员。 就算实在到了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弄不到粮食,但是最多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比草地那种连续数天都遇不到人要好得多了。 一句话,大家都吃不饱,但是要说到饿死的人,则基本没有。 就着天光,彭总拿出钢笔和工作笔记——两者都是魏承恭带来的,高级干部都有——记录着什么,魏承恭见了好奇,想要凑上去看看,结果被彭总撵开了,“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你跟我那个本家去玩吧。” 于是魏承恭知道,自己孟浪了——或者说是恃宠而骄了,于是讪讪地退下来。 刚一转身,就看到彭总口中的“本家”一脸喜色地来到近前。 “有事么?”彭总把笔和本子又收了起来。 “刚刚侦查员报告,敌人没有追上来,不单没有追上来,而且好像正撤往松潘。今晚我们大约能睡个安稳觉了。” 彭总点点头,答道:“还是要注意布置好警戒,不能放松——心理上放松下来,这是最危险的。特别,”说着话看了魏承恭一眼,“现在我们的部队里还有贵客。” 彭雪枫也看了魏承恭一样,心里还是有些不解——这个傅同志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魏承恭的问题,彭雪枫把注意力又转了回来,“前几天刘军长不是缴获了一些战马么?因为全军的骑兵现在都在我们这边,他们拿着也不会用,所以刚刚给我们送过来了。” “有多少?”彭总顺口问道。 “38匹,不过……”彭雪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魏承恭有种错觉,这位骑兵师长刚刚的停顿是因为吞口水,“其中有两匹是伤马。” “伤马?”彭总又顺口问了一句。 “刘军长不单缴获了不少好马,也打伤了不少,所以这些天伤员们可以改善一下生活。”说着话,彭雪枫看着彭总,两眼放光,笑嘻嘻地:“军长,咱们宰一匹,开开荤,怎么样?” 彭总想了想,站起身,“走,去看看再说。” 魏承恭也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两匹马一匹是伤在后腿上,一匹是伤在肩头。红军的止血药供应很充分,就连这些伤马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医治。虽然如此,两匹马也肯定都废了,别说上战场,就连当驮马都够呛,光是站着都颤巍巍的。 “军长您看,还是都宰了吧,这样两匹马,带在队伍里只是个累赘——说实话,我很纳闷前面的同志是怎么把它们赶到这儿来的。” 彭总想了想,点点头。彭雪枫心下一喜,却见彭总又摇了摇头:“可以宰一匹——不过今天晚上就别吃了,留到明天早上再吃。都说上午吃饱,下午吃少(按一天吃两餐),早上吃好一点,正好走路消食,晚上吃那么好干嘛?” “是!”彭雪枫答应得虽然干脆,不过还是能听出来,他一下子就没精神了,看来真是馋得狠了,连一晚上都等不得。 交代完伤马的处置,天也完全黑了下来,彭总之前要做的工作也无法继续了,于是又跟魏承恭攀谈起来。 “过了直罗镇,长征就算胜利了吧?”魏承恭问道,“接下来到陕北还有一些路,不过应该不会再打什么大战了——至少在我们那边的历史上是如此。” 彭总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应该是吧,眼下红军有十五万之众,蒋光头想要对付我们,起码要准备相同数量的部队,可是这快地方地广人稀,养不起这么多部队——刚刚结束的松潘战役已经证明了,在这块地方打仗,谁能拖得起,谁就能赢。而现在我们先占据了这里,是主兵,征集补给比较容易,蒋光头再追过来,就成了客军,很容易吃亏的——薛岳大约也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没有追上来。”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要提防敌人派小股部队杀我们一个冷不防。虽然在战略上他们已经不可能歼灭我们,但是让我们在战术上吃一些亏,还是能做到的——特别这块地方适合骑兵作战。” “骑兵啊……”魏承恭抬头开始出神,“这要是有一门1130……啧啧,不要太爽。” “什么来的?”彭总问道。 “一种舰用近防炮,每分钟……每秒钟能射出200发左右的炮弹,不是说骑兵最怕速射武器么?有这么个玩意儿,肯定能让那些骑兵爽到骨头里——好吧,1130暂时没有陆用版,但是次一级的730炮可是有陆军版的。” “每秒钟200发?而且是炮弹?”彭总吓了一跳,“你确定是秒钟不是分钟?就算是每分钟200发,那个射速也不得了啊。” “嘿嘿嘿,”魏承恭很享受老帅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彭总,知道这种炮为什么叫1130吗?后面的30代表口径,前面的11就是代表射速,每分钟一万一千发。” 彭总:“……” “回头我给您带视频过来。”魏承恭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不止是1130,还有其它的武器使用视频,我也给您带来。” 彭总点点头,笑起来:“也好,开开眼界。”低头沉吟了一下,又抬起头来,“等一下,你刚刚说口径是30,应该是毫米吧?” “当然!” “只有30毫米口径,而射速却又这么高,这摆明了是欺负陆军嘛,”彭总皱眉道:“可是你刚刚说那是一种舰炮——怎么,在你们那边,轮到我们用战舰去欺负人家的陆军了?” (明天看情况给大家看一副很有意思的图。) ———— (昨天说的图是一种新式航空发动机原理示意图,图我倒是画出来了,不过仔细一看,发现就这么拿出来给大家看好像有些不合适——万一这本来是能成为军事机密的东西呢? 所以啊,地效把图给中航集团发过去了,如果他们说没关系,随便拿到网上讨论也不要紧,那么地效再给大家看 所以,大家等两天吧,到时候看看地效有多异想天开,如果看不到……更好,对不对?) ———— 二十 长征胜利 “我们用海军欺负人家陆军?”魏承恭吓了一跳,想了想,失笑,“老元帅,在我们那边,我们国家的军队已经三四十年没有打过大仗了——可能有一些小规模的反恐战斗,但是充其量是营连级别的战斗,地点也在新疆那边。” 停顿了一下,又笑道:“而且我们从来不欺负弱小——建国后我们打过的几场战争,对手最弱也是世界第三军事强国。” “最弱也是世界第三?”彭总愣了一下,皱起眉头:“第一是美国,第二是苏联,而第三是我们的对手,也就是说我们的实力至多排到第四——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对手总是比我们强?” 言语间,抑制不住深深的忧色。 “怎么?我们战功赫赫的彭老总也怕了?”魏承恭稍微有些纳闷。 “国虽大,好战必亡。”彭总沉声说了一句古训,“欺负人当然不好,不过听起来我们总是被欺负,这就更不好了。再说,就算我们每一次对外战争都能打胜,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如果对手是弱国小国还好,对手总是强于我们的话,战争将不可避免地长期化——这就更麻烦了。” 说到这里,看魏承恭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疑惑起来,于是又问道:“话说,我们到底都跟那些人打过?” 魏承恭憋住笑,点了点头:“好吧,我给您算算,好在拢共也没多少。” 伸出右手摊开,把大拇指扳下来:“第一场是1950年的朝鲜战争,您是我们这边的总指挥,我们跟军事实力世界第一的美国——嗯,不只是美国,还包括他的那帮狗腿子,所以应该算是加强版的世界第一——我们较量了三年,最后打了个平手。”看向彭总,“这个不算是欺负人吧?” 彭总点了点头:“这个当然不算——这是我们被欺负。接下来呢?” 扳下食指,“第二场是1962年的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对手是印度——” “印度?不是英国?”彭总疑惑。 怎么看,英国都比印度更像是世界第三。 “——印度在1947年独立,不归英国管了。”魏承恭不得不解释两句,“之后一直到62年,建设起了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那时候人家好厉害的,美国送大炮,苏联送飞机,英国卖航母送步枪,您想啊,有这么多大国撑腰,想不牛都不行啊,所以人家当时就做了一番严谨的评估,评估结论就是,人家已经是世界第三军事强国,可以在南亚称霸了。” 彭总眉头皱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背后有美苏两大国撑着的时候,就算是阿斗大约也被扶起来了,印度人……再怎么也不会比阿斗差吧? “战况如何?战果如何?” 魏承恭挠头:“这一仗我没有特别关注,记得好像是我们伤亡了七百多,干掉了对手三千人,这都在其次,重要的是我们还一路推过去,吓得印度政府开始商量迁都的问题。” 彭总一怔,失笑:“这是世界第三?” “起码人家自称是世界第三,而且还受到世界排名第一和准第一的两大强国光环增幅,”魏承恭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无奈人次了点儿,指挥差了点儿,对手又擅长开挂,于是面子就丢了点儿。” “说人话。”彭总笑骂了一句,“我还以为你说的世界第三,是日本或者英国之类的——还有吗?” “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要说英国的话我们还真干过,”魏承恭思索道:“我们在长江把它的紫石英号军舰给揍了,算是一起师团一级的炮战——不过那会儿是49年,我们还没有建国,所以不算是建国后。”说到这里,沉思起来:“49年的英国,说是世界第三强国可谓是实至名归,然并卵——” “然并卵是什么?”彭总插嘴问道。 魏承恭看向彭总,表情那叫一个精彩:“——那是简称,扩张开来就是‘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哈哈哈哈……”彭总大笑起来,惹得远处的战士们都看过来。说到这里,他也听明白了,魏承恭说的这些个世界第三,估计还是调侃的成分居多,所以放下了心,权当听笑话了:“听你这口气,好像世界第三还不止这两个,还有谁?” “还有一个就是越南了——哦,现在好像是叫安南。” “越南?世界第三?”彭总笑得更开心了。印度自称是世界第三,好歹还有个块头撑在那儿;越南有什么?自称世界第三,他哪儿来的自信? “可别小看越南,人家也挺强的,”魏承恭继续一本正经:“二战结束以后,亡了一回国的法国人卷土重来,越南人当然不干,两边就卯上了。没过多久,法国人撑不住了,就把老大美国人叫了来,于是越南人又跟美国人卯上了,两边又打了十年,美国人也没能让越南人屈服。于是越南人就觉得自己很强,不过具体有多强呢?他们就像62年的印度一样,搞了一个评估,应该说他们的评估比印度人还是要强一些的,不过得出来的结果却是一样,那就是越南的军事实力已经达到了世界第三。” “然后呢?越南人就跟我们卯上了?”彭总问道。 “可不是么?”魏承恭笑道,“赶走美国人以后,越南人可能是想要堤内损失堤外补,于是就走上了霸权主义的道路,开始侵略周边国家,不仅如此,还跟我们叫板,于是就被解放军狠狠教训了一通。” 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越南人的部队到底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跟印度的摩托舞蹈队根本是天壤之别,也因此,他们给我们造成的麻烦,也远远超过印度——我刚才说他们评估自己的实力的时候比印度人强,也是基于这一点。” 彭总笑容稍敛,沉思起来,片刻后,才缓缓道:“有点不对啊,听你这么一说,西边有印度,南边有越南,北边有苏联,东边隔海相望还有日本……这个战略环境……” “嘿嘿,彭总,我认为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魏承恭自信满满,“我的意思倒不是说解放军强大,强横,可以无视一切军事威胁。我的意思是,不招人妒是庸才,别人之所以视我们为威胁,是因为我们强大了;反过来,我么强大了,也自然会被有心人认为是威胁,像现在的中国,当然是人畜无害,但是这样的中国,是我们想看到的么?” 停顿了一下,魏承恭又道:“我们的目标既然瞄准了世界第一,那么,我们就必定会让敌人——不止是周边,甚至包括海的那一边,全世界·有·想·法·的人,都觉得不舒服。” ———— 二十 长征胜利10 在西北,天水是个大城,商贸发达,还修筑有飞机场(1933年,胡宗南在天水建飞机场),还有一定的工业基础,特别是在军阀孔繁锦驻扎在此的一段时间(1920-1926),进行了相当程度的工业建设。其入驻天水不久,就拜访了哈锐先生并参观了秦州第一所工厂——炳兴火柴公司(建立于1918年,生产“雄鸡”火柴),之后,其聘请哈锐为顾问,先后在天水开办了陇南机器局(现岷山厂)、和丰制革织毛有限公司、天隆纺织厂等企业,还有伏羌人蒋寿祺于1926年创办的永秀肥皂厂。为了给造币厂解决动力,同时也给他的衙署解决电灯照明,其于民国1924年,从上海购进30千瓦马力蒸气机、50马力煤气机一部,30千瓦三相交流发电机一部,成立了附属于天水造币厂的天水开明电灯公司(造币厂在1927年迁往兰州,不过这个发电厂倒是留了下来。另外,也别以为孔繁锦就是好人,其主政期间,逼令各县种植鸦片,被民众戏称“万紫千红总是烟”)。 可想而知,这样的通衢大城必然是各路军阀争抢的目标。从民国成立到1933年,北洋军阀赵倜,孔繁锦,国民军张维玺,尕司令马仲英,西北军佟麟阁,吉鸿昌,土匪马廷贤及其部下韩进禄,川军邓锡侯等等各路人马你来我往,再加上尖锐的民族矛盾带来的斗争,给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很明显,这样一个具有极高政治,经济影响力,还拥有一定军工能力的城市,蒋介石是不会任由其轻易落入红军手中的。而他也确实在天水布置了重兵,那就是他手下的头号王牌部队,国民革命军……第一师? 且慢,第一师不是去松潘堵截红军了么?而且据说还被打得很难看? 这个不假。第一师在松潘全面溃败,实际损失可能不大,无奈整个部队组织已经彻底散了,短时间内还无法统合起来。眼下,曾经辖四个旅十三个团,总兵力达到30000余人的第一师,能够有效指挥的部队不超过一万,师部猫在广安,正设法把散落各地的部队重新集结起来——不过很明显,即使重新组织集结起来,这支部队短时间内也无法再投入战斗了,必须经过长时间的修整补充才行。 所以,天水城的防御……倒也不能说是真空。 还在松潘战役没有结束之时,蒋介石就已经意识到问题不妙,为了防止天水城落入红军手中,不得不派另外的部队去布防。 派哪一支部队呢? 离天水最近的国军部队,基本就是东北军,马家军,还有川军邓锡侯,田颂尧两部。这几支部队中,马家军自成一家,既狠且贪,一旦占领天水,中央政府想要拿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剩下邓锡侯,田颂尧……如果是以前,让他们去占领天水他们肯定巴不得,不过现在么,一来两人手里的部队都不多,恐怕扛不住赤匪,二来中央大军压境,准备收拾川中治权,他们会答应把手头的部队分散开来么?特别是这两个人都是老滑头的情况下。 (邓锡侯绰号水晶猴子,田颂尧绰号冬瓜,仅凭这两个外号就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德性。邓锡侯就不说了,四川话有“墙上冬瓜两边滚”,称田颂尧为冬瓜,一来是指其脑袋又长又圆,像冬瓜,二来也是指其善于见风使舵,左右逢源)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只能让张学良派部队了。小六子实力雄厚,有的是部队可派,最妙的是,其唯自己马首是瞻,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眼下暂时把天水交到他手里,回头再问他要,肯定没问题——想到这里,蒋介石都忍不住想要说一句,厚道人啊,厚道人好啊,怎么欺负都不吭声。 小六子答应得倒也很痛快——自从率领东北军入关,仗没少打,补充却是从来都没有,难得中央政府这回慷慨了一次,让自己去咬这么一块大肥肉,他当然不会客气。 不过…… 东北军不赶趟啊。 红军十万有余,剑指天水。想要挡住这样一支力量,起码也要投入五万人,先期到达的不能少于两万。 张学良拿得出这样一支部队么? 别说,仓促之间,还真是拿不出来。 如果是以前在东北三省的时候,那么这种程度的动员张学良倒也不会觉得有多难,部队先期出发,后方的补给自然会源源不断地送上去。 可是眼下他在关内,他的部队没有一个稳固的,能提供强有力保障的后方。 张学良虽然对蒋介石唯命是从,蒋介石却并没有把东北军看成自己人,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冲着分化瓦解东北军去的。他一面把东北军拆得零零碎碎,去往各处剿匪,以致于到了今天,号称三十万的东北军捏在张学良手里的,已经不到二十万(正史中1935年打完直罗镇战役的时候,东北军兵力约16万);一面却又不给东北军任何补充——上面的中央政府不给武器兵丁,下面的地方政府拖欠粮米款项。 这种地方官员不配合的情况下,五万人到十万人(五万人只是预期最少数量,十万人才算是比较有把握)级别的大规模动员调动哪有那么容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不用多说了吧。 所以最后结果就是:当张学良费了老大力气,好不容易凑了一点钱粮,送来了四个团,后续部队却怎么也跟不上,于是这四个团在天水跟红军“象征性”地打了一仗,就不得不又撤了回去。 ———— 闻听红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占领了天水,蒋介石自然是怒不可遏,大发雷霆——背地里却是有苦自知。 打仗是要花钱的,请人帮忙打仗更是要花钱的,不过到了蒋介石这里,人家要推翻这个定律——分化瓦解消耗东北军是既定策略,那么蒋介石在调用东北军的时候,当然不会为其准备钱粮。 所以东北军和红军打仗,还得要自带干粮。东北军家底深厚,以前蒋介石调用的规模也不大,一个师两个师,零零碎碎的,所以张学良还撑得住——不过折腾到今天,东北军那点家底儿也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连凑三四个团出来打仗都费力。 可是蒋介石不知道啊,他看张学良总是能“很从容”地拿出钱来执行自己的命令,误以为东北军家底还很厚,所以这一次也就例行地不给钱粮。 结果张学良这一次是真的拿不出这么一笔钱了,等到蒋介石醒悟过来,小六子这一次“哭穷”是真的穷(张学良之前没少问何应钦要补给,不过都被蒋介石认为是哭穷),匆忙调集了一笔钱粮,交给张学良让他增加兵力的时候——花一笔钱总比让天水落到赤匪手中好——什么都晚了。 于是,天水,连带着武山,清水,秦安等几个县城落到了红军手中。而魏承恭,也跟着来到了天水城中。 ———— 二十 长征胜利11 (WiFi还是没搞好,都已经送到他们的检测中心检测过了,还是不行——快递费居然还要我出一半,真是怄气。) 从去年10月长征开始以来,除了在贵州境内的一段时间之外,红军的消耗一直都大于或等于补给——这里说的“消耗等于补给”倒不是说补给能满足要求,而是指在补给不足的时候,把消耗压缩到无法再压缩的程度。 眼下一口吞下了富庶的天水以及周边的几座县城——最妙的是东北军撤离的时候没来得及进行大规模的破坏——红军终于又有了一次宝贵的,预期比较长时间的喘息机会。 可以这么说,天水这座城市,才是松潘战役真正的战果。 “……缴获步枪4409支,轻重机枪122挺,手枪256支,60迫击炮16门,山炮3门,战防炮3门,电台4部,战马42匹,弹药若干,其它军需物资若干——这是刚刚统计出来的,松潘战役以来我军的所有缴获。” 天水城九间楼,主管全军物资调度的总理正在听报告,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问道:“不包括夺取天水以后的战果么?” “包括了——这么说吧,这份统计报告截止于昨天晚上六点之前,昨晚六点以后爆发的战斗结果不包含在内。”报告的同志解释道。 “战果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啊,”被总理抓过来帮忙的小平同志皱眉道。松潘战役,击溃了胡宗南所部五万军队,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想法。 “缴获确实不多,毕竟只是击溃战——不过也无需抱怨,反正大头在这里,”总理倒是很看得开,看看报告,又皱眉道:“怎么手枪的比例这么高——是在哪里消灭了胡宗南或者是东北军的军官团么?” “哦,那倒不是,”报告的同志又道,“主要是接受了四个县伪警察局的装备——另外,一部分步枪也是来自于警察局。” “这样啊……”总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筹粮筹款的工作呢?” “这方面的报告还在统计中,不过预计会非常好,”汇报的同志这一次没有递交书面报告,“通过接受伪警察局,伪法院,伪党部等敌产,以及抄没敌伪官员私产,我记得我们已经清理出了33万多大洋,62万多法币,还有相当数量的川票晋票,还有一些不好估价的珠宝首饰,古玩玉器,名人字画什么的,哦,对了,还有几十根金条呢。相关工作还在进行中,预计全部完成的时候还能有一个大的增加。” 说到这里,这个同志长吁了一口气:“可算是有钱了。” 总理笑笑,看向小平同志,“这才是松潘战役真正的战果——本来我都以为松潘这仗得不偿失,没想到胡宗南把大头放在后头了。” “也得要我们拿得到天水才拿得到手。如果张学良动作快点,我们也只能看到天水流口水。”小平同志也笑了起来,回答道。两人都不知道张学良是因为没钱把后续部队送上来了,还以为是他的部队动作缓慢。 “口水倒是不会流——我们根本想不到会在这里弄到这许多东西。”收获丰富,总理的心情也很好,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些珠宝古玩之类的东西,完成分拣工作没有?” “还没有,”汇报的同志稍微有些赧颜,“我们人手不够——” “怎么还没有搞完!”总理脸沉了下来,“不是说这个工作要优先进行吗?怎么钱粮你们统计出来了,这些东西反而还搁着。” “呃——”这个同志无话可说。 这里面有执行的同志们一点私心:缴获这么丰富,部队又处于这样一个富庶的地方,按照惯例,是要发一笔钱让给同志们激励士气的。这笔钱当然要从缴获中来,所以执行的同志就优先清点钱钞了——早一点清点完可以早一点拿到零花钱。 至于副主席说的那些东西——再放几天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一年半载也不见得能变现。 “你赶紧回去,今天午夜之前把这些东西分拣出来,午夜的时候我们过来查收。”这一次总理给出了明确指示。 “是!”这个同志敬了一个礼,转身去了。 “有了这笔钱,你觉得能不能把给部队换服装的事提一提?”打发走了来汇报的同志,总理转而跟小平同志谈起工作,“有些同志的衣服实在是不能穿了——都辨认不出来了。” “怕是有些难。”小平同志皱眉,“钱倒是不缺,关键是不知道市场能不能提供这么多物资,现在部队的数量在十五万上下,哪怕只是每个人发一套军装,也足够我们把这附近的布匹全部都买完了。” “武山不是有纺织厂么?(指武山县人张耀乾于1917年购入日本织布机,开办的德用生布匹庄)。” 小平摇摇头:“武山县的敌军逃跑的时候放了把火,上千包棉花烧得干干净净。还殃及了周围十多户居民。” “这样啊……”总理思索起来。 “我琢磨了个办法。”小平同志又道,“四方面军的同志军装还很新,没必要换,我们是不是单为一方面军换装——当然,四方面军那边另外做出补偿,比如多发一些零用钱?” “也只能这么办了。”总理长叹了一声,“回头统计一下,看该给他们补多少——不要怕花钱,我们要在这里盘桓一段时间。所以在土豪劣绅,烟馆妓院,黑恶势力身上还能筹集相当数量的钱款。” “哦,中央准备在这里开辟根据地么?”小平同志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我多嘴了。” “对你没什么好保密的——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下一届政治局委员肯定有你一份,”总理笑了笑,“政治局确实有在这里开辟根据地的打算,不过目前还没有定下来——不过即使不开辟根据地,我们也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完成两个方面军的统一整编。” 小平同志点了点头。他本来还想顺便问一问全军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不过想想自己毕竟还没有进政治局,所以还是放一放吧。 正好这时候彭雪枫带着魏承恭过来报告:“骑兵团护送傅义豪同志安全到来,请指示!” ———— 二十 长征结束12 (分享:印度雾霾超中国,网友神评论:雾以吸为贵) ———— 彭雪枫伴随魏承恭过来,不等于南路军都已经赶到了。事实上,南路军在入驻天水城西南方大约70公里远的礼县之后,立刻就地布防,警戒南方的追兵,没有继续北上。 彭雪枫带着骑兵团北上,目的是对付马家军,护送魏承恭不过是顺路而已。 在意识到天水的陷落不可避免的时候,蒋介石就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计划内容倒也不复杂——把在江西的那套堡垒政策又捡了起来。 具体来说,就是严令张学良,马鸿逵,马步芳,田颂尧,邓锡侯出兵,配合中央军薛岳、周浑元所部,务必“毕其功于一役,围歼赤匪于天(水),武(山)地区”。 这么大范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肯定需要准备一段时间——物资上的调拨准备还在其次,关键是各部的协调工作会很麻烦。 邓锡侯和田颂尧不是很听话,不过中央军十万大军就压在家门口,由不得他们不听。虽然如此,两人出工不出力是可以预料的——不过蒋介石倒并不在意,鉴于川军羸弱的战斗力(不只是蒋介石,当时整个中国军界,普遍看不起川军。以致于后来川军出川抗日的时候,大家都怀疑这样的军队能不能上战场),他没指望川军能打出什么成绩来,他对两人的期望,就是为中央军搞好后勤。 东边的张学良很听话,眼下虽然因为没有钱而难以出兵,不过倒过来看那就是只要有了钱,他出兵就顺理成章了——那就把狗链子稍稍放松一点吧。 只是东北军的战斗力……东北军装备确实不错,不过从一贯剿匪的战绩来看,战斗力很成问题啊。还是不要太指望他们了,只要他们能守好宝鸡一线(位于天水和西安中间,离两边的距离大致相等,而且这个城市还位于南下成都,汉中,北上银川,延安的要道上。这样的交通位置,其重要性不用多说了吧——实际上,大家很熟悉的两个典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和“六出祁山”,这里的陈仓,是宝鸡的旧称,而岐山正位于宝鸡境内),不让赤匪向东流窜就好。 剩下来的就是西北方向了。马家军的战斗力不用怀疑,毕竟是能跟西北军也打得有来有往的部队,其对红军的态度也是极端仇视,看来是不用费多少心了—— 好吧,话说早了,马家军同样不让人省心,原因在于他们贪。 闻听蒋委员长下了命令,要做好三路进军,围歼赤匪的准备,无论是西边的马步芳,还是北边的马鸿逵、马鸿宾就都寻思开了,而且想法还大致相同:天水是块大肥肉啊,有飞机场,有不错的工业基础,甚至还能搞点儿小军工。 最重要的,这里是进取宝鸡的跳板,一旦控制宝鸡,那么西安和汉中还远吗? 只是,如果是四方会剿,那么想也知道在歼灭赤匪之后,还会有一番争夺。 既然如此,不如趁着其它几路军马调动缓慢的机会,赶紧把红军赶走,把天水拿在手里——围剿的话,赤匪无路可逃,必定覆灭,现在自己孤军前往,那帮赤匪估计就会逃跑了。 逃跑就逃跑吧,自己要的是天水,管他赤匪是死是活呢。他们逃跑其实还更好,起码自己占领天水更省力,而且,如果他们是朝着东方逃的话,自己说不定能顺便把宝鸡也拿下来。 抱着这个想法,青马、甘马和宁马几乎是立刻行动起来。甘马和宁马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不过青马可是一直都跟红军有接触。马步芳之前派了几个团来堵截红军,被刘帅顶了回去,不过损失并不大,眼下这几个团就可以展开袭扰了——只是袭扰。马步芳虽然狂妄,倒还不至于认为凭这几个团就能把十万红军逼到夺路而逃的地步。 但哪怕只是袭扰,也是很烦人的——或者说,正因为是袭扰,所以才烦人。马家骑兵来去如风,这让刘帅,徐帅(林帅带兵到宝鸡方向去了)手里的纯步兵部队陷入打得赢,但是追不上,打不痛的尴尬境地。 所以在来回拉锯了几天以后,两个军长都不由得给中央发报,要求把骑暂团——现在是骑兵师调上来。暂时来说,红军的骑兵还不是马家骑兵的对手,不过,只是用于尾随掩杀,扩大战果,还是可以的。 所以彭雪枫就带着骑兵师来中央报到了,顺便把魏承恭也“捎”了过来。 把魏承恭扔给总理,彭雪枫就回自己的部队去了。他可以在城里修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带队奔赴前线。看他离开,魏承恭轻轻舒了口气:“可算是掰扯开了。” “怎么,你对彭师长有意见?”总理问道。 “是彭师长对我有意见好不好?”魏承恭也不客气,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原因我大致能想得到,不过想想也挺郁闷的。” “呵呵……”总理笑了笑,听得出来魏承恭并没有记恨彭师长的意思,否则还真不好处理:“你小魏对革命的贡献,我们都清楚的,现如今长征快要结束了,我代表我们红军广大指战员提前给你一个感谢吧:谢谢你的帮助,为革命保存了宝贵的实力。” “别别别,我当不起。”魏承恭赶紧推据。打死他也不敢答应这个,“套句老话来说,那是马列保佑,将士用命,不说跟我没关系,起码关系不大。” “我们还是不要客气了,”小平同志在一边打圆场,“无论怎么说,历史上我们只有三万同志到达陕北,在这边却有至少十……十五万,无论怎么算,你小傅也立了大功。” 魏承恭正打算再谦让一下呢,却听总理接口:“所以,我们决定酬劳你一下。” “酬劳?”魏承恭愣了一下。 “哦,我们红军刚刚发了点儿小财。”小平同志代为解释道:“所以中央觉得,我们红军跟你之间的贸易,又可以继续了——这中间如果有什么东西你看得上眼,就送给你了。” 二十 长征结束13 红军发的财绝对不小,特别是对于个人来说,说是能让人富可敌国有些夸张,但若说达到富可敌城则绝对不算什么——毕竟这本来就是从好几个城里圈来的。 “嗯,我就要这个吧。” 在堆积如山的宝物中,魏承恭随手捞了一个小檀木匣子,甚至根本没有去看里面都装了哪些东西。 “这点东西就够了么?”总理从魏承恭手里拿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却是一些墨锭——虽然也能换钱,但是放在这个时候的中国来说,真不算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很简单,这是中国能自产的东西,能生产就贵不到哪儿去。 “我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魏承恭耸耸肩,“古董这玩意儿的价值有两个,一是市场价值,直说就是值多少钱;二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很难量化估价的价值。比如历史价值,学术价值,考古价值等等。前者我不缺,后者我不懂。所以古董这玩意儿到我手里,就剩了一种用途。” “什么用途?”总理和小平同志好奇起来。 “装逼。”魏承恭又耸耸肩,他没有特别解释“装逼”这个词,因为以前已经说过不少了:“我想,我们那边的大款们把古董价格炒那么高,说到底也就是装逼,那意思无非是‘你看,我玩的用的东西都价值多少多少万,你玩不起用不起’。” 总理&小平同志:“……” “但是在我却连装逼都不行。”魏承恭又道。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多少可以装逼的朋友,”魏承恭笑起来,“在成为时空商人之前,我就是个小市民,能接触到的朋友,也就是这么个圈子,现在突然回去告诉他们,说是我很有钱,我有很多古董,那么大家还怎么做朋友?” 小平同志若有所思:“就像乡下人去发迹了的穷亲戚家串门,会觉得各种不习惯,进而彼此疏远一样,是这个意思吧?” 魏承恭点了点头:“所以啊,我拿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总得送你点东西,表达我们的谢意——虽然这些东西其实远远不足以酬谢你给我们的帮助。”总理说着话,把檀木匣子又盖好,递回到魏承恭手里,然后走进堆满了宝物的房间里,四面看了看,随意拿了几幅卷起来的卷轴,“聊表心意吧——其实拿这个送你有些不太合适,毕竟不知道真假。” “那就但愿是假的吧。”魏承恭倒也没有推辞——仔细想一想,还是不应该拒绝红军的好意,这样反而显得太见外了。 ———— “话说,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礼物呢?” 给五六幅字画和一匣子徽墨做好标记,之后魏承恭就和两位领导一起,从房间里退了出来。退出来之后,魏承恭问道。 这里并不是红军的藏宝库,只是一个暂时的存放点,等魏承恭穿越时间一到,就会把整个库房里的收藏都带到2017那边去,然后,由陈云他们视情况脱手变现。 换言之,这些东西属于红军,并不是属于魏承恭,属于魏承恭的,是他挑选出来的那几件礼物——所以魏承恭才有此一问。 这里要说明一下。本着“亲兄弟,明算账”精神,两边的财物交割一直很明晰。早期的时候魏承恭还会因为忙乱而忽略一些“细枝末节”,弄出来一些公私不分的账目——相比于总数量来说,这一部分的比例非常低,处于可以忽略的数量范围,而且魏承恭绝对没有从中渔利,他忙得脚不沾地,没那个时间。 等到陈云他们过去,接管了相关账目之后,那就连这一小部分不清楚的账目也清楚起来了。眼下魏承恭的一应开销都由红军2017账户提供,但是两边的关系基本等同于他给红军打工,红军给他开工资,但是这份工资一直都由红军计算并保管。 “没什么特别的用意,就是感谢你提供的信息让我们比较成功地完成长征。”总理解释道。 “这就结束了么?”魏承恭愣了一下,“这可不像你们的作风啊,行百里者半九十——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你们的工作报告中。” “如果以陕北为终点的话,那么确实可以认为天水是一半路程,可是如果不以陕北作为最终目标呢?”总理笑起来,“眼下我们实力大涨,为什么还是要以延安为目标?” “咦?不去陕北了?”魏承恭愣了一下。 本来还想说天水这地方似乎不适合建立根据地的,不过想想人家毕竟比自己专业得多,所以还是不要献丑了。 “也许真不用去了。就算要去,或许也不用放弃这里。”总理斟酌着道,“从你带过来的资料来看,再过两个月,程子华同志,徐海东同志他们就该到了(1935年8月5日,红二十五军进入天水利桥,在秦安附近转战了一个星期后离开)。届时我们的力量还会有一个大的加强。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争取东边的张学良,跟南边的两大川军做到互不侵犯,集中力量对付三匹马,只要能做得到,那么我们就会有一块大得多的根据地。” “哦……”魏承恭沉思起来。 正史上,西安事变之前的红军总数量不过三万多,但就是这样也还发动了东征;眼下红军数量在十五万以上,假设其中五万开到陕北,那么也还“多余”出十万红军。这么庞大的一支力量为什么就不能开辟天水根据地?要知道,之前还没有哪一部红军能达到这个数量。 再说,天水离延安也不远,以二十万红军的活动范围来说,两个根据地互相援助甚至连成一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能够再搞定西安城里那位…… 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些事情哪里轮得到自己来思考? 正在好笑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之际,就听小平同志道:“没事的话,一起来听听广播吧。” ———— 二十 长征结束14 (在正文之前说一个忽然想到的问题: 战略核打击+隐身技术+反导拦截=核战爆发 以往我们说反导就是个对核大国无用的东西,现在的反导能拦截的那点儿数量对于核大国的核武库来说,无关痛痒。 但是在结合了隐身技术以后呢? 假设美国对俄罗斯发动了先发制人的核打击,5000颗核弹头飞向俄罗斯,但是因为核弹飞到俄罗斯需要约半个小时(对俄罗斯来说,就是所谓预警时间),这些发射的导弹被俄罗斯发现,然后俄罗斯拥有7000枚核弹头的庞大核武库发动反击——不只是美国,而是向整个世界发动反击,于是整个世界玩完…… 但是,如果美国发射的核弹头是隐身的,不会被预警系统发现,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5000颗核弹头一举摧毁俄罗斯90%以上的核力量,于是俄罗斯还剩下700颗核弹头。假设这些核弹头都被发射出来(事实上,突然承受了5000颗核弹洗地的俄罗斯,能不能保持军队的秩序和反击能力是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特别是核爆炸以后,连无线电都无法使用的情况下),飞向美,中,英,法,印,日……等等国家,这里面,因为美国和中国的块头比较大,目标比较多,我们假设她们各自“分配”到了300枚核弹头。 美国用TMD和NMD,拦截掉了一半的来袭导弹,于是落到美国地面上的核弹头只有150枚……对于美国而言,用150个城市的毁灭来争夺全世界的霸权,似乎并不是承受不起的代价。特别是在做出充分准备(他们先发动偷袭,当然会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而这时候世界上其它核国家都被俄罗斯的核弹头毁灭了…… 好吧,我知道现在的隐身技术还没有发展到这种程度,可是架不住会发展啊,隐身技术一旦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该怎么办呢?) ———— 收音机不用说还是魏承恭带来的,数量倒是不少,有十多部——嗯,以其小巧程度来说,以“个”或“只”作为量词会更为恰当。 魏承恭没有听电台的习惯,当然想不到买这东西,这还是康大姐她们去市场上买菜的时候,在地摊上“偶然发现”的。当时康大姐她们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再一打听……什么?三天的菜金就能买一只? 于是回头就找陈云经理批了五百块钱买了十只,经过讲价,那个地摊的老板又饶了一只。 当时魏承恭不在,等到魏承恭回来,看到康大姐她们居然买了这个东西,真是哭笑不得:“你们好歹问问我啊,手机上就有这功能,又何必花这笔钱?” “中央那边需要……”让组织花了冤枉钱——康大姐略有些不安,“而且手机上的那个收音机不是要还要插耳机么,不方便啊。” “嫌声音小配一个音箱就好,”魏承恭说着话,拿起那堆老人机看了一下,“而且就算是那边确实需要,也好歹上淘宝买点儿好的啊,这上地摊买的,保不齐就是翻新的二手货。” “那,这……”康大姐愈发不安。 “这个责任在我,是我同意买的。”陈云经理把责任揽过去了,“先给中央送过去吧。” 于是这十多只收音机就到了中央这边——那还是过雪山以后不久的事儿。 十来只收音机听起来不少,不过要说是让中央的领导同志们人手一个,那是肯定不行的。倒不是说数量不够分配,那不是问题,大不了再多买一些过来就行了。 关键是,这东西是作为工作用具,而不是作为娱乐用具送过来的。 既然是工作用具,那就不能按照级别分配,而是要按照工作需要来分配,所以这十来只收音机就分配到了三个地方:中央政治局,参谋部叶帅那里,还有就是小平同志这里。 中央那里自不必说,参谋部要监听情报,当然也需要,那么小平同志这里又凭什么分配收音机呢? 别忘了,小平同志可是《红星报》主编,眼下红军打算以天水为中心开辟根据地,宣传工作当然就要抓起来了。 最后一个问题:三个地方分配十余只收音机,平均每处就要分三四只——为什么? 因为要收听的电台不止一家。民国的广播电台可不止一家,除了大名鼎鼎的南京国民广播电台和延安人民广播电台——呃……后面这个电台还没有建立,不过这事儿已经提上议事日程了——之外,还有不少地方的,私人的,还有外国人开办的广播电台,比如奥斯邦电台(美国),美灵登广播电台(英国),法商法人广播电台(法国),苏联呼声广播电台,德国广播电台(不用说是苏联和德国的,不过后面这个电台又被称为欧洲广播电台。以上这些电台基本都集中在南京上海)……等等。 收听南京国民政府的广播电台播放的消息当然重要,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不尽不实——哦,这是两个问题,不尽,不实——如果跟外国电台(看政治问题相对比较客观),还有地方电台、私人电台结合起来,就能得到比较客观的消息。 麻烦的是这些电台播音时间都比较集中,如果只用一只收音机,那就会听得了这头听不了那头,所以每个点各自分配了三四只。 ———— “蒋夫人宋美龄女士近日即将赴美访问。中央电台30日讯,蒋夫人宋美龄女士自即日起,赴美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访问,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蒋夫人此次赴美,主要目的是考察美国各大航空公司情况,为我民国空军建设选择合适的合作对象……” “有些麻烦啊,”小平同志眉头皱起,“这些空军不用说是冲着我们来的,现在可不是在根据地,能够跟南天王交换高射机枪的时候了,敌人的空军如果继续加强,对我军下一阶段的战斗恐怕会造成很大影响。” “安心安心了,”魏承恭倒是浑不在意,“那败家娘们儿才不会舍得花这个钱呢,她觉得现在买飞机不是时候。” “哦,为什么?”总理急忙问道——国府加强了空军,这可不是小事,由不得他不关心。 另外,总理一般是在政治局听广播的,不过今天既然跟小平同志在一起,那就在这里听了。 “她觉得现在买的飞机过不了几年就落后,不堪用了,与其如此,不如把钱投到股市上生发一笔,这样等到战争爆发以后,就能用更多的钱买最新的飞机。”魏承恭简略解释了两句——他再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只小蝴蝶的翅膀,已经扇起了吹歪历史的狂澜,红军已经乘着这阵狂风狂飙突进了,现在轮到国府来乘风破浪了。 小平同志一时间倒也没想到白党的这个空军建设方略有什么问题,不过眼下却也不是计较的时候,赶紧听下一则新闻。 “川北围剿战告一段落。中央电台30日讯,自江西流窜之赤匪余部近日被我政府军重兵围困于川北,激战旬日,我国民政府军重创匪军,杀伤巨万,战场死尸枕籍,绵延数里,据悉,匪军头目徐向前,林彪,刘伯承等十余人已被击毙,匪余部溃围北上,将至天水。国民革命军军令部已饬令副总司令张学良将军,宁夏省主席、15路军总司令马鸿逵将军,青海省政府代主席,西北五省总长官马步芳长官等,克期出兵会剿,至此,为祸我民国十载,流窜数省之渠魁,覆灭就在眼前。国民政府于此正告听信匪军宣传之军民人等,赤匪祸国殃民……” “呵呵呵……”魏承恭大笑起来,“歼敌十亿,转进台湾——我是不是该把这些录下来,等以后俘虏他们的时候,放给他们听啊?” ———— 二十一 政经新闻以后,就是一些花边新闻了。这当然没什么参考价值。以往收听到这时候,收音机就可以关掉了(节约用电),不过今天魏承恭在这里,还是能享受到一些特别待遇的——看他对广播很感兴趣,小平同志任由播放继续。 不过倒是没有让一起听广播的编辑同志们(小平同志的手下)生疑:周副主席在这里呢,给一点特殊待遇也不算什么,对不对?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收音机里出来刺啦啦的杂音,与此同时,总理身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周副主席,主席他们在教堂等您开会。” “知道了,我立刻就来。”总理答应之后,向小平同志道,“那么,我去开会了,小傅同志就请你照顾一下了。” “求之不得。”小平同志笑起来:“说实话,我很喜欢跟小傅同志聊天,只是一直没多少机会。” “大家都喜欢,”总理也笑了起来,“基本上,你想要聊些什么我也能猜得出来。” 说罢,总理就离开了,留下魏承恭看着总理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什么不对么?”小平同志问道。 “总理他……周副主席他刚才用对讲机的对答……好像有点儿不对。”魏承恭斟酌着道。 “有什么不对?”小平同志也疑惑起来,通共一问一答的事儿,这小子居然能听出不对来? “哦,我想起来了,是没有over。”魏承恭又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over?”小平同志又愣住了,把那一问一答回想了一下,皱眉道:“我觉得已经结束了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对话末尾没有加over,我从电影里看来的,军队里的对话方式是……”魏承恭失笑,连忙解释道。小平同志边听边点头,末了,总结道:“你的意思是不够正规,是吧。” “嗯,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这就是所谓草台班子了,现在那顾得上这些?”小平同志苦笑,“不过我有些不明白——你们那时候的中国军队用语为什么是英语?” “呃——”魏承恭苦了脸——一不小心就崇洋媚外了一把。 不过这也不怪他:他已经好多年不看国产电视剧了,他看来的所谓军队对话方式,多半都是是美国大片儿里面美军的。 “不说这个了。小平同志,你们真打算在这旮开基地……嗯,根据地?” “这个……要看中央做什么打算,轮不到我去拿主意。”小平同志斟酌着道,“怎么,你有意见?” “只是觉得在这里开基地好像有些勉强。”魏承恭皱起眉头:“先前我就在想这事儿,后来觉得你们才是行家,肯定比我一个小年轻看得远,所以就把这事儿扔一边儿了。不过现在想一想,觉得在这里开基地还是够呛。” “你的意思是在这里开辟根据地条件不好?”小平同志有心考较一下魏承恭:“哪些条件不好呢?” “地形不好,四面通风,无险可守——好吧,就算有险可守,以我们红军现在的实力,其实也守不住;初始资源不足,经济发展不起来;人口也不多,无法暴兵;不仅如此,还丢了先机,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周围的其他玩家已经先发展了几轮——偏偏这些人还都不是队友。换我玩游戏是这么一个开局,我直接重来了,”一边说,一边摇头。 摇头之后,却又疑惑起来:“奇怪了,好像我说的这几条,陕北和江西也差不多啊,为什么在那里能坚持下来呢?” “呵呵呵……总结得很不错嘛,”小平同志不得不承认,这二十一世纪来的人就是不一样,随便一个小年轻,打过几局战略游戏,居然也能总结出这些道道来,而且还很不错。“但是你总结的这些,其实主席早就总结过了,在《井冈山的斗争》一文中,主席就已经总结过,在中国开辟根据地,需要的条件:外部条件是就是在四围白色政权的交界地带,这种地带往往是他们的统治薄弱地区。内部条件则有:一,有很好的群众;二,有很好的党;三,有相当力量的红军;四,有便利于作战的地势;五,有足够给养的经济力。” 魏承恭一边听,一边点头,仔细想一想,感觉这些内容跟自己总结得差不多——莫非,主席也是玩儿战略游戏的行家? 嗯,这个问题貌似白问了:跟人家比起来,自己才是外行——外行中的外行。 “对照这些条件,那么江西和陕北都是完全满足所有条件,所以能够建立坚固的根据地。天水这里群众基础差一些,可以算是基本满足所有条件,开辟和坚持根据地的困难会大一些,但是并不是办不到,特别是在‘有相当力量的红军’这一条上,我们还可以给自己加分,算是抵消了群众基础的劣势。所以,在天水建立根据地,未必不可行。” “……您也赞成在天水开基地么?” 小平同志苦笑一声:“在最后一条上失分很严重。天水的经济力表面上还要优于江西,甚至优于陕北,但其实,因为这里是牧区,所以短期内很难有稳定的粮食来源——难以供应红军,而且这里人口稀少,这少量的人口偏偏又还是少数民族,这就多了一个民族政策问题,如果把这两个问题也考虑进来,那么天水其实并不是一个开辟根据地的好地方——至多,能维持一支较大规模的游击队,或者较小规模的正规红军。” ———— 正说着话呢,一个参谋同志走了进来。这个参谋穿着很整齐的黑色军装,不用说,这是原来四方面军的同志——《红星报》原来是从属于一方面军的机构,编辑同志基本由一方面军的同志组成,目前还没有补充四方面军的同志进来,所以这个同志显得很显眼。 “小平同志,这是张副主席写的一篇稿子,张副主席要求你在近期登出来。”这个同志把几页纸交给小平同志,就转身走了——临行的时候回头看了魏承恭一眼,他感觉到魏承恭注意自己了。 目送这个同志离去,魏承恭才皱着眉头,向小平同志小声问道:“这个同志刚刚说的张副主席,不会是张国焘吧?还没有解决掉他吗?” ———— 二十一 2 小平同志现在的职务是《红星报》主编,虽然也算高级干部了,但是很明显,离着政治局还差着一大截——所以对于魏承恭的问题,他自然是答不上来。 好在魏承恭也是转眼就明白过来:这位同志眼下还不是那位未来中国的掌舵人,眼下他的级别,恐怕还不如自己高,所以自己还是别“难为”人家了。两个人接下来又聊了一会儿天,等到午夜,魏承恭就带着东西去到2017去了。 不过显然,这事儿在魏承恭心里扎着刺儿。所以过去以后,就跟陈云他们说起这事儿了。 “中央想要在天水建立根据地?” “张国焘还没有解决?” “对啊,”魏承恭一拍大腿,“在天水建立根据地什么的,倒也罢了,毕竟中央这么判断,那肯定有中央的道理——可张国焘这事儿,怎么还拖拖拉拉的?有这个家伙在,而且还在中央任职,就连我送东西过去都不方便了。” 陈云,钱壮飞,顾作霖,伍修权(现在他翻译的工作减轻了许多,所以也兼管起一部分公司的管理工作)等几个同志互相看了看,默契地没有答话。安排魏承恭去休息了,之后,几个人才聚集到会议室商量起这两条消息。 “在天水建立根据地?” 就着会议室里的大幅中国地图,大家找到了天水的位置,拿着尺子一量,嗯,离着延安还有约摸400公里。 “如果以这两个城市为中心,建立根据地,按照200公里警戒范围来计算,那么根据地的总面积就得达到50万平方公里左右,几乎是当初中央根据地面积的十倍。”顾作霖皱着眉头,从军事角度上分析,“以20万红军守御这么大的范围,很吃力啊,偏偏这地方人口不多,就连扩红都成问题——嗯,这还没算这地方的少数民族问题。” “就算没有少民问题,也无法扩红啊,参照国民党第一师的规模,这地方能供养的部队不会超过五万——我们不仅不能扩红,恐怕还得复员一部分部队,这才能保证剩余部队的供给,”陈云巴着指头盘算起来,“现在想来,蒋介石把精锐的第一师放在这儿,多半也是因为地方财力有限,限制了部队数量,所以只能用高质量的部队才能保持控制力和威慑力。” “建立根据地的事情可以不用操心,”钱壮飞翻看着中央拿过来的工作指示,“就像小魏说的,中央会怎么做自然有中央的道理,他们毕竟比我们更了解情况,而且是否在天水建根据地,现在也还没有真正定下来。我们现在更应该讨论的,怕还是张国焘的问题。” “对啊,就像小魏说的,有张国焘在,他送东西都不方便。”伍修权插嘴道:“不管我们接下来的根据地是在天水还是在陕北,我们都要开始建设——起码军工这块要抓起来,是吧?到时候怎么跟我们的副主席解释军工厂设备的来源?” “不能说是外面买的么?”陈云问道。 “很难,”钱壮飞摇头,“当初那台X光机才多大点儿,我们又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运进根据地?现在我们可是要建起来一整个兵工厂,那些设备大得多,也多得多,理论上这样的东西根本不可能通过封锁线,或者说得再极端一点,这些东西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中国西北——就算出现在西安都很惹眼。” “我们可以说……”陈云想到一个解释,不过刚说到这里,又想起来,摇了摇头,“算了,当我没说。” 他本来想说,可以解释为负责的同志很能干,但是立刻就想到,说这话的可是龙潭三杰的钱壮飞——如果连钱壮飞都觉得不可能做得到,那还有谁能做得到?退一步说,就算有人能做得到,那个人必定精明能干到了极点——就魏承恭那形象,能跟“精明能干”搭半点边儿?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陈云开始觉得头痛了,“话说,中央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还不收拾掉张国焘?” “咳咳……陈云同志你这意思是想要秘密处决他么?”顾作霖笑得很有意思。 “说实话,我真巴不得社保局能秘密处决了他——虽然我知道,对于我们的党组织来说,这样做损失其实更大。”陈云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起来:“我这也算是急火攻心,病急乱投医了。” 在会的都是聪明人,不是魏承恭那样的小年轻,他们都知道,对于一个组织而言,“坏了规矩”要比“一个叛徒”造成的伤害更大更持久。别不信,只要看看肃反和win革就知道了。这两场政治运动之所以给中国马列党造成那么大的损失,某种意义上就是因为在运动中“坏了规矩”——作为对比,性质比较类似的整风运动,就没有给马列党造成太大的伤害,甚至反而提高了组织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 “就算是我们还在搞肃反,理论上也动不了他,”伍修权皱眉道:“以张国焘在党组织里的地位,唯一能彻底解决掉他的罪名是背叛,而且给他安上这个罪名的同时,还必须有很明确很有力的证据,中央现在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尴尬的状况,大家都知道他背叛过党组织,却偏偏又拿不出证据。” “等一下,”钱壮飞眼睛一亮,“我们有证据啊。” “什么证据?历史记载之类的东西可是无法出示的啊。”话是这么说,不过陈云也很期待地看了过去。 “不是说张国焘背叛的证据,是他的审讯记录么?这份记录在我们那个时空应该也存在吧?”钱壮飞双眼闪着兴奋的光,“只要能弄到这份记录,摆平张国焘就是分分钟的事。” “你是说……咳咳咳……派人去偷?”顾作霖疑惑地问道。 “这个不难。一个警察局能有多少警备力量?”钱壮飞笑道,“而且你们想想,那份记录能够在北京城一直保存到49年,中间宋哲元,日本人,傅作义等等都没有发觉(如果他们发觉了这么重要的审讯记录,必定会拿来做文章),足以证明这份审讯记录并没有受到重视。想要从警察局里弄一份这种几十年都不一定有人去翻看的审讯记录,难度不会很高——必要的话,我可以跑一趟。” ———— 二十一 3 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大天亮,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盥洗吃穿完毕,来到公司……却发现,公司里的员工,貌似很悠闲。 不得不说魏承恭请到了一帮足够出色的“员工”,本来只是一个打掩护的公司,愣是让他们给经营得……基本实现了收支平衡。 这也就意味着,公司的业务不会少,工作量当然也不会少。而在前段时间,把那家五金机电行盘下来以后,公司就更热闹了——为了培养工人起见,即使没有业务,这些机器也会开动的。 这段时间,公司越来越有个公司的样子了。可是今天,公司里很安静。 “怎么回事?今天没工作吗?”魏承恭纳闷。 “事务倒是不少,不过今天不是法定假日么?”陈云答道:“按照你说的,不要引人注意,所以公司休息两天。” “法定假日?”魏承恭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哦,对了,今天是七月一日——等一等,建党日可不是法定假日,民营工厂一般不放假的。” “这样啊……”陈云愣了一下。之前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想来,建党日怎么也够资格专门设定一个建党节了——党指挥枪是原则,受指挥的枪有建军节,负责指挥的党当然更应该有一个建党节。 “那我现在就把他们都叫来。”陈云说着话,拿出手机。 被魏承恭拦住了:“算了,反正今天星期六,休假也说得过去。再说,我们这个公司全员应该都是党员吧,在七一给党员放假,这也是很多企业,特别是国营企业的做法。” 陈云微笑着摇了摇头:“小魏,我们之所以会休息,是为了不引人注意,现在既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我们当然要干起来——我们巴不得天天都忙起来才好。” 魏承恭:“……还是算了吧,这都快十点半了,突然开工感觉怪怪的。” “好吧,借你小魏的东风,今天大家就休息一天。”陈云把手机收了起来。 魏承恭心中得意:能让陈云总理答应给手下人放一天假,这以后说起来得多有面子? ———— 说是放假,那也仅限于吴主任手下的工人同志,像陈云,顾作霖这些人是没得休息的,往来的业务,下一次送货的账目,资料的收集……且不得闲呢。 这类事务大多都在网上完成,所以大家都集中到了楼下的办公室。这里应名儿叫办公室,但实际上是个微机教室,目的是为了培养中国马列党,当然同时也是那个世界的第一批计算机操作员。所以跟别的公司办公室那种一人一个小隔间儿的情况不同,这离的座位之间没有隔板,互相呼叫,互相帮助很方便。 一段时间不见,魏承恭发现,同志们操作计算机的水平又长了。到现在为止,除了某些比较冷僻的操作,魏承恭已经不比大家强多少了——嗯,给个具体的比较级别吧,现在同志们的水平,大致相当于十来年前那种刚从计算机速成班学出来的,能使用Word和Excel的学生。 到了这种程度,剩下的就是熟悉了,所以同志们都在实际操作——这意味着魏承恭编纂《红星报·半月刊》的工作又轻省了不少。 “再有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回去帮中央处理文件了——别说,这东西用起来确实很方便。”蔡大姐介绍道。 更同志们比起来,魏承恭明显不够专心——本质上他还是一个21世纪的人,主动或者被动地接受各种信息几乎是本能。偏偏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必须在一周的时间内接收两周的信息,特别是每次回来的头一两天,总是干不了多久,就被网络上跳出来的各种新闻吸引了注意了。 2017年7月1日的头条新闻是什么? 长江一号洪峰形成。 “哟,长江又发大水了。”看着刚蹦出来的新闻,魏承恭自言自语。 “嗯,好像来势还挺猛,这几天电视里都在说这个,”旁边,过来请教的邓大姐接口说道,“在我们那时候,都是黄河发大水,听你这口气,到了这边变成长江发大水了吗?” “黄河?”魏承恭笑了笑,“老黄历了,如今的黄河不断流就算好的了,还发大水?至于说长江大水……我印象中中国最大规模的一次抗洪抢险,就是98年的长江抗洪抢险。” “顶住了么?”邓大姐关心起来。 “说实话听起来是真悬,”魏承恭想了一下,答道,“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整个武汉城都空了,疏散的疏散,上堤的上堤,几十万人守在大堤上,昼夜不敢放松,有好几次,要不是解放军冲在第一线,用身体搭人墙堵住了缺口,整个堤坝就毁了。” 由于这一段时间电视里都在说抗洪的事,让邓大姐他们也都莫名地有些紧张——旧中国的人对于水灾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了,由不得他们不紧张。现在听魏承恭这么一说,稍微松了口气:听起来,他们连更厉害的水灾也对付过了,那么现在应该也没问题。 魏承恭解释完毕,就开始注意这一次抗洪的具体信息——跟红军搭上线以后,他对这类消息的关注程度,明显提高了——这种主旋律的宣传,当然少不了解放军。不得不说,这一次解放军的表现同样没有让人失望。 “咱们的解放军,还是那么让人放心。”魏承恭转回头,向身边的邓大姐介绍,“大姐您看,这就是你们一手建立的那支军队的后辈。” “嗯,我看到了。这些天这样的新闻不少,”大姐点点头,“军队是这个样子,我们也就放心了——或者应该说,这支军队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好。” “哦,比你们想的还好?”魏承恭倒是愣了一下。 “看得出来,人民解放军已经是一支发展得很成熟,很正规,很现代化的军队。但是对我们来说,如何建立一支军队,这支军队要实现什么样的职能,其实还在摸索中。”邓大姐说得很温和,“说实话,虽然对于出动军队抗灾并不意外,但是我们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救灾抗灾居然会成为这支军队的主要职能之一。” ———— 二十一 4 “那可不?”说到解放军,魏承恭来劲了——这时候旁边几个同志听他们谈得热闹,也都围拢过来,就算没有围过来的,也都转过身,支棱起了耳朵,伸长了脖子——只见魏承恭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狂打,然后回车。熟练的操作,让围观的同志们羡慕不已。 “看,就连那些外国大鼻子,看到我们中国军队的抗灾救灾方式,也都感到不可思议呢。” 邓大姐看他百度出来的题目,三个关键词:“解放军”“救灾”“不带枪” (地效注:这个题目大热的时候,大约是在中美两国几乎同时遭受台风“哈维”和“天鸽”袭击后不久,也就是8月20日以后。文中这时候是7月1日,离着这两个台风出现还差了一个多月。所以只能搜到20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马来西亚《光明日报》的相关报道及国内的转载,也就是“不带枪的解放军为何让西方媒体害怕”) 感受到同志们的关注,邓大姐干脆把文章朗读出来。读完了,稍等了几秒钟,邓大姐微笑道,“看大家很有兴趣的样子,不妨都说说各自的感想吧。” “咳咳……苏维埃的军队就应该是这个样子。”顾作霖赞许道:“我们的红军,也要像解放军一样,竖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坚定决心和优良作风……咳咳咳……说实话,虽然很羡慕现代军队装备精良,但是如果做不到这篇报道上说的那些内容,我会很失望的。” “听你这话是要向解放军学习,这个说法有些不合适吧?”伍修权奇怪道:“我不是说为人民服务不对,而是说这支军队是从我们的红军发展起来的,她就是未来我们军队的样子,而且即使在当下来说,我们红军在为人民服务这件事上,做得也不差。” “不一样。”顾作霖摇摇头,“我们那边的军队思想工作,是以马列主义为核心……咳咳……虽然没有接触过这边的军队,但是看魏总的言行,还有这段时间以来接触到的新闻报道,这边的军队思想工作,恐怕是以国家主义,民族主义为核心。而且……”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似乎是有什么顾虑,不过最后还是决然道:“我现在有些怀疑,我们对战士们的马列主义教育,究竟起到了多少作用?” “呃……这个话题有点大,还是跳过去吧。”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连“主持会议”的邓大姐也有所顾虑了——有些话真是不能乱讲的。 “我觉得顾同志说得没错。”就在这时候,贺大姐说话了。或许是出于性格使然,贺大姐说话一直很“直”,“马列主义教育确实很重要,但是这种教学绝对不是一两天一两年就能见到效果的,大革命——哦,27年以前的时候,我们乡下老百姓也是张口革命,闭口斗争,但是就我的感觉,老乡们其实并不明白先生们说的那些大道理,大家对于革命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打倒贪官,打倒大帅,打倒洋人,过好日子’。” 没有人搭腔,或者说,没人敢搭腔,于是贺大姐又续道:“不过这个也怪不得谁——既不能怪乡亲们,也不能责怪去宣传教育的同志们,这是客观条件的限制。把马列主义革命道理讲得深了,讲得透了,老乡们听不懂;讲得浅了,老乡们倒是能明白,可是很多深层次的东西就讲不明白了。” 听贺大姐这么一说,大家都若有所思。干革命这么多年,而且都是有文化的高级干部,大家或多或少或主动或被动都有过给身边同志讲革命道理的经历,现在想想,大家固然是能用浅显的语言给同志们讲解明白一些革命道理,可是这种讲解从来都无法深入。 举个例子吧,讲社会发展史,劳动创造人,这个可以说是马列主义基础中的基础。但是听讲的同志们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呢? 人是猴子变的。 (这个不是地效瞎咧咧,看老电影《突破乌江》就知道了,那个小战士给老乡讲革命什么的,讲到最后这个也说不清,那个也道不明,唯一说明白的,就是人是猴子变的。) ———— “好像……有些跑题了,”意识到自己似乎把大家都带到沟里去了,贺大姐急忙把话题又拉了回来,“如果说问我看过这些以后有什么想法……当初,要是民国政府的部队也能这个样子,我们也就用不着上山落草了。” “别说你不用上山落草,就连我们也不用闹革命了。”伍修权笑了起来,“我们之所以会闹革命,不就是因为国家太乱,政府太烂,旧军队都是王八蛋么?我只是有些纳闷——美国人去救灾的时候,真的是这篇报道上说的那个样子吗?他们不是世界第一强国吗,应该不缺救灾力量吧?” “这问题怕是只能问魏总了,毕竟他了解得更多一些——虽然也不一定对(魏承恭毕竟没有去过美国,没有亲眼见过美军是如何救灾的)。”邓大姐看向魏承恭:“魏总,你怎么看呢?” 魏承恭耸耸肩,“我说的怕你们不相信,还是给你们看看别人说的吧。大家各自百度一下‘卡特里娜’飓风,就能看到很多照片,甚至是视频了。” 同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机器上,噼里啪啦地输入卡特里娜飓风,翻开了美国的黑历史。魏承恭自己也百度了一堆新闻给邓大姐看(邓大姐在他旁边),然后,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看同志们的检查结果。 “大家看到的,就是美国政府,美国军队的救灾表现了,怎么样?优越感爆棚吧。”等大家都看了一会儿之后,魏承恭侃侃而谈,“我这么说吧,说到军队现代化,高科技化,咱们跟美军比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这些自干五也很明白这一点,都表现得比较谦逊,可是要说到抗灾救灾,我们中国人在美国人面前,优越感真的不要太强。” ———— 二十一 5 (昨天头痛,休息了一天) “你只看到这些么?”邓大姐问道。 “嗯?”魏承恭不懂了,“那我还应该看到什么?” “政府和人民。”邓大姐轻声道。“从这则新闻……哦,旧闻里,除了看到军队的思想状态,还可以看到人民对政府的信心,以及政府的组织能力。” 魏承恭微微一愣,若有所思。 这边,邓大姐侃侃而谈: “首先,要明确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军队携带什么样的装备,取决于她将要执行什么样的任务:要去抗震救灾,就要携带镐头铲子,去抗洪救灾,就要携带沙袋木桩,去抵御外敌,就要携带武器。 像这篇报道里说的,外国军队进入灾区之所以要携带武器,其实是因为因为灾区治安混乱,会有很多人打砸抢烧,军队除了救灾之外,还肩负有镇压暴乱,重建灾区社会秩序的任务——所以必须带枪。 那么解放军进入灾区为什么不用带枪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解放军不需要执行镇压的任务,所以只携带救灾物资就够了。 那么为什么不需要执行镇压任务呢? 因为灾区并没有失去秩序。 灾区为什么没有失去秩序? 因为灾区人民心中依然有希望。他们知道,政府会派人来的,解放军会来的,他们虽然受了灾,但是无需为吃饭穿衣等等事情担忧,他们将会受到很妥善的安置,生活也将很快恢复到灾前那种平静而祥和的样子。 然后你们的……当然也是我们的政府和军队,也没有让人民失望,他们很快就到了——很快,非常快,快到受灾的人民群众甚至不会饿肚子。” 魏承恭:“……” “军队救灾不带枪,是因为信任人民,他们相信我们的人民是守纪律有秩序的;人民之所以会守纪律有秩序,是因为信任政府,他们相信政府不会不管他们;政府之所以会下达那样可以说不近人情的命令,是因为信任军队,他们相信这支人民中走来军队必定能够完成使命。”邓大姐带着梦呓一般的语调,喃喃道,“这样的军队,这样的人民,这样的政府,他们彼此信任,互相支持,当他们团结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能不让做不到这一切的西方人害怕?” 魏承恭:“……” 魏承恭处于一个老百姓的角度去观察,当然只会看到军队的表现,而邓大姐他们是处在政府工作人员和军队一员的角度去观察,自然会更多地关注人民群众的表现。 这些道理并不复杂,一点就透。魏承恭是个聪明人——至少不是个笨人,其实无需说得这么明白。不过他并没有打断邓大姐的“废话”,一来是出于礼貌,二来则是,他发现自己好像喜欢听这些话。 就如同很多好的影视文字作品,明明已经看过不止一次,明明都已经能把台词甚至段落都背下来了,可是还是忍不住再一次去看,再一次去感受作品中的喜怒哀乐。 邓大姐似乎也不像是在说给魏承恭一个人听,而更像是在抒发自己的感受。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让她想要把自己想到的这一切都跟魏承恭,跟面前的同志们,跟还在那边的同志们分享——想必,恩来他们看到这样的中国军队,也会很欣慰吧。 ———— “还可以再想深一层,咳咳……”顾作霖同志接口,“邓同志刚刚说的都对,不过我再补充一点:信心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魏承恭微微一愣,立刻就明白过来,毕竟这个道理也不复杂。 不过魏承恭也没有打断顾作霖。原因么?顾同志的话就像邓大姐的话一样,听起来很舒服。 “信心的建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不是一次次的抗灾救灾中,解放军都能有这样的表现,老百姓又凭什么相信这一次地震,政府和军队会很快让他们后顾……咳咳……无忧呢?” “这说明,我们……嗯,他们一直都做得很不错啊。”邓大姐点头微笑。 “喂喂喂,我们这小会是不是快要开成表扬会了?”伍修权同志给大家泼冷水——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自己却也笑起来:“我们党的作风,可是批评与自我批评啊。” “呵呵,修权同志,你这话说得我可不认同,”陈总经理不高兴了,“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但毫无疑问是两个不同的政治实体。我们对于自己,当然应该提倡批评与自我批评,可是对于有别于我们的另一个政治实体,特别这还是一个马列主义的政治实体,我们是应该抓住他们的缺点不放呢;还是应该看到他们的优点,认真学习呢?” “对啊,”钱壮飞同志附和道,“以前魏总还没有到根据地的时候,一开学习会议,你们这些留苏的同志不也像现在的我们一样,开口苏联这个好那个好,闭口怎么学习怎么提高,从来不提苏联马列党,苏联政府,苏联红军的缺点和弱点,仿佛苏联的一切都完美无缺——为什么这样的态度用在苏联身上就可以,用在这边的党和政府,还有军队身上就成了表扬和自我表扬?特别我觉得这边的政府干得怎么看都比苏联人干得更好更成功。” “……话是这么说,可总觉得怪怪的。”伍翻译似乎也不打算就这么认输,“我们大家都知道,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以后会自然而然发展成他们现在的样子,我们称赞现在的他们,就等如是在称赞以后的我们——这不是自我表扬又是什么?” “所以,我们的目标不能只是复制他们……当然也是以后的我们……做到的一切,而是要做得更好。”陈云同志道:“我们知道历史将会发生什么,我们的红军比同时期的他们更强大,我们还能通过时空运输线得到他们得不到的援助,如果这样还做不到更好,那岂不是说,我们失职了?” ———— 二十一 6 自从陈云他们到来以后,魏承恭的各项工作的工作量逐渐减轻。甚至,理论上必须他本人亲自到场才能完成的签署文件的工作,也被能模仿各种字迹的钱壮飞代劳了不少…… 所以现在魏承恭的工作重点有所转移,以前他的工作中最繁重的部分是采购,以及物资的处理(去除包装,销毁商标什么的),现在则是资料搜集。 当然,这不等于其它的工作他就不关注了。比如物资采购,即使这项工作大部分都被陈云他们接手,甚至可以说,不需要魏承恭也可以了,魏承恭还是喜欢过问一下。 看看自己能给红军带去那些变化,这事儿很有成就感。 比如现在,魏承恭就在翻看总理他们给的物资采购清单。 要说明的是,这还是长征开始以来第一次。 自从长征开始,中央就不再给魏承恭采购清单了。之所以这么做,一开始是因为要保护魏承恭,不想让他在长征期间过来;后来则是因为要贯彻已经做出的决议,不能出尔反尔……本质上还是保护魏承恭。 所以,现在又给魏承恭物资采购清单,基本等于是正式承认长征结束了——至少是中央红军的长征结束了。 “我看看我看看……嗯,之前采购的军用手表100只,6*30望远镜100副,60*4*1500无缝钢管400条,76*4.5*1200无缝钢管100条,对讲机200部,中继站10台,汽油发电机10台,汽油若干,这些东西……” “大约是用来武装四方面军的吧。”顾作霖同志猜测道。说是猜测,不过用小指头想也知道,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我知道这是用来武装四方面军的,但是这个数量……当初中央红军的人数跟四方面军差不多,可是这些东西装备的数量还不到这次要求的一半,这……” “估计是要给一方面军也补充一些吧。”顾作霖同志盘算了一下,道,“加上之前中央红军还剩下的一些……看来中央是打算要把手表,望远镜,对讲机等东西配备到团一级,再加上政府部门也必须要分配的一部分……这个数量还有些紧巴巴的。” “我倒不担心他们要得多,反正只要钱到位了,这东西要多少都不成问题,”魏承恭皱眉道,“但是在还没有收拾张国焘的情况下,这样大规模弄东西过去,该怎么跟他解释?” “这不是需要你考虑的问题。”顾作霖坦然道:“中央既然给出了这份采购清单,那么肯定已经有了通盘考虑,我们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而且,这些东西其实不难解释来历。” “哦?”魏承恭不解。 “地下工作的同志能干,建立了一条可靠的地下交通线,不单可靠,而且运输量大。给根据地运来大量物资补给——咳咳咳……这个解释还不够么?”顾作霖解释道,“即将开辟的川陕革命根据地有数个县城,中央大约会常驻天水,只要把物资交接的地点放在周围几个县城,就能避开张国焘了。” 魏承恭:“……” “再说,眼下要开辟一个新的根据地,各种事情千头万绪,他张国焘堂堂一个根据地最高级领导,麾下千军万马……咳咳,哪里顾得上你这么一个小小的交通员?哪怕你输送的物资非常重要。” 魏承恭:“……我是在担心……” 不等魏承恭说完,顾作霖却又道:“还是那句话:中央既然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指示,那么我们有意见可以提,可以保留,但是在中央没有撤销指示之前,我们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照着做——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就是,”陈云也凑了过来,“而且,魏总,保留个人意见,服从上级命令这种情况,一般是出现在组织不了解下面的客观情况,所给出的命令让下面的同志们感到无法完成的时候才会出现。也就是说,麻烦是出在下面,可是现在,把东西送过去,麻烦明显是在中央那头,哪里轮得到我们去担心——难不成我们在这边,还比中央的同志更清楚他们遇到的实际情况?” 魏承恭:“……” “小魏同志,”眼看魏承恭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陈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缓缓说道,“我们这些人在这边也呆了有一段日子了,学习也有了一些心得,就我们的心得看来,对我们党的革命事业,造成危害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革命急性病。” 魏承恭愣了一下,疑惑道:“您是说……” “你有些心急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不是我们党的人,甚至不是1935年的中国人,对于1935年的中国革命,总是隔了一层。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倒是不能把‘革命急性病’这个帽子扣在你头上。” “站在一个爱国者的立场上,我们能理解你的想法,无非是巴不得革命尽早完成,然后国家快步进入社会主义……嗯,或许进入社会主义什么的,你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不在乎,你们想要的,是让我们那边的中国快点拥有这边的中国一样的强大国力,面对日本人的狂妄,可以毫不犹豫地砸回去,面对美国人的威胁,可以毫不在乎地怼回去,面对苏联人的逼迫,可以毫不胆怯地顶回去,是吧?” 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基本上,陈总经理说的就是他一直想要看到的三个目标了:一巴掌拍死日本,让中国不要大伤元气;一口气顶回苏联,让外蒙不要脱离;一拳头打翻美帝,让全世界都知道,咱中国人的脊梁,就算是面对全世界最强大军队的压力,也绝对不会弯下去。 至于蒋介石……哦,抱歉,忘掉了。 “所以,你才会对中央‘迟迟’没有收拾张国焘感到不安……和不满。但是别忘了,在这方面,我们可是很吃了不少亏啊。别的不说,立三路线进攻中心城市,王明左倾路线要跟白党打正规战,还有张国焘的入川,抛开争权夺利的因素,哪一个不是急功近利,最后却让红军吃够了苦头?” ———— 二十一 7 “总之,张国焘的事情,中央肯定有了通盘考虑,魏总你就别担心了——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考虑,只要四方面军不闹独立,跟着中央红军北上抗日,那么张国焘收拾与否其实无关紧要。当然,从保护秘密交通线作为出发点,那么把他从中央领导阶层排除出去是必要的,不过这个工作其实可以视为等同于保护你魏总,”说到这里,陈总经理拍拍手,“在保护你这个事情上,我们的党和组织可是没少上心。” “不错,”钱壮飞也插嘴,“不怕告诉你,小魏同志你的保护工作,是周副主席负责,邓局长和李部长具体主抓的——你就算信不过我们,总该能信得过周副主席他们吧?” 魏承恭顿悟,总理他们负责的工作,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不过…… “这有些过了吧?会不会给大家添麻烦?”魏承恭有些惶恐道。 “没事。该怎么做,该做到什么程度,我们心里有数。”钱壮飞拍拍魏承恭肩头,“放心吧,折本生意,我们可是不会做的。” ———— “……好吧,这事就先不说了,”说着话,魏承恭又拿起手里的清单,“除了这些物资算是应有之义外,还有药物……等一等,这个量……” 也无怪魏承恭疑惑,清单上对于药物的量的要求是“不限量”,光是这三个字倒也罢了,可以理解为用药物填充运输吨位,关键是后面还跟了一句:“大量需要,未来总需求估计以十吨百吨计。” 以百吨计的药物……如果只是伤药的话,那么足够十万伤员用一年了——注意,是指十万伤员一直都治不好,每天都需要用药的情况下。 “这不奇怪,刚刚打过一场大战,即将又要打一场大战,两场大战下来,敌我双方的伤患估计会上万,所以未来一段时间,药物在西北地区不只是硬通货,更是刚需。”陈云解释道,“这个时候依靠贩卖药物来筹粮筹款,将是很容易的事。” “不只是筹粮筹款而已。”钱壮飞也道,“下一阶段对张学良的统战会成为主要工作,用药物是很好的攻关手段。而且,这些手段也不仅仅可以用到张学良那边。” “您想的还真远。”魏承恭撇撇嘴,“这么说来我这一次岂不是只需要准备药物就可以了?” “恐怕……还真是这样。”钱壮飞笑了笑,“药物在那边是硬通货,坚挺的程度超过你的想象,超过烟土和军火不说,甚至比金条银元都强……” 魏承恭点点头,他之前对中央拿药物做交易也稍有知悉,不过知道的并不详细,现在听钱壮飞这么一说,忍不住还有些疑惑:药物作为一种紧俏商品这个他能想象,不过,真的能比真金白银还坚挺? 刚想要问一问,心念一转,又想到了历史上,那些达官显贵拿着大把的真金白银换青霉素的事儿了,而且就那样青霉素也还是有价无市。 对面钱壮飞似乎有些兴奋,还说个不停:“……之前我们跟南天王做交易,他表示我们的钨矿砂可以跟他换食盐,换大洋,但是却不能换军火,等到证实了我们的药物疗效以后,别说是一般的军火,就连高射机枪这种东西他都拿出来交易,还生怕我们不收。” 魏承恭点点头,跳过长长的药物项目,看向清单末尾。不过既然要购买数以吨计的药物,那也就意味着运输吨位不剩什么了,因此清单末尾除了一些零碎,就再没别的东西了。 “好像……缺了点儿什么……”把清单放在一边,魏承恭开始思考起来。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陈云问道。 “对了,冲压机。”魏承恭眼睛一亮,“他们是不是忘了要冲压机了?有了那玩意儿,哪怕是小型的,哪怕是手动的,红军就能自己造子弹了。” 说着话,拿起清单,上下扫了两眼,“不对,不只是冲压机,他们没有要任何大型设备,甚至就连缝纫机都没有要一台——不是要建立根据地么?” “这说明他们还拿不定主意,不敢投入太大,”陈云拿起清单看了两遍,也笑了起来,“那种大物件,在根据地没有真正稳定下来之前,是不敢乱用的。我估计,扛过接下来这一场大战,确认可以在天水站稳脚跟以后,他们就会要这些东西了。” “听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魏承恭挠挠头,却又叹了口气,“不过,接下来是要跟马家军打,对付骑兵,没有足够的火力密度,恐怕会很吃亏。” “还有啊,不只是机器,还有工人,还有原料……”魏承恭越说越沮丧,忍不住摇摇头:“看来,咱们的机枪,还是只能饿肚子了。” 只要能保证机枪子弹`供应充足,那么马家军的骑兵不说不足为惧,起码压力没有那么大。 不过实际上,魏承恭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现代工厂造子弹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仅仅是子弹壳,就需要经过二三十道工序,在上百台机器中走过才能完成——所以印度都能造原子弹,自建航母了(当然建不建得成另说^-^),子弹却还是只能进口。 就算印度的军工再是怎么不靠谱,一国之力也总比1935的TG要啥没啥要强,对吧? 当然,魏承恭设想的,仅仅靠着冲压机来造子弹倒也不是不行,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子弹生产的很多工序可以“简化”掉,这也是为什么一些战乱地区的小工厂,甚至是土枪作坊都能造子弹的原因。不过这样造出来的子弹,威力可靠性都别太指望,合格率也很喜人,至于产量,那就更是…… 最终结论就是,哪怕这小子想到的问题全部解决了,红军的机枪估计还是只能饿肚子——至多就是某些枪况好的步枪能够吃得饱一点。 说到底,这小子也不过是个伪军迷罢了。 ———— 二十二 于是7月7日,魏承恭就带着四吨多钢管,一吨多器材,外带六吨药物穿越而回。 这其中,钢管是现成的,以前买剩下的——不止是满足了这一次的订单,而且还剩下来不少。没办法,这是要拿来做炮管的,必须要保证质量,所以魏承恭是向某被蛤蟆死组织代言的、有信誉的大厂买的,但是那玩意儿一次买几百公斤实在是有些不像话,所以魏承恭当时是咬着牙下了十吨的订单——而且价钱还是翻倍的。 其它的通讯,侦查,指挥器材都好办,唯独是药物有些麻烦。这玩意儿有些敏感,一次订货量不好太大,大家不得不跟好几个厂家下了订单。 像往常一样,总理在房间里等待,除了总理之外,李尅农也在。 完成物资交接以后,照例还是要说说话的。首先,当然是谈起了战事。 “马家军不好对付,”总理沉声道,“据刘军长所说,跟马家骑兵的战斗,比跟桂军打还要……麻烦。” “麻烦?”魏承恭诧异于这个形容词。 “对,就是麻烦。不是打不赢,关键是打得很费劲,而且还没有多少缴获。”总理解释道,“骑兵的机动优势就不多说了,最麻烦的地方在于,这些个骑兵不单是兵,同时也是土匪,甚至他们祸害起地方来比真正的土匪还厉害,而我们刚到这里,地方武装和政权都没有建立起来。没有组织起来的群众,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骑兵,会是什么结果不言而喻。为了保护人民群众,我们不得不处处留兵,同时动员一部分群众后撤,主力还要主动出击,但是在具有优势机动能力的马家军面前,这无异于自讨苦吃。” “除此以外,补充也是个很大的问题。马家军打仗很滑头,他们处于劣势的时候就不说了,会仗着速度优势跑开去,当他们处于兵力优势,主动进攻的时候,士兵会把‘多余’的弹药留下,只携带只够一次进攻所用的弹药发动进攻,如果攻击得手,他们后续的部队就能骑着马快速跟进,如果被打退回去,弹药等损失也不会很大——当然我们的缴获自然也就不会很多了,哪怕我们能把他们的进攻部队都打死,最后打扫战场,也还是得不偿失。” “……那个龟儿子想出来的缺德打法?”魏承恭听到这里,忍不住破口大骂。 “所以才说麻烦啊。”总理轻叹了一声,“马家军的战斗力不见得比桂军强,但是在西北这地方,他们可比那些广西兵难缠得多,特别,现在又是骚扰作战。” 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又问道:“为什么不放进来打呢?诱敌深入,这不我们红军一向的战术么?” “人生地不熟的,很难设伏,伯承组织过两次伏击,都没能成功——好在马步芳到了,形势应该会有所改变。” “为什么?”魏承恭没听明白。 “之前他们的骑兵只是骚扰,对手不肯深入,我们这边当然也就不容易伏击他们,现在马步芳来了,这家伙来得这么快,而且后续部队还没有到达,就急急忙忙对武山县城发动了攻击,摆明了是来抢东西,抢地盘的。所谓利令智昏,只要他迷糊了,我们就能有机可乘。” “前段时间的战斗,我们打得艰苦,这样极有可能让马步芳轻视我们的战斗力,如果我们再给他造成一个紧张的局势,比如,张学良有可能先他占领天水,那么他极有可能轻敌冒进,我们就有机会了。” “只可惜张学良他们动作缓慢,现在部队都没有展开,我们不得不在武山先顶一阵。” ———— 了解了一下目前的形势,之后,魏承恭说起自己的担忧。 “总理,张国焘还没有解决吧?”首先要问的,当然是这个,“在那边的时候,陈总理,钱部长他们劝我,说是中央肯定有了通盘考虑,无需我操心,可是我就是着急啊。不说别的,有那家伙在,我们这交接物资,都得小心。” “这个……陈云同志他们说得没错,我们确实已经有了考虑。”李尅农接口,“不过远水不解近渴,短时间内小傅你恐怕要避着他。” 魏承恭:“……” 看看总理,又看看李尅农,回过头又看了看总理……魏承恭忽然笑了起来:“你们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我大胆猜测一下行不行?” “说。”总理也来了兴趣——且看看这孩子都想到了些什么。 “李部长答复我这个问题,这说明解决张国焘的事情有李部长参与,既然李部长参与了,那就说明解决的手段是在政保局而不是政治局——我说得没错吧?” 总理笑笑,“你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就应该很清楚,哪怕你猜对了,我也不能给你肯定回答。” 停顿了一下,总理又道:“解决张国焘的具体手段,我们不能跟你说,只能告诉你,时间会比较长。在这段时间里,你必须要避开张国焘。出于工作的原因,我无法离开张国焘太远,所以,要麻烦你撤除我身上的时空坐标,换到尅农同志身上,你以后过来就跟他接头。” 魏承恭稍微愣了一下,立刻就明白过来:总理跟张国焘同为政治局委员,工作地点肯定非常靠近,隔着那么近,就算能避开张国焘本人,怕也避不开四方面军的耳目。 但是李尅农就不一样了:从事秘密工作的人,自然是神出鬼没,而且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 “这么说,这里不是天水?”说着话,魏承恭站起身来,朝总理伸出手去。 “这你可猜错了,这里就是天水。”总理笑了起来,握住了魏承恭的手——握手之间,魏承恭撤除了时空坐标,“不过眼下中央在清水县,可不在这里。” ———— 二十二 2 撤除了总理身上的时空道标,不过魏承恭却并没有把新的道标设置到李特工身上,而是随意弄到了一块刚捡来的石头上——这样以后要移动起来会比较方便。 “我到现在都还感到有些难以置信,这么个东西竟然会是你过来的窗口,”看到李尅农手里那块拳头大的鹅卵石,总理显得饶有兴致:“如果这块石头被摧毁了,是不是里面的时空道标就被毁了?你就过不来了?” “不会。”魏承恭答道,“首先,除非是原子弹级别的威力,能够把这石头完完全全摧毁到基本粒子的级别,否则就算把石头弄坏,那时空道标也会存在于某个碎片中,不影响使用。换言之这东西至少在10年之内,是绝对安全的。其次,就算真用原子弹把这玩意儿摧毁了,我也可以设置一个新的——我的意思是三个时空道标的总量不变。” “反正,涉及超时空的东西,我们的常识就不怎么通用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时空道标这东西是很坚固也很稳定的,很难彻底摧毁——你们看我来来回回这么多趟了,不是什么事都没出么?”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想要断绝时空运输线并不难。”总理沉吟起来,“最简单的办法,把你的三个时空道标都扔到海里,那么你就过不来了——当然,要从我们马列党人手里把时空道标都弄到手,这本身就很不容易。” “那还说什么?”魏承恭不以为然,“总理,您一直在担心这条时空运输线断裂,这一点我能理解,但是这真的没必要。想要考虑从物理角度毁坏它的可能,还不如考虑我本人背叛你们的可能——当然那同样是毫无意义的。” 总理点点头。实际上,中央不是没有考虑魏承恭“背叛”的可能,这也是为什么跟魏承恭接触的同志,都非常注意他的思想动态。 不过在这一点上,中央倒是更为放心,或者说,对于给魏承恭做思想政治工作,中央很有信心。 “我有些失望,我还没感受过身上弄个这个什么时空道标是什么感觉呢。”李尅农插嘴道。 “什么感觉都不会有的,”总理摆出了“过来人”的谱,“就是握握手,和你跟别人握手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算了,不说这个了。从‘正规化’的角度来看,到确实是应该把这什么道标弄到东西上——不过,我觉得就这么捡一块石头有些太随便了,起码也该弄到根据地的玺印上。” 所谓根据地的玺印,是指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国玺。魏承恭还没有说什么,总理就点头道,“这个提议好——如果连国玺都保不住了,我们红军大约也完蛋了。不过眼下还不行,毕竟那东西离我们的张副主席还很近。” ———— 所以话题一不留神又回到了张副主席身上。 魏承恭忽然道:“总理,我忽然想到,你们不能派人去北京么?” “怎么?北京有什么事吗?”总理和李尅农对视了一眼,之后向魏承恭问道。 “能不能派人去北京警察局,把张国焘那份口供弄出来?”魏承恭很兴奋,为自己忽然想到的法子而兴奋,“只要有了那种级别的物证,就算还扳不倒他,起码也能打发他去那个犄角旮旯过一辈子。” 总理脸色严肃起来:“小魏,这个法子你是听谁说的?” “没听谁说啊,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魏承恭被总理的严肃吓到了,赶紧答道。 知道魏承恭不可能说谎,总理面色稍平,又严肃道:“小魏,这个话一定不可以跟任何人说——最好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不要提起。” 魏承恭稍微有些明白了:“这么说……” 总理点点头,不说话了。 张国焘的问题早就开始在着手解决了。在两个方面军会师,中央跟张国焘一会面,确定这个人不可争取之后,中央就在着手这件事了。而解决的办法也正如魏承恭所想,或者说如钱壮飞,陈云等人所想,是派人到北京偷取审讯记录——算得上是人同此心吧。 不过这也难怪:想要用“合法手段”扳倒张国焘,这几乎是唯一的法子。 不仅想了,而且干了,李大特工手下的得力干将已经去了好几个星期,估计再过些时候就能传来捷报了。 想要算计政治局副主席,这个事情当然必须要保密,除了有限的三五个人,就连政治局委员里面,知道的都不多,现在猛听魏承恭说了出来,由不得总理不怀疑泄密——小魏同志在党组织里的地位比较特殊,接触的人多,某些知道计划的人泄密给他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等到确认魏承恭确实是自己想出来的法子之后,总理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得不叮嘱几句。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叮嘱完了,总理向两人道,“尅农,你把要注意的事情跟小魏交代一下,记得一定要把安保工作做好。” 说罢,总理便先离开了。留下魏承恭有些莫名其妙,“听总理的口气,好像……” “好像什么?”李尅农笑问道。 “说不出来的感觉,”魏承恭挠头,“好像……好像你们要让我去执行什么很危险的任务一样——你们该不会让我去偷口供吧?” “想哪儿去了?以为我们党里的人都死完了?要派你去?”李尅农白了魏承恭一眼,“周副主席的意思是,在张国焘没有被解决的这段时间,我们不能和你有太多来往,这样会引起有心人注意的。” “然后呢?”魏承恭还是没有听明白。 “不能跟你有什么来往,就意味着出了事情中央没办法给你撑腰——” “在根据地能出什么事?” “正是因为在根据地里,才有可能出事。”李尅农断然道。 ———— 二十二 3 “我不懂你的意思。”魏承恭只能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智商捉鸡。 “如果是老根据地,那么没问题;如果你一直都跟中央在一起,那么也没问题。问题是现在是在新根据地,而你又没跟中央一起。”李尅农解释道——不过他自己也感觉这么说没有说清,于是又进一步解释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不是这边土生土长的人,做派又很洋气,而这些看在我们的基层同志的眼里,感觉就分外不顺眼——你应该感觉到了吧?” 那还能感觉不到?别说基层同志了,就连彭雪枫师长这样的中级指挥员,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呢,看自己的眼睛都带着别样的目光——如果不是遇到彭师长,魏承恭还以为红军的知识分子比较能接受自己呢。 “基本上,不了解你的底细,而又第一次遇到你的基层同志,都是拿你当资产阶级公子哥儿来看的。”李尅农说到这里,仍不住笑起来:“麻烦的是我们的阶级教育很成功,基层同志们对像你这样的资产阶级公子哥儿,普遍都没什么好印象。” “以前你不用跟这些基层同志打交道,但是这一次,你不得不跟他们打交道了。恪于纪律,我们的同志大约不会故意刁难你,但是当你有事情的时候,他们对于帮你解决问题,也绝对不会有多少积极性。” 魏承恭想到自己看的那些土改老电影,想到自己成为那些片子里的汉奸,特务,奸商,衙内,狗腿子……不得不说老一辈的艺术家们的艺术造诣太高,态度也够认真,把一个个反派在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之下瑟瑟发抖的形象表现得活灵活现……魏承恭全身上下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我遵纪守法,和你们相安无事还不行吗?” “你遵的什么纪?守的什么法?”李尅农反问道,“我们刚刚占领这一地区,最多发个安民告示,根本就来不及颁布什么法律,你怎么遵守?好吧,就算你遵守一些比较普遍的法律,不坑蒙拐骗,不偷抢拿摸——可是别忘了,你不惹人家,保不齐人家会来惹你。这里是刚刚解放的地区,我们还来不及把地头蛇都梳理一遍,你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又有钱,人家不冲着你来,冲着谁来?” “……也就是说,我有可能被地方上的坏人欺负,但是红军却不会给我做主,是这个意思吧?”魏承恭总算是基本理清了李尅农的意思,总结道。 李尅农略微有些尴尬——这孩子给红军做了很多事,眼下他有可能出事,红军却不能给他仗腰子,这怎么说都有些说不过去。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安排得有精干的人员暗中保护你的安全;地方上我们也会在这一两天从重惩办一些黑恶势力分子,以威慑他们不要乱来——至少是短时间内收敛一些。”说过了威胁,转回头,李尅农又不得不说一点宽心的话,“而且,万一你真的出事,你以为中央会完全不管?说句笑话,主席,周副主席,张总书记他们的爱人可都还在你那边呢。” 魏承恭笑起来,点了点头。既然人家宽慰自己,自己当然也不能不识好歹,于是又道:“照你这么说,我找个客栈住一个星期,不出门,不见人,不惹事不就可以了。” “如果你真能做得到这样,那当然最好。”李尅农点了点头,随即立刻又摇了摇头,“不过我们觉得,你恐怕耐不住寂寞,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魏承恭:“……” “我们给你安排的身份是华裔外籍旅行家,另外,还给你安排了一个向导,明天一早就到——当然,他是便装,”说着话,李尅农从怀里掏了一叠大洋和纸币出来,“这里是给你的零花钱——不过我们希望你能收敛一点,这边的中国跟你们那边爱炫富的习惯不一样,这边讲究财不露白,免得引起有心人的贪念。” ———— 李尅农当然不可能一直陪伴魏承恭——也没有必要。派人陪伴魏承恭的目的是保证他的安全,负责保卫工作的人要求是身手好,判断敏锐。李尅农的判断力毋庸置疑,但是说到身手好……他还真不如一般战士强。 所以,就算真要给魏承恭配一个警卫员,也轮不到李尅农。 所以李大部长第二天就消失了,魏承恭不知道他去了那里,作为中国马列党秘密警察的高级干部,他是很忙的,特别是在刚刚开辟了一个新的根据地,情报工作很繁重的时候。 取而代之来到魏承恭身边的,是一个小伙子,二十来岁,身量不高,比魏承恭矮了差不多一个头,跟一般红军不一样,这小伙子胖墩墩的,虽然胖,看上去倒是很机灵。 当然,此刻这位同志已经脱下了军装。伴随着军装一起脱下的,是那一身的军人作风,魏承恭横看竖看,都觉得面前这位同志……这个人跟红军扯不上半点关系。 “傅同志,你好。”出乎魏承恭意料,这小伙子居然对自己用军队上的称呼。 “不用奇怪,出了这个屋门,我就不会再这么称呼您了,之所以现在称呼您傅同志,是想要向您正式致谢。”这位同志笑道,“多谢您给我们红军送来的药,我才能捡回一条命。” 魏承恭点点头,笑道:“不用客气,都是为革命工作,何必分得这么清楚——你还没吃饭吧?走,我们先出去找点儿东西吃,边吃边说。”说到这里,魏承恭想到了某件很好笑的事,忍不住又笑道:“这里离兰州近,估计兰州烧饼也很正宗,我们去尝尝吧。” “兰州烧饼?”这同志有些莫名奇妙。只听说过兰州拉面,可没听说过兰州烧饼啊。 “呵呵呵,大名鼎鼎啊。走吧!” ———— 二十二 4 穿好衣服,跟着这个同志一路走出房间,魏承恭这才发现,自己貌似是置身于一间道观里。他不知道,这里是天水,甚至也可以说是整个西北很有名的道观——玉泉观。 天水这地方的宗教情况有些特别,首先,这里传统上是伊斯兰教区;其次,佛寺道观为数也不少,历史同样悠久,比如这玉泉观,其历史可以溯回到元朝时期,已有700年的历史,与二者相比,佛教的传播要稍微逊色一些——不过,如果是把藏传佛教,也就是喇嘛寺也算在内的话,倒也不落下风;最后,从1870年开始,这里也受到天主教一定的影响,这里的天水天主堂,有我国最早引进的国外苹果品种。 早期的马列党和红军对于宗教是持比较敌视的态度,在根据地内部施行全方位的压制政策。在经历一段时间的发展之后,出于不过多树敌的想法,政策逐渐趋于缓和。到了长征前夕,对于宗教已经基本不再敌视——当然也绝不会支持就是了。 所以这玉泉观的一切基本没受到什么干扰,都保持着红军没来之前的状况。道观里面,道士还是道士,神像还是神像,香客还是……呃,香客有所增加,比如昨晚的总理和特工,今天的魏承恭和这个小同志。 而在道观外面,也一切照旧,解签的接着解签,卖香烛的接着卖香烛,卖纸马的接着卖纸马,卖早点的,也接着卖早点。 可巧,两人走出不远,还真就遇到了一个卖烧饼的摊子。 “就这儿吧,我请客。”魏承恭说着话,找了个干净的座位,或者说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座位坐了下去。 然而魏承恭这话却让小同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位傅同志说起话来太过客气了,一点儿也不像个大老板。 不过此刻在大街上,他也没法给魏承恭指出来,只能坐到了他对面,换一个方式提醒:“老板,您人真客气。我给好多人当过差扛过活儿,他们一个个都凶巴巴的,少见像您这样待我们下边儿人客气的。” 魏承恭愣了一下,他倒也不完全是草包,隐约听出来这个小同志是在指摘自己——不过立刻就改太露马脚了,所以他也只能笑:“呵呵,当年老爸跟我说,吓不怕人,敬才敬得怕人,我一直记着呢。” 看来这傅同志是改不了了——算了,不改也好,要假扮某一种与本性不合的人可不是容易的事,就连职业特工都不能常年累月做到毫无破绽,还是本色演出为好。 “对了,还没有请教尊姓大名呢?”正在思索之际,就听对面魏承恭又问道。 “我姓易,大家都叫我猛子,您也这么叫我就可以了。”简单地做过自我介绍,易猛子同志只能心中苦笑:看来,自己有必要更改一下角色设定,配合这位傅同志了。 两个性格不合的人硬要凑到一起,偏偏还能相安无事,那也是很惹人注目的。 思绪之间魏承恭已经问摊子老板要了两个夹肉烧饼,还有两碗豆浆,两根油条。 “好炼(浓)的豆浆。”魏承恭看着端上来的豆浆,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都说早年间的小吃早点等东西质优价廉,不过不吃到嘴里,光是看上去,那些烧饼油条跟现代卖的,倒是没什么区别——或许还要更差一些,毕竟这年头制备面粉的技术还不过关。 唯独是这个豆浆,不单给的多,而且看上去特别稠,不比魏承恭在现代买的豆浆,清淡得都能闻到一股水味儿。 “这先生识货,俄们老孙家卖的豆浆,在这方圆百八十里,可是大大有名。”老板听得夸奖,心情舒畅,忍不住自夸自赞。 “是么,那就好。”魏承恭点了点头,又拿起夹肉烧饼,还没吃上嘴呢,就闻到一股很浓的气味,闻起来很不舒服。 “这味道是……什么?” 老板心里“咯噔”一下,不过看魏承恭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看上去又不像是来找茬——以便吃霸王饭的人。 不过这烧饼没问题啊,不馊不臭,哪儿来的什么味儿? 还是边上的易猛子大约猜到了事情的由来,向魏承恭道:“傅先生您在国外,不吃羊肉的吗?” “羊肉?”魏承恭稍微愣了一下。若有所思,“我倒是听说西安的羊肉泡馍好吃,不过还没有吃过——怎么,这味道是羊肉味?” “难怪!我们中国人把这叫做膻气,是羊肉本身的味道,不怪老板的手艺。”易猛子说着话,也拿起一个烧饼开吃,品味了一下,纳闷道:“这烧饼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老板先时听易猛子帮自己说话,还眉开眼笑,等到听他对自己的烧饼评价不高,脸顿时又黑了下来。易猛子注意到了,急忙解释,“老板,您不知道,这位傅先生说兰州烧饼是特产,我还以为比别的地方更好吃,现在吃起来,感觉跟我在别处吃的,也没什么区别。” “哦,是这样,”老板这才释然,正好这时候又有人到来,老板忙着招呼新客人,就丢开这一桌了。 魏承恭看看烧饼,又闻了闻,又看了看,又闻了闻……发现自己实在是闻不得这东西,想想臭豆腐一样是好吃不好闻,于是捏着鼻子撕了一块塞到嘴里——好悬没吐出来。 不过那张脸不免就成了苦瓜。 “老板,没有猪肉或者牛肉的吗?”魏承恭看向老板。 易猛子正在喝豆浆,一听这话,险些没喷出来,果然,摊子上好几个人扭过头来。其中有几个人还戴着白帽子。 看到戴白帽子的人,魏承恭恍然知道错在哪里了。猪就不说了,在这个时代,牛是生产物资,可不是容易就有得杀的。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5 魏承恭本来没有这么迟钝,只不过因为刚刚从一间道观出来,所以下意识地忽略了此地是回民区。不过话已出口,泼水难收,只好将错就错,自嘲道:“以前在电视……在电影里看那些人吃烤全羊啥的,总觉得那么多肉吃起来肯定很痛快,现在才知道,我是无福消受啊。” “看怎么个做法。如果上葱姜大料,把膻味都弄掉,那么就比较合中原汉人的口味了。不过到了蒙古那边,他们就吃这个味儿,你要是把膻味儿弄没了,他们反而觉得不好吃。大概这地方的口味偏向于蒙古吧。”易猛同志代为解释,他倒是对这羊肉没什么不适应。 “那倒不是,”旁边一个食客嘴快,解释道,“原先这摊子上的羊肉,也是要做两种口味,汉人回回各吃各的。只是这兵荒马乱的,葱姜大料什么的时不时会断货,所以这老板有时候就做不出来汉地羊肉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魏承恭点头,又问道,“听老哥你的口气,好像对这一带的事情很熟啊,能跟我这外乡人说说么?” 易猛同志暗暗皱眉:这个傅同志不是要去贩货么?怎么跟外人攀谈上了? ———— 易猛同志是个老革命,执行护送任务很有经验,在党中央没有迁入根据地的时候,曾经多次护送人员在两地之间来往,也故此才被选出来执行这一次的护卫任务。 有关魏承恭的身份,肯定不会跟他说明。不过,李尅农在交代任务的时候,也稍微说到了一点魏承恭的“背景资料”,就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跟你还有点渊源,你上次受的伤就是他送来的药治好的”。 但是这样一来,就给易猛同志造成了一种错觉:魏承恭是我党的地下交通员,主要负责给我党我军输送药品。 既然是我党的·地·下·交·通·员,而且还是执行药品运输这么重要的任务,那必定是非常精明能干——但是相处以来的印象,特别是之前魏承恭刚才的“过分客气”,让易猛同志心里犯了嘀咕:这傅同志怎么半点都不像是搞地下工作的? 等到听到魏承恭主动跟路人攀谈起来,易猛同志就更犯嘀咕了:如果执行的是侦查任务,那么这么做无可厚非,不过也要注意选取作为情报源的对象;可自己现在执行的是护卫任务,那么傅同志执行的就应该是偷运任务,执行这种任务怎么还去招惹外人? 不过仔细想想,易猛同志心里又自觉给出了答案,觉得这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掩护:看起来不像是搞地下工作的人,去搞地下工作,这不是最让人意想不到吗?这位傅同志没准儿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气度从容,返璞归真……这才能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负责药品运输这么重要的工作,对不对? 思绪之间,那边那个多嘴的食客已经搬东西并过来了,正说着不打紧的话:“……要说这马列党的章程,还是不错的。以前赤……哦,不,是红军。红军以前在通江,巴中的时候(指四方面军32年到35年开辟的川陕革命根据地),我在他们的地盘儿呆过些日子,见过他们的章程,别的不说,他们不种大烟,还帮着老百姓戒大烟,这就很好。” “哦,不种大烟,这好——还有别的吗?”魏承恭显得饶有兴味,“比如这马列党的商业政策……哦,就是他们对买卖人怎么样?” “要说对买卖人就有些差了,听说是什么……”偏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什么要打击小资产阶级,让他们走向革命的道路。结果逼得当地做小买卖的,都改了行。” “没有做买卖的,那怎么买卖东西呢?”魏承恭纳闷。 易猛同志也有些纳闷:眼下是在根据地里,傅同志身着便衣,那么借着这机会了解一下老百姓的看法倒也正常——可是他为什么要问怎么买卖东西?根据地的政策和情况,他难道还不清楚? “只是人少了,不是一个都没有,他们把生意都收拢到一些铺面里去了,听说叫什么……‘公有制’,还有什么‘国营’,所以东西还是能买到的,就是有些贵……” “怎么,他们把价钱抬高了?”听到这里,易猛同志都关心起来了——这可是严重违反纪律的事情。 “那倒不是,他们买卖倒是挺公平的,可架不住市面上没东西啊。不是说物以稀为贵么,东西少了,可不就贵了。” “哦……”易猛这才放下心来。 “那原来那些生意人呢?他们没了生计,可怎么办?”魏承恭倒是对根据地的商业不感兴趣,百业萧条,物资匮乏,没有制造业做基础,想也知道商业发展不起来。 所以还是关心一下这些商贩的命运吧。 “没那么吓人。说是生意人,其实很多就是穿村走乡的货郎,原先也是种地的,年成不好,家道中落,种地活不下去,这才改了行。等到红军打土豪分田地,给他们家里分了地,他们就又都回去种地了,少有的一些不种地的,要么被他们招去当兵,要么干了别的行当——反正人也不多,安排起来不难。” 魏承恭点了点头,心下暗自好笑:这年头就连衣服都得人工一针一针缝出来,还担心失业吗? 其实魏承恭有些小瞧红军了,中央红军有一个被服厂,有三十多台缝纫机,这个他是知道的,他还给这个被服厂送去过一批修理工具;却不知道,四方面军更厉害,有两个男女被服厂,有缝纫机数百架,工人四五百,每月能生产军服上万套。两个方面军会师的时候,四方面军的军容齐整,全军服装整齐划一,不是没有原因的。 ———— 二十二 新建根据地6 “其实不只是做买卖的,就连要饭的,他们也都安排了营生。必须得说,在这一块儿上,这些红军干得比官府要强得多。” 魏承恭点头,心说自己还真忘了这码子事。老一辈人都说,刚解放那阵儿,街市上连乞丐都安排了工作。连乞丐都能找到事儿做,别说做生意的了。 当然,这年头要饭的跟自己那年头的可不一样,具体分别……不说了,大家懂的。 “这红军啊,只要不犯着他们的章程,还是很好相处的。”那边食客还在介绍着自己的经验,“咱们这些做小买卖的穷兄弟,只要老实本分做生意,跟他们就挨不上,所以也不用太担心。就是街面上冷清,生意会稍微的有些差——不过没有了三教九流敲竹杠乱收钱的,当兵的也不会耍横胡来,这生意做起来安心。” “先生您说得都是真的?”魏承恭还没有答话,那边摊子老板搭茬了。 “可不是?”食客一挥手,“我在他们那地盘儿转悠了两三个月,生意虽然清淡了一些,我却落下了两个钱儿,要不是好多东西置办不上,家里又来信催我,我还真是不想走了。” “说了这么半天,先生您是做什么生意的?”魏承恭问道。 “哦,呃是磨剪刀的。”食客笑笑,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挑子。“老纪磨刀,手艺最高。您几位家里要是有钝剪子,我保证给您磨得又快又好。不让王麻子,气死张小小。” “张小小?”魏承恭疑惑。 “说的应该是张小泉,这老板为了押韵合辙给改了。”易猛同志代为解释道。 “听先生您这么一说,我就比较放心了。”摊子老板长舒了一口气。随着时间推移,摊子上的人逐渐减少,他也逐渐闲了下来,于是就有功夫搭腔了——其实还不得闲,洗碗擦桌子之类的活儿还不少,不过这些活儿不用怎么上心,所以他又空了。 “哦,这话怎么说?”魏承恭又另外来了兴致。 “我之前听说啊,这红军……”说到“红军”的时候,老板压低了声音,“……杀人放火,抢男霸女,无恶不作,我这心啊,真是提在嗓子眼儿了。” “胡说八道!”磨剪子的老板一拍桌子,“老板你是听官府的那些人说的吧?我跟你说,那些人说的话也能信,那回回也能吃猪肉了。我跟你说,我刚才不是说,在他们的根据地挣了两钱儿吗?结果回来的时候被官府的查出来了,一子儿都没剩下,还说我私通赤……红军,要抓我去坐牢。那些人,就知道糟践我们老百姓,外带死要钱。” 烧饼老板频频点头,大约是磨剪子的老板这几句话让他感同身受……或者该准确地说是同病相怜,感慨地说:“大哥您这话说得不假,这些年,这些官府可是把我们老百姓糟践得厉害,他们的话,我是再不信了。这些天我也看出来了,这红军的军规军纪,真不是闹着玩的,跟咱老百姓说得上……那词儿怎么说来着?” “秋毫无犯?”魏承恭接口道。 “对,就是秋毫无犯!”掌柜的一拍大腿,“不瞒您几位说,本来这摊子是我跟我女儿一起招呼的,前些天我怕她被红军抢了去,让她去乡下大姨家躲两天,结果这两天我一个人累得跟老黄牛一样。”说到这里,烧饼老板身子一直,腾出手来在腰眼儿上捶了两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明天我就把她叫回来帮忙,省得我一个人累得这腰都直不起来。” “应该的,应该的。”磨刀老板嘿嘿笑起来。 ———— “掌柜的,您这儿做不做中饭?我想跟这位老板多聊聊——当然,两位的损失我一定加倍补偿。”看磨剪刀老板吃好了,烧饼老板好像也准备收摊了,魏承恭急忙叫住。说着话,转向磨磨剪刀的,“愿意赏光吗?” “能不能问问,先生您……是干啥的?”磨剪刀老板没说不配合,而是先反问道。 “我是……旅行家,”魏承恭踌躇了一下,回答道。 他本来想要回答说是做生意的,不过想想面前这两人才是货真价实的生意人,说自己是生意人容易被人家看出破绽,至于说生意做得有大小……自己这么年轻,说是做大生意的也不像。所以就给自己安了个旅行家的身份。 “旅行家?”磨剪刀老板不明白这七十二行里面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行? “……嗯,这么说吧,老话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所以以前的秀才举人什么的都讲究要游学——这种游学的,在现在就叫做旅行家。”魏承恭解释道。 “这么说,您是学生?”磨剪刀老板。 “差不多吧。”魏承恭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把摄像机拿了出来——既然给自己安了个旅行家的头衔,那么就要把扮相弄到十足。 以魏承恭的面相,说是学生倒也差不多说得过去,磨剪刀老板倒也信了七八分。回过头,又看到这个学生从那个特别洋气的背包里拿出一特别好看的洋玩意儿……不仅是磨剪刀老板,连烧饼老板……也不仅是两个老板,就连好几个路人也都看着魏承恭手里的东西直发愣。 易猛同志有些不安:做地下工作的,这么故意惹人注目,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哪怕现在是在根据地里也一样。 不过,自己此行的任务仅仅是护卫,傅同志要做什么,轮不到自己安排。所以啊,易猛同志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这个东西是……” 半晌,还是磨剪刀老板胆子大,对着镜头向魏承恭问道。 “这个是拍电影的机器……好了,不用管这个了。这位老板,我们还是说说,您在根据地的经历吧。” ———— 二十二 新建根据地7 打从遇到魏承恭开始,易猛同志虽然佩服于这个同志的“精明能干”,却也觉得这个同志分外的与众不同。具体来说,就是非常洋气。 他对于这种洋气倒是没有像别的同志那么看不惯。搞地下工作的,经常要在白区来往,视各人的气质不同,土气一点儿洋气一点儿都不奇怪——比如钱壮飞,打眼一看,整个就一富贵人家出身,大英帝国留学出来,仿佛一张嘴就要吟咏“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的新时代文艺青年。 可是,现在一看魏承恭拿出来的东西,他也犯上了嘀咕:虽然说洋气一点儿不算啥,可是同志你这也洋气得太过了吧? 而且你现在都在干什么?这么引人注目不好吧?虽然现在是在根据地里,可这个根据地刚刚建立起来,敌人的势力还没有怎么梳理,你就不怕被暗藏的敌人盯上? 退一步说,被自己人盯上,那也麻烦啊。 思绪之间,魏承恭已经跟两个老板,还有一帮路人攀谈起来——根据地刚刚建立起来,城市风貌还大致保持着原来那种状态,街面上三教九流闲散人员还不少。如果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就会发展成曾经的中央根据地里面那种,人人都有事情做,大家都很紧张忙碌的状态。 “……要说这红军对咱老百姓啊,可是真不错,不打不骂不糟践祸害;可好的时候是真好,凶起来的时候可也是真凶。”磨剪刀老板面对一众听众,有些来劲儿了,说起来又是手舞足蹈又是拧眉瞪眼,可谓是活灵活现;烧饼老板看他唾沫星子横飞说得热闹,还给他倒上了一杯粗茶。 “红军也凶啊……”有几个老百姓害怕起来。 “没事儿,我说他们凶,是说他们对自己人凶……” “他们对自己人凶?”老百姓好奇了。 “听说是什么……什么……”磨剪刀老板回忆了一下,这才道:“对了,挨逼团。” “挨逼团?”几个老百姓听不懂了。 “嗯。”磨剪刀老板猛点头,“我看那些人是被逼得挺厉害的——除了对自己人凶,他们对那些地主老财也凶,听说……” “听说?”魏承恭疑惑。 “嗯,听说,”磨剪刀老板只得先解释两句,“我去那边其实是走亲戚,顺便干点儿活儿,这些都是听我那亲戚说的——听我那亲戚说,他们把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抓了起来,先是公审……” “公审?”这一次是一个老百姓不明白了。 “……就是把那些人都拉到老百姓面前,让大家有冤伸冤,有仇报仇,”说到这里,可能是觉得“有仇报仇”有些不准确,想了一下,这才又道,“不是有仇报仇,是有苦诉苦。等到公审完了,就拉到野地里一顿枪噼里啪啦全给崩了,听我那亲戚说,那时候死的人那叫一个多哟……” 仿佛是在佐证他说的话,街道那头一阵骚乱,还有人在大呼,“快来看啊,西庄苏大财主被抓起来了……” ———— 摊子上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笑起来,不用说,接下来要去看热闹了。魏承恭掏出李尅农给的零花钱,随手抽了几张递给磨剪刀老板:“不好意思,耽误您发财,这点小意思聊表心意。” “这怎么好意思呢?”磨剪刀老板客气起来。 “拿着吧,”魏承恭把钱塞到了磨剪刀老板手里,“去茶馆听书,听得高兴也要给点儿茶水钱不是?您刚刚说的这些,我听着可是比听书有趣多了。”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磨剪刀老板半推半就地接过钞票,略微看了一下,脸上稍稍有些不自在。虽然如此,还是收了起来。 魏承恭注意到了,笑问道:“怎么,老板觉得不够?” “够了够了,其实我也没干什么。”磨剪刀老板倒是知道好歹。 “先生,你给的是晋票。”易猛在一边小声提醒。 “晋票怎么了?不就是阎锡山……哦,这里不是阎老西的控制区。”魏承恭有些明白了,拿出那叠钞票仔细看了看,数出几张交行的钞票塞给磨剪刀老板,乐得对方眉开眼笑。 魏承恭又掏出几张塞给了烧饼老板,然后冲易猛同志嘀咕:“李……老板怎么会给我这些不能用的钱啊?” “倒不是不能用,只是晋票不值钱,”易猛同志越发觉得这个傅同志有些特别了:这些都是“常识”啊,他怎么都不懂呢?无奈地解释道:“自从中原大战以后,晋票就很毛(贬值),32年……民国二十一年阎老西发行新钞票,就是您手里的那些了,虽然能用,不过大家还有些不放心——估计李……老板也是没走心,或者是给你当小钱用。” (稍微多说两句:1929年山西银行发行纸币1300万元,翻年就因为中原大战的缘故,发行量猛增至7500万元,偏偏这一仗阎锡山还打输了,于是晋票信用彻底破产,山西全省工商业无人幸免,损失巨大。32年阎锡山打算“西(锡)山再起”,筹集了110万准备金,发行了新钞票,想也知道新钞信用很成问题,之后一直到1938年,新票的信用才真正建立起来——然而老百姓的损失并未弥补。据说新纸币兑换时,晋北有老人带着上万旧币到陕西银行门口付之一炬,大哭而去,就连阎的幕僚,都有因为上万积蓄沦为废纸,忧愤而死的) 魏承恭“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他刚才以为晋票没用,本来打算全扔了的,现在听易猛说这钱有用,又收了起来:“好吧,能用就好。不过我们红……”说到这里猛然打住——差点说漏了嘴。 四面看了看,发现包括磨剪刀老板在内,摊子上的人都去看热闹了,而烧饼老板也正在收拾摊子——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魏承恭这才向易猛小声道,“你觉得,红军需要印钞机吗?” ———— 二十二 新建根据地8 易猛吓了一跳:“先生你能弄来印钞机?” “……专门的印钞机当然不行,不过一般的四色彩印机(大家常见的街头广告单就是用这种机器印的)还是能弄到的,只是钞票用纸会有些麻烦……等一下,不只是钞票用纸,最起码还得配上裁切机,不知道这边的电厂能不能供得起——看它供几盏路灯都吃力,我还是另外打主意好了,不过这样一来就得配上发电机,还有柴油……” 他说到后来已经不是在说给易猛听了,而是在自言自语,估摸这事儿的难度,盘算来盘算去,发现在这边办一个印刷厂实在是不靠谱——主要是很多耗材这边无法提供,只能从那边运,这样会占用很多运输吨位,在这边能提供替代手段(除了钞票之外,红军现在的印刷需求最多就是传单,报纸什么的,这些东西用油印机就足以满足要求,油印机小平同志那里有)的情况下,这实在是有些浪费。 满打满算,如果红军真需要钞票,那还不如直接从那边带成品钞票过来。 只是,不知道十吨……不知道要多少钞票才够用……也罢,回头找总理他们商量商量……还是等着总理的通知吧,这么重要的问题他们肯定不会不考虑。 他这边还在思索,那边易猛同志吓得已经有些懵了:印刷机,切纸机,发电机……这些可都是“机”啊,在手电筒都能当家用电器的时代,什么机器不是贵到天上,有价无市啊。 而且,听这位傅同志的自言自语,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考虑“需要什么”,而没有考虑“东西是否能弄到手”,以及“怎么才能弄到手”……这位傅同志到底是有多能干啊? 要知道一般来说,红军更多考虑的,都是后面两个问题。至于说需要什么……什么都需要。 一转念,易猛同志又觉得,恐怕是自己想多了:这位傅同志说的印刷机,大约是以前根据地里那种用来印传单印钞票印文件的,拆开来一堆散碎,装起来两个人就能抬走的小型印刷机;所谓裁切机多半就是大号的铡刀;至于说发电机,估计就是给电台供电的那种手摇发电机,就算大点儿好点儿,估计也大得有限,好得有限…… 不过,就算是这些东西,想要通过白党的封锁线也不容易啊…… “傅……先生,您刚刚说的那个什么四色印刷机,裁切机,发电机什么的,都有多大啊?”憋到最后,易猛同志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嗯?”魏承恭愣了一下,从沉思中(他还在思考印刷钞票的事情:虽然说这其实是归中央思考,中央决定的问题,但是这不妨碍魏承恭也去思考。就像我们这些军迷也时常会“中国应该怎么样”,“我军应该怎么样”一样)回过神来,等易猛把问题又重新重复了一遍,想了想,这才答道:“不知道,看红……看他们的需要了。” “……您的意思是,不管他们需要多大的,您都能弄来?”易猛同志感到自己心里有些怪怪的,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变了。 魏承恭点点头,理论上,哪怕是那种几层楼高的超大型印刷机,也能拆开了运过来,反而是某些个头不大的,特种印刷机器才是真正的麻烦。 “先生你打算……怎么运进来呢?” 虽然有“不该问的别问”的组织纪律,但是易猛同志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倒不是他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关键是他也是干这个的,而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这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魏承恭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拍拍易猛的肩膀,“易老兄,我们的工作方式不一样,换成是你来干,一定能干得比我更出色——别说了,地主押过来了,我们还是专心看热闹吧。” ——————分——————割——————线—————— 魏承恭见识过一次对地主的公审。 小半年之前,在江南的时候,他曾经在陈老总的队伍上见识过公审恶霸地主黄靳波。 两边红军同出一脉,公审走的程序自然也差不多,稍稍有些不同的是,这边的公审多了一个“游街”的程序:在江南的时候,黄靳波从牢房里出来,直接就去了审判场,在这里,黄靳波则是先绕城一周,然后才去了九间楼前面的广场——这里地方宽。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差别,大约是因为江南那边的小镇太小,没有“游街”的必要(说是一个小镇,基本上就是一条街,从头走到尾也只需要十来分钟,镇上有什么事,一敲锣镇上的人全都到了),同时陈老总他们还有“速战速决”的要求。 两头的审判者差不多,受审者就很不一样了——这其实也很正常,罪犯是各式各样的,而法官总是差不多的。 黄靳波当时要掩护他老婆,所以对于所有的指控是大包大揽,供认不讳;而这个苏大财主……虽然没有否认指控,却也没有承认。 他从头到尾骂不绝口。 至于说都骂了些什么……这个时代普通话还没有普及,大家说起话来多多少少都带有口音,让魏承恭听得模模糊糊;不仅如此,这家伙的话中还掺杂着回语,魏承恭就更听不懂了。 不过,虽然听不懂这些回语,魏承恭却担心起来:中央这是要无视回汉矛盾吗?眼下还不是时候吧? 正在沉思之际,忽然注意到身边某个年轻人的情绪不对:围观公审的人不说上万,起码成千,围得是密密层层。在这密密层层的人中间,大多是群情激奋——这是平素受到苏大财主荼毒的,小半是没多少反应的,这是以前没有受到多少切身伤害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部分人的情绪也在逐渐激昂起来。 但是这个年轻人,面对着远处的公审现场(为了不引人注目,不在老百姓中间显得太另类,魏承恭故意选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一直都在……咬牙切齿。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9 “这位小哥,你跟那个被审问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吗?”魏承恭上前攀谈道。 这年轻人这种咬牙切齿的痛恨,要么是冲着苏大财主去的,更有可能的是冲着审问的红军去的——魏承恭当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故意假定这年轻人针对的是苏大财主。 年轻人一怔,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顿时倏然自惊。这人心理素质似乎很好,瞬间就把愤怒的心情压了下去,转而开始打量起魏承恭。 这一打量,就不免又是一怔:眼前这人太奇怪了,不汉不回,不牧不农,不商不兵,不官不民……年轻人把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各色人等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也就只有“学校”这个地方能跟面前这人稍微沾点儿边儿 。 也只是稍微沾边儿。他在西安读书的时候的那些同学,无论贫的富的,丑的俊的,激进的守旧的,都跟面前这人明显不同——倒是几个教师跟他更像一些,可如果说面前这人是老师,又未免太年轻了些。 也许是某间小学的教师吧——可也不对啊,气质上年龄上可能差不多,但是有这么阔的小学老师么?而且这身穿着(这年头的文化人,传统的多穿长衫大褂,留过洋的多穿西装正装,魏承恭则是一身野外工作装——他当然知道这对于自己“泯然众人”是很不利的,不过基于某种想法,而且考虑到这样穿着也有利于在敌占区吓唬白军,就没有刻意乔装)……还有他拿着的那个东西……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位小哥,你跟那个被审问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吗?”看这年轻人不答话,一门心思冲自己踅摸,魏承恭不得不又问了一句。 “呃,啊,是啊,我跟那老贼……仇深似海,我……爷爷奶奶就是死在他家。”年轻人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答道——出乎魏承恭意料,这年轻人说起话来,居然是一口京片子,虽然不太地道——不等魏承恭判断这话的真假,年轻人接下来又反问道,“不知这位密斯特怎么称呼——看您的打扮,您不是本地人吧?” 魏承恭险些被那一声“密斯特”给呛住,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的摩登男女貌似都有这个口癖,愣了一下,这才失笑道:“哦,在下傅义豪,祖籍川中——不过迁居国外已经三代了。” 年轻人恍然大悟,同时肃然起敬:难怪自己觉得这家伙跟自己所认知的所有中国人都不一样,原来他不是中国人啊——迁居国外已经三代,不用说,肯定已经拿了外国国籍,成了了不起的外国人了。 “密斯特傅此次回国,不知道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算是旅游吧。”魏承恭这套瞎话说起来已经很溜了,“没想到正遇到这些布尔什维克的运动,我觉得很有趣,就打算留下来看看。” 奶奶的,你跟我皮里阳秋,我还你个语焉不详,咱们看谁把谁忽悠瘸了——魏承恭心里如是想到。 “对了,说了这么半天,还没有请教贤弟高姓大名呢。” 被这年轻人那个“密斯特”恶心到了,魏承恭干脆给他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在下穆莎翁。”年轻人没有打什么磕绊,立刻就回答道。魏承恭点点头,暗暗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过后有用。 “那么穆贤弟,能不能约个时间找个地方咱们好好聊聊?我对这些布尔什维克的所作所为,很感兴趣。只是我刚来,对什么都不了解,所以想要找明白人了解一下。” 穆莎翁又上下打量了魏承恭一会儿,觉得这人不像是说的假话——特别是不像赤匪的探子,于是道:“那就去舍下吧,就在城北兴隆洋货店——不瞒密斯特傅,在下也想跟您长谈一番。密斯特傅请随我来。” 魏承恭倒是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那边的公审:“穆贤弟你不看了么?” 穆莎翁也转头看了一眼。此时公审已经进行到高潮,苏大财主骂了半天,已经是口干舌燥,再加上天气又热,早已说不出话来了。面对一帮穷棒子佃户的指控,他的态度也不得不做出改变——就是从骂不绝口变为在指控最后有气无力地说一两句“没错,就是老子干的,怎么着吧!”“老子只恨当初没杀你全家。”之类的狠话。 看看那个气喘吁吁徐的老地主,年轻人穆莎翁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最后一跺脚:“算了,不看了,再看也改变不了什么。密斯特傅,我们走吧。” ——————分——————割——————线—————— 兴隆洋货行规模不大,只有一个伙计,此时正站在柜台里,看着来往的行人,无精打采,无所事事。 看到穆莎翁和魏承恭,易猛三个人过来,这个伙计赶忙迎了出来,“少东家,您早。” “马掌柜不在么?还有崔二呢,去哪儿了?”穆莎翁少东家的派头不小。 “呃,听隔壁田大妈说,马掌柜害怕赤……害怕红军,所以不敢来当班,至于崔二……”这伙计一下子为难起来。 “有话直说,不用遮遮掩掩的。”穆莎翁大声斥责道。回头看了看魏承恭和易猛,“这位是国外来的密斯特傅,这边的事情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崔二他跑到赤……红军那里去告发老掌柜了。”伙计立刻大声道。 “哼!”穆莎翁脸立刻黑了下来。 魏承恭略感好笑,“穆贤弟,要不,我们改日再谈?” “不必了。”穆莎翁叹了口气,“只要赤……只要红军还在城里盘踞,这种状况就不会变,而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日子再怎么改也没用。密斯特傅,里边请。” “不忙,我先看看这洋货店。”说着话,魏承恭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扑面里。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10 (为了写好这一部分,地效又看了一遍《林家铺子》,突然发现,那个时代好像也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差,感觉上,跟地效小时候去过的供销社差不多 另外,突然发现写崩了,本来想要借这个机会说明一下一共的土地政策的,结果发现给苏大财主和穆莎翁两人的安排定位不对,当然要圆过来不是办不到,但是那样会非常费篇幅) ———— 火柴,铁钉,煤油,肥皂,暖瓶,毛巾……所谓的洋货,无非就是各种日用轻工业品,尽管这里卖的“雄鸡”牌黄磷火柴,其实是西北柄兴股份火柴公司的产品,在这个时代,堪称是难得的地道国货。 东西虽然不怎么样,魏承恭却看得兴致勃勃,拿起这个看两眼,拿起那个摆弄两下……惹得旁边那个伙计心里直犯嘀咕:这位傅先生怎么跟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啊? 可是瞧这位的穿着打扮,脸色神态,又不像啊,不说别的,他背的那个包,一看就知道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上等货,还有他手里拿的那个……对了,那啥玩意儿?还朝着自己晃啊晃的。 当然,魏承恭也不只是看,他也掏钱买了不少……这是他的兴趣之一:买这些几十年前的东西,拍成照片,回头弄到论坛上装逼,特别有意思。必要的时候甚至还能换两钱儿——曾经有土豪花大价钱想要问他买这些老物件儿,不过他没敢卖(怕被人看出这些理论上已经几十年的东西居然是簇新的)。 伴随着红军一路行来,他已经收购了不少这类商品,不过如果遇到之前没见过买过的——比如这里的雄鸡牌火柴——他还是会买下来。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魏承恭才心满意足地表示示意伙计把自己选出来的东西都收好。 …… 魏承恭转了半个小时,穆莎翁就注意了他半个小时。一开始穆莎翁倒没觉得什么不对——旅行家嘛,特别还是外国来的旅行家,买一些本地特产这是很正常的。 可是等到后来,穆莎翁就觉得古怪了:买土特产是正常的,问题是他买的这些东西,那也不是土特产啊——难道德国连火柴都造不出来? “密斯特傅,您买这些东西做什么?”不懂就问是好习惯,于是穆莎翁干脆直接问道:“德国可是响当当的工业强国,不至于连这些东西都弄不出来吧……” “哦,只是觉得很有趣,”魏承恭笑,说着话随手拿起一盒黄磷火柴(他不止买了一盒),抽出一根儿,随手在柜台上划燃,“比如这个,以前我一直听说,这……地儿的火柴随便在什么地方都能擦着,现在可算是见识了。” 之前在红军中的时候,他当然不至于连一盒火柴都弄不到手,只不过很多事情是遇不到就想不起来,所以一直都忘了这茬儿。 穆莎翁愣了一下,疑惑:“德国的火柴不能这么点燃吗?” 魏承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点不着。” “那要怎么样才能点燃呢?”一边儿的伙计忍不住问道。 “火柴盒旁边有专门的擦皮,要在擦皮上才能擦着。”魏承恭一边说,一边拿着火柴盒指给伙计看擦皮的位置。 伙计瞬间就鄙夷起魏承恭:还说什么工业强国?连造个火柴都造不好——不能随地点燃的火柴用起来不方便。 注意到这个店伙计的神色,魏承恭略略有些不爽:虽然不知道这伙计在骄傲什么——多半是骄傲于他们卖的火柴的“好用”——但是居然被你一个土包子鄙夷了,这实在是丢现代人的面子,丢穿越者的面子。 “不过现在没什么人用火柴了,我们都用这个……”说着话,魏承恭拿出自己身上的野外防风高压喷火打火机(他带着全套的驴友装备——既然用这个身份来掩护自己,那么行头当然也要弄全套),打着了…… 伙计:“……” 穆莎翁也愣了一下,他在西安的时候也见过有某些摩登的同学抽烟的时候使用打火机,其中也有外观做得特别精巧的,但是还从来没有见过就连打出来的火焰都这么漂亮的:蓝幽幽的火焰本身就特别漂亮,而这火焰的形状甚至都是固定的…… “密斯特傅,这是……” “野外打火机,不惧风,火力强。”魏承恭说到这里,露出恶作剧的笑容,调大了火门,然后把打火机指向穆莎翁脸…… 还隔着二尺多远呢,穆莎翁就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可见这火力的强大。不仅如此,穆莎翁还注意到,那个火焰竟然也随着打火机的倾斜而直直地指向自己,没有飘向天空…… “密斯特傅,我们还是去里面吧……把这些东西都给密斯特傅包上。” 最后一句话穆莎翁是向伙计说的。 ———— 一路走进里间,魏承恭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他本来以为这个穆莎翁是那个苏大财主的儿子,但是忽然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有些靠不住——哪有老子就要被枪毙(公审的结果一般都是枪毙——当然,以前从来没到过根据地的穆莎翁不应该知道这一点,不过冲着白党对马列党的宣传,他应该会这么认为),当儿子的还对一个打火机饶有兴趣的? 意识到这一点,魏承恭忽然有些害怕:自己别不是自作聪明,结果闯到了白党的秘密据点里了吧?虽然说现在这个城市是红军的地盘,但如果中统或者军统通过某些渠道得悉了自己的存在,铁了心要在这个城里干掉自己…… 想到这里,魏承恭急忙四面张望,想要寻找万一打起来的时候的逃生路线…… 这时他已经随着穆莎翁走过前厅,经过天井,来到了后堂。这里还有一个女孩,身量很单薄,估计是个丫头,守着一个针线笸箩,不知道在缝什么。 听到有人过来,小丫头抬起头来,看到是穆莎翁,急忙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 “嗯,”穆莎翁点了点头,“小红,你去沏壶茶来,我有客人。”转回头:“密斯特傅……您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魏承恭回过神来,他刚刚在观察,这堂屋两边有没有藏人的密道,会不会有“摔杯为号,刀斧手自两厢杀出”之类的戏码。 结论是,这地方大约没法藏人,所以自己还是安全的——当然,这些事情就没必要跟穆莎翁说了。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13 (彻底写崩了,穆莎翁这个人物本来只是跑跑龙套,用来引出土地问题,可是写到现在,想要把他身上的故事编圆了,就非得写上起码好几万字,耽搁剧情不说,要讲的主要问题也弱化了。 所以只能换个较为简略的写法,但是这样一来,这个人物会塑造得很失败。比如今天的内容。 塑造得失败也就罢了,反正就是个龙套——关键是话题居然还引不到正题上,真是超麻烦。 只能请大家多多担待了。) ———— 其实,魏承恭只要回头注意一下易猛的神情,就能知道,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地下工作异常复杂,所以尽可能不涉险,不多生枝节是基本的要求。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地下,除非有必要,否则易猛几乎能避开所有不必要的危险。 如果眼前真是什么龙潭虎穴,易猛早就提醒魏承恭了,事实上,如果这个穆莎翁真有问题,易猛早就察觉了。 两边分宾主坐定,魏承恭首先动问:“我就直说了,穆贤弟,你跟那个苏大财主,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觉得你跟我说了实话。” 魏承恭目前还不确定穆莎翁的身份,如果穆莎翁是普通人,那么当然最好;如果穆莎翁真是白党专门派来对付自己的特工,那不用说自己的处境就很危险了——但无论是生存还是毁灭,都请早点来吧,早了结早安心。 魏承恭发现,这种“惊险刺激”的游戏,一点都不好玩——至少是不适合自己玩。 不过他这种态度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贴近了不少,穆莎翁慨然道:“既然密斯特傅你如此坦诚相见,我当然也不能不说实话了:不错,那个苏大财主正是我阿爹。” 魏承恭心说果然如此。心下正在得意之际,却听穆莎翁又道:“不过,我说我恨他,倒也不是说谎。” 这话就让魏承恭吃惊、不解兼好奇了,于是他又道:“听起来很有些故事啊,愿闻其详。” 穆莎翁却叹了口气,“算了,这些事说起来实在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我就简单说两句吧:我是他的长子,然后,那个老混蛋,他居然想把万贯家财都留给那个骚货的野种,却用这么一间小店铺就想把我打发了,您说,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魏承恭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穆莎翁:应该说,这小子长得还真不赖,身量很高,体型匀称,看手上那见楞见线的肌肉,估计把上衣脱了还能有几块腹肌。 看长相……也还不错,不说仪表堂堂,器宇轩昂,或者英俊潇洒,男生女相什么的,起码说得上五官端正,很耐看。 唯独是他嘴里喋喋不休,说到他父亲的时候,那种咬牙切齿,恨其不死的神态……魏承恭心说就冲你这认钱不认人的想法,我要是你的老子,我也不把家产留给你。 “这么说来,那些红……色布尔什维克公审你爹,也是替你出气了?”趁着小丫头端茶上来,穆莎翁喝茶的机会,魏承恭说道。 穆莎翁恨恨然:“那些红……脑壳是给我出了气,可是他们也把我的……我们家的东西都抢走了。” 合着你小子当时发狠,是同时冲着你爹和红军去的啊…… ———— “那个,穆贤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虽然你很不喜欢这些布尔什维克,但现在你再是怎么样也不得不跟他们打交道,对吧?” 受不了这小子的絮絮念(都是在说红军怎么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罪该万死),魏承恭忍不住打断道。 穆莎翁顿时不语,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只能等了,等中央军回来赶走……不对,是赶尽杀绝这帮红脑壳,到时候我才能回去继承家业。” “那些布尔什维克不是把房契地契卖身契什么的,都烧了吗?”魏承恭有些不解,“就算到时候这些布尔什维克离开这里,或者是被消灭,你也没有拿回财产的凭据啊。” “哼哼哼,以为烧了就没凭据了?那未免也太小看老头子了。”穆莎翁冷笑起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天水,回汉杂处之地,自打民国建立……不对,该说是前清三百年,这里的回乱(指回民暴动)就是三年一小闹,五年一大乱,民国建立以来,更是各路大帅你来我往……在这么乱的地方,要是没有点儿手段,能挣得下保得住这么大的家业?不说别的,就说几年前,马廷贤作乱的时候,来来往往杀了好几波,死的人成千上万,多少大户人家也免不了家破人亡——但就是这样,老头子也没有倒。眼下这帮红脑壳凶归凶,跟马廷贤比起来可是差远了,他们连房子都不烧,里面的东西肯定还放得好好的。” ———— (这里·有·必·要稍微贴一点马廷贤的资料,请大家耐心看完:马廷贤(1896-1962),回族,甘肃省河州(今临夏自治州)临夏县西川莫泥沟人。为西北军阀马安良(北洋政府上将衔甘肃提督)之四子。青年从军,历任西北军(其父马安良精锐军)甘肃骑兵旅营长、团长、旅长,甘肃联军陇南路司令等职。1926年4月3日被北洋政府授予陆军少将衔。 1928年11月,马廷贤与其三兄马廷勷退往青海藏区,联合马仲英杀害许多无辜藏民。不久随马廷勷投蒋介石,任讨逆军第十五路军第1路纵队司令。 1930年马廷贤利用中原大战之机,率部回西北,攻下天水县城。1月22日至26日率部留驻武山县,渭河南北两川民房全部被抢占,群众避逃深山。所部日间搜山,夜间放火,烧杀淫掠。26日因国民军追剿西逃陇西,掠走妇女多人。5月又攻陷了天水。天水被占后,陇南十三县不战而降。5月6日纠合韩进禄、王占林、马入仓等1万余人由静宁南下攻占天水县城,烧杀淫掠,两小时惨杀无辜百姓3000多人。礼县县长马绍棠被委任为第二旅旅长。不久,马廷贤通知马绍去秦安任职。马绍棠疑虑重重,认为是“调虎离山”,便筹集粮食,扩充民团,整修城防,准备武力抗拒,并四处求援。作好准备后,马绍棠即将新派来的县长安澜拘押入狱。马廷贤闻讯大怒,派韩进录、王占林率兵六千直奔礼县。农历六月十七日开始围城,并猛攻四面城门。马绍棠则据城固守,双方对峙二十余日,马绍棠粮尽弹绝,外援无望,派人谈判。韩进录、王占林一面谈判,一面请煤矿技工,准备炸城。闰六月十日,马廷贤军队挖地道至东北城墙下,遂用炸药炸倒城墙,人马蜂拥而入。马绍棠督军死战,终不能敌,遂四散逃走。韩、王军如狼似虎,不分老小,逢人便杀。屠杀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城内八千余人,死亡七千二百多,死尸遍地,血流成河。马绍棠被俘,押解到天水后被杀。仅礼县保安队丁队长以下20余人缒城而出,城内排水渠内血流成溪。平民仅本县东乡宽川廖绅士(时为天水参议局参议)家店铺内躲藏的百余人未受其戕害。5月12日自称“甘肃国民军”总司令,编所部为第3军,分驻陇南15县。收编各地土匪,更换各县县长。6月27日天水县牡丹园、杨家寺民众组织“扇子会”,反抗第3军的暴行。马廷贤下令派军镇压,并将所杀者的首级展示在电灯局门口。是年下令销毁辖境一切纸币,交易纳税全部用银元。 1931年3月其部接受改编,被南京政府任命为陆军少将陇南绥靖指挥。2月8日至16日和部下韩进禄内讧,韩占据天水大城,集合各县军队围攻,激战破城,大肆抢掠。5月2日陇南各县群众代表通电控诉陇南绥靖军屠杀民众、苛征税捐等罪行。国民党中央派赴甘肃视察员严尔艾查报,严收受马廷贤重贿20万元,即颠倒事实,为马廷贤掩饰。后民众又控告于国民政府监察院,然而结果不了了之。 一直到民国21年,也就是1932年1月11日,川军邓锡侯部黄隐率三路支队并联合各反马力量会攻天水,马廷贤才在东校场集合军队败逃宁夏。 读书至此,不胜唏嘘,民国之乱,人民之惨,于这数百字篇幅中,可见一斑。) ———— “哦?”魏承恭稍稍有些意外,“这么说,你们家那些个房契地契什么的还留有底本?” “密斯特傅你是不知道我们中国的情况,大户人家哪家不会留些根底?”穆莎翁嗤笑道,“听说南边儿闹红的时候,那些个大户人家大多逃亡在外,然后建起还乡团跟随中央军杀了回去——如果他们没有留根底,杀回去以后,又凭什么拿回自己的房子地产?” 魏承恭:“……” 易猛:“……” 穆莎翁却又道:“不过,等到砍了这些红脑壳的脑壳后,想要把我家的房子地产都找回来,还是得费一番周折,估计得筹一大笔钱上下打点才行——这就要靠着密斯特傅你了。” “靠我?”魏承恭莫名其妙。 “这年头,洋货赚钱啊,”穆莎翁看着魏承恭,眼冒金光,“张家不过从日本淘换了几台织布机,如今那布庄多兴旺;还有柄兴的火柴,又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东西,可是在我们中国,这些东西可是好卖的很。” (在民国的所谓“黄金十年”,玩轻工业还是能赚点儿钱的^-^) “你是想要让我帮你进洋货?”魏承恭有些明白了,这位是想当买办。 穆莎翁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是想要请密斯特傅看看,能不能帮我从德国淘换一些好东西过来,比如您先前拿出来的那种打火机什么的。等这阵儿风波过去了,我好去疏通。” 不等魏承恭答话,穆莎翁又道:“当然,这是用来疏通关系的,此外我也想要弄点儿机器,办一点儿小工厂什么的,也要请密斯特傅多多帮忙——当然,到时候我不会忘了朋友的。”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14 (总算勉强拐过来了,不过拐得很生硬,大家将就一点吧。) ———— 接下来又说了些不打紧的话,魏承恭对这个小青年的经历和政治倾向有了大概的了解。 大致上,这家伙是这个时代典型的富二代——嗯,准确地说应该是“劣N代”,这个“劣”是土豪劣绅的劣,至于“N”等于几则实在是有些难以说清。从小到大,读书识字没怎么学会,吃喝嫖赌倒是一门一门学得精通。好不容易在天水中学混了个毕业,他老爹又送他去西安读书,书没读出个结果,倒是土毛病之外,又染上了一些洋毛病:比如他给自己取了个“穆莎翁”的笔名——没错,这小子赶时髦(这时代应该说“赶摩登”——感觉好别扭^-^),给自己取了个笔名——意思是“仰慕莎士比亚”,听起来似乎是个文学青年,但其实他的英文,除了“密斯”、“密斯特”用得比英国人还英国人之外,剩下的比魏承恭的“德语”还差。 当然这些都只是小节,真正最让他老爹失望的,是这小子在西安城的花花世界里,更深刻地理解了“没有钱万万不能”这个道理——这个时代当然不存在“钱不是万能的”一说,马廷贤那么大罪过,也就是二十万大洋就把什么都给抹平了。 他老爹看他实在是太不成器,想要在西北这片乱世守住这份家业估计很难,这才起心要把家业传给他弟弟——不过为了显示公正,他老爹给他们兄弟俩一人分了一间铺面,言明谁经营得好,谁就继承家业,竞争失败的那个则只能守着那个铺子过日子。 竞争的结果不用说,虽然还没有最终决定胜负,但是这小子的劣势很明显。 必须要说明的是,在生意经营上,他的那个兄弟比他强得其实也有限。他那个兄弟之所以比他强了一点,是因为花钱没有哥哥厉害——因为庶出的关系,他弟弟从小用度不如哥哥,久而久之,倒是养成了“节俭”的好习惯。 选不出能赚钱的儿子,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一个能省钱的儿子——魏承恭是这么猜度苏大财主的想法的。应该说,苏大财主的选择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眼看兄弟俩的竞争即将决出胜负之际,红军到了。 苏大财主没来得及逃跑,于是很快就被红军给逮了起来,但是因为保护工商业的政策(在长征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中央就已经参照未来的政策得失,纠正了对工商业政策过“左”的错误),且他的两个儿子都没什么过恶(两个儿子都是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去西安读书了,更早之前则是因为年龄太小,还来不及在天水城周围犯下什么血案),这才没有受到牵连。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经历,以及因为财产问题而产生的对红军的切齿痛恨……不用说,这小子非常反动,基本不具备争取可能。 当然,这小子其实也没什么争取的价值。 ———— 一直到吃过中午饭,魏承恭才把这些事儿都打听完——然后,魏承恭觉得,没必要再耽搁下去了。 于是,在敷衍了几句之后,魏承恭就跟易猛一起告辞了。两人在城里找了一家旅店住下(魏承恭并没有在玉泉观住下来,要住一个星期呢。道观里忌讳多,道士们对于客人也不像店家那么经心),之后,魏承恭又去拜访了穆莎翁的那个兄弟。 就像魏承恭上午所了解的,穆莎翁的这个兄弟跟他哥哥比起来,人品好得有限,无非就是没有因为财产问题而恨父亲不死罢了。 而这一点点“好人品”,也因为对红军的痛恨而让魏承恭觉得没什么感觉……这小子对红军的憎恨程度,恐怕比他哥哥还厉害一些,毕竟他继承产业的希望比他哥哥大得多。 “如果,那些布尔什维克不是没收,而是赎买你们家的产业,你们是否觉得可以接受呢?” 跟两兄弟谈话的过程中,魏承恭都提及了这个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两兄弟的答案也有一些区别。 哥哥:“如果是赎买的话……也行,不过价格可不能低,起码得这个数。”说着话,伸出一个指头。 “每亩十个大洋?”魏承恭猜测到。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又真正下了点儿功夫,他对土地的行市也有了一些了解。民国时期各地区各时期地价浮动很大,从每亩一个大洋(41年贵州)两个大洋(21年北京)到每亩五十个大洋(41年广东、浙江)不等。不过大体规律是越穷的地方越便宜,而在同一个地区,则是生产活动破坏得越严重地价越便宜——所以总体趋势是随着战争的进行,时间越往后越便宜。 此时是在民国中期,天水这地方稳定下来还不久,再加上这地区本来就不完全是农业区,十个大洋每亩的价格算是比较高了。 “十个大洋够做什么的?”对魏承恭的估价,穆莎翁嗤之以鼻,“起码得一百。” 魏承恭:“……” 至于弟弟那边…… “钱再多也有花完的时候,而土地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是要传百世的基业,哪里能卖?”弟弟哼了一声,“既然说是买,且不问是赎买,强买还是平买,我不卖行不行?” 魏承恭:“……” …… “不好办啊。” 吃过晚饭,天还没有黑下来,于是魏承恭搬了把椅子,到天井里乘凉,跟易猛说起白天的访谈,感慨地说道。 “老板你指什么?”易猛不解。 “我们……”魏承恭刚刚开了个头,瞥见天井里有别的客人,于是又改口,“……所了解到的,这些布尔什维克的土地政策。” 易猛吓了一跳,这么大的题目可不是一般党员能涉及的。想要插嘴的话……不说中央,起码也得要主政一方才够资格。 “老板,您跟我谈这个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易猛委婉地提醒道。 魏承恭一愣,随即摆手:“没事,其实这种事轮不到你我在这里多嘴——” 易猛心说你还知道啊……问题是你知道干嘛又要去调查研究这方面的事情?(白天魏承恭跟两兄弟的谈话,现在在他看来就是在调研) “——不过白发渔樵都能在江渚上,把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我们在这里谈谈时政,又有何不可?”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15 (突然注意到,38年的时候托洛茨基可是还在的,中国二共的做法以及成果会不会给他提供理论依据和口实?) ———— 如果是普通人,那么谈古论今当然没有什么不妥,问题是,我们是马列党员啊,必须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特别现在谈论的话题,又是对党的现行政策的看法,这可是实实在在地代表着各人的政治态度——易猛同志心中暗道(易猛认为,为组织购买药品这样重要的工作,当然必须交给可靠的人,没有个十年八年党龄——好吧,考虑到傅同志的年龄,这个标准可以稍微降低一些,不过五年以上的党龄和地下工作经验,这该是最起码的要求了)。 不过眼前的傅同志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高谈阔论:“现在那些布尔什维克执行的土地政策,是不是有些太过激了?” 易猛再次吓了一跳,傅同志这话未免也太…… 震惊过度的易猛已经不敢答话了,偷眼看傅同志的时候,却见他好像浑不在意。 “倒不是说没收地主土地再分配有什么不对,这个是必须的——” 易猛闻言稍稍缓了口气, “——不过在具体执行过程中,是不是能够再讲究一些方式方法?比如,用较为温和的赎买政策。”魏承恭说着话,回忆起后世对“蒋版土改”的评价,斟酌着道:“土改的目的,是给农民分配土地,换取他们的支持,只要能做到这一点,用什么方法来获取并重新分配,结果都是一样的。” “在能够达成这一点的前提下,采用较为温和的政策,可以适当减少地主阶级的不满,进而减少我……减少那些布尔什维克革命的难度,而且也能给工商业的发展注入资金,最重要的……” 他说到这里,却又不说了,易猛同志好奇心起,就想要追问——不过在问之前,他还是仔细想了想,感觉这样没什么不妥,这才问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魏承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最重要的是,可以让后来的人没有那么多诋毁马列党的口实,但是这个最重要的考量却没法明说,至少是没法对易猛明说。 实际上,就算跟易猛同志说了,他恐怕也理解不了。 等有机会跟总理说,或者等回去以后,跟陈云同志他们说——魏承恭暗暗想道。 ———— 这个想法没有错,但是这个事情做得似乎有些草率了——这是魏承恭经过一夜的深思之后,于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想法。 土改是个多大的题目?或者说中国的土改是个多大的题目?这个还真有些不好形容,不过有一个很简单的推论:有了土改,才有农民的支持;有了农民的支持,才有了马列党军事上的胜利,有了军事上的胜利,才有以后的一切。 所以,这个题目涉及到当时中国九成以上的人口(地主和农民),涉及到中国的命运,更进而涉及到几十年甚至有可能是几百年以后的世界局势……从这些事实上来看,不客气地说,这纵然不是整个世界历史上影响最大最深远的变故,起码也能排名前三,是足以跟大航海,跟工业革命相提并论的大事件,大题目。 这么大的题目,自己仅仅凭着分析一两个样本——好吧,加上南方的黄靳波,算是三个——仅凭着这样几个样本,就忙不迭的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这就像刚刚了解过农民修猪圈(还仅仅只是了解,没有亲手修过),然后就凭着这点儿经验对紫禁城的布局,建筑结构发表议论一样,再怎么说也太知天高地厚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魏承恭“深入农村”,具体了解土改的各个步骤进程——当然,一个星期的了解其实仍然是远远不够的,拿刚才那个比喻来类比的话,也无非是从修猪圈进化到了修马厩的级别,不过魏承恭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土改的意义虽然重大,但是具体的执行却并不困难。首先,打倒原来的土地所有者,也就是地主,剥夺土地所有权。然后,就是土地的再分配。打倒地主土豪劣绅,这个就不多说了,相比之下,倒是后面的土地再分配,更为麻烦一些——却也复杂不到哪里去。 丁口册,地亩册,两本册子一结合,就能大致有个谱了,再结合各个乡村的不同情况(这个通常要通过熟知当地情形的老农民来了解)进行一些小的修改,就差不多齐活儿了。 魏承恭到农村里所看到的土改工作,基本上还集中在前一部分——毕竟红军占领这里时间还不久,本地的民众对红军还不是很了解,还没有真正信任红军,同时也还有各种各样的顾虑,这种情况下,想要发动群众起来斗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工作进行得快的,已经进入了发动群众斗地主阶段;进行得慢的,则还停留在调查取证,以及鼓动群众的阶段。 所以,魏承恭又收集到了两个“样本”,但是这两个“样本”的作用,却也并不是那么大,大体上,跟之前接触过的那两兄弟差不多——红军是该杀的,中央军是会回来的,土改是邪恶的,最后一切都会恢复的。 “还真是‘谁动了我的奶酪,我就跟谁拼命’啊。”结束一个星期的采访,即将返回2017的这天,魏承恭忍不住叹息道。 易猛:“……” 无语是因为对魏承恭的“调查”不以为然。而且在他看来,你一个负责药物采购工作的同志去干这个,也是不务正业。 至于正经的工作…… “傅同志,之前我接到的任务是,在这一个星期保护你的安全,任务完成之后就要回李老板哪里去,算下来今天我就该回去了,可是眼下……” 眼下他们又回到了那家客栈里,事实上,因为县城太小的关系,魏承恭一个星期里回来了两三趟,而且房间也一直都没有退。 “眼下怎么了……”魏承恭有些莫名其妙。 “眼下这个客栈里这么多特务,您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16 “这么……多……特务?”魏承恭大吃一惊。 “怎么,您没发现吗?”易猛也大吃了一惊。 魏承恭服装特异,行为怪诞,在城内城外逛了这么久,不用说,早已引起了潜藏在城内的各种势力的注意。其结果之一,就是各路人马都派出了探子,住进了这家小小的客栈里,以便监视——客栈老板倒是因为这个生意小小地兴隆了一下。 不仅是监视,在魏承恭带着易猛下乡的日子里,他和易猛的房间甚至都被不同势力的人马偷偷进去查探过好几次。 易猛当然是早已发现了这一状况,不过他就是不说——好吧,这是开玩笑。易猛之所以没有说,是因为他一直认为傅先生是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自己能认出来的特务,傅先生自然早就认出来了。 傅先生都没着急,自己着的哪门子急?也许傅先生另有用意呢? 结果没想到,自己即将离开的时候,这个傅先生却说自己对地下工作一窍不通……这实在是让易猛有些傻眼:合着这么多天,我保护的是一个棒槌啊。 (其实以魏承恭的“地下工作经验”来说,说他是棒槌都是夸奖) 两人正在大眼儿瞪小眼儿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魏承恭正要开门,易猛急忙拦住他——已经知道这是一个棒槌了,易猛当然不敢再让他乱来了。没有任何防备,就冒冒失失地给没有标明身份的陌生人开门,在地下工作中,这基本算是最初级的错误。 “谁啊?”易猛问道。 “我们是军管会的,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一下。”外面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没有丝毫慌乱,急迫,暴躁等等情绪流露。 “稍等一下,我就来。”易猛扬手示意魏承恭悄无声息地躲了起来,然后才打开门。 门外两个人,穿着红军战士的衣服,左臂上带着红袖箍,看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当然,就算有问题,魏承恭也看不出来。 “这位……”做主的红军战士上下打量了一下易猛,这才道:“……小哥,我们在追查一个国党特务,想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哦,好的。”透过房门,易猛发现,不只是这个房间,几乎所有的房间都在被套着红袖箍的红军战士盘查,总数越有三十人(这个客栈只有十来个房间,不过有些房间外面不止两个战士)。他知道,这不可能是外来人马乔装打扮,于是放下心来。 “那么,就请跟我们到军管会走一趟吧……放心,只是配合调查,回答一些问题。” “好。”易猛同志很干脆地回答了一句,就跟着走了。 ———— 被带走的人不止易猛一个,事实上,除了魏承恭,整个客栈的人都被带走了,就连掌柜的和伙计都没有放过。 当然,为了保证人民的利益,客栈也不能完全没有人看着,所以留下了几个战士。 离着穿越还有几个小时,于是魏承恭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想要睡觉吧,又怕睡过了头,那边儿着急。 干脆,去找那几个看店铺的战士聊聊吧。 正要出门儿,门却已经先打开了,外面站着一个人,穿着中央红军的军装,矮胖敦实,手里拿着一个21世纪的便携式台灯,不是中国马列党政保局执行部长李尅农却又是谁? “李部长。”魏承恭惊喜非常,“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李尅农笑笑,自管走进房间,把灯放好。接着招呼他身后的一个小战士,“把酒菜都拿上来,然后你就去外面跟同志们玩吧,我跟傅先生有话说。” “是!”那个小战士把一瓶酒,两个杯,三个盘子和三个小油纸包放到桌子上,就离开了。三个纸包,一包盐煮花生,一包酱牛肉,一包素拍黄瓜,都不算什么;那瓶酒却好像有些名堂——光看酒瓶子就知道不一般。 “这是……”魏承恭拿起这个瓷瓶细看起来。 “苏大财主家搜出来的,上好的山西汾酒,不多了,周副主席嘱咐特地给你留了这一瓶,”李尅农说着话,把酒斟上,笑道:“不介意我蹭两杯喝吧?” “看您说的哪里话,我只喝啤酒,白酒喝不来,你要是爱喝,就全拿去。”魏承恭客气了两句,“不过,李部长你说这是从那个苏大财主家搜出来的,怕不是意有所指吧?” 说着话,两个人坐下,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 李尅农泯了一口酒,这才道:“别想多了,不过是个巧合而已。你的行踪我们当然一直都在留意,不过还不至于耍这些心思——跟你犯的着打机锋,说隐语么?” “这么说今天晚上这一出是……” “当然是为了掩护你离开,不过倒也顺便抓了各路人马不少探子就是了。” “……怎么好像这城里的探子都冲我来了?”说着话,魏承恭夹了一筷头牛肉,吃不惯羊肉的他,在这个星期可没吃着多少肉食。 “你也不想想,你这个星期都在干什么,”李尅农白了魏承恭一眼,“我本来以为你会收敛点儿,结果跟你分开后第二天我就接到下面的同志报告,说是城里有了这么个穿着奇奇怪怪,到处打探的怪人。我本来是要到清水那边去的,结果为了这个‘案子’,也不得不留了下来。” 魏承恭:“……” “我们的同志能注意到你,别的探子自然也能,本来想要提醒你的。不过想想这也是个机会,所以就只是派了两组人进这个客栈,暗中保护,就住你隔壁和对门——不怪我拿你当诱饵吧?” 魏承恭:“不怪不怪,说实话挺有意思的。以后再有这种活儿就交给我好了。” “再不会有了,”李尅农一挥手,“这一次是情况特殊,否则你觉得我们会舍得拿你去当诱饵?”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17 “我这几天的行程估计都瞒不过部长你吧?”魏承恭问道。 “你以为我专门留在天水这边是为了什么?”李尅农不客气地反问道,“不过我有些纳闷,处决几个地主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在黄靳波事件之后,魏承恭曾经跟陈老总,项英,总理,主席他们讨论过有关地主的问题,不过也仅限于这有限的几个人,讨论得也不深入,那些谈话李尅农都没有参与。 “当然没什么好看的,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我其实并没有去看那些被处决的地主,而是去看他们那些被处决的地主的后人。” 李尅农不吭声了。事实上,他正在为此事头痛:这些地主的后人未来基本都会变成死硬的反动分子,凭良心说,有一个杀一个都错不了——这一点不仅仅限于魏承恭接触到的那几个家伙,更多的还是李尅农长期以来的经验之谈。要知道,在根据地的时候,镇压反革命这一块本来就是他在主管,而他抓到的反革命分子,地主后人占了非常大的比重。 可是因为这些家伙过恶不显(大多数地主后代都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当家做主,所以剥削之类的帽子一时戴不到他们头上,有血债的就更少),红军又不搞株连,所以在公审他们父辈祖辈的时候,这些人通常都会逃过一劫,直到后来因为反革命行为,而被镇压下去。 在以往这种暂时逃过一劫的“潜在反革命”情况很多,李尅农也没有特别当一回事:这些小崽子乖乖服软,接受劳动改造就算了,如果敢于冒头,那么分分钟解决他。 可是现在,因为魏承恭的关系,这就不好办了:这些人只要稍微接受一些特务训练,就能够意识到,像魏承恭这样一个能够在根据地自由来往,还能东打听西踅摸的“假洋鬼子”意味着什么,同时也肯定会引起敌人的高度关注,从而大大加剧了魏承恭暴露的危险。 另外要说明的是,这种“特务训练”不限于他们接触魏承恭之前,也包括今后。 所以现在,李尅农只能派人盯紧了那几个家伙,至于说他们以后会不会把有关魏承恭的消息泄露出去……只能先布置几个预案,剩下的到时候再说了。 实在说,李部长很不喜欢这工作,感觉实在是很被动,这也就罢了——关键是,眼下就这么两三个人,预案什么的还好做,占用人手也不多;可要是魏承恭继续这样“调研”下去,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工作量可就会直线上升,那时候才真正让人头痛。 ———— 想到这里,李尅农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对那些土豪劣绅的后人有兴趣呢?” 得先了解这小子到底是为什么去找那些家伙,然后才能设法打消他见那些人的兴趣。 “想要了解土改,”魏承恭倒也毫不隐瞒,“有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们说说。” “哦?什么事?能跟我说说么?”李尅农一下子来了兴趣——既然是这小子觉得有必要说,那么任何一个高级领导人都不会等闲视之,特别是在土改这么大的话题上。 “当然可以,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土改的执行方式。”魏承恭组织了一下言辞,这才道:“我好像没有跟您说过吧,其实后来蒋介石去到台湾以后,也搞起了土改。” “哦?”李尅农愣了一下,笑起来:“他也有脑袋开窍的时候?” “和你们执行的无偿没收地主土地的方式不同,他是花钱向地主赎买土地,然后分给了无地的农民……” 魏承恭刚说到这里,话就被李尅农打断了:“不用说了,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这不现实——我也不跟你谈影响啊,后果什么的,我就问一个现实的问题:赎买土地的钱,从哪里来?” “全国土地数量在二十亿亩到三十亿亩之间,就算取较小值二十亿亩吧,按照五个大洋一亩……哪怕是按照一个大洋一亩地计算,想要把这些土地都赎买下来,也需要二十亿大洋——别说我们,我估计,恐怕现在的蒋介石也拿不出这笔钱。” 二十亿大洋,这笔钱不用说非常庞大,至于具体有多少……扯比率,汇率什么的很麻烦,所以还是从大家比较熟悉的说起吧。鲁迅先生的《友邦惊诧论》大家想必不陌生,里面提到民国的军政费用是“每月一千八百万的军费,四百万的政费”,照此计算,民国政府31年的军政支出约为2.65亿。二十亿大洋相当于民国31年军政支出的7.5倍。 或者再换一个算法:1935年民国政府的名义财政收入是13.28亿,除开借款收入,实际上的收入只有5.13亿,二十亿大洋相当于这个数字的四倍。 更不用说,二十亿这个数字还很有可能再上升五倍。 (注:民国政府的财政情况很乱,统计不同数字出入较大,再加上地方截留,瞒报,各级官员私吞……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极有可能就连民国政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地效拿出来的数字也不保证正确。) 如果要靠着财政盈余来支付这笔款子,蒋介石的民国政府估计得干上几十上百年。 魏承恭点点头,紧跟着却又摇摇头:“我认为钱的问题并不大,至少没有你想的那么大。首先,我们红军暂时没有取得全国政权,我们占领区的耕地数量只有全国的几十分之一,也就是一两亿亩;其次,这一两亿亩土地中,有很大部分是属于罪大恶极的地主,这一部分土地可以在打倒地主后无偿剥夺,再次,某些地主强取豪夺去的土地,可以用司法手段判归原来的农民,这就又去掉了一部分,最后,中农以下的农民土地不用赎买,这么七折八扣下来,要赎买的土地可能就只需一半了。” 李尅农稍微愣了一下: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下功夫了。 “最为重要的,这个时代工农业产品价值极端扭曲,我来回倒腾几次,这钱就挣出来了。”魏承恭有些得意,“而且,我们还可以把弄钱的渠道,放到外国人身上——比如美国的股市。”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18 (自己写个小同人: 石原莞儿正在研究东亚战局,东条英机跑来:“石原君,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先听那个?” “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日支战争不会打成你担心的持久战了,都用不了三个月,三个小时就能解决。”“哦?”石原高兴起来,“那么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帝国将会是战败的一方。”) ———— “……好吧,就算我们解决了这笔钱,”李尅农喝了一口酒,沉默了片刻,这才疑惑道:“问题是,假如我们确实有这么一大笔钱,省下来做点儿别的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用来赎买土地呢?” “因为……”魏承恭刚刚说了一个因为,就迟疑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因为以后你们会因为这事儿被骂得够呛。” “哦?” “具体我也说不清——主要是那些人说得太多,太狠,太恶毒,让人实在记不完,也不想去记住,”魏承恭说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还是说两句吧,这一类的论调其实看起来都差不多,大体上,就是认为地主之所以能够占有大量土地,是因为祖辈荫传,或者善于经营,是合理合法的;而土改强制剥夺了地主的土地所有权,这是强盗行为;至于说在土地改革中斗争恶霸地主,那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说那些地主是仁慈的,是大善人,是他们给佃农土地种,这才让那些佃户能够活得下去,他们被斗争,这是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是反人类,反社会,反文明的野蛮行为……一句话,马列党是最坏的政党,马列党人都该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一句话来形容,就是颠倒黑白,是吧?”出乎魏承恭意料,听了这些话,李尅农貌似并不在意,甚至还能有心情调笑。 魏承恭想了想,点点头:“这个总结非常准确,就是这么回事。” “那你还担心什么?”李尅农不以为然,“既然是颠倒黑白,还用得着担心么?不是说墨写的谎言,掩不住血写的事实,或者真理胜于雄辩么?” “问题是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啊,”魏承恭叹息道,“这些人是专门干这个的,偏偏我们所处的时代又是个资讯极度发达,传播快速到你们无法想象的时代,这些话在他们嘴里,在他们的键盘下,何止是重复了一千遍,一万遍?偏偏,我们自己的宣传部门又不够给力,结果就是这些话一传十,十传百,造成了非常坏的影响,让不少糊涂蛋信以为真——不瞒你说,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以致于有一段时间我都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 “哦……”李尅农动容了。他跟魏承恭交往不多,不过能够感受得出,这个小年轻支持马列党的决心非常坚定,明辨是非的能力也不错——如果连这样的青年都曾因为这些言论经动摇过的话,那么这个问题就的确是不容忽视了。 不过若要因此就更改土改的政策,那就近于削足适履,因噎废食了。需要注意的,是如何才能不能让这种言论肆无忌惮地传播,造成恶劣影响。 眼下……还是跟这年轻人多讨论一下吧。 “你们那边的政府就不管吗?”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李尅农现在特别关心的,只不过说到这里他顺便问了一句。 “中宣部战五渣——哦,这句话是简略说法,扩展开来就是‘中央宣传部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魏承恭又叹息了一声,“我想,大约是不想落人口实吧,怕被人说你们打江山的时候要言论自由,轮到坐江山了就跟白党一样容不得说坏话了——问题是那帮官僚,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却管制的死死的,真不知道他们是工作疏忽,还是屁股坐歪了。” 李尅农:“……” 思忖了好一会儿,李尅农才缓缓道,“我没有去过你们那边,对具体情况没有了解,就不多做评价了,我问你,你说的那些人,估计都是地主的后代,反革命的继承人,对吧?” “这个谁知道?又没有人去调查统计过——不过我想地主的后人肯定占很大的部分,”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听听那些言论就知道了,好多人都是以受害者的身份角度来传播那些言论。” 又思考了好一会儿,李尅农才又道:“你能为我们这么着想,我们很感激,不过,这事儿可不是这么着就能解决的……首先,你觉得,那些人因为什么而憎恨我们?而颠倒黑白。” “那还用问,当然是因为他们认为你们抢了他们的财产,抢夺了他们的江山,抢夺了他们的一切呗。”魏承恭回答道。 李尅农点了点头:“然后你就想要让我们在这边干得温和一点,用赎买的方式进行土改,可以不给他们颠倒黑白的口实,是吧?” 魏承恭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发现,这好像确实是自己的想法。 “你呀,真是天真得可爱。”李尅农大笑了两声,“你觉得,我们采用温和的土改,就不会招他们恨了吗?” 魏承恭偏头想了片刻,摇摇头:“应该……还是会的。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不等李尅农说什么,魏承恭又道:“不过用赎买的政策能让他们不至于反动得那么彻底……吧?” “瞧你这话说得,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李尅农笑道,“你觉得,地主们缺出售土地的那几个钱吗?” 魏承恭想了想,沮丧地摇摇头。以他所知,大部分地主都不缺那点儿钱,恰恰相反的是,如果有买地的机会,他们还能拿出大笔钱来。 李尅农点点头:“所以啊,对于地主们而言,赎买和无偿没收其实没有区别。对他们来说,都是在断他们财路。你刚才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么把无偿没收改为赎买,顶多就是把一刀断头换成一小时发作的毒药而已。既然反正都要得罪人,我们又何必多花那一笔冤枉钱?” 魏承恭点点头,不得不承认李尅农这说法很有道理——不过,总觉得好像有那一点不太对劲。 仔细回想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忍不住道:“还是有些不一样吧,就像这年代的地主兼并农民的土地,无论是巧取,还是豪夺,总也还需要一定的手续手段——且无论他们的手段有多阴狠,手续有多欺世盗名,总还需要这么个过场,可是没收就……”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19 魏承恭没能说清楚心里的想法,不过李尅农倒是已经听懂了,于是不等魏承恭缠七加八的话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说道:“你是在说合法性的问题吧。” 魏承恭想了想,点点头,不过这头点得有些迟疑,“有那么点儿意思,不过肯定不单是指这个,我们干的是造反的勾当,天生有无视他们的所谓法律的权力。我想说的是……” 说到这里,却又说不出来了——所谓词不达意是也。 不过李尅农显然又听懂了:“有点儿这意思,又不完全是?我再来猜一猜:你是不是想说,当我们从造反者变成立法者执法者的时候,这事情会成为一个问题,人民会说‘你自己都不遵守规矩,还好意思要我们守规矩?’” “对对对!”魏承恭一拍大腿,“我就是这意思。现在你们是造反者,可以无视统治者的法律程序,可是以后你们必定会成为统治者执法者。当轮到你们给别人立规矩,要求别人遵守你们的法律的时候,今天的土改过程就有的说了。如果今天在土改中注意到了法律程序问题,那么给人民执法的时候,就能理直气壮,否则多多少少总有那么点儿话说。” 李尅农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这个问题有些复杂,改天有空问问老梁吧——老梁是我们红军的法律专家。” 不等魏承恭说什么,李尅农又道:“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先问你,你一开始跟我聊这个话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提到这个问题,有没有想过要解决这个问题?” 魏承恭一怔,想了想才道:“那倒是没有,我一开始只是想解决你们挨骂的问题。” “所以我们先把精力转移到挨骂这事儿上来。”李尅农说着话,敲了敲桌子,发出梆梆的响声,像是就此把刚刚提到的话都敲掉了,“我们因为土改而挨骂,你觉得是因为土改本身,还是因为被土改损害了利益的那些人?因为那些人心中的怨恨?” “那还用问,当然是因为他们的怨恨。不过这种怨恨……” “不过这种怨恨是从土改来的,对吧?”李尅农不等魏承恭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必然要土改,这一点你是赞成的吧?” 魏承恭很干脆很用力地点头——土改的意义,前面已经说过了,这是中国革命想要成功,中国未来崛起必不可少的一环过程。 “而无论什么形式的土改,都必然要引起那些人的怨恨,对吧?” 这次魏承恭的头点得没有那么有力,不过还算干脆。 “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必然的结局,”李尅农轻轻叹息了一声,“赎买并不能改变他们对我们的想法和看法,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想要改变他们的想法?” “至于说从具体的手段着手,用事实去堵他们的嘴……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他们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了,那还有什么编不出来的?难道他们每胡编一条罪状,我们就要想一种办法撇清自己,证明我们的正确和清白?那我们岂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且不论我们有没有这样的精力去应付,或者做这种事情值不值当,你觉得,这种事有可能做得到吗?” 魏承恭哑口无言,想想后世那些个公知大V们种种荒唐无耻说法,一再刷新的下限记录(实际上,这些人有没有所谓“下限”,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或许也不需要商榷,那些人要是有下限,公猪也会生鸡蛋了)……魏承恭忽然觉得,自己想要通过技术手段来堵他们嘴的想法,确实是图样图森破。 难怪李部长会说自己“天真得可爱”。 ———— 不仅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因为这一席话,魏承恭也大致理解了一点“中宣部战五渣”的苦衷。 大家对中宣部的诟病无非就是两点:一是弘扬正气的正能量宣传软弱无力,二是面对敌人的负面宣传反击无力。 抛开中宣部本身的工作能力不谈,这两种现象其实都有与工作能力无关的因素:前一条有人性上的因素(“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谁人背后无人说,那个人前不说人”,简单来说,就是人们更容易接受负面消息),暂且不论。 至于第二种现象……在宣传阵地上的攻击与反击,就意味着争论,一争论就意味着解释,而解释这个工作,是非常让人头痛的。举个例子,用钱买东西,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要解释清楚这件简单的事情,就要牵藤攀葛扯出一大堆很复杂的东西——商品交换,一般等价物,国家信誉,经济总量……崩溃! 所以有一句话,叫做一个傻瓜提出的问题,能让十个聪明人也答不上来。不是答不上来,而是要让人听明白,实在是太难了。 更不用说,国家层面的舆论阵地争夺,绝对不是“用钱买东西”这样简单的事情。比如前段时间的洞朗对峙,提问题的只需要一句话:为什么不出兵?你要跟他说明不出兵的理由和考量:恶邻虎视,全球布局,打断发展节奏……等等,说上好几天都可以。 我们的敌人很聪明地把自己放到了傻瓜的位置上,只负责提出问题,至于如何解决问题,以及为什么要这么解决问题……政府你慢慢去跟老百姓解释吧。 等你解释清楚了,黄花菜都凉了。 这就是为什么中宣部面对负面宣传会如此被动无力的原因……之一。我们和对手需要付出的精力实在是不对等,甚至不成比例。我们的对手随便找个话题(有时候他们甚至连找都懒得找,干脆凭空臆想捏造),想要解释清楚就不得不付出千倍的时间精力去调查,百倍的时间精力去证实,十倍的时间精力来解释……中国虽大,也经不起一直这么耗。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20 (手机SIM卡烧了,要换一张卡还要等六天,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通知一下微信公众号上的朋友?还有,这几天有要打赏的大大是得不到地效的答复了。 另外,今天看老片子《猛河的黎明》,里面出现一个藏族名字,叫做:王真尼玛) ———— “小傅,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其实不切实际,”眼看着已经基本说服魏承恭了,李尅农给自己又斟上一杯酒,说起新的话题,“看到我们的政府挨骂,你觉得难受,就想要做点什么,这个我能理解,但是你从根子上就弄错了。” “嗯?”魏承恭疑惑起来。 “首先,抛开各种古书中三皇五帝时代不谈,想要让一个政府不挨骂,未来或许能做到,不过在人类已知的历史上,这种事情估计还没有过……哦,好像出现过一次。我们马列党人,只怕还做不到那么好。” “嗯?什么意思。”魏承恭愈加纳闷。 “在阶级社会里,任何一个政府的对内政策,在照顾到国内一部分阶层的同时,也势必伤及另一部分阶层的利益,想要让所有的阶层都能受益,”李尅农不得不详细解释道,“除非是发动对外战争。但是发动战争,也有战败的风险,以及分赃不均的问题。所以理论上,只有一种情况能做到‘举国一致’,这就是抵抗外来侵略的时候——这也仅仅是理论上的情况,悲哀的是,我们中国即使在抵抗外来侵略的时候,也很难做到举国一致。” “……这个道理我懂,我刚刚是想问,您刚才说不挨骂的政府出现过一次——是那一次?” 事实上,这个道理他也是刚刚才懂——道理并不复杂,也不高深,只是以前从来没有人给他点透而已。 李尅农啼笑皆非,那说法只是一个笑谈而已,无关主旨,这小子却纠结这样的细枝末节,实在是有些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还是解释道:“邹忌讽齐王纳谏,这篇文章你知道的吧。里面有一个记述,说是‘虽欲言,无可进者’意思是想要给齐王提意见,却已经没有问题可以说了,换言之齐国上下完全没有问题了——这个政府既然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当然也不会挨骂,如果《战国策》的记载本身没有问题的话。” 那能没有问题么?真要是把齐国治理到那种程度,还有后来的秦国什么事儿? “所以啊,想要取得全国的政权,就要有挨骂的心理准备。如果不想挨骂,那就趁早不要想东想西的,”说到这里,李尅农笑道,“我们早已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魏承恭:“……” “实际上,你这个想法里面还有一个不可取的地方,”李尅农又道:“你有些分不清敌我关系。” 魏承恭:“……” “周副主席跟我说,他分析你的言论之后,认为你是一个民族主义者,而不是一个马列主义者……” “有什么区别吗?”魏承恭急忙辩白,“至少在这个时代,中国的民族主义者和马列主义者目标是一致的。” “听我说。”李尅农耐心地等魏承恭说完,这才继续道:“确实,在这个时代,民族主义者和马列主义者,他们之间的大目标确实高度一致。这种一致,是因为在敌我关系上,二者的终极敌人是一致的,都是帝国主义者。” “当帝国主义者被打倒之后……或者该说是不构成致命威胁之后,这两者之间的分歧就开始有了。你看到那些地主后人说政府坏话,所想到的,是‘纠正’他们的看法;因为你认为他们虽然敌视政府,但是在血脉上,在文化上,依然是中国人,是自己人。” “可是在我们眼中,或许同时也是在他们眼中,我们彼此是·阶·级·敌·人——既然是敌人,怎么会有好话?骂你还来不及呢。” 魏承恭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李尅农说的有道理,自己的想法等同于要争取敌人为你说好话……人家不开口骂,就已经算是有修养有口德了。 “所以啊,不要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想要改变那些人的想法和说法,比改变这个中国的状态面貌还难——起码我们马列党人改造中国的努力还成功了,而改变他们想法的尝试,好像并没有取得成功。” “这就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魏承恭终于释然,自嘲地笑起来。 ———— “话是这么说,这不代表我们就不需要注意舆论影响。”说服了魏承恭,李尅农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恰恰相反,这个问题非常重要,说是事关生死都不为过。” “嗯?”魏承恭疑惑,怎么突然又来了这么个180度的转弯? “对于敌人的意见,我们可以不用在意,他赞同也好,反对也罢,都不能影响我们的政策。”李尅农沉吟道,“但是敌人以外的人——直白了说罢,就是像小傅你这样的,占人民总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广大人民群众,你们的看法,我们不能不在意。宣传阵地的争夺,说到底其实就是对这一部分人的影响力……小傅,你们那边的中宣部,到底都在宣传什么?以致于让你这样的民族主义者也对政府产生了不信任感?” 这个问题明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理得清脉络的,魏承恭手一摊:“我哪儿知道?我多少年不看电视了。至于说网络上……一直到今天,也还是负面新闻满天飞,这么说吧,用你们的话来说,宣传是一场战争的话,那么网络那块儿阵地,基本已经沦陷了。” 电视?网络?那都是什么?李尅农听得没头没脑,同时也意识到,这样问话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对魏承恭时代的信息宣传方式,缺乏基本的了解。 顺带也有了一点感叹:未来的世界,到底发展成什么样子了?为什么自己听起来感觉就像是听天书?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21 “昨天那封信上写了什么?”魏承恭回到2017年的第二天,有空的时候,魏承恭问起陈云。 “没什么,就是让我们注意一下,这边的宣传工作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陈云笑起来,倒是没有隐瞒什么,“对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每次来回,魏承恭都会给两边带一些书信。有中央给这边先遣组的指示安排,有这边先遣组给中央的总结汇报,有两边领导人互相写的家书……以往他知道分寸,从来不问这些纸字上写的什么,今天主动问起来,还真是第一次。 “因为这封信是李部长当着我的面写的,是在跟我讨论过土改问题之后写的,是在我过来之前的两个小时之内临时写的,我大致能猜到里面写什么。”魏承恭坦然回答道,“怎么样,我猜得有错吗?” 陈云笑了笑,干脆把信递给了魏承恭,让他自己看。果然不出所料,李尅农把两人的交谈过程和自己的想法简要记录了下来,同时要求陈云这边注意的宣传工作。 “看完这个信我有些明白了,你们为什么能打下天下。”看完信,魏承恭发出感慨。 “哦,这话怎么说?”陈云纳闷。 “按照我们……按照你们马列党的组织结构,李部长应该算是你的下属吧,可是现在他这个下级竟然还给你这个上级布置工作,而你这个上级好像也不生气——可见你们这些人从不考虑地位高低,个人荣辱,只看工作需要,一门心思只知做事。” “他没有给我布置工作啊,”陈云坦然回答——不过那微笑中分明有一丝自得,“他只是发现了问题,指出了问题,然后提醒我们注意罢了。这是任何一个马列党员都应该做到,也能够做得到的——所谓主观能动性是也。” 最后这话说得俏皮,魏承恭听得笑了起来:“那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你不是一直在帮忙么?”陈云奇怪,“你好像对这方面的工作特别关心啊,为什么呢?” “不能不关心啊……”魏承恭叹了口气,“看看苏联亡党亡国是从什么开始的吧,再看看网络上那些人的甚嚣尘上,看看二毛,三毛现在的国内情况……细思极恐啊,现在想想,我之所以会对土改这事儿这么关心,不正是因为土改关系到舆论宣传,而舆论事关生死么?” 提到苏联亡党亡国的教训,陈云也不说话了。那个片子他也看过,事实上,还是魏承恭介绍给他们看的——另外要说明的是,那也是魏承恭第一次看那部片子,之前他对苏联什么的,没多少兴趣——苏联亡党亡国的原因很多,但是宣传上的失败绝对是主要原因之一。 麻烦的是,应对这种宣传战,还真是没有多少好办法——这是话语权的问题,但更是双方道德下限的问题。在这个阵地上,对手可以毫无下限发动种种攻势:造谣,中伤,污蔑,诽谤,混淆视听,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反正吹牛也不上税,躲在国外,TG也拿不能顺着网线摸过去。 而这边就要被动得多:首先,应对对方的攻击就是个很麻烦的问题。道理前面已经说过了,造谣的动动嘴,辟谣的就得跑断腿, 那么说不能主动出击吗?这个也难,因为我们做不出像对手那么不要脸的事,至多至多,只能做到“不尽”(比如苏联红军当年进攻东北的时候,像日军一样使用军票,这些事情就很少见诸于TG的文件),连“不实”这种造谣的“起码要求”都很难做到(往好了想,这是我们的人有道德底线;即使把人性往坏了想,客观条件也不允许我们在宣传工作上有突破道德下限的行为——因为一旦被对手抓住痛脚,就会非常被动) 正应了那句老话: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魏承恭又道:“先不谈这个吧,按照这边的经验来看,只要我们的党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事,为人民服务,我们老百姓是心明眼亮的——就像我,从一个愤青发展成自干五,不就是因为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自己生活的变化么?我们可能很难反攻潜在敌人的宣传阵地,但是守住自己的阵地,还是有把握的。” 陈云点点头。坚持用事实说话,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个倒也是办法之一,这法子见效慢,但是效果持久,算是这边的政府在宣传阵地上少有的成功经验之一。 但是这个法子却有着极大的隐忧——李尅农来信提醒这边的同志注意宣传问题,但事实上,如果等到他来信这边才注意到,那么这些马列党的精英未免也太迟钝了。 不过眼下不是深入谈论这个隐忧的时候——倒不是说陈云不想跟魏承恭说明这中间的问题,也不是说这个问题要对魏承恭保密,关键是,魏承恭自己把话题又扯回到“土改”上了。 “我昨晚想了好久,觉得你们的土改还是有一些问题——” “没有问题是不可能的。”陈云不等魏承恭说完,就接口道,“在一个几亿人口的国家执行一项几乎涉及所有人的政策,如果这样还能不出问题,那么我们党组织的执行能力,就……怎么形容都可以了。” “……哦,怪我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土改在新形势下还是可以有一些新的改动。” “什么改动?”陈云问道。 “李部长说阶级敌人之所以敌视我们,是因为我们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可是如果我们不单没有触犯到他们的利益,甚至能够给予他们更多的利益呢?” “你的意思是……”陈云大致已经猜到魏承恭要说什么了。 “排除刘文彩那样的特例,把民国时代一般的地主和我们这个时代一般的农民做比较,陈总理你觉得,是哪个时代的人生活得更好?”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22 “那当然是……”刚说了四个字,陈云就皱起眉头,朝魏承恭摆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这个法子,怕是没那么容易。” “为什么?”魏承恭不解。 “你的意思,无非是让地主们意识到,土改之后,他们的生活会比原来更好,”陈云首先点出魏承恭的用意,“这个思路是没错的。仅就我们所见,这边即使是普通农民,生活水平也远远好于我们那边的普通地主,如果能让那些地主过上今天的农民生活,相信他们不但不会反对土改,甚至会成为我们的坚定支持者。” “可是你觉得,我们那边的中国,需要多久才能发展到这边的水平?即使在拥有你这条运输线的情况下?” “这个问题……”魏承恭沉思了一下,摇摇头:“不好回答,不过总得几十年吧。” “你这个回答很滑头,三十年也是几十年,八十年也是几十年。”陈云笑骂,“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点参考。最近这边的政府一直在宣传扶贫工程,说是计划在2020年前消灭贫困,要达到这个目标,就要在这三四年内让五千万以上的人口脱贫。” 魏承恭点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旧中国人口约有4.5亿,是这边贫困人口的9倍,而且贫困程度还要超过这边的贫困户,起码这边的贫困户不至于冻死饿死。这是任务量方面的差距,然后执行任务的力量呢?执行这个任务的力量是国家,是政府,这方面两边的力量更是根本无法相比——不过我们就假定两边政府的力量对比是十比一好了。”陈云看着魏承恭,双眼炯炯有神,“你觉得怎么样?” 魏承恭默默估量了一番两边的马列党力量对比……说十比一貌似已经很看得起对面了,哪怕在中国马列党基本取得全国政权,并且稳定下来的1953年来说,也是如此。 觉得魏承恭差不多思索完了,陈云这才又继续道:“9倍的任务量,十分之一的执行力量,简单算一下,也要花90倍的时间才能完成对旧中国的‘扶贫’任务——差不多360年。” “……不对啊,这边可没有花几百年来完成扶贫任务啊。”魏承恭立刻反驳道。 不过其实他并非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是希望听到陈云亲口说出那个答案。或者说,他只是想要跟陈云抬抬杠。 陈云倒也不介意陪他聊聊闲天儿:“——那是因为这边的政府有世界第一规模的工业基础作为支撑,换言之,想要像这边的政府那样扶贫,就需要先建立起一个不说跟这边一样规模世界第一,起码也要看得过去的工业基础——相比土改,这个工作的难度,好像还要更大一些,起码在这边的历史上,我们只花了大约三到五年就完成了土改,可是说到建立完整的工业基础,前前后后可是花了几十年。” 说到这里,陈云又想起来什么,又道:“对了,这边的经验,在建立工业基础的阶段,将不得不采取剪刀差政策,起结果之一就是农民生活长期处于较低水平。” “……然后呢?这些跟土改什么关系?”魏承恭又问道。 “不说你提起来的吗?要给那些个地主,比他们原来的生活更高水平的生活?”陈云哭笑不得,“可是这个过程一旦拖得很长,就会出一些问题。我们假设这个过程要五十年,你觉得,现在的那些地主能等这么久的时间吗?” 地主们当家掌权,走上剥削道路的时候,普遍已经三四十岁了,再等上五十年…… 停下来三四秒钟,给魏承恭思考这些的时间,之后陈云才又道:“所以啊,土改对他们来说,就是生活水平骤然下降,然后缓慢回升,但是再怎么回升,也注定回升不到土改之前的水平了。特别是,我们在土改完成以后,势必要把主要精力放到工业建设上来。所以,这些人是注定不会说我们的好话了。更何况,这还仅仅是算经济帐,算生活水平帐,还不算他们被剥夺的政治特权——这个是土改也好,工业革命也好,无论如何我们也无法给他们的。” “不过他们的后人……”魏承恭又道。 “他们的后人的生活确实会远远超过他们的父辈祖辈,但是你觉得他们会因此感激我们吗?” 魏承恭不说话了,只从他自己所见来看,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人可绝对不是一个两个——真是搞不懂,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还真以为推翻了中国马列党,他们的生活就能够好起来? “他们的子一辈前半辈子的生活水平同样是一个断崖式的下降,然后缓慢回升的过程,再加上父辈的言传身教,他们的世界观几乎肯定会是敌视新政府,新社会——说实话,我对扭转这些人的想法看法,基本不抱乐观想法。” “也就是说,只能是把希望放在他们孙辈的身上了。”魏承恭立刻又问道。 陈云笑起来,“那差不多就是你们这一辈了——你觉得你的同龄人,对政府的普遍态度是怎么样的呢?也许在你们这一代人中间,确实有些世界观还不是那么成熟的人,受到那些言论的影响,因而仇视,敌视政府,但是这些人真的都是地主的后人么?你还记得你祖上是什么出身吗?” 魏承恭:“……” “虽然说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但是去预测五六十年后孙子辈的事情,还是太杞人忧天了,不是说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劳心当马牛?”陈云哈哈大笑起来,“最后,还有一个技术层面的问题:你要如何告知那些即将被打倒的地主,他们的生活会比土改以前更好?带他们过来看么?你就不怕泄密?如果不让他们亲眼看到,你觉得,空口白话能让那些老顽固相信?” ———— 二十二 新的根据地23 “如果不局限于农业呢?”魏承恭却又道,“那些个地主,多半同时也都经营得有店铺,有的甚至还经营得有工厂……或许应该说是作坊,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意思就是说他们还兼有工商业者的成分。” “怎么?” “如果能许诺以工商业部分的大发展来换取他们放弃土地所有权,阻力会不会小很多?”魏承恭看来确实是很下过一番功夫,“没有时空通道的时候,你们没有见到现在普通人的生活,或许不敢贸然许诺他们什么,可是现在你们应该没有这个担心吧,我们能给他们的,远远超过他们失去的。” 出乎魏承恭意料,本来很轻松的谈话氛围忽然之间就变了,陈云从口若悬河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怎么,难道你们还是打算像历史上一样,要压制私营工商业的发展,割资本主义尾巴?”魏承恭怔怔道。 他实在想不到,在亲眼见到这边中国因为放开对私营工商业的限制,从而发展起来以后,这些马列党员居然还会在这个问题上犹豫。 “有关对私营工商业应该采取什么政策,这个问题非常复杂,不瞒你说,这方面的历史得失,我们也还在总结探讨论证中,”陈云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所以,目前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当然,这种事情不会对你保密,如果你想要参与这方面的讨论,我们很欢迎。” 魏承恭:“……” 有关私营工商业的政策,这当然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特别是在陈云这些人居然会有出乎意料的认识的时候。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话题拉回到有关土改上来吧——似乎陈云同志已经先把话题拉回来了。 “你的这个想法跟一开始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都是给予地主利益,换取他们放弃土地所有权——无非是把给予地主的利益绕了个弯子罢了。”陈云分析完后,向魏承恭道,“魏总,我分析你的想法,认为是这么个情况:在你们这个时代,阶级矛盾没有我们那边那么尖锐了,这导致你对民族矛盾更为关注,更进而幻想可以通过某些手段达到团结国内所有阶层,共同面对外来敌人的目的——这就是你认为土改的手段值得商榷的原因。 可是你要看到,我们马列党所领导所进行的,是一场阶级革命,是被剥削阶级消灭埋葬剥削阶级的革命。在旧中国,民族矛盾虽然会在一定时间段内上升为主要矛盾,但是旧中国面对的最根本的矛盾,仍然是阶级矛盾。阶级矛盾没有彻底解决的情况下,民族矛盾的解决也是磕磕绊绊——比如抗日战争,两党之间之所以各种摩擦不断,根本原因就是阶级矛盾没有彻底解决。而一旦把阶级矛盾这个根本矛盾解决了,那么民族矛盾解决起来也要容易得多——比如后来的朝鲜战争。 阶级矛盾不解决,旧中国哪怕打赢了抗日战争,也还是旧中国。” 魏承恭:“……您的意思是,我是妥协派?哦,用主席的话来说,就是小资产阶级的天真病?” “以你的经历和所受的教育,以及所见所闻来说,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或者说,你有这样的想法才是正常的,”陈云完全没有否认魏承恭自我归纳阶级属性的意思,“不过你也不用费心改正什么的了,你毕竟不是我们那边的人,无法体会真正的阶级斗争那种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惨烈程度。” “至于说到具体的土改……你没有注意到么,你设想的,较为温和的土改我们曾经实行过,而且温和的程度比你说的还要强,但是施行后的效果并不好。” 魏承恭愣了一下:“您是指……” “二五减租。”陈云点出了答案,“不久就要施行了。为了缓和阶级矛盾,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投入民族战争,我们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土地政策,取而代之的是减租减息,这个政策甚至没有没收地主的土地。但是施行后的效果呢?从目前接触到的资料来看,效果非常有限。而且,在外来压力消失以后,甚至在还没有消失的时候,地主阶级的反攻就开始了。” 魏承恭:“……” “而且最后还有一个问题,”陈云不等魏承恭反应过来,又道,“就是国家的最终发展高度的问题。” 魏承恭:“……愿闻其详。” 刚拽完却又忍不住想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xiang”有关的成语都被玩坏了。 “一个大楼能建多高,取决于地基打得有多扎实,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陈云组织了一下言辞,这才道:“建设一个国家,也基本是同一个道理,这个国家最后能走到什么高度,也基本决定于建国的时候,打下的基础。” “而国家的基础,则基本决定于把前代的腐朽势力清除的程度,清除得越干净,国家的基础越牢固,其以后能达到的高度就越高。马列党领导下的新中国为什么能发展到今天坐二望一,且依然生机勃勃向上发展的高度?不就是因为建国的时候把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等等腐朽势力一扫而空,从而能够专心致志地进行社会主义建设么?作为对比,差不多同时获得独立,经济基础还要稍好一些的印度为什么今天还挣扎在泥潭里?” 魏承恭看向陈云,若有所思:这些马列党人的目光,已经不止局限于国内了吗? “工业基础差,粮食生产不足,还有人口负担……印度面对的种种问题与曾经的我们何其相似,而他们想出来的解决办法跟我们也差不多,比如计划生育,比如工业化等等。可是为什么施行的结果天差地别?不正是因为他们独立的时候没有肃清地主,宗教,买办等等反动势力,从而到了今天无论是进行什么改革建设,都受到各种各样的掣肘么?” ———— 二十三 主席的教导 (土改的问题还要说一两节。另外,地效自知军事功底太差,所以需要恶补,所以这段时间在看《残阳帝国》,结果么……野狼獾大大的水平大家知道的,于是地效飞行就不得不掉下来了。) ———— 魏承恭明显低估了一件事:中央对自己的思想动态的重视程度,直到他再一次穿越返回1935时,看到了主席。 穿越是一种很有趣的物理现象,能接触到穿越秘密的马列党高层,基本上都来看过魏承恭穿越——或者是穿越过来,或者是穿越回去。 但是无论是多么有趣的现象,看得多了,也觉得没意思。所以,大家在看过魏承恭的表演之后,就很少会再来看西洋镜——工作那么忙,谁有功夫大半夜的看他大变活人啊(仅仅从视觉效果来看,魏承恭的穿越无非是“突然消失”“突然出现”,跟魔术差不多。在观赏性上,甚至还不如顾顺章表演的把戏^-^) 所以,除了因为工作的需要而必须在这边等候的总理李部长邓局长,以及必须在2017那边等待的陈总经理,向露排长(在经历过叛徒马立成事件之后,安保措施理所当然有所加强)等寥寥数人之外,其它人根本懒得再去跟他玩迎接,送别什么的。 甚至,就连总理都没有来迎接他——上一次他过来的时候,把总理身上的时空道标撤销了。 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主席好像在等待自己,就不能不让他感到诧异了。而之后一交谈,发现主席居然是来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这就更让他感到……中央有些小题大做了。 当然,这都是后来他才想清楚的事,眼下么,他只是震惊于:“主席,怎么是您等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吗?” “呵呵呵,我正好有空,所以就过来看看我们红军又添了些什么家当了。”主席笑着,看了看魏承恭身后那一大堆东西,“来,小傅,给我这个土包子讲讲,都是些什么好东西?” “跟以前没什么不同,都是些消耗品……哦,说到这次我带过来的东西,我还有些纳闷:中央要了很多扳手,改锥之类的工具,却没有要哪怕一件大件儿的机器……中央对于在天水这边建立根据地,还有顾虑?” “这个……”主席掏出一颗烟卷点上——攻占天水以后,部队的供给有了极大改善,至少烟卷儿能供应得上……一段时间。 “……说实话,对于在这地方建根据地,我个人持保留意见,”主席吐出一口烟,缓缓道,“守不住。如果硬要守,这地方就成了我们的负担。而在目前的条件下,城市对于我们的队伍增加力量也没有多少意义。” “主席您稍等一下,我不是很明白,您说的‘城市对于我们没有意义’这话——虽然说现在我们的总体方针是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可是城市毕竟是物资集散地,不可能毫无意义吧。” 主席边笑边摇头:“现在的中国不像你们那边,生产活动都集中在城市地区。现在的中国是一个农业国,主要的生产活动都在农村,绝大部分城市的生产功能有限。没有生产,当然就不能产生力量。至于你说的物资集散……那也就是说城市所具有的商业功能,但是这个功能在对手严密的封锁之下,将会很快消失——你说,这城市对我们的队伍有什么作用?” “——如果是这样的理由,那么现在的中国差不多所有的城市对你们……对我们都没有意义——可中央总需要一个驻地吧,就像在江西,不是还要在瑞金建个首都么?”魏承恭又道。 “不一样。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地方作为名义上的首府,但是这个地方对于我们的敌人来说,必须要不具备太多意义——就像瑞金。”想了想,又跟了一句,“比如你给我们看过的延安。” 提到瑞金魏承恭还没什么感觉,提到延安他顿时就明白了。延安作为中央驻地达十年之久,对于广大红军/八路军/新四军来说,是毫无疑问的政治中心,革命圣地,所谓“红都”是也。 但那又如何?解放战争一开打,还不是象征性地打了打,随即就扔给胡宗南了。 “相比瑞金和延安,天水的政治影响和交通枢纽作用太过突出——就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既然是‘必争之地’,老蒋当然就非得要抢回来,”主席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如果非要防守,那就是拼消耗,这不是现在的我们该用的打法——江西的根据地就是这么丢的。” “按主席您这么说,那岂不是我们什么必争之地都不能争了?” “具体情况,具体对待,灵活处理嘛。”主席一摆手,“所谓兵家必争之地,就意味着这么两条,一是防守方不得不救,二是攻击方不得不攻。 以我们红军的能力,就算是占住了这种地方,也守不住。所以我们一直以来的做法就是:既然守不住,那就不守了,让给对手去守,这样能把敌人的兵力摊薄。然后我们去进攻:佯攻可以牵制敌人的兵力,实攻那就是彻底消灭对手的兵力。” “后世对您这种战法的总结……当然,也可能是您自己总结出来就是,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以消灭有生力量为主。”魏承恭由衷地称赞,“实话说,道理并不是很复杂,但是蒋介石好像偏偏就吃这一套。” “这个我得给老蒋说句公道话。”主席笑起来,笑容中颇有些得意,“就像你说的,这个道理并不复杂,是个人都懂——我们中国古代,之所以会以首级记军功,就是因为大家都懂得,人是根本这个道理。古人都懂,你觉得老蒋他会不懂吗?人家可是自命曾国藩的真传弟子,曾国藩的外号是什么?曾剃头。这外号的意思,是说老曾杀人杀得狠,但是反过来想想,他如果不是看到了人的重要性,又何必杀得那么狠?” “……” “所以,蒋介石并不是不懂得‘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而是因为他即使懂得这个道理,却也只能采取那样的打法——道理就不多说了,如果抛开政治性,单纯从军事角度来看,这种打法是在他那种条件下的最优解,无论放那个人到他的位置上,基本都只能采取差不多的战略,我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主席伸手虚空中缓缓挥过,就仿佛是在时间的长河里:“中国历史几千年,几千年的时间里,各种土匪始终无法根除,不也是因为差不多的原因么?所以,这个问题不是蒋介石的问题,而是传统统治者的问题,偏偏这个问题对于传统统治者来说,又是无解的——蒋介石既然要做一个传统的统治者,就注定了他不可能真正解决这个问题。” ———— 二十三 主席的教导2 “好像话题扯得有点远了,”主席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自嘲地笑了笑,“抱歉抱歉,孟夫子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我又是个师范毕业的,这毛病就显得很突出,一说到理论就免不了想给人上课。” “我拍拍马屁,”魏承恭笑笑,不以为意,“未来您可是全国人民的导师,盼望着能听到您教导的人在全国……不对,在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呢,我能有这个机会,羡煞多少人了。” “哈哈哈……”主席忍不住大笑起来,也不管夜深人静的,有可能惊动哨兵——不过估计给他站岗的哨兵也习惯了(主席的工作时间不固定,不过据说更习惯在夜里办公),“这么说我可是不敢当哟,起码在你小傅面前不敢当,你们那边的很多事情,我就一点都不懂。” 魏承恭:“……”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谦让,因为主席说得是实话。他跟主席比起来,当然是云泥之别,但是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他还代表了更为先进的一个时代——虽然这个时代其实先进不了多少,区区几十年而已。 于是他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把话题又带了回去:“听主席您的意思,就是中央对守住天水根据地没有信心,所以不敢大力投入建设,是这样吧?也就是说,我们还要继续北上?” “所以中央才没有在天水耽搁,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主席沉吟了片刻,这才答道,“这地方对于我们来说,无非是能让我们喘口气,就像在贵州的时候一样——哦,或许在时间上更为宽松一些,我们在贵州只能呆不到一个月,在这里大约能逗留几个月到半年时间,这取决于南面敌第一师恢复的速度,以及恢复以后组织进攻的时间。” “只有几个月啊……”魏承恭微感失望。 “几个月能做很多事了。宣传,扩红,整编一四方面军,等等。”主席倒是对天水的得失丝毫都不在意,“特别是扩红——” 魏承恭有些诧异,忍不住插嘴道:“扩红?难道当务之急不是整合一、四方面军吗?” “——一、四方面军的整合工作当然重要,不过并不很迫切,”主席解释道,“眼下不比三湾改编。三湾改编的时候,部队新败,建制混乱,逃兵情况严重,如果不进行整编,那么部队将毫无战斗力可言;眼下的情况则是两个方面军一路走来,原有的组织指挥结构都基本完整,又刚刚打了胜仗,获得了补充。由于两军的战斗力都能够保证,所以整合工作就不是那么迫切——不过相应的,因为两军的战斗力都处于较好状态,那么即使整合工作完成,我们的力量增加也不会很明显。 相比之下,扩红就不一样了,这是补充部队的新鲜血液,特别是……”说到这里,主席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天水这个地方,在西北算得上是工业中心,有相当数量的工人群众——这不仅是优质的兵员,在拥有了你这条交通线以后,他们更是强大的生产力量。” 魏承恭点点头,心想这些马列党人估计已经开始在计划军工生产的事了——还真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啊。 ———— 说到一、四方面军的整合工作,就势不可免地会谈到张国焘,这也是魏承恭非常关注的话题——某种程度上,他对张国焘的关注还要超过土改和根据地的建设。原因很简单:土改也好,根据地也罢,跟他的关系其实都不大,但是张国焘,可是会直接威胁到他的安全。 于是魏承恭问起了这个问题:“主席,四方面军张国焘他……” “哦,他已经被看押起来了,”主席深深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似乎还伴随着一声叹息,“我跟他也是多少年的交情了,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魏承恭有些不解。 “知道是一回事,看到证据又是一回事,”主席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而且,你给出的资料也不完备:你仅仅提到他出卖了李先生,可是在他的自供状和审讯记录里,我们发现,除了李先生以外,他还出卖了很多同志,共计有70余人——实际上,相比之下,他对李先生的出卖,其实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哦,还有这回事?”魏承恭忍不住纳闷,急忙问道,“怎么说?” “根据邓局长李部长他们整理得出的消息,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个样子:张国焘的供状其实只是让反动政府有了抓捕李先生的‘证据’,”主席一边回忆自己看到的审讯报告,一边给魏承恭解释,“京师警察厅当即就有了行动。不过当他们拿着这份供状去抓捕李先生的时候,李先生早已事先得到了消息。李先生化妆成商人,在儿子李葆华的陪同下,前往昌黎五峰山,全家也都搬回了乐亭老家。” “还有这回事?”魏承恭也愣住了,他在2017的时候,因为工作忙,并没有去详细了解,所以他知道的,仅仅是张国焘出卖了李大钊先生而已。 “警察当即又追到乐亭去抓李先生,不过又扑了个空。于是北洋政府发出了通缉令,但是这时候李先生已经作为中国马列党的首席代表,率领代表团去莫斯科出席马列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去了。” “……”无语了片刻之后,魏承恭恨恨道,“就算李先生不是因为他的供状才死的,但是无论怎么说,他背叛党组织这事儿总是真的。” “是啊,所以我们已经把他关押起来了。”主席又抽了一口烟,沉痛地说道,“李先生虽然幸运地逃过了一劫,但是因为张国焘的出卖,还是有很多优秀的同志牺牲了,北方的铁路工人运动也因此遭到了严重的挫折——哦,张国焘他供认出的党员同志,主要是当时全国铁路各个工会的负责同志。” ———— 二十三 主席的教导3 (刚发现一部书《崛起军工》,故事从1948年塔山阻击战讲起,专业程度比地效强得多,大家可以去看看) ———— “最后会怎么处理他呢?”魏承恭问道。 “审理结果还没有出来,所以暂时我也不知道。”主席摇摇头,“事实上,因为我没有参与审理,所以我连审理现在进行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 “哦……”魏承恭想了想,又问道,“那您估计会怎么处理他呢?” 主席又摇了摇头:“这个得由政治局来决定——不过我估计,枪毙是必然的结局,毕竟背叛这种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魏承恭嘟囔道:“那可不一定……” 背叛是不可原谅的罪责,但是中国马列党对于叛徒的处置却值得争议。比如张国焘本人,解放后寓居香港,生活艰难,竟然厚着脸皮向中央申请生活补助。按说那时候中央早就拿到了张国焘叛党的相关罪证,不派人过来追杀就算是对得起他了,但是张国焘的申请居然差点儿通过了。 还有红色第一叛将龚楚,具体的人生经历大家自己百度吧,不饶舌了。 “你说什么?”主席没有听清魏承恭的嘟囔。 “没,没说什么。”魏承恭急忙道。 主席不高兴了:“小傅,我们一向视你为可以交心的朋友,可是你现在的做法,可有些不够朋友啊。” 魏承恭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怎么说?” 惶恐的同时心中却也忍不住有一丝不满:我的所作所为都还不够朋友的话,那要怎么样才算是够朋友? “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有什么意见,要当面指出来,而不是面团团一团和气——这是为了帮助对方纠正错误,取得进步,是我们所大力提倡的。”主席理直气壮地教训道:“子路闻过则喜,难道我们马列党人的气概和肚量,还不如一个奴隶社会的知识分子?” 魏承恭:“……” 不等魏承恭说什么,主席又道:“无非就是一个叛徒的处理问题,难道还能大得过我们党的基本政策?你连我们的基本政策都敢于说三道四,难道还怕说别的?” “嗯?”魏承恭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明白过来,“主席您指的是……” “李部长提交了一份报告,说是你对我们的土改,有一些意见和建议,”主席倒也不卖关子,“为什么对于土改这种涉及我党生死存亡的大事,你敢于直抒己见;却对一个叛徒的处理方式,不敢置喙呢?你明明是有想法的。” 魏承恭:“……” ———— “看来你需要想一想,”看到魏承恭露出思索的神情,主席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不耽搁你休息了。这几天我基本都有空,我们可以多聊聊。” 说罢,主席把警卫员招过来,嘱咐他带魏承恭去休息,自己则摊开桌子上这一期的《红星报·半月刊》看了起来。 魏承恭满脑子都是主席的话,一路迷迷糊糊地跟着警卫员去到了某间房屋。房间不大,很简朴,不过收拾得很整洁,看来是早已经收拾停当,只等他来入住。 在床上躺下,开始思考刚才听到的话,好一会儿,才大致理清了头绪。 归纳起来,大约有这么几条: 首先第一条,李部长对于自己的意见,还是极为重视的,甚至向中央递交了书面报告——只是不知道这份报告是因为土改,还是自己的思想动态。 多半还是前者吧,就像主席说的,对于马列党来说,土改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与之相比,自己又算老几?为了自己的思想动态让李部长给出书面报告——自大也得有个限度。 魏承恭不知道的是,李部长给出的书面报告,恰恰是他的思想动态报告。 倒不是说他的重要性已经达到了超越土改的程度,而是因为土改对于马列党来说,已经是一项相当成熟的既定政策,大家都已经很有经验,无需再过多地关注。与之相比,他的思想动态,可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思想动态那么简单,他的想法可是能代表相当大的一个群体——民族主义者。 接下来的抗日斗争,需要重点团结民族主义者,这种情况下,他的意见就很有参考价值了。 不仅是他,就连2017那边的陈云同志他们在这一期的工作汇报中,也同样给出了类似的报告。魏承恭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同时,主席也注意到了这份报告,正在仔细阅读。 第二条,也是刚刚最让魏承恭迷惑的一点:为什么自己能够无所忌惮地阐述对于土改的意见,却不敢说出对叛徒的处理意见。 没错,就是“不敢”。一个星期前,自己面对李部长,直截了当地说出“我对土改有一些想法”,刚刚面对主席,却只是小声嘟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事方式,其实说明了一件事,刚刚的自己,害怕了。 好吧,说害怕或许有些严重,但是有所顾虑,则是肯定的。 那么,自己在顾虑什么呢? 思来想去,感觉脑袋里一团浆糊,一团浆糊……一团……浆糊…… ———— 次日早起,盥洗已毕,吃过早饭,然后魏承恭尴尬地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以前在根据地的时候,中央会給他布置工作。如果没有特别的工作安排,他就会去列宁小学给同学们当老师——必须要说的是,他的课还是很受欢迎的。 可是眼下,根据地刚刚建立,民政工作暂时还顾不上(实际上,由于中央对这个根据地能坚持多久,心中没底。对于是否要建立学校,也跟着处于犹豫之中),自然也就没有工作给他做了。 “没事情做,那还是去找主席聊聊天儿吧——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没有空。”百无聊赖之下,魏承恭忽然这么想到。 ———— 二十三 主席的教导4 “还是算了,主席工作多忙啊,哪里会有空陪我闲聊?就算他老人家真的有空,那也应该让他趁机好好休息才对。我拿着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找上门去,算什么事儿?就算聊天可以算是一种休闲,但主席是什么人啊,万一一不小心,说到了党建、军建、国家建设……等等方面的问题,那不是还得让他伤脑筋么?” 想到这里,魏承恭就打消了去找主席的念头。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了一开始时候的样子:自己该干什么? 想来想去,还真让他想出个办法来。“我不是还兼着《红星报》记者的职务么?干脆,去给小平同志帮帮手吧,写几篇稿子……审审稿子……哪怕只是校对错别字呢?” 想到就做,魏承恭这就去了红星报社。 红星报社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为了防止敌特破坏,报社搬到了城外——就是苏大财主的庄子(出于防御流民土匪的需要,旧时的财主一般会把住家修成坞堡,寨子,可以说是天然的防御堡垒)。魏承恭费了点功夫才找到。 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只给《红星报》使用,红军的各个文职机关——比如医院什么的——也都放在这里。 “小平同志,您这儿有没有什么活儿给我……啊,主席您也在这儿啊。”魏承恭冒冒失失一头闯入地主家厢房,这里现在是红星报的编辑部,然后,魏承恭发现,主席居然也在这里。 “哦,是小傅啊,正好我也要找你。”看到是魏承恭过来,主席笑呵呵地打招呼。 “有事吗?”魏承恭略有些莫名其妙。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看了陈云同志他们的报告,有了一些想法,今天来找小平同志交流一下,”说着话,主席扬了扬手里的一叠纸字,“你来了的话,正好一起谈谈。” 从主席手里接过那叠稿纸,一看标题…… “《土地革命的若干思考》,嗯?”魏承恭纳闷了,“土改问题还需要讨论吗?” 再一次强调,土地革命政策,是马列党基础的基础,而且无论是方针政策,还是具体的施行办法,都已经非常成熟。如果说接下来这个政策会有所变化,那也还值得专门说几句,偏偏据魏承恭所知(跟李尅农,陈云等的讨论也先后证明了这一点),接下来直到白、马第二次合作之前,这个政策都不会有什么变化,此时讨论这个问题,未免还太早。 “当然有需要,而且是非常需要。”主席抽出一支烟点上,“抗日战争是一场民族战争。想要打赢这样一场战争,我们就必须团结全民族的力量。但是在当今中国,掌握着最强大力量的一个阶层——地主阶层,却因为我党我军的土地政策而排斥甚至敌视我们,这对于团结抗战非常不利……” 魏承恭皱皱眉头:这方面的内容陈云同志已经跟自己提到过了,而且还对结果有了一番评论——效果并不好。 仿佛是看到了魏承恭脸上的不虞之色,主席又道:“……陈云同志的报告里说,施行效果并不好,那是按照你的预期目标——就是全国上下团结一致,并力对外——来说的。从结果来看,效果确实不好。” 稍微停顿了一下——于是魏承恭知道,转折来了,果然…… “但倘若我们退而求其次,把预期目标设为控制内部争端,不让两党全力对抗,不过分内耗民族力量,那么施行的效果又怎么样呢?” 魏承恭沉思起来。主席见状就转而跟小平同志讨论问题去了,说的什么魏承恭也没有听清,他脑袋里还在转着主席刚刚说过的话。 白、马第二次的合作,不用说是磕磕绊绊的,甚至还出了“皖南事变”这样的事件,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呢? 假如白、马继续对抗,那么白党就会继续重兵围剿陕甘宁根据地,马列党能否生存下来先两说,我们来看看这样一次“围剿”需要动用多少力量——会消耗多少民族的力量。 首先,马列党为了生存,必定要全力以赴,于是未来的八路军不会出现了;其次,参照五次“围剿”的经验,白党会动员五倍到十倍的兵力投入围剿,那就是十五万到三十万人,如果能够快速“剿灭”马列党,那么这一支力量还可以转而投入抗日战场,可是白党能快速“剿灭”马列党吗? 三十万人围攻三万人……大致上可以参照解放战争西北战场的形势发展,那时候是胡宗南部二十万兵马围剿彭老总部两万人,战争的结果是彭总所部苦苦周旋了三年,越打越强。 所以,如果白、马之间依然像土地革命那个时候一样大打出手,白党用三十万人围剿红军,那么就别指望这三十万人能干别的了……而随着马列党越打越强,白党投入这个战场的兵力也必定越来越多。 毛算一下,这就是三、四十万军队不能投入抗日。 这还没算没有马列党的敌后根据地牵制,日军“省出来”的,可以投入其它方向的兵力。按照当时白党军和日军的交换比来看,要挡住这些“多出来”的日本兵,算需要一百万白党军不过分吧。 里外里这么一算,就可以得出,如果白、马继续对抗,要想把日军挡在44年占领线外,白党需要再增加至少一百五十万以上的兵力。要养这一支“多出来”的部队,要让这些军队打仗,还要支撑一个“多出来”的围剿战场……财政上的压力还要倍于军事上的压力。 所以,如果把目标定为“化解矛盾,并力对外”的话,那么将“土改”政策改为减租减息无疑是失败的;可如果把目标定为“缓和阶级矛盾,各自对外”的话(整个抗日战争期间,白、马之间的配合实在是惨不忍睹,不过如果各自独立对日作战,倒还能看得过去),那么减租减息运动无疑是成功的。 减租减息很有必要的——既然必要,那么这时候就可以开始给马列党人吹风了。 ———— 二十三 主席的教导5 “我明白了。”想明白了这中间的道理,魏承恭忍不住叫出声来。 于是让屋子里的同志——包括主席和小平同志——都吓了一大跳,一起转头看过来。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魏承恭略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个……我……嘿嘿……对不起!” “不关事,”小平同志的四川口音听起来很亲切,“傅同志你明白啥子啰?跟我们说一哈要得不?” “呃……”魏承恭感觉有些不知从何说起:自己是在主席的提点之下才想明白这中间的道理,也就是说,这些道理主席要比自己先明白——小平同志你直接看主席的文章,或者直接问主席就是,干嘛还要问我? “格自(四川方言,意思是“尽管”“不要有顾虑”)说嘛,怕啥子嘛,”看魏承恭好像有些顾虑,小平同志笑起来,鼓励道:“主席这篇文章,一方面是给党内同志吹风,另一方面,也是写给全国人民看的。这其中,像你这样的民族主义青年知识分子,看了会有什么效果,正好让我们观察一哈。” 主席在一边,微笑,点头:“就是,尽管说,不要怕说错。” 也就是说,我现在又“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代表着民族主义者,哦,还要加上“青年知识分子”这个头衔——魏承恭心下暗道。得了两位领导人的鼓励,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于是把自己刚刚想到的,包括细算军事帐,经济账的部分,都说了出来。 “这个账算得好,”听完魏承恭悟出来的东西,主席称赞道,“我的文章只是泛泛而论,哪里有这样算账来得简单明了而又有说服力?小平同志,你看……” “主席的文章就不要再改了吧,”小平同志笑道,“列数字算账什么的,不是你的文章风格,勉强写出来也不好看,不如另外写一篇社论,把这个账算给这些知识分子看。” “你这可是在抢功劳啊。”对小平同志的提议,主席不置可否,反而笑噱道。 “哪地抢功了?”小平同志反驳道,“小傅本来就是我们报社的人,他想出来的东西,他写成文章,天经地义。” 等一下等一下——魏承恭感觉有些不对劲——听这个语气,两位领导是打算让自己来写这篇社论啊。 “主席,小平同志,这个,我……” 作为《红星报》的通讯员、记者、编辑……魏承恭倒也在报纸上发表过一些文章——注意,这里说的文章是指他自己写的,而不是抄录,转载之类。 不过那都限于一些从老战士们那里听来的战斗故事,像现在这样要求对马列党的大政方针做出解读和预测……好吧,这也不算什么(口气有点儿狂^-^),关键是魏承恭觉得,这是主席指点自己领悟的,所以应该算是主席的功劳。现在自己来写,好像有点儿……欺世盗名? 仿佛是看出了魏承恭的顾虑,主席呵呵笑着,拍了拍桌子上的几页文稿,“小傅啊,功劳什么的,我们马列党人才不会计较那么多,之所以让你来写这篇文章,仅仅是因为由你来写要比我写,比小平写都更合适。” “嗯?”魏承恭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纯粹的民族主义者,也是一个纯粹的青年知识分子,你比我们更明白像你这样的人都在想些啥子,”小平同志接口道,“你说的话,更能引起他们的共鸣。如果是我们来写,就没有这样的效果了——虽然我们也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的,但是跟年轻人说起话来,总不免有些隔阂。” 魏承恭:“……等一等,这么说的话,这篇社论——” “主要是写给像你一样的爱国青年知识分子们看的,”主席道,“我的文章是总纲性质的,既对内也对外,你要写的这一篇社论,则主要考虑写给爱国青年们看,引起他们的兴趣,吸引他们来参加我党我军的民族革命。” “你可不要小看这个任务,”主席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改之前谈笑风生,严肃地说道:“通过民族革命战争,吸引爱国青年加入我们的党和军队,壮大我们的力量——这是接下来整个抗日战争中我们的中心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这个工作,就从你的这篇社论开始。” 魏承恭:“……” 忽然感觉亚历山大呢。 ———— “说到吸引爱国青年加入我党,我倒又想起来一件事,”说完正事,主席却又聊起来一些轻松的话题,“两个星期前董老的来信里说,你们那边有这样一种观点:说日寇的入侵让蒋介石不得不暂停了跟我们的战争,给了我们的党喘息之机。意思好像是没有抗日战争,我们的党和红军就完了。” “哪里不对吗?”魏承恭问道——感觉自己这话的立场有问题,急忙又补充道:“我也不认为这是正确的,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们。” “很简单啊,”主席笑起来,“只要看看我们的党和武装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就知道了。不错,长征以后我党的力量确实极大萎缩,满打满算只剩了三万人,但是这就意味着蒋介石能消灭我们吗?别忘了,二七年两党对立的时候,我党指挥的军队,连正规军,赤卫队,工人纠察队什么的一总算起来,还不到三万人呢。还有在井冈山会师的时候,我记得全军满打满算,也就一万来人。” 魏承恭想了想,不得不点头赞同。井冈山会师的时候,红军只有只有一万多人,但是因为有正确的领导,依然能顶住蒋介石的军事压力,不断发展壮大。难道在陕北,有根据地,有历经战火锻炼的三万老红军,敌情也不是那么严重(井冈山四面环敌,陕北虽然也是深处敌人包围中,但是阎锡山张学良的部队战斗力很可疑),最重要的,有了正确的领导,反而支撑不下去吗? “所以从军事上说,什么日寇入侵救了我党我军,那是打胡乱说,”主席又道:“但是从壮大我军的角度来说,日寇的入侵让我们的党和红军……哦,军队有了发展壮大的机会,倒是有一定的道理。” ———— 二十三 主席的教导6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或者说,这个时代的中国知识界,普遍受到旧时代的影响……这么说吧,在这个时代,一个人想要受教育,需要相当的经济实力,具有这种经济实力的人在农村中只能是地主富农,他们的阶级成分决定了他们在先天上就跟马列主义不合,所以我们吸收知识分子的努力一直都事倍功半。” “可是抗日战争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契机,让我们可以用争取民族解放作为口号,来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并加入我们。他们受到的旧式教育让他们对我们这些信仰马列主义的‘乱臣贼子’没有好感,但旧式教育中‘忠君爱国’‘夷夏之防’的内容,就让这个阶层更为痛恨日寇,于是作为日寇死敌的我们,自然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甚至获得他们的好感。等到他们加入了我们以后……”说到这里,主席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等他们来了以后,就应了孔老夫子那句老话,”魏承恭喃喃道:“‘远人未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上了我们的贼……船,就不那么容易下来了。” “不错!”主席点头,“马列主义是舶来品,并且跟传统文化格格不入,所以在旧中国宣传马列主义阻力很大,如果转而宣传爱国主义,就能比较容易让知识阶层接受,然后就是改造这些知识分子——这方面,我们还是有自信的。” 魏承恭点点头,心说您肯定有自信了,政委的大能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想到了自己学过的历史——“无数的有志青年高唱着抗日救国的主旋律奔赴抗日的圣地延安”。瞧,主旋律是“抗日救国”而不是“解放全人类”,这两个短语的区别,不需要饶舌了吧。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日本人的入侵客观上确实有助于我党我军为全国人民所接受,并进而有助于我们的发展壮大。但要说这是救了我们的党和军队,就言过其实了——我们用十年不到的时间从无到有创建起这一支人民军队,并发展到三十万之众,难道说,这期间老蒋一直承受着……” 说到这里,主席沉吟下来。他本来想说“外国侵略”的,不过想想这期间先有中东路,后有九·一八,还有英国军舰炮轰万县,在西南边境搞小动作什么的……中国所遇到的外部侵略,着实不少。 虽然这些事情,对老蒋都没有产生什么实质影响,以至于他可以完全置之不理,集中全力对红色根据地发动一波又一波的军事围剿,但要因此说中国没有受到侵略,似乎实在是有些不妥。 想了好一会儿,主席这才改口道,“……难道说这还是外国侵略的功劳吗?” ———— “赶鸭子上架,没办法了。”魏承恭叹息了一声,就要告辞——要写这么一篇社论,可不简单,接下来的一两天,估计不会闲得无聊了。 “别急,”主席叫住了他,“小傅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篇社论要注意些什么?” “呃……”魏承恭一愣,心说这社论什么的,不是因为我算了那笔账,你们才想起来让我写的么? “这一篇文章主要是写给爱国青年们看的,”看魏承恭一脸懵逼,主席提点道:“一方面是让他们产生紧迫感,即:如果白党仍然一意孤行,非要跟我们马列党作对,那么国事就全完了,我们势将无法抵挡日本人的入侵——这主要是要靠着你算的那笔账,这方面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这样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号召他们都来加入我们的队伍,在这方面,你有没有想好该怎么写?” 偏头想了一回儿,魏承恭只能摇头。 “我这里有一点想法,”主席斟酌着道,“我想,这些爱国青年们对于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主张是赞同的;但是对于我党的根本政策,也就是土改,依然是有顾虑的。所以你的这篇文章还应该突出这个重点,即:为了团结争取国内所有的政治力量,形成最广泛的民族统一战线,我党已经(暂时)放弃了激进的土地政策,转而采取减租减息的主张。” “然后就是要解析新的土地政策,打消那些爱国青年们的顾虑,是吗?”魏承恭举一反三,学会抢答了。 “怎么感觉你这话说得好像有些不大乐意?‘温和的土改’不是你一直主张的吗?”主席看着魏承恭,眼神略有些古怪。 魏承恭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对“减租减息”“温和土改”的态度,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间,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稍微一想想,就明白了:还是因为陈云同志说的,温和的土改政策依然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目标,因此自己才在不知不觉中间“粉转黑”……好吧,说粉转黑有些过,但起码是粉转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间,对土改的看法,已经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了——温和也好,激进也罢,其实与自己都没什么关系。 甚至,基于后来解放战争的经验,以及自己亲眼所见,地主的贪婪可恨……魏承恭觉得,还是不要让那些人看到哪怕一点点的希望更好。 ————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主席大约也不想看到魏承恭难堪,于是又续道,“你说得没错,就是要你解析我们新的土地政策。不过,想要给人解析某样事物就必须先了解该事物,就像老师必定要先了解了知识,才能给学生解答一样。问题是……你真的了解土改吗?” 魏承恭不敢答话了——他自觉自己对土改已经很了解了,甚至都敢于提出自己的建议和意见。可是主席现在这么问,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肯定很了解土改了,这一点我不否认,”主席把话说开了,“从尅农同志,陈云同志,还有董老他们的工作报告,还有来信中也可以看出来。该说到的,你们基本都说到了,不过,还有最后一点,好像没有人提到。如果没有了解这一点,你所知道的土改,仍然是不完整的。” ———— “土改还有一个特点?”魏承恭有些懵了。前前后后跟马列党的几个领导人谈话以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土改了,没想到依然被主席认为是“知道得不完整。” “什么特点呢?”魏承恭问道。 “正义性。”主席用铿锵有力的语气回答道——说完又用比较柔和的语气向魏承恭道,“你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吧?” “……确实没有想过——不过这个题目听起来很严重啊。”魏承恭试探着道。 “怎么不严重?”主席敲了敲桌子,“这是我们革命……哦,该说是世界上所有革命的基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革命,所追求的,说到底无非都是正义与公平。” “要从头开始说清楚这个问题还真有点麻烦,该怎么说起呢……”显然主席也是仓促上阵,没有预备,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好吧,这么说吧。小傅,你觉得,抢劫是正义的吗?” “当然不是。”魏承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么土改呢?是不是正义的?”主席又问道。 “当然也是。”魏承恭再一次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而且不只是回答,他立刻又接着道:“接下来您是想说,土改也可以视为是在抢劫地主的土地,这就跟前面的前提冲突了,二者之间必有一个是非正义的,对吧?” 主席点点头,微笑道:“你要怎么样解答这个问题呢?” “很好解答啊,只要搞清楚所有权的问题就行了。抢劫是指抢夺属于别人的财物,不过土地这种财物有其特殊性:即,土地的所有权必须获得国家政权的承认,当政府不承认某块土地归某人所有时,就算那个人拿着地契,那块土地也照样不是他的。” 魏承恭说完有些得意:咱的理论水平虽然比不上您,但是要应付这种等级的问题,却也不算什么——之前在江南的时候,咱这张利嘴也曾让顽固的老地主黄靳波无话可说呢。 主席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魏承恭疑惑了。 “也对,也不对。说对,是指你说的,用所有权来解答这个问题,这一点对了。说不对,是因为你对所有权的解释,有点儿问题。” “什么问题?”魏承恭急忙追问。一边问一边心里暗暗纳闷:怎么这问题一个牵扯一个的? “先问一个问题:是先有人类,还是先有世界?”主席一边问,一边也忍不住好笑起来。张口问题,闭口问题,都快成绕口令了。 “当然是先有世界,后有人类。”魏承恭回答道。一边回答一边纳闷:这还需要问吗? “那么在人类出现之前,这个世界,以及世界上所有的事物,所有权归谁所有呢?” “用北京天津人的话来说:没主。”魏承恭回答得很俏皮——其实他本来该想要回答“上帝”的,后来想想这是在主席面前,还是少提上帝为妙。 “那为什么现在世间万物,包括土地都有主了呢?”主席就像是存心抬杠。 “因为……私有制?” “不是私有制,而是人类有了所有权意识的时候。”主席纠正道:“在私有制出现之前,人类的社会形态是原始社会。但即使在原始社会,仍然有一个所有权的问题:比如我们会说,北美洲本来是属于印第安人的,印第安人的社会形态应该还没有私有制出现。” 魏承恭边听边点头,等主席话音一落,他就补充道:“这应该是从动物的本能发展来的吧——高等动物都有维护自己领地的本能。” “大概是吧。”主席也点了点头,“等到发展到后来,就成了世间万物都有主了,但是归根溯源,这种‘万物有主’的状态,其实是我们人类在自说自话,就好像我说我那匹马是我的……是我们红军的,但是其实那匹马可能并不这么认为。” “……然后呢?”魏承恭不明白话题怎么扯了这么远。 “……我主要是想说,世间万物,本来都是无主之物,既然无主,也就说不上什么所有权的问题。我们每个人都是光着身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真要理论起来,我们其实一无所有——当然,衔玉而生的贾宝玉,还有带着混天绫和乾坤圈出生的哪吒例外。” 魏承恭,还有一直旁听的小平同志都忍不住失笑。魏承恭更是想起自己看过的,很多后世人的回忆:果然主席是个很风趣的人。 “世间万物本无主,但是人类毕竟要生存:要吃饭,要穿衣,要住房子,这些东西从哪里来?从自然中来,那么怎么来呢?就需要我们去采集,去种植,去开采……一言以蔽之,需要我们去生产,需要用劳动去换取。” “于是,我们就得到了这样一条基本的道理:人类用劳动,确切地说,应该是用‘生产劳动’去换取对某样事物的所有权。” 说到这里,主席看着魏承恭,目光灼灼,“放到土地所有权上来说,就是:这块土地本来是无主的,我在它上面开荒,种植作物,收获,时间长了,本来无主的土地,就成为我的了。” ———— “这是所有权产生的第一个阶段,也可以说是自发阶段。等到私有制出现,进而出现了国家以后,这时候,所有权的问题就开始复杂起来。国家的出现带来了许多问题,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这里我们就不说了,这是一个大得吓人的话题,可以出好多专著。这里我们只提一件事,即某人对某物的所有权,除了付出劳动去获取之外,还必须同时获得国家的认同,不独是土地而已——这一点,小傅你认为对吗?” 魏承恭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个问题稍稍有些复杂,不过在现代社会倒是不乏实例:农民从地里挖出来药材,一般这些药材就此属于这个农民,可如果是挖出来文物,这些文物就不属于这个农民了。 都是“挖”,都是付出劳动,收获实物,为什么会有两种结果呢?区别只在于挖出药材的时候,国家承认这个农民对药材的所有权(当然,不会特意说明,可以认为国家是默认),于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是挖出文物的时候,国家不承认这个农民对文物拥有所有权,于是这个农民就不能将文物占为己有。 ———— 二十三 主席的教导8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税收,比如罚款,比如封建时代的抄家,都可以认为是国家不承认个人对某部分财产,或者全部财产的所有权,从而强行没收。 总之,自从人类社会中开始有了国家这个概念,一切的事情都复杂起来了。 “所以,进入阶级社会以后,财产的所有权,除了被谁占有这个因素之外,就还涉及到国家政权承认与否的问题;具体到土地这种特殊的财产,则政权的承认才是确认所有权的决定因素——毕竟谁也没办法把土地装到口袋中,锁到箱子里。” “这些我都明白——我在江南跟那个地主黄靳波说话的时候,就说起过这些内容,没有国家政权的承认,他的那些地契什么的,毫无意义。”魏承恭接口道,“不过没有主席您说得这么透彻。” 主席点点头:“既然国家政权的承认才是土地所有权的决定因素,这里就牵扯到一个问题:当政权本身不合理不合法的时候,这个政权承认的财产所有权,还有合理合法性吗?” 魏承恭点点头,紧跟着却又皱起眉头:“只是,用什么标准来判断一个政权的合理性和合法性……” “这个题目虽然跟我们讨论的内容有关联,不过题目太大了,所以就暂时放一边吧,”主席急忙打断魏承恭发散思维,“我们直接奔着结果去:你觉得,我们的马列党政权和南京‘蒋记’国民政府比起来,哪一个更有合理合法?” “这还用问吗?”魏承恭回答得很干脆,“就南京那帮人把我们中国治理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谈什么合理合法?至于接下来的汪伪政府……不提也罢。” 主席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嘴一张,却又沉吟起来,片刻后苦笑起来:“看来政权的正义性还是不能不提一提——你不觉得,我们马列党的合理合法性有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对土地所有权的承认跟南京政府不一样吗?” 魏承恭:“……” “赎买土地这个政策有一个隐含的前提,那就是承认地主对土地的所有权,否则我们是在向谁赎买土地?而一旦承认了地主对土地的所有权,那么卖与不卖就要看地主的意思了——相信没有那个地主会愿意出卖自己的土地,于是土地革命就会成为一句空话。” 魏承恭:“……” “当然,我们可以依靠国家政权的力量,强行购买地主的土地,但是这样一来,赎买就成了强买强卖——这同样是非正义的,对么?” 魏承恭:“……” 为了解决经济问题,国家政权强买强卖,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并不罕见——不过这往往都意味着民怨沸腾。比如我们大家所熟知的,国府不久以后为了推行金圆券,颁布《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不准私人持有金银外币,用金圆券强行购买老百姓手中的硬通货,最后结果就是这个政权在国内最后的一点支持者(城市中产阶级),也彻底放弃了对国府的幻想。 后来蒋介石去到台湾,执行“温和”的土改政策,强行赎买地主手里的土地——再一次的强买强卖。其结果就是造就了今天湾湾岛上一帮整天闹独立的奇葩。 想到强买强卖会让地主们怨恨……魏承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忍不住道:“这好像没什么影响吧,无非就是招致地主们怨恨——但是你们的激进土改政策不是更招他们恨么?” “影响不在于敌人那边,而在于我们自己,”主席斟酌着道,“我们之所以能发动群众斗争地主,能动员翻身农民踊跃加入红军,是因为我们让广大的人民群众相信了,我们所从事的事业不仅是有前途的,更是正义的——只有这样,当人民群众跟随我们一起走上战场的时候,才会自信,才会义无反顾。如果我们自己给自己戴上了非正义的帽子,我们的战士行事的时候,还能那么理直气壮吗?” 魏承恭:“……” 仔细想想,主席这话不无道理。试想一下,当某个红军战士领导农民分配从地主那里赎买来的土地的时候,如果心里总是想着“我这是在强买强卖,是在强行瓜分别人的财产,是在做坏事”,那他会把工作做成什么样? 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从根本上否定地主拥有土地的合法性。所以马列党无论如何也不能采用赎买的土地政策,那是在给自己套上不道德的枷锁,也是在自我否定自身存在的合理性。 ———— 其实不止是马列党领导的革命,列朝列代,举凡造反,领导者首先要做的,都是让底层的老百姓相信,造反是正义的行为。 想要让一个老百姓相信造反是正义的,这就意味着说服,而说服就意味着要“讲道理”。问题是流传于世的各种“道理”,基本都是维护统治阶级利益和秩序的,自然也都不会认同“造反”这种行为,所以造反者不可能在流传于世的各种理论中找到支持自身造反行动的理论依据。 怎么办? 既然不能用当权者的“道理”,那就另外造一套造反者的“道理”呗,说到底,所有的道理不都是人造的么? 所以要造反,首先要做的,其实是舆论准备……嗯,理论准备。其比较突出的体现,就是各式各样的起义口号——我们不妨把这些口号盘点一下,倒也很有意思。 最早的农民起义自然是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他们提出的口号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个口号应该说还比较原生态,但也有了对于公平的述求,体现了一定的正义性。 接下来就到了张角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是第一个明确否认当权者正义性的口号,只不过这个否定的观察角度有些问题,是从上天的角度来的。 再下来就是黄巢,王小波李顺的“等贵贱,均贫富”了。经过几百年的发展,老百姓也看明白了,不公平是来自于政治和经济两方面,所以提出的口号也比前辈们现实得多。 元末的农民起义比较特殊,由于外来统治者一直没能很好地融入汉文明,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都非常剧烈,历来掌握话语权,进而掌握“正义”的诠释权的文化阶层这一次也站在了起义者一边——至少是没有完全站在当权者一边——所以舆论准备倒是无需在正义性上做什么文章,需要说明的是自身力量的强大,所以才有“休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的口号——全天下都要反,造反事业自然是人多力量大。 再下来就是李自成的“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了,应该说这个口号相比“均贫富”没有多少新意,无非就是说得更直白,更贴近老百姓,更方便传播而已。 最后要说说太平天国。这个起义没什么很响亮的口号,不过并不意味着洪秀全忽视理论准备——事实上恰恰相反,太平天国起义应该说是历代农民起义中,理论准备工作做得最足的。拜上帝会可是有着一整套的理论,相比几个口号,内容要实在得多——这也是后来太平天国能给出“均贫富”的具体措施的原因。 到了孙大炮这里,情况变得复杂起来,具体情况就不多说了,大家想必比地效知道的清楚,这里只说理论准备工作。近代工业的发展让造反——现在要说是“革命”了——所需要的理论准备也必须具体细化,真正成为“理论体系”,这才能行,于是才有了“三民主义”的出台。 三民主义革命理论本身的不完善导致了孙中山领导的起义屡战屡败,即使侥幸成功,也非常得不彻底,中国国情每况愈下,于是轮到马列党领导的革命闪亮登场,而马列党领导的中国革命最终取得成功……究其根源,不正是因为马列主义革命理论是一种完善的理论体系么? ———— (到今天为止,地效终于是把土改的相关问题都交代完了。想说的内容很多,乱七八糟一大堆,各种概念之间应该是有关联的,不过地效来不及把它们细细理清楚了——等地效理清楚了,估计大家也以为本书太监了。 所以乱就乱吧,地效相信大家的水平在地效之上,地效想要表达的意思,大家应该都能理解。 土改的问题是必定要交代清楚的,这属于根据地的内政,换言之是马列党内部的问题。一个组织,只有在基本解决了内部问题以后才能开始对外扩张。如果内部问题没有解决就开始对外扩张——像二战中的日本那样——那么扩张行动的结果就会很悲剧。 而且即使是二战中的日本,也不是不想解决内部问题,而是·无·法·解决内部问题,地效以后会说到 明天或者后天把一些影响再交代一下,土改的问题就可以不再提起了。 最后,祝大家在地效的本命年大吉大利,地效给大家拜年了:旺旺旺!) ———— 二十七 (想要给这章节起个名字叫“一文激起千层浪”,不过地效对于驾驭“千层浪”的能力没多少自信,所以章节名就暂时压一下了 另外,土改正义性还有一个小故事忘了交代,附录于此:萧乾有一部反应土地革命的书,名字叫《土地回老家》,这个书名可不是萧乾自己取的,而是主席“钦定”的。 那还是在1928年5月的时候,原宁冈县工农兵政府县团委负责人赵锦元和红四军派来协助地方工作的干部丁钰,完成了毛委员交给的任务,编好了根据地的小学识字课本。 “毛委员,识字课本的初稿编出来了,请你审阅一下。”老赵从怀中掏出初稿,双手交给了毛委员。 主席着接过来,认真地看了起来。忽然,他的眼光停在一段文字上,久久没有移动。 老赵以为主席看不清,便站起来看着稿子念道:“土地分到家,有穿又有吃,穷人喜洋洋,工农坐天下。” 主席说:“土地是广大劳动人民用血汗一寸一寸开垦出来的,而劳苦大众却手无寸土。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土豪劣绅,却食禄万斛、拥有大量良田。如今,我们把土地夺回来,分归贫苦农民,这是合理合法的。但是,工农得天下,必须打倒土豪劣绅!所以,这四句,我建议是不是改成: 土地回老家,合理又合法。豪绅要打倒,工农坐天下。” 可见,在那个时候主席就开始注意土地所有权,以及工农革命正义性的问题了) ———— “这些内容……怕是不好在文章中写明吧。”魏承恭把主席的话消化了好一会儿,忽然道,“虽然说这些道理没错,不过我的那些‘潜在读者’怕是不见得爱听。” 把这些内容都写明了,就等于是把马列党的最后底线和奋斗目标都说明了,那效果基本等同于是在大声宣布:“我们马列党是绝不会承认私人占有大量土地合法性的。眼下因为日寇入侵,以及我们自身实力弱小,我们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事儿,但是等到我们自身实力够了,我们必定还是会推行土改,把那些寄生虫一扫而光——你们就等着秋后算账吧。” 实际上,在历史上马列党也确实就是这么干的:第二次红白合作,马列党捏着鼻子暂且放下了激进的土改措施,等到抗日战争胜利,全国上下一片和平的呼喊,直到内战全面爆发——按说在这长达十年的时间里,如果马列党确实打算认同蒋记国民政府的领导,那就必须放下曾经的激进土改政策,然而土地问题又是必须要解决的(这一点不仅是马列党的看法,就连孙大炮也赞同的,“平均地权”可是大炮的口号之一),这种情况下,马列党就必须有一个新的土地政策来替代原本的激进政策——比如赎买。 但是实际上,我们看党史可以看出,这段时期的马列党只是放下了激进的土改政策,却没有提出任何的替代政策——减租减息什么的,不是土地政策,至多只能算经济政策,而且还只是调整类的经济政策,连改革都算不上。 这说明什么?说明马列党从来没有打算在土地政策上妥协,即使在形势比人强,不得不做出妥协的时候,那也只是暂时性的放弃,却不打算就此改弦更张。 顺便一说,这个是马列党和地主阶级之间的根本矛盾,所以只要马列党不打算在这一条上妥协,马列党和代表地主阶级的白党就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 话题扯远了,拉回来吧。就算马列党确实打着毫不妥协的主意,此时此刻,也绝对不适合说出来。 “所以这话不是说给那些爱国青年们听的,而是说给你听的,”主席解释道,“这是为了坚定你革命的信心。至于那些该说,那些不该说……相信你心里有数。” “别,我心里可没数。”魏承恭急忙谦虚,“我这人年轻,容易冲动,脑袋一热,什么话都敢说——这毛病你们知道的啊。” “所以小平同志会给你把关,不会让你乱说的,”主席答道。说罢,转向小平同志,“交给你,可以吧?” “没问题,”小平同志点点头,“事关重大,我不会让小傅胡说的。” 魏承恭脸色一苦:看来这事儿是推不了了。他倒是不怕写文章,从小到大,基本也练出来了,关键是这条条框框的,难以把握——要知道这社论是用来争取爱国青年们支持的,所以力度不能轻了,可是说得多了,又容易暴露马列党的“本来面目”。轻不得重不得,这就要命了。 一转念,魏承恭又乐了:有小平同志把关——而且主席好像也很关心这事儿,估计也不会放任不管——有这两位超级大神镇着,自己还怕什么?尽管放开了写,往重了写,到时候让两位帮忙修改就好。 没准儿,自己这一篇文章,还能收入这个时空的党内重要文件呢。 (后来这一段谈论被整理出来,编成《与红星报记者傅义豪的谈话》,收入了这个时空的《毛选》第二卷。^-^) ———— 在经过小平同志修改三次,主席亲自润色两次以后,魏承恭的文章新鲜出炉了。 《红星报》暂时只能是一份地方报纸,发行范围控制在根据地范围之内。当然,这种有“重大参考价值”的“敌方官方发行刊物”,不久以后就会出现在敌人的情报搜集部门,如果报纸里面有重要的文章——比如魏承恭这一篇《论抗战来临之际中国前途之浅见》——就会被遴选出来送上去,供蒋介石,张学良这样的高层参考。 当然,暂时还说不到他们身上,眼下,我们还是先把目光放回到天水城中吧。 陇南中学,这所学校名字听着不起眼,不过可是由甘肃省立第三中学,以及1918年创办的甘肃省立第六师范学校在1933年合并来的,放在现在,那就是一等一的省级——没准儿是国家级——重点学校。 梁欣,男,汉族,天水本地人,16岁,是陇南中学学生之一,再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家里成分是小地主——不用说,家里对马列党和红军向来是不感冒的。 要说明一下,这种不感冒倒不是因为白党的宣传,认为马列党红军杀人放火,恶贯满盈;也不是因为觉得马列党的主张可恶——他家里压根儿觉得红党那些人是痴人说梦,世上哪有让穷棒子坐天下的道理?至于说苏联……那是外国,不是吗? 之所以不感冒,是出于对所有政府,或者说,所有拿枪的大帅们的不信任。 这种认识在红军占领天水以后有了一些改变,不过这种改变却不是向着正面发展。原因么,当然是因为发现这些红脑壳的主张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们说要打倒土豪劣绅,让工农翻身做主人什么的,好像是打算动真格的。 于是一家人对红党的看法就从“一帮疯子”发展成了“一帮反贼”。 ———— 二十三 2 (一直有偏头痛的毛病,不过以前无论怎么痛,睡一觉肯定好。但是这一次,从初一一直痛到现在,刚刚去诊所量了血压,140/118——以后必须要注意一下了 以上部分是初六写的,看样子降压药有催眠作用,这两天吃了药就什么都不想干了,坐不上几分钟脑袋里就一片空白,只想睡觉 好了,不多说了,现在已经没问题了,明天开始,恢复正常:保证两日一更,争取一日一更) ———— 虽然对马列党的印象急剧恶化,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枪杆子在人家手里攥着,搓圆捏扁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梁欣一家也只好把惧意深藏心底,同时心里暗暗忐忑着,就怕某一天被那些刁民打上门来。 怕什么来什么。不久以后——或者也可以说“不久以前”,家里的二百多亩土地就被两个红军派下来的工作人员,带着一帮泥腿子穷棒子给号上了,说是要“无偿没收,统一分配”,于是一家人对红党的印象再创新低。 总算人家没有赶尽杀绝,给一家七口留下了近七十亩地(西北地区地广人稀,人均地积要比全国水平高一些),勤俭持家,日子还是能过得去——他家里从富农上升为地主还不久,田地里的活儿还没有完全放下。 不过梁欣本人的学业免不了要受一些影响了,毕竟家里的进项少了,直接后果就是他每月的生活费少了一截。 平心而论,虽然家里大人对红党各种看不惯,私下里说起来都咬着后槽牙,但是梁欣本人对于红党却没多少恶感——到底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对这些事情没多少认识。 甚至,还因为叛逆期的关系,对于红党有一些莫名的好感——他觉得这些人敢做敢当,敢扯旗子跟那个混蛋政府对着干,颇有点梁山好汉的感觉。 可是,等到自己在学校的开销也因为红党的原因而拮据起来的时候,梁欣的看法就跟家里人保持高度一致了。 “哼,就你们这样不尊重读书人,还在我们学校门口招兵,做梦去吧。” 每天放学,路过红军设置在学校门口对面那个招兵处,梁欣都不屑一顾,心里暗暗发狠。 对于这个招兵处,学校方面——这个“学校”不只是指陇南中学,还包括天水女子师范,天水私立亦渭初级中学等学校——本来是很有意见的,为此也没少跟红军办交涉。按照学校方面的想法,就是不管你们这些拿枪的丘八信奉马列主义也好,三民主义也罢,政治斗争都不应该带到校园中来,想当初马仲英,孔繁锦,胡宗南那些大帅们驻扎在这个城市的时候,哪个对学校不是客客气气的?既不会在学校里安插所谓的军代表,更不会把募兵处开设到学校对门儿。 红军方面的应对倒也有趣,他们反诘学校方面的代表:你们学校每年都有不少学生毕业,在这个毕业即失业的时代,你们学校难道还能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现在我们红军在贵校门口开设募兵处,其实是给你们的毕业生找一条出路,这有什么不好?至于说军代表……国民政府不是也会向学校派驻代表么?无非就是官衔儿名字不一样,叫什么主任,监督什么的。相比之下,我们红军派驻过去的军代表不会在你们学校里逮捕师生,也不会干涉你们教授三民主义,仅仅是监视敌伪可能的破坏活动,这样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番话辩驳得学校派出来交涉的代表们哑口无言,只能各各散去,以后对红军的募兵处那些花样翻新的募兵手段也就听之任之。 红军募兵的手段还是很可一观的:一开始是演讲,讲形势,讲日寇的残暴,讲中华复兴的前景……此时的马列党虽然还不是日后那个能够集中全国文艺人才展开宣传工作的执政党,党内却也已经集中起了一批全国级的笔杆子,写得演讲稿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催人泪下,激动人心…… 不久以后文工团的战士们编排好的歌剧,现代戏,大合唱之类也跟着出台了。必须要说,相比演讲,这些节目就没那么高的水平了:这时候的文工团战士不像以后,跑个龙套都要在戏校学上七年,这时候的文工团员一般都是卫生员之类的兼任——不客气地说,如果中央红军不是跟四方面军会师了,队伍里还找不出这些文工团员来(所有的女同志都被魏承恭带到2017去了)。 不过这个年头的观众也不像未来的观众那么挑剔——想想鲁迅先生写的《故乡》吧,一场社戏能够让四邻八乡的人划着船去看戏,还一看就看到半夜三更,可见这年头文艺生活之缺乏。对于大多数观众来说,有的看就不错了,谁还计较好坏啊。 而且平心而论,虽然因为排练的时间不长,文工团战士们演得糙了点儿,剧本也单薄了点儿,但是架不住演员认真投入啊。所以这些个歌剧什么的,还是演得颇为可观的,说水平不够什么的,那是相对于之前的演讲来说的。而那演讲是什么水平啊?再上一级那就能跟斯大叔叔,丘胖子,小胡子这些世界顶级的演说家——说煽动家也可以——相媲美了。 不用说,这些演讲,歌剧什么的对那些“身无分文,心忧天下”的热血青年是很有吸引力的,不单是应届毕业生,就连梁欣的一些同级同学(还要一年多才会毕业),甚至还有一些学弟,也都跑去询问当兵的道道。 这里要说两句:在天水地区,教育界里面,马列党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早在“五四”时期,以王承舜、葛霁云、吴鸿宾、张澄之、张雅韶、岳跻山等一批天水籍学生为首,在北京城里组织“天水学会”,创办《新时代》季刊,发往北京各校,同时寄回家乡,传播进步思想。这些人后来多成为马列党员,且又是天水地区的知名人士,像王承舜就曾经做过第六师范的校长。有这样一批人播下种子,学生中的进步分子自然不会少。 这些进步学生中间当然不会包括梁欣。 梁欣对于红军的各种募兵手段一向都不感冒,他宁可去学校的图书室拿上几本闲书,花上一个下午悠闲地看,甚至宁可去睡个午觉,也不愿意来看那些“赤色宣传”。 不仅是自己不看,他还动员同学们也不要去看——也不能说是动员,基本上,就是几个平素合得来的、家境也差不多的、也同样受到红军政策冲击的同学,在闲聊的时候互相赌咒发誓,说是决不去看那些“赤色宣传”。 要看也可以。就当是看个新鲜,看个热闹,但是绝对不能受到影响,更不能去参加红军。 应该说,小兄弟几个的决心还是很坚定的。偶尔兄弟们会结伙去看表演,不过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不屑的冷笑,就算当时不露声色,回来以后说起,也一个个都不以为然。 不过今天,梁欣路过那个募兵处的时候发现:貌似,自己的某个同学已经动摇了。 ———— 二十三 3 “龚义,你在看什么?” 路过募兵处的时候,梁欣发现了一个平素很说得来的伙伴,于是上前问道。 “哦,我在看这篇文章,很有意思。”答话的人回过头来,指着募兵处专门架设的宣传板上,一篇用毛笔誊写的文章向梁欣说道。 “很有……意思?”梁欣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同学对那些赤匪的文章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当然说不上高,不过即使是“有意思”这种很中性的评价,在这个同学嘴里说出来,也已经很不得了了。 要知道,这个名叫龚义的同学,跟自己的遭遇,可是差不太多……或许还要更惨一些也说不定。 龚义,男,16岁,梁欣的同班同学,按照经济条件划分,他家也和梁欣家一样,属于小地主阶层。两家的不同之处在于,梁欣家之前只是富农,发迹到完全脱产只是这一两代的事;而龚义家里则是脱产好多代了。 龚家祖上出过一个举人,也是从那时候起,龚家开始了中国传统小知识分子所谓“耕读传家”的历史。说是“耕读传家”,但是想也知道这其中“耕”的部分无非做做样子,更多的还是交给家里的长工来完成,随着时间的推移,“耕”得越来越少(怎么觉得像是在说地效自己?-_-||),延续了一两代之后,更是只剩下“读”了。(越发像是在说地效了) 不用说,像这样的封建家庭或者说家族,是红军的首选打击对象,进而让龚义像梁欣一样,对红军产生了非常负面的印象——甚至比梁欣犹有过之,毕竟他家一家人脱产已久,虽然分到了土地,但是土地里的活儿却不能说捡起来就捡起来。 无奈之下,家里也只能扔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清高,放下身段去做活儿——装模作样伺弄一下土地,至于说活干得不好,收上来的够不够吃……听天由命吧。 其实红军给老龚先生安排得有工作——去乡里的小学校教书。无奈当时老先生正在气头上,就没有去。等到后来,也就是最近几天,老先生有心“屈就”了吧(老先生不是那么固执的人),又觉得面子上下不来,所以龚家的生计就……暂时还没什么影响,毕竟农家都是做一年吃一年,今年的收成少了,要到明年影响才会显现出来。 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听说红党在南方盘踞了好几年,蒋委员长费尽心力,这才围剿得胜,眼下这些红党来到这大西北,占了这天水城,不知道要呆多久才会走。 但是瞅他们一上来就打垮了兵强马壮的国军第一师的架势,怕是又要盘踞好几年了。这就意味着家里未来几年的收入会越来越少(如果老爷子坚决“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话),所以——还是从现在开始就俭省一点吧。 再所以,龚义在学校里的用度也不得不跟着降低标准,再再所以,这小子也像梁欣一样,对马列党和红军没什么好印象了。 不过,龚义到底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比起梁欣这样的暴发户,家教要强得多。对时事、国家、民族之类的关注和思考,也要比梁欣多得多。所以龚义对红军的观感虽然也很不好,不过对于红军的抗日宣传,时事分析,倒是没有梁欣那样全盘否定,完全不屑一顾。 ————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梁欣凑到近前,抬眼看去,只见这门板大小(实际上就是一扇涂黑了的门板)的告示板上,不像前两天那样,贴着那些红党发行的报纸,而是贴着几张大幅的白纸,上面用正楷大字书写了一篇文章,“《论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之政策》,这个……” 他这边在看,那边龚义已经找上了一边看守的红军战士,“这位……同志(他还不习惯用这个词来称呼这些“当兵的”,更重要的是,以前一直都没怎么理会这些红军战士,猛然跟人家搭上话,心里觉得别扭),这文章好像没写完啊?” “这位同学好眼力,”红军战士很客气,向龚义解释道,“这是我们《红星报》记者傅义豪同志写的社论《论抗战来临之际中国前途之浅见》的第一章。由于那篇文章全文实在是太长,所以我们只能分开誊写再贴出来——不仅是这里,就算是在《红星报》上,也得分成好几期来刊登。” 龚义点点头,又问道:“这么说,还得等几天才能看到全文了?” “那倒不用,”红军战士说着话,翻身从身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叠纸,约莫有十来张,上面满是油印的文字,向龚义递了过去,“这里就是全文。” “哦。”龚义答应一声,就想要接过文章。 却听这个红军战士又道:“这位同学,稍等一下。因为眼下根据地的各种物资都很紧张,为了避免浪费,每个同学只能领一份——请登记一下您的班级姓名。” 龚义愣了一下:他对红军有成见,免不了会把红军往坏了想,眼下红军要他的个人资料——虽然仅仅是很简略的资料——他心里忍不住有些犹豫。 仿佛是看出来面前这小伙子的担忧,红军战士微笑道,“同学,不用担心,我们红军不会干拉夫派差之类的事,真要是想要拿你们的简历,我们根本不会找你们,直接找学校多省事儿啊。” 龚义觉得这个战士说得有理,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做了登记,领了一份文章,然后拉着还没有看完的梁欣离开了。 ———— “你该不会听信了那些赤匪的宣传吧?” 走在学校里的林荫道上,梁欣向龚义问道:“就为了这么篇文章?” “你不觉得这文章说得很有道理吗?”龚义说着话,把手里的纸张递过去一张,“我当然不会受到赤匪那些鼓动宣传的迷惑,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不再是泛泛而论,而是在说理,这就不一样了。” ———— 二十三 4 这个时代还没有互联网和电视(废话!),普通人接触国家数据信息的机会不多。这一方面是因为信息传递不够流畅(报纸几乎是唯一的渠道),哪怕是专业作家,能够接触到的国家数据信息也极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数据收集统计分析能力的缺失,特别是在中国这样一个非常落后,缺乏专业统计人才的国度尤其如此。 所以这个时代的作家写文章,特别是分析文章的时候,甚少使用数据,虽然也能写得让人激情澎湃,热血沸腾,落到龚义这种自诩“聪明冷静”的学生眼中,就难免缺乏说服力。 但是魏承恭的这一篇社论……现代人写分析文的套路,大家明白的:你要是不在文章里拿出点儿数据,统计表之类的,都不好意思跟人说你是搞分析的。 这么写法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说服力强!网络上有一篇《70年过去了》的果粉奇文,大家想必都不陌生。文章写得煞有介事,把白党的功绩吹得乌央乌央的,仿佛要不是马列党捣乱,中国已经被白党治理得国泰民安,成了世界首富——兼——世界最强一样。 但就是这样一篇别有用心,试图颠倒黑白的文字,在问世之初却很是蛊惑了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不瞒大家,当时地效也是中招者之一。^-^)。为什么?很大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篇文章引用了大量的数据(暂且不论数据的真实性以及片面性),使之看上去“显得”非常真实。 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文字尚且具有如此的说服力(或者说欺骗力?),更不用说魏承恭引用的数据都是真实可信,即使是蒋介石本人过来也无法否认的数据。 这也是主席,小平同志为什么会属意魏承恭来写这篇社论的原因。马列党的笔杆子里面,文笔比魏承恭好的比比皆是,但是熟悉这种文字套路,又能接触到各种数据信息的人,最后炮制出这样一篇社论的,目前来说就只有魏承恭一个。 目前看来,这么做的效果很好,即使是龚义这样自诩聪明清醒的熊孩子(这种熊孩子往往是最难说服的人),乍一看到魏承恭的文章中详细的数据罗列(蒋介石五次围剿中央苏区过程中,双方各方面力量的详细对比)以及最终结果,也不由得对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产生了怀疑。 ———— 还要说明一下,这里说的“能接触到各种数据信息”,并不是指魏承恭返回现代社会去查询相关信息,那样来不及,一来一回两星期呢。这里说的是他有资格去马列党中央查询这些数据。或者说得准确一些,只有他才能在·短·时·间内查找到这些数据。 早先为了给中央提供决策参考,他把能找到的后世的各种党史军史研究论文、专著、统计之类都一股脑儿带了过来。后来中央害怕他这条交通线会意外中断,本着划拉东西的好习惯,要求他带回尽可能多的知识——不拘科目。 于是他带过来的这类东西就越发多了起来,这一次的社论所用到的数据都在这其中。 当然,由于文件的数量极其庞大,这些资料绝大部分都是以电子文件的方式存在。显然,无论是这些文件本身,还是文件的存放位置和存放方式,都属于绝密,马列党的那些笔杆子,很少能达到这个密级。 而由于文件的数量庞大,想要从其中查找到需要的数据,这件事本身也不简单(这里地效说一点往事。地效上中学的时候,正逢历史,地理等科目从副科转为主科,学生成绩开始和老师的奖金挂钩。但由于老师平素没有讲授这方面的课程,期末考试的时候,只能公开作弊,任由同学们拿出课本翻找答案——否则老师们就都要喝两个月西北风了。但最后结果却是就算拿出课本,大多数同学也不知道该翻到课本那一页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马列党的那些笔杆子,连电脑都没接触过,想要查找这些数据……先学两个星期再说。 所以,此文可谓非魏莫属。 ———— 闲话略过,书归正传。对于龚义的话,梁欣不以为然,哼了一声道:“就算有理,也无非是他们那些马列主义的歪理,什么工农大众必将翻身做主人,什么试看未来之寰球,必是赤旗之世界……龚义,你真的相信这些话?” “我当然不相信这些话……” 少年人性子急,龚义话还没说完,梁欣就嚷嚷起来:“着啊,我们不是早就懂得这个道理了么?当今世界,是有力量的人坐天下。国内最有力量的人是委员长,所以他成了委员长,英国法国日本等等列强比他还有力量,所以他们能欺负我们,即使往小了说,这些红脑壳之所以能在这西北胡作非为,不还是因为他们是这一片儿最有力量的人?” “这些我都明白……” “可是从全国,全世界来说,赤匪有什么力量?力量是什么?是枪杆子,是军队,是大炮,是飞机,是战舰,这些东西那些赤匪做得出来?就算抛开这些东西不论,单单比人数,那些赤匪也不占优势啊。”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早已说过无数遍的“道理”,梁欣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龚义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他倒是很有涵养,先问道:“那篇文章你还没有看完吧?” “当然没看完,不是你急急忙忙就把我拉走了吗?”梁欣不耐烦地说道,“其实看不看两可,反正总是他们那一套人多力量大,工农坐天下的歪理。” 龚义摇了摇头,笑道:“这次他们没有用这个歪理,你不妨先看看文章再说——起码先看完第一篇,也就是那个论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再说。” 说着话,把手里的字纸递了过去。 ———— 二十三 5 “今日中国之形势,一如明末:外有强敌窥伺,意欲席卷中原;内有人民不堪忍受疾苦,决然反抗。而国家的统治者——官僚阶层——却是腐败不堪,各路势力争权夺利,浑然不顾亡国的危机就在眼前。这里我们先不提内部的人民起义,也暂时不说国内官僚腐化,军备废弛,先从外敌说起…… …… ……综上所述,日本对中国的侵略,是其国家现行体制的唯一选择,是其国内矛盾发展的必然结果,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 问题在于,日本与中国历史上入侵的外来民族都不一样。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拥有自己完整和独立的文化——虽然发展得很畸形,但却的的确确是独立而完整的文化,这就意味着,如果日本人的入侵成功,将不会发生历史上的外来入侵民族因为文化落后,最终融入中华民族的现象。今日日本在其所征服的地区,如琉球,台湾,朝鲜,东北等地所实施的教育政策,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中华民族真真正正走到了亡国灭种的最后关头。日本——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是日本军国主义——是中华民族四千年历史以降,最最危险的敌人。 面对这样一个敌人,我们唯有起而抗争。因为前面已经说过,日本灭亡中国是其既定国策,他不侵略中国,他自己就没有出路。这就决定了我们甚至不能采取宋朝那样息事宁人,委曲求全的对策——因为那只会让对手看到我们的软弱,从而坚定他们侵略,灭亡我们的决心。 应该说,以蒋委员长为首的南京国民政府,对于这一点,是看得清楚的。自其担任中国事实上的国家元首以来,我们能看到,他的所作所为有很大一部分——诸如结好列强,聘请德意志军事人才,修造江阴要塞等等——都是在为不久以后这一场中日战争在做准备。 但是,如同南明的统治者一样,他在对待活不下去的人民群众抗争的时候——在明末是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领导的农民武装起义;在今天则是马列党领导的武装起义——采取了一条错误的方针,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这个决定就是所谓的“攘外必先安内”。 攘外必先安内,这话最早见于宋朝宰相赵普给宋太宗的折子“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字面意思还是比较浅显的,无非就是想要对抗外敌,首先要把组织内部问题解决,这样才能整合整个组织的力量,并力对外。 应该说,话是不错的。从春秋战国以降,遍观中国历史,可以看到无数或者正面,或者反面的安内攘外的例子。这些例子无一例外都在说明,攘外,确实必先安内。 但是,如何才能“安内”,“安”得什么“内”,似乎我们的蒋委员长理解错误了。 安内这个事,包含有两个方面的内容:一,安的对象;二,安的手段。 对于蒋介石这个统治者来说,在今天的中国,需要安的对象有哪些呢? 笔者以为,今日中国,对于蒋委员长来说,需要安的对象有三: 首先,是蒋先生的嫡系力量。笔者对中央系了解不多,不过据说也分成黄埔系,政学系,土木系,CC系等派系,显然,如果这些派系互相内斗起来,那也就说不上别的了。 不过从中央系的表现来看,应该说他们内部基本是“安”的,所以笔者就不多置喙了。 在完成本系统内部的力量整合以后,委员长所要“安”的对象,就是全中国其它派系的力量。对于这些地方实力派,“安”的手段比较复杂,这方面蒋先生的经验比笔者丰富得多,所以笔者也不多说什么了。笔者只说结论:这个工作,蒋先生完成得不是那么成功——否则中国就不会有在目前来说,依然看不到希望中止军阀混战了。 如果,蒋先生能够完成这一步工作,整合国内所有地方实力派的力量,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安内的工作已经完成,可以专心攘外了呢?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样攘外,必败! 因为,完成这两步,仅仅是完成了对官僚集团的整合,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官僚集团仅仅是力量的管理和运用系统,却不是力量的生成系统。没有力量,再高效的运用系统也会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境地——更何况国民政府的官僚集团的管理远远说不上高效。 那么国家的力量是怎么生成的呢?或者说,国家力量的生成系统是什么呢? 国家的力量生成系统,是人民…… …… ———— 读到这里,梁欣冷笑了一声:“还说不是马列主义的赤色宣传?这不就来了?这什么‘力量生成系统是人民’——那些泥腿子能生成什么力量?是能弄来飞机,弄来大炮,还是能做出来军舰?” “中国的老百姓或许做不出来这些,但是英美法的飞机大炮——” “那也是在工厂里做出来的,没有那些有钱人开办的工厂,再多的工人也只能去刨地。”不等龚义的话说全了,梁欣就断然打断了他的话。 说完后想想不对,看向伙伴的眼色有些不对了:“怎么,你也开始相信这些胡话了?” 龚义看着气势汹汹的同伴,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有点心慌,急忙一指文章,“你还是先读文章吧。” “……人民群众的力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不过这种力量一般情况下表现得不明显,以致于很多人否认这种力量的存在,但是我们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假设,来证实这种力量的存在和强大……” 读到这里,梁欣又冷笑了一声。一个假设,这么简单? “……今日世界上的强国,无非美苏英法德日,我们随便拿其中某一个国家来举例——就比如美国吧。假如,假如美国政府下令发动战争,但是美国所有的人民都拒绝参加战争,不参军,不生产武器,那么美国想要发动的战争,还打得起来吗?” “嗯?”读到这里,梁欣也不免开始思考起来:美国当然是一等强国,美国政府当然也是一等强大的政府——但如果真要是出现文章中这种假设的情况,估计美国政府也无法发动战争了。 换言之,美国人民具有阻止美国政府发动战争的力量! ———— 二十三 6 这个推论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这是梁欣读到这里的第一反应。 但是具体哪里不对,他却又说不上来——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说到底,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成绩一般,见识也不够广博,想要驳倒这个推论,实在是有些难为他。 更何况这个推论本身也不算有错——你就算问美国政府这个推论是否有错,它也会回答没错,就算他们心里认为“民众就是个屁”(据说是美国第三十三任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语),口头上也不会承认。 所以就算梁欣对这话的感觉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在找到反驳的理由之前,暂时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这个观点…… 不,还是不能接受。那些个泥腿子,怎么可能会有力量? 感觉到心里很乱,梁欣猛摇了两下头,最后决定……先跳过这一段,接着朝下看。 “没有民众的支持,任何一个政府不要说打赢战争,就算想要发动战争都会很困难。所以孙子才会在五事七计中把民众支持列为第一事第一计,所谓‘一曰道……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 那么如何才能‘得道’呢?说起来很简单,无非就是像孟老夫子说的那样,想民众所想,急民众所急,踏踏实实为老百姓谋福利……” 对这几句话,梁欣到是没什么意见——眼下他的屁股还坐在“老百姓”这边,政府真要是能像文章里说的那样,为老百姓谋福利,他家是受益者。 只是……以梁欣不多的人生经历来看,想要让政府踏踏实实给老百姓做事,有可能么? “道理虽然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纵观历史,能够做到‘得道’的统治者可谓少之又少。为什么?是他们太笨,想不到吗?恐怕不见得,笔者以为,还是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于‘人民’的定义出了问题……” 说到人民的定义,就不得不涉及一部分阶级斗争的内容,简单来说,就是统治者仅仅视地主阶级为人民,却忽略了农民。不用说,梁欣对于这些论述很是反感,不过却无从辩驳。魏承恭写的这些东西,虽然大致上相当于是后世初中政治课本上的内容,但却是马列党一大批理论家千锤百炼后得出来的——否则怎么能作为课本?如果这样的内容被梁欣这么一个半大毛头小子给驳倒了,那么马列党那些理论家都可以宣布是尸位素餐的禄蠹了。 捏着鼻子——好吧,光是捏着鼻子还不够,还得按着太阳穴——接着往下看,在把“人民”划分为“地主”和“农民”两个对立的部分之后,接下来,文章就开始论述,“安”农民的政策只能“抚”,不能“剿”。 “所以,当人民因为不堪压迫起而反抗的时候,剿是绝对错误的政策,因为以人民群众的绝对数量优势,采取剿的策略,会发现所谓的‘乱民’越剿越多,这里不妨看看最切近的例子……” 接下来是一张统计表,标明了中央红军历次反围剿战争中,双方的兵力对比,财力对比,武器对比……等等。 “……照理说,以双方的兵力对比,武器对比,财力对比,红军早应该覆灭不知道多少回了。然而事实上呢?红军不单一次次取得了反围剿的胜利,即使最后长征北上抗日,一路行来,主力也是基本完整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一支饭都吃不饱的军队具有如此钢丝一样的韧性?因为这一支军队是一支由农民组成的军队,她的根基深植于人民之中,她的奋斗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保护人民的利益,所以她能够得到人民群众最坚定最得力的支持——我们不妨看看人民群众对这支军队的支持力度……” 接下来又是一张统计表,表明中央根据地在反围剿的时候各个县区的参军比例,农民承担的赋税数额——应该说,在这个时代这些数据都具有一定的情报价值,不过为了增强对爱国青年们的说服力,在经过讨论之后,中央还是没有删改这一部分。 梁欣当然无法对这一部分有什么想法——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想法的话,那么就是他发现,自己心里竟然会有一种“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的感觉。 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的的确确有这种感觉。梁欣咬住下嘴唇,好一会儿,才狠下心来,继续看了下去。 接下来还有湘西革命根据地,川陕革命根据地的统计总结,结果也都大同小异。梁欣看得很仔细,心里不断翻动着那一个个看上去干巴巴,然而却又好像有着生命一样的数字。 最后,文章写道: “……通过全国各地总共不下三十次围剿反围剿斗争,双方实力的对比及最后结果的比较总结,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工农红军,或许不是国内攻击力最强的部队,但绝对是国内、乃至于世界上最有韧性的一支军队。要剿灭这样一支军队,中央政府需要投入数以百万计的军队,以及数以亿计的军费——还未必能够成功,一如现在的局面。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日寇即将全面入侵,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危险关头,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么庞大的力量投入到抗日战场上,却白白浪费在内战中呢?” ———— “怎么样,这文章写得很有意思吧?” 看梁欣似乎已经看完了,龚义问道。 梁欣不语。龚义等了一会儿,估计自己的同学应该是赞同自己的观点,于是又接着道:“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些红脑壳就是一帮暴民,无非领头的有几个聪明人,喊几句口号——那也是有口无心,说得好听。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可是实实在在下了不少功夫啊。” ———— 二十三 7 (有没有朋友能提供一下张学良,阎锡山的主要谋士?接下来有他们的戏份,不过地效对他们不了解。 历史功力差到地效这个地步,居然还敢动笔写这种文字,也是没谁了^-^) ———— “他们,下了不少功夫嘛。” 三天后,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会长……哦,委员长,拿着一份印制粗陋的《红星报》,向陈布雷,杨永泰,戴笠等几个人说着同样的话。 而这个话评价的,是同一篇文章(也就是说,委员长的水平跟一个初中生差不多^﹀^)。 随着第一师被击溃、天水失陷,在可以预见的时间内,都不太可能对CHI匪发动攻击了,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做好下一次进击围剿的准备。 这些准备工作包括:暂时对CHI匪取守势,补充恢复……或者该说是重建第一师。薛岳统军威慑那帮川耗子,为下一次围剿储备物资。在此期间,让西北那几匹烈马和小六子那个二货去跟CHI匪对耗……等等。 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收买策反,暗中破坏,以及……情报收集之类。 于是CHI匪发行的报纸就作为“情报收集”的工作之一,到了委员长手上, 题外话,要论谁是《红星报》的头号铁粉,非我们的委员长莫属,人家可是每期必读的。不但读,而且还珍而重之地收藏了起来。甚至连在红军内部发行的《红星报·半月刊》也都弄到了几本。 “布雷先生,你怎么看?” 说完自己的评价,委员长就文论文,问起了自己的文胆。 “文笔稚拙,用语直白,不过倒是论据有力,论证严密,浅显易懂,”陈老先生斟酌着,以一个文人的角度给出评价,“如果是某个学生写出这样的文字,我会给高分;但现在见诸于报端,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著文论述,在传统文人眼中是个神圣的事情。文章必须写得好,才有资格流传天下。而“好”文章的标准,除了观点新颖独特,言之有物而外,最重要的就是要字斟句酌,写得花团锦簇。相比之下,什么政治性宣传性等等,都可以放在次一层去考虑……或者不予考虑。 “布雷先生,你忽略了会看这个报纸的,都是什么人了。”杨永泰忍不住插嘴,“这本来就是写给那些粗鄙无文的人看的,写得太过古雅,那些人就看不懂了。而且这种政论性的文字,本来就很难写得雅致——不是谁都有你布雷先生的生花妙笔。” “所以我才没有一棍子打死啊,”陈老先生不服气地反驳,“如畅卿兄所言,这些文字是写给市井小民看的,可是那些人,又有几个真正懂得这里提到的事情?” 杨永泰一时语塞——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国家大事有我们这些上位者做决定就够了,你们这些市井小民懂得什么国家大事?过问这些做什么?你们只要乖乖纳粮服役就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种话不过是顾炎武那个连举人都考不上的失败者一家之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才是孔老夫子他老人家的教导。 “布雷先生,CHI匪就是靠着这一套歪理邪说蛊惑人心,不可不防,不可不慎那。”虽然心里非常赞同陈布雷的话,不过眼下毕竟要向西方‘民主国家’学习,所以蒋介石开口了,“而且他们的这一套搞得很成功嘛,你们看,兴国县23万人口,参军的有7万8千多(正史上兴国参军人数在8.5万以上,本时空因为没有长征前大征兵,所以参军率稍低),24万人的瑞金,参军的有10万人(正史上是11万)……” 蒋介石面无表情地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又道:“很厉害嘛,才两个县,巴掌大的地方,50万不到的人口,居然就出了小20万CHI匪,娘希匹……” 他说到这里,声音终于从毫无起伏,变成了咬着后槽牙说出来。 “把这个给康泽送一份过去,让他看看,那一片穷山恶水,出的都是些什么刁民!” ———— 戴笠答应了一声,不过并没有什么动作。委员长面前的报纸,是他送过来的,他那里可不止留了一份底。 蒋介石从座位上站起,在桌子面前来回踱步,两个来回之后,忽然又看向戴笠,“雨农,这上面提到我军历次剿匪所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有没有核实过?是否都准确?” “校长您是不是担心我们内部有CHI匪的卧底?”戴笠赶紧回答道:“这个学生也想到了,这些数字确实不应该流传在外。所以学生已经自作主张,通报了陈局长,目前正在追索排查。” 蒋介石微微点头,对手下特工头子的工作表示满意——不过作为领导,还是要说两句的,要不然怎么显得高瞻远瞩呢? 还得顺便敲打一下,这才叫驭下有方…… “事关机密,一定要把这个内奸揪出来——党国数年来剿匪不力,一半的责任要算在情报工作不力上。雨农,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不过我希望你接手统计局的工作后,不要让我失望。” “是!学生定不负校长所托。”戴笠赶紧立正,表示决心。 (事后戴笠陈立夫等人对政府各部门进行了彻查,结果马列党的卧底没找出来,倒是日本人的探子查出来几个。原因是马列党对国府有多少人力财力物力兴趣不大——反正是比自己多得多;但是日本人对此就很感兴趣了) “那么,CHI匪那边的数据呢?准确么?” “这个……”戴笠踌躇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言辞,这才道,“校长您是知道的,CHI匪组织严密,而我们也一向没有注意收集这些方面的情报,所以暂时不知道准确与否——不过学生将立刻组织人手去往核实。” 蒋介石点点头,脸上又恢复成了扑克脸,“查不出来就算了,毕竟他们的所谓根据地,眼下都已经光复了,我们要注意的,是他们把这一套又用在西北,那就遗祸无穷了,所以,你们的工作重点,还是要放在西北边。” ———— 二十三 8 (另一本书超级卡文,卡得死死的。带累得这边也写不好。 总算是稍微理顺了。 另外,继续求此时张学良的谋臣,不出意料,下面几节就要说到他了。) ———— “布雷先生,畅卿兄,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篇文章的风格很奇异,”正事谈完,可以说说闲事了。委员长忽然对文章本身来了兴趣,“虽然粗鄙无文,不过说的东西却是难以反驳——虽然我们都知道,他文中说的那些,其实都是在强词夺理。” 陈布雷不语。事实上是对于蒋公评价的“强词夺理”不想说一些违心的话:他鄙视这篇文章的文笔不好,但是对文章的观点,却没什么话可说。基于本身的职责,以及自小受到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教育,在看完这篇文章之后,他本想写一篇文章来驳斥——即使含蓄一些,也是要表达对文中观点的质疑。 不过在酝酿一番之后,他赫然发现,想要反驳这些观点竟然是如此之难,甚至,就连自己原本的观念都有一些动摇。 提笔再三,最终还是只能搁笔长叹。 无法反驳就意味着自己无法否认文中讲到的道理,也就意味着……难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所学,都错了? ———— 这里要说两句:倒不是说魏承恭的水平已经达到能让这赫赫有名的一代“文胆”折服的程度,关键是魏承恭的这篇文章是一篇基于“马列主义”的文章。 还是那个话:虽然用语直白浅显,阐述的道理也并不深奥,但是这些东西,却都是足以作为教科书的内容(本质上,魏承恭这一次写出这样一篇文章,就是对党外青年的一次教育)。是中国马列党自建党以来,或者说得更夸张一点,是从马克思时代开始,全世界无数理论家研究总结得出的结论,再加上网络时代全民灌水的锤炼……可以说,这时候的魏承恭,背后站着无数的理论大师,身边站着无数的网络水军,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跟这么多精英水军论战,无论是谁,肯定都会觉得力不从心;退一步来说,就算他陈布雷一代文宗,辩才无双,可是面对这样的对手,想要战而胜之,那也必须经过长时间的研究以及准备才行。 ———— 当然,他的世界观,价值观还不至于就因为这样一篇文章就颠覆,进而改换门庭,不过眼下听委员长斥责文章是“强词夺理”,他就不敢苟同了。 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却听一边的杨永泰沉吟道:“确实很有些怪异,这跟CHI匪那几个笔杆子一向的风格很不一致——不过,在下对这样的文风倒是并不陌生。” “哦?”蒋介石来了兴趣,“畅卿兄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文章?” “就在我们的研究组里。”杨永泰回答道,“那个研究员肖环山,他交上来的报告,跟这篇文字就很像,非常像。要让在下来形容的话,就是站在完全客观的位置,对所掌握的材料,进行冷静到机器一般的分析,丝毫不掺杂个人情绪,哪怕他们说的事情跟他们本人息息相关。” “也惟其如此,才让人觉得他们说的东西很可信——蒋公不正是因为觉得那个肖研究员的笔记很有说服力,这才青眼有加么?” 蒋介石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写这篇文章的人,还是个人才啰?” “蒋公明见,CHI匪虽然祸乱国家,但是他们中间那几些领头的,诸如毛泽东,周恩来,董必武,任弼时,乃至CHI匪军中的朱,彭,刘,叶等人,哪个不是堪称一时俊杰?”说道这里,杨永泰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不能为国家所用,正应了那句老话: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眼下屋子里没有外人,杨永泰倒也不惮于说几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实话。 蒋介石也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马列党里人才济济。周恩来、朱德、彭德怀、刘伯承、叶剑英……乃至陈赓,林彪……这些人哪个不是自己当初开出高官厚禄,想要招致手下的人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看不上自己开出来的优厚条件,而宁肯去跟那些CHI匪钻山沟,当土匪,吃苦受罪。而今这个写文章的家伙,想必也是一样的死脑筋吧。 ———— “人才什么的,倒也说不上,一篇文章而已,更不用说写得并不算精彩。”陈布雷插口道:“不过,这位作者对委员长并不像其它马列党人那样满怀恶感,这倒是真的。” “哦,何以见得?”蒋介石奇道。 “这篇文章从头到尾都没有攻击委员长您的私德,至多只是说您施行的政策有问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在CHI匪的报纸上,怕还是第一次。” 蒋介石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全文,罕见地笑了一声——这一声笑让在座的几人都大感惊讶:“还真是这样,难得难得。” 作为数年来的生死大敌,中国马列党对蒋介石的品行,可是从来没有好话的。民主革命的叛徒,阴险狡诈的小人,骗取孙先生信任的骗子,帝国主义的狗腿子,反动统治阶级的总头子,屠杀人民的刽子手……怎么难听怎么说,各种帽子堆得怕是让后来被国际势力各种戴帽子的我兔也相形见绌。 至于他蒋某人的所作所为,也无外乎卖国求荣,祸国殃民,对内穷凶极恶,对外软弱无能……等等,从来就没有一句好话。 这么一比较,魏承恭这篇文章对蒋介石的态度,就“好”得有些出奇了,不单肯定了他积极准备对日作战的一面,就连他对红军和马列党的围剿,也不再视为是维持蒋家王朝的统治需要,而是视为“攘外必先安内”政策的执行错误——这一点很重要。前者将蒋介石的围剿视为其维护个人私利,以及派系利益的行为,这是不可原谅的;而后者则是将围剿视为错误的国家政策,虽然政策错了,但出发点依然是为了国家,属于可以原谅的错误。 也难怪委员长会笑出来了。 “布雷先生,你是说,这个写文章的人,有意投效党国么?” ———— 二十三 9 “起码只看文章的话,可以感觉这个人对党国没有恶感。”陈布雷斟酌着道,“不过CHI匪的报纸会刊载这样的文章,这就很奇怪了。” 蒋介石点点头。之前没有注意,现在看看,这件事还真有些奇怪。于是蒋介石看向杨永泰,想要听听他对这事儿的看法。 杨永泰思索了片刻,分析道:“作为CHI匪的机关报,这份报纸刊载的文章基本可以代表CHI匪中央的观点,没有他们的首肯,文章就算写出来,也不会被登载。这说明,CHI匪的中央机关赞成,至少是‘不反对’文中的观点。” “你是说,他们的中央机构对我的看法有了变化?这是写给我看的?他们……在求饶?”蒋介石说出这个结论,不过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非常清楚那些死硬的马列党人对自己恨到了什么程度。不客气地说,自己要是落到他们手里,不用就咸菜,就能把自己嚼碎了。 “这个恐怕是想多了,”杨永泰倒也知道自己选择的“明主”,以及明主率领的政府在CHI匪那里是什么口碑,“不过我觉得,不排除他们的高层内部某些人有了不同想法,特别,联系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 蒋介石点点头,认同了杨永泰的猜想。根据最近得到的情报,CHI匪内部巨头之一的张国焘,最近突然销声匿迹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会对CHI匪有所影响——当然,对于这一切,蒋介石表示喜闻乐见。 “雨农,加大情报搜集力度,一定要弄清楚他们内部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介石表示校长我对这个非常感兴趣——不能不感兴趣,一辈子醉心于阴谋权术的他,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有着天生的敏感。而他也正是凭着这些勾心斗角的本事爬到了今天中国第一人的位置。 不幸的是CHI匪内部向来铁板一块——至少在对待他的时候,是铁板一块——这让他感到分外难以适应。眼下感觉对手内部似乎有了缝隙,他自然立刻就来了精神,就像一只苍蝇,发现了有缝的鸡蛋,立刻就开始琢磨该怎么下蛆。 “学生明白。”深知校长秉性的戴笠连忙起立答应。 “另外,顺便也查一查这个写文章的人是谁。”蒋介石又给出指示。 也许这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过能被用来作为高层争斗的棋子,恐怕也不那么简单。而且,如果不是作者本人本来就对国府没有恶感,那么就算是有上面的授意,他估计也写不出这么一篇文字来。 既然对国府没有恶感,那么就属于可以策反成为为党国效力的对象——瞧,鸡蛋上的缝儿,这不就有了么? ———— “既然CHI匪方面给了我们这么一个暗示,畅卿兄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回复才好?”蒋介石又问道。 “这个……”深谙委员长套路的杨永泰明白,委员长这是察觉到了下蛆的缝儿,打算把这个缝儿先弄大一点再说。于是他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情报不足,不知道他们内部到底是因为什么闹起来,又闹成什么样子了,所以无法给出最具有针对性的策略——不过,想来他们高层内部的大多数人,对于我们还是满怀敌意的,也就是说,这篇文章作者这样的人,应该是少数……” 蒋介石微微点头,静待杨永泰的下文。 “这种时候,如果我们能给他们一些帮助,让他们更有力气一些,说话的声音更大一些,那么这些人一定能把他们的内部闹得更乱一些。”杨永泰说到这里,略显得意,“正所谓推波助澜是也。” 蒋介石点头——这一次点头的幅度更大了些——转向陈布雷:“在《中央日报》上刊发一篇社论来回应一下,就说政府会认真考虑如何‘安民’的问题——布雷先生,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怎么样?” 作为蒋介石的“文胆”,文字宣传方面的工作对于陈老夫子来说应该是当仁不让的——不过今天有些反常,陈老夫子思考了片刻后,却是拒绝了委员长的委托:“委员长,这个工作,我怕是做不好。” 在座的几个人都是一愣,蒋介石眉头皱起,“怎么,陈老先生不打算跟小辈为伍?” “那倒不是,”陈老夫子急忙辩解,“只是在下仔细想了一番后,发现自己怕是写不好这样的文章,在下担心会误了委员长的大事,这才不敢受命。” “咦,居然还有布雷先生写不好的文章?”不等蒋介石说什么,杨永泰先纳闷起来,“布雷先生有些过于自谦了吧?” 戴笠看看脸上微有嘲弄之色的杨永泰,又看了看一脸纠结的陈布雷,最后看了看脸上木无表情、但是却把目光从陈布雷身上转移到杨永泰身上的委员长……戴笠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 “问题在于,在下没有写过这样的文字啊,”陈布雷苦笑道,“这篇议论文不比以前我们写的那种文字:引经据典,说理讲义(说白了就是颠倒黑白,糊弄人民,把明白人也绕糊涂,至少也是文过饰非)。它就是用一个又一个的数据、事例来证明自己的观点,让人觉得这些观点都是无可辩驳的。无论是想要反驳还是赞同,也要差不多同样的文风,否则反驳就没有力量,而赞同也不能给人留下印象——这对于CHI匪内部少数派的支持,怕是没什么用处。” 根据委员长的指示,这篇文章是用来给CHI匪内部的少数派提供弹药的,不用说肯定要对魏承恭的文章持赞成,至少是不否定的态度。按说即使文章差些,以那帮人的精明,肯定能看得出来国府的用意——不过报纸这个东西,终归是面向普通人的,如果文章差了,不能在老百姓中间有影响,那么CHI匪的少数派拿到的这个弹药,也没那么大力量, 陈布雷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出口:自己一代文宗,写出来的东西若是不能引起轰动,那岂不是堕了名头? ———— 蒋介石沉吟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缓缓道:“文字上的事情,布雷先生你是大宗师,你既然都这么说,那想必确实是不行了——不过事情终归是要办,布雷先生可有人选推荐么?” 按陈布雷所言,这种文章没人写过,临时想要找个人出来写,怕是困难——不过陈老夫子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不是现成的么?”陈布雷笑道,“畅卿兄说那个什么肖环山上校很善于写这种文章么?” ———— 二十三 10 (忽然想到本文的一个笑话,也算是大体架构了:话说,日本人拿着一战的武器来中国打二战,却不防被对手用三战的武器一顿暴揍。日本人说,我们也升级吧,于是果断拿起了四战的武器还击……) ———— 西安,金家巷5号,张公馆。 时年34岁的国民革命军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西北剿总副司令(代行总司令职权),陆军一级上将张学良,像他的顶头上司蒋介石一样,背着手,正跟自己的谋士商讨着类似的话题。 “天才兄,你怎么看?”张学良把报纸轻轻一推,问道。 和蒋介石能召集杨永泰,戴笠,陈布雷等人共同商议不能比,眼下张学良手里头能信得过又有能力而又适合参与这件事的人,只有眼前这位被张学良称呼为“天才”的。 不过,张学良口里的“天才”可不是敬称或者噱称,更不是夸赞,而是此人的名字。此人姓李,名经天,号泊汉、渤海。在北大读书之际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黎天才,久而久之,却就成了他的常用名字。 敢用“天才”作为笔名,可见这矮胖子自视甚高。不过,他的才干能力倒也对得起“天才”二字:他是继郭松龄之后,张学良的首席心腹谋士,他在任“西北剿总”政训处副处长期间,牢牢控制了政训处,出色地应付防备了南京方面对西北数十万大军的监控与渗透(西安事变后,张学良曾当面戏语戴笠,说他的特务系统对如此大事竟毫无察觉。张学良虽未点破这是谁的功劳,戴笠却是心知肚明,默默地给黎天才记下了一笔账)。 此外,此人还有一重身份不得不提:他“曾”是一名中国马列党的党员,而且还是担任相当高度职务的党员。其曾经叛变,导致当时的北京市委受到彻底破坏,其也曾经因为反对王明、米夫等人的错误领导,而同数名当时的重要党员一起组织了“中央非常委员会”以示对抗,在进入奉系以后,其又与马列党北方局有了联系……总之,这是在中国马列党历史上,一个饱受争议的人物,一个颇值得研究的人物。 不过现在不讨论他的为人和历史,只说他是张学良的心腹谋士。 “看法啊……”黎天才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报纸,“无非还是那套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宣传,换一种说法而已。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想法的话,那就是他们不再骂委员长祸国殃民,卖国求荣什么的了,这个可以稍微注意一下。” 一边说,黎天才一边也在心里纳闷:马列党中央这样子改换宣传口径,意味着什么? “对,对对。”张学良点头,“我就觉得这篇文章读起来有些别扭,却想不通别扭在哪里?现在听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马列党那些人不会再对抗南京政府了?” “这个恐怕不现实。”黎天才沉吟道,“赤党和南京之间的关系,主要取决于南京。南京要打,赤党再是怎么想和也必须打。” “那你觉得,南京方面,委座会有什么想法和做法呢?”张学良又问道,“他们能不能察觉马列党的转变?会不会在政策上,做出一些改变?” “南京那边不少能人,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一点,只不过我们的这位委员长啊,”黎天才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想法和做法,看看顾顺章的下场就知道了。” “你是说……”张学良若有所思。 “按理说,那么大牌的赤党分子投降了他,就应该好好供起来。不求能得到什么回报,起码能起到千金买马骨的作用,对于打击赤党的团结和斗志,将具有重大意义。 结果呢?在榨取完了顾顺章的情报价值之后,他就毫不犹豫地把顾顺章给杀了。”说到这里,黎天才哂笑了一声:“这么一来,赤党那边还有谁敢投降他?还有谁敢相信他?反正投降过去也是一死,那还不如干脆对抗到底了。” 张学良想了想,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我这个大哥这种做法……”摇了摇头,“确实是有些欠思量了。” 黎天才摇头:“那到不是。” “哦?” “仅仅从稳固统治的角度来看,这种丝毫不给对手留余地的做法会逼迫对手决死抗争,很不可取;但如果是从争取支持的角度去看,这种做法就可以理解了。所以,我觉得他是做给江、浙那些阔佬,以及那些人背后的英国人美国人看的,他是在借此表明自己跟赤党势不两立的决心立场,借以争取支持。” 张学良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 “他对赤党的政策,绝不会因为一两篇文章就发生什么变化,要变早就变了。”黎天才坦然道:“看看南京方面最近发过来的命令,有一丝一毫放弃围剿的意思么?” 张学良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转而又问道:“你的意思就是说,马列党方面有什么变化不重要,而南京方面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一切照旧——那么,我们该做什么呢?” “静观其变,不变应万变。”黎天才断然道。 说完了却又叹了口气:“赤党那边是求变而不得变,南京那边是该变却不想变,所以两边的关系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他们都不变,我们这边就算变又能变成什么样?” 张学良:“……照这么说,事情就真的无可挽回?我们真得非要在这个日本人步步紧逼的当口,跟自己人大打出手?” 在以前,张学良对于内战会有多大的危害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认识,其虽然对顶头上司“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不满,不过却也认为在白党和马列党势不两立的前提下,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次好的选择——以雷霆万钧之势消灭国内最为顽固却又最弱小的敌对势力之后,国家自然能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起来对外。 直到这两天看了这篇分析,一个个活生生血淋淋却又扎实的统计数据让他看得触目惊心,从而认识到,委员长非消灭红军不可的策略,极有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 二十三 11 “还不到时候,”黎天才答道,“还不到变化的时候,所以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暂时也就不会有变化。” “哦?”张学良愣了一下,“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会有所变化呢?” 黎天才摇摇头:“变数太多,不好预测……”不等上司表露不满,他又继续道:“最有可能的一种变化是日本人进攻江、浙,打疼了我们这位委员长,那时候他才会反省自己‘攘外必先安内’的做法。” “嗯?” “我们这位委员长啊……”黎天才叹息了一声,“顶着中央政府的名头,行事格局却是有限,比他所诟病的地方实力派好不了多少。他的眼光在目前来说,也就盯着江、浙那一块,只要这一块地方没有受到威胁,他就不会觉得有变革的必要。这里说句诛心之论:四年前他让您放弃东三省,眼下在华北一再忍让,不就是因为他把这些地方看成‘别人的地盘’,丢了他也不心痛么?没准儿心里还暗暗欢喜呢。” “试想一下,如果九·一八的时候,日本人不是攻占东三省,而是从海上进兵,直指江、浙,我们的这位委员长,会是什么反应?” 不等张学良回答——或者是不想让他心中难过,黎天才就直接道:“估计跟被踩到尾巴的猫差不多,早就炸毛了。” “好像……还真是这样……”张学良沉吟着道,说到这里,猛省过来,“你的意思,除非碰到与这种事相当的刺激,老头子才会有所触动,才会有所变化?” “……差不多吧,”黎天才想了想,才回答道,“如果只是局限在国内,那么这样的巨变怕是难得——我能想到的,就是老头子的嫡系部队栽一次大大的跟斗,足以伤筋动骨的那种,那样他将被迫暂时放弃现在这种对国内各派都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转取守势——在大战略上取守势的话,那么对赤党的围剿肯定也必须放松一些。” 张学良点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怕是很难。当初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联手,也没能真正把中央军怎么样,放眼今天的国内,怕是很难再找到更强的力量了——说到这里,我都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想起来给他调解呢。” “少帅您入关调解并没有错,”黎天才急忙宽慰道,“如果您不入关,那么他们四方势力大打出手,兵连祸结,还不定要拖到什么时候——日本人可是巴不得咱们这么干。” 张学良点点头,忽然又疑惑起来,“等一下哦,如果真要让中央军跌一个大跟斗,那岂不是又要来一场中原大战?” “所以我们不单不能把希望寄托于老头子跌跟斗,还要努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相比于中原大战,围剿赤党的耗费反而不算什么了。退一步来说,真要是发生这种情况,老头子也真的有了一些改变,到时候那些个土皇帝又有谁还会听他的?”黎天才断然道,“我刚刚也只是在说明,这种情况下老头子才会有所改变,并不是说我赞成造成这种情况。” 张学良点点头,真要是为了避免小规模内战(剿匪)而引发大规模内战(中原大战那种级别),那才真是舍本逐末了。 ———— “你刚才说的是局限在国内,如果不局限在国内呢?又有哪些情况可以让委员长回心转意?”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少帅索性问个明白。 黎天才摇摇头:“这个您真不该问我,我看不清——不过您恐怕也找不到人去问,我想全中国也没几个人能看得清……哦,倒是听说南京那边新成立了个部门,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事,”说到这里,黎天才颇为不屑地哂笑了一声,“不知道他们能研究出个什么结果来?” 张学良忍不住偏头看了看自己这个心腹智囊,这话很有些负气,难道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如果只限于日本那边,预测起来还比较容易;大面上也能猜得准。可是一旦涉及到英美苏德,变数实在太多,就没办法预测了——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如果英德美苏跟日本打擂台,那么老头子大概会有勇气打两下太平拳。可英美苏德不肯得罪日本的话,那么除非是被逼到墙角,否则老头子是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什么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冷笑道:“老头子的骨气就那么点儿,这一点不用怀疑,还在北伐的时候我就看透他了。” 张学良:“……” 张学良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虽然这个人眼下的身份在马列党那边很有些尴尬,甚至连是否还算是马列党员都要打个问号,不过听他刚刚的话就知道,他的观点跟马列党那边甚为相似——他和他以前那些“同志”之间,不缺少共同语言。 这对于一直致力于拉拢收服他为自己所用的张学良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也就是说,我们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先把话题拉回来吧。 “怎么会呢?咱们奉系三十万大军放到关中这一片,那就是头等的大势力,这样的大势力能做的事情有很多。”黎天才说着话,一摆手,“不客气地说,关中这一片是腥风血雨,还是和风细雨,完全在少帅您一念之间。” 张学良来回踱步,时而点头,时而皱眉,片刻后,才道:“说实话,我实在是不想再打了,一帮中国人这么杀来杀去,有意思么?不过我担心南京那边……” “如果他们不怕逼得三十万东北军和二十万赤党军联合起来的话,他们大可以过来试试,”黎天才冷笑道,“所以,少帅,您今后的行事,完全可以放大胆一些。老头子还用得着您和东北军,他不敢明着来的。至于说玩阴的……关中这一片有我在,戴笠,陈家兄弟手里那些人,翻不了天。” ———— 二十三 11 “那么,具体该做些什么,又该怎么做呢?”张学良又问道。 “引而不发,整军经武。为将来的抗日做准备,”黎天才开始给出实际的操作方案,“以剿匪为借口,问老蒋要枪,要钱,要粮……” “他能给?”张学良对于自己的盟兄的德行,倒也颇为了解。 “他当然不会给,但问题总得解决,如果他拿不出来,那我们替他拿出来。”黎天才说到这里,哂笑道,“不要忘了,少帅您是西北剿总副总司令,代行总司令职权,这个‘代行’的意思,本来就是让您替他拿主意。” “替他拿主意啊……”张学良苦笑:自己这个副司令真要是能拿得定主意,还商量个毛。 “让下面闹一闹饷,然后以剿总司令部的名义,截留关中的税收,”黎天才断然道,“这官司就算打到老蒋面前,他也不得不依着你——要么把钱给我们,我们替他守着关中,要么咱们东北军没钱打不了仗,把宝鸡、西安这些地方都送给赤党军,看他老蒋慌不慌。” “进二退一?”张学良来回踱步了两圈儿,摇头:“怕是不成!我这个盟兄,向来是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 “那是因为马是别人家的马,跑死了他不心痛,没准儿还暗中高兴。”黎天才对于蒋介石的作风,也是很了解的,“但要是换成他自己的马,他就得着急了。” “他自己的马……”张学良又来回踱步了两圈儿,若有所悟,“你是说……第一师?” 黎天才点点头,解释道:“赤党军眼下的敌人无非是北边的二马,东边的我们,以及南边的第一师。第一师新败,无力进攻;我们这边只要不做出进攻态势,那么赤党军就能专心对付二马,以他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看,打败二马——哦,这里说的‘打败’仅限于天水附近,或者说得准确一点,应该是打退——他们打退二马是没什么问题的。” 张学良点点头,黎天才这话不算是推测,近期得到的所有情报表明,赤党和二马激斗方酣,二马没捞着什么便宜——虽然仗着骑兵的机动力强也没怎么吃亏。 “在打退二马之后,赤党军就会进入一个发展期,他们的发展方向必然是南边……” “等一下,”张学良打断黎天才的话,“他们不向北发展我能理解,毕竟那边地瘠民贫,还有个民族问题,但为什么不能向东边冲着我们来呢?西安可是要比现在第一师的驻地富裕多了。” “因为我们主力并没有吃败仗,并没有多少损失”黎天才解释道。“我们在宝鸡驻扎重兵,在西安搞好后勤,赤党军一路过来将都是啃骨头;相比之下,南边的第一师还在修整中,战斗力不强,人也不多,是真正的软柿子。特别是,放眼周围,川中那几路地头蛇都巴不得他们中央系早点儿爬开,所以到时候胡宗南除了薛岳那几万人马之外,都指望不上援兵。至于说薛岳……”黎天才冷笑了几声,“正常情况下,有中央的大义在,那么他的几万人马足以弹压地方;但若是跟赤党军在川北那大山里打起来,嘿嘿嘿……更不用说,川耗子会给他什么小鞋穿,赤党的游击队能给他找多大的麻烦,这些可都是好戏啊。” “所以,到时候老蒋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我们东北军去解围,给赤党施加压力,牵制他们的兵力。”张学良顺着黎天才的话想下去,点点头。这种情况下,除非是蒋介石舍得他的心腹干将和首席大弟子,否则就必定要迁就自己。 ———— “有点儿因人成事的感觉,总觉得,这事儿依赖赤党军太多。”张学良把黎天才的话反反复复地思量了一番,最后看向黎天才,眼光有些古怪,“天才兄,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您是想要问我是不是还跟那边的朋友有来往,是吧?”黎天才是多聪明的人?一听就知道自家的老大在担心什么了,立刻就解释道,“我不否认我跟他们还有来往,我也不否认时至今日,我仍然相信马列主义所阐述的那些道理,但是这不代表我还要投身马列党,还要在中国去实现社会主义。” “嗯?”张学良疑惑,“什么叫‘相信马列主义但是不打算投身马列党’?” “相信不等于信仰,”黎天才道,“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中国很多老百姓信佛信道,但是他们很少打算出家。” 张学良一愣,若有所悟。 “事实上,如果说谁最相信《资本论》里面说的那些道理的话,我觉得,除了那些真正的马列党人之外,恐怕就要数马列党要打倒的敌人,就是那些所谓的资产阶级帝国主义最为相信了。”黎天才说到这里笑了笑 ,“如果不是深信马克思的话,他们为什么铁了心要打倒马列党?又为什么在他们国内禁止马列主义书籍传播?他们不是标榜言论自由么?” 张学良:“……解释一下。” 于是黎天才继续循循善诱:“西方人有句谚语,叫做‘真理越辩越明’。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敢跟马列主义来一场辩论,以求得真理?”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无法用辩论的方法驳倒马列主义——试想一下,如果马列主义能够驳倒,能够证明是伪真理,那么当众驳倒马列主义者,岂不是更能让老百姓不相信那些话?更合他们的心意?” 张学良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既然马列主义无法证伪,那么就只好彻底禁止它传播,让老百姓不知道有这样一种真理了。但是——” 黎天才拉长了重音,然后才缓缓道:“这一切岂不是都说明,他们其实很懂马列主义,很相信马列主义?” 张学良迟疑着——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少帅你看,相信马列主义的人,不单不会为了社会主义而奋斗,他们甚至还走到了马列主义的对立面;那么像我这样,相信马列主义而不打算亲自践行的,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 二十三 12 “至于说我自己跟马列党的关系……”黎天才耸了耸肩,“我想通了,我跟我以前那些朋友,不是一路人。我们之间可以做朋友,但是做不了同志。我们想要的,不一样。” “哦,那么天才兄你想要的是什么呢?”张学良随口问道。 “为少帅出力做事,以报答大帅的知遇之恩。”黎天才坦然道,“少帅您志在驱逐日寇,我为您规划方略;少帅您想要逐鹿中原,我为您规划方略;少帅您想要冲锋陷阵,我为您规划方略。” 张学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都去冲锋陷阵了,你还要规划方略,你还真坐得住。” 黎天才手一摊,“当然坐得住。人各有用,把不合用的人放到不合适的位置上,只能坏事——成吉思汗绝对不许手下的将领临阵脱逃,唯独是耶律楚才例外,不正是因为懂得这一点么?” 张学良点了点头,认同了黎天才的话,不过还是又问道:“说一千道一万,现在你跟赤党,究竟有没有来往?” “还没有。”黎天才回答得很干脆,“既然说到这里了,那么我就顺便问一句吧,少帅,我想跟赤党那边建立联系,是否可以?” “跟赤党那边联系啊……”张学良沉思起来。 看张学良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黎天才又道:“近期他们把俘虏我们的将士都放了回来,在宝鸡前沿修筑防御阵地,还有最近这几篇文章,感觉就是写给我们东北军看的……从这种种作为来看,我觉得,他们在对我们示好。” 张学良点了点头,赤党最近种种很明显的示好他还是有所察觉的,他也正为此事不安——这些事情想必自己那位盟兄也都知道了,以盟兄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也必定因此注意上了自己。在这个当口,想办法去跟赤党接触,风险有点大呢。 实际上,刚刚黎天才说是跟赤党接触,他之所以沉吟不语,就是在担心这个事。 “少帅,您大可以不用担心,”仿佛知道张学良在担心什么,黎天才又道,“首先,我保证能把事情做得非常隐秘。其次,就算被中央的人知道,他们也不会怀疑到您身上,最多怀疑我跟老朋友们藕断丝连……” 张学良不置可否,时至今日,他也看出来了,这种布置对于一个讲理的政府领袖来说能说得过去,不过对自己那个盟兄来说,就有些没用了。 “宁可枉杀三千,不可错过一个”这句话是汪精卫提的口号,但却是蒋介石的行动指南,或者说是实实在在的守则。 所以,无论黎天才是否真的是瞒着自己跟赤党暗通款曲,自己那个盟兄估计也会怀疑自己——这些安排毫无意义。 “……再其次,国内跟赤党有过接触的实力派又不止我们一家,老头子他也没见得把这些人怎么样。” 这话还算是稍微有点说服力。国内的军阀,无论是桂军,湘军,滇军,粤军,晋绥军,西北军……在大革命时代,都多多少少跟赤党有所联系,蒋介石虽然曾经跟这些派系大打出手,但基本都是内部争权夺利,而不是因为这些派系“私通赤匪”。 在这方面,倒是东北军最为干净——赤党之前主要活动在南方,跟他们没什么瓜葛。 不过,还是有问题。很明显的一点是,这些派系跟赤党的人来往的时候,两边还是孙中山首肯的合作关系,当时就连蒋介石本人,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跟赤党在一个锅里搅马勺。 而现在,两边已经彻底反目成仇,这时候再跟赤党搅和到一起,那就有“顶风作案”、“明知故犯”之嫌了。 “我知道少帅您在担心老头子那边的反应,不过说实在的,这就是个兵权的问题,只要抓住了兵权,您就算明目张胆地跟赤党来往,他也不能把您怎么样——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跟老头子大打了一场,阎锡山和李宗仁虽然输了,但是兵权还在,眼下依然能活得很自在;而丢了兵权的冯玉祥,就什么都不是了。” 张学良愣了一下,微微点头。诚如黎天才所言,只要抓住了兵权,那么老蒋就不敢轻举妄动。反过来说,老蒋想要动他,就必须先解除他的兵权。 但是这基本做不到。首先,老蒋在国内战争中的表现(和东北军一样)乏善可陈,真要打,东北军不见得会输给中央军。特别是中央军主要力量在南方,他在西北没有多少力量可以动用的前提下(老蒋在西北的力量,之前就只有个第一师,眼下已经被打残了;薛岳倒是带来了一些部队,不过也在忙着收拾残局)。 如果说老蒋祭出他那套收买拉拢,分化瓦解的老招数……这招对西北军好使,对东北军未必好使。张学良对于自己控制部队的能力,还是有点儿自信的,而黎天才防御这一套的能力,也是值得信任的。 (题外话,张学良对部队的控制能力还是很出色的。九一八以后,东北军入关,在关内辗转流浪,但再是怎么落魄,都基本维持了派系的完整,对外也能以一个声音说话,其手下也甚少被蒋介石收买——否则张也发动不了西安事变了。而等到张被软禁起来后,东北军转眼就烟消云散,可见,张学良确实是东北军的灵魂人物。 实际上,张学良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纨绔。只要看看其能够以二三十岁的年纪斗败杨宇霆这样的老狐狸,进而稳稳掌握东北军,就可见其能力了,这个人也就是国际眼光差一些,对于日本和苏联本性认识不清,后果估计不足,这才有了九一八和中东路两次失误) ———— “还是有些不妥,”张学良想来想去,还是摇了摇头,“我可以不在乎委座的想法,但眼下赤党是众矢之的,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哪怕只是暗中搅和在一起,也是惹火烧身,我可不想一边跟我这个大哥斗心眼,一边还要提防马家那几个人,还有阎锡山,刘湘他们。” “嘿嘿嘿……”听了这话,黎天才笑了起来,“少帅,您就不想想,赤党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 二十三 13 “嗯?什么意思?”张学良愣了一下,问道。 “哼哼哼,”黎天才冷笑了几声,并没有直接解释,又道:“赤党的所作所为让各路地方势力都敌视是不假,可是除了他老蒋,又有那一路地方实力派是真正正视赤党的?” “哦……”张学良有些明白了。 “红军这一路过来,经过很多实力派的地盘,想必这些实力派在面对红军的时候,他们的头脑人物也会像我们一样商议吧?而他们商议的内容,哼哼哼……”黎天才继续解释道,“多半也像我们一样,更多的是如何应付老头子和他的中央军,而不是如何应付红军吧?” 张学良想了想,点了点头。仔细想想,红军这一路上的各路军阀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在提防红军,不如说是在提防中央军。 比如在湘江、在赤水,白崇禧和刘湘都只是派重兵把红军挡在地盘之外就算完,目的不外乎不让中央军有进入自己地盘的借口和机会。 又如红军逼近昆明的时候,龙云在城外布设防线,部下问他碉堡是要修建砖石的,还是钢筋水泥的。 很明显,面对缺乏重火力的红军,砖石碉堡足够用了,但是龙云却不惜重金修建了钢筋水泥的碉堡。不用说,这其实是准备用来对付紧跟在红军身后的中央军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其实也好理解。说白了,红军就像是一个坏孩子,虽然很可恶,虽然不听话,虽然很狡猾,但毕竟年幼体弱,要想真正成为威胁还得等长大以后才行;相比之下,中央军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官差,手里拿着一把快刀,偏偏这家伙对人还不怀好意……这么一比较,那边的威胁更大,不言而喻。 “你的意思是……”张学良猜度着黎天才的意思,“跟赤党有来往,大家会无视。” “反正就我的感觉,除了我们那位委员长,南方这些实力派对于赤党的看法,当然肯定说不上好,但要说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却也还说不上,”黎天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仿佛是回忆起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 黎天才这话倒是不假。马列党与南方的地方实力派之间的关系当然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很坏。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很久之后。这方面李宗仁是一个代表:在三大战役结束,蒋介石下野之后,他担任代总统,要跟马列党和谈,这时候他就曾经很坦然地说“马列党跟他蒋介石不共戴天,跟我可没什么仇恨。”他这话得到了包括宋庆龄在内的一部分中间派民主人士的肯定,而马列党对李宗仁也可以说是青眼有加(相对来说),可见,两边的关系并不很坏。 至于说曾经打得你死我活……这种战争一定意义上可以认为是属于政见之争,就像美国南北战争那种性质,属于是可以原谅的范畴。 或者说得再准确一点,都谈不上“原谅”,因为这种争持很多时候很难界定谁对谁错——至少在当时来说,很难界定对错。今天我们当然知道,马列党可以让中国生存发展并强大起来,所以马列党是正确的。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呢?比如如果是桂系取代了蒋介石的位置,然后统一了中国,又会怎么样呢? 中国很大可能会成为美国利益在亚洲的代理人。经济上,可以很早就融入美国为主导的世界贸易体系;军事上,美国会放弃日本转而扶持中国;至于说让大家的诟病的腐败问题,也有可能会因为桂系掌权而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这种结果当然远远比不上今天的中国取得的成就,可是在那个连生存都成问题的时代,也还可以接受,不是么? 要说马列党胜利中国的结果会更好……这是事后诸葛亮。那时候谁知道中国能发展到今天的样子?要知道,49年主席从西柏坡进北京的时候,他形容自己的心情可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没能把中国建设好。 话题扯远了,总之,马列党都没有责怪这些曾经的军阀势力,我们还是不要操这个心了。 呃……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说明一下,就是这些可以原谅的人里面,不包括蒋介石。原因是他在两党两军的斗争中,把矛头指向了人民,而且是有组织有计划地指向了人民,这是绝对绝对不能原谅的。 ———— “这是因为孙中山先生,还有赤党一直以来都比较弱小的原因吧?”张学良还是看得通透的,稍微一思考,便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关窍。 张学良这话很有道理,在四、一二之前,南方这些军阀都承认孙大炮是名义上的首领,孙大炮要跟马列党合作,这些军阀自然也就不好公然刀枪相对。 等到四、一二、七、一五以后,蒋介石汪精卫跟马列党彻底撕破了脸,不过在这以后,支离破碎的南方军阀们就迎来了旷日持久的,争夺党内最高领导权的斗争。各路势力粉墨登场,你来我往,这时候除了蒋介石,又有谁还记得那些窝在山旮旮里面,跟土匪一样的赤党? 某种意义上来说,蒋介石确实很有远见,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洞悉了国党的天下必将被马列党取代,所以·不·遗·余·力地想要趁着有绝对军事优势的时候铲除马列党,只不过结果很悲剧就是了。 相比之下,当时反而是北方的直系,奉系等军阀对赤党比较上心——这大约是因为他们直面北方苏俄,压力比较大的缘故。 “等到中国的赤党成长到苏俄赤党那么强大的时候,大家未必就会这么‘看得开’了。”张学良又道。 言外之意就是大家其实还是很仇视赤党的,而自己跟赤党搅和在一起,未必能得到大家的原谅和默认。 黎天才笑:“少帅您也看出来赤党势力会越来越大?”不等张学良辩解什么,又道:“至少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少帅,养寇自重,这可是中国自古以来武将们自保的手段。” 张学良:“……” ———— 二十三 14 “你真的跟赤党没什么来往?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撺掇我跟他们搅和到一起?该不会是他们让你来做我的工作吧?” 张学良来回转着圈儿,把刚刚的对话翻来覆去思索了很久,最后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黎天才问道。 黎天才摇头,坦然道:“我跟那些老朋友倒是还有一些联系,不过要说到跟赤党的联系,那是真的没有。” “你那些老朋友就不跟你谈起这些事情?”张学良还是疑惑。印象中,赤党可是很善于“蛊惑人心”的,比如自己这个智囊,在赤党中厮混了一段时间,到现在都还对马列主义念念不忘。 如果赤党真是跟黎天才有来往,很难想象他们不会动员这个“前”党员为他们做说客。 “马列党具有高度的组织性和纪律性,但是这不等于马列党员没有私人感情,”黎天才纠正着张学良对马列党的印象,“现如今我跟老朋友们书信来往,只论私谊,不提工作——其实这是意料中事,我相信我一直以来的表现,我那些老朋友都看在眼里,而冲着我做的那些事,他们也不可能把我视为工作对象。” 张学良点了点头,颜色稍霁。他可以容忍黎天才跟赤党的人藕断丝连,但是绝对不能容忍他为赤党工作——这叫做“吃里扒外”,是任何一个组织的主官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至于少帅您说我撺掇您跟赤党走到一起……”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之后,黎天才说起另外一个问题,“不瞒您说,我确实有这想法。” “你倒是坦率。”张学良顿时有些来气,不过没有发作出来,“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少帅您考虑,”黎天才说着话,端起茶喝了一口,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他真有些口渴了,“这是我作为一个谋士的职业操守。” 张学良气乐了:“合着你还是为了我着想?解释一下吧。” 黎天才不紧不慢,问道:“少帅您觉得,古往今来,全世界权力最大,拥有最强大军队的君主都有哪些?” “这个就多了,”张学良不知道黎天才想要说什么,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回想起来:“中国的有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明太祖……外国的有汉尼拔,亚历山大,拿破仑等等——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黎天才不住点头,等张学良问起,这才道:“但是这么多了不起的帝王,却都做不到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什么事?”张学良顺嘴问道。 “他们无法让一加一不等于二,”黎天才说着话,又品了一口茶。 “……”不用说,张学良还是不明白黎天才的意思。想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权力再大的君主,都不能违背客观的科学规律,别说是人间的君主帝王,就算是老天爷上帝,也无法做到。” “……然后呢?” “然后?”黎天才笑了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赤党以后得天下,是肯定的事情,少帅您就算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加入赤党,起码也不能跟他们把关系弄僵了。” “……为什么我们可以得出这个结论?”张学良又问道。 “因为这是另一种客观的科学规律,既然是客观的科学规律,当然就无法违抗,”黎天才道,“孙先生说‘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不正是这个意思么?” “……你说这是另一种客观的科学规律?”张学良眉头皱起,“什么科学?” “社会科学。”黎天才回答道,“研究社会发展变化的规律的科学。” “社会发展变化还有规律?”张学良微微冷笑,心说你为了说服我还真是煞费苦心——今天我倒是要瞧瞧,你们这些马列主义者都能说出些什么来。 “怎么没有规律?”黎天才立刻反问道,“实际上,古今中外无数的统治者为了巩固统治,无数的智者为了心目中理想的社会,都试图分析了解这其中的规律,不独是马克思列宁而已。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社会科学,这是人类最为古老的显学之一。” “……能举一些例子么?” “能啊,而且这种例子不胜枚举。比如说我们一直都听说这么一句话:得民心者的天下,”黎天才轻摇三寸不烂之舌,雄辩滔滔,“这句话是否正确姑且不论,但难道不是古人对于社会变化规律的一种认识和总结么?” “……” “类似这样的想法认识在古圣先贤的论述中比比皆是,孔子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孟子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老子想要擿玉毁珠绝圣弃智,墨子主张兼爱非攻尚贤节用……这些主张难道不都是他们自以为洞悉了社会发展的规律,为了避免社会朝不好的方向发展,而开出的改革方案么?” 张学良眉头紧皱……不过倒是缓缓点头——他实在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但是限于历史的局限性,这些认识都有失偏颇——否则我们的世界早就天下太平了。”黎天才说到这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你的意思,那个什么马克思主义就真正洞悉了社会发展的规律,是么?”张学良问道。 “前面我说了一个事,就是为什么今天世界上的列强要禁止马列主义书籍在社会上刊行,”黎天才缓缓道,“因为马列主义无法被证伪,所以只能禁止它传播——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马列主义的正确性么?马列主义或许也有其局限性,在社会发展到更高级形态以后,或许也会被更先进的理论代替,但是至少在今天,它的观点最接近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 (地效注:正史上,黎天才确实跟当时的马列党北方局有来往,但是其为张学良出谋划策,也确实说得上忠心耿耿,最后,他也确实曾经教导张学良马列主义观点知识。 总之,地效自觉对这个人物的心理和行为是掌握得比较准确的 另:到今天为止,这一篇文章的作用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剧情要进入快车道了) ———— 二十四 (还有一个事情,地效觉得有必要交代一下) ———— 魏承恭这个星期的工作,主要就是跟这篇文章较劲。为什么说“较劲”呢?因为他水平不够。《红星报》作为马列党中央机关报,刊载的文章水平肯定不能太差,但是魏承恭本人的水平就只有那么高,需求和能力之间的差距,就只有靠着不断的修改来弥补了。 “想不到我居然也能日更五千,而且还是用的钢笔。”整了整面前的稿纸,稍微一点数,发现居然写了十页,魏承恭微微有些感慨,“看来只要下定决心,我也挺能干的嘛。” 天水城中有电厂,不过供电不稳定,用来给电灯之类供电可以,用来给电脑供电就等着烧坏机器吧(现在的家庭里已经比较少见了,在八十年代的时候有一种家庭用的“稳压器”,是为了在电厂供电不稳的时候用于稳定电压的。如果没有那东西,看电视都不踏实,一旦发现电压出现波动——这个可以通过机器运转的变化看出来——就得赶紧关闭电器。八十年代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解放前了)。 至于说魏承恭带来的那些能稳定发电的小型汽油发电机……在跟四方面军会师以后,早就已经分配到各个部队,为收发报机供电去了,眼下天水城里保留的小型发电机只有两台:一台在医院,一台在中央。中央的这台确实是用来给电脑供电的,但是这台电脑是为了给各部门查资料用的。给你专用?就为了写那篇文章?你也太把那点儿事儿当回事儿了吧。 于是魏承恭就不得不回味一下学生时代了。 从书桌前站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膀,甩了甩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有些酸麻的肩膀,魏承恭暗暗发狠——这次回去要再带一批发电机过来,起码保证自己能用上电脑码字。 转头看看窗外,太阳已经快要落下了,看看表,原来已经到了下午五六点钟,魏承恭小吃了一惊,“原来已经到这会儿了,我工作起来居然也能这么投入?” 然后就给自己找理由偷懒了,“一连写了这么久的作业,休息一下吧……干脆,今天就到此为止,毕竟,都写了这么多了。” 把稿件整理一下,放进抽屉,步出房间,正想要上街走一圈,找个馆子吃饭(占领天水之后,红军的伙食有很大改善,不过依然说不上好,所以魏承恭把自我要求稍微放松了一点——不过他这么做倒也说不上特别,要知道现在红军战士们手里有了些零花钱,所以也有不少下馆子改善生活的。正史上,红军在进入遵义以后,也有类似行为。何涤宙在回忆文章里说,进入遵义城后的10天中,他经常去饭店点菜吃饭,而店主因为生意太好,炒辣子鸡的质量越做越差),却见李克农匆匆跑了进来。 “有事么?”魏承恭问道,“稿子明天一定能完成,这次一定能让组织满意。” “什么稿子?”李克农看来是不知道魏承恭新接到的工作,“我来是通知你,张国焘想见你。然后呢,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他?” “张国焘?还没有枪毙么?”魏承恭小小地吃了一惊,同时还有些莫名其妙,“你说他想见我,为什么?” “处决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放心,他跑不掉的,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松对他的监视,”说到这里,李尅农笑了笑,“毕竟,他已经知道了你的来历,他之所以想要见你,我估计也是因为想要知道一些后世的事情。” “你们把我的事情告诉他了?”魏承恭吃惊。 李尅农轻轻叹了一声:“他毕竟曾是我们党内的高层领导之一,有些事情我们也不能做得太绝情,所以在判决出来以后,我们给了他一些时间交代后事,他在跟徐军长和陈政委说话的时候,提到你了。” “徐军长和陈政委?”魏承恭愣了一下,一时没有想起来是那两位。 “就是徐向前军长和陈昌浩政委——放心,张国焘最先见的是自己的妻子,然后是李特和黄超,最后才是徐、陈两位同志,在那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别人,所以你的事情依然没有扩展开。”李尅农解释道。 他后面的解释其实有些多余。魏承恭跟文章较劲了一整天,现在反应非常迟钝,还没有想到可能泄密的问题, “徐帅和陈政委不会有事吧……”魏承恭转而又担心起另外一件事。 “如果没有组织的同意,他们哪里敢跟张国涛说起你的事情?”李尅农答道,“事实上,可以说是中央让陈,徐两位同志告诉他的。” “哦。”魏承恭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他不知道的是,为了跟不跟张国焘提穿越这事儿,还闹了好大的风波。 徐帅和陈政委接到通知,去见张国焘最后一面的时候,两人先来到了中央的驻地,想要跟组织确定一下谈话的内容。两人跟张国焘之间还是一份“革命情谊”在的,因此在碰头会上,徐帅提起可以告诉张国焘,革命成功的事——至少让他知道,他奋斗了半辈子的事业最后的结果。 对于徐帅的提议,中央的意见明显分成了两派,不用说,当然是一派同意,一派不同意。无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理由都不尽相同,各自有好几条;不过无视理由只看结果的话,就只分成了两派。 这其实是一件小事,张国焘已经没几天好活了,只要控制得好,完全可以让他带着秘密去见马克思。 但正因为这是一件小事,才弄得有些麻烦。这种小事通常不需要走组织流程,只要相当级别的负责人表态同意,也就通过了。麻烦之处就在于,要同意这件“小事”,基本上得是中央的最高负责人,而现在中央的最高负责人是谁呢? 理论上,现在马列党的总书记是张闻天。但是谁都知道,张闻天同志基本上只是过渡时期暂时负责,等到七大一召开(已经在筹备了),势必要退位让贤,不出意外的话,基本可以肯定是主席补他的位置。 于是问题就来了,暂时负责的张闻天同志同意这件事,好像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干不了几天了;而如果是由主席来同意的话……好像也说不过去,毕竟还没有正式走马上任。 最后,还是总理出面,同意了徐帅的提议,这才没有把事情弄得很僵。 ———— 二十四 采访2 (P.S:刚刚看了4,19微信铁血军事的文章,《中美经济的前世今生:美国发家史让你看清中国离超级大国还有多远》,忽然有了一点想法:中国,正走在美国曾经走过的道路上;不独是中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配合着重复这一过程。 美国自结束南北战争之后,基本解决了内部问题,开始快速发展,借着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机遇,于19世纪末成为当时世界第一工业大国。 不过这个时候的美国也只是经济、工业大国而已,而且谈不上多少国际影响力,毕竟当时的国际环境是由英法主导,对于美国这个后来者并不友好。就如当时某个美国人所言:我从父亲那里学会了两件事,一是相信上帝,二是恨英国人。 这里有一个问题,当时的世界老大英国,为什么没有压制美国呢?在对方已经具有了强大的经济力量以及反英情绪如此强烈的情况下。 英国忙着呢。作为世界霸主,人家的事情多着呢,要忙着在欧洲当搅屎棍,要忙着在非洲对付布尔人,要忙着在南亚压榨印度,要忙着在远东缔结英日同盟……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要对付迫在眉睫的威胁,也就是实力迅速增长的德国。 这之后就到了一战,美国力量开始走上国际舞台,再经过二战,这才从原来的霸主手中接过了世界权杖。 然后我们发现,今日中国的发展历程,何其相似。 1949年结束内战,53年打完朝鲜战争,自此基本结束了自清末以来一百多年的战乱,这之后,半封闭式发展——跟美国何其相似。 然后,借着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机遇,中国终于成长为今天的世界第一工业大国,但我们同样面对着一个不友好的国际环境。 这期间,美国在干什么? 作为新任的世界霸主,美国跟之前的英国一样,也忙着呢。要忙着在印支当接盘侠,要忙着在中东当搅屎棍,要忙着在欧洲当救世主,要忙着满世界当警察惩罚恐怖分子……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处理现实的威胁,也就是苏联(一定意义上,还可以包括后来的日本)。 等到最后回过头,发现昔日自己看不起的家伙已经成长得咄咄逼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面对的局面也跟当年的英国一样:英国当年就指着美国救命,现在的美国虽然说还不至于指着中国救命,但从08年的事就能看出,已经有这趋势了。 再往后会怎么样呢? P.S2:前面写得内容出了点岔子:张国焘和妻子杨子烈从1931年起就分开了,张国焘去了鄂豫皖,杨子烈则带着儿子留在了上海。1934年上海党组织被破坏,杨子烈跟组织失去了练习,直到国共第二次合作之后,才经南京八路军办事处介绍,带着儿子辗转来到延安归队。 在文中的时间段,张国焘不可能向杨子烈交代后事) ———— “那就去看看吧,不管怎么说,我身上还挂着一个《红星报》记者的身份呢,作为鄂豫皖苏区的最高领导人,他应该有点儿采访价值。”魏承恭说着话,走回房间,把自己那套记者行头弄了出来。 这里说的行头是指一些便携的录音录像器材。刚刚被聘用为记者的时候,他的装备是钢笔和笔记本,钢笔带了两支,笔记本则是精装的,一看就是好东西,惹得报社里的同志们眼红眼黑。但是不久以后,他就发现,这些东西自己用不上。他没有学过速记,用纸笔记录的速度完全跟不上采访对象的谈话速度,于是只能老老实实靠手机摄影机录音笔了。 至于钢笔和笔记本则都送给了小平同志,准确一点说是送给了《红星报》,眼下不知道在那个同志手里。 李尅农微微一愣,纳闷道:“采访……” 即将到来的魏承恭和张国焘的这一次见面,是张国焘提出来的,目的是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两人之间的谈话估计也是以张为主。 但魏承恭如果是以记者的身份出现,那么两人会面的性质就稍微有些变化,成了一次工作访谈了,谈话的过程势必也要以魏承恭为主。 不过没所谓了,对于张国焘这个将死之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估计他也不会介意这些小问题。 于是这天晚上,吃过晚饭以后,魏承恭就在李尅农的陪同下(整个会面的过程李尅农将会全程陪同),来到了关押张国焘的小房间, 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怪异的年轻人,张国焘百感交集。自己之所以会落到今天的境地,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说是“罪魁祸首”。他一开始从徐帅口中听到自己的案子东窗事发的由来时,他恨这年轻人可以说恨得牙根儿痒痒,那时候如果魏承恭出现在他面前,他真是不就干粮就能把魏承恭给活吞了。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年轻人真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有些惊奇地发现,自己对这个年轻人,已经没什么恨意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时间毕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的心情也已经平静了下来——但这也意味着之前的怒气冲天已经变得心如死灰。一个心如死灰的人,哪里还会有什么攻击欲望? 更何况,用小指头想也知道,一边的李尅农肯定不会给自己动手的机会。 除却恨意之外,其余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有一些好奇,有一些嫉妒,有一些羡慕,似乎,还有一些欣赏…… “之前就觉得你很特别,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来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见面,张国焘就直奔主题。 “……您指的是什么?”斟酌了一下,魏承恭还是使用了敬称——虽然不齿张国焘的所作所为,不过哪怕是只看年纪,自己也应该礼貌一些。 “就是从你们那个时代来到我们这个时代……哦,对了,你们称之为穿越。”张国焘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想了好一会儿,魏承恭才答道,“用一句老话来说,我是典型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张国焘审视了魏承恭一会儿,点了点头:“倒也是。这种事情确实不像是你能搞得清楚的——那么,你当初得到这个能力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李尅农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暗暗欢喜,这些问题其实组织上也一直都想搞清楚,不过碍于双方的关系,不好追问,眼下张国焘问出来,可谓是正中组织的下怀。 李尅农一瞬间甚至都有些疑惑:难道是这家伙良心发现,所以才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组织再做一点贡献? “怎么想啊……”魏承恭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当然是很高兴了,毕竟这就意味着飞黄腾达,人生从此不一样了。” 李尅农微微皱眉。也恰是这个时候,张国焘又问道:“只想到飞黄腾达吗?”语气中颇带一点讥笑。 魏承恭脸上一红,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坦然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不过没错,那时候的我,想到的确实只是飞黄腾达——那时候的我,确实很自私。” “张副主席,小魏不是马列党员,你不能以马列党员的标准来要求他。”李尅农再也忍不住,给魏承恭说了两句公道话——似乎也顺便刺了张国焘一下。 张国焘微微点头,对李尅农的话装作没听见,又问道,“然后呢?后来你又做了些什么?” “后来?后来当然就是过来这边了,”魏承恭耸耸肩,“然后我就到了瑞金,再然后我就跟党组织做起了跨时空生意。” “我不是问这个,”张国焘道:“我是问,你既然想着飞黄腾达,就没有利用这个能力给自己赚钱,然后吃喝玩乐什么的?” “……还真没有。”魏承恭说到这里,略微有些自傲——不过这种自傲的想法转念就又没了,转而有些自惭。吃喝玩乐什么的,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主要还是因为没空。到了后来,工作越多,也就越发的没空了。 不过我们其实不该责怪他,他所想的“吃喝玩乐”,并不是那种就此堕落下去的吃喝玩乐,而是那种经济条件有了改善,进而改善生活,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之所以会觉得惭愧,主要还是因为跟马列党员交往多了,不自觉地拔高了对自己的道德标准(特别这还是第一代的马列党员)。按照马列党员的标准,他当然属于好逸恶劳的行列。 不过张国焘没有注意到魏承恭的惭愧之色。听了魏承恭的回答,他略微有些意外,“想着飞黄腾达,却又没有去吃喝玩乐?那段时间你到底在做什么?” ———— 二十四 采访3 “做什么?当然是工作呗。”魏承恭苦笑了一声:“在我们那边的时候,各种事情多得忙不过来。一开始,没有人能帮我,什么都得自己干;最近倒是可以分担一部分工作给外人了,但是随着运量增加,工作量也增加了,哪儿有空去考虑吃喝玩乐的事情?到了这边以后,倒是能比较地清闲,老实说,我在这边可以算是旅游放松——可是脱离了那边环境的物质支持,我就算想要吃喝玩乐,又能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乐什么?” 张国焘点点头,感觉魏承恭这话倒也有理,一边的李尅农不动声色,实际上心中暗暗腹诽:合着你小子之所以不追求个人享受,都只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而已? 停顿了一下,魏承恭又继续道:“而且这样的生活过得久了,感觉很充实,很快乐,很有成就感,相比之下,吃吃喝喝什么的,就觉得不是那么重要——不对,该说是不重要了。” 李尅农心说这还像句人话。 “很充实,很快乐,很有成就感……吗?”张国焘喃喃重复道。 他的反应倒是让魏承恭好奇了,忍不住问道:“张……先生,您只对穿越这件事,以及会穿越的我感兴趣么?我还以为你会问未来的中国是个什么样子。” 张国焘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了魏承恭的话,略有些苦涩地笑一声:“未来的中国么?看过了。” “哦?” “自从徐总指挥(徐向前,张国焘还没有改过称呼)说过穿越的事情以后,他们就给我看过了。”张国焘说到这里,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的心境,最后苦笑了一声,“不过,正像你说的那样,其实我没什么兴趣。” “没兴趣?”魏承恭不懂了。这还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知道穿越的事实,而对未来没有兴趣的人。 张国焘看了魏承恭一眼,眼神有些怪怪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将死之人,就算看了未来中国的样子,又能如何?” “……那为什么又看了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呗,看看也不错。”张国焘无所谓地回答道。 “那看完以后感觉怎么样?”魏承恭兴奋起来——向这些“1935土包子”炫耀未来的中国,感受他们惊叹,这是获得穿越能力后,他最大的乐趣之一,“话说,你都看了些什么?” “看了一些历史记录片,主要是从抗战开始到抗美援朝结束这个时期的,其它还看了《大国重器》《中国力量》《大国外交》……”张国焘盘点起自己通过笔记本看到的内容。不等他盘点完,魏承恭就急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张国焘打量了魏承恭一眼,略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老毛干得还行。” 干得还行?魏承恭有些无语,这家伙对于主席,似乎还是不服气啊:“仅仅是还行吗?” 张国焘又审视了一眼魏承恭,有些自负地笑了两声,“我不觉得我比他差什么。” 却又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又不像你,可以让历史重来一次。” 魏承恭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的穿越能力感兴趣,想了想,又问道:“如果能重来一次,张先生你又将做什么呢?” “看从什么时候开始重来了,”张国焘顺嘴就回答道,“如果是21年以前,我就从孙中山身边干起,争取替代蒋介石的位置;如果是27年以前,那就从扭转中央的错误路线开始,竖立威望……” 一开始张国焘说得还比较简略,不久以后,他就说得越来越详细,而且说得很流畅,一直都没怎么停顿。能说得这么流利,这也说明他在从知道“穿越”这种现象到见到魏承恭这段时间里,对这些事情想过不少——没准他把自己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了。 他是这个时代的人,对这个时代的大事件,关键节点了解得比魏承恭透彻得多,比大多数的国人都透彻得多,说起来颇为生动。魏承恭听得很有些来劲,忍不住想到:老兄,你该去写民穿小说才对,就你刚才说的那些,作为穿越小说的大纲,完全没有问题。 ———— 发现自己貌似进入了“听故事”的状态,魏承恭急忙摇摇头,清醒了一下头脑,翻看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采访计划”,但其实这个计划一上来就被张国焘打乱了。李尅农猜的没错,张、魏两人之间的谈话,基本是由张国焘主导),打断了张国焘的喋喋不休:“张先生,你现在后悔么?” “后悔什么?” “出卖李先生一事,你现在觉得后悔吗?” “后悔?”张国焘哂笑了一声,“小魏同志啊,你跟老毛他们在一起也很久了,难道还不了解么?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最没用的东西,就是后悔了。” “哦……”魏承恭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不后悔?”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后悔的话,那就是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居然被那些反动派给盯上了。” 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但是这种后悔有什么意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们干地下工作的,除了极少数运气特别好的之外,被敌人抓到是迟早的事,我就算能躲得过一次,也躲不过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只要被他们抓住,我就肯定会招供,我顶不住他们的刑罚。” “……”魏承恭有些哭笑不得,张国焘你对这个有信心算怎么回事? 不过,这家伙这么说,倒是很有些光明磊落的味道。 “恭喜你从伪君子进化成了真小人,”魏承恭先是给了一个讽刺,然后才又问道,“那么,张先生,当初叛变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呢?” ———— 二十四 采访4 (在看《包青天》,忽然觉得OP和ED里,很有点儿意思。 1、“王朝和马汉在身边”,替展昭公孙策不值啊,戏份这么重,却不能在歌词里留名。再说张龙赵虎干的事儿也一点不比王朝马汉少,怎么就不能留名呢? 2、ED是《新鸳鸯蝴蝶梦》,那旧的鸳鸯蝴蝶梦是怎么个样子?好想听听。) ———— “当时的想法啊……”张国焘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就是惧怕,我怕他们打我,还有就是后悔了——” “等一等,”魏承恭不客气地打断了张国焘的话,“您刚才不是说,对您这样的人来说,后悔是最没用的情绪么?” “——那个时候还不成熟啊,”张国焘轻轻叹息了一声,“如果是换到今天,我就不会后悔了。” “打断你们一下,”旁边的李克农插话了,“你说的‘后悔’是针对什么来说的呢?” 听了李尅农的话,魏承恭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明白过来李尅农的意思:无论是为什么事后悔,都只能是“事后”才可能会有的想法,而如果在决定叛变的“当时”就有后悔的想法的话,那这个后悔所针对的,就应该是…… 这一次张国焘倒是回答得很干脆:“那还用说么?当然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走上‘阴谋颠覆政府’的道路。”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的心理活动,轻轻叹息了一声,“那时的想法,更多的还是叹息自己选错了行当,以致于满腹学识,满腔抱负,统统都成了一场空。” 魏承恭:“……” 李尅农冷笑:“如果不是看你后悔了,他们大约也不会被放出来了,可见,后悔这东西对你而言,也不是毫无意义。” 魏承恭稍微愣了一下,这才理清李尅农这话的逻辑。简单来说,如果当初张国焘被抓到的时候不后悔,马列党的历史上,大约就会少一个叛徒,多一个烈士了。 想了想,就着这个话题又问道:“那么现在呢,张先生你后悔么——” 刚一问出口,魏承恭就暗骂自己笨:刚刚张国焘不是就已经说过了么?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后悔。 转眼却发现,张国焘低头不语,似乎正在沉思。魏承恭不知道,原来刚刚李尅农的话,触动了张国焘的思绪:他之前说后悔无用,只是从个人主观来出发,要知道后悔无助于改变现状,对于眼睛始终盯着未来的人——比如张国焘——来说,自然是最没有用的一种情绪。 但是李尅农的话却是从客观出发的。后悔虽然对个人的事业发展并无帮助,但是在旁人眼中,却意味着这个人跟平常的样子有了不同——这也就是有了改变,进一步也就意味着,旁人对这个人的态度,也会相应地发生改变。 这话说得有点绕,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一个人后悔,会改变现状。 就像李尅农刚刚说的,如果不是看到他后悔了(并且出卖了组织),北平那些警察估计也不会放他走。 同样的情形会不会出现在现在呢? 刚刚想到这里,张国焘又忍不住哑然失笑:这个世界上,绝没有那个组织会原谅背叛者,特别是像马列党这样高度严密的组织。 指望悔过就能求得宽恕?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想到这里,张国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苦笑道:“对马列党人来说,后悔,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 魏承恭不知道张国焘刚才的心理活动,自然也就不知道张国焘这句话里面的“马列党员”是“执法者”而不是“违法者”,于是顺口问道:“张先生你依然自认为是马列党员么?” 张国焘一愣,迟疑了一下,失笑:“小魏同志,听李部长说,你好像还不是马列党员吧?你知道一个马列党员,需要达到哪些标准?” “呃,这个……”魏承恭一时语塞,这个他还真不知道,他甚至连党章都没有看过(中央并不打算发展他入党,也就没有给他灌输这方面的知识)。 张国焘却又叹了口气:“无论标准是什么,现在的我,都已经够不上了。” 魏承恭点点头,想了想,皱眉道:“张先生你在狱中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选择马列主义,那么在出狱后,为什么还是又选择了马列主义革命呢?” 张国焘哂笑了一声,“只要是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国民党那些人已经烂透了,跟他们在一起,必定没有前途。我虽然后悔选择了马列革命的道路,但这不代表我认为马列革命错了,也不代表我就此认为马列党,马列革命没有前途。再加上我又发现,党组织似乎并不知道我叛变的事,那我自然就选择又回到了马列党里面。” “……” 花了一点时间厘清了张国焘的话,魏承恭皱眉道:“可是在原来的历史上,你最后还是投降了国民党——哦,这里我还漏了一个问题:张先生你应该已经看过自己的未来了吧?” 张国焘点点头,“看过了。不久以后我会带领四方面军南下,转战万里,最后全军覆没,被迫回到陕北中央;再之后趁着祭奠黄帝的机会出逃,到了戴笠手下做事……”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真没想到,我竟然会成了戴笠那家伙的手下。” 笑完了,又接着道:“这之后一直到抗战和内战结束,都没有混出个名堂来,建国前夕移居香港,做投机生意亏了本,衣食渐缺,不得已,移居加拿大,借助写一些反对党组织的文章,来换取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资助……好像就是这样,没错吧?我只看过一遍,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 二十四 采访5 “嗯,差不多。”魏承恭点了点头。他其实对张国焘的生平了解得也并不多——不单是对公开叛逃之后的经历不了解,就连会师之后、叛逃之前这个时间段的经历也不了解。不了解前者是因为没兴趣,不了解后者是因为党史也语焉不详。 不过倒是忽然对这人的生平有了点儿兴趣,于是顺嘴问道:“然后呢,张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亏?毕竟,你未来的生活虽然不说愉快,但起码还有个善终。” 张国焘低头不语了,许久,长叹了一声。不用说,他是心有不甘的,无论是就此被枪决,还是像原来的历史上一样,一生一世碌碌无为。 大概也是发觉这个问题可能得不到回答,魏承恭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采访计划,问起下一个问题——事实上,可以认为,采访计划现在才开始。先前的问答,其实都源于张国焘一开始提起的那个话题:穿越。只不过魏承恭顺手把采访计划中的几个问题插入谈话中了。 “张先生你对马列国际是怎么看的,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对苏联解体有没有什么想法?” “你对国际马运有什么看法,中国的马运呢?你认为该怎么发展?” “这个时空,你有没有率领四方面军独立,并另立中央的打算?” …… 诸如此类的问题,非常多。 不过……前面已经说过了,作为一个将死之人,张国焘早已是心如死灰,除了穿越,他对别的问题早已经没了兴趣。面对魏承恭的提问,张国焘虽然不说一言不发,但他的态度至多只能算应付塞责,敷衍了事。 于是采访工作就有些尴尬了,虽然如此,魏承恭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了采访,然后就跟李克农一起告辞了。 ———— “感觉,这家伙肚子里还是有点东西的,”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回想着张国焘的“穿越方略”,魏承恭向李尅农感慨道,“虽然说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是否能行得通,不过听起来倒是很厉害就是了。” 李尅农笑了一声,魏承恭听出嗤笑的意味。 “我说的不对?” “任何一个计划,特别是军事计划,在制定的时候,看上去都是很厉害很完美的。”李尅农淡淡道,“但是实际执行起来,可能就完全两回事了,所以又有一句话,叫做计划没有变化快。” 魏承恭点点头,不过却又说道,“但是张国焘刚刚说的那些发展计划,可行性很高吧,毕竟现在来说,他跟我们一样,也是站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去看当年的问题的。” 李尅农轻轻叹息了一声,“事后诸葛亮也不见得就是万能的。” “嗯……”魏承恭随口答应了一声……然后就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李尅农:“李部长你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啊……” “……” “难道根据地现在也遇到了什么麻烦?”看李尅农不说话,魏承恭有些急了。 李尅农倒好像是突然想通了,笑了起来:“小傅同志,你该不会以为,你这一过来,让我们能提前计划所遇到的,历史上的重大问题,我们的革命事业就能一帆风顺了吧?” 魏承恭一愣,若有所悟。 那边李尅农还在说话:“我们的党组织现在遇到的问题,在你们那边基本都解决了吧……可是你们那边就因此‘圣朝无阙事,自觉谏书稀’了?” 那问题当然是有的,而且是一串串的。某种意义上,那边的中国和马列党,遇到的问题比这边还要多许多——只不过不如这边严重罢了。 (但是这不等于这些问题可以无视,实际上,今日中国所遇到的那些问题,放到一般中小国家头上,那都是足以影响国家生死存亡的大问题,绝对绝对不能轻忽。) “还是不对!”魏承恭朝前走了两步,忽然醒悟过来,“穿越者确实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借助先知先觉,预为准备的能力,至少能解决历史上出现过的问题——可是听李部长你的口气,好像是连曾经出现过的问题都没能解决,这就有些不对了。” 李尅农点了点头:“被你注意到了。不错,我们确实遇到了历史上曾经遇到过的问题——准确地说,应该是本来已经解决的问题,又再次出现了。” “嗯?” “逃亡!”李尅农轻轻叹了口气,“根据你带来的长征记录,中央红军在长征之前,曾经在根据地临时扩红,但是这种临时扩红来的士兵在长征开始之后不久就大量逃亡,以致于在湘江战役之前,没有经历什么大战的中央红军竟然减员了近五分之一。 通过种种手段,中央红军算是比较成功地避免了大量逃亡的现象——小魏,这要算你的功劳……” 突然插入这么一句话,魏承恭有些意外,不过立刻就明白过来:李部长这又是在执行中央“顺毛捋”的决议——真难为他居然能爱这个时候注意到这事儿。 不过奉承还是很让人舒服的,魏承恭急忙逊谢了两句,李尅农倒也没有跟他不停客气,又继续道:“中央红军虽然避免了大量逃亡的现象,但是四方面军却没能避免。之前还好一点,张国焘向部队宣传,说是会师以后,两军将共同南下四川,这说法很得四方面军那些想要‘回家’的同志的认同,也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但是等到会师以后,部队进占天水,摆明了是要朝北开,这就让四方面军的同志们不满意了。” “在这时候我们又逮捕了张国焘,这样四方面军就更加军心浮动,逃亡现象一下子就严重起来。” “……李部长你的意思是,”魏承恭看着李尅农,眼神中略略有些惊疑:“你觉得张国焘逮捕得早了?” ———— 二十四 采访6 李尅农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张国焘被逮捕得迟了。” 魏承恭表示我听不懂。 “张国焘虽然能稳定四方面军的军心,但是这种稳定是因为他的主张契合了四方面军将士们‘返乡’的愿望,他把军心稳定得越好,以后要四方面军北上就越难。” 魏承恭点点头,想了想,却又问道:“你们先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吗?就没有给四方面军做思想工作?我们的党不是最擅长这个么?” “注意到了,”李尅农又轻轻叹息了一声,“但是时间太短了,四方面军近十万的将士,想要做完他们的思想工作,势必需要上千的政工工作者,费时至少几个月的时间,这才能层层说明,统一思想。然而从会师到现在才多久?至于说政工人员……四方面军的情况你可能不清楚,除了极少数人之外,他们不准高小以上学历的人加入军队。” “怎么会?”魏承恭吃惊,“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好吧,这是主席的话,张国焘他看主席不顺眼,估计不会认可;但是斯大林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么,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士兵是不可战胜的。他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他当然懂,”李尅农苦笑,“问题是他不希望手下的人懂。手下的人懂得太多,就不好控制了,这是所有野心家面临的共同问题。至于说让战士们懂得为何而战,这个倒是不难解决。反抗欺压自己的人,这个道理不需要什么文化,是个人都明白。” “……”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中央红军那么注意提高战士们的文化水平,但是在面临背井离乡的前景的时候,也有那么多战士想不通、开小差;更不用说四方面军这种刻意拉低部队文化水平的部队了。” “……逃亡现象很严重吗?” “很严重。零星逃去的就不说了,33团甚至有一个连整建制逃亡。我们估计,等到四方面军稳定下来,恐怕会逃亡好几千人——就算是上万人都有可能。”李尅说到这里,语气非常沉重。不经意间却发现魏承恭一脸沉思,李尅农心中一动,问道:“怎么,你有什么办法?” “连你们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魏承恭苦笑,“现在我是真知道穿越不意味着一帆风顺了。” 军心问题绝对不是小问题,这一点只看我党历来对部队思想工作的重视程度就知道了。而以我党我军的大能,对思想工作尚且如此不敢轻忽,足见这个问题之难。像某些小说中说的那样,说一番道理,就能让全军上下一心,让统帅如心使臂,如臂使指……只能说,写小说的人太天真了。 ———— 军心出了问题,这种事情确实不是魏承恭能解决的。所以不久以后,他就扔下这个问题,回2017去了。 “我回来了……嗯?怎么回事?” 带着大大小小的箱包,魏承恭回到了2017。平常这个时候,以陈云蔡大姐为首的同志们会等着他,准备做一些交接的工作。 而等待当然也不是干等,大家可以借这个机会,交流学习心得,或者纵论国际形势。 平常这种学习交流会,气氛都是热烈而又融洽,这一点魏承恭感受得最深刻。但是今夜,这种气氛没有了——魏承恭到来的那一刻,恰逢其会,警卫排长向露重重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哦,小魏同志来了,大家都来帮忙搬东西。”陈云急忙招呼。 人手不少,东西不多,搬运归仓以及文件交接的工作很快就处理完了,这时候魏承恭才有空问刚刚的问题:“刚刚我看你们的情绪有些不对啊,特别是向排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怎么回事……是我的工作哪里没做好吗?” 向露排长喘着粗气,瓮声瓮气地回答,“气死我了,我真不知道……这个……气死我了!” “和魏总你没关系,向排长是在生印度人的气,”钱壮飞看到向露排长依旧非常激动,急忙上前把他拉了下来,“向排长,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向排长又重重哼了一声,这才离去了。 “三哥?”魏承恭愣了一下,满脸狐疑,“就那些笑话担当?他们能闹出什么事情来?让向排长他气成这样?” “笑话担当?”钱壮飞苦笑一声,“魏总,你居然会这么看印度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魏承恭越发莫名其妙了。 陈云拿出魏承恭的手机来(魏承恭过去的时候,这个手机是他在使用),点开浏览器,很熟练地用语音输入念了声:“洞朗。”然后把手机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其实不用特别给出搜索关键词,这个时候正是洞朗事件成为各大热搜头条的时候,随便点开哪个浏览器,一开始就能看得到了。 其实这个时候洞朗事件已经发生了一段时间(洞朗事件是6月18日开始的,而文中现在已经是7月份),只不过之前一直都因为中方较为克制,而处于酝酿发酵之中。一直到7月中,中印双方的口水仗越打越激烈,这才引起大家注意。 ———— 二十五 麻烦 “三哥这该算是发奋图强呢?还是算发疯撞墙呢?” 走在回家的路上(魏承恭在公司外租了个三室一厅,跟他住一起的还有顾作霖和警卫员小陶,侦查员小梁),花了点时间理清了来龙去脉,魏承恭轻轻叹息了一声。 “嗯?你还说得出俏皮话?”同行的顾作霖略有些纳闷,“要知道在严格意义上,这可以算是侵略啊。” 对于顾作霖那个时代的中国人来说,侵略是个异常敏感的词汇,这个词意味着旧中国的百年屈辱,意味着中国老百姓的斑斑血泪,意味着无数像顾作霖这样的爱国志士的愤怒、叹息、激动、无奈…… 这个话题,绝对轻松不了。像是魏承恭这样“没心没肺”,还有心思开涮的,对顾作霖而言,堪称是绝无仅有。 “如果是美国的航母舰队过来,我可能还会紧张一下——就像去年南海闹事儿那会儿那样,但是三哥……”魏承恭耸耸肩,“说实话很难让人有紧张感。” 顾作霖:“……” “魏……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梁插嘴了,他本身的文化水平不高,来这边的时间也不长,来不及了解印度光辉的现代史。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魏承恭说着话,拉着三个人拐到了一边,“走吧,我带你们去吃烤串儿,咱们边吃边说,这一个星期可把我给憋坏了。” …… “老顾,小陶,小梁,你们想吃什么,自己拿,别给我省钱……”摊子上,魏承恭一边点菜,一边招呼顾作霖等三人。 小陶小梁倒也不跟魏承恭的客气,在摊子上挑拣起来;相比之下,顾作霖就没有那么好的胃口了,再说他有肺病,好像也不适宜吃这种非常上火的东西。 “这就是……两边的差别吗?” 点好菜,坐在座位上等上菜的功夫,顾作霖忽然感慨道。 “你指什么?”魏承恭有些莫名其妙。 顾作霖挥手一示意,“看看这个摊子就知道了,这事儿对人们的生活好像完全没有影响。” 三个人顺着顾作霖的示意看去,只见三三两两的客人们,围坐在桌子周围,无论是正在饕餮大嚼的,开怀畅饮的,斯文品味的,还是正等老板上菜的,或者饭后闲坐的……脸上都笑意盈盈,完全没有顾作霖那种忧国忧民的神情(相信去撸串儿的朋友,不会有谁会是满脸的阶级斗争,对吧?^-^)。 留神倾听一下,大家正在谈论的内容,也都很“悠闲”:一桌在说生意上的得失,那一桌在讲生活的琐碎,年长的在谈养育儿女的艰辛,年轻的在聊明星的八卦……也真有一桌人,四个二十岁上下的小年轻,真的在谈论国际时事,话题不可避免地会涉及洞朗。 但是大家能感受得到,几个年轻人并不像自己那边那些喜欢谈论国事的年轻人。自己那边的年轻人,一说起国事,要么叹息连连,无比沉痛,要么愤慨万端,目眦尽裂;而这几个年轻人,说起洞朗事件,说起三哥的时候,嘲笑连连,嗤笑不断,也有一点愤慨——觉得国家政府太软弱,应该果断出兵“教训”三哥——但是那种感情也并不很浓烈。 “这边年轻人们的感情不如我们那边的年轻人那么强烈,但是却更显得自信从容……这就是有一个强大的祖国作为后盾的国民,面对强敌时候的反应吗?”顾作霖喃喃道,“虽然我在魏总你身上早已见识过这种‘大国民气度’,不过每一次再遇到流露出这种气度的老百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种种的想法。” 小陶跟小梁两人不是很懂顾作霖的感慨,不知道该何以应对。魏承恭则忍不住答道:“主要还是因为印度实在不能作为一个正常的对手,”说着话,想起自己所知道的印度,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网友们一向以来的说法,都是有关印度的军事新闻,应该放在娱乐版块。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就算是想要严肃起来,也有点难度啊。” 稍微停顿了一下,魏承恭又道:“如果把印度换成日本,把洞朗换成钓鱼岛;或者把印度换成美国,把洞朗换成南海,大家的反应就会激烈很多了。” “印度到底怎么了?”顾作霖还没有说话,嘴快的小陶忍不住问道。 于是魏承恭简要说起印度的黑历史:“花费四十年时间研制出来的、全世界最贵而又最不好用的坦克;下水了三次、却连舰岛都没有安装的航母;只能打单发、连配套子弹都要进口的突击步枪;指哪儿打不到哪儿的导弹;能自己把自己击沉的潜艇;一年掉两个中队的飞机……还有很多很多,回头我给你看看《白象的军备大茶几》你就知道了。” 自从知道洞朗事件后,顾作霖就恶补了不少有关印度的事情,想想被网友们黑出翔的三哥,他虽然不赞同这种调侃对手的态度,却也不禁莞尔,又补充道:“魏总刚刚说的那些,都只是战术上的问题,这个国家的官员好像在战略上也有些看不清方向,比如前两天,那个国防部长叫嚣‘能打赢2.5线战争’,听起来好像很霸道很不得了,但是事实上呢?” 这一说连魏承恭都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事实上怎么样?” 虽然顺口问了出来,不过答案其实已经明瞭了——美国人最狂的时候都只是把“同时打赢两场局部战争”作为目标(作为目标的意思就是当时美国人认为自己还做不到),印度的‘打赢2.5线’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笑话。 顾作霖缓缓道:“所谓的‘2.5线战争’,是指两线战争加对内的0.5线战争。然而纵看古今中外这么多国家的兴衰史,我们不难得出结论:首先,当一个国家打两线战争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处于战略劣势,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是德国。其次,任何一个国家,当她开始打或者说准备开始打对内的‘半线战争’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离死不远了。而现在的印度……”顾作霖说到这里,也不禁笑了一声:“她居然想同时打赢‘两线战争’外加‘半线战争’,如果真的能做到……我只能说,这种事情大约只会出现在小说里,还得是那种无脑的,对手智商向三岁半小孩看齐的穿越小说。” ———— 二十五 麻烦2 “这么说,那个印度的什么国防部长是在说大话?”小陶问道。 “习惯了就好,”魏承恭插嘴,“印度人说大话不是一回两回,一天两天了,大家都习惯了。” “我插句嘴,”顾作霖又接口道,“真要算起来,印度人说大话这个习惯还真不是一天两天了,得从几千年前算起。” “哦?”魏承恭也愣了一下。身位一个军迷,他自认对印度人的大话(同时也是笑话)已经很熟悉了——但要说印度人说大话的习惯是从几千年前传下来的…… “此话从何说起?” “你读过《华严经》吗?”顾作霖咳嗽了两声,这才问道——也不知道他这咳嗽是病犯了还是清嗓子。 “当然没读过。”魏承恭很干脆地回答道,“《华严经》说什么了?”一面又奇怪,“老顾你一个马列主义者居然会读佛经?” “当初学数学,讲到科学计数法的时候,老师曾经说过这么一段,我记得很清楚,”顾作霖先是解释了一下,然后又稍微回想了一下,这才继续道,“《华严经》65卷有这么一段话,善男子,我亦能知菩萨算法。所谓:一百洛叉为一俱胝,俱胝俱胝为一阿庾多,阿庾多阿庾多为一那由他,那由他那由他为一频婆罗,频婆罗频婆罗为一矜羯罗;广说乃至,优钵罗优钵罗为一波头摩,波头摩波头摩为一僧祇,僧祇僧祇为一趣,趣趣为一喻,喻喻为一无数,无数无数为一无数转,无数转无数转为一无量,无量无量为一无量转,无量转无量转为一无边,无边无边为一无边转,无边转无边转为一无等,无等无等为一无等转,无等转无等转为一不可数,不可数不可数为一不可数转,不可数转不可数转为一不可称,不可称不可称为一不可称转,不可称转不可称转为一不可思,不可思不可思为一不可思转,不可思转不可思转为一不可量,不可量不可量为一不可量转,不可量转不可量转为一不可说,不可说不可说为一不可说转,不可说转不可说转为一不可说不可说,此又不可说不可说为一不可说不可说转。” “什么意思?”绕口令一般的佛经听得三个人头大,到后来都懒得去听了,干脆直接问吧。 顾作霖解释道:“是佛教计数法用到的一些计数单位,就像我们说的个、十、百、千、万……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一百洛叉等于一俱胝——” “一洛叉是多少?”魏承恭插嘴问道。 “——按照《俱舍论》的说法,一洛叉是十万,”顾作霖不得不又给出一个解释,然后又开始了绕口令:“一百洛叉等于一俱胝,俱胝的平方等于阿庾多,阿庾多的平方等于频婆罗,频婆罗的平方等于矜羯罗……” “稍等一下,”魏承恭急忙制止了顾作霖,把手机上的计算器调了出来,先输入了一个10000000,然后平方…… 回想一下顾作霖刚刚说的那一大串,魏承恭默默地消除了刚刚的数据,然后输入了一个7。 “请继续。” 伴随着顾作霖嘴里一连串的计量单位,魏承恭不住地输入“乘以2”“乘以2”“乘以2”……最后,计算器上的数字显示为3758096384。 “约等于10的37.5亿次方,靠!” “这个数到底有多大啊?”小陶的学习还没有接触到科学计数法,也就无法想象这个数到底有多大。 魏承恭有些犯难,不知道该怎么给小陶做说明。这时候就要看顾作霖的了,显然他的老师跟他说过:“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要把这个数写出来,你知道要写多长吗?” 小陶直愣愣地看着顾作霖,摇了摇头。 “按照3毫米写一位数计算,要写一万一千多公里——比长征的距离稍微短一点而已。” “天啊……”小陶失声道。 顾作霖微笑,“这就吓住了?还有更大的呢,叫做无量无边。还有,别以为‘不可思议’‘无量大数’这些词是模糊的形容词,实际上它们是精确的量词,是真正的计量单位,只不过这些单位比较小,‘仅仅’等于10的五六十次方……也就是1的后面挂五六十个0而已。” 魏承恭:“……” 顾作霖微笑继续:“这是朝大的方向说,朝小的方向说也有。具体我记不清了,有‘模糊’‘逡巡’‘须臾’‘瞬息’‘弹指’‘刹那’‘涅槃寂静’……等等,我记得当初老师给我们讲课的时候曾经说过,佛经中最小的计量单位好像是等于10的负24次方。” “靠!”魏承恭挠头,“这样的单位,就算用在天文学和微观原子理论上都嫌太大和太小,他们拿这样的单位要做什么用?” “所以才说他们好说大话啊,”顾作霖摇摇头,“大约同时代的希腊,用到的最大数字不超过十万;《圣经》里出现的数字,也无非就是几万十几万;《庄子》里面出现过的数字,‘水击三千里,扶摇直上九万里’‘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这差不多也就到头了。只有到了印度人这里,不嫌麻烦发明出这么多完全用不上的计量单位。” 摇摇头,“除了用来吓唬人,这样的单位还有什么意义?而吓唬人的话,不是大话么?” 魏承恭点点头,失笑了一声,“这么说来,说大话还真是印度人自古以来的传统。” “不仅是计量,实际上还有另外的证据。我们中国人古代打仗,出兵五万,诈称二三十万,五六十万,这差不多就到头了;可是到了印度人手里呢?”顾作霖笑起来,“人家打一场仗,光是杀伤就有上百亿的。” 魏承恭:“听起来,《封神榜》《隋唐演义》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什么了……该说国军的战绩都不算什么了。” ———— 二十五 麻烦3 “印度人怎么会这么……”小陶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出合适的形容词,魏承恭一时嘴快,接口道:“荒唐?” “对对对,印度人为什么这么荒唐呢?” 魏承恭和顾作霖对视了一眼,顾作霖咳了两声,道:“我对这个国家了解并不多,还是魏总你说吧。” 魏承恭也不推辞,思考了一下,斟酌着道:“之前我以为是政府的原因,我觉得今日的印度政府看上去跟民国政府差不多,腐败,混乱,无能,却又死要面子。甚至,他们还不如民国政府。至少蒋……至少我们的蒋委员长绝对说不出‘打赢2.5线战争’什么的,人家的口号是‘攘外必先安内’——” 他刚说到这里,又被嘴快的小陶抢过了话头。 “攘外必先安内不是我党一直反对的吗?怎么听魏总您的语气,好像还很赞同一样。” “——攘外必先安内这个说法并没有错,问题是蒋介石说的是‘安内’,实际执行……实际做的是‘剿’内,”魏承恭不得不解释几句,“安内的‘安’,是指安置,安顿,安抚……目的是为了消除,至少也是缓和内部矛盾,然后才能有力量对外。 但是到了委员长那里,‘安内’成了剿灭。不用说,这不单无助于解决矛盾,反而激化了矛盾,这个我们当然要反对。” 看小陶还是一脸的懵懂,魏承恭犯了难,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得更浅显。好在顾作霖在一边,当下接过话头,“这么说吧,小陶你每天都要工作,对吧?可是如果你身体内出了毛病,就必须要先治好病,然后才能工作,对不对?这就是攘外必先安内,道理是没错的。 可是该怎么治病呢?这方面我们跟蒋介石有了分歧,我们认为要治病首先要了解病因,然后对症下药,胃痛就吃胃药,肺炎就打针……而蒋介石则是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那里痛就把那里切除了。胃痛就把胃切除掉,肺炎就把肺切除掉,他的想法是既然没有胃了,当然也就不会胃痛了。没有肺自然也不会得肺炎……”说到这里,顾作霖微笑起来,“你说说,他这种‘治病’的法子,我们怎么能不反对?” “哦……”小陶点点头,这回他是真听懂了,“然后呢?” “然后?嗯,说到哪儿了?” 似乎小陶也忘了之前说到哪儿了。回想了一下,这才又说道,“魏总您刚刚说印度还不如民国政府。至少蒋介石不会说打两线半战争,蒋介石只会说攘外必先安内。” 魏承恭点点头:“所以说,印度政府的水平怕还不如民国政府。民国政府虽然也不是东西,起码还有点自知之明,对自身的实力和国际地位,有比较清醒的认识;而印度政府则是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了,自我感觉超级良好,一天到晚‘我是超级大国’,‘印度世纪即将到来’,‘印度洋是印度的洋’之类的话,殊不知自己早已是国际上的笑柄……” 笑了两声,“我本来以为这是官僚集团的问题,以及奋斗目标不切实际造成的,不过今天听了老顾的话,这才发觉,印度人之所以这么荒唐浮夸,也许还有民族性和文化上的因素——似乎这才是主要原因。” “你说官僚集团的问题我能理解,但是后面那句‘奋斗目标不切实际’是什么意思?”顾作霖也来了兴趣。 “印度人的各种大话有两个特点,一是什么都要放在未来,比如‘十年后我们世界最强’‘二十年后超过中美’之类;二是什么都跟咱们比,咱们有了什么成就,印度人就表示他们也有,特别是最近几年,咱们的军工水平,民生水平各个方面大发展,印度人就各种大话连连了,配合第一个特点,听起来特别好笑——我感觉他们最近几年特别忙,光是编大话都快忙不过来了。” 这话说得几个人都笑起来,魏承恭停顿了一下,这才又道:“我以前不是很理解,后来觉得,这是印度官僚忽悠人民,鼓舞民心士气的法子。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我觉得这是印度给自己的定位有了问题。” “哦,印度给自己的定位是什么呢?”顾作霖追问。 “有声有色的世界大国。第三世界的领袖。”魏承恭回答道。 “这个目标……有什么问题吗?”顾作霖无法理解,“像印度这种体量的国家,制定这种目标不为过啊。” “以印度的体量来说不为过,但是以印度的国情来说就过分了。”魏承恭解释道,“攘外必先安内,一个国家,只有在基本解决了内部问题以后,才有能力有资格把注意力转移向外。可是印度却是在47年刚刚独立之际,国内还有一大堆问题亟待解决的时候,就制定了这样明显是对外的目标,并且把主要精力和国力都投入在了这个目标上。” 说到这里,魏承恭笑了一声:“种姓制度,两大宗教互相敌视又互不妥协,各民族语言文字不统一,基础设施落后,强大的传统文化与现代工业文明的冲突,官僚集团腐败无能……这么多问题,随便哪一个都要命,他们居然同时遇上了,遇上了不说还四面树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就好比一个人明明浑身上下都是病,连站着都费劲了,这种时候本来应该好好调养才对,但是他却要去参加拳击赛,还是世界最重量级的比赛,对这种人,说她不自量力都是轻的,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小陶若有所悟,“魏总你的意思就是印度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对吧?” 我说了那么多,你一句话就总结出来了——魏承恭有些郁闷地想到。 不过虽然郁闷,他却不得不承认,小陶总结得还蛮贴切的。正在这个时候,却听小陶又问道,“那我们中国呢?” ———— 二十五 麻烦4 “我们的外交情况比较复杂,特别是这中间还经历过很多曲折,所以绝对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从来没有谋求过领袖地位,或者说霸权……” 顾作霖是马列党员,小陶,小梁两人虽然还不是党员,却也是红军,而且都是第一代的老党员、老红军,还没有进化成现在的“社会帝国主义者”,对于魏承恭这话,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因为自己所在的组织是这样“正义”而觉得自豪。 不过魏承恭还有下文:“……我们最多最多,也就是最近这几年……该说是这一两年,为了摆脱美元霸权的控制,试图建立一个人民币贸易区……嗯,该说是人民币贸易系统。这个应该是说是我们最接近霸权,或者说领袖国家的目标了,但也只是接近而已。” “……这和苏联建立阵营,谋求霸权的区别在哪里?”顾作霖问道。 “这个,”魏承恭挠头,“这个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是很分得清,我模模糊糊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但是具体分别在哪里,却还没弄清楚,更说不明白。老顾你自己去看,去分辨吧。” 仓促之间顾作霖当然无法分辨,于是魏承恭提起另一个话题:“话说,老顾,你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太快了吧?” “嗯,你说什么?” “之前说到洞朗事件的时候,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是现在,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了啊。还拿印度人涮起来了”魏承恭问道,“我不觉得我的话有这么大的说服力,那么你这态度装便是为什么呢?” “我之前也没有担忧,”顾作霖回想着自己之前的心态,缓缓道:“毕竟两边的实力对比放在那里,实在是没什么好担心的。非要说有什么担心的话,那也不是担心打不赢印度,而是担心印度这种不自量力会干扰甚至中断我们的发展规划,不过看中央的处理应对,明显是有理有利有节,那就连这一点担心都没有了。” “那老顾你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顾作霖叹息道,“在我们那边……在解放以前也就算了,可是这边的……现在的中国已经这么强大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欺负我们……好吧,说欺负好像有些过分,换个说法:为什么还会有人想着到我们这里讨便宜?” “……”魏承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老前辈了,沉默了几秒钟以后,也只能道:“鬼子的自虐,棒子的自恋,弯弯的智障,三哥的自大……这是今日思想界的四大奇葩,他们的国民思维,实在不是其它国家的人能够理解的。至于这一次的洞朗事件,则还必须要注意到幕后美国人玩的推手。” “还是怎么样?”顾作霖问道。 魏承恭挠挠头,“还是别给自己找气受了,看开点儿,习大大他们,能处理好的。” ———— 顾作霖点点头,不说话了。魏承恭忽然又道,“我还有一点想不通,这事儿6月18号、也就是上上上个星期就发生了,我对时事不怎么关心,没有注意到还说得过去。为什么你们当时也没有注意到呢?你们不应该这么迟钝啊,毕竟你们就是吃这行饭的。” “……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因为这种事情我们经历得太多了,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顾作霖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 “经历得多了?”魏承恭有些不解。 “你在那边的时候,如果留意一下某些地方报纸,就会发现,这种边境小冲突……或者不应该说是边境冲突,而应该说是与外国武装的冲突……”说到这里,顾作霖语音沉重,“几乎年年都有,各地都有,只不过通常都‘闹不大’而已。这种事情实在太多,以致于《中央日报》这样的大报纸都懒得报道。” 魏承恭:“……” 说到旧中国屈辱的外交史,魏承恭和顾作霖都心下沉重,于是两人也都有意就此避开这个话题,却不防小陶忽然道,“为什么不干脆打回去呢?这边的红……解放军武器这么好,难不成还怕了那几个印度兵?” “……这个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魏承恭想了想,解释道,“首先,凡事都靠武力来解决,这种想法要不得,很要不得。武力只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手段,但却是一种特殊的手段,也是最后最极端的手段。这‘最后手段’的‘最后’是什么意思呢?” 不等小陶想,魏承恭就自管解释道:“所谓‘最后’意思就是说,在还有其它手段可以使用的时候,都绝对不应诉诸武力。” 说到这里,不由得联想起所谓的战斗民族,忍不住摇了摇头:“像俄罗斯那样,遇到点儿什么事就摆出一副‘能动手就别瞎比比’的架势,看上去固然很提气,但实际上呢?除了武力,俄罗斯还有别的牌可以打么?如果有别的牌可以打的话——比如中断西欧的能源供应——的时候,他会摆出一副决斗的架势么?” 叹了口气:“我猜,普大帝每次向外秀肌肉的时候,心里更多的,其实还是无奈吧。” 不用说,后面那一大段有关俄罗斯的话小陶没有听懂,别说他了,就连顾作霖都听得半懂不懂。不过大概意思他们还是听明白了,小陶一脸的不服气,顾作霖则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为了曾经的苏联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小陶,你好像对这种做法很不以为然啊。” “那是!”小陶很不客气地回答道,“我们红……我们的红军什么时候挨了打却不还手?” 魏承恭笑了起来,“红军挨打不还手的例子可不少。比如长征的时候,刘伯承元帅的先遣队遇到了小叶丹的队伍,为了执行中央的民族政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结果先遣队一个连被剥得一件衣服都不剩——回头我给你看《长征》你就知道了。” ———— 二十五 麻烦5 从诞生的那一天起,一路行来,哪怕是遇到像美军苏军那样强大的对手,红军/八路军/人民解放军都不曾害怕过,至于说到变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怂包……也就是在长征途中,经过彝族,苗族,藏族等等少数民族地区的时候,为了执行少民政策,有过那么几回。 偏偏小陶是留在南方八省坚持游击战争的人员,没有经历过长征,也就没有过那种“憋屈”的经历。 所以对这一次洞朗事件中,解放军的“认怂”,小陶也就感到分外的气愤和不能接受。 不过这话是首长说的,而且另一位首长顾作霖也没有表示不同意见,所以小陶也就说不出什么了——仅仅是“说不出”,不等于不想说或者没的说,反正,在他看来,挨了欺负就该打回去。 察觉到小陶的不满意,魏承恭有些无奈。不过一转念,自己又不是政工干部,甚至都不是红军,有必要去在意一个小战士的心理动态么? 还是赶紧把话题说完吧,老板快要上菜了。 “再有就是,解决问题要抓主要矛盾。”魏承恭斟酌着道,“可以这么说,新中国从成立以来,周遭的形势就一直都不好:东边的鬼子棒子,南边的一堆猴子,北边的老毛子、西边的红头阿三,一个个上蹿下跳的,都在找我们麻烦……但是,小陶你有没有想过,除了老毛子而外,其它那些人跟我们比起来,实力都不算什么,真要打,分分钟灭了他们——那么他们凭什么跟我们龇牙?难道他们真的傻吗?” “……” 不等小陶回答什么,魏承恭就自管接着道:“他们当然不傻,就算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傻,掌握很多信息情报的高层也绝对不傻。他们之所以敢龇牙,是因为他们背后有后台。说到底,这些人不过是来试探我们反应的喽啰而已——哦,印度的情况稍微特殊,是个自以为了不起的糊涂蛋。” “后台?”小陶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魏承恭就等着这句话呢,立刻接口:“美国,美国人。他们才是我们最后最终极的对手,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也是上面说的这些国家的后台。解决了美国人,以上这些问题不说迎刃而解,起码解决了一半。但如果我们放过美国人跟这些喽啰去纠缠,就算是赢了,那也让美国人看清了我们的虚实底细:赢了也是吃亏。” 小陶还是半懂不懂,不过顾作霖显然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跟他说得明白:“就好像我们布置了个口袋阵,准备伏击某部敌人。我们是等到敌人的大队都进入埋伏圈,这才发动总攻,把敌人都痛痛快快吃掉好呢;还是才看到几个尖兵,就急急忙忙发动伏击,让远处的敌人大队都有了警觉,就此跑掉好呢?” 老顾这样打比方的方式,普通人无疑是很少用的,不过对于军人,果然还是这样的说明更加容易让他们明白。 ———— 说话间,老板端了菜盘上来,四个人于是边吃边聊——确切地说,“边吃”的人只有小陶,小梁和魏承恭,“边聊”的人则更是只有顾作霖和魏承恭。 “这么说,张国……老张他已经被……已经下台了?”顾作霖不能吃上火的东西,所以只是叫了碗汤粉陪他们三个。 “张先……老张他做了那种事,自然别指望能得到原谅。”魏承恭一边大快朵颐着眼前的美食,一边含混地回答道,“不过,他这一下台,还让四方面……还让四分厂那边人心浮动,据老李说,有一个……车间百多号人集体不告而别。” “哦……”顾作霖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这到让魏承恭好奇了:听到性质这么严重的事件,顾作霖却好像无动于衷,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这不奇怪,四……分厂再是怎么人心浮动,也比我们预想的情况要好得多,对不对?”顾作霖解释道,“而且不告而别,哪怕是整车间不告而别这种事,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那些……”思考了一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隐语,“刚刚挂靠在我们公司名下的小企业,往往会因为严格的纪律以及人事调动,而又选择离开。” 魏承恭点点头——他忽然觉得,用这样的方式来说话挺有意思,“既然不是担心这个问题,那你又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总公司那边的事,”顾作霖说到这里,不得不解释两句,“我说的是……总公司,不是一分厂,也不是分公司,是……” “明白,明白,我们是跨国公司嘛,”魏承恭已经听明白顾作霖意指为何了,“你担心公司总部那边?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老张触犯……嗯,该说是出卖公司利益,罪证确凿,就算是把官司打到总部,也是我们占理。” “问题不是谁占理,问题是谁在总部有人。”顾作霖叹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总部那些人,根本分不清谁对谁错,只管谁听他们的话,他们就向着谁。对比一直没去过总部的主席,肯定还是在总部有深厚人脉的老张更受他们待见。” “这……”魏承恭一听也迟疑起来,“那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呢?” “后果么,无非就是派个特派员过来了解情况,”顾作霖斟酌着道,“掌握着整个中国区分公司一半的资源,跟总部又特别亲密的分公司的二号人物下台,他们肯定要派个人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不等魏承恭说什么,顾作霖又道:“如果只是来问老张这事,我们据实以告,也不会有什么事——怕的是来的人察觉分公司正在筹划的事情。” “嘶……”魏承恭倏然一惊,张国焘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但是他的部分死党还在——比如李特、黄超——这些人很可能已经察觉中央抛开马列国际,自立门户的打算,如果真把这事儿捅给马列国际来的特派员……这个后果就太难以预料了。 唯一可以预料的是,这个后果肯定是负面的,甚至是灾难性的。 “既然说到公司总部,还有一件事,也顺便说一下吧,”顾作霖斟酌着道,“这事跟你直接相关。” ———— 二十五 麻烦6 (好久没看战争片以外的电视剧了,好奇看了看《武神赵子龙》,失望中…… 于是果断看《抗日奇侠》……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放在抗日那样一个特殊的背景下,这片子的观赏性是一流的——起码导演他们在打斗场面上,以及人设上花了不少心思) ———— “跟我有关?怎么说?”魏承恭好奇了。 从1935年开始,“魏承恭的革命”说到底只是玩票性质,这一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变。 玩票式的革命也就意味着革命过程中发生的绝大多数事情跟他无关——比如张国焘伏法,对于马列党而言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对于他来说,则不过是一桩比较让人关心的……八卦,而已。 至于说少数与他有关的事,关系也大不到哪儿去——生死无忧,赚钱不少,工作不累,成绩有人肯定,这种情况下能有什么切身的大事? 要说有,估计也就只有终身大事了,不过在这方面,因为他时空穿越者的特殊身份,组织上也不好像以后帮老干部们牵线搭桥一样,给女方做工作什么的——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先遣小组都没有认识几个2017年的女性。 所以听闻顾作霖说接下来的事情跟自己有关,他第一句反问才是“怎么说”。 “……分公司已经决定把生产基地放在天水了,是吧?” “……还不一定,听主席的口气,似乎只是把天水作为一个临时基地,天水……条件不好,不适合作为一个永久基地,他们大概只会在那里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要……另外找生产基地。” “哦……”顾作霖点了点头,不言语了。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魏承恭发觉了顾作霖欲言又止,于是追问了一声。 “嗯?哦……”顾作霖回过神来,“如果并不打算在天水建基地,那么就暂时还不用担心,所以说不说倒也不要紧……也罢,还是说说吧,毕竟这个基地总还是要建,而只要建基地,你就会面对这个问题。” “假设,分公司开始建立基地——无论这个基地是建在天水还是延安又或者别的哪里,你都要在这边……去实地考察,对吧?” “对啊,”魏承恭回答道,“不只是考察,我们大家都要搬过去,毕竟这么来来回回的,花钱不说,还没效率。” “问题就出在这里。你一个人要去新基地很容易;但要是大家都去,就有些麻烦,势必要使用你的交通渠道。”顾作霖一边斟酌着用词,一边说道,“如果只是我们,这也没什么——但是别忘了,我们这些人里,还住着一个德国顾问呢。” “德……”魏承恭愣了一下。好久没有跟那个洋顾问打交道,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眼下听顾作霖这么一说,稍微一想,立刻就明白过来:受限于客观环境,李德在这边无论想做什么,都非常困难。他至多至多也就是成为一个“隐患”,而且这个“隐患”无关安全(李德眼下没办法把有关魏承恭的消息透露给那边的任何势力,他至多只能把这事在这边捅出去——用小指头想也知道,这边的政府不会加害魏承恭)。 可如果把他带回去那边,这种环境限制立刻就没有……起码是弱化了很多(马列党高层中懂得俄语的人可不少,而且这些人往往都有一定的权力),到时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至于说再把他从那边带回这边来……万一人家不愿意呢?万一人家觉得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要就此返回苏联呢? “还真是个问题。”嘀咕了一声之后,魏承恭的胃口也没有了。 “好在天水只是作为一个暂时的落脚点,”顾作霖接口道,“这样我们就有了一段时间,可以想出办法来。” 可以想出办法来……吗?魏承恭对此表示怀疑。这个问题无关时间长短,关键在李德本人身上,只要他的想法没有改变,那么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自己……以及马列党面对的问题还是一样。 嗯,或许会因为客观条件的变化而有一些不一样。比如那家伙在这边呆上二十年,呆到那边的新中国成立、核武器制造成功,那时候就算李德把自己的消息透露给苏联(李德只会把自己的消息透露给苏联,这一点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生命安全应该也能得到保证。 只是,要把他拖在这边20年……还是琢磨别的办法吧。 另外一个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一了百了——不过魏承恭觉得,要做到这一点怕是不比控制李德二十年容易多少。 “分公司虽然会在天水耽搁一段时间,但是离建立正式的基地怕也不会等很久,这个问题……”魏承恭说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怕是拖也拖不了太久。” ———— 对此顾作霖也无法可想。转头看小陶和小梁两人似乎已经吃好了,于是招呼两人:“吃好了吗?吃好了就该走了。” 小陶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撑死了。”小梁没有说话,不过似乎也有点儿撑着的意思。 “瞧你们那点儿出息,”顾作霖忍不住骂了一句,“都过来这么久了,难道在公司里没给你们吃饱?” 小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没办法,这里的东西太好吃了。” 魏承恭知道这些革命的老前辈小前辈,虽然来到了一个物资富足的社会环境里,但是平常的生活还是很简朴的。像今天晚上这样,能够敞开吃肉的机会,即使是把接风宴也一起算上,也还是第一次(接风宴的时候,魏承恭怕前辈们蛋白质中毒,所以叫了不少啤酒。而且,小陶和小梁也不是第一批过来的同志,没有接风宴一说)。 于是拦住顾作霖:“好了好了,老顾,偶尔放松一下也不要紧——就当提前过年好了。” 魏承恭发话,顾作霖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魏承恭买单,大家朝公寓行去。 不可能走很快了,小陶和小梁吃得那么饱,再怎么也得先消消食才行。于是魏承恭和顾作霖一边走,一边继续谈论之前的话题…… 似乎也没什么要说的了,正事都差不多说完了,于是两人就说起闲话。魏承恭想起一件事来:“你说,如果现在的顾问回到苏联,那么他都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 二十五 麻烦7 (越看越觉得有味道,如果这片子换个历史背景,比如换成宋朝抵御蒙古,或者明朝抵御满洲……估计也够呛,这类“有碍于民族团结”的片子,听说也很难过审 还是看看《宇宙小毛球》吧……好像暴露年龄了) ———— “不好说——不过有一条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苏联肯定会注意到你。”顾作霖沉思道,“很有可能会让我们把你送去苏联——这我们当然不会同意,即便我们同意相信你也不会同意——” “我当然不会同意。”魏承恭急忙表明自己的态度,半点都不含糊。 顾作霖点点头:“——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斯大林,我就会要求时空通道部分的使用权,如果可能,还要取得监视权——” “监视权?美得他!”魏承恭对顾作霖的推测不屑一顾,“使用权勉强还可以商量商量,先给咱们红军全部把机枪大炮啥的都换上,咱可以考虑匀给他一点儿运能。至于说监视权……哼!” “嗝儿……魏总,监视的意思我明白,可这‘监视权’是啥呀……嗝儿。”好奇宝宝小陶插嘴问道。 “就我的理解,老顾说的监视权在这里的意思是指监视的权力,”魏承恭解释道,“因为这条通道可能给别的国家带来巨大的威胁,所以别的国家有可能要求监视我们的使用情况。”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顾作霖点头。 “我还是想不通。”小陶低头,嘟囔道,“这条时空通道不是我们的吗?既然是我们的,我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别人凭什么要来管?” 魏承恭摇摇头:“这是普通人中间的道理,放在国家层面上不适用。就比如这一次的洞朗事件,印度人给出的明面上的理由,不就是我们修的公路有可能用于军事用途么?” 看小陶还是不服不忿的样子,魏承恭实在很无奈。不过经过刚刚饭桌上的谈话,魏承恭(自觉)已经掌握了小陶的心理:大致上,这小战士跟这时代十七八岁的半大熊孩子们没啥区别,都是血气方刚,吃不得半点亏,受不得半点气。 既然如此,只要让他认为没有吃亏就行了。于是魏承恭说道:“小陶,这种事情并不只是只有咱们才会遇到,世界各国几乎都会碰上,最典型最著名的,就是《华盛顿海军军备条约》。这个条约的主要作用是限制各个国家能建造的战舰样式……战舰的作战能力,以及建造数量——按照你的想法,这本来应该是各个国家自己的事情,别人根本无权干涉,不是么?” 小陶点点头,不过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嗝儿……为什么呢?” 于是魏承恭又不得不把军备竞赛对国民经济的影响等稍微提上几句。说罢,也不等小陶再说什么(不想跟小陶继续纠缠这些初级的问题了),又转向顾作霖,“老顾,你好像有些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其实是想问,现在的李顾问回去苏联,能给苏联带来什么样的变化——除了关注我之外。” “你这个问题……”顾作霖沉思,“实际是要看李顾问掌握了多少这边的知识啊……” 魏承恭一愣,想了想,发现这还真是自己实际的想法。自己其实就是想要看一个穿越者(李德如果现在回去,他就是一个穿越者——而且还是经历了两次穿越的穿越者)能够给国家带来什么变化。 本质上跟看穿越小说差不多。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那我该问谁呢?”魏承恭嘴快,不等顾作霖说完,急忙追问。 “要问伍翻译,李顾问的情况他掌握得比较多——事实上,他专门负责这事儿。” “……你们居然有人专门注意这个事情?”魏承恭大感惊讶。 “那是当然,”顾作霖白了他一眼,“穿越信息这么重要的情报,你觉得我们会放任不管吗?” ———— 于是第二天魏承恭居然真的跑去找伍翻译了。 “李顾问掌握了多少这边的知识?”伍翻译看了远处正在奋力抄写课文的李德一眼,回忆了一下,回答道:“不好说。我觉得大概相当于我们的高小毕业生吧。” “高小?这么短短的几个星期?”魏承恭大吃一惊,高小是高等小学的简称,也就是小学四年级以上——小学生要学至少四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伍翻译耸耸肩,“我说他的学习程度相当于高小,是指他的识字量已经达到几百个。几个星期学几百个字,平均每天十几二十个字,这很难吗?” “好像……确实没什么了不起,”魏承恭挠挠头,“不过其实我想问的是,如果以他现在掌握的知识,让他现在就回到苏联的话,会产生什么影响,让苏联发生什么变化——跟我有关的除外。” “对苏联的影响和变化?”伍修权琢磨了一下,失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把李顾问视为苏联的你,看看他能干到什么程度。” “嗯,就是这意思。” 话是这么说,不过魏承恭已经没有多少期待了,毕竟只能认识几百个字的话,也就意味着李顾问的阅读量有限。 “这个……不好说,”伍翻译想了想,这才道:“别看我们的李顾问识字不多,不过看过的东西还真不少——他已经学会上网了,而且会把显示文字弄成德文的,这就让他最近获得的信息量大增。” 魏承恭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这段时间,他除了还在学习中文——不得不说,他学得很努力——之外,就是上网了。可能是知道你不会给他U盘,或者是认为就算拿到U盘也无法在苏联读取,所以他记录了大量的笔记。” 魏承恭暗下决心:绝对不给李顾问买U盘……等类似的存储装置。 还有,他的笔记也要没收。对!没收。 “但即使是这样,我觉得他掌握的知识也足够给苏联带去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即使不考虑他的笔记也是如此,”仿佛看出魏承恭的想法,伍修权说着让他很丧气的话,“别忘了,人的大脑的存储量可是很可观的。” ———— 二十五 麻烦8 “具体来说……”伍修权翻译回忆着自己的监视结果,“核武器,这个肯定是第一位的,基本原理他已经弄得比较清楚了……” 魏承恭忍不住插嘴:“无非就是把两小块压成一大块,这个道理不难弄清楚。” “把两小块压成一大块?”伍修权琢磨了一下自己了解过的核武器知识(来到这边,了解核武的基本知识,这是所有有足够学力的同志都做过的事,连女同志们都不例外),感觉这话还真是简明扼要,于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过随即就道:“魏总,你可别忘了,这边是2017,很多这边看起来很简单的道理,在那边可就是不折不扣的高科技。35年的时候,就连链式反应都还没有发现,你这简单的一句‘两小块压成一大块’,可是足以成为绝密。” 魏承恭微微一愣:好像,这些老前辈比自己更了解核武器的发展史了——起码自己就不知道35年的时候还没有发现链式反应。 “科学史上很多的发现发明,在出现之后,看上去都非常简单;但是在出现之前,却足以让全世界的科学家都伤透脑筋。”伍修权继续侃侃而谈,“而我们的李顾问,掌握的信息可远远不止魏总你那一句话。四氟化铀、六氟化铀、气体扩散法、枪式弹、内爆弹……这些名词在我们说来简单,但是随便哪一个,在我们那边都意味着数百上千甚至上万次的试验,天文数字的研制花费,无数技术人员的辛苦努力。” 微微一笑,伍修权继续道:“我们的李顾问,他可是连气体离心机的结构都了解过了。我觉得,以35年苏联的工业能力,再得到他这个活的资料库,大约不需一两年,最多三年就能弄出来原子弹了。” 魏承恭低头沉思:真要是让苏联在两年内掌握原子弹的制造,这个影响可是不得了:一个最大最明显的影响就是外蒙。 外蒙可以说是中国人心中最大的遗憾——该说是怨念或者“痛”更为准确一些——之一,身为一个中国人,魏承恭对此自然也是耿耿于怀。原来的他当然是毫无办法,但是眼下,拥有了穿越的能力,倒是给了他稍微弥补这个遗憾的机会。 事实上,他早已有了计划(这个计划是他独自设想的,没有跟任何人提过):想要收回外蒙,唯一的机会大概只有41年前一个短短的时间段,具体来说,就是“莫斯科保卫战”开始后,《联合国家宣言》发表(1942.1.1)之前。这段时间内苏联最为困窘,无力顾忌外蒙,而世界反法西斯阵营又还没有明确形成,出兵收复外蒙不会背负道义上的责任。 但如果苏联能在41年之前就拥有原子弹,不用说,这个唯一的机会立刻就没有了。不仅如此,其对外蒙的控制,或许还会愈发严密。 “不,决不能让苏联在42年之前研制出原子弹来,那样别说收复外蒙,连东北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魏承恭瞬间就下了决心,“只凭这一条,我们就绝对不能放李德回去!” “除了原子弹的制造之外,李顾问关注的另一大类的情报就是有关二战的进程,”伍修权没有理会魏承恭的决心宣言——眼下还是先通报消息,至于对李顾问的处理办法,当然要等到最后才说,“所以我怀疑,苏德战争很有可能打不起来。以苏联的能力,很容易在德国的前期战争中使推手,让英德战争,法德战争无休止地延长。” “苏联有这么强的能力?”魏承恭表示怀疑。 “德国缺原材料,而在苏德战争之前,苏联却是德国的重要原材料和能源供应商,她只要掐断物资材料供应,德法战争会打成什么样,真的很难说。”(史实,巴巴罗萨计划前两国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甚至于大胡子和小胡子互相祝寿,而两边的基层人员也互称同志。在巴巴罗萨计划发动的前一天,苏联还在向德国输出粮食物资。) 说到这里,伍修权轻轻叹了一口气。来到这边以后,了解的信息越多,他对于苏联的看法也就越向魏承恭看齐,觉得这是一个很霸道的国家。但是“霸道”还可以解释为两边对于马列主义的理解不一样,还可以认为苏联是一个走上了错误路线的“老大哥”。可是苏联跟德国交好,共同宰割欧洲这一事实,就跟马列主义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半点关系了——也就分外让伍修权这样的布尔什维克觉得难以接受。 “这还只是其次——” “这还只是其次?”魏承恭吃惊地打断了伍修权的话,“苏德战争打不起来,苏联就有更多的精力放在远东了。这都还只是其次的话,那怎么样才不算‘在其次’?” “那样最多就是外蒙收不回来,我们并不会比历史上失去更多。”伍修权摆摆手,让魏承恭稍安勿躁,“全面掌握了二战的进程,再加上苏联的实力,这也就意味着苏联极有可能成为二战最后的赢家——在战后成为国际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国际关系和秩序的主导者。” 魏承恭:“苏联……来主导国际秩序……” “对于全世界来说,苏联主导的国际秩序未必会比美国主导的更好,也未必会更差,”伍修权继续道,“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则极有可能面对比历史上更大的压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毕竟,苏联跟我们接壤,而我们对于他们来说,是异端——我们可以把马列主义视为一个宗教,而对于任何宗教来说,异端都要比异教徒更可恶。” 联想到六七十年代中苏关系势同水火,核大战一触即发,党中央主要领导人疏散(跟美国对抗的时候,我们从来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把当时苏联的实力替换成美国…… “我怎么觉得,伍翻译你好像是在向我灌输‘李德威胁论’呢?”魏承恭审视着伍修权,“难道……你也赞同……” 说着话,魏承恭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 ———— 二十五 麻烦9 伍修权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除了需要用电脑工作的同志们之外,公司其它员工的上网时间并不自由,目前是固定在晚饭后8点到10点,我们的顾问上网也在这个时间段。而他每次上网的时候,我都在一边。” “前几天他上网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点开了德国驻华使馆的页面……” 魏承恭心里一紧。 “不用说,当时我紧张了一下,正要过去拦阻他的时候,他却主动把页面关闭了。” 魏承恭:“……” “事后他跟我解释,他就算联系到这边的德国驻华使馆,对他的工作来说也毫无意义。” “什么意思?”魏承恭急忙问道。 “因为他计划中的一切工作,都必须要回到1935年才能展开。”伍修权解释道,“而回去的唯一通道,掌握在你手里。把你的秘密在这边公之于众,并不能逼迫你带他回去——说不定惹恼了你,把他永远晾在这边,那他就算在这边了解到再多的信息,又有什么用?” 魏承恭低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这么说的话,他应该会来找我才对。” 伍修权点点头:“他跟我说过,他会找你谈话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他掌握的知识还不够多,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服你。” 魏承恭冷笑:倒要看看你这个外国忽悠的拐能怎么卖? 伍修权没有理会魏承恭的冷笑,又继续道:“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他现在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回去以后,究竟要干什么?” 魏承恭微微一愣,若有所思。 “那就……先压一压吧,”最后,魏承恭也只能略有些艰难地说道,“不过,这家伙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麻烦了。”看向伍修权,“老顾跟我提起这个事,应该不是无意的吧?” “……老顾跟你说起,确实是无意的,毕竟他不负责这块——事实上,如果不是我在例会上提起,老顾他对此事几乎一无所知。”伍修权解说道,“但就算他不来找你,我也会跟你说起的,毕竟在这个事中,你是绕不开的关键。我已经拟了一个报告,准备把顾问的有关情况都向中央报告,回头给你看看。” 魏承恭点点头——不过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点头表示啥意思。 ———— “想想真有些无语啊,”魏承恭忽然道,“同样是穿越者……嗯,应该说,我才是货真价实的穿越者,而且还是对穿穿越者,可是我能做到的事情居然还不如他这个客串的穿越者。” 伍修权微微一愣:“不如他?你指什么?” “对世界的影响。”魏承恭黯然道,“我从小在这边生活,他不过来了短短几个星期;我的穿越是来回对穿,他几乎是一次性的,不可重复; 可是能做到的事情呢?他只需要短短两三年就能让苏联获得脱胎换骨的变化,进而影响世界未来五十年的格局;而我只怕再干十年,也就是让那边的中国比这边早几年建立而已。” 说罢,魏承恭叹息不已。 “那你还想要做到什么?”伍修权失笑,“能让中国这样一个体量的国家早几年获得独立自主,这个功绩怎么说都不为过——我这么说吧,解放战争中,如果没有东北野战军……” 说到这里,觉得中央大约无法放弃东北,所以又换了个说法,“嗯,应该说是,假设东北野战军的发展速度只有原来的一半,也就是到48年11月的时候只有50万人,你觉得接下来会怎么样?” 那还用说么?辽沈战役肯定不能按时打起来,于是淮海和平津战役也将后延(淮海战役虽然没有四野参与,但却是因为蒋介石被辽沈战役刺激后,主动发起的),三大战役后延,也就意味着建国日期要向后顺延。 “就算只后延一年好了,”伍修权看着魏承恭,笑意盈盈,“换言之,你魏总真要能让新中国提前一年建立,那么你一个人的影响,至少等于半个东北野战军。” “呃……”魏承恭挠头,想想自己一个人(至少)等于五十万东北野战军……感觉有点惶恐啊…… “这一点都不夸张,”伍修权坦然道,“我这可不是恭维。即便是现在,因为避免了湘江战役,以及四方面军的巨大损失,红军多出来十多万人。换言之,即使在现在,你一个人对国家造成的影响,也等于十多万红军造成的影响——你的作用这么大,还不满意?” 魏承恭失笑,“你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紧跟着却又叹了口气,“但是想想他能引起的世界变化,还是有些不甘心啊——同样是两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没办法,你跟他作用的势力不一样。”伍修权也只能叹了口气,“这就跟做乘法一样,也许你的能力是100,他的能力只有10,但是架不住他的依托是苏联,那边的力量等于10000的话,我们党的力量或许连100都不到。”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魏承恭叹息,“所以才更为祖国难过:哪怕是有了穿越者的帮助,所能做到的,也到此为止了。” ———— 伍修权不太能理解魏承恭作为一个穿越者的想法,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听那家伙又问道:“还有呢?” 伍修权莫名其妙:“还有什么?” “除了二战进程和核武制造,他对别的就不感兴趣了吗?”魏承恭解释道,“诸如电子数字技术之类。” “该怎么说呢?”伍修权思考了一下,这才道“来到这个时代,想要不对这方面的知识感兴趣恐怕是不可能的。毕竟核武航天什么的,虽然很高科技,关乎国运,离我们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毕竟远了些,但是数字技术,数字产品,却是实实在在走到了老百姓中间。” “不过……”伍修权又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又道,“这个离我们的时代,似乎太远了一些。” ———— 二十五 麻烦10 “哦?” “实际上,李顾问对于数字技术是非常感兴趣的,毕竟这东西对人们生活习惯的改变,是如此深刻,又如此显而易见。”伍修权沉思着道,“之前,我还注意到他在学那个什么B……B……对了,BASIC——” “他还想学那个?都不怕费脑筋的?”魏承恭很吃惊。 伍修权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有多看不起他啊?虽然他对红军的指挥有问题,但这是只是因为我们把人安排错了位置,并不代表他没有能力,更不能说明他笨。” 魏承恭:“……” 伍修权却又叹了口气,“不过在学了几天之后,却又放弃了,原因是他觉得这些东西暂时用不上,等到能用上的时候……大约也不用他来学了。” 魏承恭低头沉思,然后就不得不承认,伍修权说的……或者该说是李德顾问所想的,确实有道理。核武航天什么的,只要找准了方向,那么以三四十年代的技术水平,已经完全可以搞出来——核武的制造门槛其实并不高,只要想想,一旦明瞭核爆炸的原理,美苏英法甚至是工业基础一穷二白的新中国,都能在几年内研制出来,就知道这东西的制造难度真心不算太大。制造核武的难度,基本都在技术问题以外:工业规模的限制,原材料的限制,国际环境的限制……等等。可以这么说,只要没有这些问题的掣肘而又不惜工本,那么哪怕只有一战之前的工业技术水准,甚至更早一些,也完全能够造出来。 航天的难度要大一些。但也大不到哪儿去,毕竟到了57年58年,苏联和美国的第一颗人造卫星就先后上天了。实际上,如果纳粹的“V”系列研究进程不因战争而打断,那人类冲出大气层也许还要早很多。可以说,纳粹其实已经来到了航天时代的门口,就差推门了。 但是计算机这东西,以三四十年代的技术肯定弄不出来,就算勉强用电子管堆出来,那也肯定跟basic什么的没关系。而且这样堆出来的“计算机”能有什么用?如果说在这个时空这种计算机还有“积累相关技术”的作用的话,那么在那边,这个作用也没有了——自己随时能从这边送过去已经非常成熟的计算机技术,从理论到资料到实物样品应有尽有。 处在李德的位置,如果真想要为苏联的计算机技术发展尽一点力的话,那么与其去学习什么编程,什么软件什么语言,还不如去了解一下集成电路怎么制造,硅提纯什么的硬件方面的知识,用处更大一些。 ————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无论这位李顾问想要为苏联做什么,我都不让他如意……嗯,该说是不让苏联如意,就好了。”想到最后,魏承恭自言自语道。 说是自言自语,但其实更像是说给伍修权听的。魏承恭一说到苏联就来气,他也从来不掩饰这一点,或者该说,他总是在有意识地表现这一点。目的么?大约是想要寻得赞同,又或者是想要影响听众吧。 伍修权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但是却道,“魏总,虽然对苏联不必崇拜,但是像你这样近于敌视的态度,其实也没什么必要。” “哦?”魏承恭有些意外:应该说,来到这边的同志,对于苏联的感观都在向负面方向发展,时间越长越是如此。到现在可以这么说,已经没什么人给苏联说好话了,大家工作之余谈论起苏联的所作所为,厚道点的同志还不说什么,刻薄点的同志就跟魏承恭一样开骂了。 现在伍修权忽然替苏联说话,不能不让魏承恭觉得意外。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伍修权解释道,“我们骂的是这边的苏联,或者说,是坑苦了我们中国的苏联;但是在我们那边,苏联还没来得及坑我们——外蒙的事情另说,现在就开始谋划的话,并不是不可挽回——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敌视她?这么一个强大的邻国,引为援不比竖为敌更好么?” “可是老毛子的本性……” “苏联人的本性或许正如你所说,是另一种帝国主义,”伍修权笑道,“可是现在,这边的我们,不是也在跟帝国主义的总头子称兄道弟?还有日本和韩国两个狗腿子,不也跟我们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 “外人的本性如何我们心里有数就好,只要我们自己够强,那么就算‘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他们也只能是‘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伍修权笑嘻嘻说起主席的语录,“既然如此,跟他们打打太极,顺便划拉点儿好处,又有何不可?对美国人日本人如此,对苏联人又为什么不能如此?” 魏承恭微微一愣,感觉伍修权这番话中好像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是对于苏联的态度。 伍修权对苏联的态度,一开始是崇拜,受到自己(或者该说是这边的环境)影响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冷漠,然而今天,他似乎已经在把苏联看成是冤大头——竟然盘算着在苏联人身上划拉好处。 嗯,是好事——不过还是要提醒他们两句。 “老毛子……” 魏承恭下意识地想要说老毛子的便宜可不好占,不过刚刚开了个头,又闭了嘴:老毛子的便宜不好占,山姆大叔的便宜就好占么?相比“乐于助人”的白头鹰,大毛熊的“诚实可靠”倒好像更容易打交道一些。 “老毛子……” 魏承恭又想说老毛子没多少便宜可占,不过这个想法才刚一冒头,又自己给否了。毛子的家底,特别是打完二战的毛子的家底,其实丝毫都不差的,就算毛子什么都没有,能从他们家里抽些石油天然气什么的,那也很值当的。 “老毛子……” 二十五 麻烦11 (有点卡,所以我想先更新一下下卷。) ———— “你到底想说什么?”伍修权问道。 魏承恭挠挠头,片刻后摇摇头,“好吧,我真没什么要说的了。”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就算真的占了便宜,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可以理解。”伍修权失笑。 “可以理解?”魏承恭好奇了。 “年轻人嘛,容易意气行事,看那个人不顺眼,就怎么看都不顺眼,就算他真心想要帮我做点儿什么,大爷我也懒得伺候,是不是?”伍修权微笑起来,满脸的回忆,“想当年,我也是这脾气。” “说得好像您现在多大年纪一样。”魏承恭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一回是真正很小声。 嘟囔归嘟囔,稍稍一想却就发觉,伍修权的话,实在是说中了自己的心思。自己对苏联人的态度,多半就是处在这种“赌气”的状态,所以哪怕内心深处明知在现在……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苏联的存在和强大,对于马列党来说都是利大于弊,魏承恭也还是不愿意看到他们强大。 可以这么说,现下的自己,已经有些“逢苏必反”的味道了——这当然要不得。“逢X必反”这种想法很要不得,因为这意味着处事的时候已经没有冷静和理智可言了。 虽然已经明白自己的想法要不得,不过魏承恭还是狐疑:“伍先生,你该不会是在给李顾问做说客吧?” 伍修权失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疑神疑鬼的?” “不怨我!”魏承恭摆摆手,“看看那些宫斗大戏,古装大片,都知道你们这些玩政治的,心眼儿多得跟那啥似的,而且都讲究‘城府深沉’,有话从来不直说,总要绕十七八个弯子。跟你们打交道,由不得我不想得多一些。” “就你这城府,还谈什么政治?”伍修权不由得好笑,直白了说道:“魏总,真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不适合谈政治,你真要是掺和到政治斗争里头,分分钟被人玩死!就算是你身份特殊,不至于有性命之忧,那也是给人当枪使的命。” 魏承恭:“……” “至于说对苏联应该采取的态度……我真不是在游说你。退一步说,就算我是在游说你,以求影响中央的对苏政策,难道你不觉得,这种政策(指把苏联视为冤大头)是最好的么?” 魏承恭:“……” ———— “好吧,恭喜你说服成功。”魏承恭叹了口气,“我会尝试改变对苏联的看法和态度,就从改变对李顾问的态度开始。” 伍修权倒是愣怔了一下。要知道,他在谈话之前真没有存着游说魏承恭的心思,纯粹是魏承恭提到(只从这一点来看就知道他没有这心思,否则就应该是他主动去找魏承恭谈话而不是相反了),他就顺着这个话题就事论事而已,没想到似乎改变了魏承恭对苏联的看法和态度——虽然这种改变仅仅开了个头。 不过么…… “改变什么的,那倒是没有必要。”伍修权又道。 “嗯?”魏承恭不懂了:说黑是你,说白也是你,什么意思? “红黑脸嘛,很简单的谈判技巧。”伍修权笑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这样就容易让谈判的对象对唱红脸的产生好感。” “代价就是他们会对唱黑脸的我,产生加倍的恶感。”魏承恭白了伍修权一眼。 “但是这样更合你的本意,不是么?”伍修权笑道,“而且你好像也并不在乎苏联会不高兴……” “不,我很在乎!”魏承恭插嘴纠正道,“要知道苏联越不高兴,我越高兴。” 伍修权点点头,继续道:“最后,这对你也没什么伤害——只要苏联还想要从你这条时空通道得到好处而又无法控制你的情况下,那么你就算对他们再怎么态度恶劣,他们也只能忍着。” 想了想,魏承恭不得不承认,伍修权这个提议对自己很有吸引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就喜欢看你看我不顺眼,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到了自己这里貌似还要更进一步,成了“我就喜欢看你对我不爽,却又不得不求我的样子。” 不得不说,那样的场面仅仅是想象一下,就让自己非常兴奋。 ———— “好像有些不太对劲……”魏承恭忽然有些明白过来,“真要是出现这样的局面,那岂不是把我和我们的马列党,以及苏联人放到了完全对等的地位?”说到这里,魏承恭苦笑了一声,“诚惶诚恐啊。”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伍修权也笑了一声,“确实,任何个人——注意,我说的是个人——都不够这个资格,哪怕是罗斯福,他也没有在中苏之间唱红脸黑脸的资格。” “但是身为美国总统的罗斯福,就有了这个资格,为什么?”不等魏承恭回答,伍修权就自管道:“因为这时候他代表了美国,代表着美国的力量,美国的力量,有这个资格。” 魏承恭点点头,伍修权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因为掌握着时空通道,所以他本身就代表了一种特殊的,堪与大国力量匹敌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有资格站到和斯大林对等的高度,而且还是在斯大林代表着苏联和苏联马列党的前提下。 可是想想要跟斯大林,贝利亚,米高扬这些在历史上留下鼎鼎大名的人正面交锋…… ———— 二十六 麻烦说到底也只是麻烦,而且李德要成为麻烦说到底(应该)还在很久以后,所以说到底,魏承恭其实是自找麻烦。 在想通这一点之后,魏承恭立马就把这个麻烦扔脑袋后头去了——到时候中央会替自己拿主意的,眼下么,还是抓紧时间工作。 几天之后,魏承恭即将再一次踏上旅程。 早起到公司,魏承恭就发觉,公司里气氛有些奇怪,等到了中午,总算是弄清楚哪里奇怪了——一个上午,贺大姐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次数,比这一个周的次数加起来都多。 实际上,不只是贺大姐。当注意到贺大姐的异常之后,魏承恭这才察觉,另外两位女同志廖似光和陈慧清,出现的频率也有些异常。 要说明一点:29位女同志,魏承恭认不全。除开贺,邓,蔡等几位较为熟悉的大姐,以及肖月华这位有些特殊的同志,剩下的女同志中,他能叫上名字的还不到十个。 廖、陈两位同志就恰好在这不到十个的女同志中间——而且魏承恭认识她们还相当早,甚至,早在湘江战役的时候,就认识她们了。 那么,两位女同志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她们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她们曾经是“特别营养补贴”的领取者。 “贺大姐,有什么事吗?” 吃过中午饭,有一段休息时间。当发现贺大姐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最后却又要离开的时候。魏承恭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 “没,没什么……”贺大姐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回答道。 “没什么?不会吧……”魏承恭疑惑,“你们肯定是有话要说,您今天已经在我面前出现四回了——哦,这是第五回。” “嗯……我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贺大姐支吾道,“小魏同志你知道的,要回去了嘛,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有事情没有交代清楚?”魏承恭挠头,“这个……不该问我吧。” ———— 雪山草地已经过去了,妇女队、干休连、警卫排的同志们自然也该回去了。所以这个星期,穿越回1935的阵容,将史无前例地“强大”。 当然也不能把所有人一口气全都撤回去,否则这边的摊子立刻就会彻底瘫痪下来。所以像陈云,钱壮飞,吴汉杰……等等同志就都留了下来。 有两个例外:一是李德,一是顾作霖。他们在公司里的工作并不多,甚至可以说近乎于没有,但是因为情况特殊(一个涉外,一个养病),所以不单本人留了下来,就连相关的伍修权,肖月华,警卫员小陶等人也留了下来。 总而言之,魏承恭这一次回去,公司人员“精简”了一大半。 贺大姐也在撤回人员中间——事实上,除了肖月华之外,女同志中就只有蔡畅大姐留了下来。她之所以能例外是因为还要负责公司财务、业务(医药方面)、炊事……等等工作。 显然,这是个“党内”工作,早在五六天之前,魏承恭刚刚穿越回来不久,就已经通知下去了。进一步也就是说,大家有五六天的时间来安排工作交接,整理个人行装什么的(每个人可以携带十公斤个人物品——不过大多数同志都很难把这十公斤的限额用完,只有像董必武等几个老同志,因为买了不少书籍文墨等东西,不单把自己的限额用完了,还从其它人那里匀了一些限额来用)。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事情应该都已经处理好了,出现遗漏什么的,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也由于这是一个党内安排,不需要魏承恭知道,所以没有通知到他。事实上,如果不是偶然发现同志们在整理行装,魏承恭恐怕要等到穿越前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今天才会发觉这个事情。 想到这里,魏承恭忍不住又道:“如果早几天让我知道,我还能帮您想想;现在……我真不知道您所说的没有交代清楚的事情是什么。” “哎,嗯,算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贺大姐支吾了一下,嗫喏着答道,“大不了等想起来再说好了。”说完,再一次走出了魏承恭的办公室。 魏承恭虽然说不上绝顶聪明,却也不是笨人。贺大姐的欲言又止,明显是有心事,连这都看不出来的话,他就可以去死了。 眼看贺大姐再一次离去,魏承恭想了想,干脆追了上去,打算要问个究竟。 可惜,他的追问劳而无功——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效果,只不过似乎是跟预期效果相反。贺大姐一改上午犹豫不决的模样,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心事。 “贺大姐她是怎么回事啊?”万般无奈之下,魏承恭求助于邓大姐,“大姐您跟贺大姐一直住一个房间,有没有发觉什么?” “这个……”邓大姐似乎也为难起来。而察觉到邓大姐的反常,魏承恭再次确认了贺大姐肯定有心事——邓大姐会为难就说明她其实是知道点什么的,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会干脆地否认或者反问。 “邓大姐,我们不是朋友么?可你们现在的做法,可是没拿我当朋友看啊。”魏承恭假装生气——不过他的表演水平显然很不到家,惹得邓大姐笑个不停,倒是不那么尴尬了。 “小魏同志,”邓大姐花了点时间组织了一下言辞,这才苦笑了一声,解释道:“子珍他确实是有心事,也确实是想要请你帮忙。不过,这是违反中央决定的——中央早已经有过决定,禁止任何个人向你提出要求。或者说,可以有这样那样的要求,但是一定要经过中央。” 魏承恭微微一愣,“还有这样的规定,我怎么不知道?” “你需要知道吗?”邓大姐反问道。 不等魏承恭再说什么,邓大姐又接着道:“其实这个决定还是小魏你惹出来的。那一次你自作主张,给恩来他们带去一些个人物品,之后,组织上为了避免浪费宝贵的运能,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 二十六 2 其实,邓大姐对这事儿知道的不是很详细,这条特殊的纪律制定得非常早:早在邓大姐他们知道魏承恭的真实身份之前,甚至可以说早在长征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制定下来了。邓大姐他们还是在穿越之前才被特别告知了这条纪律,而邓大姐他们也曾问起这条纪律的来由,负责解说的陈云同志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至少能免得小魏他再送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过来。” 而事实上,除了为了避免浪费运能之外,中央制定这条纪律还有一个更为重要也更为根本的原因:避免把魏承恭卷入党内政治斗争中。 在获得了魏承恭这条沟通未来的渠道之后,高层就较为系统地了解了未来的马列党发展史,这么做的出发点很单纯:避开在历史上走过的弯路,避免无谓地浪费革命力量。 至于说像某些小说里说的那样,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因而不敢了解未来……马列党人的根本任务是解放全人类,为了这个目标连死都不怕,其它还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在这一过程中却难免一个问题:某些同志会在了解未来发展史的过程中知道自己并不很好的结局,比如彭帅,林帅,比如李特,黄超,比如康生,黄克诚等等。 好吧,后面的几个人还不知道超时空交通线的事情,但光是前面说的两个人就已经比较成问题了。这其中,彭帅为人耿直,虽然知道自己在“WG”中的遭遇,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现在就去想那么远的事情干什么?先消灭眼前的敌人是正经。” 但是林帅的反应就有些让人担心了,众所周知,林帅的革命意志,向来都不是非常坚定…… 所以林帅就……好吧,到目前为止,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仅仅是心情不好而已。 林帅心情不好,被政委聂帅察觉到了。作为几年来的搭档,聂帅当然很关心,于是就去给林帅做思想工作——或者说“开导”更准确点。 而在开导的过程中,聂帅知道了一件事:林帅曾经在跟魏承恭谈话(包括聂帅在内的老前辈们都有这个爱好)的时候,“咨询”过他自己的事情,或者说,倾吐过自己的苦闷。 然后魏承恭劝他放宽心,只要认真做好本职工作,不起别样心思,完全不用担心自身的结局:就算做不了元帅,一个大将衔肯定还是跑不了的。 不只是劝说而已。魏承恭那个小子,大家也知道的,热血一上头,什么话都敢说,比如这一次宽慰林帅,说着说着就拍胸脯做保证。 “主席肯定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如果您还是担心,我去跟主席说。” 当时把林帅就吓了一跳,急忙把他给叫住了。事后魏承恭或许是忘了,或许是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他对主席很信得过),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事,林帅当然也不会说——好吧,他本来就不是个很多话的人,聂帅还是好不容易才觉察出来。 聂帅觉得此事可大可小,不过还是把这事跟总理提了提。 魏承恭身份作用特殊,中央无论哪一个同志主政,都不能无视他的话,简单来说,就是他的话很有分量。他说话不需顾忌什么,偏又“急公好义”,对革命的老前辈们非常敬佩(相对现代社会的官僚,魏承恭觉得即使是那些有点毛病的前辈们,也可爱可敬得多——起码他们还敢提着脑袋闹革命)……这一切决定了,他是一个很好的“说情人”。 如果只是帮人说情倒还没什么,问题是能帮人说情,也就能说别的,说得再明白点儿,就有了被人当枪使的可能——真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处理起来可就很麻烦了。 虽然如此,总理一开始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时空交通线是中国马列党最大的绝密,既然是绝密,知道的人肯定不会很多,甚至以后都不会再有人知道也有可能。 知道魏承恭真实身份的人少,会想到“利用”他的人,自然也少。所以不用特别在意。 可是后来,两个时空开始有人员来往了,这个问题就不能不引起重视了。所以在第一批“2017先遣考察队”开始组建的同时,这条特别纪律就被正式制定了出来,并要求所有知情人员严格执行。 ———— 魏承恭当然不知道这中间的曲折。听了邓大姐的话,很有些不以为然,撇撇嘴道:“大姐,你们也太过认真了吧,就那么点东西,能占用多少重量?要省运能也不在这上头。” 邓大姐微微一愣,很感好笑,正想要说什么,却听魏承恭又挠着头道,“不对,不对不对。我得跟主席和总理他们说说。” “说什么?”邓大姐好奇。 “这个超时空运输能力是我的个人能力。可是现在倒好像搞得成了你们的能力一样,”魏承恭一边说一边挠头,“运什么,运多少都由你们说了算,我反而什么都决定不了。” 邓大姐心里一紧,魏承恭这话,好像是跟中央闹生分了。这可不是好事,邓大姐虽然没有在中央任职,不过也知道,跟眼前这个毛头小子搞好团结有多重要。 “那你想要怎么样呢?” 魏承恭继续挠头:“咱们现在的关系,应该算是运输雇佣。我算是运输公司,你们是雇主,运什么当然由你们决定,但是我想要顺路捎带点儿小东西,只要不影响你们的合同,你们也不能干涉……嗯,我得跟总理说,你们不能把所有的运能都占用完了,得给我留一点运力份额,份额内运送什么由我自己决定。” 看向邓大姐,笑了起来:“我想,这个要求中央应该不会拒绝吧。而我用这个自主份额给贺大姐送点东西,中央也管不着了。” ———— 二十六 3 “好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魏承恭潇洒——或者说,自以为潇洒——地扔出一句早已不再流行的流行语,接下来,问到了问题的根本,“那么,现在能告诉我,贺大姐到底想要什么了吧?” 邓大姐只能苦笑,这小子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是纪律。” “不能想想办法么?比如玩玩文字游戏,不能告诉我,那就写在日记里,然后被我‘无意’间发现,这样就能避开纪律的规定,这个不难吧?”魏承恭锲而不舍,“现代社会的法律哪一条不是字斟句酌,务求严谨?然而不还是有那么多人钻法律的空子?既然连法律都有空子可钻,更何况是一条甚至都没有成文的纪律?” “那不一样,法律也好,纪律也罢,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是用来打破,用来钻空子的,可是对于我们马列党人来说,那就是用来遵守的。因为,我们是这些法律纪律的制定者,更是执行者。” 说到这里,邓大姐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别忘了主席为我们总结的口号。” “……什么口号?”魏承恭想了一下,这才问道。马列党一路走来,不同时期口号可以说提出了无数,天知道您指的是那一个。 “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 ———— 最终,魏承恭也没能在邓大姐口中问出来什么,只好带着一肚子疑问去到了1935。 罕见地,主席他们也都在等着魏承恭的到来——除了最早几回穿越的时候,主席已经很少过来迎接他了。毕竟,魏承恭过来的时候总是午夜,而现在的主席还没有养成夜里工作的习惯。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今晚是贺大姐归来的日子——所以主席其实是在等候自己的妻子,跟魏承恭没什么关系。 基于同样的理由,像总司令,张闻天,叶剑英,邓发等平常见不到的同志今天也在。 见面时候的种种情状就不多说了,总之,虽然这一次迎接的人不少,但是明显都不是冲着魏承恭来的。所以,简单地跟总理交接了物资,魏承恭就自管去睡了。 运输吨位分配什么的,明天……不,后天……不,有空再说吧,这几天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至于自己的工作…… 话说,自己有工作吗? 却没有想到,第二天,总理就找上门来。 “听小超说,你对于运输吨位的分配有一些想法。”总理开门见山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个先不急,”魏承恭挠头,“您跟大姐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不说点知心话的么?” “我们并没有分开多久,而且又不是一直不通音讯,每半个月都有一次书信往来,所以我们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多话可说……”说到这里,总理微微有些不自然:她和邓大姐之间绝对不是无话可说;恰恰相反,分别的日子,可以说是邓大姐有生以来接收信息最多的日子。接收的信息多,能说的东西自然就多,纵然每半个月有一次书信往来,然而小小一封书信又能写多少东西?就好比我们常做的那道应用题:一个蓄水池蓄满水需要一天,把满池水放空需要一个月,同时打开蓄水管和放水管,问蓄满一池水需要多久? 邓大姐现在的情况,就是虽然一直在放水(听起来怎么像是某种战斗?)无奈蓄水管太厉害,还比免不了蓄满了一大池水。现在蓄水管关闭了,但想要把池水放空,远不是那么容易。 就在头一天晚上,邓大姐兴奋地跟总理说起电视剧,土改老电影,新闻联播……说起数字货币,共享单车,红烧肉……说起南海仲裁,洞朗冲突,中美博弈…… 如果不是担心影响第二天的工作,说不定夫妻两人会谈上整整一夜。 不过……夫妻聊天什么的,放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尽管这种“聊天”其实更多地具有“社会调查报告”的工作性质),眼下,还是把精力放到更应该注意的 小魏的思想动态上来吧…… 嗯,小魏的思想动态没什么问题,依然还是那个有些热血,有些冲动,想一出是一出,全心全意倒向马列党的中二自干五。 不过他所提到的运输吨位分配——本质上是利益分配——问题,倒是的确应该注意一下。虽然迄今为止,小魏和马列党之间还没有隔阂,但是难保以后都会这样,而一旦有了隔阂,利益分配不清的问题将会把这种隔阂十倍百倍地放大,甚至于成为裂痕。 (总理倒是没有考虑过这家伙会彻底跟马列党分道扬镳,毕竟这小子的爱国心还是很能让人信任的——有时候总理甚至觉得,他就算落到日本人手里,大约也能扛得住酷刑而不背叛……嗯,大概能扛得住一两轮) 所以,还是未雨绸缪一下吧。明确利益分配,免得以后扯不清,老话说得好: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关于你说的,在运能中给自己保留一部分的想法,是我们考虑欠周了。我们确实是只考虑到了自己的需求,而忽视了你的想法——不过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其实正说明了我们两边亲密无间:我们认为拥有运能的人是你,你想怎么用是你自己的事,无需我们同意,我们只是提出计划;而你认为这些运能应该由中央统一调度,以发挥最大作用。” 瞧瞧人家这思想工作做的,中央的锅甩掉了,偏偏魏承恭还不觉得有一句话刺耳。 总理笑了笑,又道:“这种关系让我想到了君子国那两个做买卖的,彼此都为对方考虑,结果却免不了像普通的买卖人那样起争执——而且我觉得,恐怕他们最后成交的价格,都跟正常的买卖差不多。” 魏承恭也忍不住笑起来。 “所以说,我们的交情是君子之交。虽然说君子不言利,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君子却也要活着,要柴米油盐,就像君子国那两个君子,还是要做买卖。所以,这条时空运输线的利益,我们还是商量一下的好。” ———— 二十六 4 “我没意见,我现在就想知道贺……”魏承恭大大咧咧地说道。他现在的心思都在贺大姐的烦心事上,对别的不怎么关心——实际上,总理挑这时候来跟他商量利益分配的事,未尝没有利用这一点乱中取利,争得尽可能有利的份额的想法(腹黑一个^-^)。 “问题要一个一个地解决,”总理摆摆手,打断了魏承恭的话——开玩笑,不趁着这小子心神不属的这时候把事情敲定下来,难道还等他清醒过来以后,再来认真地锱铢必较吗? “呼……”魏承恭无奈地舒了口气,“好吧,总理您说吧。”打算三两下把这些麻烦事解决了,再来处理“正事”。 “我们是这么想的,”说着话,总理拿出来几张纸,“具备超时空运输能力的人是你,那么毫无疑问,所有的运能也归你所有,就跟招商局……就跟运输公司掌控手下所有轮船火车汽车飞机等运输工具一样。” 魏承恭点点头,却又道:“但即使是运输公司……即使是招商局那样的大企业——” “你知道招商局?”总理下意识问了一句,同时忍不住心里苦笑:因为认为魏承恭可能不知道这家公司,所以刚刚自己打比方的时候是想要回避这个名词的,结果没想到魏承恭居然知道。而且反过来用招商局说事儿——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中国,官营民营的全部凑一块儿,也找不到几家适合说事儿的企业。 魏承恭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大致知道一点,是这个时代中国首屈一指的运输业巨头,对吧?” 招商局的大名,正在系统学习近代史的魏承恭自然不可能没听过,之所以会迟疑是因为不知道总理所问的“知道”是指知道到什么程度——这么说不好懂,还是换个说法吧:如果总理这话的意思是问他有没有听过这个企业,他自然是听过的;如果总理这话的意思是问他是否知道这家企业的具体规模,营收业绩,技术实力,公司人员……等等,那他就一无所知了。 当然,能够回答出刚刚那一句就够了——虽然招商局肯定不止是一家“运输业巨头”那么简单。 总理点了点头。魏承恭又继续道:“但即使是招商局那样的大企业,国家也有权在紧急情况下征用他们名下的财产。所以,我所拥有的时空运输能力,同样可以被眼下处于战时状态的苏维埃共和国征用,不是么?” 总理又点头,却又笑道:“可是小魏你要注意,有权征用招商局财产的是什么机构——反正,美国或者苏联政府是没有这个权力。” “……您是想说……” “你不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公民(此时这个共和国尚未正式宣布解散,所以理论上还存在,实际上,她的基本国家机关依然在运转,状况比流亡政府还要强一些),所以苏维埃政府无权征用你名下的产业。”总理给魏承恭端了一杯水,“好在这方面我们倒不是没有先例,所以只要循例办理就可以了。” “哦,有先例?”魏承恭先是一愣,不过立刻就明白过来。 总理笑笑:“就性质而言,我们之间的合作无非就是委托运输,代理采购。这种交易我们在根据地的时候,也没少做——比如跟南天王之间的生意。” 魏承恭皱眉,想了一会儿之后,才道:“……依循这个例子的话,我们之间可就成了对等关系了。” “难道我们之间不对等吗?”总理反问道。 魏承恭一愣,失笑。自己面对总理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了红军和马列党的一份子,并且是把自己放到了下级从属的位置。 不过这也不能怪自己,相信现代中国无论是谁,面对总理的时候都会有这种自觉。 “既然有例可循,那么报酬也可以参照旧例了。”总理说到这里,脸上难得地现出赧然的神色,“不过,说实话,无论买还是卖,那些商人的开价都很黑,让我们红军难以承受,你看……” “啊,没事,”魏承恭还是那么大大咧咧,“您看着给就行了。”说着话还不忘了找降价的理由:“我做的是跨时空贸易,真要是放开了经营,那可是暴利,不愁赚不到钱的。而且,我也不像那些商人,需要考虑风险,销路,人情来往,工具维护……等等事情,成本要低得多——不对,该说是完全没有成本才对,所以我不介意薄利多销……” 说到这里,魏承恭眨巴了两下眼,意识到什么不对:“等一等哦,无论是卖与买,现在都是你们自己的人在负责,而且账目钱款也都移交给陈总经理他们了,我只是负责运输而已,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运输委托,而不是代理采购,更不是买卖关系。” 他之所以说到这个,倒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这中间大有利益可扯:如果两边的关系是商贸关系,那么他的收益大面上就决定于运输货物的价值——比如前辈曹小强,其报酬就为货值的5%。 但是自己跟小强不一样,自己的运输吨位是一定的,如果也像曹小强那样拿货值的5%,就意味着如果运输黄金,那就赚得盆满钵满;如果运送的是大米钢铁,那就没什么赚头了。 现在变商贸关系为运输委托,就没有这方面的麻烦了。不需要考虑货值,仅仅只考虑总量和数量,计价方便得多,也合理得多。 总理明白了他的用意,点点头,“这话有理。那么,报酬就参考客货运输行业的方式来决定——那么你觉得,计价标准怎么样才合适呢?” 说到这里,总理微微也有些紧张。运输行业计价相对简单,不过如果是按照航空快递的标准来收费,怕也让人受不了。 “这个……”魏承恭想了想,最后道:“就参照大宗货物运输的利润率来计价吧。”说到这里想起什么,又得意地笑了一声,“另外,我接受边币付款。” ———— 二十六 5 “这两条……我们可是占了大便宜啊。”总理笑起来了。很开心,这孩子还是那么单纯,对利益什么的,不放在心上。 之前魏承恭的种种提议,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让利让利,不停地让利。超时空贸易能产生的利益,大得让人无法想象;作为垄断着运输线的他,只要在这些利益中抽取一部分,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富甲一方,富可敌国,甚至是富冠全球。 这丝毫都不夸张。要知道,之前在根据地的时候,和根据地做生意的那些商人获利基本都能达到成本的一倍以上,所谓“对半利还带拐弯儿”是也。如果他参照这个标准来要求利润,以两个时空中国的巨大贸易量,贸易额……真无法想象那会是多大的一个数字。 然而他先是拒绝做商人,情愿成为一个跑运输的。要知道,运输这个行当,特别是大宗货物运输,向来都是挣辛苦钱,没什么暴利可言。2017年中国进口铁矿石14亿吨,算是典型的大宗货物了。平均每吨价格约70.7美元,这70多美元中,运费约占16.8美元。以此为参照,如果魏承恭是矿石供应商,那么每吨矿石他可以挣35美元以上(实际可以更高,因为他垄断了供货渠道),现在他自动降格为运输商,就只能挣那16.8美元了。 然而让利到这种程度还不算。注意,魏承恭说的是参照运输行业的“利润率”,而不是“价格”,甚至不是“利润”。 这里还是用例子来说明吧。假设每吨货物16.8美元的运费中,运输成本为12.6美元,那么“利润”就只有4.2美元,“利润率”为33.3%。 如果按“运输价格”收费,那么他应收16.8美元;如果按照“运输利润”收费,那么他应收4.2美元;而现在按照“利润率”来收费,那么他应收的费用=成本*33.3%。 而我们知道,魏承恭的“运输成本”其实是他自己的劳力。劳力这个东西的价格弹性虽然很大,但是顶天了也就是“一秒钟几十万上下”,而魏承恭一次传送,其实也就是一秒钟。 “一秒钟几十万”乘以“运输行业利润率”,这么算下来,差不多也就是年薪百万的程度。更何况,魏承恭估计也不会那么“黑心”,认为自己的劳务价值高达一秒钟几十万。 然而这依然还不算完,重点之重点在于,他接受边币付款。其中好处,就不多说了,各位学经济的朋友想必比笔者这个门外汉清楚得多。 最最难得的是,以上这些条款,都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 正是因为感受到魏承恭的心意,总理才发自肺腑地笑了——不过想想这么“占便宜”似乎有些不太好,总理不得不说道:“小魏,你这么做生意,实在是弄得我们很不好意思啊。要不,你还是再想想,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魏承恭本来想说没必要再想什么了,话到了嘴边,又发觉其实自己没必要跟总理在这里争这个问题。且先答应下来,把话题转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才是正事。 至于说运输报酬的问题……眼下至多算是事前沟通,是意向性的,具体的条款肯定不会这么仓促就定下来。 再说,自己本就不是为了挣钱,随便挣点不至于缺乏用度,再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有也就是了。总理让自己考虑一下,回头就说自己已经想好了,就行了。 反正,相信这边的马列党无论如何也不会看着自己饿死。 所以魏承恭就点了点头,一副谨遵教导的模样。然而总理已经大致猜到他是在敷衍自己,虽然如此,却也算是把这事敲定了下来(已经确定了计价方式,剩下的无非就是根据方式定下细则而已),所以也没必要继续纠缠了。 接下来,该轮到让人头痛的部分了。 “那个……” 总理心说来了——昨晚邓大姐跟他说起过魏承恭的事情,饶是他老人家聪慧绝伦,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处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了好一会儿,却没听到魏承恭的下文。总理感觉奇怪,看过去时,却发现这小子有些扭捏。 “我们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啊,”总理不得不开导一下,“我们是在战斗中缔结的友情,生死可托,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那我就直说了,”魏承恭又扭捏了一下,这才似乎是下定了好大的决心,“虽然您是马列党的领导之一,毕竟还不是当家人。现在跟我谈论这个报酬的事情,会不会……对您有影响?” 总理一怔,本来还以为他会说起贺大姐的事,没想到却是说这个。 想了一会儿,这才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放心吧,这点事我还做得了主。就像刚刚说的,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类似于苏区的时候,跟那些商人之间的关系,而在苏区的时候,这些事情是归周彬同志——就是毛泽民同志分管。” “哦。”魏承恭点点头,这才安下心来。确实,既然这事情本来归毛泽民同志分管,那么作为上级的总理插手自然也不算越权。 但其实,魏承恭想得简单了。红军的商务活动确实是毛泽民同志分管,但那仅限于一般商人,一般的贸易活动。像他这种跨时空贸易,事关总方针总战略,又岂是一个财政部长外贸总长(毛泽民同志此时的职务)能管得到的? 即便是此时的总理,要在这个事情上做这个主,也得冒一定的政治风险。事实上,还在长征之前的时候,像项英等同志就主张,吸收魏承恭入党,从而彻底掌握这种超时空来往的能力,这种呼声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完全止歇。 ———— 二十六 6 (继父要回家办医保,母亲要去看望外婆,妹妹要上大学,弄得我焦头烂额) ———— 这事儿大致上就这么定下来了,接下来就轮到那个让人头痛的问题了——总理如是想到。 却不料魏承恭低着头不吱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理工作多忙啊,那有空陪他在这里干坐?等了片刻后,忍不住出生提醒:“没有别的事情了么?” “嗯?啊……没了。”魏承恭惊醒过来,顺口答道。 倒让总理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想了想,最后还是只能无奈道:“我还有工作,就不陪你了。你如果想起来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 “哦,没事,没事,您忙吧。”魏承恭连连应声。 于是谈话到此为止,总理起身离去,魏承恭送到门口,等总理的身影看不到了,这才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就算问您老人家,估计也是那一套‘纪律’‘规定’之类的话来应付我吧。 幸好,我已经想到另外的法子来问了。” ———— 或者不能说是魏承恭想到的法子,要不是总理无意中提醒了他,他肯定想不到,可以找周彬同志去问有关贺大姐的事情。 或者应该说,碰碰运气。 不过,碰运气的结果却不是那么好。 首先,见到周彬同志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目前来说就是个草头班子,但总算还有那么几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上百万的民众,放到世界上其它地方,说是国家其实已经够资格了。 而作为一个国家的财政部长,商贸部长,央行行长,岂是普通人想见就能见的? 魏承恭不是普通人?好吧,他确实不普通,问题是,他的真实身份并没有通知到周彬,更不会通知到周彬同志的警卫员,而之前他跟周彬同志也没什么交往,所以警卫不认识他。所以,当他去到财政部的时候,被警卫的同志毫不客气地挡在了院子外等候。 这里要特别说两句:即使是主席总理总司令这样全党全军的最高领导,身边也只有一两个警卫员;但是周彬同志所在的地方,护卫力量却足足放了一个排,原因么,自然是财税重地,不能轻忽,更不能轻易放魏承恭这种“可疑人物”进去。 “傅义豪?”正在院子里工作的周彬同志听了传话,一时间有些发愣,“做什么的?” “说是我们红军的高技术设备顾问。”传话的同志答复道,末了,不忘加上自己的个人印象,“虽然穿着我们红军的军服,不过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我们红军的人。” “高技术设备顾问?”周彬同志又低头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过跟我没什么来往啊。而且,我们的工作怎么想都不搭边儿啊——你问过他有什么事么?” “问过了,他说是有点小事。” 周彬同志一下子就有些不高兴了。根据地目前自然是采取战时经济体制,这就意味着要精打细算,他的工作非常繁重。不仅如此,他兼着商贸部长的职务,所以那些商人有事也要来找他……事情这么多,哪里有空去处理什么小事? 想了想,周彬同志还是略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算了,我去看看吧,如果真是小事,应该很快就能解决——正好我要去跟那些个做买卖的商量价钱。” 于是周彬同志就跟魏承恭在见面了,就在一边的会客室里——前面已经说过了,来根据地的商人也主要是在这里跟红军方面联系,所以这里有专门的会客室。 “傅同志有什么事吗?” 周彬同志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工作这么忙,大家又都是内部同志,犯得着客气么? 魏承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在这儿等待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他跟好几个商人说过话,也有些明白这里的工作很紧张。 这种时候去问人家,他嫂子的事情,旁人会怎么想?而且,看周彬同志这个架势,似乎是想要就在这里就把事情解决了(周彬同志就是这么想的),可是这方便吗?万一不小心提到穿越之类的话题,该怎么说? 所以魏承恭只能:“呃……这个,我还是晚上再来吧。” 说罢也不等周彬同志说什么,起身就走,惹得会客室里所有的人——无论是来访的走私商人还是负责警卫和服务的红军战士都莫名其妙:这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没想到这家伙去到门口,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又转了回来:“那个,周部长。差点忘了我还有一份《红星报》记者的差使,所以……能不能在您这里采访一下您的工作?以及,我们红军的商贸政策。” “呃……可以是可以了,”周彬微微有些诧异,“只是,傅同志你准备好了吗?” 类似的采访活动以前并不是没有,只不过那都是计划好的:上面会给通知,部门会提前做好准备,采访内容也都非常明确,目的不外是宣传红军的商贸政策。 而魏承恭这个“采访”怎么看都是临时起意,或者说没事找事,想一出是一处。 而且……这个傅同志有这么一份差使吗? 想到这里,周彬同志又忍不住道:“要不,傅同志你回去拟定一个采访计划,再开一份介绍信过来,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介绍信就不用了,我带着呢。”说着话,魏承恭还真从身上掏了一封信出来。 周彬愣了一下,接过信,打开来一看,上面写的内容很简单,就一行字“兹介绍我社记者傅义豪同志至你处采访,希配合支持为荷”落款是“邓希贤”。 —————— 二十六 7 信当然不是假的,那么这里就有个问题:明明是临时起意的采访计划,为什么魏承恭却能拿得出介绍信来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倒也简单,无非就是给魏承恭用来代替记者证而已。很明显,这个时候的红军是没有什么正式的记者证的,记者们——也不单是记者,其它部门的工作人员也一样——用来证明自己身份的就是介绍信,不过那东西一般都是临时开具,一次性用品。 但是魏承恭这小子经常想一出是一出,肯定会有不少临时的、不经过上级安排首肯的“采访”,为了免得他来回跑,小平同志这才给了这么一封万用长效介绍信。 所以这封信在魏承恭身上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却一直没用上。原因是以前他“采访”的时候,受访的人要么是高层,基本都认识他;要么是基层官兵,一句话,都不会要求他出示介绍信。 顺便一说,类似的东西他身上还有一件:由总理亲自署名签发的路条。不用说,持有这东西在根据地内部基本是无论去那里都畅通无阻。 但是这东西也同样没多少使用的机会:总理亲自具名签署的路条,这个虽然不能说绝无仅有,但也实在是很少见,如果拿着肆无忌惮地用的话,简直就像是在提醒潜入的特务们“快来注意我啊”。 所以这张字条被他珍而重之地夹在工作笔记本中间,但是很少用到。他在根据地内部活动的时候,一般都是用地方负责人——比如各地县长乡长——开具的路条。 好吧,这种事情他其实没怎么注意,都是跟随的警卫员在处理。 闲话还是少说吧,书归正传。这封介绍信既然在魏承恭身上放了一段时间,那就不免显得有些破旧……才怪,魏承恭一直都保存得很好。 但是,写信的墨水却不免“旧”了。拜魏承恭所赐,现在根据地的机关工作人员用的都是“?英雄”牌墨水,质量是没的说,比根据地自产的那些凝滞结块的墨水好得多了。但是用过的朋友肯定都知道,无论是蓝黑还是纯蓝,用这种墨水写出来字,时间久了色泽会发生变化。 所以根据信件里墨水的眼色,可以很容易分辨出魏承恭的这封介绍信,开具出来有一段时间了。 这让周彬有些狐疑——如前所述,介绍信这个东西,基本上是一次性用品,所以肯定都是簇新的,用过以后就会销毁……或者用来糊墙,擦屁股等等,反正不会有谁刻意去保存。像魏承恭手里这样的信件,实在是很反常。 也许大家会认为周彬同志小题大做,无非就是一封放置时间长了点儿的介绍信而已嘛,有什么不得了的? 但是别忘了,这是战争时期,特务间谍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任何一点反常都需要注意。 万一面前这个傅义豪是打入我军内部的高级间谍,特意在几个月之前就准备好了这样一封信,然后在今天专门过来套取根据地财政状况,物资状况(这些不用说肯定是一等机密)……该怎么办?——周彬同志如此猜想。 想到这里又抬头打量了一番一脸热切的魏承恭,心里不免纳闷: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当特务的料,难道说,是在玩“实则虚之”的把戏? “那……你的采访计划呢?哦,换个说法吧,你打算采访什么?”说着话,周彬同志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信件,确认不再有什么异常(比如拼接),这才递回给魏承恭。 “这个……”魏承恭抬头望天,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还没想好——不过无所谓了。而且周部长,这里是新区,你不觉得有重新宣传一下我们红军的商业政策的必要么?” 周彬愣了一下……嗯,愣了两下。第一下是因为魏承恭说没有采访计划——很难想象一个间谍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二下发愣则是因为魏承恭指出的,宣传红军的商业政策的问题。 根据地开辟不久,宣传工作的主要方向,当然是扩红,至于什么商业政策……急什么? 只是,这种事情是一个记者考虑的么?宣传方向侧重点,这事儿往轻了说事关一条战线(所谓“宣传战线”,“宣传阵地”等等,可见马列党对这项工作的重视);往重了说,那可是事关总体战略。别说你一个小小的记者,就是你的顶头上司,《红星报》主编邓希贤同志,怕也没有置喙的资格。 “好吧,我们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思考了一下,周彬同志下了决心,“请稍等,我还有点事情。” 说罢,扔下魏承恭和一帮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商人,来到了屋子外,找到一个警卫战士,轻声道:“你立刻去《红星报》问一下,最近有没有我们商贸政策的宣传计划?如果没有,那么就再去政保局跑一趟,让他们过来抓特务。” 虽然魏承恭的种种表现实在是不像一个特务,不过还是小心为好。特别,是在负责财政这种要害部门。 这个战士答应一声,立刻离开了。周彬轻轻舒了一口气,剩下来的无非就是稳住那个“疑似特务”——这个工作应该不难,毕竟他都说要留下来观察商贸部的工作了。 ———— “钱老板,您说的这个价实在是很没诚意啊,您不妨去南方打听打听,咱们的药是什么价钱?”周彬一边扒拉着算盘,一边向桌子对面的一个胖胖的土财主模样的人质问。 “贵军的药疗效极好,可谓有口皆碑,物有所值,这点我们还是明白的。”胖胖的钱老板一边用手绢擦着头上的汗,一边说着好话,“可是,西北不比江南啊,这里地瘠民贫,实在是买不起太多。贵军自诩仁义之师,难道就忍心看着老百姓因为用不起贵军的好药,就无奈等死么?” ———— 二十六 8 这家伙好口才——魏承恭心中赞叹——要求卖家让价,这种事情可以说是所有商业活动必不可少的部分。小到菜市场买菜,大到跨国交易,都少不了“讲价”这个过程。 讲价的精髓,在于指出对方的不足,有不足才会在价格上给予弥补。 一般人讲价,着眼的不足之处通常只限于商品本身:这里缺个边儿,那里少个角之类。这一点在当铺这个行当上表现得特别明显,你不管拿多新多好的东西到当铺里,哪怕是一分钟之前刚从隔壁商店里拿过来,当铺的朝奉都能把你的东西褒贬得一无是处,仿佛送人都没人要,叫花子都看不上——但目的无非也是压价而已。 而眼前这位,肯定了红军的货物很好很强大很抢手,按说已经无法压价了,他却偏偏能在货物本身之外,抓住“你们红军自诩仁义之师,怎么能让老百姓吃亏”这一理由,“理直气壮”地要求红军降价的,可谓是砍价的高手。 赞叹之后,魏承恭看向周彬:接下来,就看这位同志如何接招了。 周彬笑了几声,显得胸有成竹:“钱老板您说得对,救命的东西,本来不该计较价钱的,但没办法啊,这些东西产量就这么点儿,不卖贵一点怎么行……” “周长官,虽然说物以稀为贵——”钱老板还想说什么,被周彬堵回去了,“钱老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诚然物以稀为贵,但是这个东西却不仅仅是‘稀’而已。我们卖的是药,而且主要是伤药,这种药谁用得多?当然是当兵的,眼下我们的药虽然卖得贵,但是这个价格却也能让各路大帅好好掂量一番,只要他们狠不下心来,那么老百姓多多少少还能弄到一些;如果我们把药物价格降下来,这些药真的能到老百姓手里吗?” 钱老板微微一愣,不说话了。 周彬继续道:“恐怕更多的,还是被某位大帅——比如阎老西儿——把我们的药都包下来,这么一来老百姓反而没得用了,不是么?” 魏承恭听得又暗暗叫好:顺着对方的话说,却能得出与对方截然相反的结论,这么一来,对方前面说的话反而成了自缚手脚——这位周彬同志管理商贸,看来可不只是赶鸭子上架。 “……就不能提高产量么?”钱老板看来只能打这个主意了。 周彬笑起来,手一摊,“没那么多人手——如果钱老板你能够多给我们运一点我们需要的东西进入根据地,我们或许能节省一些筹备物资的人手出来。” 钱老板苦笑:“周长官,你们要的东西都是大宗,那么大的运输量可不容易瞒过政府那边的耳目。” “那就要钱老板你多费心了。”周彬同志笑得意味深长。 接下来,两人就各种物资具体价格开始了细致的商谈,魏承恭也不是很听得懂(他对于这边的物价不是很了解^-^),大致上,就是钱老板运进根据地的物资越多,这边给的价格越高。 ———— 正在听得津津有味之际,几个红军的同志跑了进来,径直来到周彬面前。 “这就是我们的领导,周彬首长。”最前面的一个红军向同来的红军介绍道。看来他是领路的。 “首长好!”几个红军同志齐齐敬礼,接着,为首的那个红军问道,“我们是政保局派来的,请问您说的特务在哪里?” 周彬毫不犹豫指向魏承恭。魏承恭本来老神在在,就等着看好戏(本来只想看看周彬同志的日常工作的,没想到还能看看抓特务),等到发现周彬把矛头指向自己的时候,就不知所措了。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自己怎么被当成了特务?话说,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这位同志,请你跟我们走一样。”在魏承恭不知所措之际,政保局的同志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这个……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是不是误会,等我们调查清楚就知道了,”政保局的同志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还请你配合。” 说到“配合”,几个政保局的同志已经把枪掏了出来。魏承恭顿时不敢多说话了——虽然说“肃反”已经结束,不过政保局(在紧急情况下)先斩后奏的权力,可并没有取消。 于是“采访”计划不得不中断,魏承恭来到了政保局,一路上自觉走在队伍第二位——他这是特意走在监视同志的视线中,至于为什么是第二位,那是因为前面还需要一位同志带路。 不多久,魏承恭就迷迷糊糊(之所以说“迷迷糊糊”,是指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就成了特务)地来到了政保局。 “说吧,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奉了谁的命令?去周部长那里的任务是什么?” 一道门,一扇窗户,一条凳子,一张桌子,一杯茶,一叠纸,一支笔,一个警卫以及一个一本正经、带着眼镜、干部模样的红军,这就是眼下魏承恭面对的所有——那笔还是他从未来带过来的。 问话的当然是那位红军干部,魏承恭没有见过——好吧,就算见过估计他也记不住,以致于想要套近乎都不行。 没办法,老实交代吧—— “在交代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暴露的?这事儿我想了一路了,一直没能想通。”魏承恭抬起头,一脸真诚地看着面前的干部同志,“我保证,知道了之后一定老实交代,就算你们要枪毙我,我也认了。” “瞧你这模样,还学人家当特务?”干部同志一脸的不屑,“告诉你也无妨,你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暴露的。” ———— 二十六 9 (P.S:今天看到一个笑话,四川人一起来笑笑。 ↓场景模拟:成都公共汽车失火后 记者问到车上是否配备敲打车窗玻璃的锤子 记者:请问大爷,你在受伤前或受伤后,发现车上配备了敲玻璃的锤子了吗? 大爷:有铲铲的锤子。 记者:你是说,车上配备了铲铲? 大爷:有锤子的铲铲。 记者:你是说配备了带铲铲的锤子吗? 大爷:有锤子带铲铲的锤子。 记者:你是说有的锤子带了铲铲吗? 大爷:有铲铲的锤子带铲铲。 记者:你是说有的锤子可以当铲铲用,而有些铲铲可以当锤子用吗? 大爷:还要咋说喃,给你讲清楚了嘛,有铲铲的锤子,有锤子的铲铲。 记者:……) ———— 在抓人的时候,要了解情况,这是惯例,就好像警察向案件相关人士询问案情一样——好在这一次“案情”简单,几句话就说清楚了,不需要花太长时间,甚至都不需要周彬专门过来做笔录。所以,在魏承恭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这个红军干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您是说,周彬同志仅仅凭着介绍信上字的颜色不对,就通知你们过来抓我了?”听完这位红军干部的简要叙述,魏承恭又是惊奇,又是好笑,“有必要这么敏感么?” “如果不是这么敏感,不是就被你们这些特务趁虚而入了?”这位红军干部很得意地数落道,“说吧,你刚刚不是说,会老实交代的么?” 没办法了,老实交代吧:“我叫傅义豪,目前是红军的高技术设备顾问,兼任《红星报》记者。奉了……”偏头想了一下,略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我自己的命令吧,去周部长那儿是想要……嗯,没什么任务,就是我自己突然心血来潮,想要采访他一下而已。” 门口站着的警卫战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战士看上去年纪不大,脸上还透着稚气,估计是第一次遇到像魏承恭这样“有趣”的特务,甚至有可能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 “严肃点!”干部先是板着脸朝警卫战士说了一声,接着又转向魏承恭:“我警告你,油嘴滑舌是没有好下场的,想要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与组织为敌是错误的,老实交代才是明智的。” 魏承恭脸上的表情很古怪:“这位同志,我说的是实话啊——这么说吧,周彬同志他是误会了,我并不是什么特务……” 但是这个干部明显不信魏承恭的解释,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说话,敲敲桌子:“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为什么不信呢?”魏承恭不解。 “这还用说吗?”这个干部冷笑了一声,“一切行动都要听指挥,是我们红军的第一条纪律。像你刚刚说的,跑去采访周彬同志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如果是真正的红军战士,一时心血来潮,他也会向上级汇报自己的想法,并申请许可。” “……可我真的不是特务。我的情况比较特殊,这一点你只需要找……”他说到这里,本来想要把总理抬出来的(有一部分炫耀心理在里面:看到了吗?我能请得动总理^-^),话到嘴边,忽然又多了个心眼儿:抬总理出来压人,这个就跟拿总理给的那张路条出来用一样,有点太招摇了…… 所以话到嘴边,又改口了,“……这一点你只需要找邓主编……或者你们的邓局长一问,就清楚了。” “你倒是会找人,”那个干部乐了——貌似是被气得,“邓主编?邓局长?他们眼下都忙着七大的事,哪儿有空来理你这个特务?” 魏承恭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来到政保局——按说,当周彬派人去《红星报》求证的时候,小平同志就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只要他知道了,自己也就不会来到这儿了。 这也是无巧不成书了——也不能算巧,马列党的会多,这在老百姓中可是早有公论的。 ———— 魏承恭跟这位干部同志在房间里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不用说,魏承恭一直在试图证明自己不是特务。而对面呢?始终不相信他说的话。 一直到吴烈队长(政保大队大队长)路过,发现了魏承恭,这才把他保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让人逮起来了?” 既然遇到了,那就顺便聊聊吧,于是吴队长把魏承恭带到了办公室。 说着话,还给魏承恭倒了一杯水。 “别提了,”魏承恭接过水杯,苦笑了一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吴烈说了一遍。末了,叹息道:“不过周彬同志这警惕性……真不愧是战争年代啊。” 吴烈点点头:“如果你真是个特务,那么这次的事件可以作为一次反特的成功案例,用于教育我们的同志了——嗯,如果不提及特务的真假,这就是一次成功的反特案例。”看向魏承恭,饶有兴味,“怎么样?傅大记者,有没有兴趣写一写,然后登在报纸上?” 魏承恭摸摸脑袋,苦笑,“这是要我自黑啊……好吧,自黑就自黑,为了咱们红军,我不介意做衬托红花的绿叶。回头我就写一篇报道出来。”却又看向吴烈,“周彬同志的表现很厉害。但是你们政保局的那位同志,可是分外的让人火大啊。你说他怎么那么犟呢?明明只要找邓局长确认一下就可以了,他却死活都不信我的话。” “那个人是原来四方面军的同志,工作方法确实有些……”吴烈说到这里,略微踌躇了一下,转口道:“不过也不能怪他,七大召开在即,安保工作的压力很大,我们政保局很多同志都有些焦躁。” “有什么特务活动吗?”魏承恭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打从“投身革命”开始,他就对特务活动极端警惕——内心深处也微微有些向往。 “特务活动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不过这段时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蛛丝马迹,你倒也不用太担心。”吴烈宽慰道,“你真要是担心的话,要不要我给你配两个警卫员——王牌那种。” “……那我可就不自由了,所以还是算了。”魏承恭急忙推辞。看看窗外的天色,起身告辞,“我该走了,还有事呢。”说到这里脸上浮现笑意,“你说,周彬同志看到我,会是什么表情呢?” ———— 二十六 10 当看到魏承恭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周彬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丝毫没有波动。 发现了可疑的人可疑的事情,于是报告了相关主管部门并让他们来处理,公事公办,仅此而已。而且现在魏承恭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说明既没有受到说明刑讯(实际上,这一点完全不必担心,即使在肃反时期,政保局对于杀人不在乎,对于肉刑倒是很控制),也没有造成什么冤假错案,酿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既然如此,道歉什么的,根本就没必要。 “之前的采访还要继续下去吗?”周彬很自然地问道,一边说,一边整理桌子上的文件。 这么快就通过了政保局的审查,也许这中间确实有什么误会。既然如此,之前未完成的工作当然要继续进行。 “……就算我想继续,您也已经收工了,不是么?”对于周彬“仿佛没有这回事”的反应,魏承恭也有些无语。 “所以现在我有空回答你的提问了啊——话说这才是正常的采访形式吧。”周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是我其实没有什么想问的啊——”魏承恭回想了一下,发觉自己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是临时起意的想法,与其说是工作,毋宁说是想要借此打发时间 “非要说的话,就是想要问问……”本来想要就此把话题转移到贺大姐的心事上的(还有几个朋友记得这个一开始的题目?^-^),不过话到了嘴边,忽然想明白一个问题:这位周彬同志既然向政保局告发自己,说明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不知道穿越的事——贺大姐的心事怎么能说得清? 把事情和盘托出——绝对不行,虽然说周彬同志绝对可以信任,但是在老红军中,可以信任的同志还少么?中央既然没有把自己的身份通知到他,自己还是配合中央的决定为好。 那么该怎么说这事儿呢? 等一等,向周彬同志问贺大姐的事儿,好像还有麻烦:贺大姐昨天才回来,这会儿估计还在跟主席说话呢,周彬同志十之七八还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这个时候,自己却跑来问贺大姐的心事……你居然能比我这个至亲之人还要更早知道我嫂子回来,还知道我嫂子有心事,请问老兄你何许人也? “贺大姐回来了,周彬同志你知道吗?” 踌躇了片刻,魏承恭只能退一步,先回这个“不打紧”的问题。 “哦,大……”本来想说“大嫂回来了”的,不过立刻就意识到这样就暴露自己身份(他不知道魏承恭早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正想要改口说“大姐回来了”,转念却又想到,这位傅同志特意在自己面前提到贺大姐,肯定是已经知道自己和贺子珍同志还有一层亲戚关系。 那么,还有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当然有。 确实,傅同志也许已经知道了贺子珍同志是自己的嫂子,也许他更已经知道了自己真实的身份,但是他毕竟没有挑明这些关系,最重要的,组织上也还没有同意自己向他暴露这些事情。所以,自己还是必须要“隐瞒”下去。 “大姐她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最终,周彬还是改了称呼——这个称呼是魏承恭先提出来的,顺着他的口风叫的话,没有问题。 “昨天晚上。”魏承恭并不知道这么一会儿,面前的这位同志已经转了这么多念头,顺口回答道。 不过心里却是一沉:周彬同志果然还不知道贺大姐已经回来了。 自然也就更不可能知道贺大姐的心事。 “你提起她是有什么事吗?”周彬同志的问话应景应份。 “这个,怎么说呢?”魏承恭踌躇了一下,才道:“我觉得她像是有什么心事,但是问她的时候,她却又不肯说。” “所以你想要问我大姐的心事?这有些强人所难了吧,大姐回来还没跟我见过面,我怎么知道她有什么心事。”周彬同志一边回答,一边心里暗自起疑:能够察觉大嫂的心事,这说明这人对大嫂十分了解,这种了解只能来自于长期的共处…… 这位同志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的那个“高技术设备顾问”和“《红星报》记者”的职务能让他如此频繁地接触高层么? 果然如此——魏承恭心中暗道——看来自己是太过心急了。 于是,这一次“采访”就落得个虎头蛇尾,匆匆结束。至于说采访过后魏承恭写出来的报道……商贸部的正式工作没怎么提,倒是写了篇抓特务的快讯。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 可是贺大姐的事情还是没解决啊…… 从贺大姐亲近的人嘴里套出话来看来是没指望了……倒不是说完全没指望,而是看眼下这架势,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等有空想起来这茬儿,不定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那么就只能另想办法了——可是魏承恭想破了脑袋,最后想出来的办法也不过是…… “既然侧翼迂回失败,那就只能正面突击了。”整了整身上的衣衫,魏承恭带着莫大的决心,走向了主席的居处。 ———— 二十六 11 (自从市区改建以后,已经好多年没有遇到了,“山竹”带来的雨水居然会把家里淹了,水深足有一尺,都快上床了。 善后还得一两天,箱子里的衣服被褥什么的得全洗一遍,还得找个炉子在屋子里烧两天,去去潮气) ———— 当魏承恭去到主席居所的时候,主席正送客人离开,看到魏承恭过来,主席似乎不怎么意外,笑道:“我还以为你还要过一两天才来呢。” 于是就轮到魏承恭意外了:“主席您知道我要来?” “泽民昨天晚上来过了,说起了你的事。”说着话,主席先跟那位客人道别,之后才把魏承恭往屋里让。 “刚刚那位是……” 魏承恭一面跟随主席往屋里走,一边问道。问的同时还回头看刚刚离去的客人——不怪他好奇,刚刚离开那位穿着长衫戴着眼镜,一副旧知识分子、或者说老学究的打扮,身穿这种装扮能够在根据地安然无恙,还能过来拜访主席,足以说明这人不是一般人了。 “那是先忧先生,”主席解释道:“先生姓白,名蕉,字效殊,号先忧。本地名士,现在是天水第六师范的老师,跟先岳板仓公是旧友,板仓先生曾在给他的书信中提到过我,所以他今天特地来找我谈论诗词。” “板仓先生?”魏承恭再次纳闷。 “哦,就是开慧的父亲。”主席解释道。 魏承恭点了点头,这位先生既然跟板仓先生有旧,也就难怪主席要亲自送出门来了。 又想起主席刚刚说这位先生是过来讨论诗词,顿时来了兴趣:“主席有什么新作吗?” 这要是弄到一阙主席的诗词,放到那边的论坛上,不知能造成怎样的轰动——魏承恭忍不住遐想连篇。 主席摇头苦笑,“惭愧,七大召开在即,光是为会议做准备就忙得焦头烂额了,哪有空写什么新作?” 说着话已经进到了屋里,主席先不忙招呼客人,而是向里屋道:“子珍,小傅来做客了。中午弄点儿好菜,咱们好好招待招待他。” “小傅?”贺大姐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个小傅,出来一看,失笑道:“原来是魏……是傅同志啊,你好。”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你跟润之谈吧,我这就到街上看看,能不能买只鸡什么的——只是在这边可不像傅同志你们那边,什么佐料都买得到,要请你包涵了。” “没事,没事,贺大姐的手艺我知道的。”魏承恭急忙逊谢。 说着话偷眼打量了一下贺大姐,见她神色如常,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贺大姐说完就回里屋去了,片刻后又走了出来,径直出门而去,手里挎了个篮子,不用说,这是上街买菜去了。 “你是为了子珍才来的吧?”目送妻子离去,之后主席才招呼魏承恭坐下,然后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听泽民说,你觉得子珍有心事,所以想要帮她忙——你怎么会觉得子珍有心事呢?” “真的没有吗?”魏承恭反问道。 虽然贺大姐刚刚的神态很自然很开朗,但是之前的所见也不是假的,所以魏承恭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不再过问。 主席点燃了一根自制的劣质烟卷,深深抽了一口,酝酿片刻,然后缓缓呼出,屋子里霎时间烟雾弥漫。 魏承恭一言不发,看着主席,静静地等待着。 一直等到烟雾逐渐消散了,主席这才缓缓道:“小傅,先问你个问题,你能为你贺大姐牺牲到什么程度?” 魏承恭微微一愣,沉思片刻,皱起眉头,“这个还真是不好形容,不过我还是试着说一下吧,首先,我觉得这个问题要分成两方面来看,一方面是我的觉悟,另一方面是贺大姐的身份。 先说我本人的觉悟。这方面要请主席您原谅了,我觉得我大概做不到像真正的革命战士那样,能为了战友不惜自我牺牲;不过若只是缺胳膊少腿儿的程度,我觉得我还是能行的。 再说贺大姐的身份。对我而言,贺大姐的身份有三重:第一,她是革命前辈,第二,她是我共同生活,共同工作的朋友,第三,她是您的妻子。这三重身份每一重都值得我付出缺胳膊少腿儿,甚至是半身不遂高位截瘫的代价。” 停顿了一下,魏承恭又道:“不过……还是要请您原谅,这三重身份加在一切,我还是无法做到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程度。” 主席点了点头:“你无需感到羞愧,现在的你不过是个普通的老百姓,既没有经受过锻炼,也没有受过教育——我说的不是学校里给的文化知识上的教育,而是残酷的社会现实给予的教育,嗯,类似于战斗对战士的那种教育。 没有经历这些而能做到你刚刚说的、为了不相干的人缺胳膊少腿的程度,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你是在事先冷静思考后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这就更难得了;奋不顾身见义勇为令人钦佩,但如果仔细分析‘奋不顾身’这个成语,就会发现,开头这个‘奋’字很有意思,它可以理解为非理性的思考……或者该说是不思考……或者能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脑袋发热……” 魏承恭点头,想起现代社会对一些见义勇为者的采访,当被问及挺身而出的时候是否害怕时,他们的回答多半都是“那时候那有空想那么多?” 那边主席的话还没说完:“……我相信,当你‘奋’起来的时候,你同样能做到‘不顾身’。”说到这里,主席若有所思,片刻后,微笑起来:“好像,小傅你就是那种容易就脑袋发热的人,你不妨想想,当真正遇到车祸火灾之类的事情的时候,你有没有勇气冲上前去。” ———— 二十六 贺大姐的心事12 (《迷失在一六二九》恢复更新,有追这本书的朋友可以去看看。讲真,人家写得比我好,而且是好很多。) ———— 魏承恭还真就思考起来,当一栋房间烈焰腾空的时候,里面却传出孩子的哭泣声;或者一辆卡车直直朝着某人撞了过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然后,魏承恭有些惊奇地发现,真是面对以上情况,自己居然似乎并不缺乏冲上去的勇气。 与思考冷静与否什么的毫无关系,与舍生取义什么的大道理也没关系。道理就只有一个,很简单的一个: 那种时候不上前去,还算是人吗? 主席一直在观察魏承恭的神色——这在他老人家是很罕见的事情。主席与人交谈,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讲述者,他自己平铺直叙,慷慨激昂,幽默风趣,讽刺挖苦……反正是随意挥洒,却不怎么会注意别人是否能跟得上他的思维。这也是总司令说的,大家受不了他态度的原因之一。 据说他老人家担任国家最高领导之后,在接见外国友人的时候也是如此,结果就是苦了翻译——概因为他老人家在交谈中各种成语典故信手拈来,中国人听着觉得生动有趣,外国人却就不知所云了。指望翻译那更麻烦——想想白翻译面对“兔子尾巴”“秋后蚂蚱”“尿坑泥鳅”“老鼠尾巴疖子浓水”的窘态吧。 好吧,话题扯远了,总而言之,主席在交谈中其实很少会注意受众的状况眼下却开始注意起魏承恭的神色,足见这小子在主席心目中地位之高。 当然,以魏承恭的作用,这是应有之义,倒也不用多说。注意到魏承恭脸上神色变得平和,估计是已经思考完毕,主席这才又继续道:“话扯得有点儿远了,我们书归正传吧——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么?” 魏承恭摇头。虽然隐约能意识到主席的这个问题和自己所想的有相关,不过具体是什么关系,主席为什么要这么问,他是真的还没有搞清楚。 “为了子珍能做到你刚刚说的程度,那么花点儿钱自然也不在话下了吧?” “倾家荡产在所不惜。”虽然还是不明白主席想要说什么,魏承恭还是毅然决然回答道。 主席点点头,又道:“不怕告诉你,子珍确实有心事,想要处理好,怕是得要花上一大笔钱,可能还需要你冒点危险才行。” “没事,主席您尽管说。”魏承恭大大咧咧地回答道——说“大大咧咧”有些不准确,他倒是也有个计较:花钱他不在乎,跟着红军做超时空生意,无论花多少钱,赚回来都不过是时间问题;至于说危险……刨开“通共”遇到国府的官兵警察,自己最有可能遇到的危险,估计就是有人谋财害命。真要是遇到了,自己破财挡灾还不行么? 至于遇到国府的军警宪特说自己“通共”……肖环山不就让自己忽悠得团团转么? 主席笑笑,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为了子珍花费这么多钱,还要让同志陷入危机,你觉得基层的指战员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魏承恭微微一愣,若有所思。 “我看过不少你带过来的书,这里面有很多讲到长征的,其中有这么一个故事,我觉得很有道理。”这一次,主席并没有等魏承恭思考多久,自顾自道:“具体是谁的故事我忘了,说是有人问一个我军的将军,问他觉得红军为什么能完成长征?为什么国民党几十倍兵力的围追堵截都没能把这一支败残之师消灭。这个将军回答,红军之所以能走完长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官兵一致。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红军也像白军那样,当官的带着七大箱八大筐金银财宝,让士兵抬着姨太太上路,别说两万五千里,走出去二十五里地,队伍就得全散了。” “子珍的事情虽然有些不同,但是性质却有些类似。小傅你愿意花费金钱,还愿意亲自冒风险帮她,这份心意,我很感激;但是我却必须拒绝你的这份好意。” “所以,忘掉这事情吧。”主席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轻声,却是掩饰不住的黯然。虽然如此,他还是用很坚决的语气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帮上了子珍的忙,那对于我们红军来说,将会是莫大的伤害。” ———— 话说到这个份上,魏承恭也觉得无话可说了。于是起身,向主席告辞——如果是其它时候,他倒是不介意留下来做做客,跟主席说说话。但眼下七大召开在即,主席的工作很忙,肯定不会有多少空闲来招待他。 “真的不留下来吃午饭了?”主席倒是很热情,“半天功夫,耽误不了什么事的,最多我今晚睡得晚一点。” “不了。”魏承恭心说您老人家这么说,我哪敢留下来?还是走吧,好在理由倒是现成的:“我吃不了辣,您却又是无辣不欢,我们凑在一起,总有一个人吃不痛快。” “是吗?那倒真是可惜,其实我很喜欢跟你交流意见的。”主席轻轻敲了敲额头,“只是这个口味问题……哎,改不了啰。” 临去之际,魏承恭忽然又道:“只是,我还是想知道,贺大姐的心事是什么?” 主席微微皱眉:难道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服这小子? 却听魏承恭又道:“您别误会,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做伤害红军的事情的。在这里我向您保证,我只是出于好奇心才会这么问,但就算我知道了贺大姐的心事,我也不会好心帮倒忙。” 主席这才舒展开眉头——不过稍微想了想,还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倒不是信不过你,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不麻烦你了,还是不要说了。” ———— 二十六 贺大姐的心事13 (手受伤了,操作有些艰难) ———— 于是“贺大姐的心事”这个事就到此为止——才怪!好奇心这个东西,不单能可以害死猫,也是能害死人的。事实上,因为好奇心而死的人不少,因为好奇心而死的猫……至少魏承恭是从来都没见过。 而且魏承恭也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事儿被害死。至于说会因此在红军中造成不好的影响……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分不出轻重好坏。真要是对红军影响很坏,那就不“帮忙”呗;而如果情况允许,能帮贺大姐做点事——也别说是贺大姐了,帮朋友做事,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魏承恭还没有发现,这个想法,其实就是在给自己“帮忙”找借口——足见主席的先见之明,看人只准。^-^) 只是,该怎么打听呢? 躺在床上,魏承恭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门心思都在琢磨这事儿。当然,这是在做无用功,对手是主席,这时代中国最伟大的革命家,最睿智的哲学家,这意味着他老人家有着革命家的大毅力,又有哲学家的大智慧。想要从这样一个人嘴里掏话,那难度怕是要比让眼下的日本人无条件投降还要更难一些。 ———— 然而老话说得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又说是“无巧不成书”……总之,就在魏承恭冥思苦想了好几天,还是觉得狗咬乌龟,无从下嘴之际,转机忽然之间就降临了。 “你是……” 看着眼前这小红军,魏承恭有些疑惑:这么眼熟,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他吗? 这小同志约摸十七八岁,着装与普通红军战士并无多少不同,很是齐整精神,唯一比较特别的,就是腰间别了一把小铜号。 这里稍稍说几句军装的事。1917年,张耀乾利用日本购入的织布机,在武山县开办德用生布匹庄。按说守着这么个厂子,给红军换换新军装不成问题,不过白军撤离武山时把厂子给破坏了,一把火烧掉了库存的一千多包棉花。虽然如此,武山毕竟因为这个纺织厂而成为了西北地区的“纺织业中心”,这也就意味着这地方的布匹便宜,民间的布匹存量因此比较多,红军花费了一番功夫之后,总算搜集了一批布料,眼下正利用这批布料做军装,所以眼下红军,主要是一方面军的军容大有改观 “傅同志,我叫贺敏仁,是XX团的司号员。”小同志先是敬了一个礼,这才自我介绍。 “贺……敏仁……”魏承恭小小地吃了一惊,把《长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所以吃惊的同时也感到一阵小小的得意:这小子大约是不会再走上历史的老路,死得莫名其妙了。 说来有趣,这还是他获得穿越能力以来,第一次切实地意识到,自己改变了别人的命运。 不用说,魏承恭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很多本来该死却没有死的人死了,很多本来该活却活不下去的人活下去了。 但是这种改变却不容易让他感受得到,原因很简单:这些被他改变命运的人,他原本都不认识,也就无从通过比较去感受这种改变。 至于说主席,总理,总司令这样的大人物……他们的命运确实也因为魏承恭而有了一些改变,但是这种改变说到底,无非就是让他们更早地走上自己该走的道路而已,比如主席提前上台,比如博古李德提前下台等等。相较于日后他们所处的高度,这种改变,可以说根本无足轻重。 而眼下的贺敏仁……魏承恭心中微微有些欣喜,一种淡淡的成就感涌上来:即使不考虑面前这个同志老红军(能活到建国的话,毫无疑问就是老红军),还有主席妻弟的特殊身份,能救下一个17岁的年轻生命,这难道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么? 世间的道理,原本就是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魏承恭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小伙子,或者说半大孩子,想要看看自己的“成就”之一是个什么样子。 不得不说,贺敏仁这孩子长得是真不错,一张稚气未消的脸颇为清秀,依稀有几分他姐姐的影子。身量不算高,胳膊腿伸出来都是瘦瘦的,然而四棱见线,非常结实,说得上是皮裹一团筋。 大体上,这就是一个有些发育不良的高中生。 “小贺同志,你有什么事情吗?”打量完了,魏承恭想起来还有正事。 贺敏仁正被魏承恭打量得有些不自在,听了问话,急忙答道,“是有一点事,”四面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确实没什么人了,这才道:“……能进屋里说吗?” 这里要说明一下,所谓的“没什么人”只是贺敏仁的感觉而已。事实上,魏承恭的警卫工作一直都不曾放松,而且是李尅农亲自抓的。不过这工作总的方针是内紧外松,所以表面上魏承恭周围没什么人,甚至连警卫员都撤了——没办法,魏承恭明面上的身份不过是个顾问、《红星报》记者,根本不够配警卫员的标准。这种情况下给他配警卫员,基本等同于是在吸引潜藏敌特的注意。 于是两人进了魏承恭的居处。贺敏仁又向屋子外面张望了一下,这才道:“傅同志,你去我姐夫家那天,我正好也去找我姐姐。” “哦?”魏承恭愣了一下,“可是我没看到你啊。” “嗯,我是从后门进去的,没看到姐姐,正想到前面来,结果听到你正在跟姐夫说话,就没敢出来。” “意思是,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魏承恭一下子紧张起来——倒不是说贺敏仁不可靠,关键是他这个年纪,正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时候,万一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再一不小心传了出去……就算最后没有引起什么严重后果,但光是泄露红军机密,这罪名也足够这小子喝一壶的。 ———— 二十六 贺大姐的心事14 (近段时间的更新不理想,地效决定鼓励一下自己。之前写《龙珠》那本书的时候,用过一个办法,效果(在一开始的时候)还不错,地效在这里再试试:明天肯定更新,不更新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 贺敏仁点点头,看着魏承恭,有些疑惑:当初听到魏承恭和主席的谈话的时候,他心里就一直犯嘀咕,不知道这位傅同志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居然能够让姐夫说出那样的话来。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好奇心再重这种事情也不能打听(可见我们的贺敏仁同志纪律观念比魏承恭要强得多^-^),眼下要紧的,还是帮姐姐解决烦心事。 “你都听到什么了?”那边魏承恭又问道。 “听得不是很清楚,大概的意思,好像就是你觉得我姐姐有什么为难的事,想要帮他,但是我姐夫不让,是这样吧?” 魏承恭点了点头,反问道:“你知道你姐姐为什么事烦心?” 贺敏仁叹了口气,“后来我去问姐姐了。一开始她不说话,就是不停地哭,哭了好久,我也问了好久,她才跟我说,她想毛毛,还有毛毛的妹妹了。” “毛毛?”魏承恭稍稍一愣神,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是说,她和主席的孩子?” 贺敏仁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不只是毛毛。还有金花(毛金花,贺子珍在红军第二次打下龙岩时所生,后寄养在老百姓家里。1973年被找到,并确定身份),还有在贵州生下的那个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的孩子。姐姐她生过好几个孩子,可惜……”说到这里,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哦……”魏承恭沉吟着,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早在察觉贺大姐有心事的当天晚上,他就猜测,贺大姐的心事有可能是关于孩子——毕竟除此之外,也实在找不出多少别的事情,能够让这位坚强的战士如此进退两难。 不过,仔细想想,魏承恭又觉得,这事儿有待商榷:如果是原来的贺大姐,那么牵挂孩子,担心他们的未来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现在的她去过2017了,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孩子们的人生历程,这种情况下,她对于孩子的思念,应该不会那么强烈。 相比之下,倒是另一件事更可能引起她注意,这就是跟主席的关系——反正魏承恭觉得,如果是自己处在贺大姐的位置上,肯定会更关心这个。毕竟,孩子的未来已经知道了,虽然不算好,却也不算很坏;但是夫妻之间……难道真的非要走到分道扬镳的地步么? 所以魏承恭觉得,还是不要贸贸然就下定论,还是等确定了贺大姐的心事是什么,再来对症下药为好。 ———— “傅同志,傅同志……”耳边传来贺敏仁的声音,把正在走神思考的魏承恭唤醒过来,“怎么?” “……傅同志,按说你应该也没办法才对,不过听我姐夫的口气,你好像确实能够帮我姐姐的忙,”说到这里,贺敏仁稍稍停顿了一下,这才又继续道:“傅同志你……能帮我姐姐的忙吗?” 魏承恭正要回答,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沉默下来:这小子可能没有意识到,他问出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让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对。 首先要说明一下,贺敏仁刚刚的话容易产生歧义,那个问题可以理解他是在问自已是否“愿意”帮忙,也可以理解为是在问自己是否“能够”帮忙。 联系前文,大致可以确定他是在问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意愿”,但是这就更加难以回答:就像贺敏仁所说,身处大西北的自己,对于贺大姐的心事,理论上应该是有心无力,完全帮不上忙的。 这种时候回答“我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向一个密级不够的人,暴露了自己的能力,暴露了红军的机密。 如果给出否定回答呢? 且不说魏承恭不善说谎,单凭主席说的话,贺敏仁会相信吗? 所以,怎么回答都麻烦。 刚刚转完这些念头,魏承恭就忍不住苦笑了:自己的犹豫其实已经说明很多事情了——看来,别说是肯定回答和否定回答不对,就连不回答都不对。 “贺敏仁同志,贺大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我自己会权衡,这个先不忙。现在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魏承恭不由得想起了历史上这小子被枪毙的原因……看来不是偶然。 看到魏承恭的态度忽然严肃起来,贺敏仁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不过这时候魏承恭倒踌躇起来。从贺敏仁今天来找自己说的这些话,以及他在历史上的结局,魏承恭觉得自己大概能概括一下他的性格:年轻,冲动,大大咧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不怎么考虑后果。 对于一个17岁的半大孩子来说,有这种表现可以说是天经地义;但是这种性格——或者都不能说是性格,这个年龄段的人性格根本还没有形成,所以只能说是“心理特点”——放在军队中,触犯纪律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如果只是单纯地触犯纪律,问题也不大,红军军纪严格,但是也不是完全不知变通,以贺敏仁所犯的错误和他的年龄来说,根本不至于处以极刑——和他同年龄段的红军,有谁是被处决的? 但是贺敏仁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是主席的内弟,这个特殊的身份决定了(在主席彻底掌握最高权力之前)他一旦出错,就会被有心人盯上。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加入红军,或者至少是等几年,等性格比较成熟了以后再说;可麻烦之处就在于,他过早地加入了红军,于是,悲剧发生了。 ———— 二十六 贺大姐的心事15 (本来想要用一节把贺敏仁的问题交代清楚的,没想到一写开了才发现,一节可能打不住。至少得两节,这就意味着明天还可能有一更——目前的内容比较好写,或者说,比较能水。 所以,这里再给自己设定一个限制:如果明天不更新,地效还是乌龟王八蛋。 另外,今天倒过去把之前写的又看了看,发现前后文有矛盾之处:之前已经写过武山的纺织厂被烧了,不久前却又出现了。大家不介意的话,地效回头改一下) ———— 道理很清楚,只是,该怎么跟贺敏仁说明呢? 就像之前说的,这小子17岁,放到现代社会,那就是个高二年级学生——嘿嘿,叛逆期。 叛逆期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了吧。 好吧,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贺敏仁的人生经历远较一般人丰富,按理说也远比一般同龄人要早熟很多,懂事很多,以魏承恭所见,这小子也当得起这个评价——有几个高二学生懂得为家里人着想的? 但是,历史上这小子可是敢于“小小地挑战”红军军纪的,凭此就可以想得到,这小子心中,叛逆的想法怕是依然潜藏着。 想要给他说教……回想一下自己在这个年龄段时候的心理特点,魏承恭只能苦笑了。要知道,当年父母长辈对自己的说教,可是很容易就起到反效果。 现在面对贺敏仁,反效果……倒是应该不至于(再怎么说这小子也还是红军战士,有军纪压着),但是当面好好答应,背地里不以为然估计是免不了了。青春期教育,这可是让全世界教育家都头痛的难题,想要让魏承恭这个只是客串过几天小学教师的家伙来解决……还是别难为他了。 不过,说还是必须要说的——既然已经发现了贺敏仁的这个问题,不做点什么,魏承恭知道,自己过不去良心那一关。 直接说教招人烦,那就只能用讲故事来类比说明了,设身处地想一下,自己当年也很吃这一套……然后魏承恭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适合用来类比的事例。 最为接近的故事大约就是孙武练兵。故事很简单,孙武训练吴王阖闾的宫女,阖闾的两个宠妃在训练过程中触犯了军纪,被孙武斩首。说明在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里,任何人都不能触犯军纪。 但是在这个故事里,执行军纪的人是孙武,而吴王阖闾(当然是用来类比主席)做了什么事情呢?替妃子求情,被拒绝之后又想要打击报复(不想任用孙武)。 用这个故事来类比,魏承恭觉得,恐怕反而会让贺敏仁产生错误的认知。 ———— 思来想去,一直到贺敏仁都有些不耐烦了,魏承恭才想好该怎么说——其实并没有想好,只是,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说辞了。 “贺敏仁同志,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今天问的问题,其实有可能让你送命。” “嗯?”贺敏仁小小地吃了一惊。 “我们红军的保密守则有这么句话,你应该听过的,就是‘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 。”笑了一声,“不觉得奇怪么?这个保密守则。” “哪里奇怪了?”贺敏仁当然不明白。 “不该说的不说,这个是理所当然;但是不该问的不问,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人都有好奇心,遇到感兴趣的事情,问问又有何妨?反正如果问到的事情是机密,那被问的人也不会说的。” “……”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么今天我告诉你,制定这条纪律的意义。”说到这里,魏承恭也有些恍惚,其实他以前也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要不是今天因为贺敏仁这事儿遇到了,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去思考。 “有些秘密,并不是一定要说出来才算是泄露,比如你刚刚问的问题。”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或许你没有意识到,面对你的那个问题,无论我回答‘能’还是‘不能’,都已经泄露了一些信息。” 想想觉得说成这样似乎还不够,又加重了语气:“所以,面对你的问题,我唯一的应对,只能是不回答。但其实,即使是不回答,也泄露了一些机密。” “不回答还能泄露什么机密?”贺敏仁不服气地顺口反问道——果然是中二少年啊。 “泄露我是某个秘密的知情者,这种事本身就是一个秘密”魏承恭淡然道,“如果刚刚我们旁边有特务间谍,通过你的问题和我的应对,他就能将目标锁定在我身上。”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我们的组织才会有这么一条保密规定。” 不用说,这种模模糊糊的说辞能起到多少作用,只有天晓得。但是这个话也只能说到这个程度了,再说得明白一点,可能就真的泄密了。 贺敏仁:“……我知道错了……” 魏承恭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小子——结果是白费劲。以他的阅历,还不具备通过察言观色来判断对方是否说真话的能力,哪怕贺敏仁其实是个很单纯,不会隐藏心底想法的人。 “……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傅同志你刚刚说的让我送命是什么意思?就算我不小心泄露了一些机密,最多也就是背个处分吧?” ———— 魏承恭叹了口气:这小子果然还是不服气啊。 “背个处分?你想得还真是简单。”魏承恭苦笑了一声,“不错,现在不搞AB团,不搞肃反了,像这种违纪的事情,无非就是背个处分,写个检讨,顶多关两天禁闭。” “可是,泄露机密会造成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你觉得党中央为什么在上海呆不下去了?你觉得红军为什么能在中央苏区一次次地打败优势的敌人?” 给贺敏仁留出来一些思考的时间,然后,魏承恭给出了答案,“中央在上海呆不下去,是因为走漏了消息,而中央之所以能逃离上海来到苏区,则是因为对面走漏了消息。至于说红军能赢得反围剿的胜利……原因很多,但是有一条可以肯定:如果不能准确地掌握敌人的情报,也就是拿到敌人部署,行进路线,装备情况,战斗力等方面的机密,红军是肯定赢不了的。” ———— 二十六 贺大姐的心事16 贺敏仁胸口鼓起,头微微抬起,这明显是想要说话,魏承恭急忙一抬手,把他要说的话又挡了回去——这时候被他反驳的话,会打断话语的连续性,减少震撼力。 “先听我说,”制止了贺敏仁之后,魏承恭继续道:“首先,你要知道,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所以对你现在的想法我大概能知道一些。我猜,你心中肯定很不服气,你觉得这些道理你都懂,但是你可能不觉得自己会泄密,因为你觉得自己足够聪明,能看穿敌人的伪装,又或者能分辨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 贺敏仁:“……” “但是我要告诉你,那只是你的错觉,因为现实就摆在眼前:如果你真有你自己想得那么英明神武,那么你今天就不会过来问我刚刚那个愚蠢的问题。” 贺敏仁:“……” 贺敏仁还在沉思,或者说还在不服气,对面,魏承恭反而笑了——自嘲的苦笑。因为他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跟本来想表达的意思貌似两岔了,说到如今的程度,都不知道该怎么转圜回去。 只能生硬地做个了结,然后再生硬地把话题转回去了。 “我猜你还是不服气……不用否认,之前我就说过了,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在想些什么我很清楚。我也知道刚刚跟你说的这些,你怕是根本没怎么听进去——” “那你还说?”贺敏仁脱口而出。 说完就意识到这不妥,急忙低下头去。 “瞧,这就是年少冲动,说话不经大脑。”魏承恭说着话,双手一摊,朝贺敏仁笑了笑,“不经大脑说出来的话,通常都是很容易泄露秘密的。” 贺敏仁:“……” “既然你听不进去,那么我再说下去,除了惹你讨厌也不会有别的结果了,所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贺敏仁心声:总算结束了。 “你之所以会觉得烦,是因为这些道理你早就懂……准确地说应该是早就‘知道’,‘知道’跟‘懂’是两码事。” 贺敏仁心声:天啊,怎么又来了? “不过我们这里不讨论两者之间的区别。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接下来,我会跟你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嗯?” 就像魏承恭所言,像贺敏仁这样的少年之所以叛逆,之所以对说教容易感到厌烦,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长辈告诉他们的东西往往是他们(自认为)早已懂得的东西。 但如果是他们不知道,不懂的东西呢? “什么事情?”贺敏仁的兴趣果然一下子就上来了,甚至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身子——当然,如果傅同志说的事情是他早已知道的,他的兴趣一下子就会消失。 “你或许认为自己的违纪行为没有什么了不起,最多就是背个处分而已,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会给你的姐姐和姐夫带来什么?” 贺敏仁微微愣了一下,必须得承认:这事情他还真没想过。姐夫是苏维埃共和国的主席,一直以来位高权重,那里会被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司号员影响? “你姐夫是苏维埃共和国的最高领导人之一,是红军的创建者和领导者之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姐夫拥有巨大的权力,但是也同样意味着他是所有野心家的目标。” “???” 贺敏仁的注意力愈发集中。他是个能为亲人考虑的人事关主席,由不得他不关心。 正等着魏承恭的下文呢,没想到对方却反而低下头不说话了,贺敏仁忍不住提醒:“傅同志,傅同志……” 魏承恭抬头看了贺敏仁一眼,于是贺敏仁不说话了,却见魏承恭又低下了头去。这一次贺敏仁学乖了,不再出声,耐心等待。 ———— 又等了一会儿,才听魏承恭轻轻叹息了一声:“刚刚我在犹豫,有一些事情要不要跟你说,因为这些事情涉及到我们红军不那么光彩的一面,不过后来想想,只要再等几年,估计你自己也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告诉你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希望你在知道以后不要跟别的同志说起,因为这样会对部队造成不好的影响,你能做到么?” 贺敏仁想也不想,立刻回答道:“我能。” 魏承恭呆了一呆,再一次苦笑了,“答应得很干脆啊,但是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轻诺必寡信’,所以你回答得这么干脆,反而让我对你不放心了。” 贺敏仁:“……我保证不会对别人说还不行么?” “你拿什么保证?”魏承恭反问。 贺敏仁一呆,无言以对。 魏承恭倒是没准备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否则都说不到正题了,所以在敲打了贺敏仁一番之后,开始书归正传:“你知道原四方面军总指挥张国焘吗?” ———— (没写好,不过大概的意思倒是都说到了,剩下的内容明天再补一下就行了。照例给自己下个限制:明天不更新,我是王八蛋) ———— 二十六 贺大姐的心事17 “张副……哦,那个叛徒啊,”贺敏仁纳闷,“他怎么了?” 看来这小子对张国焘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啊——这让魏承恭稍稍意外,他本来以为这种高层斗争是不会让基层战士知道的。退一步说,就算迟早会真相大白,那也应该等几年,等到不会造成恶劣影响再说。 却不知张国焘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现在就公布他叛徒的身份,有助于清除他在四方面军中的影响。 “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他是你姐夫在党内的竞争对手。”魏承恭组织了一下言辞,这才道:“现在是证明他是叛徒了,但是能发现他是叛徒,纯粹是因为一次意外(说到这里魏承恭稍微有些得意:这个意外就是我^-^)。如果没有这一次意外,那么他就还是苏维埃共和国的副主席,或者是中革军委副主席……反正就是位置很高,足以和你的姐夫分庭抗礼的领导人就是了。” 贺敏仁惊疑不定:部队眼下正在清除叛徒张国焘的影响,所以肯定要向基层官兵说明一些情况,但是这些情况肯定不包括如何发现张国焘是叛徒的过程。 而面前这位傅同志能知道这种事情……很不简单呢。 “这种时候,为了打击你的姐夫,那么你的任何错失都会被他牢牢抓住,并无限放大,甚至达到不置你于死地不罢休的程度。比如不经人同意去寺庙拿了几个铜板,正常来说无非就是前去道歉,深刻检讨,然后加倍赔偿老百姓损失等等,但是如果犯这个错的人是你,那就极有可能变成破坏军民关系,必须枪毙你以整肃红军军纪的地步。” “说得好像你亲眼看到一样。”贺敏仁小声嘀咕。 对此魏承恭只能苦笑,摇摇头:“或者你觉得你不会犯这个错,或者你觉得你今天犯的错不至于到这个份上——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那些人厉害到什么程度吧。” 脸色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沉声问道:“贺敏仁同志,你为什么要向傅义豪同志问这些不该你问的问题?”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贺敏仁小声嘟囔。 魏承恭毫不在意,又问道:“是谁让你来问这些的?是不是你姐夫?” 贺敏仁动容。他当然明白眼下魏承恭是在模拟“那些人”,但是他真没有想到,仅仅两句话,话题就牵扯到了姐夫身上。 “你姐夫是不是想要通过你向傅义豪同志暗示什么?你要知道,直接向傅同志提要求,这是党的纪律所不允许的。”黑化的魏承恭继续提问——不过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自己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我是不是也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 贺敏仁再也忍不住,大声道:“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好吧,我们不纠缠这个问题——现在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傅义豪同志有能力处理你姐姐的事情的?是不是你姐夫告诉你的?” 不等贺敏仁回答,魏承恭笑了一笑:“如果你回答是,那么你姐夫就是故意泄露党的机密,这个罪名足够免除他的一些职务了;如果回答不是,那么你姐夫也是无意泄露,一个处分检讨是免不了的。” “你实话实说也没用,因为你没有证据来证明你的话,事实上,你会怎么回答都没所谓,只要事情扯到你姐夫身上,他们是不在乎编造你的口供的。” “……” “不要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魏承恭又冷笑道:“托派,AB团,肃反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夏曦在二方面军搞肃反,把三万人的红军杀到只剩几千人,很多时候根本是连口供都不要的。” 贺敏仁这才真正动容了。他知道肃反之类的厉害,但是却不知道在二方面军那边居然会厉害到如此程度(当然不会有人跟他说),如果张国焘真有这么厉害…… 好在那家伙已经死了。 “不要以为张国焘被枪毙了,就没事了。”看出贺敏仁的想法,魏承恭又冷笑道:“这样的野心家阴谋家,在党内绝对不少。比如……反正是不少!” 贺敏仁大吃一惊,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已经知道谁是阴谋家野心家一样…… “说一千道一万,汇总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因为你姐夫的关系,你身份特殊,但是这个特殊并不代表你就能够轻视或者无视我们党和红军的纪律。我们是马列党和马列党领导的红军,我们不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这个特殊的身份,意味着你必须更加地注意,不能随意乱来。因为,你是大家关注的目标,你必须要为大家做出表率。” “退一步来说,你如果真的犯了什么错,也绝对不要以为能够从轻发落,恰恰相反,你的姐夫为了维护红军的纪律,绝对只会把你从重处置——如果他说得上话的话。” ———— 说教完了,场面一时静了下来。魏承恭轻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自己是尽心了。至于这小子听进去多少…… “傅同志,我可以走了吗?” 看魏承恭一直不说话,贺敏仁忍不住问道。一直在这里听说教,说实话很让他不舒服——虽然说到后来,他确实觉得魏承恭说得有点儿意思。 “当然可以。”魏承恭倒也无意挽留。他还要思考贺大姐的事情。 于是贺敏仁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却听身后魏承恭又道:“今天我跟你说的话,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机密,所以你也不要拿着到处乱说。最后,你姐姐的事……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 二十六 贺大姐的心事17 (啰嗦两句。 突然想到两个题目:一、加法经济和乘法经济。二、犹太商业文化和中华商业文化。 前一个题目基本是后一个题目的引申,所以不多说了,只是后一个题目……地效没有学过经济学,但是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可以挖掘很多东西的题目,而且好像没什么人研究过,有经济学方面的大拿能指教一下吗? 下面是地效想到的一些子目录: 1,什么是商业文化 2,商业文化的形成 3,两种商业文化的比较(加法经济和乘法经济) 4,未来 本来是想要把这些穿插在故事里的,不过长篇大论的恐怕大家讨厌,所以单提出来吧。以后每天写一点。 最后,说几句自大的话。地效怀疑地效的读者里有军文方面的大拿,每次地效这里提出某个题目,不久后就会看到许多军文公众号里出来类似的东西——当然,他们掌握的资料比地效详实,理论知识也更强,分析说明什么的自然也更有说服力。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在地效的观点上发挥展开。 给点儿版权费啊,不是说这年头最珍贵的就是创意吗?^-^) ———— 打发走了贺敏仁,接下来,就该思考贺大姐的事了。 如果是在三天前,那么魏承恭会毫不犹豫地制定行动计划(是否能完成另说),但是在跟主席谈话之后,对于是否“帮助”贺大姐,就真的有必要费心思量一番了。 仔细想一想,现在的马列党虽然微弱,可也是有着数万党员,数十万武装全国级势力,这种程度的力量,难道真的解决不了贺大姐的问题么? 事实上,如果不是恪于纪律,贺大姐根本不会有什么心事:带上那几个孩子走又怎么了?真以为十万大军还保护不了几个孩子?还会被几个婴儿拖累行程? 所以贺大姐的心事,红军并不是没有能力解决,并不是非要自己这个外人来操心。如果确实有需要,派出几个精干的地下党,带上足够的钱款,把贺大姐的几个孩子找来,相信不是什么很难的事(现在离他们母子分开时间并不久,找起来要容易得多;时间拖得越久,找到的希望越小)。 只是,冷酷的现实不允许主席——或者说,以主席为首的高层——这么做。耗费一点力量照顾主席的家里人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其他人呢?26军军长徐海东全家上下被杀66口,几乎灭门,难道不该照顾一下?军长要照顾,其它师长,团长……难道就不该照顾? 红军现有的力量明显不可能照顾到全体官兵,那么到哪一级才是个头?等级以下的官兵,他们会怎么想?人心散了,队伍还怎么带? 这个道理,几乎马列党领导人都懂——这里说的马列党,不独是中国,还包括苏联马列党,比如,斯大林不肯用元帅换回自己的儿子, ———— 想到这里,魏承恭叹息了一声,心中向贺敏仁,以及贺大姐说了声抱歉:不是我不帮你们,是真的不能帮你们。 怎么跟贺敏仁交代呢? 魏承恭苦笑:恐怕,以后得要躲着点儿那臭小子了。 正想要丢开这事儿,去忙自己该干的事情,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贺大姐这事,怕不是这么容易就能丢开。 原因么,自然是因为蓝萍。 不错,总理曾经跟自己说过,在了解了历史以后,组织上肯定不会安排蓝萍跟主席碰面了,但是仅仅是这样就够了吗? 蓝萍能跟主席走到一起,是因为贺大姐让开了位置。贺大姐为什么会让开位置?是因为和主席感情破裂。大姐和主席他们两口子为什么感情破裂…… 好吧,这个外人不得而知(党史上的记录不可不信,不可全信,仅供参考),但是有一点魏承恭能够肯定:孩子是夫妻感情的纽带,有孩子在,任何一对夫妻,都就没那么容易掰。 如果贺大姐因为孩子的原因而没有和主席闹到离婚,那么就算蓝萍见到主席,她又能做什么?公然勾引?反过来说,如果主席和贺大姐的感情真的破裂了,就算没有蓝萍又怎么样?红萍绿萍黄萍什么的还少吗? ———— “如果从红军统一思想的角度看,我确实不能帮这个忙。但是如果是从阻击蓝萍的角度来看,这个忙我怕是非帮不可了。蓝萍确实没多少可能跟主席见面了,但谁知道主席会不会遇到别的什么萍?那些女人没有走过长征,没有经历过枪林弹雨,骤得高位,天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至于说对红军的影响……貌似,影响不到吧。贺大姐的孩子都在南方——嗯,有一个在贵州,到时候我偷着去,把孩子带回2017,几年之内都不带过来,西北这边的红军战士怎么知道?怎么产生影响?至于说在2017那边的同志……相信看过历史的他们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想法。” ———— 魏承恭越想越是兴奋,却没有意识到,这种兴奋其实说明了一件事:自己的本心就是想要帮贺大姐这个忙,阻击蓝萍说明的,说得不客气点,无非是在给自己一个帮忙的理由。 眼下理由已经找到了,剩下的,就是行动方案了。 然后,魏承恭又犯难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时候贺大姐有三个孩子:托付给毛泽覃夫妇一个,寄养在老乡家一个 ,这两个孩子基本都在根据地,剩下一个在贵州。 自己该怎么去呢? 贵州那个暂时不用想,自己肯定去不了,另外两个孩子估计倒是都应该在原中央苏区范围内,问题是,自己去江南那边,是以陈毅同志作为空间坐标,自己只能出现在陈毅同志周围。 天知道陈毅同志离着两个孩子多远? 至于说离开陈毅的队伍自己去找……自己每次过去只能呆七天,如果七天之内找不到人,那么一切都要重来——这个“重来”的意思,是先等两个月再说。 而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和社会治安状况,想要在七天之内找到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就算找到人,又怎么说服人家把孩子交给自己?毛泽覃夫妇那里还好说,另外一个孩子是托付给老乡的(魏承恭不知道,这也是他唯一能查到的,有比较确实的下落的孩子),以自己的装扮做派……那老乡不把自己当白匪才怪。 ———— 二十七 (什么是商业文化? 实在说,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这个短语不好定义。非要说的话,可以解释为“商业活动中产生的文化”,但是这个描述仍然不准确,因为“文化”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一个很难给出确切定义的概念。 不过,从标题就可以知道,“文化”是这一篇文章绕不过去的概念,所以还是有必要分析一下。 文化是相对于经济、政治而言的人类全部精神活动及其产品——以上是哲学给出的定义。显然,这个定义对于我们这篇文章来说,有些太过宽泛,不着边际,最重要的,这个定义还把经济跟文化割裂开了:商业属于“经济”的范畴,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怀疑这一点。 所以,在这里我们必须稍微做出一些修正,删减掉中间一部分:文化,是人类精神活动及其产品。 再解释得清楚一些,文化,是观念(人类精神活动)的总结、升华和传播传承(精神活动的产品)。 举例说明吧。到菜市场买两斤白菜,这个事情虽小,但谁也不能否认这是一种商业行为。只是,相信谁也不会把这事往“商业文化”上面扯。 不过,如果把这个例子看得更仔细,更具体一些,就很有意思了。菜贩子公平买卖,不以次充好,不缺斤少两……等等,这些就是观念。把这些观念用一句话来概括,比如说“不挣昧心钱”“诚实经营”“诚信为本”什么的,这就是总结。把这话作为规则,以及或者指导以后的行动, ———— 二十七 “伪装,赶路,沟通,或许还要加上擒拿格斗……”认真盘算了一下自己可能遇到的困难,魏承恭列出了自己独立行动所需要要的必备技能,然后就不由得苦笑了,“除了赶路这一项勉强算是合格之外,其它方面貌似都只能呵呵了。” 伪装不用说,是用来对付白党的军警的。迄今为止,这项能力魏承恭只用过一次。这一次的使用结果……不能说失败,但是也绝对不算成功。首先,肖环山虽然还算机警,但是却有些单纯,一说到抗日的话题,就被魏承恭的长篇大论“镇”住了,从而丧失了应有的警惕心。但是想也知道,像肖环山这种军头在民国来说,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其次,魏承恭本人的伪装是否成功不好说,但如果没有小梁的帮助,他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取得肖环山的信任。 所以,与其说那一次的“成功”是魏承恭伪装能力的成功,不如说是小梁的成功。 接下来是赶路,或者说得准确些,应该是野外生存,单纯赶路的话,现在的他倒也不是那么弱,毕竟是跟红军一起走过长征的人——但也正是因为一直以来是跟军队一起行动,以往他不需要考虑大自然是否友好,眼下要独自走入广阔天地……遇到这个时代绝不少见的毒蛇猛兽该怎么办?如果万不得已,需要在野外露营,该怎么应付蜈蚣毒蜘蛛什么的?万一中招,又该怎么求救? 然后是沟通的问题,这也是个大问题。想当初在闽西赣南一带行动的时候,如果不带向导,自己几乎是寸步难行,说是向导,但毋宁说是翻译更为合适。闽赣老乡们说的那些话,在他听来比外国话还难懂,起码英语日语他还能听懂几个单词短句,而那些老乡们嘴里的中国话……如果是以语言来划分国别的话,天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跟自己算是一个国家的人的? 当然,以上三项都可以花钱请人来解决。不说能就此无视,起码可以轻松很多,但是最后一个问题,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或者说,正是钱招来了这最后一个问题:该怎么应付民国时代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黑恶势力? 一个多金的外乡人,又没什么背景,在那些人眼里,不是现成挨宰的肥羊又是什么?要说请几个保镖……嫌自己不够招眼是不是?更何况天知道请来的是保镖还是催命鬼? 所以,还是得自己保护自己,而说到自我保护,擒拿格斗当然是必须的。当然,真要是遇到那些山贼水匪什么的,估计还是只能破财挡灾,但是擒拿格斗肯定是必须的,总不能遇到几个小混混,就忙不迭地送钱吧? ———— 以前还不觉得,仔细这么一盘算,魏承恭才发现,想要一个人在这个时代做点事,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特别是对于自己这样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那么,为什么以前不觉得这么多不方便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红军呗。以前自己总是跟红军走在一起,遇到这些麻烦立刻就被红军帮忙处理了——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在自己遇到这些麻烦之前,麻烦就已经被红军处理了。 所以说,如果能得到红军的帮助的话,以上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不过想也知道,这种事儿不大可能过得了陈毅同志那关。 所以…… “要不我还是放弃吧。”想到可能遇到的难题,魏承恭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要说孩子是夫妻之间感情的纽带,贺大姐和主席到陕北以后不也生了一个?最后不也吹了?可见我就算找回他们的孩子,对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在脑袋里闪了一下,然后立刻就被抛开了:扪心自问,魏承恭知道,如果自己真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撒手不管,那么,自己的下半辈子恐怕都不会心安。 无关革命前辈,主席爱人什么的,仅仅是出于一个普通人的恻隐之心。一个母亲,被迫与孩子骨肉分离,自己明明能做一些事情,却偏偏眼睁睁地看着……套用时下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难道良心不会痛吗? “看来,我是注定成不了主角了——也挺好,真要是成为那种遇到这种情况还能心安理得的家伙……”想到这里,魏承恭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同时又有些庆幸。 “好了,既然决定要干,那就不要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还是多想想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吧——说起来,我是不是有些想多了?民国虽然乱,但是走南闯北的人也不少,他们难道就全成了‘路倒’?别的不说,主席,总司令,彭老总……他们年轻的时候不也背井离乡,四处求学?” ———— 自我开解了一番之后,魏承恭开始认真考虑该怎么才能完成任务。 如前所述,想要独力完成这个任务,或者说想要在民国的环境中一个人生存下去,需要伪装、沟通以及自我保护能力(这三项是必须的,野外生存能力可以一定程度上忽略)。能把这三项能力都练到家当然好,不说万无一失,起码安全系数能上升几十个百分点。 问题是,如果这三项能力都练到家了……赶紧去找李尅农报到吧,一个王牌特工诞生了。 不用说,对于魏承恭来说,王牌特工的标准实在是太遥远了。别说王牌特工,就连普通特工的标准对他来说都是高不可攀。 “走一步看一步吧,主席不是教导我们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么?”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得出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事儿,我管定了。” ———— 二十七 2 转天就是回去的日子。 “咦,总理不在?” 一直以来,魏承恭回2017的时候,都是跟总理做交接……嗯,“基本”都是。不过今天总理不在,就只有邓发在。 “去武山那边了,有点事要处理,”邓发看着魏承恭,表情有些复杂,“那个,小傅同志……” “嗯,有什么事?”魏承恭顺口问道,他正在看这一次的采购清单——其实现在已经不怎么需要他来具体地管采购的事情了,毕竟需求是这边红军定下来的,采购及支付等活动则是2017小组在办理,他无非做一下搬运工的工作而已。 不过,为了不让这小子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采购单还是不会对他保密。事实上,除非是党内事务,否则涉及超时空交通线的事情对他都不保密。而这小子也已经养成了看采购单的习惯:看看红军的需求,也可以从侧面知道红军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呃……”瞟了一眼下正细看采购单的魏承恭,觉得这小子现在怕是心不在焉,邓发思索片刻,苦笑了一声,“算了,没什么事。” 魏承恭察觉到异常,转过头看向邓发:“老邓,你这个反应不对啊,明显是在敷衍我,到底有什么事?” “真没什么事,”邓发顺口回答了一句。转念却又觉得恐怕没这么容易打发这小子,于是又道:“真要是有事,也轮不到我来跟你说。” 魏承恭想了想,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确实就像邓发说的,真有什么事,一般也是总理亲自跟自己说。当然,这倒不是说信不过邓发,仅仅是想要“简化”魏承恭的工作、人际关系而已。 于是魏承恭就带着一大堆东西穿回2017去了。邓发对着空无一人一物的场地,想了想,苦笑了一声:“这小子,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 在红军2017考察小组来到以后,魏承恭的工作总体上而言是越来越轻松。不过这一个周,是肯定轻松不起来了。 贺大姐这事儿挺麻烦的,最麻烦之处在于,自己只能每两个月过去一次,每次(最乐观估计)还都只能呆短短的六七天,这就要求无论是寻找,赶路,说服……等等环节都必须尽可能地压缩时间。 所以,魏承恭觉得,把能够在这边做的工作都尽可能做掉。 这第一步,当然是找资料。 这个倒是不难,贺大姐的几个孩子的资料,很容易就能百度得到。 在本时空的历史上,贺大姐与主席的孩子一共有六个,排除还未出生和已经夭折的,剩下的目前在1935那边还有可能找到的孩子有三个,分别是: 1929年3月出生的长女杨月花(原名毛金花),是贺大姐在红军第二次打下龙岩时所生,后寄养在老百姓家里。1973年被找到,并确定身份。 1932年11月在福建长汀出生的毛岸红,小名毛毛。长征开始后,主席夫妇把孩子交给毛泽覃和贺怡抚养,后毛泽覃牺牲,毛岸红下落不明。 1935年2月下旬,贺大姐在贵州又生下一个女孩,这是毛泽东的第七个孩子,婴儿被送给当地的老乡,后下落不明。 在这三个孩子中,贵州的那个暂时鞭长莫及——之所以说“暂时”,是魏承恭觉得以后条件允许了,还是可以去找一找,应用21世纪的技术手段(具体来说就是DNA比对)未必找不到——所以,只能以剩下的两个孩子作为目标。 毛泽覃同志一直在打游击,居无定所,短时间怕是找不到他的下落(在这方面,就算能在2017这边查到毛泽覃同志这个时间段的具体下落也没用,他的征战历程早就面目全非了)。所以,这个只能作为中期目标(相应的,贵州那个算是远期目标)。 剩下就只有杨月花可以作为近期目标了。 1929年,红军第二次解放了福建龙岩,贺子珍在这里生下了长女。 不久,国民党“三省会剿”,红军被迫撤离龙岩,毛泽东决定把孩子寄养出去。 贺子珍委托邓子恢找到城北鞋匠翁清河。临别时,贺子珍掏出20块银元,含泪道:“孩子叫毛金花。” 1932年4月,红军再次打回龙岩,贺子珍委托毛泽民去找翁清河,翁显得十分惊慌。 原来,翁清河怕国民党报复,在毛金花熟睡之际,趁着夜色把她置于赞风店门口。国民党果然传讯翁清河,翁清河一口咬定女孩死了。 眼下他对毛泽民说:“女婴养了四个月后,伤风夭折。” 毛金花没有死,她被卖副食的赞风店林老板发现了。林老板拿出20块光洋让一个叫翁姑的人收养了毛金花。一年后,翁姑因无力抚养,又把毛金花转送给山东人张先志。张先志从国民党军队中流落下来,靠炸油条维持生计,在龙岩找了个老婆,没有生育。 三年后,妻子去世,张先志又把5岁的毛金花转送给开煤窑的邱应松。邱妻邱兰仔十分喜爱金花,将毛金花改名为邱月花。13岁那年,邱兰仔又把邱月花改名杨月花,因她的结发夫君姓杨。 根据以上资料,可以知道,这时候的杨月花或者说毛金花应该在龙岩市张先志或者是邱应松那里。 “好,第一阶段的工作完成了。”把以上资料都抄写到笔记本上之后,魏承恭满意地放松下来,“接下来,就该去龙岩看看她本人了……只是,我该用什么名义去看她呢?” ———— 二十七 3 光是从网上了解显然是不够的,这种事情很有必要实际跑一趟,哪怕仅仅是提前了解一下张先志、邱应松两人的住址,到了那边也能节省不少打听的时间(虽然2017的龙岩市跟1935年的龙岩肯定大不相同,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两个不相干的城市,不过一些老地名应该还是有沿用的,具备一些参考价值)。 于是魏承恭就去龙岩了,在龙岩转悠了几天,主要是找一些老人了解当地的情况,看看一些人家收藏的老照片,甚至还跟杨奶奶本人稍微聊了聊…… 五天以后,自诩对1935年的龙岩县城有了大致了解的魏承恭返回了公司。 “我订购的东西到了吗?” 整理完了此行的笔记——虽然已经是电子时代,不过现在魏承恭倒是觉得,真正想要学点儿东西,纸和笔还是必不可少的——魏承恭向顾作霖问道。 “嗯,你走的第二天就到了,这个时代的运输还真不是一般的快,”顾作霖说着话,从房间角落搬出来几个纸箱,“话说,这都是什么呀?” “好东西。”魏承恭说着话,开始拆箱子,“咱们红军也用得上。” 片刻后,顾作霖看到,箱子里是一块块瓦片一样的东西。顾作霖拿出来一块,感觉这东西硬邦邦的,带着点儿弧度,拿在手里很有点儿分量:“这是什么?” “防弹陶瓷插板。”魏承恭勾起手指,用指关节在陶瓷板上敲了两下,发出嗒嗒的响声,“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军用产品,为了不引起有关部门注意,就没有想要采购,没想到普通人竟然也能买——不过现在想想倒也正常,这东西说到底也只是防护用品,不具备杀伤力,估计公安巴不得人人都买一件穿上才好。” “我记得之前你曾经给部队买过一批防刺服……” 魏承恭点点头,“嗯,差不多的东西……” 不过想了想,又摇摇头:“差别还是蛮大的。那个是不完全版,最多挡一下刺刀……砍刀;加上这个就成了完全版,能挡子弹。” “这东西能挡子弹?”顾作霖感到难以置信。 “这是美标三级防弹插板,按照这说明……你看,能抵挡9.6克重,初速847米/秒的子弹,对付一般的步枪都没问题了吧。” “岂止是步枪?连重机枪弹都能挡得住。”顾作霖翻来覆去看手里的防弹插板,越看越爱,不时拿到胸前比划一下,“这个很贵吧?” “嗯,这一块就要一千多块钱。” “这样啊……”顾作霖迟疑了一下,“可惜,贵了点。” “是啊,贵了点。”魏承恭也有些无奈,“至多就是给某些喜欢上前线的指挥员——比如彭老总——使用。” 顾作霖摇摇头,“那样不能让这东西发挥作用,我觉得,还是给某些尖刀班组用为好,一定能大大减小伤亡。” 忽然反应过来,“等一等,你下一次该去江南了吧?你该不会想把这个给老陈送过去吧?” “不行吗?”魏承恭不敢说这其实是给自己买的。 顾作霖摇头:“遗失的可能性太高了,特别,老陈在南方,那里是老蒋统治区,一旦遗失,几乎必定会落到老蒋手里。” 相比于正规军,陈老总手里只有几百游击队,就算是整个江南最大的一支游击队也不过只有千把号人。这样的部队不用说随时都有可能面对灭顶之灾,而部队所有的东西自然也不保险。这还不算,要知道防弹衣不是汽油,药品,罐头食物之类的一次性消耗品,它是装备,有个保管问题。游击队人少,不可能像正规军那样,专门划拨一队人来保管这些东西(主力红军目前就是这么做的,一些超时代的器具都是专门部队管理,临使用的时候才下发),只能下发给战士,这就使得部队一旦出现马立诚那样的叛徒,他们很容易就能弄到这些超时代器材,进而交到白党手中。 “哦。”魏承恭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所以,这东西还是等下一次你去西北的时候,再带过去吧。”顾作霖说着话,把陶瓷插板又都收了起来。 ———— 除了防弹插板之外,魏承恭订购的东西还有电棒,防狼喷雾,昏迷水……等。 “这些东西,你从哪儿淘来的?”顾作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倍感无语,“话说,你订购这些东西,想要做什么?而且这个量,也不像是给部队用的呀——别说,给地下工作的同志们倒还可以。” “要找这东西还不容易?找个公厕一蹲,里面尽是这种小广告,至于说用处,当然是防身呗。”看着一堆东西,魏承恭也感到有些异样——他之前的生活离这些东西有些遥远,现在一下子面对这些大杀器,自然会感到不安——“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些东西毕竟都是非法渠道弄来的,质量什么的可无法保证。” 顾作霖点点头,转念却又发觉,“不对,这小子先前去江南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准备过这些东西,他这是想要干嘛?” “我说小魏,你该不会是想要……离开部队自己去国统区闯闯吧?” ———— 二十七 4 “呃……这个……”魏承恭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老顾这也太精明了点儿吧。 却不想想人家如果不够精明,凭什么做到军团总政委的位置? 总算这小子有点儿急智,立刻就想到推托的理由:“上一次被肖环山抓住,稍微觉得有点儿害怕,想要增强点儿自卫的能力。” “……”顾作霖狐疑地看向魏承恭——真要是再遇到肖环山那种情况,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要知道,对面不仅人多,还都是真枪实弹,而这些东西并不致命,除了激怒对方,估计不会有其它的效果。 不过顾作霖不打算追问,毕竟魏承恭已经给出了“解释”,如果追问下去,要么他嘴硬到底,要么承认说谎。 前者会把事情彻底说僵,后者则会让这小子下不了台 反正已经大致猜到了这小子的想法(顾作霖认为,这小子肯定是想去国统区浪一把,这个想法应该不会有错——他这种猜测其实也没什么错),剩下只需想该怎么应付就可以了。 “老顾说得没错,从那小子准备的那些玩意儿来看,他确实极有可能想要去国统区。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可能。用他们这边的话来说,就是每一个宅男都有一颗闷骚的心,”负责情报分析的,是资深情报工作人员钱壮飞,“退一步说,就算他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我们却也不能不做这方面的打算。” “无组织无纪律……咳咳咳……”顾作霖气得咳嗽不止,“这要是我手下的兵,我就关他一个月禁闭。” “问题是,他本来就不是你的兵啊,”钱壮飞苦笑了一声,“他真要是你的兵自然好办,直接下命令就可以。现在麻烦的就是,我们能对一个普通老百姓要求什么?” 顾作霖:“……” 钱壮飞却又苦笑了一声:“其实想想却也正常。会同学年少,风华正茂之时,谁没有到中流击水一番的想法?你我当年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顾作霖:“……” “别说得好像你们多老了一样,”看顾作霖一直默默无语,董老捋着胡子笑道:“我都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五十年呢,你们这帮小子就别一派老气横秋的样子臧否人物了。”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等笑够了,陈云问道,“那么,我们该做什么呢?” “劝他不要做危险的事情,”钱壮飞回答道,不等陈云反驳,却又接着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估计他不会听。” 陈云想说的就是这个。正如钱壮飞所说,大家都是那个年龄段走过来的(当然,实际上现在的陈,钱,顾等人比魏承恭大不了几岁,基本可以认为是同龄人,只不过这几人的阅历摆在那里,所以显得成熟得多而已),只要稍微回想一下自身的经历,就能明白魏承恭目前的状态,是很难听人劝解的。 哦,说得准确一些,是很难“真正”听人劝解的——说他的时候他会听,等到真正面临抉择的时候,却依然故我。内心深处,有一种“我偏不照着你说的做,偏要做出一番成绩给你看看”的想法在作怪。 直到被现实教育之后,才会真正幡然悔悟——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是也。 ———— 这里得说两句,钱壮飞陈云他们显然是有些小看魏承恭了,如果他们听过魏承恭跟贺敏仁说过的那番话,就会知道,那小子比他们想象的要成熟得多——当然还远远比不上陈、钱等人成熟,不过“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大概吧…… 书归正传。眼下他们不知道魏承恭已经成熟到了可以给别人说教这个道理的程度,那么谋划就要做相应的调整。 “劝说什么的,想来他是不会听的,直到在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之前,他都不会真正学乖。”说到这里,钱壮飞又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想到了自己——当初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陈云,顾作霖,董老等人也是默然——谁又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叛逆期? “换言之,我们就算能劝得了这一回,却难保他以后还是会做类似的事。他迟早得经历这么一次。” 其它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显然是认同钱壮飞的说法。 “这么一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很明显了:那就是保证他在撞南墙的时候,能够有机会回头,而不是一头撞死在南墙上。” 与会的人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都点了点头。 ———— “大方针是这个样子没错,具体的呢?我们要做什么?”陈云又问道。 钱壮飞摇摇头,“不了解那边的情况,无法做出具体的规划,所以只能设法通知陈老总,让他来处理了。”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说他迟早得撞这么一回南墙,但如果是撞在这边就好了,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也只能如此了。” (给自己加个限制:明天有更,不更是小狗。这几天在看《重生军工子弟》,有点儿入迷。最近喜欢军工类的书) ———— 二十七 5 “你觉得小魏同志会有生命危险?”伍修权忽然问道。 “怎么了?我们那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陈云怪道,“一旦脱离军队的保护,不说步步荆棘处处杀机,起码也是举步维艰。” “这个我当然知道……”伍修权拍拍脑门,失笑,“好吧,怪我词不达意。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你们龙潭三杰这样厉害的人,那么即使是在那边的国统区,我们也可以比较放心;可是以小魏同志本人的能力,能否生存下来?” “这个……”钱壮飞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皱起眉头,“我们能在国统区生存,其实并不在于我们有多厉害,而在于我们善于伪装,在于我们能避免引起99%的军警宪特们的注意。在这方面……”说着说着叹了口气,“成长环境的差异太大了,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像我们那边的中国人。而且……” 停顿了一下,钱壮飞又说道:“他没有把收货地址放在公司,这说明他应该想到了,我们会反对他想要做的事情,可是——” “可是他几乎是一回来就引起了我的注意,这说明……”顾作霖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当时的想法是什么,但是这无疑说明他在这方面很成问题。” 董老点点头,想了想,失笑:“说起来,这种明显很矛盾的行为还真是很有趣——小钱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他这种行为,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么笨的人啊。” “这也没什么不好解释的,就像我们小时候想要对父母隐瞒一些事情,却总是不知不觉就露了马脚一样。”钱壮飞思考了一下,给出解释,“这说明他还很幼稚,或者说,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把这事当回事,又或者,压抑不住炫耀心理。” 摇摇头,“但无论是以上那一种原因,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他做出这种矛盾的事,都说明了他不是会隐藏自己的人……至少目前还不是。” “直肠子?”伍修权问道。 “直肠子。”钱壮飞点头。 “直肠子啊……”陈云低头,思考了一下,问道,“能不能教他两招?不说让他达到你这种程度,起码多一点自保能力。” 钱壮飞摇摇头:“第一,时间上来不及,他立刻就要出发了;第二,就像刚才说的,两边的环境差异太大,在这边长大起来的人,除非是职业演员,否则我不认为有谁能伪装成我们那边的人。”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看过的电视剧,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还得是那种顶级的名角儿才行。”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董老笑着连连摇头,“名角儿也不行,他们没有在我们那边生活过,演不像的。” (地效吐槽一个:想想曾经的老艺术家们,要演农民就要去农村干半年,要演工人就要去工厂干半年,要演士兵就要到兵营训练半年……现在的演员们那里做得到这个?难怪现在的电视剧看不下去) ———— “小钱同志,你觉得他是突然心血来潮呢?还是确实有事情,必须去国统区?”董老忽然问道。 “嗯?怎么说?”钱,顾,陈等人都是一愣。 “我对那孩子虽然并不怎么熟悉,但是总觉得他不像是不懂事的人,毕竟都那么大了。”董老思索着道:“如果他是有事情必须要去白区的话,我们大可不必如此麻烦,设法帮他把事情解决了,也就是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陈云沉吟道:“好像……还真是这样。” “这么说的话,我记得他这个星期刚过来的时候,说是要去福建龙岩……”钱壮飞也思索着道,“他想要去国统区,或许还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简单了,”伍修权松了口气,“问问他想做什么,帮他处理……好……”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不妥。那边钱壮飞已经说道:“无论他想要做什么,他既然一开始就打算瞒着我们,那么恐怕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帮得上忙。” “无论如何,先去探探口风再说吧。”陈云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不过这事儿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小魏他既然想要瞒着我们,应该没那么容易露口风。而时间又……” 说到这里,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时间恐怕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要充裕一些。” “老陈你是指……”顾作霖若有所悟。 “如果他的目标在龙岩的话,那么我们只需要告诉陈老总,让他尽可能不靠过去就可以了。那边可不同于这边,可以早上飞过去,晚上就飞回来。想要在七天之内从江西去到福建,不好好规划,那可不容易。” ————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中央写个报告,老顾你给陈老总写个通报。老钱你去探探小魏的口风,争取把他的实话套出来。” 特别会议开完,陈云分派任务。 董老忽然叹了口气:“话说,我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 二十七 6 “别扭?”众人不解。 “感觉……”董老斟酌着言辞,“就像是一帮狗腿子在商量怎么保护任性的大少爷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伍修权才皱眉道:董老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自贬太过了……”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摇摇头,苦笑道:“别说,还真有这么点儿意思。” “保证重要人物的人身安全,是我们秘密战线的工作之一,而且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有时候,我们也会开这样的小会来制定保卫工作计划,”钱壮飞缓缓道。 正当大家听了他的话,感到稍微释怀的时候,却听他又苦笑道:“不过,这种会议属于我们部门的内部会议。就我的记忆,还从来不会让部门外的同志介入进来。我们现在,也算是开了先河了。” 大家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主持会议的陈云同志一锤定音:“算了,还是不说了,估计这种会议我们不会开第二次了,特殊一下就特殊一下吧。何况,小魏他也值得我们这么重视,不是么?” ———— “魏总你去龙岩,有什么事?” 最善于收集情报的老钱负责的工作是去找魏承恭套话。 虽然善于搜集情报,不过这个活儿却也并不容易,主要难处就在于再过一天魏承恭就要动身去1935了。短短一天时间,想要从一个人嘴里掏出消息来——特别是掏话的对象还是个友方人员,不能逼问——哪儿有那么容易? 思前想后,老钱决定出重招敲山震虎。 “嗯……这个,就是去了解一些事情。” 说着话,魏承恭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来了:之前被顾作霖冷不丁问了那么一句,他心里一直很忐忑,生怕被问起不好回答。 本来一个上午没人来找他(当时顾作霖他们在开党小组会议),他已经有些放心下来了,没想到这会儿被问起。 “……怪我没问清楚,我是想问,你去我们那边,也就是1935年的龙岩,是想要做什么?”老钱斜睨着魏承恭:小样儿,跟我打马虎眼儿?玩不死你。 “……谁说我要去1935那边的龙岩了?”形格势禁,魏承恭也只能矢口否认。 钱壮飞呵呵笑了两声:“魏总,我是做什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大名鼎鼎的龙潭三杰,我党杰出的地下工作者。”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话是这么说,不过从嘴角的笑容就可以看出来,老钱很有些得意——虽然早知道自己在这个“后世”的评价很高,不过亲耳听魏承恭说起,他还是不免得意。 平心而论,他的成就也确实值得任何人自傲。 不过眼下当然不是“表扬和自我表扬”的时候,所以稍微客气了一下,老钱立刻又把话题带了回来:“所以啊,魏总你既然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觉得你的打算能瞒得了我?” “……你都知道了?”魏承恭狐疑不定。 “能猜到一些,”钱壮飞笑道,一副一切都了然于胸,尽在掌握的架势,“你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去龙岩,对吧?而且这事情还不方便向我们求助,所以才想瞒着我们,对吧——虽然其实你没能隐藏住。” 魏承恭心中暗道一声“惭愧”。 “究竟有什么事情?”老钱又问了一句。 魏承恭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那就是真的有事情了——钱壮飞心里暗笑:本来还以为这事儿很难,没想到……直肠子就是直肠子,心里藏不住事儿,只要一摆出交心的姿态,再稍微用上点儿心思,就能把这小子心里的话都掏出来。 火候差不多了,再加上一把火,这饭就熟了。 “之所以不告诉我们,是觉得我们会阻拦你,是吧?”钱壮飞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只是,魏总,你觉得我们能怎么拦你?或者说,我们拦得住你么?” 魏承恭一呆: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自己要去35年的龙岩,这边的同志们能做什么…… 不对,他们虽然拦不住自己,但是能通知陈老总,让陈老总阻拦自己。 像是看出魏承恭的担心,钱壮飞又道:“你觉得你不说,我们就不能通知陈老总?每两个月一回,看护你七天,你觉得陈老总的队伍做不到?甚至,都不用看住你,只要远远避开龙岩就行了,你觉得我们做不到。” 魏承恭又是一呆,好像,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 “那老钱您问我这个,又是想要做什么呢?”魏承恭不答反问。 钱壮飞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当然可以设法不让你到白区去冒险,可是这么一来,你的事情就一直都解决不了,搁在心里总是个事儿,不是么?” “……这么说,你们不阻拦我?还会支持我?”魏承恭不敢相信地看着钱壮飞。 “支持当然不会支持,问题是反对无效啊,”钱壮飞说着话叹了口气,“而我们又不可能不考虑你的安全问题,所以……愿不愿意给我当个徒弟,学一点在敌占区活动的技巧?” ———— 二十六 7 (今天听了一个开摩的说的几句话,忽然觉得工作什么的没啥意思…… 更没意思的是,想要找个人倾诉一番,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人…… 颓丧的时候没有人鼓励,伤心的时候没有人安慰,烦闷的时候没有人开解…… 不得不说,地效还真是失败啊…… 所以,活着也好没意思……) ———— 跟钱壮飞学做特工? 嗯,非常诱人的想法——有几个少年不曾憧憬过007? 哪怕跟红军接触得久了,魏承恭早已明白,像詹姆士邦德那样去做特工,坟头草早就比人还高了,但是电影中的惊险刺激,还是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心向往之。 (题外话,说到坟头草,突然想到“坟头草丈五”这个话可不是现代网友的发明,早在两千多年前,秦穆公似乎就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了。“尔何知?中寿,尔墓木已拱”,秦穆公说这话的意思是骂人老不死,这一点跟现在的网友们有出入,但是着眼点倒是没什么区别……) 不过…… “这跟我要做什么没有关系吧,要学技巧的话无论我要做什么都可以学。”魏承恭高兴了一下,正打算说自己的打算,转瞬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怎么会没关系呢?”钱壮飞稍稍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有这种急智,于是只能耐心地解释——或者说忽悠,“根据你想要执行的任务,可能接触的人群,来设定一个最方便行事的身份,这样才能提高任务成功的可能和你本身的安全。” “哦……”魏承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感觉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 想了想,皱眉道:“应该还要考虑自身的条件吧?像我这样的,就算想要伪装成一个花花公子也不成啊。” 钱壮飞对这小子的“自知之明”很有些惊讶,反应就是愣了一下——不过现在可不能犹豫,所以立刻就道:“嗯,你说得没错——其实真要说起来,像魏总你这样的人,是不具备特工素质的,如果是在我们党内,也肯定不会让你去做特工。不过谁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呢?只能亡羊补牢……不对,是临阵磨枪……也不对……对了,该说是只能赶鸭子上架,死马当活马医了。” 魏承恭一脸古怪,“我还真是被看扁了啊。”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实际情况,所以倒也没有生气,说过就算:“我觉得,我只要本色演出,继续扮演我的德籍华裔旅行家就行了。” “……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钱壮飞沉吟道,“不过,除非你不跟任何的城狐社鼠打交道,而他们也不来找你的麻烦,否则仅仅是装扮成假洋鬼子是不够的。” “……怎么说?”魏承恭不懂了。 钱壮飞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才道:“这么说吧,你那身装扮是一种伪装,对吧?” “当然,那还用说。” “既然是伪装,那么最怕的自然就是被人拆穿。以前没有这个问题,那是因为你的目标是自保,所以不需要跟那些人接触,而那些人就算想要找你的麻烦,也会因为这一身皮而不敢贸然动手,他们需要时间搞清楚你的身份背景。” “……” “可是这一次,你是要去做事的,这就免不了要跟这些人交流,而在交流的过程中,你被拆穿的可能性自然大大增加。” “……为什么我一定要跟那些人接触呢?”魏承恭纳闷。 “哦?不需要跟那些人接触么?”钱壮飞眼睛一亮——魏承恭觉得他不需要跟那些人接触,这也是一条情报,这说明他要做的事情可能没那么危险。 看着魏承恭,钱壮飞一脸玩味:“魏总,我们那边的情况你应该也有数,你确定你真的能避开那些人?” 魏承恭沉默下来,这个事情谁也没法打保票——自己当然不会去找他们讨没趣,但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找上门来? 再说,就算不跟那种城狐社鼠打交道,但是跟陌生人打交道却是免不了的——最起码,张先志和邱应松这两位,是必须要接触交流的。 除非自己用上诱拐的手段。不过……且不说自己能不能干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来,真要用上这种手段,恐怕真就免不了要跟那些黑恶势力打交道了——要知道,他们可能是旧中国消息最灵通的一批人。无论是自己诱拐成功想要逃走;还是张、邱两位想要找回孩子,都免不了他们的帮助。 好吧,话题扯远了,还是书归正传。反正无论怎么说,跟张、邱两位打交道是免不了的……虽然那两位极有可能没有见过华裔华侨,但如果他们怀疑自己是骗子…… 总之,想要避开所有人,这个只能说是自己一厢情愿。 想到这里,魏承恭有些意动了。那边钱壮飞还在循循善诱,“还有啊,不用说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在龙岩有一些潜伏的同志,你确定不需要他们提供帮助?” 魏承恭心中又是一动,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个是真不行——如果真要在这里向组织提要求,那还不如直接在中央那边提就好,何至于要在这边过一道手? “这个性质不一样。”钱壮飞也察觉到了不妥,“你跟我们说,这个叫求助,你是主动我们是被动;但现在是我们看出你要去做危险的事情,鉴于你对革命工作的重要性,在安排你的安全保卫工作的时候,需要了解你具体要做什么,好提前安排——我们是主动你是被动。至于说我们在龙岩的同志配合你,这是安全保卫的工作之一,毕竟,你早一刻完成自己的事,就可以早一刻脱离危险……你明白了吗?” ———— 二十七 8 “我去龙岩,是要找人。”几经思索,魏承恭终究还是没能隐瞒住自己的目的。 “什么人,很重要么?”钱壮飞顺口追问。 同时心中暗喜:这种直肠子,除非一直不说,而一旦说开了头,不竹筒倒豆子说个一清二楚的话,就会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这小子既然开口了,就不怕他不说明白。 一面有些疑惑:能被他知道的人,自然是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问题是什么样的名人,能够让这小子甘冒风险前去拜会? 不过这种事这小子倒是有“前科”——想当初湘江大战之际,中央本来是不许魏承恭穿越过去的,结果这小子为了吉鸿昌将军,还是穿越过去了。 想到这里,钱壮飞又道:“是要救人么?” 魏承恭本来想要回答“是”(把被拐走的儿童送回父母身边,这个称为“解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说他是去救人倒也没错),不过一转念就又想到,杨月花需要人去救么? 人家可是太太平平生活到了解放后,虽然说最后没能跟主席父女相认,但那是这边的事情。有这边的经验教训,在那边想必不会发生同样的悲剧。 所以,如果是为了“解救”杨月花,自己大可不必去;自己之所以要去龙岩,其实是为了帮贺大姐了却心事。 嗯,后来自己又给加了个理由,为了阻击蓝萍,为了拯救贺大姐的婚姻…… 不过这些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 说是不足为外人道,不过魏承恭却发现,自己似乎有一种倾诉的欲望,而且这种欲望实在是压抑不住,于是…… “……事情就是这样了。”说完事情的始末,魏承恭看向钱壮飞,“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是觉得如果不去做,那么我一定会觉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很不舒服,很膈应。” 钱壮飞:“……” 魏承恭这个答案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而且这个答案也让他感到颇为棘手。 虽然如此,眼下还不是着手处理的时候,自己名义上的老板还在眼前等着呢,有什么问题也得等先把他打发走再说。 沉吟了片刻,钱壮飞慨然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好吧,眼下不是纠结事情对错的时候,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我们还是开始训练吧。” “时间有限,我恐怕无法教会你很多,只能跟你说个大概,至于你能练到什么程度,只能看你自己了。” “嗯。”魏承恭点头。 “对于我们地下党人来说,在白区活动最大的危险自然是白党的军警宪特,只要能应付好这些人,就能避免九成九的危险。 那么该怎么对付这些人呢?不在于你多能打,你再能打也打不过他们接二连三的过来,更何况看你还不是很能打的样子。”说着话,钱壮飞上下扫了魏承恭两眼。 魏承恭:“……” “好吧,话扯远了。想要应付白党的走狗,不在于你多能打,而是在于伪装,在于你能不让那些人注意到你。 那么,该怎么伪装呢?或者说,伪装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呢?” “伪装成有钱有势的人?”理所当然地,魏承恭想到了自己的“伪装”——这是他自问唯一能伪装得比较像的人物。 钱壮飞摇了摇头:“伪装成有钱人的效果其实并不好。首先,财帛动人心,你有可能引起某些人的觊觎,这种人大多无法无天,所以这等于是给你自己增加危险;其次,就算因为摸不准你的底细而在短时间内不敢谋财害命,但是你也会因此引起别人的注意……别忘了,伪装的用意,是为了不引起敌人注意。你如果伪装成主席,总司令、或者周副主席的样子跑到白区去,那还不如不伪装呢。” 魏承恭被最后一句话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笑完了,问道:“所以呢?” “所以说,伪装成有钱人,或者说任何吸引人注意的人——比如你之前伪装的德籍华侨——其实都是下下策……” “不会吧?”魏承恭实在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一直以来自己的伪装在佬钱嘴里都是失败之作,“为什么你们之前一直不说呢?老李、老邓还有总理他们都没有跟我说过。” “那是因为没必要。”钱壮飞解释道,“第一,你当时并没有带很多钱,为了你带的那点钱冒杀人的风险不值当;第二,你的伪装有一个唬人的身份,这个身份在长远来说引人注意,在短时间内却能保证你的安全,毕竟那边的通讯不像这边这么方便,无法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验证你的身份。” 稍微停顿了一下,钱壮飞又续道:“事实上,我们在白区活动,主要都是伪装成广大劳动人民:不起眼的清洁工,洗衣妇,走村窜巷的货郎,手艺人等等。但是有时候为了某些原因——比如为了接触上层人物,获取物资情报等等——偶尔也会伪装成有钱人,但是我们也必定会同时给这个有钱人一个能唬人的身份。比如《红色娘子军》里面那位洪长青同志,长远来说他的那个身份必然会被拆穿,但是在短时间内,却能保证他人身安全,在南霸天的地盘通行无阻。你之前的伪装情况与此类似。” ———— 二十七 9 “……可是我这一次也不需要呆很久啊,满打满算,最多七天而已。” 钱壮飞摇摇头,“七天时间已经太长了,就算只有两三天都太长了。有经验的特工,跟你一起呆几天,必定能看出你的异常。我之前说的短时间,仅限于一两次的见面。见面一两次,察觉你有点儿问题,但是不敢确定,于是回去求证,等到他们证实你确实有问题,你早就回来了。” “哦……” “话题扯远了,我们还是书归正传吧。虽然说了那么多,但是根据你本人的条件,适合你的伪装,其实也只剩德裔华侨这个身份了。没办法,谁让你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培养出这种气质了呢?” “……这都是拜你们所赐啊。”魏承恭忍不住有些好笑。 钱壮飞倒也没有谦逊,点了点头,继续道:“既然决定了伪装的目标,那么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才能伪装得像了。” 魏承恭心说总算是说到正题了——话说,绕来绕去这么半天,我不还是得伪装成华侨么? “任何伪装,本质上来说都是一种欺骗。只要是欺骗,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自己不能心虚,要相信自己就是真的,所谓先要骗过自己,然后才能去骗别人。” 魏承恭心说这个道理我还不懂?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说,这道理我当然懂,可是你知道,怎么才能做到不心虚吗?或者说,至少是让别人觉得你不心虚。” “这……”魏承恭哑然,这回是真没词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你能够实实在在地成为你要装扮的那个人……嗯,这里还真不太好说明……” “就是入戏,是吧?”魏承恭提醒道。 “对,就是入戏。”钱壮飞点点头。魏承恭能提这个醒,证明他已经大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过钱壮飞还是继续道:“举个例子,比如我们的某个同志打入敌人内部,并且进入了一定的层级……” “比如郭汝瑰、熊向晖。” 钱壮飞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如果说第一次算是提醒,那么这第二次就是抢话了……还是不够沉稳,心浮气躁啊。 把这小子放到白区去,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郭如瑰同志的伪装其实更适合作为反例,”暂且压下心中的担忧,钱壮飞继续给魏承恭讲解,然后,出乎魏承恭的意料,钱壮飞对老郭的表现评价似乎并不高,“像他那样,身处敌人高层还非常清廉,其实是很危险,很不可取的。实际上,他的这种清廉也引起了杜聿明的怀疑,不是么?” “不过最终不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么?” “那是因为他去到了老蒋身边,或者说他运气好,博得了老蒋的信任。设想,如果让杜聿明处在老蒋的位置上,事情又会是什么结果?毫无疑问,就算到最后查无实据,杜聿明也会让他到某个冷衙门蹲一辈子——那也就接触不到机密,无法为党组织工作了。” 魏承恭无话可说,这么说起来,郭汝瑰的伪装确实不算成功:“那么熊向晖呢?” “熊向晖的应该是比较成功的吧——我没有详细了解过,不好乱猜,”钱壮飞斟酌着道:“不过,他能做到胡宗南的副手,已经能说明很多了。” 停顿下来,思索了一下,钱壮飞续道:“话题扯远了,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假如某位同志打入了敌人的高层——比如我,你知道我的履历吧?” 魏承恭心说你还真不客气。不过……当然,老钱有这个资格。一边思索着,一边点了点头:“大致了解一些。” 钱壮飞点点头:“我曾经给徐恩增担任机要秘书,在给他当秘书的时候,我从内心深处相信,我就是一个铁杆儿的反革命,不把所有的马列党人置之死地誓不罢休。徐恩增的首要任务是反共,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就必须要在这项工作上给胡出谋划策。我在给他出谋划策的时候,必须是全心全意站在白党的立场上,出的主意越厉害越毒辣越阴险越损就越好,哪怕是出的是制造无人区这样的绝户计也在所不惜。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他怀疑。” “这……”魏承恭有些迟疑,“我可能做不到这种程度。” “不用可能,你肯定做不到。”钱壮飞毫不犹豫地打击着魏承恭的自信,“看看你们这个时代拍的那些电视剧就知道了,职业演员尚且只有那种水平,更何况你连业余的都算不上。” “别拿我跟那些戏子比较,我羞与为伍。”魏承恭不高兴了,“更何况,我说不定是个天才,只是缺少一个表现的机会。” “那我就预祝你成功了。”钱壮飞倒也不矫情,“不过,你也无需做到这种程度,你要面对的危险最多就是几个便衣,或者地方上的地痞,不会面对川岛芳子那种级别的对手。” “哦?”魏承恭饶有兴味,“这么说老钱你觉得她那种级别的对手才会对你造成威胁?” 东洋魔女vs龙潭三杰,光是这个题目就出戏啊。 钱壮飞笑了笑:“实话说,看她的记录,真不觉得她的手段有多强——不过,这或许只是因为白党的水平差,不能展示她的本事。你应该注意到,整个抗战时期,在八路军面前,鬼子在情报战上,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 二十七 10 (《1980他来自未来》的作者、万恶的狗头又开了本新书《贞观二年他来自未来》,一口气追上直播,虽然有点小白,不过感觉还可以。) ———— “这还真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听钱壮飞说了魏承恭去龙岩的原因,陈云皱眉道。 “要不,还是我来写报告吧。”钱壮飞知道陈云也想到了自己想到的事,于是拍了拍陈云肩膀,建议道。 陈云白了钱壮飞一眼,“我有那么没担当么?再说,作为小组长,我摘得出去么?” 魏承恭本人或许没有意识到,他说的情况有一种可能性:这个事情,有可能是出自主席的授意,这种可能性极小,但不是完全没有。 而主席(可能的)这种行为显然是违反组织纪律的。如此一来,就让2017考察组这边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果他没有说,考察小组可以推说不知道(事实上也确实不知道),那就什么麻烦都没有;现在他说了,则考察组把情况报上去吧,那(可能)是违逆了主席的意愿,不上报吧,则又违反了组织纪律。 好在无论是钱壮飞还是陈云,在意识到这事有可能关乎主席之后,都没怎么犹豫,就决定还是要写报告交上去。 虽然把责任揽了下来,陈云还是嘀咕道:“小魏他这是在考验我们的党性么?” “如果说考验,那也是这一次的事件本身在考验我们,而不是小魏在考验我们——难不成换一个人处在他的位置,这事儿就不是考验我们了?”钱壮飞有点误会陈云的意思了,“我必须给他说两句公道话,以他的头脑,确实不应该想不到这些东西,不过我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估计现在满脑子转着的,都是怎么去龙岩找主席的孩子,哪里有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是怕我跟小魏生了嫌隙?大可不必。我比你了解他,那人就是个直肠子,不会有这么深的城府,也不会有这些拐弯抹角的念头。”说到这里,陈云一摆手,“这事情就说到这里为止吧,不要再提了——其实我觉得我们很可能是杞人忧天,这事儿多半跟主席没什么关系。斯大林不会用元帅去换一个士兵,主席他难道会比斯大林差了?”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钱壮飞释然一笑。 魏承恭没有考验同志们党性的想法,不过钱壮飞却有,刚刚他提议由自己来写这份报告,未必没有考验一下陈云的意思。 目前看来,这个上司交了份还算让人满意的答卷。如果他真把这活儿推给自己,假做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呢,他又说了些什么?” “后来啊……”钱壮飞回想了一下,“后来就基本都是我在说话了,主要是教给他一些应对盘查的小技巧,诸如眼光该如何才能显得自然,说话时该与对方保持多少距离……等等。” “他能学得会?” “如果时间足够,谁都能学会,但是现在……”钱壮飞苦笑了一声,“临阵磨枪,聊胜于无吧。” “就怕画虎不成反类犬……”陈云喃喃道,想了想,又道:“那你觉得,他能应付白军和警察么?嗯,还是这么问吧,你觉得他能保证自身安全么?” “这是两回事,”钱壮飞也斟酌了一下,“最后我们实际操演了几回,结果还算让人满意,只要遇到的对手不是福尔摩斯那样观察力异常敏锐的家伙,那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是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对白党军警很有效果的身份。” “可是这至多只能说明他面对白党政府力量的时候能够保证安全,但是别忘了,这些都只是他要面对的敌人的一部分;这一次他要面对的,还有形形色色的非政府力量,这些力量在很多地方甚至要比政府力量还打,大很多,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带来的危险要比政府力量的威胁大得多。” “特别,这些力量对于外国人普遍不十分买账,再加上魏总还是中国人面孔,这就让他们带来的威胁成倍增加。” 自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社会就形成了“百姓怕官——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的古怪局面,越是偏远地区的老百姓,对于洋人是越没畏惧。更何况魏承恭怎么看都不像是洋人(政府力量就算怀疑魏承恭,还有个盘查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发现魏承恭“外国人”的身份;但是那些五花八门的势力有没有这个耐心就难说了)。 “还真是……那么我们该怎么保证魏总的安全?” 钱壮飞苦笑摇头,“哪有什么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我知道这不是我们马列党人该说的话,不过我们能做的事情确实很有限。” 陈云不语,沉思片刻后忽然道:“你说,如果我们派人保护,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什么人能执行得了这个任务?或者说,需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执行这个任务?”钱壮飞皱眉道,“难不成让我跟他一起跑一趟?这个我得说一句,不是我推脱,这个工作真的不适合我。” 陈云点头:“恩,你不适合保卫任务,这个我知道。”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不是有现成的人选么?” ———— 二十七 11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钱壮飞交代完情况,开始布置任务,“魏同志对于我们的革命事业的重要作用,相信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所以,你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魏同志这七天之内的生命安全。” “保证完成任务!”侦查员梁满仓(小梁)立正,敬礼。 “有什么困难?”钱壮飞习惯性地问道,刚刚问完却又忍不住好笑——就算真有困难,这边又能做什么? “没有困难。”小梁的表现无可挑剔。 “不过……”好吧,说无可挑剔似乎为时过早。 “嗯?有什么话就直说。”钱壮飞心说不好,不过还是不能不硬着头皮问一句。 “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魏同志要去做什么?”小梁小心地问道。 “这个……”钱壮飞语塞。魏承恭此去是为了找回主席的孩子,这种事当然不能跟小梁说,否则那影响可以说要多坏有多坏——刚刚在介绍情况的时候,他也只能语焉不详,只说是魏同志有事必须要去白区活动一段时间。 这么沉默当然是不行的,好在钱壮飞不是没有说辞来应对。只见他脸一沉,断然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不该问的不问,保密条例忘了么?” 一面说,一面心里暗叫惭愧:其实刚刚听到小梁问话的时候,就应该这么回绝的,自己却想要给一个解释……大约是因为心中自觉理亏吧,虽然最后还是没能给出让人满意的解释。 对于一个特工来说,会因为理亏而犹豫,真是有些失败。大约,自己也被这边和平的环境所影响,警惕性下降了吧。 “我只是想,无论有什么事,我去帮魏同志办了,不就能省得他跑去白区了么?”小梁当然不知道首长心里转过的这些念头,听他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就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打算,“就算我做不好,我们党里面那么多能干的同志,难道都做不到么?” “这个……”钱壮飞苦笑,“你就不要多问了,这个事情真的不是我们的同志能插手的,总之,你的任务就是保证魏同志的生命安全,至于他要做什么,你就不要管了。” “保证完成任务!”小梁再一次答应。 ———— 于是,这一次魏承恭去到江南的到时候,就带上了警卫员小梁。哦,顺便说一句,这一天是9月1日,午夜。(再不提一下的话,就连我都快忘了) 陈老总当然还是带着队伍在荒郊野外宿营。这个荒郊野外不是一般的荒郊野外,而是非常的……荒郊野外,半年都不见得有人走一回的那种。 之所以选择这种地方宿营,当然还是因为魏承恭,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是为了方便隐藏魏承恭送过来的物资。如果只是为了躲避白军的围剿,其实用不着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宿营地附近某个山洞的深处,陈老总连警卫员都没带,独自一人,就着一盏低亮度的LED灯,正在看一本线装书。 “刷”的一下,魏承恭和小梁以及十多吨物资出现在山洞的底部。 “这地方亏您怎么找出来的……”魏承恭打着一支战术手电,四面乱晃。 “呵呵呵,我找了整整两天呢。”看到两人到来,陈老总收起了书。看看魏承恭手里明晃晃的手电,干脆连LED灯也收了起来。 “好像有些潮湿啊。”检视了一番环境之后,魏承恭有点担心。 “所以要做好防水工作,不过这方面问题其实不大,你带来的东西都带着内包装,那个什么塑料袋防水效果很好。”说这话,陈老总注意到了魏承恭身边的小梁,笑了起来:“回来了啊。” “侦查员梁满仓报到。”小梁立正,敬礼。 陈老总还礼,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未来世界的社会主义中国?” “人们都很有钱,能买到好多的好东西吃,好衣服穿,好房子住,还有好多的大飞机,大轮船,大汽车,大机器,大工厂,大高楼,大马路……”小梁一边回想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所见所闻,一边说道。末了,总结道,“反正……还好吧。” “还好?”陈老总和魏承恭都有些意外,特别是陈老总。他虽然还没有去过21世纪,不过可没少跟魏承恭打听未来中国的事情,还跟方志敏和寻淮洲——还有肖环山——畅谈过一宿,(两人是顾作霖被营救到未来世界以后,组织上派过来接替顾职务的,走的是魏承恭的超时空运输线,所以两人在21世纪呆过一个周。至于肖环山就不必说了),感觉上,未来中国怕是比现在的苏联都要厉害,怎么到了小梁嘴里,才仅仅落个“还好”? 小梁你的要求到底是有多高啊。 “那么你觉得还有哪些地方不好呢?”陈老总又问道。 “部队不好!”小梁说着话,摇摇头,“拿着那么好的武器,被印度人欺负到头上,都没敢还手,要不是有个战士踹了人家一脚,那就真成了打不还手了。” “哦?”陈老总皱眉:未来的军队,这么没血性的话……忍不住看向一边的魏承恭。 却见魏承恭脸上的神色似乎是很不理解,事实上他也有些纳闷:记得以前就跟他解释过啊,就算自己的解释不到位,难道陈云顾作霖他们后来没有给同志们做解释么? ———— 二十八 只要小魏不是无奈和惋惜就好——陈毅如是想道——不过他脸上这种“搞不懂”又是什么意思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老总问道。 “……简单来说,就跟抗战中为了顾全大局,面对白党的挑衅,只能进行有限度的斗争一样。”魏承恭倒是一下子就找到了合适类比的例子。 陈毅早已经大略了解过抗日战争的过程,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立刻就理解了,这时候恰巧小梁也道:“首长们也是这么给我们说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陈毅点点头,笑道:“会这么想不能怪你。作为一个军人,没有点儿血性怎么行?” 魏承恭心说这话倒说的是——事实上,第二次国共合作的时候,八路军新四军基层官兵很多都表示了不理解,不理解的原因基本都和现在的小梁类似。 “还有吗?” “还有就是……怎么说呢?”小梁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好像……他们的红军,都不怎么帮老百姓干活儿的。” “哦?”陈毅不了解具体情况,只能又看向魏承恭。 魏承恭啼笑皆非,想了想,苦笑道:“这个……小梁,你要知道,未来中国有十四亿人口,却只有两百万军队,如果老百姓有事情都找军队帮忙的话,那就等于一个士兵要负责帮……700个老百姓,光是扫地也忙不过来啊。” “哦。”小梁答应道。不过神情痴痴的,事实上,他脑子里还在转悠“十四亿”和“两百万”这两个数字——虽然学过算术,但是这么大的数字他以前显然没有接触过。 魏承恭没有注意到,继续说道:“而且哪一次抢险救灾,军队不是冲在前面?就比如这一次抗洪抢险,这实际上也是在帮老百姓干活儿,不是么?” “嗯。”小梁点头,这次灵活得多了。 “最后,如果是把110巡警,火警消防这些警察也视为军队的一部分的话,那么我们那边的军队不也是一直在帮老百姓做事么?” 小梁想了想,又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于是魏承恭看向陈毅,“所以,陈老总你也不必担心。这么说吧,在我们那边,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对你们的干部队伍或者还有些信不过,但是对你们建立的这支军队,却没有什么不满。” 顿了顿,又道:“我以前就说过,解放军或许不是世界上战斗力最强的军队,但绝对是世界上最可靠的一支军队。” 陈老总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低头皱眉,“信不过我们的干部队伍……”看向小梁,“你觉得呢?在那边的我党的干部队伍。” “不知道。”小梁摇头,“没有跟他们的首长说过话——不过,在电视里看过……首长,您知道什么是电视吧?” 陈毅只能看向魏承恭,魏承恭想了想,说道:“有点类似收音机的东西,不过收音机只能传送声音,电视还能传送图像——哦,小梁大概要说在电视上看到当官的,那只能是新闻节目,这类节目在这边的收音机里面也是有的吧?” 陈毅点点头,又看向小梁,“然后呢?在电视里看到什么?” “在电视里看到他们那边的首长,总觉得他们……”说到这里,小梁看了看魏承恭,魏承恭耸耸肩,“不用顾忌我——不用给我面子(之所以加这么一句,是突然想到小梁可能不懂“顾忌”这个词的意思),我就是个老百姓,跟他们不是一伙儿。刚刚我也说了,我们对那些当官的,可是有些信不过的。虽然不说势同水火,但总是隔着一层。” 小梁“哦”了一声:“是啊,在电视里看到那边的首长,总觉得他们太过正经,跟我们这边的首长们不像——哦,也有些像,就像是……像是……像是搞肃反的那些同志。” “哦……”陈毅微微皱眉,干部给人这种印象,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特别,这种印象还是魏承恭和小梁两人都认同的,魏承恭是在那边长大的,至于小梁……虽然没有跟那边的干部接触过,可是别忘了,他是侦察兵出身,察言观色可是看家本领。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的说辞,可信度都非常高。 “陈老总你也别担心那么久远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干部队伍的建设,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过这方面的情况倒也在不断好转。”看陈老总忧心忡忡的样子,魏承恭忍不住说起“公道话”:“这几年要好得多了,早几年的时候我们老百姓都说,把当官的都拖出去毙了,备不住有一两个冤枉的,要是隔一个毙一个,那么就放跑一多半儿。这几年这话倒是不怎么听人说起了。” 陈毅:“……” 很难说魏承恭这话有没有起到宽慰的作用,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说对了——眼下不是纠结马列党的吏治的时候。 ———— 这个山洞颇有些深度,虽然如此,走了这么一段,也已经到了洞口。 陈老总本来是想要领着两人直接返回营地的,不过考虑到目前正在说的这些话题显然都不适合在同志们面前说起,所以一转身,领着两人朝小路上行去。 “除了那边的干部们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什么吗?让你觉得不好的地方。”陈老总问道。 ———— 二十八 2 “还有就是……总觉得那边的明星……就是文艺工作者们怪怪的。” “哦?怎么个怪法呢?”陈毅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一句话却又把小梁问住了,想了好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最后只能无奈地说道:“说不上来,反正跟我们这边的文艺工作者们不一样……很不一样。” 于是陈毅只好又转头看向魏承恭,却见魏承恭也在思索。 发觉陈老总看过来,魏承恭省悟过来,向陈老总道:“两边的艺人确实不一样,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群体……应该说是三个才对。” “三个……群体?” 魏承恭点点头:“我分析吧,事情是这么回事。我们红军的文艺工作者首先是一名战士,然后才是一个艺人,所以自然跟战士们亲近。或者说,大家根本就是战友,亲如兄弟,可托生死。同时他们也能以较为平等的姿态面对老百姓——这是第一个群体。” “除了我们红军的文艺兵之外,这边的艺人被视为下九流,属于天生矮人一头的人。他们或许挣钱挣得不少,生活比一般人优越,但是在社会地位上,除了少数一些如梅兰芳那样的大角,一般的艺人不见得比劳苦大众好多少,甚至还有些不如。像阮林玉那样的明星会被逼得自杀,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原因。” (和现代轻生的明星多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个人原因不同,阮林玉的自杀实实在在是被逼死的,所以才会留下一句“人言可畏”。想要用同样的原因逼得现代的这些明星们自杀……省省吧,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脸皮厚。) 说到这里,魏承恭笑了两声:“在一个社会里,决定一个人社会地位的,无非是权势,财富,还有学识能力。像旧中国的艺人这样,明明很富有却又很没有社会地位的群体,在人类社会上,也算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了——这是第二个群体。” 陈毅点了点头,沉思着道:“确实有些奇怪,不过我想这种现象并不难解释。旧中国是一个官本位的国家,一个群体的社会地位除了你说的那三要素之外,更多的还是决定于他们对于统治者的作用。所以才会有‘士农工商’的阶层划分,对于统治者来说,‘士’是统治者本身,‘农’‘工’是社会存在的基础,还是财富的主要创造者,‘商’虽然拥有强大的财力和社会影响力,但因为不是社会必须的——起码在那些统治者看来不是必须的——所以被排在了四民之末。至于艺人……” “比商人还‘没用’,所以自然比不上其它四民了。是这样吧。”魏承恭接口道。 陈毅又点头,却又继续沉思者道:“艺人的作用是为人们提供消遣,为社会提供精神财富。但是这个作用对于旧的统治者而言,完全是可有可无。所谓‘学而优则仕’旧中国的官僚是从文人中选拔,还是文人中比较优秀的那一部分,这就意味着他们最主要的消遣方式是——读书。显然,这个跟艺人实在扯不上太多关系。” 笑了笑:“这应该就是你说的第二个群体了——其实我认为说成是第二类艺人更恰当——那么第三类艺人,也就是你们那边的艺人又是怎么样的呢?” “我们那边的艺人……”魏承恭说着话,深深地叹了口气:“唉……” “怎么?”看到魏承恭这个反应,陈毅越发好奇了。 “被宠坏了。”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才吐出这句话。 “宠坏了?”陈老总下意识地重复道。 “他们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换件衣服都受人瞩目,他们是社会的宠儿,有着丰厚的收入和令人羡慕的社会地位,然后……”说到这里,魏承恭又叹了口气,“然后他们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装模作样,装腔作势,拒人于千里之外。陈老总你刚刚说艺人的工作是为社会提供精神财富,但是在我们那边……我这么说吧,我总感觉他们是在用俯视的目光在看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他们的表演似乎总是带着‘恩赐’的态度,仿佛我们缺了他们的表演就活不下去一样。” “对,就是这么种感觉。”小梁忽然插嘴,“我不会说话,但是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那些明星总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但是我不明白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没见过文艺工作者。” “……那还真是让人讨厌啊。”陈老总想了好一会儿,却也只能苦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可恶的是那些被他们俯视着的人却还是宠着他们,进一步助长着他们的优越感——有时候我都纳闷,这些人怎么这么贱骨头。”说到这里,魏承恭无奈地叹了口气。 ———— “这样的贱骨头我们这边也有……”陈老总忽然叹了口气,“那帮捧戏子的富商就是了,说到底,这其实是这些人内心世界空虚,需要寄托的一种表现,这样的人不会很多……等一等,听你这语气,这样的人在你们那边很不少啊,你们那边的社会风气,是不是有些问题?” ———— 二十八 3 提及二十一世纪中国的社会风气,魏承恭无言以对,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陈毅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魏承恭的话,只等到一声叹息。于是陈毅知道这个问题怕是没那么让人乐观,本来还想问问小梁的,不过立刻就意识到问也白问:小梁去那边的时间只有一两个月,对“社会风气”这种没着没落的东西怕是没有多少感受——刚刚问他对未来世界有什么看法的时候,他就没有说这方面的问题。 “天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陈毅提议。 “嗯。”魏承恭也觉得有些没意思——一直以来,跟这些老前辈说起未来中国的时候,他都是兴致勃勃乃至兴奋不已,眼下这还是第一次不想多说下去。 ———— 于是一行三人就回去了营地,哨兵虽然对陈老总一人出去三人回来感到很奇怪,却也没有多问什么。 等魏承恭钻进睡袋,陈老总便打算再查一遍哨,然后就休息。超时空补给这个事已经经历得很多了,早已没有了一开始那种新鲜和兴奋,有什么事情,又得到了些什么好东西,都不妨等明天再说。 走出不几步,就发现小梁跟在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话想说。陈老总稍微呆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有事?” “嗯,”小梁点点头,回头看看魏承恭睡觉的地方——当然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不过不要紧,只要魏承恭没有跟来就好——回过头向陈老总小声道:“首长,这次我虽然回来,但却不是来归建的。” “哦?”陈老总稍稍有些不解——小梁本来是他队伍上的侦察员,还是很能干的一个侦查员(否则陈老总当初也不会把保护魏承恭的任务交给他了),小梁离开这些日子,游击队的情报工作 “具体情况都在这封信里,这是那边的首长们让我交给你的,他们让我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上。”说着话,掏出一封很厚的信递了过去。 天上只有一个非常细的月牙,显然,即使补充了大量的维A(这种药物运送的量非常大,几乎比伤药的量还大,是唯一向普通红军战士大量提供的营养药,用意当然是为了提高战士们的夜视视力。日本人就曾经这么干过,给士兵过量补充维A,结果据说很是弄出来一帮夜里视力变态的家伙,日军夜战能力强,与此不无关系),也不可能在这种光照条件下阅读信件。于是陈毅带着小梁回到了之前的山洞,打开LED灯看了起来。 “这家伙,这还真是……”读完信,陈毅陷入了沉思。 作为马列党在南方地区的最高领导人,福建地区的事情当然也归他管,于是陈云钱壮飞这封信就给他带来了一些难题:首先,要不要动用组织的力量去寻找那个孩子。 从纪律上来说,这种公器私用的行为当然是不允许的,哪怕那个孩子是主席的孩子;但是涉及到魏承恭的安全,这似乎又成了一项正经的工作。 稍微思考了一下,陈毅就做出了决定:这个问题还是只能回答“不能”,原因很简单,无法向执行任务的同志解释,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去找一个孩子。 刚想到这里,陈毅就注意到了身边的小梁,微微一怔:等一等哦,眼前不就有一个可以执行的这个任务的人么? 如果要动用组织力量执行这次任务,由于不能吐露超时空运输线这个党内最大秘密,给执行同志的解释,就只能是那个孩子是主席的孩子——这种解释会造成的影响可以说要多坏有多坏。 可是超时空运输线这个事情,对小梁来说,却不是秘密——他甚至比自己都更清楚这件事(起码他去过那边,而自己还没有去过)——这样一来,给他的解释就可以是,那个孩子事关魏承恭的安全。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有力了。 只是……看了小梁一眼,陈毅心里又有些纳闷:这个道理很简单,陈云钱壮飞他们肯定不是看不到,但是他们又为什么不把这个任务布置给小梁,而只是让小梁保证魏承恭的安全呢? 虽然不知道钱壮飞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本着不能互相拆台的原则,陈毅还是不打算让小梁去执行这个任务——起码在自己权衡清楚这中间的利弊之前,还不能让他去。 (小梁是他的兵。作为直属上级,如果他下达命令,那么这个命令是比钱壮飞他们的命令更有效的——只要这个命令不是背叛党组织) 所以,这个问题还是只能回答“不能”……嗯,“暂时”不能。 ———— 本来一个能干脆回答“不能”的问题,因为小梁的存在,变得不那么干脆了……想到这里,陈毅不由得有些好笑,还真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先去睡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商量。”陈老总吩咐道,说到这里,笑道,“你可千万别说习惯了那边的高床软枕,回到部队上就不习惯了。” “怎么会呢?”小梁急忙分辨了一句。说着话敬了个礼就走了——倒不是他不懂得客气,只不过这种时候客气没有必要:侦查员不比一般的战士,他们的“战斗”更多是依靠头脑,必须要保证冷静以应付各种情况,这就要求尽可能充分的休息。 ———— 二十八 4 侦查员面对的这个问题指挥员同样也有,甚至还更为严重,但是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无法保证休息时间——比如现在的陈毅,其实也很困了,但是他必须熬着,想出处理的办法。 抬起头,看看天上闪亮的银河,陈毅轻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难啊……” 打发走了小梁以后,他又反反复复把这事思考了好几遍。骇然发现,这个问题的难度还不止是刚刚考虑的那些。 那只是“能不能”的问题,进一步还有一个“要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同样麻烦,某种意义上,比“能不能”更麻烦。 假设陈老总决定可以用党组织的力量来处理这件事,那么毫无疑问,小梁将是唯一能执行这个任务的人选,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如果小梁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怎么办? 这里说的“意外”是倒不是说小梁被捕什么的——那也是一种意外,不过也只是“一种”意外——这里说的意外,是指因为小梁的出现,导致事情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没能在亲生父母的身边成长,但是那个孩子毕竟是平安地长大了,生活到了解放后。这个“本来的”结局虽然不是很完满,却肯定说不上是悲剧,至多,让人感到一点点遗憾而已。 万一因为小梁的原因,导致这个本来只有一点点遗憾的结局成了悲剧,那该怎么办? 责任谁来负? 责任当然是自己负。小梁只是执行者,自己才是决策者。 然后,自己为什么要负这个责任? 自己不下命令,不插手这个事情,孩子能平安地长大,自己也没有责任,皆大欢喜;自己插手了,孩子可能出事情,自己要负起责任。 那么,自己“要不要”派人(不一定是小梁)去处理这个事,“要不要”担起这个责任呢? 第一要考虑的问题是小魏同志的生命安全,这个不错;可是也不能因此就不考虑别的方面,比如,那个孩子特殊的身份。这个身份带来的责任的份量,即使是自己,也必须得好好掂量掂量。 ———— 实际上,不独是小梁,无论是谁去处理这个事情,都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哪怕是魏承恭也一样。 区别只在于自己不能命令小魏,所以如果是小魏去把事情搞砸了,那么自己没有责任。这份责任对于小魏来说……虽然沉重,倒还不至于担不起。 小魏在党内的地位应该在自己之上。毕竟对于组织来说,自己是可以替代的,而小魏属于不可替代的两人之一。自己都能担下来的责任,他自然更担得起。 (插几句话。另一个“不可替代”是主席。之所以说两人不可替代,是指他们的作用独一无二。魏承恭的作用不用多说,主席的作用是领路人,是舵手,这个作用同样是独一无二,而且不会因为魏承恭从未来带来了《毛选》而有什么变化——历史已经不同了,新的历史意味着新的形势,需要新的应对策略。而能驾驭新形势的人,无疑还是主席) ———— 思来想去了好久,还是拿不定主意,陈毅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想要清醒一下。 忽然猛省过来,倏然自惊:“等等哦,我竟然在顾虑责任问题,这还是马列党员么?这跟那些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官老爷有什么两样?” 想到这里陈毅不由得苦笑:看来自己也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无所畏惧,面对“主席的孩子”这个特殊的身份,自己也开始畏首畏尾起来。 “罢了,还是等明天,跟小魏他把一切都摊开来说一下吧……可惜老项他们不在,想找个人商量都找不到——嗯?等等,找人商量?” 想到“找人商量”,陈老总心中有了主意,于是如释重负,再于是就回去睡觉了。 ———— 第二天早上。魏承恭起得有些晚,刚一睁眼,就看到…… “小魏老师你好!” 眼前这小丫头只有约莫十二三岁,长得……又黑又瘦,跟魏承恭看过的这个时代的其它穷苦人孩子没多少不同,身上穿了一件花衣裳——这里的“花”,一半是指衣裳本身用的花布,另一半则是指那一身的灰土泥尘染出来的各种颜色。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魏承恭觉得,眼前这孩子很眼熟,而从她对自己的称呼来看……大约是某个自己教过的学生吧。 只不过…… “我记得你,你是……”说到这里,魏承恭稍微有些尴尬:他已经忘了眼前这个曾经的学生的名字了。 这倒也不能怪他,他客串老师的时间不长,不久以后就转职成电影放映员了,但是教过的学生却不少——那么多人的名字,哪能全都记得过来? 不过他说记得这个学生倒也不是说谎,只因为这个学生比较特别:当初在根据地,面对一个“来历不明”人员的时候,这个学生曾经想要“保护”他,所以他印象比较深。 ———— 二十八 5 “我是黄阿花,您的学生黄阿花,”女孩嘴快,不等魏承恭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实际上魏承恭真是想不起来了),就抢过了话头,“没想到还能见到老师你,太好了。” “哦,对了,是阿花啊。”魏承恭讪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边说,一边从睡袋里钻了出来。眼下是在游击队里,而且是在野外露营,无所谓穿衣脱衣的问题,因为大家都是合衣而卧,魏承恭也不例外。 事实上,因为缺少换洗衣物和没有稳定的水源,游击队员们一两个月不能洗澡是常有的事——或者说他们的衣服都是穿在身上“洗”的,在下大雨的时候。 这就让魏承恭那一身漂亮的现代野外旅行装分外的扎眼,也分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眼下的黄阿花就一下子觉得跟老师拉开了距离,以至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了学生的局促,魏承恭微微一愣,立刻就明白了。魏承恭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收拾好睡袋,随即上前一把将小丫头抱了起来。 “老师,我身上脏。” “不脏,不脏,”魏承恭笑着,在小丫头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一个人干不干净,不是看衣服,而是看他内心的想法。我们革命者,心里面都是最干净的。” “哦,”黄阿花稍稍少了点不安——但也只是稍稍少了点,“可是老师的衣服好干净的。” “老师身上这身衣服,只是任务的需要。”魏承恭洒然一笑,“不必在意。” “任务?”小丫头愣了一下,立刻就明白过来,“老师你是侦查员?” “嗯……也可以这么说了。”魏承恭懒得去跟她解释了,也解释不清。事实上,说他是侦查员也不算错。侦查员的工作无非是搜集情报, 而魏承恭现在毫无疑问是马列党最重要的情报“源”,从所搜集的情报的质量和数量来看,说他是马列党最能干的侦查员也不为过。 正说着话,就听到一阵“咕咕”声,却是从魏承恭肚子里发出来的。黄阿花愣了一下,捂着嘴笑起来。魏承恭略略有些尴尬——真奇怪,起床的时候肚子饿,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平常自己肯定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现在偏偏就觉得丢脸。 转头看看营地周围……没几个人(同志们都去山上搜集食物,或者说挖野菜去了),不过炊事员已经在准备生火了,看来不久以后就会开始做饭,虽然如此,这顿“早饭”怕也要等到十点钟以后才有得吃。魏承恭想了想,把小丫头放了下来,然后从自己的战术背包里拿出一盒压缩饼干,给了丫头一块,想了想,又给了一块——倒不是舍不得,主要是怕她撑着。后来想想这个年纪的孩子体量虽小,却很能吃,甚至比大人都能吃,这才又给了一块。 不用说游击队的同志们很照顾小丫头,但限于客观条件,能做到的“照顾”无非是尽量不让她饿着,想要吃饱吃好是肯定不能了。现在闻到饼干的香气,小丫头立刻就觉得饿了,只不过因为没见过压缩饼干,一时间还不敢确定这是能吃的东西,等看到老师开始吃了,小丫头便不再犹豫,把饼干朝嘴里塞去。 也只是塞“去”,却没有塞到嘴里,到了嘴边就停下来了。魏承恭暗暗点头,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不吃啊,这个很好吃的。” “叔叔们都没有吃啊,”小丫头的答案没有让魏承恭失望,“老师,您还有没有?没有的话,我不吃了。” ———— “既然是你老师给你的,你就吃吧——放心,游击队的叔叔们有吃的。” 黄阿花扭头看去,就看到游击队长陈伯伯缓步前来。发现小丫头朝自己看过来,陈毅笑了笑,来到师徒两人身边坐下,“小花,去找冯爷爷玩吧,我跟你老师有话要说。” “哦,”阿花答应一声,转身离开,走开两步,又回过头来问,“陈伯伯,叔叔们真的有吗?” 陈毅和魏承恭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魏承恭又从背包里拿出几包压缩饼干,交给了小丫头,“你看,老师这里还有很多,你拿去交给冯爷爷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没人发两块。” 其实按照游击队的规模,别说一人两块,就算一人半块,所需要的都不是一个小数字,魏承恭给的那几盒饼干是肯定不够的;不过不要紧,老师那个背包好大的,里面肯定还有,至于说为什么不给自己……那么大的包,自己哪里背得动? 于是小丫头就捧着饼干走了,这边陈老总笑了一声:“好娃儿,乖娃儿。” “嗯,是个好娃儿。”跟陈老总说话,魏承恭自然也用上了川音,“我们那边的娃儿,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有个专门的词,叫做‘熊孩子’(这里必须用普通话,不过四川话里也有类似的词,叫‘汰娃儿’),意思是最淘气,最任性,最不让大人省心的娃儿。” “‘熊孩子’可不是你们发明的词,我们这边也这么说。那些孩子的表现,我大概也能想象得到,”陈老总笑了笑,“‘维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可见自古以来,就不少这种能让人气得吃不下饭来的娃儿。” 却又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小花这样子很招人喜欢,不过我还是希望她‘熊’一点才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乖巧听话,更多还是生活逼出来的。” “嗯。”魏承恭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小孩子熊起来虽然讨人嫌,过后一想却也不失可爱,对比之下,大人熊起来,可就只剩了可恶了。” ———— 二十八 6 “小梁都跟你说了?”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自己,魏承恭一听就知道陈老总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他误会了一点,,他不知道小梁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钱壮飞陈云他们把事情告诉了小梁,然后小梁又转告了陈老总。 “小梁好像还不知道这事,是陈云同志他们的信上写的。”陈老总解释道:“话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啊……”魏承恭抬头看天,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没怎么想,非要说的话,只是觉得自己该这么做。” “……”面对这个回答,陈老总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进而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开解打消他的念头,于是只好道,“好吧,我们先不说这个——那么接下来具体你打算怎么做?” 魏承恭摇头:“不知道。或者说,没什么打算,毕竟我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些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嗯,或者该说是看一步走一步。” 陈毅想了一下,也跟着点了点头。诚如魏承恭所言,不知道会遇到那些困难,也就无法做计划。 “陈老总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换个角度来看,这事儿其实也没多大危险。” “哦?”陈老总不置可否,“说来听听,看看能不能说服我。” “我所要做的事情无非是想要把一个孩子带回她父母身边……或者再简化一下,我无非是想要收养一个孩子,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也是常有的事情,对吧?凭什么别人做这种事情没有危险,我做就很危险?” 陈毅点头,“确实,抛开那个孩子特殊的身份,那么这事情跟我们马列党就扯不上关系。而只要不跟我们扯上关系,白党那边的官方力量对你就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不过,白党的人不找你麻烦,不代表其它各路牛鬼蛇神不找你麻烦。一句话,这边的中国并不安全,一旦离开我们的控制区,谁都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不等魏承恭说什么,陈毅却又苦笑了一声:“或者该说得更准确一些:就算你呆在我们的控制区,也不敢说能完全保证你的安全——至多只是能让人放心一些,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能够有力量去救援你。” 魏承恭:“所以我做了很充分的准备,老钱还对我进行了一番特训。” 稍微说两句。这里说的准备跟前面说的“没计划”不冲突,二者的关系类似于军队的装备和行动计划。把一支军队用武器武装起来,这是在做“准备”,然后派这支军队去进攻,防守,偷袭,伏击……这是计划。 “但是老钱本人也说,他给你的特训只有半天,是真正的临时抱佛脚。至于说那些准备……聊胜于无而已。” “……” 看魏承恭似乎无话可说,陈毅明白了,“好吧,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了——不过我还是想要问一句,如果这件事由我们来完成,你还会不会想要去冒险?” “你们有人能执行这个任务吗?”魏承恭反问道,“就不怕执行任务的同志表示不理解?离心离德?” “这个不用你担心。首先,咱们马列党员具有高度的纪律性,对不理解的任务,即使不理解也要执行,其次,因为你的介入,任务性质已经从‘找回主席的孩子’变成了‘避免你以身涉险’,对于了解你身份的同志来说,这个理由非常充分,绝对不会有离心离德之虞。所以,本来我们确实没有能执行这个任务的同志,不过现在有了一个,”说到这里,陈老总略微踌躇了一下,不过还是道,“我不知道那边的同志们是怎么考虑的,为什么要对小梁保密,不过我觉得,他其实完全可以去执行这个任务。” “哦。” “现在我就问你,如果我让小梁去执行这个任务,你还坚持会去么?” 魏承恭低头不语,实际上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论理,小梁去了自己确实就不用去了,但是心底那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想要到国统区“浪”一回?自己真的只是在做熊孩子? “能让我想想么?”好一会儿,魏承恭才道。 “当然可以。”陈毅微笑,“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要知道,这个星期你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福建龙岩了。” ———— “说起来,你这一次的打算,可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正事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了,还是说点儿闲话吧——当然,所谓“闲话”也不是无的放矢。 “哦?怎么说?” “老钱他们的信在这里,你自己看吧。”说着话,陈毅从身上翻出那封信,翻了几下,掏出其中几页递了过去。 这几页信上写的却是钱壮飞向陈毅讲述有关“党性考验”的内容。他写这个倒不是抱怨,也不是闲话,而是把自己对这件事的所有相关考虑都告知陈老总——商量工作就应该开诚布公。至于说跟陈老总商量这个是工作……这本来就是南方同志的分内工作。 按说这些事情是党内事务,没必要跟魏承恭这个党外工作人员透露。不过……总之,陈老总觉得,让小魏了解一下这些,有助于他打消念头。 你看,你的一个念头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麻烦,掀起了多少风波?为了大家以后能快乐地玩耍,还是不要了吧。 ———— 二十八 7 钱壮飞的信写得很委婉,是用调笑的语气提点出“党性考验”这个问题——感觉上,跟陈老总现在的口气一样。 问题是必须要面对的,但是提出问题的方式方法可以不同,特别是这个事情牵扯到主席,处理的时候更是要小心。目前这个事情还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所以在提出的时候还是不要太过严肃正式为好。钱壮飞,陈老总这些人之所以不约而同用这种闲聊的方式提出问题,不是没有原因的。 虽然如此,问题还是说得很清楚。魏承恭飞快地看完了信,沉吟了好一会儿,苦笑:“没想到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真正的马列党员,应该是生死关头无所畏惧,别说是这种小小的考验了。”陈老总坦然道,“如果从纯洁队伍,淘汰不合格党员的角度来看,这样有意无意的考验,不说多多益善,起码应该是乐见其成,所以你无需道歉。”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不瞒你说,在这个事情面前,连我都有些没经受住考验呢。” “怎么说?” 魏承恭脱口而出,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让陈老总难堪么? 不过陈老总倒是不介意,或者说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坦然说起自己昨晚自己的心路历程,末了,摇摇头,苦笑道:“居然会像那些官老爷一样考虑什么责任不责任,真是愧对马列党员这个称号哟。” “我觉得吧,是陈老总你钻牛角尖了,”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应道,“我觉得,与其说您是在顾虑那个孩子的身份,毋宁说是为了维护与主席——嗯,该说是与战友的关系,这更多是性格使然,陈老总您跟周围所有人关系都不错。”说到这里,想起什么来,看向陈老总,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所以才被主席称为‘八面美人’啊。” “哦?”陈老总自省了一下,失笑,“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摇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哦,改不了了。” “改不了就不改了呗,再说这种性格也没什么不好,”魏承恭说到这里,又愣了一下,恍然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建国后您会成为外交部长了,您这种性格放在交朋友的位置上,真可谓是得其所哉。” 陈老总思忖着,最后点了点头,小魏这个说法似乎确有几分道理,自己这个性格,确实很适合交朋友。 说罢,盯着魏承恭看,看得魏承恭莫名其妙,“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你对我的事情看得这么清楚,怎么自己的事情就搞不灵醒呢?” “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 吃过上午饭,魏承恭就带着小梁和小女孩黄阿花离开了队伍。 黄阿花并不是游击队员,事实上游击队暂时也不可能要她。成天钻山沟走山路,吃不好穿不好,大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她之所以在队伍上,是因为她的父亲跟红军主力长征了,而她的母亲、一个地下党员也牺牲了,游击队的交通员救出了她,把她带到了队伍上。 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游击队正打算把她送给老乡抚养——如果魏承恭不过来,那么就是这几天的事。 眼下魏承恭既然要离队,正好把她带上。 “小魏老师……”走在山路上,黄阿花呼唤道。然后不等她说出什么来,就被前面带路的小梁叫住了,“小花,你现在不能叫他小魏老师。” “为什么?”黄阿花问道。 不等小梁答话,却又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是要隐瞒老师的身份,是吧——那么我现在该怎么称呼老师呢?” 魏承恭有些感叹:只是听小梁一句话,就把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这孩子可谓是早慧了。 不过立刻就想到当初在根据地的时候,她可是立刻就意识到“来人可疑”,并一路跟随,想要保护自己……果然战争年代的孩子,不能以常理来度量。 “呃……”小梁犯难了。队伍最末尾(山道狭窄,容不得两人并行,是以三人是成纵队行进,小梁在前面带路,黄阿花在中间)的魏承恭接口,“你可以叫我傅大哥。” “不行!”黄阿花还没有答应,最前面的小梁已经断然道,“这么称呼说明傅先生你跟小花关系很亲密,但是你们两人不应该有多少往来,所以会引人好奇的。” “这……”魏承恭哪经过这个?听小梁说得在理,顿时踌躇起来——如果不能用“大哥”这个称呼,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老师这个称呼是肯定不能用的,只因为…… “哦,老师现在姓傅啊。”黄阿花回头看向魏承恭,笑颜绽放。 “小花,你不可以称傅先生为老师,绝对不可以。”小梁郑重其事地嘱咐道。“不仅是傅先生,你不可以称呼任何人为老师。” “为什么?”黄阿花顺嘴问道,不过刚刚问出口就明白过来了,于是又继续道:“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吗?”小梁似乎存心要考较考较这个小丫头。 “因为这样称呼就说明我上过学。但是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能上的学校只能是红军的学校。这会给我带来危险,还有,被我称呼的人也会暴露身份。” ———— 二十八 8 (地效看来是跟不上时代了,最近看军歌,看到一首朝鲜歌曲《一鼓作气》——就是《弹死你》,快要笑死了,正打算介绍给朋友们,结果回过头一了解,才发现,这是五年前的歌。 另外,地效打算更改一下设定:原本魏承恭的运输能力是一年提升约十倍,现在更改为每次增加10%左右,这样一年26次递增下来大约也是十倍的运输量,感觉这种递增比原来的设定要合理得多——可以理解为虫洞被反复使用,被逐渐“撑”大了) ———— “说得真好!”小梁赞许。 “只是,梁叔叔,”小阿花又回头看了看魏承恭,“我到底该怎么叫……老师他呢?” 这问题再次让小梁沉默。 魏承恭忍不住提议道:“不能用主仆称呼吗——阿花,你别多心,这只是暂时的伪装而已。” “多心什么?”小丫头回过头来,一脸的不解。于是魏承恭知道自己是白担心了——想想倒也正常,这丫头这么懂事,当然不会为这么点儿小事就闹别扭。 “主仆关系是不行的。”小梁断然否决了魏承恭的提议,不等魏承恭追问,接着就解释道,“小花年纪还太小,说是丫鬟很难说得过去——倒不是说没有这种年纪的小丫鬟,关键是这种年纪的小丫鬟一般只会呆在地主家宅院里做事,决计没有现在这样跟着少爷到处游山玩水的道理,否则到了山高水远的地方,她走不动了,那时候是她伺候你还是你伺候她?” 魏承恭:“……” “再说,她也很可能露马脚。”小梁又道,“虽然说都是苦孩子,不过地主家的丫鬟跟一般农家的孩子还是有区别的。比如一般的丫鬟被地主家调教得比较胆小怕事,看上去总是埋头做活儿不敢多话;像小花这样在根据地长大的孩子(她的家乡五六年前就成了根据地,那时候她还不到七岁),根本没有这样的经历,很容易就会被人看穿。” 魏承恭只能再次无语——没想到在自己看来“合情合理”的设想,在老侦查员看来居然有这么大的破绽。 ———— “我跟小梁叔叔你一样叫‘傅先生’不行么?”小阿花忽然道。 “这个……”小梁想了好一会儿,摇头,“还是不行,我是作为被雇佣的向导,用这个称呼是理所当然,你是……”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转回头看着小丫头若有所思:“你是说……” “就像在路上,称呼不认识的人一样。”小阿花笑得很开心,“在根……在家里的时候,时常也会遇到不认识的人,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我都是这么称呼他们。” 小梁点点头。实际上之前大家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非要给魏承恭跟小阿花之间安排一种联系,这种关系决定了两人之间的称呼,但因为两人之间无论是什么联系都不合适——非要安一个七弯八拐的“合适”的联系倒也不是不可以,比如新买的小丫头,远房亲戚等等,但是那样就太复杂了,不单引人怀疑,很有可能小阿花和魏承恭也记不住理不清,更麻烦——结果自然就是什么称呼都不合适。 但是却都忽略了,人与人之间不一定非要有什么关系的。陌生人之间的称呼,自然就好安排了。 至于说没有关系为什么还要在一起说话……碰巧同路,说话投缘,所以结伴同行,这种事情不是很常见么? 这样还有个好处,就是万一某人引起了白军的注意,其他人也比较容易开脱。 唯一的麻烦是…… “但是这么一来,你就必须要有个合适的来历了,单身女孩子家上路出远门,这个也很招人眼的。”小梁皱起眉头,“想要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来历,这个也不比安排你们之间的称呼容易。” “为什么是单身女孩子?”小阿花看着小梁,笑得很开心,“这不是跟着大哥你一起么?” 小梁又是一愣,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个本来是不可以的,小阿花这个提议基本是把自己跟魏承恭的关系割裂开了;但自己明着是傅先生的向导,暗里则是护卫(已经从陈老总那里正式领受了任务),自然是不能不认识他。 不过那是在魏承恭决定去龙岩以后(听陈老总的话,似乎魏承恭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而即便他真的下定了决心,这个星期却也肯定是不能成行了——眼下是在石城地区,想要从这里去到福建龙岩,一个星期的时间无论如何是不够的。 事实上,考虑到福建糟糕的交通条件(旧时有所谓“闽道更比蜀道难”的说法,福建地区的交通情况可见一斑),只要魏承恭每次过来的时候是在江西境内,他想要去到龙岩,基本都是不可能的。 哦,似乎有一条路能考虑一下:北上从九江入长江,乘船顺江而下,经南京,上海,在厦门登陆,再北上龙岩。虽然是绕了一个大圈子,不过倒可能比走这几百公里的陆路更快一些。 但是这么一来就需要好好规划一下旅程。不能出现到了九江,却需要等两三天才能赶上合适的客轮这样的情况发生。这个时代无论是火车还是航班客轮,误班误点甚至取消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好吧,话题扯远了。总之,这个星期魏承恭肯定是不能上路了,意思就是他只能在石城这周围一带活动……嗯,旅游。 如此一来,他在本地找一个向导,这个向导再带个妹妹,这些就都合乎情理了……至少是比较合乎情理了。 ———— 一番折腾,总算是把称呼定下来了,魏承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算什么事儿? 不过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这是小看了战争年代斗争的复杂性了。就比如刚才,明明自己看来很合理的一个称呼,很有可能就成为敌人的突破点。 就比如…… “咱们既然成了兄妹,那么咱们的‘家庭情况’就要准备一下了。”小梁开始在做规划了,“就从名字开始改吧,小花你这个名字……” “老师……哦,傅先生,你说,我叫个什么名字好?”小阿花打断了小梁的话,回过头向魏承恭问道。 ———— 二十八 9 魏承恭还没有说话,小梁先抢过了话头:“无非就是个应付用的名字,随便就好,不用麻烦傅先生了……嗯,这样吧,你恐怕记不住新名字,还是我来将就你。所以你别改名了,我改名叫黄满仓——记得别再叫我‘小梁叔叔’了。” “是,大哥!”小阿花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 却又转向魏承恭:“傅先生,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你这孩子怎么……”小梁不高兴了。不过他话没说完,就听小花道:“大哥你别打岔,我是说真的,我想要请傅先生给我取个大名。 于是小梁不说话了,魏承恭就知道,他这是不反对小花这个主意了(至少在这条路上,这个队伍是以小梁为主);于是思索起来,该给小花取个什么样的名字——说实话,他也觉得“阿花”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土气,拿不上台面。 虽然说革命者应该不在意这些,不过既然是革命者……想想三十多年后的那一代人取的那些名字吧。 “黄阿花,黄阿花……”魏承恭斟酌着,“把‘阿’字去了,就是黄花……” “我知道,我听先生说过,黄花就是菊花!”小阿花嘴快,抢着道,“傅先生你是不是要给我取个名字叫黄菊啊,嗯,蛮好听的。”说着话,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按说作为战斗之花,(不用我说大家也该知道‘黄花岗起义’,主席也有‘战地黄花分外香’的诗句),用来给革命者命名是再好不过了,但是……魏承恭忍不住一阵恶寒,同时一阵恼怒:好好的名字,都让那些人玩坏了。 “这名字不好——”魏承恭摇头, “这名字那里不好了?”小阿花纳闷,“我觉得很好听啊。” 真实的原因当然不能说,所以魏承恭只能道:“黄花的意思还是很好的,但是直接叫黄……菊(说得颇有些艰难)有些太直白了,最好能婉转一些,也更体现黄花的特点一些……对了,就叫傲霜,怎么样?” 小梁嘀咕:“你们这些文化人,偏有这么多讲究,我觉得叫黄菊或者黄花就挺好。” “傲霜?”小花纳闷,“什么意思啊?” “这是从陈……老板的诗里摘的两个字:秋菊能傲霜,风霜重重恶,本性能耐寒,风霜其奈何?所以,小花,这不是我给你取的名字,是陈伯伯给你取的名字,”说到这里,魏承恭笑了起来,“随便借用他老人家的诗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其实这两个字更适合做号,比如“傲霜居士”,“傲霜客”“傲霜子”什么的,或者不加修饰后缀,直接用做笔名也不错,用做名字就显得有些扭捏了;不过魏承恭这小子什么时候正经八百给人取过名字?他取过的名字也无非就是“流浪在家门口”“七月南极”“地效飞行”之类的网名,所以才弄出来这么个有些别扭的名字——偏他还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 听说是出自陈老板的诗,小梁就不说话了,小花默念了两遍,展颜笑道:“就是说菊花不怕冷,是吧?”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黄傲霜,黄傲霜……”小花又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哦,我有名字喽,我长大以后,就叫黄傲霜了。” 回头看向魏承恭,“那么,我大哥的名字呢?” 小梁本来想说我这名字是掩护,改个姓就好,不过看他们师徒两个性质很高的样子,也就不多说,随他们折腾去好了。 “你的名字是从陈老板的诗里来的,他是你大哥,那么他的名字也从陈老板的诗里来好了,”魏承恭斟酌着道,“刚好那是一套组诗,而且第一首又是写松树的: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那大哥就叫黄挺直……”小阿花嘴快。 魏承恭:“……不好,这个名字太……那个了。非要用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只能用单名,叫黄挺或者黄直。”顿了一下,又道:“还是叫黄挺吧,跟陈老板的前任同名,也算有个来历。” “陈老板的前任?”小梁一愣。 “就是……”魏承恭四面看了一下:眼下还在崇山峻岭之中,四面看去都没有人,也听不到四面响动,不过魏承恭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叶挺将军。” ———— 接下来就是给这两人的身份安排一个合适的家庭背景,倒也简单:家住瑞金(这个没办法,小阿花的口音改不过来,会引人怀疑也顾不得了),父母双亡,留下兄妹两个相依为命,大哥是个货郎,妹妹年纪小,本来打算送到大户人家做丫头的,无奈作为当初红色政权的中心地区,瑞金那地方的地主都被斗得差不多了,所以只能在家呆着。 不久前遇到傅义豪这个华侨旅行家,于是就被聘请来带路了。至于小花也同行……一来她跟傅先生投缘,二来也不放心她一个人 虽然是很简单的背景,不过还是要预先准备好,并且背熟。 “如果遇到白狗子盘问,小花你别多说话,装作怕兵怕枪就好,我来跟他们说话。另外,傅先生,你的国语太标准了,能不能带点儿口音,最好是广东那一带的。” “这个粉容易啦,”魏承恭笑起来了,“我好歹系在广东据那么久的啦,多多少少总学费一点的啦。” ———— 二十八 11 (先蹭蹭热点——说是“热点”,但其实也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好像是说大家拿某个天文台收到某个信号,疑似外星人发出的信号。然后一帮人非常紧张,大声疾呼不要“应答”,理由是不能暴露我们的位置,以免招来星际侵略者。 抛开技术层面各种各样的问题,这里我们来谈谈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推论:这些外星人(假设这个信号确实是外星人给的)难道还不如我们地球人聪明吗? 他们向外发送信号,能不能收到回应、能不能据回应信号寻找到目标的位置姑且不论,他们自己的位置首先就暴露了——就连我们这些刚刚走出大气层的文明都能判断这些信号的发射位置,更不用说别的外星人了。 也就是说,这些信号对他们来说,同样极有可能招来侵略者。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不明智的事?难道他们都是笨蛋?看不到这个问题。 抬杠的人或许会说,他们很强大,不怕别人侵略。 但是这里有个问题:宇宙很大,即使以我们地球人的认知,也近乎无穷大,难道在这无穷大的宇宙中,就没有比他们更强大的文明? 他们就能确定自己是宇宙中最强的文明?如果他们能确定这一点,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把全宇宙都搜索了一遍,并且对所有其他文明都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起码要了解这些文明的发展程度,顺带当然也要了解这些文明的位置。 于是问题就来了:既然都了解这些情报了,还用得着满宇宙发“寻人启事”吗?) ———— “嗯,这样就对了。”小梁点点头,也不管身后的魏承恭看不看得到,“那么接下来就该……嘿嘿嘿……” 怎么感觉这个笑——魏承恭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的预感立刻就应验了:为了强化记忆,免得一不小心带出原来的口音,他需要大量的练习,所以小梁不停地跟他说话——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逼着他不停滴说话。 当然是全部用那种略带着广东腔的所谓国语。 用一种不常使用的语言偶尔说两句话,是一种乐趣;但是要用这种语言进行日常对话,就是一种折磨了。大家不妨用英语试试,把自己要说的每一句话都事先在头脑中“翻译”一下,就知道这一过程有多折磨人了。 魏承恭眼下就在经历这种折磨。 “我受够了!就没有国语说得标准的华侨吗?” “嘻嘻嘻……”小花笑得很开心,“傅先生,你这么快就没耐心了?” “再说一遍。”小梁木无表情地提醒,“记得用你说的粤式国语。” 沉默半晌,魏承恭只能叹了口气:“……我秀够了,就没有国语缩滴标准滴伐桥吗?” ———— 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了一个村子里。这村子魏承恭不陌生,红军主力长征以后,他第一次给陈老总他们送补给,就是在这村子里。当时他在这个村子里住了几天,去砍柴弄了一手漆疮(这个印象非常深刻),之后还给孩子们当了几天老师。 将近一年不见,这个村子变得更破败了,村口的一棵老树(过去的村子常有这种因为诸如风水,地标等原因刻意留下来的大树)已经被砍掉;魏承恭曾经投宿的那户李大爷家(他家就在村口上),老爷爷正领着孙子小虎在门口忙碌着什么。仅仅是一年过去,但是老人家却似乎苍老了十岁,而正该长身体的小虎看上去却似乎比一年前更加瘦弱了。 “红军走了没多久,我记得是腊月前后吧,丁仲甫(当地地主)就带着还乡团回来了,”老人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讲述着一年来的变化,“他当了官,是个什么……哦,对了,保安团长,他的狗腿子丁四带着几个人到这里来了一趟,要我们把这几年的租子都补上,连上利子……我老汉又欠了他们家二十七担六斗谷子。” “不止是租子,还有我们家里有人通匪,为了给我们免罪,他们向上面疏通,要我们交什么‘免罪钱’,按家里人头算,一个人得要十个光洋。没得光洋,就把我们开的那些地都占了去。” 说到这里,老人家笑了一声,笑声中稍微透着点嘲讽,“二十七担六斗谷子,二十个光洋,再连上原先欠他们的,每年光利子就是十几担谷子,十个光洋,这阎王债,不知道哪辈子才能还得清了。” (高利贷的问题以前好像说过了,不过这里不妨再说一次。旧时代利息有多高?地效听老辈人有个说法,说是过去要去给地主家当管账先生,先要做一道考题,题目是“八斗九年三十担”,问利息是怎么算的。算下来利息基本就是50%——吓死人哦,稍微滚一滚,这个利息比地租要厉害十倍百倍。像李大爷这种情况,债只会越还越多,再也别想还得清了。) “没戏(事),让他咖(加)好了,”魏承恭满不在乎,“反尽(正)无论他把您滴债咖(加)到多高,到最后也还系(是)局(竹)篮打水一抢(场)空。等红军打肥(回)来,就不系他脚(找)我们谑(算)账,系我们脚他谑账了。” 饶是话题不那么让人高兴,老人还是不免失笑了一声,“傅先生……你这么说话听起来好别捏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厄……”魏承恭转头看看一边的小梁,苦笑了一声,“我也不想滴,但系要具意伪装。” “没事,这种村子平常半年也看不到一个行人,至于说丁家的那些狗腿子,除了催租派款派差,他们也不会来的——他们来了我们连饭都招待不起。前两天他们才刚来过,把老汉最后一点粮食都抢走了。接下来应该会消停半年了。” “老人家,您是说,这才刚过秋收,您家里就已经没粮食了?”小梁急忙问道。 这时代的农民一旦陷入债务陷阱,就再也别想爬得出来。虽然如此,为了“细水长流”,保证有人给自己干活儿,地主一般倒也不会把佃户所有的收获全都收干净,这也是为什么主席的调查里面,农民的租赋占收获的三到五成的原因。真要是要把所有的租子利息都缴清,绝大多数佃户根本什么都剩不下——那谁还种地啊,赶紧逃亡是正经。 眼下秋收刚过,按说老百姓手里应该是有点粮食的,但是这个丁财主却把李大爷的所有的粮食都抢走了,这情况实在是让小梁始料不及。 老人家叹了口气,“我老了,下不了地也干不动了,他们当然不再管我的死活了。” “不是还有小虎么?”小梁皱眉。 刚说完就明白过来,小虎太小,连半劳力都算不上,所以这一家其实没有能下地的人了。这种情况下再给他们留粮食那就是“浪费”,丁财主自然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魏承恭听得背脊骨一阵阵发冷,第一次体会到地主压榨农民有多狠。看看这个老人家,累死累活给地主干了一辈子,等到骨头里最后一滴油都被榨干了,就被地主毫不犹豫地夺走了一切,根本不再管他的死活。 “老人家,照您这么说,这个村子岂不是……” 后面的话魏承恭没敢问出来——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村子是个军烈属组成的村子,全村上下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壮劳力…… 老人家又叹息了一声,“是啊,整个村子怕是都没有粮食了。傅先生,你要是自己带着吃的,我们倒是还有锅灶,你可以自己做来吃;你要是没带着吃的,我们也招待不起你了。” ———— 二十九 12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到了吃的,大家肚子都咕咕咕叫起来。这倒也正常,魏承恭他们走了一天的山路,眼下到饭点了自然会感觉饿,李大爷一家虽然已经吃过了(他们一天只吃两餐),但是他们吃的东西……不提也罢。 于是小阿花又把老师那个包解了开来。早上这个包被掏空了,上午离开游击队的时候又被塞满了,不过眼下看来,怕是片刻后又要被掏空。 “李爷爷,你不是说有锅灶吗?锅呢?”小阿花在屋子里问道。 魏承恭微微一愣,不等李大爷答话,就站起身,嘴里说着“我去看看。”,同时走进了李大爷家厨房。 这里他倒也不陌生,他在这里住的那几天,能帮李大爷做好的工作实在不多,烧火是其中之一——事实上,说他能干好这工作实在是有些勉强,那几天更多的情况是他干不了多久,就被小虎或者别的什么人替下来。 一直到离去前的最后一天,才勉强算是从头到尾烧好了一顿饭,没有让人替下来。 总之,他对这个厨房并不陌……生? “小虎,这是怎么回事,锅呢?碗柜呢?这水缸怎么了?” 之前在院子里,魏承恭就注意到李大爷家的房子看起来比一年前要破败很多,但也只是破败;到了这房间里,魏承恭才发觉,屋子里不能用破败来形容了,一定要形容的话,只能用“破坏”这个词。 二者的区别……把手机扔在野地里,不再管他,随着风吹日晒雨淋,手机逐渐变旧,变得不好用,这是破败;操起大锤,朝着手机猛力砸下去,这是破坏。 眼下的厨房,就明显经历过这么一场破坏。灶台缺了一角,曾经的碗柜(其实只是个简单的木头架子,不过说“碗架”怕大家不清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放在摊板上的一摞木碗,碗的数量比魏承恭知道的少了很多,而且多少都有点残缺,没几个完好的了。 大水缸不见了——哦,说不见了不太准确,魏承恭很快就找到了水缸的去向。它被架到了灶台上,取代了锅的位置,形状也有了改变。这口水缸本来是个陶制的大坛子;形制很常见,就是那种底小肚大口小的那种;非常大,足能装三四担水。 可是眼下,这口水缸只剩了个底子,满打满算,大约还能装一桶水。正架在灶台上,看来确实是用来代替锅了,小虎正在它下面,用吹火筒努力吹火。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经架在灶台上的那口铁锅,没了。 要说在农村什么家什最重要,那么非铁锅莫属,旧时很多农家没有铁制农具,但至少有口铁锅。所以“砸锅卖铁”才会用来形容决心之坚定。而跑去人家家里砸锅,甚至比跟那人打一架更拉仇恨——那种仇恨的程度,比杀了人家孩子,相去不远。 听到魏承恭的问话,正鼓着腮帮子奋力吹火的小虎松开了吹火筒,恨恨道:“还不是丁老财,他们家的人过来砸了一通,还拿走了我们家的锅,说是要用来抵债。” 魏承恭:“……” 因为下午才做过饭,灶膛里未熄的柴炭还比较旺,所以很容易就又引燃了。如果是隔上一夜,再想要吹燃起来,就非常麻烦。 “傅老师,用多少?”小阿花手里拿着两个罐头问道——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位为陌生人,那么再称呼老师就没问题了,无非就是客气客气。 “多开几个吧,村子里的人们应该都还没有吃东西。”魏承恭叹了口气。说着话,揭开“锅”盖,从一边的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倒了下去——这种用水缸底改出来的“锅”类似汤锅,没办法炒菜的,只能是煮一锅糊糊,对付一下了。 他把手收回来的时候,手背不小心在“锅”边上刮了一下,一阵剧痛。仔细一看,就发现手背上被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正渗出血珠。 “水缸也是丁家的人打碎的吧?”魏承恭问道。说完把手背凑到嘴上,用力吮吸。这是野外应急处理伤口的方式,虽然手边上就有水,但是这种未经处理的水可不能用来清洗伤口。 “嗯!”小虎又恨恨地答应了一声,“他们砸坏了水缸,后来爷爷把水缸的边敲打平了,当成锅来用。但是一不留神就会刮到,傅老师你小心一点。” 陶器是热的不良导体,用陶器来做锅自然很不好用,所以这锅水一直烧了好久,直到天都黑下来了才勉强烧开。 之后就是把压缩饼干都扔下去,化开了就可以吃了……在那之前,出于现代人的习惯,魏承恭亮起了电灯。 理所当然地,明亮的灯光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大家跟傅先生不算陌生,和小梁更是熟人,这一聚拢过来,聊起天来。这种聊天会在各种老电影里面倒也常见:某个马列党员被派去某个地方组织农民运动,首先要做的,就是通过这种聊天,跟农民讲明道理,然后鼓动大家团结起来翻身闹革命。 眼下魏承恭就在做着类似的事情。当然,这是个军烈属组成的村子,这里的村民早已经明白那些大道理了;所以聊天更多的还是倾诉大家的苦难经历,还有对未来生活的彷徨不安。 ———— 二十九 13 (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滞后,蔡省长最近解密了一批国民党文件,把老蒋当年干的那点儿破事儿——比如命令张学良不许抵抗的源文件——都抖了出来。真是把果粉的脸打得啪啪的响啊。 给大家拜个年——本来这两天应该很有空的,不过某个回家过年的朋友拜托我替他照看一下他的摊子,所以……) ———— “粮食都被抢走了,锅也被砸了,地也不让种了,可怎么活啊,” “小妮被他们抓走了,田嫂去追,也不见回来,母女两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唉……” “老汉我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死也好活也好都不打紧,可是小虎他们可怎么办啊?小梁,你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队伍上还要人不?” “傅先生,您说,红军真得能打回来吗?” …… 一开始,魏承恭还能插两句嘴,说两句话,等到了后来就成了完全的听众——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这些可怜的人了。 或者,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魏承恭如是想到——这里的人需要的不是安慰,再多的安慰都没用,他们需要的,是实际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和行动。 比如刚刚熬好,被小虎和小阿花端上来的那一大“锅”糊糊。 李大爷家没有这么多的碗,于是大家都回自己家拿来了碗——有几个粗陶的,更多的都是木头的,还有几个葫芦碗(把葫芦竖直锯开,就是两个瓢,如果锯的时候不要上面的葫芦嘴儿,也可以当碗用,地效还见过把下面肚子打横锯开,把上面半截当漏斗用的)——盛上糊糊,呼噜呼噜喝起来。 没有人客气,也不需要,这种村子里向来是有了好东西,大家一起吃的;更不用说现在大家肚子都饿着,见了正经粮食,更觉得空得厉害。 魏承恭自己也弄了一碗,端在手里却没有往嘴边凑,尽管肚子一直在咕咕地叫,尽管糊糊闻着喷香。 “这样下去不行。”好一会儿,魏承恭才沉痛地说了一句,然后把已经凉得温嘟嘟的糊糊咕嘟咕嘟都喝到了肚子里。 ———— 吃完晚饭,又说了会儿话,大家就都散去了。 当大人说话的时候,一帮孩子(不只是小虎和小花,村里还在的孩子都来了)抱着干草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等现在大家都去了,魏承恭才注意到他们在忙什么:他们用干草在墙角垒了厚厚的一层,似乎是打了个很大的地铺。 “傅先生,委屈你了,他们把床板都砸了,把褥子也都给烧了。”李大爷抱歉地说道。 “没事,我有……” 魏承恭本来想说我有睡袋,就算在野外也能睡着。刚说到“我有”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小花在呢。 一转眼,就看到小阿花蜷缩着身子,安静地侧卧在另一个草堆上。 “小花。” “有什么事,傅老师?”小花还没有睡着。 “用这个。”说着话,魏承恭拿过自己的背包,把睡袋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呀,”小花吓了一跳,“老师,我不能要,这是你的东西啊。” 魏承恭早已料到她这个反应了,不由分说抓着小丫头的腿往袋子里塞。“我是大人,你是孩子,还是个女孩子,最后,我好歹还曾经是你的老师,所以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照顾有需要的同志,咱们红军不一向都是这样的么?” 小花:“……”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小花最后还是放松了身体(之前她一直在抵抗,而且抵抗得很顽强),于是被魏承恭顺利“塞”进了袋子里,整个过程大概就像给小孩子穿裤子一样。 拉好拉链,轻轻在小阿花肩头拍了拍,魏承恭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这才乖嘛。记住,你的老师是一个都不能少的小魏老师,不是有事先跑的范跑跑。” 当然没人能听懂他的话,就算是小梁也不懂。不过听不懂也无所谓,关键是他的行动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我是一个关心学生的好老师。 “傅先生,”李大爷拉着魏承恭去到了屋子外,小声说道:“说实话老汉我不该提这个话,但是……老汉实在是没办法了。” 说到这里,李大爷一下子跪了下去,唬得魏承恭急忙把他搀扶起来:“李大爷,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什么话请起来说,我们红军可不兴这个。” “傅先生,小虎也曾经是您的学生,他爹娘都是红军,看在他爹娘的份上,请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小虎他啊。”李大爷颤抖着声音,“我们李家就剩这根独苗苗了,求您救救他吧,老汉给您磕头了。” 说着话李大爷又要下跪。还好魏承恭还没有松手,手上用力,不让老人家跪下去:“李大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抛下小虎不管的……” ———— 好不容易才劝住有些激动的李大爷,接下来,魏承恭却不免睡不着觉了。 虽然在政治课上、在历史课上、在电影电视上……无数次看到过,在穿越到这个时空以后也无数次听老农民说起过,所谓的“地主阶级对农民阶级的残酷剥削压迫”,按说自己早就应该熟悉这种事情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听到看到这样的事情,还是会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酸楚,一阵阵的抽紧,一阵阵的刺痛? 心里好难受。 魏承恭知道,如果不能切实地做些什么,自己会内疚一辈子。 只是,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 思索着,魏承恭不知不觉来到了屋子外,正想找个地方坐下,就听到小梁的声音,“傅先生,你也睡不着么?” 转头看去,就发现这地方原来早已有人,不用说,自然是小梁。 “看到那种事情,怎么可能睡得着?你该不会以为我有那么没心没肺吧?哦,抱歉,忘了说广东官话了。” “虽然现在要求傅先生你说什么广东官话有些……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不近人情?” “对,就是不近人情。虽然不近人情,不过还是要请你注意一下,毕竟这也是斗争,而斗争的残酷无情……这个村子的事情就是最好的,活生生的例子。” “……” 魏承恭微微有些诧异,小梁这理论水平……这是打算朝政工干部的方向发展吗? “小梁……小王(小黄了,不过广东人黄王不分……具体大家可以参考一下《武林外传》的黄豆豆)你叫(觉)得,李大爷,小虎……介个村几介个样几,该井么办恰(才)好?” ———— 二十九 14 (狠狠地看了两天电影,必须要说,国产电影的质量确实见长。《流浪地球》真心大场面,《疯狂的外星人》也是真心搞笑,最后那队装备精良的美军手拿铜锣棒槌伞降的时候,笑喷了。 此外,打算恶补一下美国电影,目前正在看生化危机,感觉……编剧似乎有些弱智啊。负责消灭外来者的激光通道的上方专门留了一道可以过人的通风道;搜索危险区域的时候不会互相掩护;跟危险的实验对象共处的时候连起码的防护都没有……唉,懒得说了。) ———— “很麻烦,”小梁邹起眉头,“这不是给点粮食就能解决的事情,而且这个事情好像不那么简单。” “嗯?”魏承恭纳闷:不简单? “丁家只抢走了粮食,却没有杀人,傅先生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给咱们的队伍……嗯哼(清嗓子的声音)……给我们滴游击队区(出)难题呗。” “那么你觉得,游击队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 “想办法弄凉席(粮食)呗。” “哪里去弄?我们的队伍也不富裕。您的那点儿运输量更是不够用,” 魏承恭一呆,这种情况怕是只能“没有吃,没有穿,自有敌人送上前”了。 “那就嘎(打)呗,几个土财举(主)而已,干掉他们不仅能弄到大批滴凉席,还能免得他们盖(再)来纠缠。” 小梁微微一怔,苦笑:“您想得太简单了,地主家的庄园,哪有那么好打?” 长时间跟红军大队一起活动,令魏承恭没能真正认识到地主们的力量,但事实上,这些地主虽然无法对抗正规红军,对于游击队而言,却是非常强大的对手,每一个都需要认真对付——地主真要是那么好对付,历史上的陈毅老总又何至于会被逼到“天将午,饥肠响如鼓,粮食封锁已三月,囊中存米清可数,野菜和水煮”的地步?随便打破某个地主的庄园,不就什么都有了。 不过魏承恭暂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他看来—— “我曾经见过一器(次),陈老总嘎地举的战斗,并不难啊。” 小梁一愣,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了起来,“您指的是打黄靳波那一次吧,那是特例。那时候游击队脱离大部队不久,队伍里有一人扛,炮弹还不少,说是游击队,其实应该算是小股正规军。 可是现在,经过将近一年的苦战,炮弹早就没了,炸药也用完了,就连手榴弹都不多了,部队的攻坚能力直线下降,早就不具备强攻地主庄园的能力了。”叹息了一声,“现在想要攻破地主家的庄园,需要有周密的计划,还得有厉害的内应配合——但就算是做到这些,行动也不一定能得手。” 魏承恭“哦……”了一声,稍稍明白了情况。 “这个村子眼下就已经断粮了,这就要求游击队必须在短时间内弄来粮食,如果做不到,那等于是游击队眼看着这个村子覆灭……会在周围群众中造成非常坏的影响,特别,这还是一个军烈属组成的村子。 所以丁家这个做法,等如是逼着游击队去攻打他们家。” “……” “问题在于,丁财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财举介么做有醒么(什么)不对么——我系需哦(“需哦”是“说”的港普发音。找不到对应的单字,所以只好这么标示。以后可能会用到类似的方式。另外,魏承恭的港普说话法也还在练习中,所以偶尔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只好请大家多注意了),介(站)在咖(他)们的立场上来需哦的发(话)。” “当然不对。”小梁摇头,“刚刚我就说过,我们的游击队在还具有攻坚能力的时候,攻击地主家的围子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事实上,之前大半年的时间里,我们为了拖住白军的力量,很是打破了不少地主家的庄园,很有效地威慑了周围地区的地主。 现在丁财主敢于逼迫游击队去攻打他们家,谁给他的胆子?” “……” “所能想到的可能性有二:第一,丁家得到了大量的增援。第二,就是丁家准确掌握了队伍现在的状况,吃准了游击队拿他们没有办法。” ———— 魏承恭这才真正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小梁,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太过震惊,连华侨腔都忘了说了。 小梁点点头,低声道:“可能性很大。” 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下来。不过沉默跟沉默还是有所区别的,魏承恭的沉默是因为震惊了,此时他脑袋里翻来覆去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陈老总的队伍里可能有奸细,该怎么办? 而小梁的沉默则是因为他正在思考“怎么办”。 好一会儿,小梁才向魏承恭道:“傅先生,你打算怎么办?” “醒(什)么井(怎)么办?”刚刚反问完,魏承恭却又摇摇头,“我听你的,我现在什么主意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不免叹息一声:处变不惊,看来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呢。 “要是……”小梁略微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要是傅先生你同意的话,我想先把这个消息详细通知陈老板。” “我当然同意……等等,小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魏承恭不解,兼且有点恼怒,以致于又忘了华侨腔,“难道你觉得,我会看着我们的队伍处在危机中,却无动于衷?” “当然不是,”小梁急忙辩解道:“对于游击队的安全,我肯定比你更担心——但是现在我的任务是保证你的安全,并协助你完成你的任务。” “哦,”魏承恭懂了,“我的……嗯哼……我滴系情不急,当务机(之)急,系要把介个情况通机(知)秦(陈)老板。” ———— 二十九 15 (看电影继续中,只是……《生化危机》还有别的衍生作品吗?为什么看完了都没有看到小时候看过的一点生化危机片段呢?生化危机还有别的番外吗?) ———— “这样的话我们的行程就需要做一些改变了,”小梁低着头盘算,“我想,先要去丁家镇(丁财主家所在的集镇)侦查一番,看看丁财主是否真得了强援。如果没有,那基本就能肯定我们的队伍里有敌人的间谍了。” “井(怎)么恰(二声,“才”字的港普音)能机(知)道他得了强援呢?”魏承恭有些兴奋地问道——侦查啊,多么让人神往的事情。 小梁看了魏承恭一眼,笑了一声,微微有些嗤笑的意思,“所谓增援,无非就是一队人马,几十号上百号人……或者可能是几百号人,这样一队人去到一个镇子上,能瞒得住谁?” 于是魏承恭知道,这个任务估计一点都不会惊险刺激了,再于是一下子就没了兴致。 仿佛看穿了魏承恭的想法,小梁问道:“傅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要跟我去执行这个任务吧?” “当然!”魏承恭回答得干脆了当。 小梁摇摇头,“傅先生,这个任务确实可能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我还是不会带你去的,毕竟那里是敌人的老巢,而你这一身穿戴行头实在是太招眼了。退一步来说,就算那些白匪军是肖营长的部队,军纪能够保证,但这要是万一有个枪支走火,手榴弹莫名爆炸之类的事情,伤到你我怎么向老板交代?” 不得不说,小梁的猜想还是太善良了点儿,他以为魏承恭是为了不能去执行这个“安全任务”而沮丧,殊不知魏承恭的郁闷……好吧,有一半原因确实是因为不能去执行任务,但是另一半的原因则是因为这个任务不够危险。 魏承恭本来想要反驳一下,比如:事情哪里会那么巧,坐在家里还可能被陨石砸死……之类。 但想想还是算了:就算自己申辩成功又能如何,难道小梁就愿意带自己去执行任务了? 所以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方向上来吧:“就算清渠(除)了奸细,介个村几的问题还系没有解决啊。” 小梁也无奈了,就像之前说的,这不是给点儿粮食就能解决的问题,再说游击队也无粮可给。说到底,没有粮食,什么都白搭。 “小梁你需哦,嘎不下那些土财举家系因为缺小(少)纵(重)火力系吧。” “嗯。”小梁随口答应了一声,接着就反应过来,“怎么,傅先生你想要给我们弄军火?” 作为一个战士,还是饱受武器落后之苦 的战士,有机会去到了80年后的世界,不用说,自然会了解后辈们所用的家伙。在这方面,解放军当然没有让他失望,小梁不止一次流着口水想象过,要是游击队装备上后辈们的“游击三神器”…… 好吧,想多了,别说是游击队,就算是主力红军……就算是老蒋的中央军……甚至就算是日军,恐怕都没有装备得这么好。至于说游击队用上三神器……那还打什么游击战?还至于这么没出息地在这乡下跟几个土财主较劲?直接攻打县城了。(好吧,小梁这目标其实也不见得多有出息^-^) 眼下听闻魏承恭似乎有意把自己想象了无数次的事情变为现实,自然不免兴奋起来。 ———— 魏承恭不语。事实上,他也不止一次动过给红军装备现代军火的念头。一想到红军用自己提供的武器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让敌人直呼不可能,不科学,不可思议,不可战胜……乃至于怀疑人生,就觉得一阵阵激动。 不过……好吧,自己又一次因为某些担忧……直白了说,是因为自私,而犹豫了。 想到这里,魏承恭长长地叹了口气。 听到魏承恭叹息,小梁大约就知道结果了,于是也跟着轻叹了一声。 “等一等哦,”魏承恭眨眼,“想要避开政府给整个红军提供装备或许做不到,但是给游击队提供装备,这个不是能做到么?” “傅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要从你们那边的黑道弄军火吧?”小梁猜测道,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最好不要,一来是危险,二来难以弄到足够的量,三来那边的黑道上能弄到的,最多也就是一些土造手枪,土制手榴弹之类,这些东西对于游击队来说,威力实在是不够用。” “谁说要从黑道弄了?”魏承恭不免好笑,“用钱队长滴话来需哦,我是新(生)活在阳光下滴银,进入黑夜会不系(适)应的。” “难道你想出国?”小梁又猜测道。 “当然不系。”魏承恭摇头,“渠(除)了米国(美国——吐出这个词的时候魏承恭一阵不自在,不经意间当了一回日本人)机外,能买到军火滴地方,都不太平。银新(人生)地不熟,我拿着大把钱跑去买军火,就不怕银家黑漆(吃)黑?觊觎(至于)需哦米国……那种监管到位滴地方,我还不想计投罗网。” “那……” “从红军那里弄……我系需哦,举例红军那里,能弄到纵武器,”魏承恭解释道,“眼下举例红军那边已经安定下来,即将开喜军工新产,从他们那边弄一点炮弹过来,就可以大大金加介边游击队的攻击力,进而让那些地举不敢乱来。” “这个……听起来倒是可行。”小梁斟酌着道。 虽然弄不到56,40,107这三神器很遗憾,但是能定期弄一点炮弹过来却也不错。就像魏承恭说的,这样能大大增加游击队的攻击力和对地主的威慑力——只要有威慑,地主就不敢太过乱来。 “只是恐怕等不了那么久啊。傅先生你下一次过来得要两个月,这里的人怕是早就饿死了。” “用不了两个月,”魏承恭一握拳头,“一个月就好。” ———— 二十九 16 一个月的话……小梁知道,那意味着主力红军那边将少得到二十多吨的补给(运能增加的设定已经做了更改),而且还不是粮食布匹那种大路货(虽然这些东西红军同样非常需要),而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各种超时代好东西。 “不要光想着中央聂(那)边会井么样,”魏承恭开导小梁,“要看到介边滴乡亲们。几要介边的游击队能对地举形成威谢(慑),就不会再有介个村几滴系情发新,几百万苏区银民都将受益——相信中央聂边会机齐(支持)滴。” 小梁点点头,认可了魏承恭的话:“那么就这样吧,只是……” “几系?”魏承恭不解:还有问题? “本来陈老板的意思,是要把小花托给这个村子的人照顾,现在看来,得再想想办法了。而且……一个月,对现在的李大爷他们来说,怕是也不那么容易熬得过去。” 摇摇头:“让陈老板他想办法吧,我能做的,只是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给他知道。” “几系一个月滴发,也许我能想点办法。”魏承恭埋下头去,“发(花)点儿钱,买一批凉席(粮食)就好。村几里几有二席(二十)多银,按每银每天一公斤凉席算,一个月下来也就半吨多凉席就够了。千把斤凉席,应该不难买到吧。” “……哪儿来的钱?傅先生你的那点儿零花钱怕是不够用。” (按:魏承恭的零花钱不是陈老板给的,陈老总这边条件艰苦,所以魏承恭的零花钱是从中央那边带过来的——事实上,他还顺便给陈老总带过来一笔活动经费。) 魏承恭解下手上的手表:“介个,应该能极(值)点钱吧。” 小梁点点头,倒也没有说什么。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因为东西贵重而劝两句,但是去过二十一世纪的他知道,手表这种东西已经快要到白送都没人要的地步了,就像移动搞那个什么拿身份证免费领取手表没几个人理会一样。 当然,魏承恭带的不是那种大路货,是从军品专卖店淘来的“精品”,防水防震,抗压抗摔,还有一些古古怪怪的功能……这意味着多半能卖个好价钱,能多买点儿粮食。 “那么,就介样好了,觊觎(至于)井么瞒过丁财举,把凉席送到村里,就请你们多费心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有醒么系明天介(再)说吧。” ———— 一夜无话。次日,魏承恭带着两个孩子上路了,他们要去石城买凉席——哦,不对,是买粮食。 这里说的两个孩子,一个当然是小阿花,另一个则是小虎。小虎是负责带路的。小梁要去丁财主的镇子上转一圈,小阿花老家是瑞金,不用说肯定不知道石城这边的路。所以带路的任务就只能交给小虎了。 村子离着石城相当远(那些地主以及他们的狗腿子才没有兴趣来这么偏远的村子,所以相对会比较安全),这意味着他们大概要走到下午才能够去到城里,也意味着路上的时间会很长,更意味着两个小家伙会非常不安分。 “老……傅先生,你知道吗?”小虎爬到路边一个山坡上,拔起一把草,“这个叫月亮草,下霜了后是甜的,能当菜吃。”说着话,把那把草(在魏承恭眼里那就是草)抽了两根出来,摘了摘,随即塞到嘴里,大嚼起来。 “怎么?又饿了?”魏承恭问道。 “肚子嘛,总是饿的,”小虎大大咧咧地跑回到路上。这回答让魏承恭有些尴尬——他本来想要拿点儿吃食出来的,问完了才想起来,的背包里已经没有任何吃的东西了。 早上大家还是吃了点东西的,吃的当然是魏承恭的存粮——倒不是说他的存粮多,而是说……这么说吧,有了一顿充,没有了敲米桶,那叫不会过日子。而这个时代的人,如果不会过日子,根本就活不下来。 好在小虎的话没停:“我们都习惯了。以前红军还在的时候要好一些,但是一年里也吃不了几天饱饭。”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月亮草递给小阿花,“你要不要?” “我们那边儿也有这个,不过我们是叫毛圈草,”小阿花接过这把草,很熟练地摘开不能吃的部分,跟着吃起来。 见两个孩子吃得香甜,魏承恭好奇心起:“给我一根儿尝尝。” 两个孩子好笑起来,小花笑着道:“傅先生您别听小虎瞎说,这东西是有点儿甜味儿,但是毛刺刺的,您肯定吃不惯。”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把手里的草抽了一根出来,摘干净了,递给了魏承恭。魏承恭学着两个孩子,把草塞到了嘴里…… 汁水不少,稍稍有点甜味儿,有点儿高粱杆儿的味道。不过要说多好吃,那肯定是瞎话,把那点儿汁水咽下,剩下的就有点儿像甘蔗渣了。魏承恭又使劲儿嚼了两下,终究还是没能像孩子们一样若无其事地把这东西咽下去,只能乘两个孩子不注意,把嘴里的草渣子又吐了。 他以为自己做得隐蔽,不曾想小花眼尖,看到了,顿时又笑起来:“傅先生,吃这东西可不能光顾着那点儿糖水,你的就着那点儿水才咽得下去。” 魏承恭叹了口气,忽然有种想要抱住两个孩子的冲动: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经历,才逼得他们小小年纪掌握了这样的“技能”啊。 ———— 二十九 17 “傅先生,你说一亩地能种出上千斤的谷子,是真的吗?” “傅先生,咱们种地的真的也能顿顿都吃饱饭吗?” “傅先生,要到什么时候,咱们红军才能打回来,才能把咱们的土地拿回来?” …… 很明显,虽然称呼变了,但是两个孩子仍然拿魏承恭当老师,各种问题连绵不绝。而魏承恭也仍然在尽着一个老师的责任,尽心为孩子们做着解答。 这样的旅途倒是不会寂寞,只不过,话题总也离不开吃食和土地,进而牵扯到红军,以至于魏承恭不得不提醒一句:“小虎,注意一点。眼下已经是大路上了,你这些话要是被人听去了,可是很麻烦。” 不得不说,小梁不在了,没有人监督,能够畅快说话的感觉,真不错。 “哦……”小虎看看远处的几个行人,也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了,便住了嘴,干脆什么话都没有了,似乎抛开肚子相关的事情,他就没问题了一样。 然后队伍一下子静了下来,毕竟,两个孩子过去的生活大部分跟红军相关,而跟红军无关的部分……那种千篇一律,死气沉沉的生活有什么值得说的?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在两千多年前的时候……”两个孩子不说话,或者说,无话可说。那自然就只能让魏承恭来说了,好在这事儿对他而言倒是不难,随便找几个故事,就能够哄两个孩子半天了。 “这个叫墨子的好厉害,他要是我们红……的人,是不是能把根……防守得跟铁桶一样,让敌人怎么都打不进来?”听完故事,小虎心向往之,“我要是有他的本事就好了。” 与小虎的反应不同,小花邹起眉头:“这个墨子先生……” “怎么?”魏承恭好奇心起。 “……他前面跟楚王说了那么多,后面不还是要跟那个公输班比试一场,才能打消楚王侵略的念头,”小花头歪了一下,“那他前面说的那一大堆道理,有什么用?” 魏承恭微微一怔,仔细一想,忽然发现这个问题确实很值得琢磨。 更值得琢磨的是,这丫头的想法…… “傅先生,为什么呢?”小花转头看向魏承恭(已经上了大路,不用排成单列纵队了),“为什么那个楚王明明讲道理已经讲不过人家了,却还是要发兵去打宋国呢?” 稍微想了想,魏承恭想到了一个答案——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了个想法,想要看看这个丫头究竟去到了什么程度,于是反问道:“你说呢?” “这还用问?”小虎嘴快,抢答道,“那个楚王是个大坏蛋,或者是个大傻瓜……哦,或者他又是个大坏蛋又是个大傻瓜。” “去!”小花“嗤”地一笑,“你没听傅先生说过吗?说别人是傻瓜的人,往往自己才是傻瓜——所以你才是傻瓜。” 魏承恭一怔,自己说过这么有深度的话吗? “傅先生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小虎不服。 小花一脸傲气:“早了,那时候……”四面看了看,临时改了口,“……还没你呢。” 这两个孩子这是要闹哪样?魏承恭心里纳闷,但不能不说上两句,“小花别闹了,还是说说楚王的事情吧。” “对啊,你说那个楚王怎么那么拧呢?”小虎一脸的挑衅。 小花先是朝着小虎“哼”了一声,接着又偏头想了好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 看来这孩子也只能去到这里了——话说回来,其实是自己期待过高了,小阿花再是聪明,毕竟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 想到自己刚刚想到的那个答案,魏承恭暗暗自嘲:自己怎么能指望一个小姑娘去了解一个帝王的心态? “因为墨子说的那些道理,都没有打动楚王啊……我的意思是,墨子说的那些事情,都不是楚王关心的事情。”魏承恭组织了一下言辞,继续道,“古往今来,绝大多数的国王皇帝,他们所关心的,是自己的功业……哦,或者说是名声。” 稍微停顿了一下,等两个孩子的注意力集中了一下,才又道:“为了能有一个好——不对,应该说是‘凶’——为了能有一个凶的名声,别的事情他们都不在乎。 就比如那个楚王,他想要攻打宋国,其实就是为了别人提到他的时候,就想到‘哇,那个楚王好凶啊,他把宋国都消灭了。’,他是为了这个才想要攻打宋国,所以墨子说了一大堆道理,都不能说服他;等到墨子跟公输班比试了一场,楚王看到他就算去攻打宋国,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名声,所以就不打了。” ———— 二十九 18 (先说个闲事,或许大家以后遇到类似情况可以借鉴一下。 1老妈的手机出问题了,地效去处理,遇到一个派发小广告的小伙子,广告内容是凭广告免费赠送价值一百元护肤品。 2派发小广告的小伙子非常热情,于是地效稀里糊涂跟着他进了他们的店,里面有个女孩子守着一张床位。 3好吧,没有艳遇。这女孩子告诉我,虽然是免费赠送护肤品,但是因为各人肤质不同,派送的护肤品不能一样,必须先做个测试,测试肤质,再来决定用什么样的套装——而她就是负责测试的。 4于是地效躺在了床上,那丫头拿出一个什么金属棒在我脸上擦来擦去,说是什么国际上新出的纳米探测器,能够扩张毛囊,进而吸出里面沉积的毒素,如果我的肤质好,那么皮肤依然会是本色或是渗出乳白色的油脂;如果肤质不好,就会弄出来黑色素——于是脸会变黑。 5这里要注意,她那个金属棒只在我左边脸上擦来擦去。一边擦,一边向我做介绍,先是摸了摸我的底,住哪儿做什么之类,接着就开始介绍,重点是:客官,如果你肤质不好,那么拿到我们免费派送的护肤品也没用,因为这些毒素会阻碍吸收。所以最好是先做个去污护理,您是要来个6888元持续五年的护理呢?还是来个1888元一年份的护理? 6我说我用不着这些,反正我作为一个宅男,脸上再漂亮也没人看。那丫头又说了,用不上这些我们当然不会强迫您,但是您脸上现有的这些毒素还是应该清理掉对吧,说着话拿镜子给我看,不出意料,我半边脸是黑的,类似铅笔划出来的颜色——现在回想起来,她极有可能就是给我脸上涂了铅笔灰。 7顶着这么一张阴阳脸当然没有办法出去见人,丫头又说了,由于这些毒素与您的肤质高度契合,用一般水洗或者其他清洁方式是无法洗掉的,说着话还用水给我洗了一下,果然洗不掉。然后说想要清除掉这些毒素的话……688元的进口洗液和488元的国产洗液,您用哪个? 8我说我一个都不用,我没钱,而且我急着走,至于我脸上这阴阳脸……无所谓了,正好一路上给你们打打广告。我倒要瞧瞧看了我的脸后,有谁还上你们的门。 9说完我就要起身,被她按下来了。说是先生你既然要走,我们也不能让您顶着这么一张阴阳脸出去,眼下有两个办法。第一,您就这么躺着,花点时间让您的脸部毛囊重新吸收掉这些毒素,第二,我们用价值98,68,48的三种药物之一给您处理一下——但是这样一来,由于您的脸上毒素没有清除干净,为了保证我们派送产品的名誉,我们就不能送你赠品了。 10我说我不躺了,赠品我也不要了,我要走。但是被她按了下来,说你这样出去见不得人,您还是躺一下吧,我问她要躺多久,那丫头绕来绕去,就是不正面给一个回答,我说我回去趟不行么?她还是绕来绕去,话里话外一个意思:你要么躺着,要么花38元我给你洗了。 11我说不用洗,阴阳脸我认了,我急着回去,你再是阻拦我,我就打110,告你们非法拘禁,你自己看着办吧。 12于是她在我脸上抹了点儿玩意儿,还没有刷牙时用的牙膏多,给我洗干净了,放我走了。) ———— “为什么那些国王皇帝想要一个凶名声呢?”小虎问道。 “因为他们是国王皇帝啊,”这一次,是小花回答,“所有的国王和皇帝最害怕的,就是他的人民起来反抗他,直到最后推翻他们的统治,那样他们将失去一切,所以他必需要让人民害怕,然后不敢反抗;还有,他们也要让其他的国王皇帝知道他很凶,很厉害,这样别的国王皇帝就不敢去打他。”四面看了一下,知道四下无人,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就跟老蒋一样。” 这丫头,聪明得有些过分了,真真正正的举一反三,闻一知十啊。 “小花,你有什么理想……我是说,你长大了想要做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孟老先生说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是三大乐事之一,眼下魏承恭稍微了解这话的意思了。 一边的小虎忽然觉得有些失落——尽管他并不知道“失落”这个词。 “我想要成为一个像老……傅先生你说过的那种,特别有学问的,会弄新的粮食种子,能够让粮食超级大丰收的人。”小花回答道。 魏承恭想起来了,自己给学生们讲过袁老的故事。 做一个农学家吗?不错的目标呢,不过……如果是换在以前的课堂上,魏承恭不会觉得什么,或许还会称赞两句;但是在不久之前才跟小虎说完那句句不离开吃食的对话……总感觉那里怪怪的。 想到小虎,魏承恭顿时又是一愣,紧跟着暗暗自责:刚刚一不留神,无形中冷落了这孩子,这对于一个以“一个都不能少”作为目标的老师来说,是非常大的失误。 急忙补救。“那么小虎,你又有什么打算呢?” “我的打算啊……”小虎仰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我想做一个大将军,再有人想要欺负我,我就指挥千军万马打他。”转头看向魏承恭,“到时候傅先生你来给我当军师,好不好?” “让我给你当军师?”魏承恭不由得好笑,“好啊,只要你不怕我把你的千军万马都带到敌人的陷阱里就好——话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军师什么的?” “大戏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刘备有诸葛亮,曹操有司马懿,瓦岗寨有徐茂功,朱洪武有刘伯温。”末了,又续道,“就算被老……被先生你坑了也没关系,我不怪先生。” 小孩子啊,思想就是单纯——不过魏承恭还是觉得心中一阵温暖。正好这时候走到了山坳口。这种地方一般都有茶摊饭铺什么的,供往来行人歇脚,这个坳口也不例外,有一个小小的杂货铺,铺子外摆了几张矮桌子和一些凳子。魏承恭松了口气,向两个孩子微笑:“走,我们去买点东西吃去。不用给先生省钱,想吃什么尽管说。” ———— 且行且说,到了约莫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大家来到了石城外,在一家“王记铁铺”歇了下来。 魏承恭穿着太过独特,一路行来没少引得路人瞩目,此刻来到这个铁匠铺也不例外。打铁师傅——一个四十多岁,1.6米左右身高,非常敦实的中年汉子——打从看到魏承恭开始,就一直注视着他,以致于手上的活计都慢了下来。 本来想着也就是看个热闹,没想到那个怪人竟然来到了自己的铺子前,王师傅稍稍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照着习惯问了一句,“您想要啥?” 刚刚问完就忍不住好笑:稍稍一想就知道,自己打制出来的东西,人家肯定不需要。谁知那个怪怪的年轻人看看铺子口摆放的铁器(当做样品展示),显示出饶有兴致的样子。王师傅稍微诧异了一下,倒是认真了起来,又问了一遍,“您想要啥?” 魏承恭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摊子上摆的东西,随即看了一下身边的小阿花,于是小阿花抬起头看向王师傅:“我想买一把镰刀……”说话的同时用右手比划了一个自左上至右下的劈砍动作,接着又道:“……还想要一把铁锤。”又自右上至左下比划了一下——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用手刀,而是握手成拳。 看见小花又说又比划,魏承恭心里满是激动:暗号啊,接头啊,真是刺激啊。 可惜自己不能亲自体会一下——穿上这身衣服再去买镰刀铁锤,你还能再反常一点吗? 王师傅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说道,“客人您要等等了,这两样东西没现货。摊子上这两把是做样子的,不能卖。” “没关系,我们等得起,不过师傅您得快点……”小花神色如常,说完了等了约摸两秒钟,又跟了一句,“越快越好。” 这个停顿有些突兀,魏承恭想了一下才明白,然后暗暗心折:这他么谁设计的暗号,居然连延时等待这样的招数都用上了,就算有人知道了暗号的内容,不知道这中间的这个停顿,那也没用……也不知是故意设计成这样还是小花临时忘词了。多半是前者吧,这孩子很聪明,实在不像是会临时忘记暗号的样子。 “我一定最快地打出来,客人您可以到铺子里喝杯水,看着我打。”一面说着,王师傅拿了个铁胚塞到了炉子里,嘱咐徒弟拉起风箱。随即把一行人让到了里屋——不是一般的里屋,而是左拐右拐,明门暗门,转来转去,还走过一条小巷……魏承恭感觉,就跟嘎子跟随罗金宝第一次找到游击队的时候那样。真是……非常有趣。 这个铁匠铺绝对没有这么大,估计现在已经到了邻居家了……好吧,也有可能是邻居的邻居的邻居,总之,很偏僻,也很隐蔽。 ———— 二十九 19 “上级有什么指示?” 没有寒暄,甚至也没有对初次见面的魏承恭的身份表示怀疑,王师傅直接了当地问起工作上的事情。 “呃……这个……”魏承恭当然不可能瞎编什么指示,于是只能…… “没有指示——或许有,不过我并不知道,等小梁来了你问他吧。”魏承恭摇头道。 王师傅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家伙过来接头?而且接头以后又不交代工作,这是要闹哪样? 看这小子糊里糊涂的样子,估计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所以还是不问了。一切等小梁来了再说吧——等等,他刚刚说谁?小梁? “这位同志,你说的小梁,是梁满仓同志么?” “当然是他,难道还有第二个小梁?”魏承恭不解。 王师傅轻轻吁了一口气:“这么说他还活着?太好了,好久没见到他,我还以为他牺牲了。” 于是话题就开始围绕小梁展开,但是很快,王师傅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有些古怪的同志对于小梁未免太不了解了,而说到小梁的近况,他也很是语焉不详。 虽然已经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魏承恭对小梁并不了解。这当然不能怪他:他在2017那边的时候,事情很多,人很忙,那里有空专门去了解一个同志?至于说到小梁近段时间的经历……那是能在人前随便乱说的吗? 但是这就引起王师傅的怀疑了,王师傅可不是真的在闲聊,而是借着闲聊盘他……的底。突然跑出来这么一个可疑的家伙,不摸摸底怎么行? 越聊越是怀疑的王师傅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弄死这家伙然后赶紧转移了(如果魏承恭真是探子,那么他来到这里就说明这个联络点已经暴露了,仅仅是杀死他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实际上,魏承恭真要是探子而又来到这里的话,那么就算立刻转移多半也都已经迟了),好在就在这时候,小梁到了。 ———— 好吧,小梁到了不等于误会冰释了,因为魏承恭的关系,老王连带着对小梁也开始怀疑起来。 既然有了怀疑,自然也要盘盘底。对此小梁当然察觉到了。但是又不能把魏承恭的身份作用透露给老王,所以很感无奈,无奈之下,小梁只能来硬的了:“老王同志,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 “那他怎么会来我这里?”老王看了一下正在院子里跟两个孩子玩闹的魏承恭,用严肃的语气小声问道。 “我们遇到突发状况了,具体情况是这样……”小梁把自己昨天开始的经历跟老王说了一遍,这没什么好保密的。事实上,在李大爷村子上的经历,在丁家镇的侦查结果,本来就是通过老王这条线报告上去。 王师傅不发一言,面色严肃地听完了小梁的话。听完以后,才道:“也就是说,你是担心魏同志的安全,才让他来我们这里?” 小梁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王师傅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果然,老王接下来就说道:“我必须要批评你,你不应该让他来我这里的——你跟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并不知道近况,万一我已经叛变了怎么办?” “这是我工作上的重大失误,我向组织上做检讨。”小梁态度很诚恳。 他在去丁家镇的路上意识到这个问题。从那时候开始,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现在看来,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可以暂时松口气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万事大吉。老王现在可靠,不等于以后也可靠,要是未来的哪一天老王叛变了,他必定会把今天的经历说给敌人,那时候敌人就会顺理成章注意到魏承恭。 总之,除了自己。魏同志不应该跟别的地下党联系。他碰头的地下党越多,暴露的危险越大。 看到小梁检讨的态度很诚恳,王师傅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个事情,转而开始关注起李大爷村子的事情。“我会立刻把你说的事情报告上去,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专心做好魏同志的保卫工作就好。” 小梁点点头,不过还是说道:“李大爷那里的事情我们商量了个办法,想要买一批粮食应急,老王同志你能不能安排一下?” “如果情况真如你猜想的那样,买粮食恐怕无济于事,”老王皱眉道:“如果这真是敌人的一个策略,那么被抢光粮食的就肯定不止李大爷他们一个村子——我们不可能买到能供应那么多人的粮食。” “先撑一阵,然后再想办法,”小梁看了一眼远处的魏承恭,“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好吧,这件事也交给我们来处理,”老王也不能说他这话有什么不对。不过小梁既然有护卫任务在身,这些事情就不要牵扯他了,“好在我们在城里还有个大通饭店,买粮食不招人眼,不过经费上……” “傅同志有块手表,可以用它换点钱。”小梁说完开始招呼魏承恭,“傅先生。” “做什么?”魏承恭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之前小梁和王师傅商量的时候背着他,让他很不爽。不过人家是办正事,自己还是不要添乱了。现在听小梁叫,以为自己有事情做了,自然很高兴。 然后就被小梁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什么,李大爷家的事情我们不管了?” “不是不管,现在已经报告给组织上了,组织上会处理的。”小梁耐心地解释,“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傅先生您就不要多操心了——我觉得,您还是计划一下去龙岩的事情为好。” (本来顺着这条线还有一些事情要写的,但是感觉有点拖节奏,所以在这里打住吧。不然今年都不一定能写到七·七。说实话,大家看得郁闷,我也写得辛苦。现在总算要解脱了。 明天必更,不更我学狗叫) ———— 二十九 20 (汪、汪、汪) 这天晚上,魏承恭和小梁投宿在城里兴和客栈——不是大通饭店,大通饭店是地下党的联络点。小梁已经决定,尽可能不和魏承恭同时出现在认识的地下党面前。 两个孩子也留在了王铁匠那里——都只是暂时的。游击队宁可让小花随队也不会把她安置在联络点,那样太危险;至于小虎,他本来就是来做向导的……哦,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在第二天背一袋粮食(约摸二十斤)回去。 二十斤粮食也就够村子吃一两天,不过不要紧,小梁跟小虎交代了,让村子以后每天派一两个人过来,秘密弄一点粮食回去。之所以这么不嫌麻烦地蚂蚁搬家,是为了提防丁财主——万一被他发现,再带人到村子里把粮食全抢走,损失也有限。 至于说有可能被敌人顺藤摸瓜,查到城里王记铁铺,大通饭店这条线……地下党会做好安排的。 总之,对于魏承恭来说,这些事情都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了。眼下他要考虑的,是怎么去龙岩。 第二天,魏承恭就顶着万千人众看猴儿的目光出门了,上午去了书店,下午去了电报局,去了……好吧,没地方可去了,他现在可没工夫游山玩水。 至于说去以上这些地方……上午去书店是为了买地图查线路,结果不用说自然是失望了,这年头的地图要是能用,日本也不用派那么多间谍过来,就为了绘制地图了。 所以他下午又去了电报局,倒不是为了发电报,而是为了查询航班(客轮)信息,虽然说这年头的地图不靠谱,不过大面上的信息还是能看出来的。从石城到龙岩,距离150公里……听起来似乎不是很远。 但是请注意,这只是地图上量出来的直线距离,实际距离是多少……没人知道。以魏承恭的经验(这一年来他这种经验很是不少),在贵州山区这种距离一般要乘上至少四倍,才比较准确,在福建恐怕也差不太多。 而且,乘以四是指的单纯走山路。如果路上有条河,又不知道哪里有桥或者渡口的话,那么最终得数就还要加10到20不等——这一路上天知道有多少条河。 最后,路本身的好坏程度也要考虑进去。同样是走一百公里,在大平原上可以当成是两天的郊游,但是爬山……不是每个人都有红军那种铁脚板。即便是红军,当年在贵州跟中央军绕圈子的时候,弓弦弓背之类的怪话可也说了不少。 总之,想要从陆路去龙岩,就要做好走一次小长征的准备,以这个星期的剩余时间来说,是绝对不够了。 或者说一个星期的时间怕是无论如何也不够。 如果不考虑走陆路……从九江入长江,到上海倒换海轮,再到厦门,全程1700公里左右,以这个时代客轮的平均速度(大约10节上下,这已经是比较快的了,从光绪年间开始,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大名鼎鼎的招商局有据可查的轮船绝大部分速度都在9-11节。也不只是招商局,当时中国境内大多数的船运公司,比如太古,怡和等等,它们的船基本也只能跑出这个速度),昼夜不停差不多要跑100个小时,再算上从厦门到龙岩(大约100公里)……一个星期肯定不够,感觉比陆路还要多花点时间。 虽然如此,魏承恭倒是比较倾向水路,原因倒是很简单,水路没那么累。至于说会多花时间……反正走陆路也一样赶不上,对不对? 所以魏承恭下午去了电报局,就是为了查询有哪些家航运公司提供相关的客运业务,结果…… “算了,还是走陆路吧,”从电报局回来,又对着地图看了好久,魏承恭无奈地叹了口气。 “中午的时候您不是说陆路赶不上么?”小梁诧异。顺便一说,发现魏承恭实在不是伪装的料,小梁倒也不勉强他说“华侨腔”了,说到底,这本来也不是必要的。仅仅是为了让魏承恭这个“华侨”更逼真一点,但是现在像他这个样子,地道的京片子一不留神就溜出嘴巴,反而会让他显得可疑。 虽然小梁不觉得江西福建这边的警察能知道“地道的京片子”是什么味儿,不过还是提放一下为好。 “水路也一样赶不上啊,”魏承恭两手一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的客轮让人不放心。” “那您打算怎么去呢?水路陆路都不够快的话。”小梁又问道。 “只能靠你了。”魏承恭看着小梁,脸上露出有些得意的笑。 ———— “靠我?”小梁莫名其妙。 “很简单,我把第三个时空坐标交给你,你带去龙岩。”魏承恭有些兴奋,指着地图,“你在那边找一个秘密地点,我下次直接传送过去——不一定非要在龙岩,在连城,上杭,漳平也可以,只要从这地方开始,能在三天内赶到龙岩,都可以,我想预留四天的活动时间,足够了。” “可是这样一来,您带给陈老板的补给就……”小梁表示我还是要为老首长考虑。 “所以你要选一个足够隐秘的地方,最好是山洞什么的,做好伪装。我把东西送过去,然后你带我去龙岩,再然后还需要你领陈老板去这地方拿补给。”魏承恭说完热切地看向小梁,“怎么样?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么?” “……”思量了好一阵,小梁说话了:“您说的那个什么时空坐标在哪里?” (明天必更,不更我是小狗) ———— 三十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魏承恭终于能暂时放下心事,好好玩几天了。感觉,这两天过得好漫长啊。 哦,想要快乐地玩耍还得有一个小小的前提,就是他之前从来没来过石城。 石城之前也是根据地的一部分,如果魏承恭曾经来过这里,那就意味着他是以红军一份子的形象出现,并且曾经毫无顾忌的工作过,进一步意味着城里会有很多人见过他,认识他(他在根据地时候的职业掩护是教师和电影放映员,这两项工作都属于公众服务行业,会被很多人见到一点都不奇怪);如果这些人中间有潜伏的坏分子,此刻见到他再次出现,会有什么结果就不必多说了。 所幸,之前魏承恭在根据地的时候,基本只在瑞金一带活动(虽然当时有五支电影放映队,但是想也知道,他离得远了大家不放心),所以只要他不出现在瑞金,基本上就不会有问题——得庆幸,之前肖环山遇到他的时候,是把他带去了长汀而不是瑞金。 总之,接下来的几天,没出什么事情。非要说有的话……曾经遇到过一次全城大搜查,被几个警察例行性地盘查了几句,讹去了一点小钱,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常有,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9月8日,魏承恭独自一人回到了2017。没错,就是独自一人,小梁往龙岩去了。 “怎么样,事情做完了吗?”不出意外,陈云,钱壮飞,蔡畅等同志,汇同警卫班的同志(向露率领的原警卫排同志已经全部回去1935了,现在说的警卫班是指跟随吴汉杰过来的军工组同志,他们兼顾警卫工作)都等着他。甫一见面,陈云同志就问道。 魏承恭摇摇头:“还早。而且,目前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说着话,递过去一个U盘,还有一个信封,“这是小梁同志的信,他说是一定要交给你们。” “小梁同志的信?”陈云同志纳闷,不过还是接了过来。 顺便一说,之前陈毅同志一直通过魏承恭这条线向中央汇报信息,不过在出了肖环山那档子事儿以后,他们就不再做这种事情了——让魏承恭身上带着陈毅同志写给中央的工作报告,再去被白军检查,想一想都让人害怕。 取而代之的自然是数码技术:录音,必要的时候再加上拍照(陈毅同志队伍上没有相关设备,不过魏承恭带着DV像机),这法子不用说绝对能保证安全。 这里说的安全一是指情报携带者的人身安全,那帮白狗子能认得这东西算我输;二是指文件安全,你就算把U盘杵到戴笠面前,明说这里面有大量机密情报,他估计也只能一脸懵逼。 最后还要交代一句:用U盘传递情报仅限于从江南陈毅到中央,如果中央有指示给陈老总,还是会给正规的文件。原因么,无非就是立个规矩。现在红军无论是政权还是军队都只是个草台班子,但是在有条件又不会有坏影响的情况下,还是要尽可能向正规化发展。 陈云他们已经习惯了魏承恭用U盘传递情报,猛然看到有信件,自然觉得奇怪。 “他这几天一有空就写,我本来想看看的,他说是党内的工作报告,所以我就没看。我倒是建议他可以用录音的法子,省时省力,但他说是饭店里要防隔墙有耳,所以坚持用写的,”魏承恭解释道,末了不忘补上一句:“我可没看啊。” 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我就不陪你们熬夜了,劝你们也别熬了,就算是有工作也不妨等明天再处理。” ———— “看来我们的魏总在人情世故上成长不小啊。”等魏承恭走了,陈云向钱壮飞笑道。 “他本来就不是笨人,无非就是缺少一些历练,”钱壮飞不以为然,“行了,别管他了。我们还是来看看小梁同志都写了些什么吧。”说着话,展开信纸,信的开头写道是: 各位首长,你们好。 我们在9月1日晚上见到陈毅司令员,9月2日上午离开,离开之前,陈司令员要我密切注意魏同志这几天说的话,做的事。如果可能,最好是把他这几天的经历都记录下来,并转交给你们。 …… 接下来就是长长的《魏承恭日常流水账》,语句勉强还算通顺,错别字也不少。不过要表达的意思基本都表述清楚了。 看完了,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好久,陈云同志才皱眉道:“你怎么看。” “还真是麻烦……不过陈毅同志似乎有什么想法,所以我们还是先听听他的意见再说吧。” ———— 三十 2 “……敌人的策略,总体而言没什么新意,概括一下无非还是政治上劝诱恫吓,经济上封锁,军事上围剿;但是在执行力度上,则较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首先,政治上的斗争。敌人所能用的手段以前已经说过,这里不再赘述,但是敌人的劝降力度明显不如以前那么大。在六月份之前,每个向敌人‘悔过投诚’的我军战士能得到十个大洋的安家费,在六月份以后,这个赏格就一路降低,目前已经降低到了五个大洋,且还有继续降低的趋势。(很轻松的语气)顺便一提,我本人,还有项英政委的悬赏已经降低到了五百大洋,老蒋看不起人哪,呵呵呵呵…… 与之作为对比的,则是恫吓力度的加强。当然,这方面只能主要体现在对我们的群众上。‘通共’现在是个很厉害的罪名,在发现‘株连九族’类似的手段已经吓不到人以后——(咳嗽了一声,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打个岔,之所以吓不到人,实在是因为广大的群众已经没有多少‘九族’可以给他们株连了——在‘株连九族’已经吓不到人以后,他们现在又采取了互保连坐制,这对支持我们的群众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至于在战士们中间的影响,则很有限。有个别新战士思想状态不是很稳定,经过我们的各级政工干部做过思想工作之后,重新稳定下来。 显然,敌人的政治手段的执行力度这种变化,意味着他们解决我们的方法有了转变。从政治打击为主,军事打击为辅转变为以军事打击为主,政治打击为辅。 之所以会有这种变化,我觉得是因为近段时间以来,我们的各种军事活动的逐渐沉寂,让敌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即我党在江南地区的军事力量行将覆灭。这种错觉坚定了他们用军事手段解决我们的决心。 之所以说这是敌人的一种错觉,是因为我军的有生力量损失其实并不大。据我掌握的消息,个别游击队的人员数量甚至有所增加,比如玉山县游击队就从43人增加到了61人,又比如永新县游击队增加了90多人,以致于不得不增加了一个二支队的编制,七月份的时候听闻该支队向南挺近开辟新的游击区,目前尚无更多消息,这个游击队的人员增加有点儿蹊跷,我正设法了解。(直到十一月份的时候,陈老总才查明,该游击队这一次人数激增,并不是因为扩红,而是他们组织了一次成功的军事行动,从县监狱里解救了大批人员) 我军在南方的人员数量,目前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这方面的工作在进行中。出于可以想见的原因,想要完成这个工作会非常困难,而且时效性不会很好。虽然如此,我们还是会尽可能完成这项工作,希望能对中央的决策提供一定参考。 人员数量方面的变化应该不大,但是另一方面,我们的无后坐力炮,手榴弹等重武器使用殆尽,这是我们的军事行动不得不沉寂下来的主要原因。 没有了重武器,我们就失去了攻坚力量,这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后果,就是我们不再具有顺利打破地主庄园的能力。据我得到的消息,在二月份之前,我们各地的游击队平均每个月总共能打破十多家地主的庄园,三月份四月份各八家,五月份的时候是七家,六月份的时候是三家,七月份的时候四家,八月份以来到现在为止,仅仅只有一家而已。事实上,我所说的‘我们的军事行动逐渐沉寂’就是指的这种行动的逐渐减少。 除了无法再对地主们形成有效的威慑力而外,这也导致部队的补给变得困难。在过去,打破一个地主的庄园,吃的穿的用的就都有了;现在没那种好事了,部队的吃穿用度逐渐匮乏。 可能是察觉了我们的部队的境况,敌人一方面加强了封锁,特别是经济上的封锁,以断绝我们的物资收入来源;同时也加强了军事上的围剿力度,以加剧我们的物资消耗,这种情形在六月份以后表现得愈加明显。白军加强了各处关卡路卡的兵力,连很多平时关注不到的道口也设了卡,对于过往行人严加盘查,更大量派出密探。现在不要说运输物资,我们就连传递消息,都变得非常艰难……” ———— (这里要说明一下。在现代社会,可以为了追捕一两个逃犯动用几千上万人的军警把某个地区所有的交通要道封个水泄不通,在那个时代却是很难办到的。之所以会有这种区别,根本原因在于对手不同,对付一两个逃犯,几个警察就足够;而游击队少则数十人,多则几百人,有枪有炮,派几个警察士兵孤悬在外,是想给对手送菜么? 当然,如果是现代军队,具有强大的火力,机动力和通讯能力,那么放几个人守一个关卡倒也不是不可以——遇到攻击,依仗强大的火力坚守,并呼叫增援,具有强大机动力的援兵很快赶到,就可以来一次漂亮的反杀。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别忘了,即使以美军的能力,尚且在阿富汗,伊拉克等地连连吃瘪;国军?洗洗睡吧。 所以白党的封锁只能保证某些最重要的交通节点,目的也限于控制大规模的物资流通,不让游击队得到较大规模的补给,除此之外,就只能在兵力许可的情况下,尽可能顾及次要的节点,这当然做不到面面俱到水泄不通。而更次要一些的节点,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另外,某些关卡对于往来行人的盘查是单向的。从山上往山下带东西,随便,甚至还鼓励;从山下往山上带东西就不行了。当然,不排除守卫兵士勒索下山的人。) ———— “……经济封锁之外,敌人的武力围剿也变得非常强力且持久。在四月份之前,敌人围剿我部所动用的兵力基本控制在营团一级,时间一般能持续约一个月左右;在四月份之后则增加到了师旅一级,数千人的规模。而持续时间也要比以往更久,比如五月份开始的围剿,一直持续到八月份,才因为敌人物资耗尽,而告一段落。 无论是封锁力度和范围的扩大,还是围剿力度的加强,都表明敌人在这一地区的兵力大量增加,甚至增加了十倍不止。这么庞大的兵力应该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我猜测,老蒋或许将要对陈济棠,或者李宗仁白崇禧有所动作。不过目前尚不敢确定,这方面的情报目前还在搜集中,但想要确定,尚需时日。” ———— 三十 3 (写到这里才注意到,前面写出了一个bug:之前已经明确说过干休连被送回1935了,但是之后董老又跟陈 云他们商议……请大家无视吧。地效有空会改过来——事实上,这两天一直在试图纠正这个bug) ———— “陈 毅,1935年9月1日夜……哦,或者该说是9月2日凌晨更为准确一些,录于石城山中。” 按下暂停键,陈 云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李大爷村子的事情不是个别现象,根据地的乡亲们……哎!” 大家——这里说的“大家”是指陈 云,钱 壮飞,伍 修权,吴汉杰,蔡大姐五个人。李德夫妇身份特殊,顾作霖身体不好不宜熬夜,这三个人压根儿没来,其它战士们已经随着魏承恭一起去休息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片刻后,蔡大姐才说道:“我们能不能做点儿什么?” “对啊,”吴汉杰第一个接口,“陈司令员说威慑力下降的原因是缺乏重武器,那么只要我们送一批炮弹过去——以后定期送一批炮弹过去——不是就能解决问题了?这事儿不用中央操心,我们在这里就可以造炮弹壳子,还有简易引信(那玩意儿真心不难,事实上,大家经常玩的摔炮就可以视为一种最简单的碰炸引信),发射药杀伤装药之类更不用担心,这边的礼花用的装药可比我们自制的黑火药强得多了。” “中央是不会同意的,”陈 云摇头,“而我们也不能订购危险品,特别是近期又有检查。” “……” “如果不能送军火过去,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很少了。”吴汉杰叹了口气。 “其实我们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蔡大姐说完就紧紧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然后场面一时间又静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估计大家心情都平静下来了,陈 云才又道:“我们还是接着听吧,陈老总的想法。” ———— “又及:以下内容是给主席的私信,如果有其它同志在场,请回避。10,9,8,7……” 听到这里,陈 云又按下了暂停键,脸上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向众人道:“没想到我们的陈司令还有这一手,写给主席的私信啊——要听下去么?” “还是……不要了吧?”蔡大姐轻声道。 钱壮飞沉吟了好一会儿,断然道:“听!”吐出一口气,用比较和缓的语气道:“我估计,陈司令员的所谓私信是关于小魏的。但既然事关小魏这可就不是主席的私事。所以我们这些知情人应该听下去,这样才是对组织,对革命负责;如果陈司令员说的不是关于小魏的,我们再关掉录音也来得及。” 几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一起点头。于是陈 云又按下运行键。 十秒钟的倒计时之后,又等了约三秒钟,才听到陈老总的声音继续道:“主席,关于小魏去龙岩找寻你的孩子一事,还请慎重考虑之。小魏的重要性无需多讲,所以我这里只说两点:第一,小金花虽然没能在您身边成长,但毕竟是平平安安(说到‘平平安安’的时候,陈老总着意加重了语气)长大了,我觉得对于她来说,这个结局其实并不很差,也无需改变什么。第二,如果出于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确实有必要执行此项任务,则亦不应派遣小魏,可另行择人前往——我这边已有合适的人选……” “哦,陈司令员那里有合适的人选?”蔡大姐有些惊奇。 “我想他说的大概是小梁。”钱壮飞接口,“仔细想想,小梁那个同志确实很适合此项任务。只要他能明白这个事情是出于小魏的意愿而非主席的授意,那么可以说这件事甚至不会造成任何的不良影响。” 接下来的就是一些闲话了,所以听不了几句陈 云就按下了暂停键——哦,这回是彻底停止。 “这个录音整个拿过去,有些不合适吧。”伍 修权道,“陈司令员之所以在前面来那么一段警告,留出那么多空隔时间,应该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其实他应该分开来录的。” “那就裁切开吧,我知道怎么弄。”蔡大姐说着话,坐到了电脑前面操作起来。 “说起来,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陈 云皱眉道,“小魏想要去龙岩这件事,中央那边有多少人知道?” “对啊,这件事确实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能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坏了,”钱壮飞也道,“从我们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小魏嘴里掏出话来这一点来看,他应该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得到我们的支持。所以他在中央那边的时候就不可能满世界嚷嚷,再所以知道这事的人应该不多——如果他确实不是因为主席的授意才有这个想法的话,那么很可能我们才是最先知道这事的人。” “这样的话,陈老总的‘私信’岂不是反而提醒了主席?”伍 修权脸上很有些古怪。 “用不着陈司令员的私信,”陈 云苦笑了一声,“我们的报告不是都有提到这个事情么?虽然说那是秘密报告。” “那么,我们的报告要不要修改一下?”伍修权也跟着苦笑。 秘密报告知道的人当然不会多,但是足以在听报告的人中间造成恶劣影响,像陈司令那样,先跟主席通通气,设法把事件消于无形,这才是稳妥的做法。 “改吧,不过我的就没有必要改了,”陈 云摆摆手,“我想,让周副主席知道这个事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三十 4 (想到一个对联,有点意思: 佛德倭,最多一二人而已 英美苏,不过草头王罢了 电脑出麻烦了,目前正在头痛中) ———— 于是,9月15日这天晚上,魏承恭就带着约27吨物资,处理好的陈司令员的报告录音,以及2017先遣小队的报告,去到了1935年的天水城。 “这里是玉泉观吧,我来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魏承恭猜测道,“怎么,中央还没有转移?” “为什么要转移?”总理一边看着手里的清单,一边反问,或者说回答,“形势并不紧张。东边的张学良一直没什么动静,南边的中央军还在修整中,两匹马看到没有人配合他们,再加上一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最近消停了不少。” “哦,那就好。”魏承恭长出一口气——必须正视的一点是,虽然红军的力量比历史上同期大大加强,虽然眼下是主席在领导红军,但是敌强我弱这一点在短时间内并没有改变,这也就意味着红军仍然有倾覆的危险,中国的红色革命仍然随时都有被失败的可能。 所以,眼下这种不紧张的形势当然值得庆幸。 不过这种情况肯定只是暂时的,用小指头想也知道,蒋介石不可能让红军长时间占据天水这样的交通要道。所以下一次的围剿肯定正在酝酿中。红军迟早还是得要撤出天水。 “我们打算至少坚持到年底,”似乎是看出了魏承恭的想法,总理又说道,“这是为了召开七大,顺便还能等等徐海东同志——当然,形势已经与你知道的不一样了,25军是否还能‘按时’赶来这里谁也说不准。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老蒋命令张学良全力堵截,而可能是为了弥补之前与我军作战不力的错失,对老蒋有个交代,小张对这个命令执行得非常尽心。据内线情报,小张在25军和我们之间用六个团,大约一万人的部队先期布置了三道防线,另有两个师的部队正在集结中,随时可以补充上去。” “……那家伙还真是卖力啊。”魏承恭略有些意外,“不过无所谓了,东北军除了装备好点儿,战斗力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如果说老蒋是运输大队长,那么他就是我们的运输小队长。” “哦?”总理笑道,“怎么这么说?” “怎么,不是吗?”魏承恭再一次意外,“我听说,徐海东将军有这么一次经历:有一次他们被东北军拦住了去路,侦查员一报告,说是对面的部队装备好得不得了,机枪到班,迫击炮很多。当时徐将军都有些绝望了,认为冲不过去,整个25军也都有了牺牲的思想准备,结果一仗下来,我军伤亡不大不说,缴获之多,让25军上下来了一次大换装,以至于机枪到班。25军能拿出大量枪械支援陕北红军,拿得出几千银元支援中央,东北军的功劳可是不小。要我说,遇到东北军,赶紧去打不必客气,必定收获不小。” “从我们跟东北军交手的经验来看,你说的大抵没错,东北军装备好,战斗力不行,”说到这里,总理收起清单,向魏承恭道,“虽然如此,为了统一战线,我们可不能把东北军打得太狠了。” ———— 第二天,闲得无的魏承恭又开始在天水城无所事事地闲逛——好吧,这么说有些冤枉了他,要知道他还挂了个《红星报》记者的头衔,所以这算是他的工作……之一。 相比客串教师,他更喜欢这份兼职:四处转转,看看,拍一点照片,还有视频……在这些平凡的工作内容中,却有一种奇妙的,亲眼见证历史变化的感觉掺杂其中,这种感觉很让人着迷。 不过,今天的天水城可以看可以拍摄的东西似乎有点多,主要的就是标语。 红军每到一个地方,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写标语,各种标语铺天盖地,就像是恨不得把每一堵能写字的墙壁都给写满了一样,这种情况甚至包括很多寺庙一类的非民居建筑——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观音大士,阿弥陀佛……等等神佛如果真的有灵,看着自己的寺庙院墙上写着“打倒封建迷信,提倡科学文化”,不知道作何感想。 目前这种情况“稍有好转”,一些有一定文化历史意义的建筑物——特别是祠堂,寺庙——墙壁不再作为标语墙使用。 不过标语虽多,内容却可以说得上是千篇一律,工农团结翻身做主,反帝反封建,联合抗日……大抵上就是这些东西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一直跟随中央红军行动的魏承恭早已看得熟了。 不过今天,他看到的标语则大多是“提高警惕,不让一个特务间谍搞破坏”“保证党的七大顺利召开”之类。不用说,这是这段时间的中心任务,标语什么的,也要围绕着这个中心来。 自己不妨去七大的预备会场瞧瞧? 七大的会场在哪里? 不知道——不过不要紧,找人问问就知道了。 至于说问谁,当然是问大管家呗。 于是魏承恭转身朝九间楼的方向走去(对讲机这会儿已经很少有人随身携带了,更多的是作为电话使用,魏承恭身上也没有——事实上,因为他在这边工作量不大,对外联系不多,专门配一台对讲机也犯不上)。那地方目前被红军征用了,好多中央机关被安置在那里,总理也在。 这地方对魏承恭来说是熟门熟路。门口的警卫见到是他自然会放行……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同志,请问你是哪部分的?”站岗的战士很有礼貌地拦住了他,“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红星报》的记者,这次来是想要找人问问七大的会场在哪里。”魏承恭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然后他就发现,警卫战士们警惕起来了。 ———— 三十 5 如果魏承恭记性好,他就会发现,这里站岗的战士已经不是半个月之前的战士了,所以认不得他。然后,听闻他一个记者居然在打听七大的会址,战士们自然会有所警惕。 一番盘问之后,这个战士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于是魏承恭有些不耐烦了……不过肯定不能冲红军战士发火,正琢磨该怎么说呢,可巧李尅农从房子里出来,于是顺理成章给他解了围。 “怎么一下子盘查得这么严?”一边往九间房里走,魏承恭一边问。 “当然很严格。七大召开在即,加强保卫工作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李尅农解释道,“事实上,这只是你看到的部分,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们的投入的警卫力量还要大得多。” “我怎么没有遇到……”魏承恭纳闷起来。 “他们都是暗中警戒,你当然碰不到。”李尅农解释。 魏承恭抓抓脑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他们既然在暗中警戒,看到我这么一个可疑人物朝中央驻地过来,为什么不现身拦着我?” 李尅农失笑:“第一,他们的工作主要是对付看不到的敌人,你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显然不归他们管;第二,即便觉得你可疑,但是你只有一个人,门卫足够对付你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们主要都是我的部下,虽然不知道你的具体身份,但是却知道你跟中央领导同志们关系匪浅。门口那里是新调来的部队,不认识你,所以才会拦住你。” “哦……” “对了,你这个大闲人来这里有什么事?” “闲着没事,想要去看看即将召开的七大的会址,拍几张照片,可是我找不到地方,所以才过来想找人问问。”魏承恭回答道,“对了,你肯定知道七大在哪里召开,对吧?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我当然知道会址,安全工作就是我在负责。”李尅农答道,“我们到了。” “到了?到哪里了?”魏承恭不解。 “到会址了。”李尅农摆手示意 却原来已经到了九间房第一层的大堂,这里已经改造成了一个会场模样,看样子已经完全布置好了。不过还有不少战士在主席台上,围成一个密密层层的圈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是什么?”魏承恭好奇心起。 “怎么你不知道?那东西还是你带来的呢,”李尅农好笑起来,“其实我刚刚出去就是为了找你,之所以找你就是为了那东西,我们都不会弄,”说着话,李尅农领着魏承恭去到主席台面前,招呼同志们,“大家都让一让,我们的顾问同志来了,让他给看看。” 同志们让开一条道,于是魏承恭就看到了大家正在看的西洋景——两个崭新的音箱。 不用说,这是21世纪的产品,只是…… “我有带这东西过来吗?”魏承恭纳闷。 虽然是疑问句,不过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不用说,这东西肯定是2017先遣小组买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李尅农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好了,帮我们搞搞吧,这洋玩意儿应该难不住你吧。” 搞定区区一个音箱(为了方便行军搬运,他们买的不是那种大家伙。大致上就是现代街头乞讨者用的那种)当然没什么难度,魏承恭三下五除二就搞好了,只是……看着简朴的会场上,突然冒出来这么两个不搭调的东西,甭提多别扭了。 拍了几张照片看了看,魏承恭哭笑不得,“这要是放到论坛贴吧上,那帮爱抬杠的家伙又该说导演不走心了。” 李尅农不明白论坛贴吧是什么,他看过魏承恭拍的照片以后,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断然道:“你这些照片暂时不要发为好。” “半个月后也不能发吗?”魏承恭随口问道。 很明显的一件事是,1935这边是没有能力把相机里的数码照片刊印到《红星报》上的,所以这些照片只能是刊载在《红星报·半月刊》上面,这种照片和文字结合的文章很受战士们欢迎。不过照片本身却容易泄露一些信息,所以魏承恭拍回去的照片也要经过2017先遣小组的审选。所以问完了以后魏承恭又跟了一句:“放心吧,不是还有老钱他们把关么?” 李尅农一想也是,如果钱壮飞连这照片上显而易见的情报都看不出来,他也不用混了。不过想想兹事体大,还是有嘱咐了一句:“多一个人看看总是好的。” ———— 随意转了一圈儿,又拍了一些照片,魏承恭觉得没什么可拍的了——仔细想想,其实拍这些照片没什么必要。这地方如果真成为七大的会址,解放后少不得成为红色文化教育基地,各种陈设布置都将恢复到“当年”的模样。 想到这里,魏承恭不由得有些好笑。正要离开,去城里继续自己的闲逛,一抬头,看到对面照壁上的标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又转回身去找李尅农(陪着魏承恭走了两圈后,李尅农发现这家伙真是在闲逛。老李哪有那个美国时间陪他胡混?早就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还有事情么?” “还真有一点事,”魏承恭点点头,说着话,朝七大会场那边一指,“老李你之前说,那个会议,你们加强了保卫工作——可是你们那满天飞的标语又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明摆着让敌人注意这一次的大会?” “那个啊……”李特工笑笑,“不矛盾啊。” “这还不矛盾?” “首先,保卫工作不等于保密工作,”李尅农想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比如你们那边的中央开全国代表大会之类会议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加强保卫工作?但是大会本身会不会保密?” 魏承恭若有所思。 “我们开会这事儿,瞒不住对手,城里敌人潜伏的特务们只要稍稍留意,就能注意到我们的会议,”李尅农继续解释道,“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要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难道我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开会,还需要偷偷摸摸?这又不是在上海,一个巡捕警察就能把我们都逮捕起来?” “可是……”魏承恭斟酌着道,“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总是不好吧?” “那有什么不好?”李特工反问,“他们的间谍平时藏得好好的,就像藏在水底的鱼,想要抓住可不容易;现在我们利用这个大会,把这些人调动起来,就像是在水里撒了一把饵,把鱼都吸引过来,方便我们一网打尽。这有什么不好?” “你们就不怕百密一疏,被某一两个特务探听到你们的会议内容吗?”魏承恭还是担心。 李尅农笑着摇头:“小傅,以当前的局势,你觉得这个会议会讨论些什么内容?” 魏承恭想了想,不确定地回答道:“应该是停止内战,团结一致,抗日救国之类的吧,如果讨论得再细致具体一些,大约还会有十大纲领,减租减息什么的……呃……这个……” “对啊,”李尅农点头赞许,“这些东西,有哪一条是怕人知道的?” 魏承恭无语。不用说,这些东西,TG巴不得全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才好。 仔细想想,自己印象中TG召开“XX大”的时候,不总是报纸杂志电视网络一起上,嚷嚷得全国全世界都知道么? 想到这里,魏承恭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皱眉道:“难道那些特务见不到这些,就这么轻易上你们的当?” ———— 三十 6 没有去过后世的李尅农对魏承恭这话有些不明所以,等到魏承恭又详细解释了一通之后才明白过来。沉思片刻,说道:“大概是因为我们之前没有开过你说的那种性质的会议吧。所以,他们一定会上当的。” “怎么说?”这次换魏承恭不懂了。 李尅农想了一下,才道:“我这么说吧,我们两边的环境不一样,在你们那边,党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发展,如何协调国内关系,这些内容都不怕人知道;而这边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我们党之前的会议所讨论的,只能是如何生存,如何斗争,如何取得全国政权等等,虽然说得都是一些泛泛而论的东西,不过对于白党而言,还是具有一定价值的。” 魏承恭点头,这次是真明白了。仔细想想,中国马列党正是从“七大”开始,“X大”逐渐变得公开化——相较于历史上,这边的“七大”目前看来将要提前大约10年,不过在这一点上倒似乎不会有什么变化。 那么剩下来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 ———— “你们就不怕老蒋趁着你们开会集中的机会,把你们一网打尽?” 李尅农摇摇头,笑起来,很轻松的样子:“这一点不必担心,我们能应付。” 魏承恭再次表示不懂。 “我们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开了一大二大三大四大五大六大——哦,六大是在莫斯科召开的——他们尚且奈我不何,眼下我们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开会,还怕他们吗?” 不等魏承恭说什么,李特工摆摆手,又继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之前的大会都是秘密召开,白党的人事先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完了,但是这一次这么大张旗鼓地,对手自然可以准备充分。” 魏承恭点头,他正是担心这一点。 “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想多了——既然你想了这么多,那么不妨再多想想,不过要换个想法:你看看我们的会议现场布置在哪里?” 魏承恭看了看会场,若有所悟。 “中央的驻地就在这里,基本是公开的,他们如果有能力朝这里打炮扔炸弹,他们早就干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魏承恭沉思,点头。 李尅农拍拍魏承恭肩头,神情中很是傲然:“放心吧,安保工作是我在负责,就戴笠和陈家兄弟手下那几块料,占不到便宜的。” 想想倒也不无道理,光头手下那几个特务头子,陈家兄弟是半路出家,也就是能吓唬一下普通人,遇到职业间谍,根本就不是对手;毛人凤狠毒,除此之外最大的本事就是算计上司,在对付马列党的时候,基本就是单方面挨打,没什么建树了;戴笠倒是有才干,但是架不住手下拖后腿,结果每每只能给部下擦屁股。 事实上,问题的根本症结,是国党的两个桶,仍然是封建特务机关——类似于东厂锦衣卫那种——最大的职能是维护光头的对内统治,监管压制国党内部其他派系力量。 如果是从这个角度来看,两桶倒是做得很成功:终老蒋一生,无论如何风云变幻,无论外部压力如何巨大,他始终牢牢掌握着自己的权力,哪怕后来僻处一隅,实力急剧缩水,他仍然能逼得美国人“换马”的想法不能实现,这其中他的特务机关(不只限于两桶)功不可没。 但是这种特务机关有着先天性的缺陷:构成人员没有理想和信仰,大家因利而聚,因此特别容易被收买。由这样的个人组成的机关自然是组织结构松散,很容易被外人渗透(这弱点同样不只局限于两桶,整个老蒋的官僚系统都免不了这个毛病)。因此在面对组织结构严密的近现代化情报机关——以日本人和马列党为代表——的时候,就被渗透成了筛子。面对日本人的时候稍微好一点,戴笠出色的个人能力,以及民族认同感的影响,让两个桶的表现还没那么不堪,但也频频吃瘪;面对马列党的时候,则只能用一败涂地来形容了。 两个桶的失败,是封建特务机关对近现代情报机关的失败,一如近代中国的失败,是农业国家对工业国家的失败一样。 ———— 好吧,话题扯远了。总而言之,对手是两个桶的话,担心“炮打天安门”之类的事情,似乎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放下担忧,魏承恭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尅农好奇,问道:“笑什么?” “想到一个对联,你听了你也笑——不过可惜对不出上联来。” “哦,”李尅农更好奇了,“什么对联,说来听听,没准儿我能对个上联出来呢。” 于是魏承恭咳嗽了一声,朗声道:“中统军统,统统饭桶。” 李尅农稍一咂摸,苦笑起来,“饶了我吧,你这又是谐音又是双关又是嵌字又是隐喻的,堪称千古绝对了。” “我也觉得这对子怕是很难找到上联了,回头上网嘚瑟一下。”魏承恭说罢,又打算去各处闲逛了。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战士跑了过来。 “请问,是傅同志吗?”小战士问道。 (魏承恭现在的身份是《红星报》记者,所以穿着上向红军看齐,在称呼上也称同志而非先生) “啊,是我,怎么,有事吗?” “主席叫您。”小战士简单地回答道。 “哦,我这就去——”魏承恭说这话就要走,然后,就不免有些尴尬地摸摸头,“主席现在在哪里啊?” “就在那里。”小战士说着话,一指九间楼顶上,于是魏承恭看到,最高一层上,主席正凭栏下视,看着自己,微笑示意——好吧,微笑示意什么的是他的想象,隔着这么远,他哪里看得清? ———— 三十 7 到了楼上,看到了主席,魏承恭发现,微笑什么的,确实只是自己的想象。 主席手上夹着没有点燃的烟,靠在栏杆上,看着远方,一脸的沉思。 看到魏承恭过来,主席点点头,向楼上的第三人,也就是领魏承恭上来的那个警卫员道:“小云,你下去吧——在二楼口守着,除了周副主席,不要让别人上来。” 名叫小叶的警卫员敬了个礼,转身下楼去了,主席转向魏承恭:“你可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 “主席您是指……”魏承恭的态度不像平时那么随便,就像自知犯了错的孩子,毕恭毕敬,“陈云同志他们都跟您说了?” “不用紧张不用紧张,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呀。”主席向魏承恭招了招手。“隔着那么远说话,你就不怕我听不见么?” “主席您说……我没有做错。”魏承恭轻声道,一边说一边来到了主席身边。 “首先,你其实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当然也就更谈不上做错,”说着话,主席点燃了手里的烟,“其次,就算你已经把这个想法付诸实施,那也是你个人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如果你是我们的党员,那么还可以说是无视组织纪律,但是偏偏你又不是。” 主席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看着远方,说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想要做的事情,概括一下就是,把一个孩子送回她父母身边,如果做这种事情算是错误的话,那么,正确的做法又该是怎么样的了?” 魏承恭安心了不少。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等魏承恭轻松下来,主席却又笑道:“我们却都知道,这事情的是非对错,值得商榷——真要是没有半点错误,我们也无需在这里纠结,你也不用那么忐忑了。” 饶是心中还在忐忑,魏承恭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主席,这好话坏话都让您说了,却让我说什么好?” 主席也笑了起来,“你应该知道这事情什么地方不妥当吧?” “知道,”魏承恭小声道,“说句自大的话,我身上担负着更为重要的责任,不该想要冒险。” “作为连接未来世界的唯一渠道,你的重要性怎么形容都不为过,这个话并不大,”主席先是点了点头,肯定了魏承恭的重要性,这才又摇摇头,苦笑了一声:“本来很简单很正常的一件事,就因为涉及的人是你跟我,变得不简单了。”转头看向魏承恭:“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 魏承恭不明白:“什么怎么想的?”试探着道:“您的意思,是让我写一篇检讨?” “误会我的意思了,”斟酌了一下言辞,主席才又道:“我的意思是,在认识到这个行动的不妥之后,你是否还想要去施行这个想法?” 魏承恭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主席的意思,接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内心深处,结果是…… “我好像还是想要去践行我的想法……”魏承恭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想要去一趟龙岩。”看向主席,“主席,您说我这是——” “很正常,如果没有这种冲动才不正常,”主席摆摆手,打断了魏承恭的话。思考了一下,微笑着缓缓道,“你还年轻,年轻就意味着冲动,意味着不考虑后果。年轻人自信,认为自己能把握得住自己的命运,认为自己即使遇到了艰难险阻,也能凭借自身的决心,勇气,力量和智慧战胜它们。所以,年轻人才会渴望着去看世界,渴望着冒险,渴望着在冒险的历程中证明自己——恩来找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魏承恭微微一愣,忍不住失笑——您前面说得这么热闹,却原来是转述他人的话啊。 拍拍魏承恭肩头,抬起头看向天空,脸上露出回忆是神色,喃喃道:“实话说,你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当年在岳麓书院的时候,夜里有了雷雨,我就脱得一丝不挂,迎着风雨往山坡上跑。文明其精神,野蛮其肌体。树林黑乎乎的,电光一闪,我看到我的身子是那么煞白煞白的,雨丝愈是朦胧又愈是那么强烈,石头扎破了脚,不晓得痛,只管向前奔跑,一边跑一边哟吼吼,狂喊。岳麓山就在我脚下,大地就在我脚下,仿佛我就是整个世界,我能把握眼前的一切。” (上面这段话可不是地效臆造,稍有改动语序,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出处,地效就不多说了。) 魏承恭咂摸了一下滋味,再一次失笑,“没想到主席您还玩儿裸奔,不过,听着就觉得那么痛快。”看向主席,“那么,主席您是赞同我的想法了?” ———— “如果是问我本人的看法,我一开始就说了,你是在做一件是非对错非常明确的事情。遇到这种事情,一般根本不需要考虑,用尽全力去做,用尽心思做好就是了,”说到这里,主席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你我都不是一般人,你肩膀上担着整个红军补给的担子,而我,是一个马列党员。” ———— 三十 8 “你我都不是一般人,你肩膀上担着责任,而我,是一个马列党员。”略微停顿了一下,主席缓缓然而郑重地说道,“出于马列党员的觉悟,我必须要劝止你,不要去冒险。” 魏承恭低头不语。 主席继续道:“你贺大姐那边,我会去跟她说。”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父母亲担心孩子,是因为不知道孩子的情况;现在通过你能够很容易知道金花她平安无事,知道她能平安长大,还担心什么?等以后解放了,再去找她也不迟。哦,这个理由也可以用来劝说你,金花不需要你去援救,你去了可能反而坏事。” 这个理由很强大,只要想想杨月花真因为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而出什么不好的意外……魏承恭沉默了一会儿,向主席道,“那么毛毛呢?还有贵州的那个孩子。” 这回就换成主席无语了,许久,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听天由命吧。” 魏承恭:“……” “你去找恩来吧,看看他怎么说,”看魏承恭一脸深思的模样(实际上这家伙这时候心里很乱,理不清头绪,在外表上看去就是一直垂头不语),主席建议道,“早上他来找我说这事的时候,虽然什么意见都没有提,不过我看得出来,他是有想法的。” “诶。”魏承恭机械地回答了一声。他心里还乱着,主席后面说的什么他完全没往心里去,就只听到了让自己去找总理,于是转身就走——走得太急,以至于连跟主席告别都忘了。 ———— 总理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和主席一样,看到魏承恭过来,他就把警卫员打发去院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让进来。 “坐,”总理一如既往的谦和有礼,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招呼魏承恭坐下后,还亲自端了一杯茶上来,“是主席让你过来的吧?” 魏承恭点了点头,接过茶正要喝,忽然又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愣怔:“您怎么知道的?” 主席让自己过来,但并没有说“恩来要见你”之类的话,所以自己的到来应该在总理意料之外。但是总理他能猜到自己是被主席支使过来的,这就了不起了。 当然,说“了不起”是以一般人的标准,在总理这样的人来说,算是正常表现。 所以总理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是为了那件事?” 魏承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主席说他觉得您对这事好像有想法,所以让我来听您的安排。” “这样啊……”总理回忆了一下自己带着两份报告(指陈云小组的书面报告和陈老总的录音报告)去找主席的经过,沉吟着道:“说我有想法倒也不错,不过这个想法是关于主席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魏承恭不懂了。 “也不能说没关系,毕竟整件事都是因你而起,”总理说着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应该说是,我还没想好该跟你说什么。这个事情上你给我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你,所以你现在来找我,说实话我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对不起……”魏承恭只能道歉。 “不过你既然来了,那就说说吧。”总理思索着道,“这里我先表个态,虽然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不可能会支持你。如果你是我的部下,我会毫不犹豫下死命令不许你去。不过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你既不是党员也不是红军,我管不着你,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摆事实讲道理什么的我想也不会有用,毕竟我能用来劝你的那些理由我相信你都明白,就算你想不到,陈云同志,陈毅同志他们应该也都提过了。” 魏承恭默然不语——他心里又开始乱起来了。 “小傅同志,”总理郑重地说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回去以后,先慎重考虑一番,多想想我说的话,不要轻率地行动。如果你考虑到最后,还是决定要走这一趟的话,我绝对不会拦着你。” ———— 魏承恭脑袋还乱着呢,一时间哪里能捋得清总理话里深一层的意思?听总理让自己回去,他也就木木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又忘了向总理告别。 “诶,别急着走啊。”总理急忙叫住他,“还有事情跟你说呢。” 于是魏承恭又转回身来,木木地坐下。看他这个样子,总理知道他心里恐怕还是一团乱,笑了笑,问道:“先不要想那个了。小傅同志,我问你,你觉得,我们该如何说服张学良将军呢?” 听到“张学良”这个名字,魏承恭的状态立刻就从当局者迷,转入了旁观者清。 “中央决定争取张学良了吗?”他兴奋地问道。 总理点了点头:“这是下一阶段的主要工作,这个意义……” 失笑,“好吧,我不说相信你也清楚,我现在就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建议?” 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魏承恭不确定地说道:“我能想到的,也就是向他透露展示未来了,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带他或者是赵四小姐去未来转一圈儿。”略有些不好意思,“貌似,我翻来覆去就会这一招了。” “一招鲜能吃遍天,”总理倒是很看得开,“你这一招虽然简单,不过却很好用——我想,除了蒋校长他们夫妻两个,这一招怕是对时下的大部分国人都有效,就好像那个肖营长那样。 只是,该怎么向张将军展示未来,展示些什么,这个还得好好规划一下。” ———— (在总理这里卡了好几天,怎么写怎么不对,涉及总理又马虎不得,简直忍不住要推倒重来了。不过还好,今天总算是想到一个办法,走出死胡同了。请大家原谅) ———— 三十 9 “展示些什么啊……”魏承恭偏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无非还是只有马列党才能救中国,蒋光头的不作为,以及抗日战争全过程……大概就是这些吧。至于说怎么展示,当然还是看电影啊,顶多再加一点能证明我们所言不虚的未来物品什么的——以上这些全部加到一起,一台笔记本就OK。” 总理点了点头:“很好,不过我还想补充一点。展示未来的目的是为了取信和争取他,如果只是你说的这些,虽然具有很强的说服力,但恐怕还不足以让他彻底信服。换成是我处在他的位置上,我将不得不考虑,你刚刚说的这些东西,也很有可能是个骗局。” “……不会有人这么死脑筋吧……”对于总理的判断,魏承恭表示不理解,“别的不说,只要稍微了解一下电脑,就能知道那绝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东西。” “这个不是死脑筋,处在他那个位置上,遇到任何事都不得不先抱着怀疑的态度,”总理解释道,“毕竟,有太多的人有着太多的理由去骗他。至于你说的稍微了解一下电脑……问题就在于,他对你说的那些东西,一点都不了解啊。” “……”魏承恭若有所悟。不过总理还是继续道:“我这么说吧,如果要说服的对象是某个大学教授,那么你刚刚说的那些手段效果会很好,因为这些人是懂技术的,他们知道这个时代的技术极限在那里,能判断出你提供的那些东西是用未来的技术生产的;如果要说服的对象是斯大林罗斯福日本天皇这样的国家领袖,那么效果应该也会不错。他们虽然不懂技术,但是他们手下有懂技术的人,能够告诉他们这些。 但是现在,张将军既不是搞技术的,手下怕是也找不出懂技术的人,这种情况下,他突然接触到你带来的高科技事物,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 这是要让自己玩换位思考啊。 换位思考的基础是了解换位对象的思维模式,这就要求比较深入地了解换位的对象。然而魏承恭跟张学良没有接触,并不了解那个人,所以换位思考之前,还需要花点儿时间分析一下这个人一生的所作所为,以此分析那个人的性格和思维模式。所以魏承恭安静下来。 看这小子陷入沉思,总理也不催促,回到办公桌边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于是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小六子一生的大事记,大概是这么一些:皇姑屯事件后初掌帅印,顶住日本人的压力毅然易帜;漂亮地收拾掉杨宇霆,真正掌握了东北军大权;贸贸然向苏联人开战,结果被打得一败涂地;中原大战即将落幕的时候入关摘桃子,大赚了一把;九·一八事变后给蒋介石背锅,这口锅一背就是一辈子;七·七事变促成了抗日统一战线的形成,却又因为要给委员长一个交代而莽莽撞撞地跟着去了南京,从此告别军界,也告别了政坛…… 把自己所知的小六子的经历所作所为在脑袋里过了一下,大致能得到一个形象:年轻,冲动,有家国情怀,有点小才能,所以在国内能混得风生水起(看看他对杨宇霆,中原大战对阎锡山冯玉祥,基本都能占上风占便宜;哪怕对上蒋介石,真要算起来他其实也没吃亏,他虽然被软禁,但是目的达到了。反而是蒋介石,虽然关了他一辈子,但是却不得不改变一直以来的反共方针。纵观蒋介石一生,自从27年上位,一辈子不遗余力地反共,只有在这里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跟马列党“合作”了近十年,从这个意义上说,蒋介石也吃了他的大亏);但是一旦跟外国势力对上,就开始犯迷糊,这证明他的国际战略眼光不怎么样。 最后,看他给老蒋背锅背得任劳任怨不说,还极力给老蒋开脱责任;为了给老蒋有个交代,明知将会一去不回也不犹豫不回头……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我们的少帅似乎也受了些影响。 这样的一个人,面对自己送过去的现代科技,会是个什么反应? 魏承恭发现自己想不出……同时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自己刚刚想到的那些事情,跟那人面对现代科技产品可能的反应,这二者之间貌似没什么关联。 “你笑什么?”耳边传来总理的声音。 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中笑出了声,魏承恭急忙道歉,“没什么,对不起,打扰您工作了。” “没事。”总理笑笑,“你笑什么,说给我听听,也让我轻松一下。” 于是魏承恭把自己刚刚想到的事情说了一下,末了,自嘲地摇摇头,“我想得太多了。张学良的反应其实无非就是两种:相信或者不相信。相信的话一切好说,不相信的话,那我只要提供更多更有利的证据,让他相信就好。” 总理点点头,“在这个事情上,你确实想多了。那么,如果张将军不相信,你将提供什么样的证据呢?” “去他的故居看看,”魏承恭思索着道,“我想,那里应该已经改建成纪念馆什么的了,拍一点照片,再寻一点眼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 ———— 三十 10 (在北朝看到几本好书——好吧,以援共的立场,爽文的标准来看,是好书。 看来不给自己加个限制,确实是鼓不起干劲。所以……明日不更新,地效是哈士奇) ———— 总理“哦”了一声,点头道:“有这样的纪念馆就再好不过了。”稍微挺了一下身子,做了个深呼吸——这个动作在他基本等于我们伸懒腰——才又说道:“这个事情上我没什么要补充的了,总之,现在可以开始这方面的准备了,估计计划实施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接下来,我们该说说二方面军的事情了。” “二方面军?他们怎么了?”魏承恭不解。 “他们也已经开始长征了。”总理解释道:“三天前收到他们的电报,他们也踏上了北上抗日的征途。”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按照你带来的资料,他们本来应该还要等一两个月才会开始长征的(历史上红二方面军是35年11月19日才开始长征的),不过估计是去年我们在湖南大闹了一通的关系,弄得何健混乱了好一阵,二、六军团当时给他来了个趁火打劫,很是扩大了一片根据地,占领了好几个县城。” 魏承恭眼睛一亮,“这么说,二方面军的实力比历史上要强?”紧跟着却又疑惑,“那为什么他们的长征还会提前呢?他们应该比历史上能坚持得更久才对啊。” “呃,这个……原因有些复杂,”总理沉吟了一下,组织好了言辞,“要说二方面军的实力比你知道的有所增加,那是不假——这里要说一下,相比扩大根据地,倒是去年四月份的时候,中央下令停止肃反这件事,对二方面军的实力增加,影响更大更深远。” “夏曦?”魏承恭敏感地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他跟二方面军的人没什么接触,了解不多,可以这么说,除了两把菜刀起家的贺胡子,他连关向应萧克周逸群这些名字都觉得陌生。唯独是对于夏曦的印象,非常之深。原因……不多说了。 总理微微一顿,缓缓点了点头,神情很有些沉重:“中央撤销了夏曦同志的所有领导职务。6月份的时候,贺老总派了一个人来中央汇报军团的发展情况,具体说了些什么不方便跟你说,这里就告诉你一件事,据派来的那个同志说,当中央解除夏曦同志肃反委员会书记的命令公布的那一天,整个根据地各处欢呼不断,比过年还热闹,甚至有部队放枪庆祝,把配发的弹药都打掉了的。” “这个混蛋!”魏承恭恨恨道,“该枪毙才是!” 这里还要说几句,即使没有魏承恭带来的后世资料,湘鄂西中央分局也会于1934年6月19日在枫乡溪(现属德江县)召开会议,初步总结了肃反扩大化的惨痛教训。并于11月的永顺会议上,撤销夏曦的全部领导职务。 换言之,魏承恭的到来对二方面军的帮助其实并没有那么大,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多说了。 此外同样没有必要多说的是,夏曦只是被解除了领导职务,并没有受到其它惩罚——所谓的“解除领导职务”也只是限于军队内部,夏曦之后被调任地方工作,后来又转任红六军团政治部主任,湘鄂川黔省委委员、军分会委员和革命委员会副主席等职务(史实),至于魏承恭说的枪毙,更是没影的事儿。 要是让这个有些热血,有些冲动的家伙知道这些,很难想象这小子会冒出什么样的想法,所以还是先不说了。所以总理跳过了这些,继续先前的话题,“虽然二方面军的实力相比于过去有了进步,但是这不代表他们要在原地坚持下去。北上抗日的命令是中央下达的……是跟解除夏曦同志的职务这道命令同时下达的,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开始了长征的准备工作。 湘西根据地在去年年尾今年年初(湘江战役以后的一段时间)这一轮扩张,让他们提前完成了长征的物资筹备工作,顺理成章的,长征自然也就提前了。” 魏承恭:“……” “好吧,话题扯远了。我要说的是,二方面军的实力虽然有了增加,毕竟只有不到三万人(历史上同时期只有1.7万多),这注定了他们的征途将会比我们更艰难,所以……能不能请你给他们送一点补给去?” “义不容辞!”魏承恭站起来,一挺身子,表示了决心,“不过,总理,纠正您一点。二方面军虽然只有不到三万人,不过他们的长征可比一、四方面军要顺利多了,在我们那边,他们是红军长征中唯一没有损失的主力部队,也是到达陕北的红军之中,力量最大的一支。” 对于二方面军这一点,魏承恭同样印象深刻。 ———— (稍微多句嘴。如果大家百度百科“红二方面军”,那么就会发现词条下劈头一句话就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中国工农红军主力之一,是红军长征中唯一没有损失的部队”,但是估计大家也都知道,相比之下,红25军的长征不仅没有损失,反而壮大了不少。所以百度这个描述是不严谨的,这里地效稍微修改了一下。 一般情况下,这种语病地效就不纠结了,不过涉及长征,红军这样严肃的话题还出这种语病……百度百科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 “嗯,是啊,我不否认这一点。”说到这个,总理也轻松起来,“不过在我们这边,二方面军这个‘唯一’大概不会有了,托你的福,一、四方面军损失都不大。以这么长距离的无后方作战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 魏承恭不好意思起来,正想要谦逊几句,就听总理继续道:“好吧,这些话就不多说了,省得你骄傲。所以我们还是把话题拉回来吧——在你们那边,二方面军的长征比较顺利;不过不等于在这边他们也会顺利,没准儿同样是因为你的原因,他们的征程就不那么顺利也说不定。” 魏承恭:“……” 说到这里,总理笑起来。不知怎么的,魏承恭觉得这个笑容有些……调皮? “所以,去他们那边转转吧。你可是我们的福星,你去了那边,让他们也沾沾你的福气。” ———— 三十 11 为红二方面军提供补给这个事情,当然不能说干就干。不说别的,光是把时空坐标送过去,就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所以眼下也就是提一提,征询一下魏承恭本人的意见而已。 其实征询什么的大可不必,想当初,这小子可是提过想要给抗联送物资补给过去。长征路虽然艰苦,虽然危险,总比在日寇铁蹄下的东北大地要好得多,安全得多不是? 所以魏承恭也没怎么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知道有这么回事,有个心理准备也就是了,眼下主要的事情,还是如何处理找孩子这事儿。 告别总理,魏承恭也没心思溜达了,回到《红星报》报馆,自己的寓所(他现在的身份是《红星报》记者,所以跟报馆工作的同志住一起),倒头睡觉——当心情烦闷,感觉想不清楚某些事情的时候,先睡一觉让自己先清醒清醒,再来思考,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做法,而经验也证明,这种办法很有效。(地效注:这是地效的经验之谈,效果确实不错。) 一觉醒来,窗外天已经黑了,坐在床上,且不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随即就听到肚子咕咕直叫。看看表,居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了,难怪会觉得饿。 起床,扭亮灯,去到门口,向门外看去。30年代的天水城当然不像是80年后那样灯火通明,入眼所见,只有黑蒙蒙的一片,让城里不多的几点亮光,显得特别的亮,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本来想要去这些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一转念却又歇了这个心思:眼下粮食紧缺,虽然如同主席这种习惯在夜里工作还有总理这种工作到深夜的领导同志会有一些夜宵吃,但是分量肯定不够。自己找上门去分他们的东西吃,于心何忍? “于心何忍啊……”魏承恭叹息了一声,“那就忍一忍吧。正好想想贺大姐孩子那事儿。” 然而肚子饿真心不好忍,所谓一顿不吃心发慌,心既然都慌了,自然也就无法思考了。魏承恭想了想,端起台灯向厨房走去——就算找不到吃的(多半找不到,这时候的红军基本处于半饥饿状态,没一顿饭基本都不会剩下东西),能弄点儿水喝,混个水饱,起码不会这么心慌。 却没想到厨房居然还有人工作,炊事员老冯同志拿着马勺,正在锅里搅着什么。 看到魏承恭端着台灯过来,老冯同志高兴,急忙招呼,“小同志,你来得正好,手电借我照照。唉,年纪大了,眼神儿不行了,不服老都不成啊。” 厨房这种“不打紧”的地方,当然不会配有电灯,别说点灯,连油灯蜡烛都不会有,需要照明怎么办?从炉膛里抽两根柴火出来当火把用呗,不过这样一来,就难免柴灰木渣什么的掉到锅里…… 魏承恭把台灯移过去一照…… “这里面煮的什么呀?能吃吗?”魏承恭问道。 “这是野菜粥,当然能吃。”老冯说着话,仔细看了看锅里的东西,从一边的案板上提了一个桶过来盛上了。然后又拿了一摞碗出来。 “老同志,我能不能吃点儿?”魏承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晚饭错过顿头了,饿得睡不着。” 听魏承恭这么说,老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你是小傅同志吧?首长交代给你留饭了,就在那边柜子里。” “是吗?”魏承恭高兴取来。打开柜子,就看到几个白面馍馍装在一个大碗里。魏承恭拿了一个过来咬了一口……嗯,还夹着肉呢,真香啊。 嚼了两口,忽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老冯:“老冯同志,这个怕不是留饭吧?” 留饭的意思,是把大家吃的饭留出一份来。但是显然,不年不节的,红军不可能给某个单位几十号人开肉夹馍这么好的伙食。 “呃……是啊,”老冯已经快要把锅里的东西盛完了,“同志们不知道你在,把晚饭都吃完了,所以首长让我另外给你做了这些。说是留饭,其实是小灶。” 魏承恭点点头,又看向老冯手里的桶:“这是……” “首长们的夜宵。”老冯一手提着桶,一手拿起那一摞碗,一边回答,“这段时间工作多,首长他们老是要熬夜,唉……”摇了摇头。 片刻后,又看向魏承恭:“小傅同志,帮忙照照路好不好?我手不空。” “哦,没问题。”魏承恭答应了一声,正要上前,看看老冯手里的桶,又看看柜子里的馍。想了想,魏承恭向老冯同志看齐:一手拿着手电,一手端起了装馍的碗。 ———— 穿房过屋,来到了红星报的印刷车间,几个战士——同时也是工人——正在忙碌。《红星报》社长兼主编兼校对兼排版兼特约撰稿人兼……等等职务的邓希贤同志也在其中。 眼下他的工作是印刷工人,正小心地检查着刚刚印刷出来的报纸。 魏承恭跟着老冯过来,其实是有心要向这位同志请教一番的,不过看他专心致志工作的样子,心里不免犯起嘀咕:要拿自己的事儿去烦人家么? 一时间却没有想到,那事儿其实不应该跟小平同志说起——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思虑之间,就听身后老冯招呼:“来来来,同志们,先吃点东西再干不迟。” ———— (还是给自己加个限制吧,明天不更新,地效是神经) ———— 三十 12 哗啦啦的机器响声——注意,可不是“轰隆隆”的——停了下来,同志们稍微收拾了一下,围拢过来。这时候老冯已经放下粥桶和碗,开始分盛野菜粥了。 当先的同志端起一碗粥正要喝,不经意间却看到魏承恭手里装满馍的碗,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惊喜非常:“咦!打牙祭。”凑了上来,不等魏承恭反应过来,拿了个馍就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含混不清地叫起来:“还是夹肉的,嗯,真香啊。” 魏承恭:“……” 他这么一嚷嚷,大家立刻就都注意到了,顿时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外带七手八脚。 “我来一个我来一个。” “有肉啊,我好久没吃肉了!” “话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吃这么好?” “不年不节的……应该是前线打了大胜仗吧。” …… 魏承恭:“……” 就在掰扯不清之际(馍只有四个,但是这里的人却有十多个,所以要分扯一下),只听一声断喝 :“都给我停下来!” 于是车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之前留在最后收拾机器的小平同志上前来,快步走入众人中间,不高的个头虎虎生风,不怒而威。冷峻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被他看到的同志,都低下了头去。 “瞧瞧你们的样子,还像是红军战士么?还有点儿组织性纪律性没有?不就是几个粑粑几片儿肉,没吃过么……” 一轮暴风雨般的训斥下来,吓得大家噤若寒蝉,就连一向很随便的魏承恭也被镇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训斥完了,小平同志又看了看众人手里的馍,有看了看魏承恭手里的碗——居然还剩了几块。 小平同志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被“抢”掉吃食的是另一个红军战士,他不介意把众人手里七零八落的馍快再收起来,但是魏承恭……这么做可就显得不礼貌了。 “小傅同志……”本来想要道歉几句的,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了——现在魏承恭名义上是他的下属。当一个下属被同事“欺负”了,受了委屈,老板该做什么呢? 没错,应该是“安抚”,而不是“道歉”。 换言之,如果自己真的道歉,那就无异于是在向屋子的同志们说,面前的这位“小傅同志”不是自己的下属,进一步,“小傅同志”的真正身份就不是那么普通了。 所以停顿了一下之后,小平同志也只能是叹了口气:“……跟我来。” 随即当先向门外走去。魏承恭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左手提着灯,右手端着碗跟了上去。留下房间里一帮同志不明所以:不明白小平同志为什么会发火,更不知道那个小傅同志撞到小平同志火头上,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 “让你看笑话了。” 走出房间不远,拐上大街,估摸着附近不会有人听到了,小平同志立刻就向魏承恭说道——他当然不可能冲魏承恭发火。毕竟小魏又没有做错事。 “没关心,无非就是点儿吃食,”魏承恭小心翼翼地问道。“倒是您,没必要发那么大火吧。” “发火?”小平同志笑了起来,“也许吧。不过你要知道,这种整肃纪律的事情在任何一支红军部队里都是必不可少的,新部队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老部队会少一些,但是整肃的力度却必须要更大。” “什么意思?”魏承恭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起这些。 “我的意思就是,这其实是军事主官的常见工作之一,既然是常见工作,当然不是真正的发火……哦,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是因为这种事发过火以后,我们都能很快调整过来。愠怒可是带兵的人的大敌,所谓主不可以怒而兴兵,将不可以愠而致战,这可是最基本的兵法。如果连这都做不到,红军早就覆灭不知道多少次了。” “哦。”魏承恭点点头,却有笑了起来,“您吓了我一跳,原来都是做戏啊,这表演水平,啧……啧……什么影帝影后,弱爆了。” 小平同志摇摇头:“说做戏却也不对。我们是真的生气。甚至可以说,我们是故意让自己生气,因为如果是做戏,很难保证每一次都能做那么逼真,而只要有一次被人看穿,那么以后再想要慑服那些骄兵悍将就难了。” “这……大概可以算红军的带兵之道了。”魏承恭感叹。 “这倒不是红军的发明。说到底,无非是要让士兵敬畏军纪。军纪,那是军队战斗力的保证。远的不说,红军一路走来,能战胜那么多强于自己的对手,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们有着铁的纪律。” 说到这里,小平同志轻轻舒了口气,似乎是把刚刚在车间里生出的怒气都赶走了,又轻声重复了一遍:“铁的纪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魏承恭:“……”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介绍完红军的带兵心得,小平同志才想起来,“这个时候……麻烦了,我还真想不出哪里能找到吃的。” “算了,不麻烦了,”魏承恭本来想要摆手的,结果发现两只手都不空,无奈只能一亮手里的碗,“其实您给我留这个,对我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对了,你怎么会错过顿头的?”说着话,小平同志从魏承恭手里接过碗,这样魏承恭就能空出一只手吃东西了,“下午的时候我看到你去到屋里就没有出来,怎么?生病了?” “唉……”魏承恭叹了口气,抓起馍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回答,“遇到麻烦了,闷上心来瞌睡多啊。” ———— 三十 13 (1,有朋友说地效的书是起居注,这……地效无话可说。 2,给自己加个限制,明日必更。 3,总设计师这段显得有些突兀,这是因为本来计划他会给出一个重要的建议,不过写到后来发现不能这么写,否则就显得主角太弱智了。可是都已经写到这里了,只好另外给个收场了。) ———— “遇到啥子麻烦事,能跟我说哈子么?” “那个……”魏承恭语塞。睡了一觉,现在饿劲儿也过去了(那点儿东西肯定吃不饱),他的脑筋也灵活起来了——也就能意识到,这事情怕是不该跟人随便说起。 哪怕面对的是小平同志。 “不方便说就算了。” “我……倒也不是不能说,”不得不说,魏承恭现在脑子确实转得很快,一下子有了主意,“我想要去白区办点事儿,但是拿不定主意。哦,这事儿不方便让你们帮忙,要不然也不用纠结了。” 这么说不会跟主席扯上关系,那就没问题了……吧? “去白区办事?我们又帮不上忙?”小平同志警觉起来,“你想做什么?批判性地体验一下大地主大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生活?” “呃……”魏承恭好悬没栽个跟斗,“我说小平同志,您就是这么看我的啊?还有,那什么‘批判性’的话您从哪儿听来的?” 小平同志斜眼看着魏承恭:“按说应该不至于。你虽然还够不上马列党员的标准,却也算得上有觉悟的进步青年,只是你这个话很难不让人有想法。 至于那什么批判性的话,这不是你说的么?批判性参观,批判性检查……”说到这里,冷笑了两声,“那些人还真是想得出来。” “郭德纲的话,就这三字儿救了多少流氓啊,”魏承恭摇摇头,“算了算了,不说了,一说起那些人的种种不要脸,就觉得来气。” “不说也好,说实话我听着也来气。”对这个话题,小平同志无可无不可,“不过,小傅你去白区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等魏承恭说什么,又续道:“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哪怕你真的是想要去‘批判性’地体验一下腐朽的剥削阶级生活方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你不是马列党员,不能以马列党员的标准来要求你,只要你依然还爱国,还愿意为了救国强国而工作,我们就还是同志。张学良将军又风流又吸毒,我们不还是一样视他为朋友么?” “哦……” “而且,我也相信你做不出什么坏事,你要去白区,应该确实是有难言之隐。” 魏承恭莫名觉得心中一阵暖意:“您相信我的为人?” “是啊,你这人有贼心没贼胆,所以正常来说,再坏也坏不到哪里。”说到这里,小平同志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魏承恭:“……” 稍微笑了一会儿,小平同志又道,“不过无论你是要去干什么,都记得要绝对保证安全。我们还需要你为了抗战工作,祖国还需要你的能力。再说,你拥有这么了不起的能力,也不想还没有看到自己工作的结果,就默默无闻地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吧?” “嗯,我知道轻重。” ———— 这个话题明显是进行不下去了,所以两人默契地把话题转移了开去。 “小平同志,您怎么这么晚还在工作?” 正常的报纸印刷工作确实会放在夜晚,这是因为白天要审稿,要排版,要校对……等等,而报纸必须在第二天发到用户手里,所以印刷的工作只能放在夜里;但是《红星报》因为条件所限,发型周期更类似于周刊甚至半月刊,时效性的要求并不是那么强,所以往往是头天完成准备工作,第二天再来印刷。 这些情况,魏承恭都是知道的。 “近段时间工作多,只好开夜班了。没事,我们都习惯了,打起仗来,连着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也是常有的事。比较起来,这个真不算啥子。” “什么事儿啊这么忙?” “还能是什么事,七大呗。”小平同志笑道,“还有二方面军即将开始的长征……对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这方面的资料?” “没问题!”这根本不叫事儿,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等一等,我不是带了不少过来么?这种资料对您应该不保密吧?再说,历史已经大变样了,我找来的资料,还有用么?” “你找来的那些资料我都看过……好吧,这话说大了,那么多资料,我一时半会儿可看不完——不过有关长征的资料,我基本都过了一遍,”摇摇头,“有关二六军团的资料,太少,也太简略了。至于说历史有了变化……大的脉络还是可以参考一下的。” “……我看不见得。”说不清为什么,魏承恭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那有什么不见得的?”小平同志不以为然,“看看二方面军的长征路线,就会发现跟中央红军的路线大致重合,为什么?因为两者都是沿着各大军阀的交界线处一路走过来的。为什么要这么走?因为敌强我弱,这样走阻力最小。眼下各大军阀的分布和实力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二方面军要过来,自然也还是只能沿着那条路线过来。 不过,可以想见,敌人军事上的部署肯定不会跟历史上一样,所以你最好不要找这方面的东西,以免对贺龙同志他们造成误导。哪怕敌人的布置真的跟历史上一样,你要不要提供这方面的信息。” “那我还能找些什么?”魏承恭不解。 “可以找的东西多了,”小平同志思索着道,“比如一路上各种地方势力很多。这些势力哪些是可以团结的,哪些是应该坚决消灭的,哪些是不应该抱有幻想的……在历史上我们都是付出了很多代价才知道的,现在有了你提供的资料,我们就可以节省下这些代价,这不是很重要么?又比如,我们的部队很穷,着装很单薄,对于气候的抵抗力很低,这种情况下如果能通过你的资料提前防备某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没准儿就能少几个病号,或者找到一个有利的战机,这些资料,不是都有用么?” ———— 三十 14 (各位,原谅地效一次吧。整天都觉得不舒服,仿佛有人在我脑袋里塞了块石头一样。 缺的内容明天补上。) ———— “再有,你也知道的吧。中央红军长征的时候,在云南缴获了一张地图,就这么一张地图,可是被毛主席视为瑰宝。那是中央运气好,但是二方面军可不一定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但是这东西对你来说,就算有难度应该也不大吧。” 把小平同志刚刚说的盘算了一通,魏承恭若有所悟:“天时,地利,人和?” 小平同志愣了一下,失笑:“还真是。”笑完了,又道,“总之,这些方面的资料越多,越详细,越好。有时间就整理一下,没时间就整个带过来,我们会组织人手来处理。” 魏承恭点点头,开始盘算到哪儿去弄小平同志说的这些东西。 忽然回过神来,停下脚步,看向总设计师,“小平同志,这些东西对现在的您的职务来说,没多大关系吧?” 想想觉得这样说好像有些不对劲,急忙又解释道,“我并不是说让您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我的意思是——” 小平同志一摆手,制止了魏承恭的话:“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现在我的主要工作是《红星报》主编,确实不该管这些分内以外的事。” “不过……怎么说呢,”小平同志似乎为难了一下,这才又继续道:“这么说吧,注意全国局势,这个既是我的爱好,对于我现在的工作来说,也不是全不相干。毕竟《红星报》的工作本来就是要开阔战士们的视野,让他们心中都有全国一盘棋。至于说二方面军的事情……我也带过兵打过仗,用军事主官的眼光来看一支部队,以及这支部队可能遇到的问题,这对我来说,并不陌生。”笑了笑,“为革命同志多想一些,多做一些,帮助他们解决遇到的和可能遇到的困难,这不是应该的么?” ———— 谈话到这里就停了,小平同志还有工作,先回去了。至于魏承恭…… 绕着《红星报》报社的院子溜达了两圈儿(不敢离开太远,否则会被巡逻的红军战士盘问),算是消食(天可怜见,那点儿肉夹馍吃粗鲁点儿一口就没了,想要存食,除非是林妹妹)。之后,魏承恭回到自己房间,一头倒在床上,大睁两眼,思索着该怎么办。 诚如总理所言,自己不应该去的理由非常充足,充足到几乎不容置辩的地步。自己唯一还能拿来说事儿的理由,也就只剩了利用这孩子维系主席夫妻之间的关系,以达到阻击蓝萍的目的。 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个理由同样站不住脚:阻击蓝萍难道就只剩了这一个法子? 在知道历史走向的情况下,主席和蓝萍两人想要走到一起,阻力将会异乎寻常的大,可以这么说,这股力量之大,足以阻止党内的任何事情。总理就曾经明确说过,会阻止两人的见面。 甚至就连主席都隐晦地表示过:即使真的跟贺大姐感情破裂,他也不会考虑蓝萍。眼下两人还没见过面,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而如果真有了感情,他反而不能跟她结合——那样将会害得她在囹圄中度过余生。 “我这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啊,”魏承恭哭笑,“今日之我反驳推翻昨日之我……我这算不算跟自己开战呢?” “去找金花的最后一个理由也被自己否了,”叹息了一声,再一次哭笑,“只是,好像还是想要跑上一趟啊……难道我想要跑这一趟,真是因为主席总理他们说的,所谓年轻人的冲动?而不是出于道义?” 想到“主席总理说的”,魏承恭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在床上扭了扭身子,翻了个身,然而躺了没多大一会儿,又翻了回来。可见,心里还是不自在。 “克制自己的冲动,怎么就这么难呢?” ———— 想要战胜自己显然不是这么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接下来的几天,魏承恭一直都在困扰,吃不香睡不好,报社的工作也做得乱七八糟——尽管这份“工作”实质上是个掩护,做好做坏都无所谓,但是他一直以来都做得很用心,比刚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的时候还要投入。 被这么多人一路开导过来,这件事的是非对错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事实上,如果魏承恭不明白这中间的是非对错,反而不会这么纠结了。眼下他之所以苦恼,就是因为内心深处知道这么做是错的,却又压制不住跃跃欲试的冲动。 道理心中明白,但是还没有承认,或者说,不愿意承认,还在苦苦挣扎,想要给自己找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但是很明显,想要找理由或者说借口说服自己容易(其实也不那么容易),想要用这样的理由说服总理,就肯定不那么容易了。 应该说是非常不容易——非常非常不容易。 第五天头上,魏承恭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居然想要说服咱们新中国第一名嘴?” 想到这个问题,魏承恭不由得有些好笑,且不说在这事情上,道理本来就不在自己这边,就算道理在自己一边,估计自己也说不过总理去。 (地效对自己的口才很有信心。倒不是说地效的口才有多好,只是地效自觉能剖析道理,看看古往今来所有的说服案例,说客们的技巧各有不同,但是都要“讲道理”这一条,却是共同的。) “等一等哦,”魏承恭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想要说服的,只有总理呢?” (一连痛了这几天,昨天才好转。主要是头闷痛,好像有人在里面塞了块石头一样,我怀疑可能是血压有问题,这两天连肉都不敢吃,嘴里淡出鸟来。 现在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休息一晚,且看会不会好,如果明天不痛,必有更新。) ———— ———— “等一等哦,为什么我想要说服的,只有总理呢? 劝过我的,不是明明还有主席么?” 这是个问题,不过这问题并不复杂。仔细回想一下跟两位领袖交谈的全过程,就会发现:主席虽然也反对自己冒险,但是反对的态度远远不像总理那样坚决。这一点,魏承恭能感觉得到。 “难道主席他老人家……” 刚刚想到这里,魏承恭又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给否了。主席反对的态度确实不是很坚决,但始终还是反对,并没有暗示什么的——这一点,魏承恭同样感觉得到。 只是这种态度,似乎是表明……主席对自己并不像平常那么关心啊……意识到这一点的魏承恭免不了微微有点失落…… “大约,他老人家是关心则乱吧,”摇摇头,把那些有些自私的念头抛开,“毕竟,这事情关系到他的孩子。” 用这么一个理由安慰了自己,魏承恭转而又思考起这个问题的另一面,“主席对自己不怎么关心,所以我没有想要说服他;那么我之所以想要说服总理,就是因为……” 再一次回想了一遍跟总理谈话的经过,魏承恭非常肯定,总理是非常坚决地反对自己冒险的,而且……怎么说呢?感觉那些言辞中,满含着殷殷期盼,就仿佛是,仿佛是,小时候教导自己的父亲母亲。 “老爸老妈啊……”魏承恭轻轻叹息了一声。想起来小时候面对父母亲——主要是父亲——教导的时候——忽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 每个孩子都会长大。 长大的过程中,总会经历一段“熊孩子”的时期。或早或迟总会来,或长或短总会持续一段时间。 当熊孩子“熊”起来的时候,父母亲——只要他们还健在还有时间还有精力还对孩子抱有希望——就会用各种方式——通常是责骂,偶尔会有说教,当然,偶尔也少不了棍子——给孩子教导。 可惜,这时候的孩子因为还“熊”着,对于父母亲的教导,通常不会配合:对说教会抵触,对责骂会顶嘴,面对棍子……好吧,面对棍子估计大家各有高招,倒不可一概而论。 也是因为“熊”,孩子们在和父母们的这种“对抗”中,总是能占到“上风”——起码是在心理上占到上风——而让父母亲无可奈何地“败退”下来。 如果这时候的孩子们能够把“熊”的属性稍微的收敛一点,他们就能发现,父母亲的目光中,在“无奈”和“生气”之外,更多的,其实还是焦急,是担忧,是痛心,是害怕孩子在人生的歧路上越行越远,再也无法回头。 可惜,没有几个孩子能体会到父母的苦心,起码在他们“熊”的时候是这样。他们更多的,是自豪在与父母的“对抗”之中,又取得了“胜利”。 总是要等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孩子们都长大了,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了,懂事了,甚至自己也做了父母了,才能够理解曾经父母亲的良苦用心,理解那隐藏在责骂,规劝,说教……以及棍子中的伟大、深沉而又无私的爱。 一般在这个时候,曾经的孩子才会悔恨,会自责,会惭愧:悔恨没有听父母亲的话,所以在成长的过程中吃了很多亏,走了很多弯路;自责自己没能理解父母亲的苦心,反而让他们焦急苦闷;惭愧自己没能用最好最合适的方式来回报他们的爱。 ———— 眼下魏承恭的浑身不自在,就是因为这些悔恨,自责,还有惭愧。 当然,这是对父母亲的。但是眼下,他从总理身上体会到了父母亲一样的关爱。 之所以劝阻自己,并不仅仅是出于对红军超时空后勤线断裂的担忧,总理他不希望自己去冒险,更多的还是出于长辈对后辈的关爱,没有多少利害方面的考量——这一点,魏承恭能感觉得出来,并且,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该怎么回报这种关爱呢? 像小时候那样,再“熊”一回?让总理像曾经的父母亲一样无奈,痛心,焦急? ———— 9月22日,这一天是魏承恭回去的日子。不过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刻,现在是早上,魏承恭来到了总理的办公室。 没有任何意外地,总理在忙工作。当然,只要工作不是那么紧急,总理就会先招呼魏承恭。毕竟,这也是工作,而且是很重要的工作。 “总理,”看总理已经把手上的工作停了下来,魏承恭很干脆地说道,“我放弃那个计划。” 虽然在昨天就已经下定了这个决心,但是当真正把这个决定说出口的一刻,魏承恭还是突然间觉得,心里面似乎一下子轻松下来。 然后,他就看到,总理先是愣了一下,但脸上随即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就像是曾经的父母亲。 “你想通了?” 魏承恭点点头,像是很少见的那种懂得认错,并正在认错的孩子。 “我一直都相信你,”说着话,总理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稍微整理了一下座子上的文件,随即从抽屉里拿出来另一份文件,递向魏承恭,“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你的想法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所以,我做了一份替代的计划,你如果有兴趣,不妨看看。” ———— 三十 15 总理的所谓“替代计划”其实并不复杂,无非就是让魏承恭放弃杨月花,转道去贵州,寻找主席那个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被送给老乡的孩子。 这么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首先,魏承恭之前为了去寻找杨月花而想到的所有理由,在那个不知名的孩子身上都适用。其次,这个孩子在历史上不知所踪,所以如果魏承恭真能找到他,那自然是好事,如果最后不幸没能找到,那也只能说是天数该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寻找这个孩子的危险性不高——起码没有去寻找杨月花那么危险。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二方面军。 从目前的情况推测,二方面军有很大的可能,会像历史上那样,在贵州盘桓一段时间,并短暂建立黔东革命根据地。这就意味着根据地内部——或许还应该包括周边地区,总之就是很大一片地区——是绝对或者相对安全的。 而那个孩子所在的地方,很可能就在这一片“安全区域”里。 最后的最后,寻找工作本身也变得容易很多,毕竟魏承恭在二方面军中能得到的支持力量,绝对要比陈老总的游击队能提供的力量大得多。 ———— 以上这么一点内容当然不至于需要专门写一份计划书。事实上,这些东西在计划书里占到的篇幅还要更少,几乎只是稍稍地提了一两句就不再多说了。计划书里绝大部分,是情报支持。 这里的所谓情报支持,是指那个孩子出生的地方,以及被赠送的人家的情况。 “……由于送走孩子的时间是在夜里,很多该记住的东西都看不清,所以我们只得到以下非常模糊的情报:收养孩子的那家人居址不详,长相自然也不用说,非常老相,可能在五十岁以上,个头非常矮小,据送走孩子的同志回忆,可能还不到1.5米,有很大可能是苗族同胞……” 读到这里,魏承恭皱起眉头,看向总理,“这些线索……也太不确定了吧?” “也有确定的啊,”总理说着话,指了指魏承恭手中的计划书(其实与其说这是一份计划书,不如说这是一份情报通报)。 于是魏承恭又接着念了下去:“……唯一较为可靠的线索是他们所在的村子有两棵非常高大的大树,据送走孩子的同志回忆,树荫几乎覆盖了半个村子……这……”哭笑了一声,“跟上面的不确定线索没啥区别。” “你漏掉了最为明显,明显到不需要写到那几张纸里的一条线索,而这条线索是最重要的,”总理摇摇头,“那对老夫妻在我们经过那里的时候收养了一个孩子,只凭这一条,找到的可能性就已经非常大了,只要这之后那地方没有发生大的变故。” 魏承恭一愣,随即省悟,进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一向自诩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居然看不到这么明显的问题。 (这其实很正常,聪明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更何况这家伙在这方面远远算不上聪明) ———— “对这个替代计划,你觉得怎么样?”等魏承恭看完了计划书,总理问道。 “我难道还能说不好?”魏承恭笑着反问了一句,随即就把计划书折好收了起来,“不过,我有些不明白:这份文件上的情报都是总理您写下来的吧?为什么这么麻烦呢?直接让那个同志——就是送走主席孩子的那个同志跟我一起过去找——不是省事得多?” “确实会省事很多,但我们不能这么做,”总理轻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如果派人跟着你去,那就必须要向那位同志暴露你的秘密……” “这个问题应该不大吧,能给主席的孩子找人家托付的同志,肯定是忠诚可靠,值得信任的同志。”魏承恭有些不在乎地说道,“知道这事的同志也不止一个两个了。” “这位同志的忠诚无需怀疑,”总理稍微为难了一下,慨然道,“好吧,事实上,当初负责这事的,是敏仁——” “敏仁?”魏承恭疑惑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贺敏仁,贺大姐的弟弟?” “就是他。”总理点了点头,“他自然是可以信任的。可是你要知道,他再是怎么可以信任,毕竟级别上还差得远。我们当然不可能向一个普通的号兵,暴露党内最大的秘密。” “可……” “确实,迄今为止,不够级别而又知道你秘密的同志不少了,不过,那都是在紧急情况下,或者是确实有必要的情况下,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但是这不等于我们就应该破罐破摔,恰恰相反,我们应该更严格地控制知情人的范围,”说到这里,总理皱了皱眉,“小魏,你似乎有些不把超时空运输线这事情当回事——我知道,你确实有这个资格,毕竟这是你的能力,你要不要展示它别人管不着。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一旦你的能力泄露出去,你应该知道会有多少人想要杀掉你——而且是不择手段,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那种。” ———— 三十 16 ———— ———— 三十一 1 (稍微说明几句:在《三十 15》之后,本来还有一些内容的,主要是借着这次事件分析主席和总理两个人。地效觉得,对于这个故事而言,这些部分是必要的——不过估计朋友们等不得,所以地效先跳过去,继续后面的情节。至于这里跳过的内容,等写好以后一口气补上来。 另:花夷然大姐临盆在即,依然坚持更新,地效还能有什么借口呢? 明天必更,后天必更,大后天必更) ———— “中央指示我们,要在不惊动这边政府的有关部门……”说到这里,陈云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家也都笑了起来。来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对于这边的很多笑话或者说“梗”——特别是跟政治相关的——已经非常了解,以“有关部门”这个梗的知名程度自然包含在其中。 等大家都笑过了,陈云才又继续,“……的前提下,生产一批重武器弹药,支持江南同志的游击斗争。” “可算是松绑了。”车间主任吴汉杰同志摩拳擦掌,“老实说,守着那么好用的机器,却只能打几把铲子,几把大刀片,大家早就憋坏了。”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钱壮飞皱起眉头。 “怎么不容易?”吴汉杰立刻反驳,“无非就是一些钢铁壳子,装满炸药和发射药,再塞上引信而已。这边的钢铁随便买,炸药和火药稍微麻烦一些,但我们也可以买礼花鞭炮,拆用里面的火药。” “只是从技术的角度而言,想要制造一批弹药确实不难,”钱壮飞等吴汉杰说完了,才接着道,“但是麻烦就在于这上面说的要‘不惊动有关部门’”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警觉起来,陈云问道,“怎么,我们已经被有关部门盯上了?” “倒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钱壮飞解释道,“根据阿喜——就是跟我们做一些灰色生意的那个家伙——给的线报,近段时间有关部门可能要搞一次扫黑除恶的大行动,所以黑道上最近平静了许多。这个时候我们大量买入危险品,实在是很危险。” 大家互相看了看,脸色都严肃了起来——倒不是为了“有关部门”的这次行动本身,而是为了这个消息竟然在行动之前就已经在黑道中流传了。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要么,黑道中有非常厉害的人物,能够凭种种蛛丝马迹判断政策走向;要么,就是政府那边泄露了消息。 第一种可能性是很小的——倒不是说没有这种厉害人物,在座的好多人就有这样的能力。关键是,这种能力是在乱世中培养出来的,在21世纪国内这种环境下还具有这种能力的人,随便干什么都能出人头地,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要混黑道的地步。 所以更大的可能还是政府这边出了问题,某些工作人员涉黑,向黑帮透露了消息…… 这种黑白勾结又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黑帮在政府部门有耳目,有意无意中知道了这个消息;另一种情况则是某些高官充当了黑社会的保护伞。 两种情况的区别在于哪一方占主动,前一种情况是黑帮占主动,通过收买,威胁等手段控制了政府工作人员;后一种情况则是政府工作人员占主动,具体……不多说了。 好吧,之所以分析得这么细致,是以为这些其实都是地下党的惯用伎俩。另外,在黑白勾结这事情上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黑帮主动派人打入政府内部,不过料想这边的黑帮还没有1935那边的地下党那么大的能量……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政府那边真的有人涉黑,那么这种人自然不再以国家人民为念。 如果被这种人在这一次的扫黑除恶行动中注意到了魏承恭,并知道了穿越的秘密,后果不堪设想。 ———— “这事情上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一会儿,陈云才继续道,“我们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这段时间安分一些。至于说制造弹药的事……” “要放弃吗?”吴汉杰不甘心地问道,“或者推迟?” “当然不能放弃,也不能推迟,苏区几百万老乡正等着这批弹药救命呢。”陈云沉声道,“买钢铁应该没什么问题,年产十亿吨钢铁的国家要是因为这区区几吨钢铁就追查个没完,那么全国值得注意的目标未免就太多了,再说我们厂是做金属加工的,钢铁是原材料,多备一点不算什么。” “真正麻烦的是火药。目前的情况,实在是不适合碰这东西,拆用烟花鞭炮的办法也不可取——鞭炮买少了不够用,买多了招人眼,就算能买到足够多的量,厂里也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 “那……”吴汉杰郁闷了,“我们怎么办?” “可惜我们中间没有化学家,不能像《火星救援》里那个宇航员一样用一些日常用品就做出炸弹来。”陈云叹了口气,“只能想办法弄一些替代品了。” “替代品?”大家都有些不明所以——理论上,《火星救援》里面那个炸开飞船舱门的炸弹也是替代品,换言之,能做替代品就能做土制炸弹。 “燃烧弹。”陈云解释道,“炸弹的原料是炸药,绝大多数炸药都需要硝化物,而大多数硝化物都是管制品,所以我们想要造炸弹才会觉得很麻烦。但是燃烧弹不同,这东西的原料是汽油,可以很容易地弄到,也不会惹人怀疑。” 事实上,公司里现在就存了不少汽油,魏承恭每次过去都会带一批。 “光是汽油不够吧?”吴汉杰质疑道。 “感谢万能的网络,”陈云笑起来,“让我们知道想要把汽油凝固化只需要加入一些废轮胎,白糖,鸡蛋清什么的就可以了。我们甚至能自己配置铝热剂(铝粉加三氧化二铁,也就是铁锈,另外这东西在金属加工行业中作为抛光剂使用,不用说这两种东西在金属加工行业都是常见品),这样制作出来的燃烧弹连我们那时代的坦克都扛不住。” “这么厉害?”吴汉杰惊叹。 “可惜没有合适的投送手段,”陈云又叹了口气,“我绞尽脑汁,能想到的比较合适的投送手段也只有投石器……” “投石器?”吴汉杰失笑,“别说游击队,就算是正规军都会嫌那东西累赘吧。” “当然不是真正的投石机,”陈云继续解释,“实际上就是弄几片五六尺长的毛竹片,把一头竖直插在地下固定,另一头扳弯下来,放上炮弹,利用弹力就能把手榴弹重量的东西弹出去百十步远。” ———— 三十一 2 “听起来……有些鸡肋啊……” 在座的或多或少都懂一点军事,起码比魏承恭更懂(魏承恭就是个伪军迷,最多算发烧友。而在会的这些人,哪怕是文职人员,多多少少也会接受一些诸如射击,投弹,五公里越野之类的军事训练),听了陈云的介绍,稍微思考一下,就得出了基本统一的结论。就连吴汉杰,一开始惊叹于这东西能对付坦克,但转眼就意识到,燃烧弹这个功能似乎用不大上。 虽然能对付坦克,伤到人员后的效果也很可怕,但是在战场上,这种类似莫洛托夫鸡尾酒的东西对人员的杀伤力其实非常有限。首先,它的停止效果不如能爆炸的手榴弹来得那么立竿见影,能忍着局部烧伤继续战斗的战士不在少数;其次,这东西杀伤范围也差。制式手榴弹的杀伤半径在5-10米左右,如果是破片手榴弹,更是能达到几十米,但是大家看看莫洛托夫鸡尾酒的使用记录就知道,这东西基本不会“误伤”——击中某辆坦克的同时,甚至不会伤到坦克旁边的步兵。 所以燃烧瓶才会成为一种·反·坦·克武器,而不是反步兵武器(当然,如果是像美军那样,利用飞机在短时间内大量投放,在一个区域内形成高温烘烤效果,则又另当别论)。而很显然,江南的游击队会面对的对手,基本都是单纯的步兵。 “是啊。这东西至多算是一种特异的手榴弹,但是跟手榴弹比起来,应用范围小,威力不足,偏偏又容易误伤,还可能引发森林火灾……”说到这里,陈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紧接着又道,“不过,在连手榴弹都缺的时候,有这东西总比没有好。再说,如果是用来对付地主的土围子,似乎……能有点儿用处。” 同志们互相看了看,好一会儿,钱壮飞忽然失笑,“我们是不是想多了?一件武器有用没用,该如何用,不是应该由使用者来决定么?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把这事交给陈老总他们去伤脑筋吧——而且说这话也似乎还有些早,能不能造出来还是一回事呢。” “造出来应该没问题,腾讯视频上就有教学视频(真的有,地效昨天才看到),那个家伙用的材料和工具超简单,不过可能是没有加铝热剂的缘故,威力看起来没有传说的那么厉害,所以加了铝热剂的炸弹威力如何,该加多少,我们还不知道,还要试验。”陈云答道。 “我另外有一个问题,”蔡大姐发言,“日内瓦公约好像禁止使用燃烧弹吧,我们这样做,合适么?我听说被那个炸弹伤到的人,会很痛苦。” “那个东西我早就看过了,我觉得我们不必理会,”陈云转过头来,解释道,“首先,在我们那边,目前还没有禁止使用燃烧弹。那个公约要等到1980年才签署,至于说这边的中国政府签署了这个协议……这跟我们无关。其次,那个公约也并没有禁止使用燃烧弹,而只是限制其使用,具体细则记不清了,不过大致上,就是绝对不准对平民使用。” 于是蔡大姐不说话了。大家又商量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 “那么我们就造一批吧,”钱壮飞道,“另外,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制造一批爆炸物才行,毕竟,要弄开地主家的院墙,单靠燃烧还是不够的。” “说说你的想法。”陈云皱眉。 “去买鞭炮,”钱壮飞道,“就像那次我们在医院套购青霉素一样,这一次我们去套购鞭炮。一次性大量买入会引人注目,那我们就少量多批次地买,还记得我们办身份证时候是怎么办的么?” 留给大家一点回想的时间,之后,钱壮飞继续道,“每个人跑十家鞭炮店,在每家店买一千响鞭炮,以现在我们的人手就能买足足几十万响鞭炮,到时候随便放个几百一千响意思一下,应付这边可能的盘查,剩下的全是我们的。” “也就是说,我们要处理几十万响鞭炮?”陈云皱眉,“暂且不考虑资金的压力,我们有这么多人手干这个活儿么?老吴的人不能动,不然资金的压力更大不说,机器不响的话,更惹人疑心。” 眼下的2017先遣队,吴汉杰和他领导下的工人出身的红军同志是人数最多的一支,这支人马不能动的话,能抽调出来加工鞭炮的人扳着指头就能算得清:陈,钱,蔡,顾……哪怕加上李德夫妇和伍修权,也不会超过十个。 这么点儿人要一个个拆开几十万响鞭炮,工作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要不,我们加班吧,”老吴同志提议,“我们每天少睡几个小时就好。” 陈云摇头,“你们的工作时间已经够长了,而且,老吴你们是操作机器,疲劳操作本来就容易出事。”不等老吴说什么,又继续道,“这是跟炸药打交道,一不留神就会暴露,甚至可能没命的事儿,让你们去处理,我可不放心。” 老吴不说话了,吃点儿苦倒没啥,但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外,引得别人关注……别忘了,现在的政府那边可是有可能有问题的。 “这个问题不难解决,”钱壮飞“嘿嘿”一笑,看向陈云,“可不是只有你在研究怎么土造军火。” “哦?你有什么高招?说来听听。”陈云也来了兴趣。 “把鞭炮放到煤油里泡一夜,扔到绞肉机里打碎搅拌,再阴干,就可以直接当成炸药使用了,威力恐怕比根据地自制的黑火药还要强一些。(现代鞭炮一般使用红磷高氯酸钾作为药剂,威力比黑火药强得多)”钱壮飞拍拍手,“所以,现在能够限制我们的,就是看我们的管家能拿出多少钱了。” ———— 三十一 3 “我本来准备在明天的例会上提这个事的,既然现在说到了,那就顺便说了吧,”说到这个,负责财务的蔡大姐叹了口气,“我们的财务状况很不乐观,眼下,账面上只剩了十来万——好吧,说准确点是15.7万多一点,根本无力支撑这一次的采购。” “怎么只剩这么点儿了?”吴汉杰大吃一惊,“我们的业务不少啊。” “可是架不住另一头有出无进啊,”蔡大姐解释道,“大家知道,魏总的运输能力每次增加大约10%,这意味着他输送的物资价值总趋势是越来越高,而公司的盈利能力完全跟不上这个速度……” 说到这里,大家也是无语——很明显,可能会有个别企业的成长速度能跟得上魏承恭的运输能力增长,但肯定不会是他们这个金属加工厂,原因很简单,员工数限制了企业规模。规模无法做大,盈利能力自然也无法增加。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我们暂时解决了这段时间的经费问题,等一两年魏总的能力增加了,我们还是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如果没有另外的进项的话。” 看大家都不说话,蔡大姐又继续道:“老吴他们刚过来的时候,我们的公司处于亏损状态,资金主要是靠之前贩卖的古玩和药物(指人参灵芝鹿茸虫草等1935那边弄来的贵重中药材,纯天然产品,不用说价值不菲)来支撑,后来依靠残酷剥削同志们的剩余价值(同志们的实际工资是非常低的,甚至可以认为是没有。毕竟相对于留在1935年的同志,他们还能有一些“伙食尾子”拿,已经很好了),在不久以后就实现了盈利。那时候为了不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就停下了古玩买卖,但是好景不长,随着魏总到那边去了两次,挣的那点儿钱全填进去了。”说到这里,蔡大姐停顿了一下,“所以,为了资金链不至于断裂,为了能继续支援我们的革命事业,我建议,恢复古玩,中药材,贵金属买卖……总之,我们得卖点儿什么才行。” “这……”陈云思忖了一下,苦笑,“这事儿必须跟小魏商量才行……”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3点了,“都3点了,散会吧,有什么事情都等明天再说。” ———— “你们昨天晚上居然讨论那么有趣的事情啊?”听了陈云的转述,魏承恭惊呼了一声。 魏承恭不是党员,所以每逢党内会议的时候,他都会自觉回避。就像昨天晚上,他把一大堆中央的文件扔给陈云他们之后,就自管回去睡觉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边合作的加深,陈云越来越觉得,很多工作——特别是跟穿越相关的工作——实在是绕不开魏承恭,即便勉强在当时绕开了,事后也不得不再跟他商议。 就比如现在,无论是筹措资金,还是军火制造,都有必要知会魏承恭一声。 “应该跟中央反映一下,以后这边的工作会议,还是不要避开他了。”陈云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边有些不理解魏承恭的话:“你说……有趣?” “对啊,”魏承恭握起拳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可是私造违禁品啊,想想就觉得刺激。”一脸期待地看向陈云,“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陈云:“……” 还是一边的钱壮飞哭笑不得,“小魏,你是对现在的政府有什么不满吗?” “那倒没有——”魏承恭急忙摆手否认。 不过想想觉得这么回答似乎不太准确,于是又补充道:“要说不满肯定是有的,不过那种不满更多的还是爱之深责之切,至于说想要反对政府,想要搞点儿事什么的,则肯定没有这份心思。” “那你还……” “就是觉得好玩。”魏承恭解释道,不等两人说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知道这不对,可架不住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琢磨,这就跟小时候玩弹弓一样,老师教我们不要玩,但心里就是想玩。” 陈云跟钱壮飞对视一眼,苦笑。陈云一边笑一边骂,“你呀你呀,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能理解你的想法,可要是被警察发现了,他们可不会听你这一套。” “那就不要被他们发现呗,”魏承恭满不在乎,“这种事本来就要偷偷摸摸地干才刺激,真要是公开的干,且不说会不会被抓起来,就算政府不管,也没意思了。” 陈云叹气:好不容易,总理才打消了这小子去龙岩冒险的念头,结果这家伙又要在这边搞事了。 这回又该怎么说服他呢? 一转念,却又不由得好笑:这跟找贺大姐的孩子那事儿性质不一样,那事儿是魏承恭本人提出来的,是他不对;但是这事儿可是自己这边提出来的,他不过表现得很感兴趣,所以责任不在魏承恭身上。 想到这里,陈云轻舒了一口气,才又道:“小魏,我们并不打算让你参加到这个工作里来,今天跟你说这个,也只是知会你一声。我们真正要你帮忙完成的工作,是筹款。” “筹款?我们公司的资金不够了吗?”魏承恭疑惑。自从把账户移交给红军之后,他就再没有管过公司资金上的事。 “你的运力越来越大,运过去的东西越来越多,就靠我们这个小公司的利润,哪里跟得上?现在就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以后可怎么办?”陈云笑笑,口气没那么轻松了,“所以,我们有必要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开辟新的财源了。” ———— 三十一 4 “开辟新的财源啊……”魏承恭挠头,“这年头,想要正经发财只有一炒二卖三做……” “先等会儿,什么是‘一炒二卖三座’?听起来像是吃炒粉。”陈云表示我对这个很感兴趣。 “什么炒米粉,还懒球吃呢(注:就是懒得吃的意思,不过因为有个“球”字,所以有骂人的意思在里面;另外,四川话说得三声“lan”,有腌,凉拌的意思。所以这话也可以认为是“凉拌球来吃”)炒就是炒股票,炒房地产等等,”魏承恭解释“这个来钱多,不过要的投资和风险也大,这几年咱们国家经济大环境,大走势还不错,风险相对小一些,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如果没有好的眼光和预测规避风险的能力,很容易玩脱。”摇摇头,“这个还是算了,我们玩不起。” “卖就是做生意,搞销售。我们国家人多,只要能组织好货源,再找到销路,卖什么都能发财——不过现在的大多数行业的生产能力都有些过剩。”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个主要是看人脉路子,这对我一个宅男来说,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当然,如果是卖黄金,天然药材等等紧俏货又另当别论,但老是卖那些东西来换钱,又太招眼了。” “剩下的就是老实做工了——哦,当然不是说打工,这里说的做生产,是指开工厂做企业。”想了想,又摇头,“做这个遇到的问题跟上面说的搞销售其实是一回事,都是生产能力过剩导致需求不足,生产出来东西卖不掉。”说到这里,魏承恭脸上露出一种很古怪的表情,“说起来,那边的中国可是有着4亿多人口的市场……不对,那边有着20亿人口的市场……” “可惜两边的沟通渠道只有你这区区每个月几十吨而已,而且我们在那边的商路也不畅通,要不然在两个时空之间倒腾物资,咱们早就赚得盆满钵溢了。”陈云也叹息了一声。在长征之前,他的工作是白区工作部长,对于党组织的地下渠道有多大能力最是清楚不过。从去年六月份开始,伴随着大量优质药品的到来,白区的地下工作就因为经费情况的改善而大大加强,然而这些通过不合法渠道售出的药物只占魏承恭输送量的两成左右(魏承恭送过来的药物,红军自用了六成,剩下的一半用于跟南天王陈济棠交易,最后的两成才拨给地下党用来换取经费,情报等等东西)。 要知道,那时候魏承恭的运量才不过一两吨,其中药品的量更是不过一两百,两三百公斤而已。仅仅是几十公斤的交易量,就足以解决地下活动所需的经费,这要是扩大起来…… 好吧,前景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这些暂时都还不现实,最起码也要等第二次国共合作之后,这个马列党手中的“拳头产品”才能卖到全国各地。当然,如果等到反法西斯联合阵线建立,更是能卖到全世界去…… 稍微憧憬了一下药物买卖扩大开之后的钱景……陈云立刻提醒自己,这些都还是没影儿的事儿,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眼下要操心的,仍然是…… “还是只能在做买卖上想办法,毕竟你的运量会越来越大。话说,现在我们能卖的东西有哪些?”离开1935那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又没有到过西北,不知道红军眼下能提供的大宗货物都有些什么。 “无非还是古玩,还有珍惜药材。哦,可能是因为商路断绝吧,咱们能提供的药材的量逐渐地少了。至于古玩……”魏承恭说着话,摇了摇头。对这事儿,除了早先换取启动资金的时候,他还比较热情之外,现在他已经没多少兴趣了。 跟那些个商人打交道,累……或者该说是,烦。作为一个宅男,跟陌生人打交道多多少少总有些障碍。所以即便还要卖一些东西,他也宁可挂到网上去。 心中忽然一动,看向陈云:“老陈,其实咱们能卖的东西还是不少的,不过那些东西让一个人去卖,很招人眼。所以我想,能不能让同志们帮着卖,那应该就没啥问题了。” “你是说,让我们分散开来,小批多次地去卖东西?”陈云斟酌着道,“倒是个办法……只是,我们对这些东西能卖出什么价,心里可没什么数。” 魏承恭不以为然,“来了这么久了,多少总有点儿数了吧。再说,古玩药材什么的能卖出什么价钱,我其实跟你们一样,也是两眼一抹黑。别看卖得钱不老少,但其实恐怕吃亏吃大了,”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也就只有黄金了,参照着牌照价,再怎么亏也亏不到哪里去。” “黄金……”陈云又觉得为难了,那东西中央也不富裕。 “在那边干走私,多收黄金,很容易……应该能筹集到足够数量的黄金。”钱壮飞忽然插口。 魏承恭点点头,看向陈云,“暂时来说,能想到的稳妥的资金渠道,只有这个了。” “也罢,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先把这一次……这两次的运输任务对付完成再说(接下来魏承恭要去江南,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要等到下一次运输任务,才能够从中央那里弄到可以变卖的东西,所以陈云说是“两次任务”)——不过,我们账面上的钱,怕是连这一次的任务都对付不了了。” “那就先卖点儿什么吧。”说到现实的问题,魏承恭也没辙了,叹了口气,“眼下我那里还有一些古玩,能卖点儿钱——只是免不了又要当一回凯子了。” ———— 三十一 5 (本来有很多事想说的,但是因为熊猫杯的事,一下子什么都不想说了。 心情很糟糕。 不只是糟糕。 国足的混蛋们,你们但凡还有一丝羞耻,一丝血性,就该知道棒子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恐怕我们的国足,以后遇到棒子队的时候,想的不是“洗雪前耻的时候到了”,而是“他么的,又要被人骂了。算了,晚上去喝点儿酒,散散心。” 那话怎么说来着?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 国足那帮人(不止是球员),我对他们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明日必更——不过光是给承诺似乎不靠谱,所以还是得给自己加个限制——不更是小狗) ———— 魏承恭的“一些”古玩可不是一件两件三件五件,而是数十上百,几乎能塞满一间个人收藏室。 当然,住家这里的仅只是一部分,更多的还是“堆”在了公司的仓库里。 之所以分成两个地方来放,不用说,是因为他把一些东西带回了家。而他之所以这么干,倒不是见财起意,想要把这些东西据为己有,只是因为……好吧,这事儿说来还真有些话长。 从1935拿古玩过来这边,是用来换钱的。不过古玩这东西不比黄金,黄金讲成色,价格浮动不大;古玩论真假,真东西不用说价值不菲,但是假的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怎么知道弄来的东西的真假呢? 红军只给真品?这个其实完全无法保证。首先在货源上,红军的古玩都是从土豪家里来的,而那些土豪在各路制假贩子,古玩骗子眼里,就是人傻钱多的棒槌,哦,肥羊,不坑他们都对不起自己良心。 所以红军收上来的古玩其实大多数都是西贝货——那么说红军不鉴别鉴别,拣选拣选吗? 嘿嘿,有几个红军有这本事?有这能力的红军,肯定是高层了,每天工作不断,哪有功夫玩这个? 那么说不能请几个当铺的朝奉么? 大家要知道,干当铺的在红军眼里那可是“吃穷人,穿穷人,气穷人”,标准的剥削阶层。红军治下,谁能容得下他们? 所以红军既不能保证货源的质量,也不具有鉴别的能力,交给魏承恭的古玩,自然也多半都是赝品。也就是占了广撒网,多捞鱼的好处,给的量多,这才保证了魏承恭手里能有足够的古玩换钱。 但是这么真真假假的东西,自然还需要鉴别一番,这个工作……不用担心,眼下市场上有专门做鉴定的公司——注意,只做鉴定,不做收购——广州就有好几家。 显而易见,一次拉上一卡车古玩去做鉴定就实在是太脑残了,所以魏承恭只能化整为零,一次拿四五件东西去一家公司做鉴定,隔上几个月再另外拿一批。这其中还出了件有趣的事儿:某个瓷碗被一家公司鉴定为真品,却被另一家公司鉴定为赝品。 好在这事儿也就出过这么一回,否则魏承恭真要无所适从了。不过也可以看出来,古玩市场这水,真的很深很混。 完成鉴别的古玩(无论真假)当然不能再跟没有鉴别的混在一起,所以魏承恭把能换钱的真品都带回家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把一部分古董放回家的原因。 最后还要补充一句,鉴别工作已经中断一段时间了,至于原因……好像前面已经说过了。 ———— 跟陈云和钱壮飞一起,到某个土豪,同时也是私人收藏家家里跑了一趟。出来之后,魏承恭挠头,“按照套路,我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找某个非洲小国的驻华大使了?” 这话说得陈云和钱壮飞都笑起来,陈云笑道:“得了吧,人家曹小强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亿,至少也是几个亿的大买卖,你这区区几百万能做什么?” 魏承恭也忍不住,自嘲着摇了摇头,“看来我的格局还是有限啊,区区几百万就开始忍不住想东想西了。” “稳妥一点儿好。虽然说这边的警察不像我们那边的那么厉害,但是我觉得,如果他们认真起来,怕是就不会这么稀松了。” “我们的警察不如解放前的厉害?”魏承恭疑惑,“怎么可能?” “我感觉就是如此,”陈云思考了一下,自己给出了解释,“大约是因为这边的氛围没有那边那么紧张,警察对我们也不像那边那样有很强的针对性,而且行事也有所顾忌吧。” “哦!”魏承恭点了点头。虽然对警察破不了小案子颇有微词,他却也知道那是因为客观条件所限,但要说现在的警察还比不上80年前的警察,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 有了钱,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开始采购和加工工作,等9月29日晚上,把东西送过去…… “等等,我忽然有个想法。”看着仓库一角,大约一吨左右的土制弹药,魏承恭忽然道,“现在我的传输能力已经冷却,随时可以发动,所以……能不能等几天再过去?” 陈云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多给我们几天时间生产弹药?” 魏承恭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的运输能力已经达到每次三十吨左右了,这种运量决定了我不能再经常去陈老总那边(南方的游击队总数不过一万多人,哪怕真的能平均分配三十吨物资,也等于是每人能分到五六斤,这种补给水平对于现在的红军来说,实在太过“奢侈”。再说,要陈老总一支几百人规模的游击队处理并保护三十吨物资,压力也不小),特别是这一次,跟上一次的间隔时间很短,所以下一次补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么点儿弹药肯定不能他们用很久。但是另一方面,这些土造弹药是在一天之内造出来的——” 稍稍说明一下,因为担心检查,所以他们在前面几天仅仅是采购,真正制造弹药的时间只安排了一天。 “——所以如果我能推迟一天过去,就能给他们送多一倍的弹药,两天就是两倍,三天就是三倍。如果能推迟几天,那送过去的弹药的数量说不定能支撑到形势发生新的变化。”说着话,魏承恭又看了看仓库的角落,“眼下我随时都能发动能力把东西送过去,难道还害怕检查吗?” ———— 三十一 6 (有看《重生军工子弟》的朋友么?1513节之后的内容看得到了么?看不到不妨去这个网址试试:http://www.wutuxs.com/html/7/7535/7092625.html 明天有事,后天必有更新) ———— 接下来的几天,魏承恭一直呆在公司里,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是除了晚上上厕所的时候,他连吃住睡觉都呆在公司仓库里,预备着随时穿越。 虽然说推迟一天就能让江南的游击队多一吨多重武器弹药,但是总不能无限制地等下去。所以在五天后的10月3日,把手头上的原材料都消耗完了之后,魏承恭就带着大约四吨多弹药和其它20多吨各类物资再一次去到了陈老总身边。 三十吨东西听起来不少。但其实,如果把三十吨水放到一起,无非就是长五米,宽三米,高两米的一个长方体,这种体积甚至塞不满朋友们的客厅。虽然说魏承恭带的东西不可能像水那样能填满每一点空间,但是别忘了,这里面可是有不少钢铁制品,这些东西瓷实轧秤,很占分量。 哦,差点忘了说,同行的还有一个老吴手下的老战士老侯。既然是老吴的手下,不用说之前是干军工的,之所以跟过来,是为了新造的这批武器。 魏承恭以前运送的东西,都是海淘来的现代中国工业制成品,同时还是民用产品。这些东西不难学会如何使用,即便从来没有见过用过,把说明书多读上两遍,再揣摩两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但是这一次,他送过来的东西包含了一大批土造军火,这东西无证无照,也没有试用过(没有条件),这就让魏承恭这个“高技术装备顾问”也抓瞎了,所以必须跟过来一个这些武器的制造者。一来给陈老总做咨询,二来也负责测试这些自制武器的威力,以及摸索使用的方法。 其实魏承恭曾经要求过这个工作——当然,他的心思是个人就明白,所以不出意外被否了,理由嘛非常充分:第一,大家不放心他接触这些安全性无法保证的土造军火——事实上,让魏承恭在仓库里守着这些土造军火这么多天,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胆的。虽然说老吴他们的手艺很好,虽然说尽可能做好了“防护”,但这事儿谁又能说得准?最好还是能免则免。 第二,这批武器既然直接送去了江南,大约是不会有机会做靶场测试了,只能是直接放到战场去实战测试……不让这小子上战场,这可是所有知道他真实身份的红军高层都肯定会无条件执行的死命令! 还有第三。既然是要实战测试,那就必须放在战斗中,但是战斗这事儿,可不是想打就打的,他得选择时机。所以,哪怕魏承恭得到了上战场的批准,难道就能恰好在过去的这几天赶上战斗?如果赶不上,难道还要一直留在这边不回去?别的事情不干了? ———— 最后这一条理由很有说服力(好吧,应该是以上三条理由都很有说服力),不过那话儿怎么说来着? 对了,无巧不成书,魏承恭过来的时候,陈老总刚刚带队下山准备作战。 魏承恭他们所见的苏区老乡们的境况,很快就通过各条交通线(不止是小梁那条线)汇集到了陈老总这里。陈老总立刻就得出了跟小梁类似的结论:随着游击队威慑力的下降,反动地主们胆子大了起来,开始蠢蠢欲动,对于老乡们的迫害,既是他们的反动本性使然,也是对游击队的试探和逼迫。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两个地主开刀,重建一片红色恐怖。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没有重武器,想要打掉地主们的庄园堡寨可不那么容易。陈老总计划了这么久,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终于寻着机会,找了一个恶霸地主,准备下手。 眼下部队已经运动到了丁家庄外一块刚收割的稻田里,正抓紧行动前的最后一点时间休息(计划的行动时间是凌晨三点)。 陈老总躺在稻草堆上,一时间还睡不着,看着四分满的弦月,满天的星斗,思绪万千,正在这个时候,哨兵的一声喝问惊动了他。 “什么人?” “队长,别开枪,是我。”魏承恭急忙回答。 听出来魏承恭的声音,正巧这个哨兵也认识魏承恭,所以就放下了警惕,收起了枪,片刻后,就看到魏承恭带着老侯来到近前。 “是傅同志啊,怎么?有什么突发状况吗?”哨兵问道。他一直以为魏承恭是陈老总手下的地下工作者之一。眼下队伍正要展开行动,一个——哦,不对,是两个,两个地下工作者急急忙忙赶过来,能想到的也只能是情况突然有了变化。 “突发状况?”魏承恭有些不明所以。他刚过来,那里知道啥突发状况,“啥意思?” 正在魏承恭和哨兵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陈老总赶了过来,看到魏承恭,愣了一下,脸色立刻就变了,“你啷个过来了?” 不等魏承恭回答什么,陈老总跨前两步,拉着魏承恭就向远处走去。老侯也跟了上去,留下哨兵一个人在原地发愣。想了想,不再管这事儿,又恢复了警惕,留神四下的情况。 “你啷个过来了?” 拉着魏承恭走出十几步,陈老总再一次问道,然后,还是不等魏承恭说什么,又跟了一句,“还有这位是……”说这话,回头打量起老侯。 “这是老侯同志,原来是老吴厂长手下,这次过来,是负责送过来的那批武器弹药的。”魏承恭介绍——顺便也解释了自己的来意,“我这次来,就是奉了中央的命令,给你们送弹药过来的。” 陈老总眼睛亮了,“武器弹药?在哪里?” ———— 三十 7 于是魏承恭带着陈老总来到物资传送点。这里是一个小山包上的一块小树林中间的一小片平地,完全说不上隐蔽什么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知道这里离丁家镇不到一里地(大致上,可以认为是哆啦A梦中大名鼎鼎的“后山”),在离人类聚居区这么近的地方,这么可能找得到隐蔽之处? “这么多……” 借着昏暗的月光(陈老总和魏承恭都有手电,还不是一般的手电,而是那种强光战术手电,不过两人都没有用——魏承恭难得地机灵了一回),陈老总稍微审视了一下一个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木箱,就意识到了这一次运送的弹药量之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量大,不过却没有什么好东西。”一边的老侯上前来介绍,“这里的弹药主要是三种:手榴弹,一人扛炮弹,还有燃烧弹。要注意,这三种弹药可能都有问题,使用的时候要小心。” “哦?”陈老总吃了一惊,这可不是小问题,这东西可是要命的——用好了要敌人的命,用不好那可就真是“要了亲命”。 “手榴弹是……”老侯刚要详细介绍,就被陈老总打断了说话,“你先等哈子——我是说,我要离开一下,你们两个先在这地原地等一哈子。” 说罢,陈老总就走了。留下老侯有些纳闷,看向魏承恭,“傅同志,司令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回去叫同志们吧,”魏承恭猜道,“这样省得您要解释两遍。” “哦,”老侯一想这话有道理,想了想,到弹药堆里拿了几件“样品”出来,方便等一下讲解。 不得不说魏承恭这一次的猜测很正确,大约五分钟以后,陈老总就又回来了——不过只带着二十几个看上去非常彪悍的同志。这是特战队的人,是陈老总游击队的核心力量。中央长征的时候,把组建不久的特勤大队一分为三,只带了一个中队北上,剩下的两个中队,则分别交给了陈老总和粟裕,以备在原苏区建立红色恐怖,经过近一年的艰苦斗争,陈老总队伍上的特勤队员已经只剩这二十多了(原先可是有上百人),其它队员们或是牺牲,或是作为种子派去了外地建立游击队。 “同志们,”来到近前,稍微整了一下队,陈老总小声讲话,“我们刚刚得到一批弹药补给……” 刚一说到这里,下面就嗡嗡嗡响起小声议论——虽然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老战士,但还是压不住心里的兴奋。要知道,大家本来都是大部队里的精兵强将,就算遇到白军的那些所谓王牌部队,也都半点不落下风(红军相对于白军最主要的短板就是武器装备,不过这一点在这些精英战士这里不怎么明显。作为各支部队的精锐,好武器自然会优先供应他们使用。相对较好的武器,再加上优秀的战斗技能,他们面对白军不落下风自然不稀奇),至于还乡团挨户团常备队……哼哼,那些连地方赤卫队都打不过的软蛋,他们什么时候拿正眼瞧过? 可是自从离开大部队,快一年了,手里的家伙越打越差,弹药补给越来越困难(其实根本没有补给,所谓补给,都是指缴获),一场大仗根本不敢打几颗子弹,眼看着本来手拿把攥的反动民团也都成了气候,一个个耀武扬威欺压老百姓,同志们别提多窝火了……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眼下听得忽然有了弹药补给,同志们自然是兴奋不已,一个个暗自咬牙发狠:终于能给那些龟孙子一点儿颜色瞧瞧了。 这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有一就有二,眼下地下补给线建立起来,以后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弹药补给,嘿嘿嘿…… 稍等了一下,陈老总才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道:“安静!”声音虽低,却包含着无比的威严,瞬间就把同志们嘈杂的议论声压了下去,瞬间,小树林又沉静下来。 眼下不是整顿纪律的时候(而且说实话,也没必要整顿什么,这些都是老红军,放出去都是连排长,最起码也是班长的料,懂得是非轻重,刚刚不过是一时忘形失态),所以陈老总直奔主题,“这些武器等哈子就是发给大家使用。同志们,给白狗子一点厉害瞧瞧的时候到了。” “不过,这些武器可不是缴获的正规军品,是我们红军自产的武器——” 听到是红军自产的武器,同志们的兴奋一下子凉了不少。原先在大部队上的时候,他们也见过(只是“见过”,这些较差的东西一般是不会给他们用的)那些所谓的“自产武器”,那威力…… 不过眼下形势比人强,有总比没有好一点。 “——这一批武器弹药是在新厂子里做出来,这个新厂子用的机器,铁料,火药,跟我们以前老厂子用的都不同,所以做出来的东西跟以前的肯定也不同,所以用起来肯定也不同,至于说用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我们请老侯同志跟大家讲讲。” 说罢,陈老总便把老侯让到前面来。 老侯也不客气,拿出刚刚准备好的样品来。同志们都围了上来,围了个小小的圈子。 老侯首先拿出一颗手榴弹:“同志们,这是我们自产的手榴弹……” 同志们撇嘴。要说红军自产的武器里面什么最不受待见,那么除了木头子弹之外(那玩意儿既没准头也没劲儿,怕是杵到敌人胸口都打不死人),大约就要数这手榴弹了,死沉死沉不说,扔出去充其量当烟幕弹用。 “就像司令刚刚说的,这里面填的是新火药,弹体也换成了预制破片的,所以威力比以前的应该要大一些,让人比较担心的是可靠性——哦,就是扔出去能不能炸得响,不过这是咱们官田兵工厂的老匠人老手艺,做出来的东西应该还是比较靠谱的”老侯把“应该”着重强调了一下,“但是这东西毕竟没有试过,所以说是比较靠谱,但还是要同志们多加注意。” ———— 三十 8 “这几个箱子里一人扛炮弹……” 同志们的兴致一下子又提起来了。要说红军自产武器,却也不全是质量低劣的代名词,有两种武器,就非常受同志们欢迎。 一种是地雷。这玩意儿简单实用,命中率奇高,不会浪费物资,积少成多以后的战绩也很可观,最重要的,这东西布设方法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能对白党的民团等地方武装形成强大的威慑,实在是一等一的好东西。特别是在后期升级出陶瓷地雷之后,连铁料都省下来,就更受欢迎了。 另一种就是一人扛炮弹了。确切地说,受欢迎的是一人扛大炮,只不过白军没有装备这种炮,也就没有相应的炮弹给红军缴获,所以所有的一人扛炮弹都是红军自产,也就顺带的受到同志们的一致好评。且不论这些炮弹威力精度射程如何(实际上一人扛炮威力非常可观,精度射程什么的也能满足要求),对于极度缺乏火力的红军来说,既能直射充做步兵伴随火力,又能曲射充当远程支援火力的一人扛大炮和炮弹,实在是想不受欢迎都难。 “虽然是一人扛炮弹,不过也是因为用的铁料和火药跟以前的不一样,所以威力上应该比较差一些……” 听到这里,就连魏承恭都有些意外:在现代生产的炮弹,威力居然会减弱? 已经有同志问出这个问题了,“差?怎么会变差呢?为什么手榴弹用了新火药威力增加,炮弹用了新火药威力反而变差了?” “同志们,你们以前用的一人扛炮弹虽然是咱们红军自产的,但是里面的装药却是从缴获的手榴弹里拆出来的,是正经的军用炸药,劲儿自然大;但是现在这一批炮弹,用的火药跟这些手榴弹一样,都不是正经的军用品,劲儿自然就小了。”老侯解释道,“威力到底有什么不同,还是需要同志们实际试用过才知道。” 同志们互相看了看,好一会儿,一个同志叹息:“可惜,这一次是用不上了。” 从正规红军转到游击队的时候,特勤队的同志倒是带了几门一人扛,不过经过近一年的战斗,炮弹早都用完了,用完了炮弹的炮被大家找地方藏了起来,这一次没带上。 没想到老侯给了大家一个惊喜:“因为不知道同志们手里的一人扛炮现在的状况,所以这一次我们带了四门一人扛炮过来。” 正当大家高兴之际,却听老侯停顿了一下,又道:“这四门炮同样是官田兵工厂的老匠人老手艺,不过……” 一听“不过”,大家担心起来——前面说手榴弹,一人扛炮弹,一说到“不过”“但是”什么的,要么可靠性降低,要么威力缩水,眼下又说到“不过”了,肯定又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不过因为加工用的机器非常好,所以加工精度上要比以前的炮好不少。” 虽然不是很明白老侯说的是什么,不过听起来这个“不过”是变得“好”了,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一个有些调皮的战士问道,“这个……有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用的时候要注意啥?” “这个啊……”老侯想了想,摇摇头,“按说应该能打得比以前更准,不过因为炮弹也跟以前不同,这两东西凑到一起,能打成什么样子……说实话,还得是打了才知道。” 战士:“……炮在哪里?” “在这儿。”已经快要被人遗忘的魏承恭终于得到机会跳了出来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两个战士把手里的枪交给身边的同志,上前来把几根管子从物资堆里刨了出来。他们之前是炮手,如果不出意外,这四门炮的其中一门以后就会交给他们来使用了。 两个战士睁大了眼睛,就着微弱的月光开始仔细检查。如果说现在的游击队相对于自己的对手还有什么硬指标上的优势的话,那大约也只有大量维a堆出来的夜眼了。 ———— 接下来,就轮到最后一种武器了。 “同志们,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我们兵工厂新搞出来的一种武器,燃烧手榴弹。”老侯拿出来一个铁疙瘩,“这东西用法跟手榴弹差不过,不过……该咋说呢……”老侯发现要跟同志们说清这东西似乎很有些麻烦,不由得挠头。 好吧,之所以说不清,更主要的其实还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怎么搞得清这东西,毕竟以前从来没做过,也没看到有人用过。 灵机一动,老侯把魏承恭拉了过来,“这东西我不大说得清,还是请……傅同志(习惯性的想说“魏总”,好在临时改了口)给大家说吧。” 特勤大队的同志们都认识魏承恭,想当初魏承恭带过来的装备,一开始可都是交给特勤大队使用。听老侯让魏承恭来做说明,大家齐齐把目光转了过去。魏承恭也不客气,走上前来,从老侯手里接过燃烧弹。想了一下,开始解说: “同志们,这种武器是一种很特别的武器,特别之处就在于,被这东西炸伤,会死得非常凄惨,而且绝对绝对,”魏承恭重点强调了“绝对”这个词,而且不止强调了一遍,“绝对没得救。别说是在这儿,就算是在我们那边——我的意思是说,就算在苏联,也绝对不会有救。” “所以,要说这东西该怎么用……我跟大家一样,两眼一抹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千万不要误伤自己。” ———— 三十 9 (军工和武器这一段算是彻底写失败了,竟然会忘了枪榴弹——吴运铎在新四军中就能弄出来的东西,以文中的技术力量应该说完全是手拿把掐。 以后会设法弥补一下,但无论怎么弥补,始终还是失败。 大家原谅一下吧。) ———— 接下来,为了提高同志们对凝固汽油手榴弹的注意力,魏承恭极力渲染了一番这东西的可怕威力。 应该说他讲的还是比较成功的,解说成功的后果就是,陈老总决定…… 不用这东西了。 确切地说,是这一次战斗不用这东西了。 理由也简单:这东西这么危险,又没有经过检验,真要是有个万一,让魏承恭被误伤,可怎么办? “哦……”魏承恭表示了理解,却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大堆物资,“可是这一次送来的弹药,大多数都是这东西,这要是不用,可就……” “我没说以后都不用这东西,我是说你在的时候不用,”陈老总解释道,“这东西要是真有你说的这么邪门,倒是很适合我们用,既然适合,我们又怎么可能不用?” “适合你们用?”魏承恭更不解了。之前他虽然没有参加老吴他们的讨论,不过却参与了汽油弹的制造工作,工作中听过老吴他们对这种武器的评价,直白了说,这就是个鸡肋,聊胜于无而已。 “目前我们首要的任务,是重新建立游击队的威慑力,制造红色恐怖,以此保护我们的人民,”陈老总解释道,“但是无论是白色恐怖,还是红色恐怖,都需要有人去传播。那么什么人去传播呢?” 魏承恭:“……” “最好的传播恐怖的人,是恐怖的亲历者。”不等魏承恭真正说出来什么,陈老总自顾给出了答案,“这种情况下,这种手榴弹就特别好用了,第一,这种手榴弹威力不足,也就是说,被炸到的人能活下来,向旁人讲述我们的恐怖。当然,很多人是不会被几句话吓住的,这个时候第二就来了,他们不会被几句话吓到,不会相信几个‘逃兵’的话,然后他们就会看到这些‘逃兵’的伤势逐渐恶化,最终凄惨死去。”冷笑了一声,“我就不相信他们亲眼看到会不害怕,如果你说的这种手榴弹真有这么邪门的话。” “感觉……太残忍了,”魏承恭愣愣地说道。 不等陈老总反驳声明,他又续道,“我不是在可怜那些人,以他们的罪行,就算最后疼死也是死有余辜,可是……怎么说呢……” 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陈老总知道他在思考,所以也不急着说话,且先听着。 片刻后,发觉无论如何也婉转不起来,魏承恭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总觉得陈老总您现在的样子,跟以前我知道的有些不太一样。” 一直以来,陈毅给他的印象都是一个为人温和的传统文人,即使投笔从戎,也改不了这个底子。 像刚刚那样杀意滔天,锋芒毕露的样子的样子,难怪会让魏承恭觉得陌生。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如果亲眼见到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你也会恨他们不死,”稍微停顿了一下,陈老总又续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是外来的正规军,那么还要好一些;如果是本地的民团,那真是死十次都不过分。” “……到底是正规军,”魏承恭点头,“怎么着军纪都要好点儿。” “有这方面的因素,不过不是主要原因,”陈老总摆摆手,“造成这种差异的主要原因是兵源的差异。目前国内正规军的兵源主要是两种,一种是招募来的,另一种则是抓来的——就是所谓抓壮丁了,但无论是招募来的还是抓来的,都是城市农村里的小伙子,还有着劳动人民的朴实——哦,就是所谓的‘良家子’,他们在蜕化为兵油子之前,对于欺压老百姓,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不适应。” “可是民团不一样。民团主要是各地的地主土豪劣绅牵头组建起来的,你想想这些人找来当兵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魏承恭若有所思——不过不等他想明白,陈老总就继续道:“他们能够找到的兵源,多半就是他们之前豢养的打手,地方上的流氓地痞,黑恶势力,帮派分子……等等。总之,都是些本来就劣迹斑斑的家伙,对于欺压老百姓,这些人根本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在披上狗皮之后,有了依仗,再干起坏事来反而会变本加厉。”说到这里,摇着头,轻轻叹息了一声,“所以说,这些人可恶之极,对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过分。” 魏承恭:“……” “好了,你也别再问了,我们该行动了。你好好呆在这里别乱跑,有什么话等这一仗打完了再慢慢说。” ———— 于是魏承恭就被留在了原地,一起留下来的还有老侯,还有两个战士,还有……李大爷他们村上所有的人,他们是接到游击队的消息,过来准备帮忙搬东西的。 实际上,来的人不止是李大爷他们村子上的十多个人,方圆几十里之内好几十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不过并没有聚在一起,而是分别聚在十来个地点四面八方围定了丁家镇,一来是准备搬东西,二来是防备逃跑的散兵游勇。 闲言少叙,眼下跟魏承恭在一起的老乡,就只有李大爷他们村子上的人。李大爷那个村子的人少啊,老人小孩一个不少,全都来了,也只凑了十几个人。 看到老师终于不跟陈司令说话了,以小虎和小花为首,一帮熊孩子围了上来。 ———— 三十 10 一声枪响,打断了魏承恭和学生们的谈话,小虎带头,孩子们一下子趴在田坎上,瞪大了眼睛盯着枪响的方向。魏承恭有样学样,趴到了小虎身边,瞪大双眼看向丁家镇,发现……昏暗的月光下,也就是十米左右距离的东西能模模糊糊看出点影子样子。再远一点,就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或者说,看不清了。 “你们看得到么?”魏承恭忍不住问道。 “该看到的时候就会看到。”小虎回答。 “嗯?”魏承恭不明所以。 小虎笑了,“老师您没打过仗啊?” 魏承恭忍不住有些尴尬,嘟囔道:“我倒是想打,他们不让啊……” 小虎不接这个话,小声说道:“我们的任务是堵截逃跑的白狗子。他们不过来的时候,我们看什么?如果白狗子过来了,不用看,隔着老远就听得到了。干这个,耳朵比眼睛管用。” “哦……”魏承恭点头,笑道“你挺内行啊?” “这算什么?”得到老师表扬,小虎很得意,“这种事我可经得多了。老师我跟您讲,我听到枪声,就能知道用的是什么枪。” “哦,真的?”魏承恭愈加佩服。 “那可不?”小虎也愈发得意。 “那你说说,刚刚这声枪响用的是什么?” “呃……”小虎为难了——倒不是他吹牛,而是说话的功夫,不同的枪声响了好几声,他不知道老师指的是那一声。 魏承恭也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问题,于是又改口,“你就说说今晚上这些枪声吧。” 小虎点点头,留神辨别了一下,才说道:“今晚上打的枪有七八种,最多的是老套筒,这种枪声音不拖,有点闷,哦,刚刚这声就是。” “哦,”魏承恭点头——其实他哪儿知道什么枪是什么响?只能是小虎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还有这个,听起来跟老套筒差不多,但是声音更干脆,更响亮一些,也不拖声,这个是汉阳造……刚刚这声音有些沙,有拖声,是镜面匣子……咦,这一声是日本五子(注:日本村田式步枪,不是美国的春田式)……” 正说着呢,忽然大响了一声,听起来比一般的枪声响亮得多,但是又还不到手榴弹的程度(好吧,实际上手榴弹爆炸声跟枪声两码事,这个就连魏承恭也能分辨)。小虎闭了嘴,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不知道了吧?”另一边的小花撇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魏承恭身边,“连鸟铳都听不出来,还好意思说嘴?” “我要是连鸟铳都听不出来,那就白活了,”小虎嘴硬,“我知道那是鸟铳,只是还没认出来是哪一种鸟铳而已。” “拉倒吧。”小花继续撇嘴,“鸟铳那东西每一杆做工都不一样,就算是同一杆鸟铳,装的火药也是一枪多一枪少,打响的声音根本就不一样,这你要是都能听得出来不同,我跟你姓。” “我没说我能听得出来那杆是那杆。”小虎急了,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我能听得出打得是独子儿还是砂子儿。” 小花“哼”了一声,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她知道小虎说得不错。事实上,她跟随部队战斗的时间远远要比小虎多,论及这方面的知识,她不比小虎知道的少——应该说她知道的更多。 比如现在…… “你能听得出来,现在打成什么样了吗?” “呃……”小虎傻眼了。 于是轮到小花得意了,“哼!我就能听得出来。” “啊?”魏承恭吃了一惊,虽然知道这个孩子早慧,但是能隔着这么远只凭听就判断出战况……这也实在是太妖孽了吧? 看老师一脸惊讶的样子,小花“噗嗤”一笑:“老师,这个不难啊,你也行的。枪声密,说明打得凶,枪声稀,说明打得松。” 魏承恭一呆,不禁莞尔——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魏承恭却发觉自己其实听不出丁家镇那边的枪声算是稀还是密。那边的枪声一会儿紧一会儿慢的,整个就是一锅煮开了的稀粥。 小虎不服气,“这个不算,我也行,我只是一下子没想到而已。” 小花哼了一声:“那你说现在打成什么样了?” “呃……”小虎一下子又没词了。于是魏承恭知道,想要像小花说的那样根据枪声判断战局,可也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声颇为剧烈的爆炸声,比之前响过几次的手榴弹爆炸声更响亮,小虎变了脸色:“敌人有炮?这下麻烦了。”(两个孩子不知道游击队刚刚弄到了一人扛炮) “你见过这么黑灯瞎火打炮的?”小花白了小虎一眼,“这一定是游击队在爆破白狗子的碉堡……等等,有些不对,之前没有响过机枪啊,哪里来的碉堡?”说着话,沉思起来。 “这两者有关系么?”魏承恭好奇。 “有机枪不一定有碉堡,但是有碉堡一定有机枪。”小花解释道,“好不容易修一个碉堡起来,结果就塞几条步枪在里面,那碉堡又有什么用?” ———— 这一声爆炸让“精通战事”的两个孩子都有些不明所以,不住猜测,却始终也猜不出结果来(其实就算猜出结果,那也只是“猜”出的结果)。 两个孩子是猜不出来,到了魏承恭这里,则是猜都不敢猜了,他虽然能七八成肯定那是一人扛炮弹的爆炸声,但是他哪里敢在这两个“行家”面前露丑?更何况他也不知道陈老总到底是为什么用炮,就像小花说的,一个地主的庄园里,至于有碉堡吗?没有碉堡,又为什么用炮呢? 不过伴随着这一声炮响,战斗似乎就告一段落了,枪声逐渐稀落下去。魏承恭吁了口气,可算是结束了……可惜结束了。 ———— 三十 11 魏承恭站起身,开始拍打身上的尘土。看得小虎小花莫名其妙。小花问道:“先生,您要干什么?” “去镇子上跟陈老总他们会合啊。” “陈伯伯没有派人来通知啊,”小花纳闷,“战斗还没有结束,会合什么?” “呃……”于是魏承恭知道,自己这个战场初哥(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正式参战,或者说是参加一支有战斗任务的队伍——虽然这支队伍不过是一支战场民工队)又闹笑话了。 不要紧,以后慢慢习惯就好。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成为战场老油条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像这样非常靠近战场,且能够加入一支有任务的队伍的机会,估计不会再有了吧…… 却也难说。这是个战乱的时代,参加战斗的机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就比如现在的情况。陈老总无疑还是不赞成自己参战的,但形格势禁,还是不得不默认了自己加入这支民工队。 这一点其实是魏承恭想多了。如果是在白天,那么陈老总会毫不犹豫命令那两个游击队员护送他离开战场,就像当初在连城长汀时候那样。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仅仅是因为现在是夜里。黑灯瞎火的,到处乱窜,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所以,还不如把这麻烦的小子放在这支民工队里,相对还要更安全一些。 ———— 魏承恭心里各种念头转个不停,然后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趴到了两个孩子中间。 “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魏承恭小声问道。 “等到陈伯伯派人过来通知。”小花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道。 “哦……”魏承恭点点头,“那要等多久?” “以我的经验来看,枪声响成这个样子的话,不用很久,就会结束了。”小花回答道。 远处,枪声还在响着。不过与之前的杂乱有些不同,现在的枪声有一声没一声的,有时候甚至会隔上十几秒钟才会响那么一下。 “你的经验?怎么,小花你参加过很多次战斗吗?” 小花点点头,“攻打地主家庄园的时候,打到后来都会是这样。这主要是在地主家里对付那些零星的狗腿子:打死他们,或者吓唬他们。” “……等一等,你说打死那些狗腿子我能理解,说吓唬他们是什么意思?”魏承恭发现自己无法理解这种情况,“用枪声吓唬他们有用吗?要知道这可是会耗费弹药的。” “当然有用啊,”小花发现自己这个老师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战场初哥,于是耐心地解释道,“打成这样,那些地主的狗腿子一般就剩了三种,一种是还要跟我们打的,一种是躲起来的,还有一种是逃跑的。” “嗯,嗯,”魏承恭点头,“拼命的,躲避的,还有逃跑的。拼命的不用说,格杀勿论。那么你说的吓唬,就是吓唬躲起来的,对吧?” 小花摇头,“老师你说错了。躲起来的狗腿子等战斗结束找出来就好——咱们的队伍干这个活儿很有经验,那些狗腿子会藏在哪里,咱们大概都能想得到,也找得到。”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说的吓唬,主要是吓唬逃跑的敌人。” “吓唬逃跑的?”魏承恭表示我还是不懂,“吓唬他们做什么?让他们跑得更快?” “被吓唬了反而能跑得更快的狗腿子我还没见过,”小花还是摇头,“我见过的狗腿子被吓唬了一枪之后,多半都是被吓得跪在地上,乖乖地等我们的人追上去。我还见过被吓得趴在地上不停发抖的,屎尿都流出来,臭死了。” “我还是想不通,费这么大力气吓唬这些狗腿子干什么?就算让这些狗腿子跑掉又能怎么样,特别是还要耗费枪弹……”说道耗费,魏承恭一下子明白过来,“哦,我明白了,是为了他们身上的枪还有弹药,是吧?” “这次老师猜对了。”小花笑起来:“咱们只要打一两枪,留下一个狗腿子,就能从他们身上弄到几发十几发弹药,运气好还有手榴弹(民团很少装备这个,但不是绝对没有。),这么赚的生意不做还得了?” “……如果他们已经把枪扔了呢?”另一边的小虎听得非常佩服,不过嘴里却在抬杠。 “把枪扔了的人是不少,但是子弹带是缠在身上的,想要扔掉可没有那么容易。”小花这会儿倒没有跟小虎斗嘴的心思,很认真地解释,“不信你就等着吧。” “等啥?” “如果待会儿有狗腿子朝我们这边逃,我们截住他,你就能看到了。” ———— 仿佛是为了证明小花的话,等不多会儿,还真听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呼的喘息声。一直盯着——确切地说是注意“听”着那个方向的一个战士急忙小声道:“肃静,有人过来了。” 于是魏承恭他们知机地安静下来——其实暂时来说没什么必要,他们一直都是耳语,没有出声,隔着几米就听不真了,在这样有风的夜里,这种耳语很容易就淹没在风吹草动里。 这其实也是那两个战士(就是负责保护魏承恭那两个战士,他们是这一队民工队的领队)能忍受他们说话的原因:民工队的纪律当然不可能做到正规部队那么好,这么长时间一句话都不说,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只要不会影响任务,两个战士也就听之任之了。 闲话说过,书归正传。现在,似乎真的有逃跑的散兵游勇正朝这个方向跑来。 ———— 三十 12 “站住!” “不许动!” “举起手来!” …… 伴随着各种叱喝声,埋伏的民工队员们纷纷从藏身之处窜出,转眼间杀到了两个逃兵面前。两个逃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堆梭镖木棒,还有两把刺刀围得死死的了。 然后,不出意料,现场响起求饶声: “红军大爷饶命啊……” “我再也不敢了……” 两个战士挺着刺刀上前,先是摘了两个俘虏的枪,交给了身后的村民。接着拿了两人的子弹带,稍微看了一下——看来这是他们最在意的战利品——似乎是对收获颇为满意,也不交给别人,顺手背在了肩上。这才掏出绳子,上前把两个俘虏反剪双手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两个俘虏都老老实实的一动不敢动。 正在这候,又有一个人从远处跑来,隔着老远就开始喊话:“战斗结束,我们胜利了,司令叫大家去搬东西。” 于是大家押上俘虏,浩浩荡荡开向丁家镇。 翻过山梁,透过树林,魏承恭看到,好几队火把正从四面八方向着镇子上开进。不用说,每一队火把都是一支身边这样的民工队。 “我们不用打火把吗?”魏承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身边的李大爷。 “没预备。”李大爷回答道。 “怎么不预备呢?”魏承恭打破砂锅问到底。 “……没火柴,用火镰打火太慢了。”李大爷又说道,“再说,这天上不是还有点月亮么?” 魏承恭抬头看天,此时已是后半夜,原本在中天的月牙儿已经快要落山,发出的那点儿光亮比银河强不了多少……得庆幸,现在是走在青石板路上。石板有点儿反光,勉强能辨认出来,舍此之外,其它无论什么东西,都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连大致的轮廓都看不出来。 “哎哟!”身边突然传来小花的呻吟,魏承恭转头看去——当然什么都看不清,于是问道:“怎么了?” “脚崴了一下。”小花一瘸一拐地让到了路边,“我没事,先生您先走吧。” 魏承恭当然不会扔下她不管,蹲下身来,“来,我背你。” “先生,这不合适……”小花略有些不自在。魏承恭约略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也不再劝说,伸手绕到小花小腿后,一用力,把这丫头薅到自己背上,腿上一用力,站了起来——当然同时也把这丫头背了起来。 背起这孩子的第一感觉,是轻。轻飘飘的,架在手臂上根本感受不到多少分量,完全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的体重。魏承恭心里微微一痛,知道这是营养不良导致的发育不良,但是……唉…… 正在走神,不留神一脚踢在什么东西上,这可是非同小可,要知道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呢。于是他一个踉跄向地上扑去,他反应倒是不慢,双手急忙放开背上的小花,转而朝地上推去,也多亏了这一推,他才没有摔个嘴啃泥,不过背上的小花……嗯,也没什么事,她毕竟是“趴”在魏承恭背上,眼下也不过是趴得更实在一些而已。 “这一路走过去,这种事情还不知道要碰上多少呢。”从地上爬起来,魏承恭有些犯愁,看看昏暗的月光,又看看远处的丁家镇,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用这东西,应该没问题了吧。” 打定主意,魏承恭向小花道:“小花,你帮老师打个亮。” “打啥亮……”小花莫名其妙,随即见到老师从身上掏出什么来,接着—— 刷—— 一道雪亮到耀眼的白光顺着青石板路照出去老远,把前面的队伍都惊动了,一个个都回过头来看(由于小花崴脚耽搁的关系,他们已经落到了队伍最后,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已经稍微有点掉队了——好在现在这一带已经可以算是游击队的地盘,丁家镇离得也不远,大家才不怎么担心他们掉队。)。 ———— 战术手电哪怕是开弱光,也能照到500米开外,这个距离意味着,魏承恭几乎是直接从所在原地直接照亮了远处的丁家镇以及镇上的丁财主家(丁家镇所在是一片山间小平地,四面都是小山坡小山包。魏承恭他们现在就在这么一个小山坡上,如果是白天,能很清楚地俯视整个镇子)。 这带来一些小小的影响。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各支火把队明显都停了下来——倒不是说眼馋这手电(当然,说不眼馋也是假的),主要是手电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算是贵重物品,像眼前这么亮的手电肯定更是非同寻常。 这样的好东西显然不可能是游击队的,那么出现在这里就只可能有一种解释:白狗子的援军过来了。 所以,各支火把队才停了下来。 好在“傅同志有一支非常亮的手电”这个事情在游击队里倒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所有的游击队员都知道这事儿,经过他们的解释(每一支民工队都会配一两个游击队员作为领队),各支民工队才又继续向丁家镇开来。 大家也都有些好奇,想要看看这亮得不像话的东西。 所以,当小虎打着强光战术手电(没错,是小虎而不是小花。这小子缠着魏承恭,把这“活儿”从小花手里抢了过来)来到丁财主家的庄园的时候,就收获了无数羡慕好奇的目光。 ———— 三十 13 (二群群号是:793727468。另,招募管理员) ———— 丁财主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地主,丁家庄园同时也是百里之内兵力最多的反动势力据点——兵力上足足有一个营,跟县城都相差无几,但如果论及枪支的数量,甚至还要比县城多一些。 这个特点意味着几件事:第一,丁家镇被强攻的话,将会孤立无援——丁家镇周围还有一些小据点,但是这些小据点的兵力一般就是一个班,至多一个排,它们的作用是警戒同时控制周边的村庄。也就是说,遇到袭击的时候,一般情况是这些据点向丁家镇求援,而不是相反。 要说这些据点的兵力如果行动起来,倒也是一个威胁,不过就白狗子那些当官的德行,想法多半是“人家都敢对丁家镇动手了,咱们这点儿人过去还不是送菜?算了,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别管他人瓦上霜吧。” 当然也不排除有个别抱着“富贵险中求”想法的亡命之徒。不过首先,这种人是少数;其次,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其无法对战局产生影响(比如使之醉酒或者拉肚子之类);最后,即便他们真的能带队过来,这黑灯瞎火的,光是赶路就够他们喝一壶的,如果路上再遇到点儿骚扰甚至阻击,那么恐怕还没到主战场,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话扯远了。总之,在陈老总的计划中,这一战丁家镇的白军得不到外来的援助。而战事的进展,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第二,如果打掉丁财主,将对附近大大小小的地主造成极大的震动——这也是为什么陈老总宁可多花几倍的力气,也要挑丁财主下手的原因。杀鸡给猴子看不行,猴子会认为你的力量也就是杀杀鸡,对于更强大的它们就无能为力。而杀猴子给鸡看,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三,一旦打掉丁财主,将需要很多人来搬运战利品,这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民工队的原因(民工队还担负有堵截逃兵的任务,不过只是顺便的)。事实上,就魏承恭看到的丁财主庄园的规模,这些民工队的数量怕是还不够,有不少村子,过来的民工队都是像李大爷他们村子那样,来的不止是壮劳力,而是男女老少齐上阵。 既然是男女老少齐上阵,那也就意味着咋咋呼呼的半大孩子们很不少。孩子们总是很好奇的,这种情况下,打着超级手电的小虎,会如何的吸引目光,不言而喻。 走入镇子,魏承恭就察觉路边上聚了好些孩子,三两成堆,冲着自己身后指指点点。就在这时候,魏承恭发现一直照着大路的手电光向一边偏去,微微一愣,回头看时(因为要给老师照亮,所以小虎落在了后面),忍不住有些好笑。小虎走路的样子很有些夸张,步子迈得似乎比平常更大,仿佛人都长高了两寸。不仅如此,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起了一帮差不多大的孩子,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嘚瑟啥呢?还不快跟我去找卫生员给你小花姐姐看看脚。”魏承恭笑骂道。 “哦。”小虎答应一声,快步追上。那一帮小子却也不怕生,跟了上来。 丁财主家已经被完全占领了,门口挤满了人,除了两个负责警卫的游击队员之外,都是民工,正在陆续向庄园里走进。眼看着魏承恭带着一帮熊孩子浩浩荡荡开了过来,无论是两个战士,还是帮忙的群众,全都瞩目过来。 “傅同志,你这是……”一个战士问道,“怎么回事?” “哦,路上不好走。我们很是跌了两跤,”说着话魏承恭侧了侧身,把背上的小花亮了一下,“小花的脚都崴了——卫生员在哪里?我带丫头过去看看。” “这个我也不知道,傅同志你到里面问吧,”那个战士摇摇头,随即转头向堵在门口的民工们大声道,“大家都让一让吧,这里有伤员,我们让伤员先进去。” 人群迅速闪开了一条路,魏承恭背着小花,身后跟着得意非常昂首挺胸的小虎,快步走进了庄园。 丁家庄园非常大。不客气说,光是这个庄园就占了镇子一小半,这么大的地方,要住下这一次过来的近二百游击队和差不多两倍数量的民工完全不成问题。 之所以要安排大家住进来,是因为眼下黑灯瞎火的,无论做什么都事倍功半;还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有事等天亮再干。 当然,毕竟是一下子住进来五六百人,再加上丁家庄园原有的近二百人(丁财主家属,民团,丫鬟下人等),要是不好好规划一下,那将整个乱套。所以游击队的同志还不能休息,他们要引导各个村子的人,要安排厨子做饭(好多民工队的人是饿着肚子过来的,走路都打晃。如果不吃点东西,天亮后他们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要寻找麻袋箩筐之类的盛具(好多民工——比如李大爷——家里连个麻袋都找不出来,如果不事先准备好,那么到时候就算分给他们粮食,他们也拿不走),还要看管俘虏,要解救囚犯(都是被丁财主抓起来的革命群众),还有必要的警戒…… 总之,且不得闲呢。 ———— 三十 14 (电脑显示器坏了,一会儿亮一会儿黑。拿去修理,居然说配套的电路板已经不生产了。唉……本来就穷,还老是出这种事。 心情很差,码字都没心思。 新闻也很负面,特别是那个校长把老师埋到操场里的事,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有一点搞不懂,像这种情况,直接用颅骨还原头像就能确认死者身份了吧,搞DNA对比确认是什么意思?) ———— 一路询问,很快魏承恭他们就找到了卫生员老陈,确切地说是找到了医务室,这是刚刚收拾出来的一处厢房。只不过……这么说吧,战斗中受伤的游击队员……还有获救的遍体伤痕的老乡……小花的崴脚根本就排不上号。 对于小花的到来,老陈表示你这点儿扭伤先去一边儿休息吧,等我有空的时候弄一下就好,不过……那边那臭小子,对,说你呢,你拿着那玩意儿晃来晃去干什么?这是你玩的东西吗?还不给我放下来,就放在那儿,咱们医务室这里,我要用。 小虎:“……” 把小花留在医务室,然后,魏承恭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貌似自己什么都插不上手,也就是什么都干不了。想了想,还是先去找陈老总吧。 陈老总正在粮仓,盘点稻米。看到魏承恭过来,顿时高兴起来,“正好,你来帮我算算,这里有多少粮食。” 魏承恭看看一个个堆得或高或矮的粮囤苇包,顿时感到犯难:没有皮尺,量不出长宽高,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密度,这个……要怎么算啊。 “陈老总,这个要怎么算?”没办法,魏承恭只能老老实实表示,自己学非所用,“还有……算这个做什么?”顺便再表示一下好奇。 陈老总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要算一下每个老乡大概能分多少东西,不能有的人撑死,有的人饿死……” 很明显,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个三位数或者四位数的简单除法(说四位数并不是笔误,具体什么原因后文再说)——不过所谓的“简单”是对魏承恭而言,对于一般的红军战士而言,这可不是个容易的题目,或许有个别红军战士能勉强上手,不过算出来的结果是否正确,谁也无法保证。 所以陈老总才会一看到魏承恭就动了让他来帮忙的念头。 但是陈老总忽略了一点:农民们有一套很实用的土法算法(一般以口诀的形式口口相传,即便是今天不少农村里还有类似的东西),能够方便地大略估算出粮食有多少,猪有多重,不规则地积,建房需要的用材……等等。 不过这套东西显然不可能在短时间里教给这小子。而且这套学问还涉及一个“目测”的问题,这就更不是能在片刻间掌握的技能。 总之,干这些活儿,这小子真不见得比老农民强。 意识到这小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陈司令一下子意兴阑珊,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自己去找点事情做吧——要不然找个地方睡一下也行,天快亮了。” “我这不是找不到事做才来找您么?”魏承恭小声嘟囔。话是这么说,他却也不敢再打扰陈老总,转身出了粮仓。 “傅老师,傅老师,”小虎拉着魏承恭的手,向一边走去,“我们去看看吧。” “看什么?”魏承恭纳闷。 “昨天晚上的大炮,”小虎兴奋地叫着,“那么厉害的爆炸,不知道是在打啥?” 听小虎这么一说,魏承恭也来了兴趣。于是两人找上了一个战士,本来想要直接问之前打炮是怎么回事的,想了想,干脆问起这个战士昨天晚上的战斗经过。 “……这个话说起来就长了,”说起战斗的经历,这个战士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正想好好跟“傅先生”好好说一说,显摆显摆,不过一转眼又为难起来:“我还有任务,等任务完成了咱们再说吧。” 刚说完,就听身后有人道,“既然是傅先生问你,那你就先跟傅先生讲讲吧——放心,这里有我在。” 魏承恭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矮壮矮壮的战士走了过来,他当然不记得这个战士的名字,不过依稀有点儿印象——似乎,在陈老总直属的特勤中队里,有这么一位。 最开始为难的那个战士一个立正,敬礼:“是,班长!” 于是这个战士就领着魏承恭和小虎从头开始实地讲解战斗过程了。大体上,这个过程就是“这一仗,打得真漂亮”的翻版——当然细节上会有所不同,不过精彩是一样的。 虽然颇为精彩,但如果一一道来,未免太费篇幅,所以这里我们就不细说了。约莫十几分钟后,这个战士领着两人来到了里院门口。 在这里,魏承恭见到一个认识的人:“老侯,你也在啊……找什么呢?” 老侯打着火把,四脚着地趴在地上,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听到魏承恭说话,抬起头来回答道:“哦,我在看新造一人扛炮弹爆炸的威力,”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对了,傅总,我记得你有带相机过来吧?能借我拍几张相片么?” “当然可以,不过摄像机在小花那里。”本想回去医务室,却发现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转念就想到身边这不是有个现成的跑腿么?“小虎,去你小花姐姐那儿,把老师那个包拿来。” “好嘞。”小虎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走了。他知道,老师那个包里有好多好奇怪,但是好好玩的东西,就算不给自己玩,能摸摸……能看看也是好的。 ———— 三十 15 (老妈的手机被盗,正要给她办各种账号冻结,挂失,之后还要补办,偏偏老妈年龄大了,服务密码,充值日期什么的都记不住,麻烦死了 老妈更年期,什么事情都要顺着她,开口要闭口到,事情稍微有点不顺利,就各种埋怨,唉……) ———— 小虎蹦蹦跳跳拿包去了,剩下三个人当然也不能干等着。在台阶上坐下来,说起闲话来——本来那个战士还想接着说自己的战斗经历的,不过看傅先生和老侯同志好像都不感兴趣,所以知机地角色转换,从说话的变成了听话的。 只是……感觉不是很能听懂两位同志的话。 不过……感觉这些话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老侯,拿相机……”魏承恭睁大眼四面看,借着四面微弱的火光(灯笼火把发出的光),稍微看清了周围的情况——一片狼藉,“是要拍炮弹的毁伤效果照片么?” “不只是炮弹,还有手榴弹,最好还能有燃烧弹,可惜没有——总之,就是我们这一批自产武器的使用效果,”老侯揉按着太阳穴,“这是我过来的另一个任务……” “等一等,”魏承恭偏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如果不是碰巧遇到这一次战斗的话,这些东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用得上……那也就是说老侯你想要把搜集到的资料反馈回去,最起码得等我下次过来……陈经理他们没有给你相机么?” 老候摇摇头,“陈经理他们本来也没有想要弄照片,他们本来只要求我交一篇书面报告……哦,要先交给陈老总看。” 魏承恭点了点头,“那么老侯你觉得你们……哦,不,是‘咱们’,咱们造的这批弹药威力怎么样?” “手榴弹爆炸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去看,我一来就奔着这儿来了,而且也没来多久,”老侯斟酌着道,“就现在看到的情况,这一人扛炮弹的威力还可以,起码这两寸厚的实木包铁门没能挡得住。” “两寸厚的实木包铁大门?”魏承恭微微一愣,“哪儿?” “就是咱们身后这道门。”老侯说着话,回头看了看身后。魏承恭也跟着看过去,却没有看到什么大门,只看到一个大大的门洞,门枋足有三米高,如果是对开的大门的话,那么左右两个门扇估计也足有两米宽,看上去倒像是人家户大门的模样。 魏承恭纳闷:“这看上去像是正门大门啊,怎么会弄到这内院来了。” “天知道那个老财是怎么在家里面修了这么一道大门,不过对我们来说没所谓,”老侯表示不介意,“只要能让我看到炮弹的威力就好。” “这事儿我倒是知道。”一旁的战士好不容易插得上嘴,急忙插嘴。 “你知道?”老侯疑惑。 “这道门有些来历,”战士解释道,“”听老人们说,原先这丁家镇上不止一个丁老财,还有一家马大户。马家一直人丁单薄,在百多年前的时候,只剩了一个闺女,这个闺女嫁给了丁家人,两家就成了一家,两家本来就隔着一条街——哦,就是我们面前这个小院子了。” “啥?这里原来是一条街啊。”魏承恭和老侯都吃了一惊,“我就说这里怎么看着怪怪的。” “我也只是听说,”那个战士一副“不关我事”的态度,“反正,他们两家并成了一家。之后,就把这条街上剩下的几户人家的房子和地基都买了下来,修上围墙,最后围成了一个大院儿,成了现在这样子,这道大门,就是原来的马家大门。” “哦,”魏承恭点头,又问道,“合并后就没有改建一下?” “听老人们说,他们两家合并以后,本来是准备改建的,但是结婚当天,一伙儿土匪过来打劫。危急时候,丁家人朝院子里撤,土匪就跟着朝院子里压,一直压进了原来的马家大院,要不是这道大门牢固,挡住了山贼,丁家人早就死光了……” 听到这里,魏承恭明白了:“所以为了防备再出这种事,丁家的人就特意留下了这道门?” “可不是。这百多年的世道不太平,土匪乱军一拨儿接一拨儿,这道大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排上用场了。就像昨天晚上,这道门就把我们挡住了,手榴弹都没啥用,就算用你们带来的新手榴弹都没啥用,要不是我们一炮轰开了大门,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打不打得下来都说不准。” 这战士心眼实在,浑没想到自己刚刚的话似乎把红军也绕进去了,成了“土匪乱军”一流, “哟,这么说,这还是个上百年的老物件,这可得好好看看。”说着话,魏承恭站起身,来到这道颇有故事的大门——哦,门洞——面前。 来到这门前,魏承恭才知道为什么没看到大门——这东西整个给炸飞了,歪歪斜斜地倒在门洞后面大约一两米远的地方。于是魏承恭又走了两步,来到这门扇前,不得不说,这两寸厚的实木包铁大门,坚固程度非同一般,都被炸飞了,外形却居然还基本完整。 用脚踢一踢,门扇纹丝不动,魏承恭“啧啧”连声,“这玩意儿得多结实啊。别说炸开,就算想要推开都不是那么容易吧。” “一丈高,七尺宽,两寸厚,用的是铁栗木,听老辈人说,单扇就有六百斤的份量,”战士接口道,“我们事先侦察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么道门——这道门的故事在这片儿也是有点名气的——不过谁也没把它放在心上,却没有想到差点儿吃了大亏,就连司令员都说,他有点儿小看这道门了。” ———— 说着闲话,天逐渐开始亮了。正好这时候小虎拿着魏承恭的背包过来——好吧,这里必须解释两句,确切地说,那个旅行背包不是小虎“拿”过来的,他只负责引路,拿着包的是一瘸一拐的小花。 而送这个包的也不只是小花小虎这哼哈二将,而是一大帮熊孩子。有认识的,就是魏承恭那几个学生;但更多的还是不认识的,估计是其它村子的孩子。 魏承恭啼笑皆非:天知道小虎这小子是怎么把这帮半大小子引来的。 ———— 三十 16 (弱弱地问一句:地效是不是记错数了,这里应该是“三十一”,而不是“三十”,对吧?) ———— 老侯指引,魏承恭对着各种毁伤的痕迹来了一阵全方位多角度的猛拍——必须得说,在《红星报》客串记者这么久,这小子倒也不完全是混日子,起码这摄影技术大有长进,双手一举双眼一睁,马步一站架势一摆,颇有点专业摄影师的味道。 一旁那位战士和那帮熊孩子看两人很认真的样子,也都不敢上前来打扰——当然窃窃私议是免不了了。 “唉,你说老师是在做什么啊?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小虎小声问一边的小花。 “先生手里的东西,应该就是他跟我们说起过的照相机吧。还有,”小花说着话,一脸的傲气,“我名叫黄傲霜,你该叫我黄姐姐或者霜姐姐,可不叫‘唉’——这名字还是先生取的呢。” 这个小虎是知道的,不过他对此事的反应就是头一偏:“哼!” 傲霜,多好听的名字,一听就觉得特文化,特有味儿;那像自己的名字,虎子,土到家了。 老师就是偏心,向着那个臭丫头。 不行,得让老师也帮自己取个大名,也要听起来有文化,说出去有面子的那种。 看看老师……嗯,好像已经忙完正事了……小虎想着想着,下意识地跨前了一步,随即就发现老师正朝自己招手……哦,是在朝大家招手。 “来,我们大家拍个合照……”魏承恭说着话,帮走过去的孩子们一个个都摆好了位置…… “先生,这个怕是不合适吧,”小花拉着魏承恭走开两步,小声说道。 魏承恭微微一愣:“怎么?” “我听陈伯伯说,照相的人最后会得到一张自己的小画片——” “那个叫照片,”魏承恭点点头,“等我回去打出来,下一次过来就带给你——哦,给你们。” “我说的就是这个,”小花小声道,“先生您把这么多人凑到一块儿,是要把大家弄到一张……照片里,对吧?到时候是不是要每个人给一张?” 她说到这里,魏承恭也就明白了,“你是怕我给每个人一张照片,万一某一张落到敌人手里,会把照片里的其它人都牵连进来?别担心,把大家凑到一起只是为了省事,要不然一个个照过去得等多久?” 事实上,魏承恭可没有想到那么多——当然,倒不是他想不到,他只是“一时”想不到——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嘴硬而已。 怎么说也是当老师的,不能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学生提醒才能想到,对不对? 还好数码摄像挤术能很方便做到他刚刚说的(把一张合照分成很多的单人照),让他说这话颇有底气,这要是胶片摄像,还真是不好自圆其说。 话是这么说,不过最后的拍摄还是有了一点点改动:本来魏承恭是打算一张合照拍它三四十个人的,但是这样一来人就得站成前后至少三排,后面两排人就只能拍个半身,甚至只能露个脸——这就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了。 所以只能分成四五次,每次只拍一排人,这样就能保证拍出来的每个人都能有一张全身照了。 ———— 一帮半大小子嘻嘻哈哈的,玩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事儿弄清楚。也就在这时候,过道一头有人大喊着:“开饭咯,都来吃饭啊……” 于是一帮半大小子欢呼一声,一窝蜂跑了过去——也就是头天晚上因为临战的关系,吃了顿饱饭,否则到现在,早就饿得不想动了,哪儿还有精神陪着魏承恭胡闹。 “这个时代,什么游戏都抵不上饭的诱惑啊……”魏承恭轻轻叹息了一声,“想想我们那边,哪家的孩子吃饭不是个大工程?特别是孩子们玩游戏的时候。” “他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把他们送这边来吃几天野菜,保准他们再不用家里人劝,吃什么都香,”老侯苦笑,“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是我们的孩子都能过得跟那边的孩子一样,我们这些人就是死也闭眼了。” 魏承恭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老侯你的孩子——老侯你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啊?” “我原先在汉阳兵工厂开车床,”老侯用很平淡的语气说起来,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经历,“娶了个婆娘,比我小四岁,前前后后生了五个娃,头一个生下来就病死了,老五养到六岁也病死了,老四是个女娃,养不起,送人了,就剩了个老二和老三,民国21年——哦,用我们的说法是1932年,一家子都跟着我进了根据地,后来参加了少共国际师。”说到这里,他原本淡然的脸上终于露出有些温馨的微笑,“前段时间他们给我捎信来,说是少共国际师已经解散了,眼下老二进了咱们部队的兵工厂,老三去了幼儿园当老师,过得都还好。” “给您捎信?”魏承恭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自己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里,肯定有同志们的家信。 对了,家信应该有来有往…… “老侯,现在你过来这边了,有什么话捎带给孩子们么?” 老侯轻轻叹息了一声,“当爹娘的跟孩子们,那话说得完的?不过不急,傅先生您不是还要等几天才回去么?等您回去的时候再帮我捎信也还不迟。” ———— 三十一 17 (就算到“三十一”了吧——所以看出来地效对标题有多不在意了吧。都说好标题是好作文的一半,所以地效的作文是没法写好了。 小兔子一堆堆的胡萝卜吃得好开心,地效看得好眼馋啊。虽然地效也知道,自己近来的成果实在不值得大家打赏,不过还是想要厚着脸皮请大家看在这段时间相比之前还算勤勉的份上,打赏一二,多不嫌多,少不嫌少了。) ———— 丁家家大业大,家里的仆人老老小小上百口子,加上民团的两百多号人,平素是分在两个偏院里吃饭,眼下游击队和民工队自然也是在这两地儿吃——毕竟桌椅碗筷都是现成的。 眼下魏承恭和老侯两个人就来到了其中一个偏院儿。丁家吃饭的时候,是仆人在一个偏院儿里吃,民团在民团的偏院儿里吃(自然是民团吃的东西更好一些);眼下游击队他们当然没有这么多分划规矩,大家都在一口锅里搅马勺。 好吧,锅肯定不止一口,再大的锅也盛不下大几百号人的菜——所以大家是分成好几队,每支队伍约莫有百来个人,也不分游击队员还是民工,大家一起慢慢朝着前面的一口锅走去。 “同志,来这里拿碗!” 刚一走进院门,就有游击队的同志上前招呼,发给魏承恭和老侯一人一副碗筷。然后指着某一支队伍,“两位同志,你们去那边排队吧——哦,从左数第二排。” 于是两人就排到了队伍末尾,魏承恭看轮到自己还有些时候,就四面观察起来。不止是观察,还拍上几张照片——放到几十年以后,在照片下面标上“1935年9月,江南红军游击队镇压反动地主,之后在地主庄园里吃饭”,这就是珍贵的历史资料。 好吧,本来就是。 拍着看着,魏承恭忽然发现,自己的旁边竟然就是陈老总:捏着下巴,一脸沉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老总,想什么呢?”魏承恭顺嘴问道。 刚问完就意识到不妥:不该问的不问,自己这可算是打探军事机密了。 其实他想多了:一支游击队,百多号人的军事行动,能机密到哪里去?即便需要保密……松潘战役十万人规模的军事行动,尚且让他在司令部跑来跑去,拍来拍去,何况这支游击队? “咦,是你啊,”陈老总看到魏承恭,愣了一下,“刚刚在想事,没有注意到你。” 魏承恭一句“想什么呢?”险些又脱口而出,忍不住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 这个动作显然引起陈老总的好奇:“啷个了?” “没事!”魏承恭急忙断然否认…… “那个,就是想要问问,你在想什么。”最终,革命觉悟还是没能压倒好奇心。 “正在为下一步啷个走头痛呢,”陈老总也没有要瞒魏承恭的意思,“等一下吃过饭你过来帮我想想办法。” “哈啊?”魏承恭怀疑自己听错了——陈老总一向是不让自己掺和部队军事行动的,但是现在这话…… “你惹出来的麻烦,你当然得帮忙想想办法。”陈老总说道这里,不等魏承恭说什么,立刻又继续道:“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这里人多嘴杂,说话不方便。” “哦。”魏承恭点点头,不说话了。 陈老总却又看向魏承恭身边的老侯,“老侯同志,你刚从那边过来,会不会不习惯啊?” 老侯明显愣了一下,再想不到陈老总会跟自己说话,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怎么会?我跟傅同志可不一样,我是正经贫苦出身,他都能习惯,我还能受不了么?” “他跟我们不一样,”陈老总手一摆,“他在我们这地最多算旅游,不久就要回去的,到时候山珍海味鸡鸭鱼肉还不是随便他敞开整。如果是要长时间在我们这边忍饥挨饿,我估计他要不了一个月就得跑。” 魏承恭一头黑线,“陈老总,我没那么差劲吧?” “哈哈哈哈哈……”陈老总大笑起来,引得众人瞩目,“别介意别介意,开个玩笑,你小傅的意志之坚定,我是一百个放心。” 知道了未来无限光明的前途,还耐不住眼前这一点考验,那这人未免就蠢得……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了。 转头看向老侯,态度一下子就认真起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侯你去过那边了,再来我们这边吃糠咽菜……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看陈司令认真,老侯也一下子严肃起来:“司令,你说的那些‘蛇’啊‘拣’啊什么的,我也听不懂,我就知道一件事儿:这人啊,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吃糠咽菜啥的怕什么,又不是没打过游击。” 一边的魏承恭这时候稍微听出点味道来了:“老总,是不是小梁他……” 小梁的情况与老侯类似,陈老总现在这么担心老梁的承受力,极有可能是小梁做出了不好的榜样。 “那倒没有,”陈老总很干脆地回答道,“你想多了,小梁表现很好。生活上也没啥出格的。” “那您为什么好像一直在赶老侯回去呢?像老侯这样知根知底的同志,又参加革命这么多年了,无论放到那里,对工作都是有好处的吧?” 这里得说一句:对于老侯是否回去,魏承恭无可无不可——反正对他没有影响,他纯粹是好奇。 “就是因为老侯的工作能力,我才想要让他跟你回去,”陈老总解释道,“老侯在我这边,最多就是个战斗员,而且很可能还是个不太合格的战斗员——不客气的说,今天我要是能在俘虏里补充几个战士,怕是都要比他强得多。” 说到这里,魏承恭已经明白了,“司令你的意思是,老侯在那边更能发挥他的作用?” 陈司令点点头,却又道,“其实老侯最应该去的地方,是陕北。” “我听吴厂长说,这方面的工作正在筹备,”老侯接口,“可能就在这一两个月,20……考察组就会撤回陕北——会连着军工厂一起撤回去。”说到这里,老侯露出向往的神色,“那些个机器,啧啧……比我当年在汉阳兵工厂用的好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陈老总笑笑:“我能想象得到——所以老侯你看,你更应该回去,去弄那些机器,那才是你的岗位……不,应该说那才是你的战场。” ———— 三十一 18 “这个……”老侯踌躇了一下,“我在这边还有工作……” “什么工作?” “看看这一批……武器弹药用起来是个什么样子……”老侯努力想要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如果有什么地方坏了,能修理就修理一下。” “那好办,那些东西昨天晚上都用过了,待会儿你去看看……”陈老总说到这里,看到了魏承恭手上的相机,顿时笑了起来,“你们是在用这个搜集情况吧?倒是简单直观。这样一来,你们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回去了。” 事实上,测试一种新武器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不过一来么战争年代,一切从简,特别是游击队条件更差,有得用就不错了,顾不得许多;二来么这一次带过来的三种东西其实也都算不得新东西,无非是老产品用了新材料新工艺,而且这产品本身也不复杂,所以检验自然可以放松一些。 而昨天晚上的实际使用也证明,手榴弹和一人扛炮弹是很靠谱的。 至于燃烧弹…… “司令,燃烧弹还没有用过。”老侯提醒。 “……那也简单,你不是还要在这边呆几天么,这几天找个地方扔几个那种手榴弹,你们拍几张照片拿回去就可以了。”陈老总浑不在意,“总之,你的任务……哦,是你在这边的任务,我会协助你尽快完成,等小傅回去的时候,你就跟着一起回去。”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来到了队伍最前面,盛了饭,之后到大菜盆前面打菜。 白菜南瓜肉片炒出的一盆大杂烩,肉片居然还不少,旁边还有一个水桶,桶里是很浓稠的菜汤,隐约可见几根大骨头……如果这是日常伙食,那么倒也不算差,但是很明显,这是胜利会餐,是改善伙食。 魏承恭不由得暗暗叹息:想当初,打地主黄靳波的时候,陈老总、项英政委,粟裕将军还有顾作霖政委都在,胜利以后也能开流水席。 可是现在,几位领导同志早已各自带着队伍各奔东西,而胜利以后的伙食,也只有工作餐水准。 游击队的状况,每况愈下啊。 ———— 盛上饭菜,三个人找了个角落,慢慢地吃——其实他们吃得并不慢,只不过吃的时候还在不停说话,自然就慢了下来。 “现在有个麻烦:你这次带来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又是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就地隐蔽是不可能了,想要转移的话,人手又不够,”陈老总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斟酌着说道,“我的队伍只有不到两百人,要搬走五万斤东西,每个人就得搬三百斤以上,就算每天转移一次,最少也要至少六天才能完成转移工作,”摇摇头,“敌人肯定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 “……不能动员老百姓帮忙么?”魏承恭问道。 “如果只是分地主老财家里的浮财,自然可以让老百姓来帮忙;但你带来的不只是军用物资,更是未来世界的物资,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说着话轻轻叹息了一声,“不瞒你说,即便是只用游击队员参与转移,我都不敢放心,之前掩藏你带来的那些东西的时候,我都只敢让老班底上。” “那……现在怎么办?”魏承恭也觉得有些无解,“该不会……销毁吧?” “必要的话,只能销毁,”陈老总说着,又叹息了一声,“所以,下一次你们再要送东西过来,最好约定个时间,我好提前准备。” 魏承恭:“……” “……真的没有办法么?”老侯问道。他跟魏承恭不同,魏承恭对于销毁送过来的物资没什么感觉,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却也只是觉得可惜——大不了下一次再送点儿过来就好,咱损失得起。 而且在可惜之余,他隐约还有点儿兴奋:这种杀伐果决,才是战争中应该有的态度,才是未来的元帅应有的魄力。 但是老侯,他对于那些有可能被销毁的物资,那是觉得……肉痛,乃至于心痛。断然销毁,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 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抢救一下。 “我刚刚倒是有了个想法,”陈老总沉吟了一下,从身边的花坛拣出几个土坷垃。 “这里是丁家镇……”在地上放了个土块,“这里是石城县城,驻扎了中央军一个营;这里是砖瓦窑,驻扎了中央军一个加强连,外带民团两个连,这里是大树坡,只驻扎了一个营的民团,但是靠近公路,还有电话……”伴随着解说,在“丁家镇”周围放了五六个土块,以丁家镇为中心,组成了一张网。 “过去,我们在这个网里面活动,非常不方便,因为不管我们到哪里,离这个网上的某一个点,都只有半天左右的路程——哦,这里说的半天,是以我们游击队的脚程。” “可是现在,我们把丁家镇这个点拔了,”说着话,陈老总把中间那个土块拣了出来,于是网中间空了一大块,“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的安全区域扩大了,”魏承恭抢着道,“现在我们离这个网上每一个点的路程,都在一天左右,我们的回旋余地大得多。” “还不止于此。”陈老总道,“主要还是意味着,这些点的驻军,都不安全了——我们既然能拔掉丁家镇,自然也就有能力拔掉这些点中的任何一个。” “那就赶紧拔了他们啊,等什么呢?”魏承恭急忙道。 “……我刚刚说的,是站在敌人的立场上的推测。自家人知自家事,我们并没有能力攻下这些据点——实际上,如果不是事先做足了功夫,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侦察布局,我们连丁家镇这个据点也拿不下来。” ———— 三十一 19 (地效勤勉了一把,大家不意思意思?) ———— “麻秆打狼两头怕?”魏承恭总结道。 “两头怕?不不不,”陈老总摇头,“我们有情报优势,不会怕他们;而他们有实打实的兵力优势,当然也不会怕我们,所以是两头都不怕——非要说的话,倒是有点儿像空城计……哦,草船借箭的情况。诸葛亮如果怕了曹操,就不会逼近曹营;曹操坐拥大军,当然更不怕几条小船。” “……”魏承恭表示这几种情况的区别,傻傻分不清楚,不过…… “空城计?草船借箭?”魏承恭吐槽,“陈老总您这是自比诸葛亮么?” “比他又如何?三个臭皮匠还抵一个诸葛亮呢。”陈老总傲然道,“你说我将来衔封元帅,统帅过百万大军,这不比他诸葛亮差吧?” 诸葛亮一生征战,最多估计就统帅过十万之军;而淮海战役的时候,二野可是有六十万军队——注意,这是纯粹的野战部队,如果按照古代打仗要把民夫运输队也算入军队数量“以壮声势”的惯例,说陈老总统帅过百万大军,绝对不算错。 当然,不能这么简单地比较,只是……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陈老总,您还是说说眼下的情况吧。” “如果我是敌方的统帅,那么眼下首先要做的,就是合兵……”陈老总说着话,把地上的土块收起来两个,掰成四块,放到其它四个土块上,“……保证前线几个据点的安全,控制住局势。之后,调集援兵,重新布下这张大网……”从花坛里又拿了几个土块,把那张网又张了开来。 “这是守御之策,但仅仅是守御当然是不够的,所以还需要另外派遣部队进入这个地区围剿我们,即便围剿不成功,也要把我们的游击队赶出这片地区,消除掉我们在这边造成的影响。” “这么算下来,保守估计需要一个团以上的兵力,而且要从远处调来。这种规模的兵力调动,需要十天半个月的准备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情了。”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等等,陈老总你刚刚不是说,只要有六天以上的时间,就能完成物资转移么?” 陈老总笑起来:“刚刚我说的是我处在对方统帅的位置上,但我估计,他们不会这么干。” 魏承恭:“???” “这么处置够稳,但是不够快,”陈老总解释道,“老蒋那个人,一向最没耐性,连带着他的手下遇事的时候也只敢用急,不敢用缓,否则就会被视为无能。特别眼下我们这支队伍只有区区百多人的时候,更是如此。” “……那您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怎么做?自然是立刻派兵打过来了。” “……他们敢吗?我们都能打下丁家镇了。” “他们总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的。比如我们是偷袭拿下丁家镇,正面对战未必打得过他们;比如他们可以调集周围好几个据点的兵力过来围攻;比如急速出兵,可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还可以让我们无法消化丁家镇的胜利果实……等等。” 魏承恭想了一会儿,吃惊道:“这些理由都很有说服力啊,如果他们真的一起朝丁家镇过来,您作何打算?” “呵呵呵,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只要能伏击掉一路人马,其他参与围攻的人就得好好想想了。”陈老总轻笑道:“伏击某一队人马的实力,我们还是有的,特别是现在,我们刚刚在丁家镇缴获了不少弹药,你们又支援了一大批弹药这种情况下。” “不仅如此,他们一线兵力有限,跑出来打仗老巢自然就空了……” “避实击虚?”陈老总才说到这里,魏承恭就明白了,毕竟解放军的战史上——或者该说是整个中国战史上——这种战例太多了。 陈老总点头——顾不得回答,巴拉巴拉了这么久,先扒拉几口饭再说。 魏承恭思考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同时思维不免发散开去:“如果是避实击虚,能够打下石城县城就好了。县城里肯定能捞不少好东西。” ———— 陈老总微微一愣,若有所思:他倒没有在意什么缴获。说白了,游击队需要的东西,无非粮食,衣物,药品,军火。眼下刚刚打下丁家镇,粮食衣物军火都补充了不少,暂时不缺;至于药品,呵呵……游击队一直朝县城走私这东西换钱呢。 所以说,打县城其实弄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陈老总更多想到的,其实还是政治影响。 自从红军主力长征之后,江南的革命陷入低潮,仅有一些游击队,被逼在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山中,生存尚且艰难,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宣传,什么影响。 但如果真的打下某一座县城,那个影响就完全两码事了。 打下来一座县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江南“匪患”日益壮大,壮大到了可以攻城略地,死灰复燃的程度,更意味着蒋介石前段时间不断彪炳的“荡涤江南CHI匪”的宣传成了赤裸裸的打脸。 可以说,这一个县城丢失的意义,甚至比红军当初打下长沙(那是红军自成军以来打下的最具政治影响的城市)还要大。 没有谁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7月份的时候,永新游击队曾经攻入过县城——只是攻入,没能拿下县城。事后国府通报,说是监狱暴动,把这事掩盖了过去,但即便如此,也已经造成不小的震动,连省长都吃了挂落(以上事件陈老总他们目前还不知道)。现在这要是真的丢了一个县城,只怕是康泽都得被枪毙…… ———— 三十一 20 (地效再勤勉一把,求打赏) ———— 稍微想了一下,陈老总就不由得哑然失笑:首先,想要打下县城必须避实击虚,但是这需要机会,而丁家镇解放的状况下,石城的敌军很大概率不会轻举妄动——只要自己对面的那个指挥官稍微有一点政治头脑,他就不会给自己机会。 其次,真要是打下来一个县城,固然会造成极大的政治影响,但也意味着即将承受巨大的压力:敌人一定会不顾一切向这边调遣十倍百倍的兵力对自己展开围剿。陈老总倒不怕这个,真要是到了那一步,无非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比赛行军能力和情报能力。比这两项自己什么时候怕过他们? 但是大量敌军的到来,会让这一地区的力量对比彻底失衡,而反动力量的充盈会让地主阶层愈加肆无忌惮——本来打丁家镇这一仗的目的是为了缓解这一地区地主对农民的压力,这要是闹到那个程度,就是真正的适得其反。 不过,打县城的巨大政治意义依然是存在的……或许能利用这一点做些文章…… ———— 一个战士跑了过来,立正敬礼:“报告,会场已经布置好了。” “哦,好,我马上就过去。”陈总答应了一声,站起身,一边大踏步向外走一边狼吞虎咽,走出不远便已经彻底消灭了手中的饭食。魏承恭和老侯自然也跟着。 中国农村,几乎每一个乡镇都有一片较大的场地,有条件的还会有一个台子,用于祭社,集会等公众活动,丁家镇自然也不例外。眼下,游击队就是在丁家镇的这个场地,拉起了宣传的架势。 今天正好是集市,老乡们从四邻八乡陆续赶了过来,看到这里的热闹景象,自然凑了过来。再加上镇上聚拢过来的居民,游击队带来的民工队……顿时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看人都聚集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陈老总他们也到了,一个游击队员重重敲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寻出来的(多半还是从丁家)一面大铜锣,顿时“咣”的一声大响,把嘈杂的说话声都压了下去。 几句开场白,之后,进入群众大会的正式流程,首先是领导讲话。于是陈老总大步上台开讲,魏承恭正担心他像别的大领导那样长篇大论,没想到陈老总只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无非就是:一游击队是大家的主心骨,二,这次过来就是消灭欺压百姓的丁家,三,希望大家参加游击队,四,待会儿大家可以到丁家领回自己辛苦耕种出来的粮食。 “怎么回事,不多说几句?”魏承恭在陈老总身边小声问道。 “如果是党内军内会议,多说几句,让大家对任务多一些理解很正常;但是现在听话的是老百姓,说多了大家也记不住,还招人厌,干脆不多说了。”陈老总倒是很洒脱,“再说,他们本来是根据地的老乡,这种群众大会,他们早就经得多了。” “还好!”魏承恭长吁一口气,“我们那边那些当官的,无论官大官小,在下面的人面前讲个话,如果没个半小时,根本打不住。好像不长篇大论来上那么一套,就不能显示他们水平多高一样。” “那还真是……”陈老总发觉自己无话可说——他不知道魏承恭那边的状况,不好发表评论。 这时候群众大会已经进入了最后一个流程:分粮食。 其实这中间跳过了一个程序——斗争大会。不过丁大财主已经在昨晚被打死了,所以这个倒是可以省了。 丁家倒是还有大猫小猫两三只,不过都不适合拉来斗争——他们罪不至死,万一在大会上记住了几个乡亲,事后反攻倒算,那就是害了人家。 言归正传。大家在游击队的组织下,开始疏散:去丁府的去丁府,回家的回家(镇上的居民要回家拿盛具,才能去丁家装粮食)。 ———— “四百多民工,镇子上几百老百姓,再加上来赶场的老乡,怕是得有一两千号人吧,这得干到什么时候?”(知道前文为什么说,分粮食的人有可能是四位数了吧。^-^) 分发粮食的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但是却不快,以至于一上午才给几百人分发了粮食。这个速度,实在是很难让魏承恭满意。 “怎么,着急了?”陈老总一边问道。 “不能不着急啊,咱们可是处在敌人的包围中,这要是被人打个冷不防……”魏承恭急道,“还有啊,那林子里的几十吨物资还没有处理呢。” “放心吧,我早已做了安排了,”陈老总拍了拍魏承恭肩膀,“咱们是夜里打的丁家镇,这里没有电话,消息只能靠人力传送。而要传到最近的敌军那里,脚程再快的人也差不多得到这时候,等到他们统军来战,最起码也得是晚上了——打夜战我们可是有着绝对的优势。” 这话一点不假,一直以来游击队海补维a,一个个都练得跟夜猫子一样。比较起来,白军的夜战能力实在不是一个等级。 “所以要打仗最起码也得等到明天早晨,所以今天我们是安全的。而且,我还朝几个据点都派出去了侦查员,一旦发现敌人有调动,就会在最短时间内把消息传过来。” “哦,”魏承恭点头,稍稍放了心,又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么那些物资呢?” ———— 三十一 21 (在B站看番,不过……怎么说呢,总觉得现在的番一股浓浓的起点味,还是二十年前的起点。) ———— “我派了两个班在那边——就是接收新武器的那两个班——把地方封锁起来了,对外说是建造阻击工事,”说到这里,陈老总沉默了一下,才又续道:“但是弄个干只能瞒一天,最多两天,所以必须在今晚把那批物资转移(因为周围都是人烟稠密地区,“就地掩藏”这个选项基本被直接放弃了)……”又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六万斤,我是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不能让可靠的老乡们帮帮忙么?”魏承恭建议道,“比如李大爷他们。” “我想过了,但就算加上他们,运力也还是不够。”陈老总叹了口气,“游击队每个人每次带50斤,老百姓每个人带30斤顶天了,这么算下来一次最多也就是转移一万斤左右的东西,每天只能转移一次,所以需要六天。但是因为要掩人耳目,只能在夜里完成这个任务,所以事实上是需要六夜。但是你不可能让老乡们白天下地,夜里过来搬东西,这么干上六天六夜,还有照明的问题……所以……” 话没有说完,陈老总又摇了摇头。按照他这么算法,这六万斤物资,确实是无解的难题。 “为什么不用车拉走呢?一辆大车一次能拉一两千斤东西吧,先转移走再说。” 陈老总摇头,“这里不是北方,车太少了,不够用,在这种大山里,也不好用,提不起多少效率。” 北方地势平坦,土路也坚实,大车是主要的交通工具;南方地势崎岖,雨水也勤,道路很容易被沤烂,所以没有赶大车这个行当。 说没有不准确,只是不多,集中在一些“主干道”上,像丁家镇这种地方,能过车的道路只有一条,一头通县城,另一头也是通向另一个白军的据点,顺着这条路赶车,那就是直接把这些物资给白军送去了。 南方更多的大宗货物运输方式,还是靠大牲口——通常是马——驮运。显然,跟肩挑背扛比起来,马能驮的东西也多不到那里去。 说到这里,魏承恭也没辙了——事实上,陈老总也没指望他有办法,这家伙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能想得出办法才是怪事。 ———— 对于丁家镇上的居民们来说,今天的集市毫无疑问要比过年还热闹。虽然如此,集市还是要赶的,毕竟人除了要吃饭,还要穿衣服,还要看病,还要置办这样那样的必需品……一句话,还需要开门做生意。 所以,这个集市很热闹,而且持续的时间一般的集市要长(因为很多不想赶集的农民得到了开仓放粮的消息,也赶过来了。结果就把散场时间从本来的中午之前一直拖到了下午……还没完)。 这种情况让“见多识广”的魏承恭……没啥感觉,无非就是一些人做买卖而已,有啥好看的?就算某些货物比较特殊,就算一些风俗比较奇怪,也不过就是一场集市而已——1935年的农村集市又不是没见过。 或者该说,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相比“见多识广”的魏承恭,孩子们要高兴得多。孩子嘛,只要吃饱了,只要家里大人不管,就总是能找到能玩的东西,让自己开心起来。 眼下的小花和小虎就很开心:他们吃得饱饱的,李大爷他们在帮着游击队工作,自然也没功夫管他们,最重要的,就是他们找到了让自己玩得很高兴的玩具:老师的照相机。 “喏,把镜头对准目标,选一个自己喜欢的角度,选定好了以后,再轻轻碰一下这里,就可以把这个画面固定下来,等把这个打印出来,就是相片了。” “哦……”小花答应着,伸出手指,畏畏缩缩地在机器上按了一下。 “别害怕,这东西没那么容易坏的。你这样一个小孩子,就算下死力气也按不坏它的。”魏承恭鼓励道,“嗯……这么说吧,你平时握笔的时候用多大力,照样就可以了。” (大家应该注意到了吧,小孩子写字容易下死力——所以才会经常把铅笔尖压断,力气大得多的大人反而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哦。”小花又答应了一声,调整了力度,再次操作起来。这一次就正常多了——这样魏承恭才放心把照相机给他们玩,先前如果给他,只怕会一个接不住,直接掉在地上。 “好了,跟你小虎弟弟去玩吧,注意别跑远了。”魏承恭嘱咐道,“遇到可疑的人……” 刚说到这里,魏承恭就住了口:面前这个女孩子在这一点上,怕是比自己要强得多。担心她还不如担心自己。 ———— “你对那孩子是不是有些太好了?”老侯问道——他是过来交还相机的。 “有吗?”魏承恭莫名其妙。 “把那么贵的机器给她玩,还不是宠她?” “不过就是一个数码相机而已,”说着话魏承恭看了看远处的几个孩子——都是老李那个村子的孩子,已经在开始商量玩的顺序了,“老侯你去过我们那边,知道的吧,几岁大的孩子拿着各种数码产品,一天到晚玩游戏。” “两边不一样——”老侯顺口答道,刚说到这里,随即反应过来,叹了口气,“算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你们的想法才跟我们不一样。” 想了想,却又继续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不太好。” “……我只是觉得……”魏承恭说到这里,难得的腼腆了一下,“这么说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我觉得,让孩子们快乐一点,让他们的童年记忆不只是饥饿和战争……呃……该说是让他们远离战争和饥饿,这是我们这些大人的责任。我现在能够做到……我现在‘只’能够做到一点点,自然不该推诿。” 双手按住腰,一挺胸,郑重道:“总而言之,这些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我能够做的。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 “不提这个了。问一下,燃烧手榴弹什么时候测试?” ———— 三十一 22 (昨天心态突然崩溃了,干什么事都觉得没意思,玩什么游戏都觉得没劲,看什么视频都提不起精神。晚饭喝了一瓶啤酒,结果倒在地上睡了一夜。 不过大家不用担心,正常现象,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这么一两天) ———— “这东西……怕是没什么用啊……” 一直到下午四点左右,游击队才抽出时间测试燃烧手榴弹。结果就如上面所说,参与测试的几个人都认为,这东西没什么用。 就连魏承恭这个外行,都觉得这东西怕是有些鸡肋——这个鸡肋还是在开水里涮过的,食之当然无肉,不弃也没有什么味道。 杀伤范围太小。虽然掺入了炸药(掺入炸药是为了炸裂弹体,并产生“溅射”效果),但是爆炸却一点都不猛烈(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凝固汽油占了绝大部分填装空间),再加上手榴弹壳体的压制(爆炸威力实在太小,以致这些碎片不能形成杀伤,反而压制了外溅的火星)……总而言之,基本上也就是在爆心形成一平方左右的稳定燃烧区,以及半径五米左右的飞溅燃烧区。 爆心区还好,飞溅燃烧区在实战中能起到什么作用,实在很难讲:飞溅开的油膏只是些零星,烧不了多久,在激烈的战斗中,或许根本来不及引起士兵的主意,就已经烧完熄灭了。退一步说,即便影响到战斗,那种比蜡烛火焰大不了多少的火头,也很容易就能扑灭。(确实这个火不能用水浇灭,但是不代表无法扑灭。如果坚忍一些,用手按死火头都可以——别说忍受不了之类的话,战场上用手去抓滚烫的枪管的例子不少,这一点烧伤就更别说了。) 总之,杀伤范围有限。停止作用也不突出——在激烈的战斗中,这一个缺点的影响甚至要超过前一点。唯一的可取之处只有杀伤后效以及伴随而来的威慑力……了? “我这会儿有些担心,你们说的被这东西伤到医不好,到底是真是假?”陈老总审视了一遍燃烧效果,质疑道。 “这个……应该不假吧。”魏承恭急忙道。 如果连杀伤后效都没有的话,这东西就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了,那也就意味着这一次带过来的总重近三吨,数量上万枚的燃烧弹是真的没多少用处了——迄今为止,魏承恭还没有搬运过用不上的东西过来,他不希望这个纪录被打破。 “从你们给的那张说明来看(大家把百度上对凝固汽油弹的描述作为说明打印出来了,也带过来了。头一天晚上是因为没空细说,照明也不允许,这才没拿出来),被这东西伤到难以治愈,一是因为掺杂了毒素,二是因为啥子蚊虫幼虫进入血管。但那是正规的军用汽油弹——你们有在这里面掺入毒素么?” 这个当然没有。就算老吴他们想,想弄到那些东西也不容易,大家制作出来的汽油弹,是很纯粹的凝固汽油,掺入的无非就是肥皂和炸药,炸药烧掉了,肥皂那东西……还是用来消毒吧。 “至于说啥子蚊虫的虫卵,幼虫啥的……那先要有蚊虫啊,如果没有,或者虽然有,但是不让他们接触伤口,就没问题了吧——当兵的难道连包扎伤口都不会?” 魏承恭:“……” 不得不说,这话颇有几分道理。网络上盛传的那一段对凝固汽油弹的陈述,是来自于一个派往非洲的中国医生,其所说的,也是非洲的情况,而且是平民的情况。但是对于中国来说,哪怕是1935年的中国来说,以上内容却没有多少参考意义——哪怕没有医生,普通老百姓被烧伤了,也都知道自己去找一些酒,找一些草药来处理,虽然这些手段对于汽油烧伤或许不怎么对症,但是包扎对于隔绝蚊虫绝对有效,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更不用说受伤的是士兵,可以得到医治——确实白军医疗水平成问题,不过对于仅仅是轻度烧伤的士兵,应该还是会治疗一下的。毕竟所费不多(轻度烧伤而已,治疗当然不用多少花费,敌人肯定会这么认为),就能保存一个参过战的老兵,还能收买人心,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至于为什么是“轻度烧伤”……重度烧伤或者别的什么伤还有抢救的必要么? ———— “这东西就这样了,至于说能用来做什么……除了纵火之外,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集群使用,或许会有点用。” 魏承恭微微舒了一口气:起码陈老总还给寻了两个用处,让这东西不至于一无是处。 “集群使用?”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侯很纳闷的样子,看向陈老总。 “就是大家同时用啊,”魏承恭很聪明地解释道,“如果上百人同时丢,多丢几轮,足以形成一片火海了吧,那样应该有点儿用。”想了想又补充了两句,“特别是在伏击敌人行军大队的时候。” “我不是说这个。”老侯看看自作聪明的魏承恭,有些无奈地解释道,“集群使用就是大量使用,想要大量使用,先必须要大量带着。游击队跟正规军不一样,他们要跑多很多的路,每个人带这么几个铁疙瘩,很影响行军的。” 魏承恭这才明白,自己又闹了笑话,人家跟自己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顿时觉得脸上发烧。 “总比啥子都没得要好。”陈老总有些无奈道,“而且,就像小傅说的,这玩意儿在伏击的时候。效果应该会不错。” 停顿了一下,又续道:“总之,这么一来这燃烧手榴弹的使用记录你们也有了,”说着话,看了看魏承恭手边的摄像机——这一次这玩意儿拍的可不是相片,而是视频,“等小傅回去的时候,老侯你就跟他一起回去。” 老侯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行商模样的年轻人跑了过来,向陈老总立正,行礼:“报告,石城的敌人在中午的时候出动了,规模约两个连,预计今晚能到麦子坡。” ———— 三十一 23 石城的守军出动,这个早在陈老总的预料中。 另一件早在预料中的事是:魏承恭这小子上蹿下跳,想要随队行动。 “不是说要打个伏击么?不是说伏击可以用燃烧弹么?然后我这个摄影师不是应该去现场记录么?”魏承恭理直气壮……起码他说得是理直气壮。 “把你那个摄影机给我,我会给你把第一手资料拍回来的,”陈老总冷静地伸出手来,“这边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跟小花小虎他们一起回去。” 好吧,这也在预料之中。“那个……陈老总你会用吧?”魏承恭把摄像机交了出去,但是还不甘心地想要针扎一下,“要是拍到一半没电了(今天一天都在工作,还没来得及充电)……” 不等他说完,陈老总就一把把相机薅了过来:“你忘了你教过我的么?这东西又不复杂,至于说没电……难道你去了就有电了?” 魏承恭:“……” 于是魏承恭只能无奈地跟着李大爷他们村子的人回去了。背着30多斤重的行李(他的背包当然没有那么重,不过现在他要帮李大爷他们背一部分粮食——虽然不多),准备一夜长途跋涉回去。 同行的还有两个战士,得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傅先生的安全。” 好吧,陈老总的这些安排其实也在预料之中。魏承恭……有些失落。 如果之前没有被默许参加头一天晚上的战斗的话(他把陈老总的“不作为”视为“默许”),他倒也不会这么失落,不过现在……嗯,期望值高了。 ———— 丁家镇周围有一些小据点,驻扎了一到两个班不等的兵力,兵力最多的据点有一个排。眼下这些人当然基本都已经都作鸟兽散了,驻扎了一个排的那个据点倒是还没有逃跑,不过也不敢主动出击了。 虽然如此,为了肃清周围的敌军,陈老总还是决定在伏击石城敌军之前,先把这一小股敌军解决掉——眼下有枪有炮,要强攻那个炮楼也不是做不到。 于是魏承恭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听到了两声炮响,然后整个世界清静了。 “唉,”魏承恭叹了一口气,“陈老总他们动手了,要是我也在,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这么乌漆嘛黑的,傅先生你能看见啥?”一个战士问道。 “呃……”魏承恭挠头,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看得见的吧,那个手榴弹你也见过,真要是扔百十个出去,烧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战士摇头:“不会用的。” “不会用?”魏承恭一愣:难道陈老总骗自己? “听起来,打炮的地方应该是人头坳,”说着话,战士看向那个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个保护任务,自己应该正在那边的战斗中,“那里驻了一个排的民团,还有炮楼,不过,那个炮楼是建在村子里的。你们这次拿过来的那种手榴弹挺邪门:炸起来没啥威力,但是烧起来却蛮厉害,这要是把村子烧了,老百姓怎么办?” “哦……”魏承恭这才明白过来——同时也暗自佩服:一个普通战士,下午才看过燃烧弹的试用,立刻就能想到这些,这说明什么? 说明时时都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 ———— 说话间,队伍走过一座小桥,听着哗哗的水声,魏承恭一下子愣住:“等一下。” 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之前陪他说话那个战士问道:“怎么了?” “呃……”魏承恭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不确定这个同志是否应该知道这事情。想了想,只能向这个同志道:“我们现在就去司令那里,我有紧急情况跟他报告。” “啥情况?紧急到啥程度?”那个战士丝毫没有被魏承恭的急迫语气感染,沉声问道。 “呃……”魏承恭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好在那个同志看他这么为难,也猜到了什么,于是又问道:“我不方便知道?” 魏承恭点了点头,那个战士想了想,又问道:“是不是真的很急,到了十万火急的程度?” 干情报工作的小萌新们最常犯的错误之一,就是误判形势情况的紧急程度。就像《地下交通站》里的白翻译,还有齐翠芬一样,明明可以缓一缓的事情,非要搞得紧张兮兮的,让大家都鸡飞狗跳甚至打乱全盘计划。 当然,明明很急的事情,却认为可以缓一缓,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 魏承恭不是情报工作人员,所以他犯下这两种错误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事后证明这小子果然不负所望,把两种错误都犯了。 而且居然是在同一件事情上。 “好像……也没那么紧张。”魏承恭思考了一下事情可能的后果,挠头道。 “那么,我去转告司令员吧——如果不方便跟我说的话,傅先生你写信也可以。” 于是魏承恭拿出工作笔记(随身携带工作笔记和笔,这是他这两年养成的习惯之一),借着昏暗的月光——或者纯粹是凭着感觉——摸索着写下几个字,然后把这一页撕下来,随便折了两下交给了面前这位同志。 ———— 三十一 24 (没写好,本来以为可以用半节交代完今天的内容,剩下半节交代一下战况,但似乎无论如何做不到。 本来想要推倒重来的,却又想到那样做的话,今天就更新不了,而今天的一些内容要推到明天——那还不如把这些发上来,明天更新新内容。 啰嗦了点儿,大家见谅吧。 最后说一句,江南的内容,是绝对必要的。) ———— 两个战士一个跑去送信,另一个护送着队伍和魏承恭继续前进……好吧,这种情况下说成是“撤退”似乎也可以。 顺着河边道路走出一里多地,路头一拐,上了入山的大道。魏承恭回头看看一直延伸出去的黑乎乎的河道,越发肯定了刚刚的想法可行。 把这次送来的物资暂时藏到河里——起码藏起来一部分,等合适的时候再过来转移走。 当然不是说在河里找一个地方然后把东西全扔过去,那样会阻断水流,最起码也会抬高水位,想要不引人注意都难。 魏承恭的想法是,把所有不怕水的物资(比如铁皮桶包装的压缩饼干,那东西在水里泡上一两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以包为单位,分散藏到河底。 这里要说两句,可能大家在影视剧中见过农村的那种小河流:河道不大,水也不深,岸边上光秃秃的,要么是沙地,要么满布鹅卵石,有些什么东西一目了然……总之就是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起码是不能大规模地藏东西。 像这样: 但事实上,那是因为人类活动的影响,而如果人类活动不那么频繁,河岸这种有充足水分和养分的地方,诸如水竹,芦苇等植物将会生长得非常茂盛(一般隔上一年才会有人清理一次),当然也是蛇虫鼠蚁青蛙蟾蜍之类生存的好地方——总而言之,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像这样: 那么说这种河段多么? 负责任地说,这样的河段非常多,可以说占了河道的绝大部分。这是因为人类有聚集性,在水边活动也是如此。就比如丁家镇这里,就只有紧挨着镇子的几百米河道人来人往,不适合藏东西——这几百米的河段已经足够满足镇上的居民取水,清洗衣物等等需要了。 而从这几百米河段开始,无论是向上游,还是向下游,几里长的河段都是很少有人会去的。 在这么长的地段藏几万斤东西……不轻松,毕竟相当于要每隔几米就扔下两个50斤左右的包(河两边可以各放一个);也不保险,这些河段虽然平时没什么人下去,但也不是绝对没有。 不过在眼下来说,除了这里,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了。在河岸下(注意,是河岸“下”,不是岸上)隔几米塞上一个包,用水草河泥等等掩盖一下,只藏几天,应该还是可以的。 ———— 法子不算好,最多算是聊胜于无,不过总比没法子要强——所以魏承恭想到这个法子的时候,还是很兴奋的,特别,就连陈老总都很为这事儿伤脑筋的时候。 一半是兴奋,一半也是因为这事儿确实比较紧急,所以魏承恭才会想要立刻赶去向陈老总报告这个事(或许还有以此为借口去看看战斗的想法)。不过那个同志问他这事儿是否特别紧急的时候,他细细一想,就觉得这事儿似乎也没有那么急迫:不是说还能再瞒一天么?以游击队的人手来算,把那些东西扔到河里,一个晚上绰绰有余。 再说,从昨天晚上算起,陈老总的队伍就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晚上打了半夜,白天又忙了大半天,也就下午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吃过晚饭不久又跑去打炮楼,一直打到刚刚才结束。 同志们肯定已经非常疲惫了,还是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来处理这个事吧。 把一件仔细想想可以缓一缓的事情搞得紧张兮兮,这是魏承恭犯的第一个错误。 但是,这件事真的可以缓一缓么? 白天,陈老总派了两个班去那片小树林里,这两个班的任务是:掩藏物资,同时放出警戒,不让人知道那片树林里有什么。如果有人无意靠近,那么就以布置阻击阵地,不能泄露军事机密的理由请他们离开。 这么做确实能在一时间保证秘密不会泄露,但是也会带来一个副作用:只要没有真正发生战斗,那么在游击队撤离以后,肯定会有人好奇所谓的“军事机密”到底是什么,而跑去看——于是物资的暴露几乎成为必然的结果。 相比之下,简单掩藏以后不去管,倒是有可能瞒得更久一点:如果只是从那里路过,应该不会看出来林子里藏了东西。 ———— 所以,这件事其实真的很急,是不应该拖延的——而魏承恭在“深思熟虑”之后认为这事儿不急,这是他犯的第二个错误——事实上,陈老总在拿到信之后,稍作思考,就同意了这个方案,并立即付诸行动。 部队立刻撤回那个小树林露营——这工作也不是说干就能干的,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比如要侦察哪些河道段可以藏东西,比如要按照是否能藏在水下把物资分类,比如某些物资需要做防水处理……等等。这些工作显然不能黑灯瞎火地干,所以不如好好休息一晚,养养精神,明天白天干完准备工作(更重要的是同时放出警戒,不让不相干的人靠近),晚上再来转移/掩藏物资。 伏击石城白军的计划不得不推迟——甚至有可能取消。陈老总派出四个班的精干兵力,四面出击,拖延敌人的进军速度(来的不只是石城守军,还有其它几个据点的敌人,只不过石城这一路的消息到得最快而已) 当然以上这些事情魏承恭是不知道的,他在李大爷那个村子上,直到五天以后,也就是返回21世纪的前一天,才得到陈老总队伍的消息——陈老总派了两个同志护送老侯过来。 面对纠缠上来要听战斗故事的熊孩子们,一个战士眉飞色舞:“嘿,这一仗打得真来劲……” ———— 三十一 25 很明显,来劲的不只是这一仗,还有…… “快说说,怎么个来劲法?”一帮小屁孩后面,魏承恭满脸的期待,貌似比前面这帮熊孩子还要兴奋。 这个战士忍不住看了魏承恭两眼,这才向着孩子们说道:“石城的白狗子开出来,当天他们在麦子坡过夜,司令本来准备在夜里偷袭他们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临时把队伍又撤回丁家镇了。不过还是派出我们一个班,让我们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拖住那股白狗子一天一夜。 从麦子坡到丁家镇有四十里,路上有个地方叫小桥子,是一座小石桥,只有四尺多宽(旧时这种桥能过畜力车的桥就算大桥了),就算千军万马开过来,不想从水里踩过去的话,也必须从这桥上过……” “你们把桥炸了?”魏承恭问道。 “那有什么用?”这个战士反问道:“那条河不宽也不深,都漫不过腰去;再说那座桥也不长,就算炸断了,他们随便拿个门板床板什么的在上面一铺,就可以过人了;还有,我们也没炸药,虽然说要炸断那座桥应该用不了多少炸药。” “那……” “我们在那里设置了一个阻击阵地……嗯,这么说不准确……应该说我们从那里开始,一路阻击他们,我们本来想要把他们引到山里的,不过没想到那帮白狗子居然不理我们……” “哦,”魏承恭点头,“他们看出你们是诱饵了?” “哦,那倒不是,我们后来才知道,薛大狗——就是石城白狗子的头——其实不是来打我们的,他是来收复丁家镇的——” “有什么区别吗?”魏承恭还不是很明白,一帮熊孩子不过他身边的小花倒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哦……” 魏承恭纳闷,顺嘴问了一句:“你明白了?” 小花点点头:“他们是为了丁财主家的金银财宝来的。丁家家大业大,我们的游击队人手不多,短时间里肯定搬不走多少东西,而且我们需要的是军火粮食衣服之类不值钱又占地方的东西,对金银珠宝兴趣不大(这个是实话,游击队拿了这东西也不好变现,反而会占用宝贵的运力。所以游击队对金银珠宝的处理办法,一般是有余力的情况下,找地方藏起来)。所以他们只要来得够快,就能从丁家弄到金银财宝,还能把罪名都推到我们游击队身上。” “……你居然一下子就想到这么多?”魏承恭惊讶了。这孩子早慧,但是早慧到这种程度,就未免惊悚了。 “以前有过类似的事情,”小花恨恨道,“那帮白狗子,都这德性。” 魏承恭恍然,正想要追问,看这丫头气哼哼的样子,估计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所以还是不要问了,转而向那个战士问起另一个问题:“这些是他们的事情啊,你们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你们抓到了那个什么大狗?” “哪儿那么容易?”那个战士白了魏承恭一眼,“那个薛大狗滑着呢,见势不妙立刻就跑了——不过我们抓到了几个俘虏,我们是听俘虏说的。” “俘虏?”魏承恭心说你们就一队牵制拖延的队伍,也有机会抓俘虏? “哎呀,傅先生你能不能不打岔?”那个战士不耐烦地埋怨了一句,才接着道,“刚刚我们说到……哦,对了,在小桥子那里,我们用两颗手榴弹做地雷,炸了他们几个人,之后又打了几枪,就朝山里撤,但是他们没有跟来,我们没办法,就只能一路跟他们顶,好在我们弹药很充足(执行这种任务,弹药当然要补充加强,就像狼牙山五壮士一样),一路且战且退,总算是勉强完成了任务……” “你们打了一天?”魏承恭吃了一惊,“伤亡怎么样?” 那个战士摇摇头,“小罗胳膊上被子弹咬了一口,其它就没什么了。” “那敌人那边呢?”魏承恭又问道,“他们的伤亡如何?” 那个战士偏着脑袋想了一下,摇摇头,“我忘了问了——不过我想,除开最开始伏击的时候,应该没打死几个人吧。” 魏承恭:“……” ———— 这家伙其实是受影视剧误导了。在现代神剧里,八路军新四军各种枪法如神,以至于“八百里外一枪打中敌人机枪手”,而敌人——特别是鬼子——则是各种打不中。 但事实上,因为舍不得拿出子弹来训练,马列党军队的枪法,普遍非常差劲,即便有几个枪法过关的,也架不住枪不好弹不好。 可以这么说,红色军队的射击,只在一种情况下比较有用,这就是伏击刚开始的时候。这是因为伏击意味着头一枪能长时间准备,再加上对手无防备且又密集(行军大队状态,自然密集);除此而外,红军的射击能有什么用,只有天晓得。 这也是我军崇尚白刃格斗,以及所谓“三枪老八路”形成的原因。白刃格斗是最有效最确实的杀伤手段,比之毫无准头的对射,效率要高得多,利于速战速决;而至于“三枪老八路”,则是因为这三枪是杀伤效率最高的三枪,三枪打过,敌人(一般是指日军)混乱也结束了,也反应过来了,开始找掩体反击了,这时候再去跟日本人对射,拼的就是枪法和携弹量——那纯粹是找抽。 所以说,像这个战士说的这样,零零碎碎打上一天,却没什么战果,还真是不稀奇。 至于说也没有什么伤亡……红军这边是因为没有条件训练,射术不佳,器械也差;白军那边则是斗志成问题——大家是来发财的,而且丁家镇离得也不远了,这种时刻,谁肯往枪口上撞? 可以说,两边的战斗比现代黑叔叔那种“射击靠信仰”,打上一天也死不了几个人的战斗强不了多少,非要形容的话,那只能是四个字:菜鸡互啄。 三十一 26 (感谢张扬同学送的百事大吉,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无以为报啊,只能愧领了。) ———— 菜鸡互啄的战斗当然说不上精彩带劲,这一点无论是小虎小花为首的那帮熊孩子,还是魏承恭和那个战士,想法都一致。所以那个战士“嗯哼”一声清了一下嗓子,立刻继续道:“我们走一截路,打上几枪,走一截路,扔两个手榴弹,就这么一路打下来,一直到天黑的时候,他们才到龙王庙,离着丁家镇还有十多里。大概是知道我们打夜战厉害,他们不敢再走动了。但其实,我们也没有力气做什么了,找了个地方,我们六个人就宿营了。 第二天,我们接着跟他们蘑菇。我们先在二道湾顶了一阵,接着又在三道湾顶了一阵,本来准备在堰沟再顶一阵的,没想到等我们退到堰沟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司令的大部队,已经布好了口袋阵,就等着白狗子过来钻了。 然后我们就从牵牛鼻子的变成了诱饵,把白狗子向口袋阵里面带。老实说,堰沟是个扎口袋的好地方,不过也正因为是个好地方,像薛大狗这样的滑头是没那么容易上当的,平常时候他到那里肯定非常小心,但是那天……嘿嘿嘿……” “他跟你们几个人纠缠了一天多了,肯定以为这就是全部兵力,不会再有防备了,所以一头就扎到了口袋里,”魏承恭相信,这一次自己不会再猜错了,“然后就被你们包了饺子?” 战士点点头,脸上开始兴奋起来,“这一仗打得才真正精彩。我们先是在口袋底跟他们对射,然后假装子弹用完了,他们居然就相信了(魏承恭心说那当然,也不想想你们都打了多久了),一百多号人咋咋呼呼地冲上来,想要抓活的……” “叔叔你们的子弹真的用完了吗?”一个小屁孩儿问道。 “笨,就算真的用完了,叔叔他们都跟陈伯伯他们会合了,还怕没子弹么?”小虎在那个家伙脑袋上扇了一下,转向那个战士,“对吧?” 战士点点头,得意地答道:“对,我们不缺子弹。我们才刚刚打下来丁家镇,缴获了不少,怎么会缺子弹呢?”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这一次的伏击最大的功劳却是手榴弹,哦,我说得是一种新来的手榴弹。” 魏承恭一愣,非常吃惊:前几天试验的时候陈老总他们才把这种武器批得一无是处,现在就成了最大功劳了? “新的手榴弹?”一帮孩子也不明所以。伴随战争长大的他们对于手榴弹并不陌生,无论是德式,俄式,日式,还是巩造,晋造,汉阳造(汉阳兵工厂确实造过手榴弹。事实上,民国时期全国几十家兵工厂,几乎都造过手榴弹——当然,质量参差不齐)。举凡国内常见的手榴弹,他们都能说个子午卯酉——就像小虎小花熟悉各种枪一样。眼下听说一种新手榴弹,他们自然来了兴趣。他们不知道游击队装备了这种武器,前几天试验的时候,是避开了他们的。 确切地说,当时的试验避开了绝大多数人,包括面前正说得热闹的这个战士。 “是一种炸起来没啥劲儿,但是烧得很厉害的手榴弹,”这个战士解释道,“后来听司令说,那是一种专门燃烧的手榴弹,是拿火水(汽油)做的。是从新的苏区造好送过来的,所以大家给这种手榴弹取了个名字,叫新区造,意思是‘新的苏区造’手榴弹。” “哦,新区造……”几个孩子一起点头。 “快说,这个新区造用起来怎么样?”魏承恭急吼吼地问道,他最关心这个问题。 “好!”战士一挑大拇指,想想觉得这么说还不够过瘾,又补了一句:“好得不得了。” 不等魏承恭催问,他又继续道:“我们以前打伏击,打上几枪就要冲锋,要趁着敌人还没有灵醒过来的时候,冲上去拼刺刀。但是这一次,我们有新区造手榴弹,所以我们先是打了一排枪,接着扔了两轮手榴弹,再然后就不慌不忙地跟他们对射……” “干嘛对射,不拼刺刀了?”小虎问道。 “一开始我也以为扔完手榴弹就要冲锋,但是司令员那里一直都不吹号……”那个战士解释道,“不过后来我们就明白了,那时候不能冲上去,冲上去会被烧到。那个火很邪门,烧好久都不会灭,在水上都能烧,冷不丁还会炸一下(凝固汽油中混杂的火药颗粒)。 那些白狗子一开始趴在地上跟我们对射,但是等过了一会儿,那边的火越烧越大,他们就趴不住了:有些人开始拍打衣服上的火头,结果越弄越糟;有的开始脱衣服,但是脱完后不知怎么身上就烧了起来;我还看到有几个白狗子一下子从火堆里跳起来,就朝一边的水沟里跳,他们立刻就被我们打死,还有几个在地上打滚儿的,但是打滚也灭不了火,反而把火弄得到处都是,越烧越大。 到后来我们都不打枪了,就看着他们一个个烧得哇哇乱叫,四处乱跑,只要他们不朝我们面前跑,就不管他们——” “那朝你们跑过来的白狗子呢?”小虎问道。 “就一枪送他上西天呗,还用问?”小花白了小虎一眼。随即向那个战士问道:“后来呢?他们全都被烧死了?” “有好多人都跑了,那个薛大狗也跑了……”看小花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情,急忙又补充道:“小花你别不高兴啊,司令员说了,被那个火烧了的人,基本都救不活的,只能等死。我们那时候也忙,关键是要小心火头,如果遇到了,要用沙土小心盖掉。” 听到那些白狗子将会落得这个下场,小花似乎才稍稍解气,恨恨道:“那帮白狗子,活该不得好死!” “打完这一仗,司令就带着队伍上赖龙山了……哦,让我和老侯同志送那个东西过来。”说着话,那个战士转头向不远处——老侯正在那里跟李大爷他们说话。 ———— 三十一 27 (第一次正经八百地写一线战斗,翻来覆去推倒重来好几次,都写得不能让自己满意。勉强敷衍了几千字,地效自评:也就是能凑活看一下,大家多见谅吧。) ———— 战士说的“那个东西”是魏承恭的摄影机。 陈老总说他玩得转这东西,现在看来倒不是吹牛——魏承恭点开某个最新的视频文件的时候,这么想道。 这是本次战斗的实况录像——或者陈老总只是想拍摄新区造手榴弹的使用情况,不过谁让这一战是手榴弹从头到尾扛大梁呢? 点开视频,能看出来,拍摄者是从某个颇有些高度的山坡俯视下方一条山道,眼下画面中有一些穿着白军军服的人,躲在各种掩体后,或者就趴在地上,正朝着某个方向射击,枪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听起来很是有气无力。 片刻后,忽然从极近处传来一声枪响,这是陈老总的发令枪。伴随着这一声枪响,四周响起一片绵绵枪声,至于这一阵集火射击的作用……看不出来,镜头离得太远了,那些白狗子看起来个个都成了蚁人,而且一个个都趴在地上,就算中枪了也看不出来。 “手榴弹!”陈老总的声音大吼了一声。枪声暂停下来,片刻后,画面中腾起缕缕黑烟,绽开片片火光。魏承恭感觉,同志们的投弹技术相当高,那些火光基本都炸开在该炸开的位置。 细想想这其实是当然的。射击,投弹,刺杀,这三大杀敌技能之中,刺杀且不论,射击训练需要子弹,就红军目前的条件,是别想练好了(据枪训练无论如何也代替不了真正的实弹训练)。 而投弹训练则没有这个限制。就红军的情况,还不得往死里练?那还能练不好? 就像那个战士说的,这些爆炸都没什么力道,不温不火的,所以那些白狗子也没当回事,依旧不紧不慢地打着枪。 这里得说一句。薛大狗倒是有心又娶媳妇又过年——既抢劫丁家,又拿下游击队到上峰那里请赏。不过今天的情况与平常有些不同:手下的兵不怎么听话,无论如何也鼓不起斗志。 原因倒也简单:这种二流军队的斗志基本都只能靠钱来支撑——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平常时候遇到游击队,想要让手下冲锋作战,薛大狗就要许下高额的赏格。 但是今天,薛大狗已经让部下知道此去丁家镇是为了发财(这样能够鼓舞手下的干劲,当然,这种事情不能明着说——不过要把这个想法透露给手下有的是办法),眼下又已经来到了这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招自然就不好使了:丁家就在眼前,只要能撵开这些讨厌的红脑壳,就可以大发横财了,然后就可以下馆子吃肉喝酒、下场子大把赌钱、下窑子逍遥快活……有太平钱挣(抢?),谁还吃饱了撑的去挣那有命挣,没命花的卖命钱? 白军上下都是这个心思,所以大家都不忙。谁都知道游击队不敢打持久战,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留下一部分部队断后,大部队开溜了。 分析到此为止,实际的情况是,薛大狗尝试了两次发令冲锋,结果是百多个趴着的人就站起来十多个。而就这十多个人,站起来(准备冲锋)的动作也并不坚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趴下去,再然后就招来了集火轰击,放倒了几个,剩下的又一头趴到了地上。 见此情形,薛大狗哪能猜不到手下的人想法?但是他对此也只能是无可奈可,同时有些后悔:把“去丁家发财”这事儿捅得早了,弄得现在仗都不好打了——算了,哪有那么多好事儿啊,只要这些红脑壳识趣,不挡着自己发财,今天就先放他们一马吧(就算把眼前这百多号人全抓起来,也值不了几个钱,毕竟匪首陈毅的悬赏也才区区五百大洋——他不知道陈毅就在这支游击队里,否则就是放弃丁家的财宝也不会放弃面前的游击队。陈毅的悬赏确实不高,但那只是悬赏。对于他这样的军官来说,这点赏金就算放弃都无所谓,只要因为“抓获陈毅”而得到上司的赏识,还怕不能飞黄腾达?) ———— 游击队这边指挥官无意冲锋,白军那边士兵不想冲锋,于是战斗不可避免地僵持下来。在没有出现新的变化之前,这种僵持会一直持续下去。 所幸这种变化立刻就出现了。不到一分钟,白军那边已经有人注意到这些火焰居然越烧越旺,于是开始拍打起来。但正如那个战士所言,这么做除了让火焰越发难以收拾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于是敌人的阵地就逐渐乱起来了。就像那个战士说的,有人开始脱衣服,有人在地上打滚,有人干脆跳起来朝远处跑,当然这些行动无一例外,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眼看敌人那边的火力越来越弱,已经没几把枪还在开火了,游击队这边却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魏承恭听到画面里有一个年轻的战士向陈老总建议:“司令,该吹冲锋号了吧?” 陈司令急忙道:“吹不得,你没看那些人把火头甩得到处都是么?那个火邪门的很,碰不得,灭不了不说,被烧到一定死。” “三昧真火?”这个建议的战士估计是个小鬼,还在调皮。 “滚一边去,还五劫神风呢。”陈老总笑骂了一句。随即语气一正,肃然道:“从刚刚的战斗来看,这种手榴弹在集中使用的时候,会迫使我军无法冲锋进入肉搏战,进而大大延缓战斗进程,所以,在需要速战速决的战场,不建议使用这种手榴弹。” 停顿了一下,陈老总又继续道:“到目前为止,这种武器的临战表现,可以认为一无是处——起码对纯步兵是一无是处。唯一还能让人期待的,是还没有得到验证的所谓威慑力。 不过,仅仅凭借这一次的战斗,显然还很难形成威慑。所以,为了建立这种威慑,我拟集合数支游击队的兵力,寻机与敌人进行一次营团级的战斗。但即便是形成了威慑,我们游击队也不会考虑大量使用这种武器。再加上这次送来的这种弹药量非常大(足有上万个),所以,先遣小组的同志,这种燃烧手榴弹可以暂时不用生产了。” ———— 三十一 28 显然,陈老总这是在做总结报告了,只不过这个评价…… “陈伯伯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直挤在魏承恭身边看“小电影”的小虎嘟囔道,“我觉得这种新区造手榴弹很好啊,烧得那帮白狗子好厉害,太解恨了。” “将军和战士的眼光不一样,跟老百姓更不一样,”魏承恭本来很兴奋,不过听了陈老总那一席话之后,已经冷静下来——也就可以开始理性思考了。所以就开始给学生们做讲解,“你看着觉得解恨;同志们因为不用冲锋打肉搏战就能消灭敌人,所以觉得这东西好用;但是司令员跟你们不一样,他不能让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 “情绪?”小虎不懂。 “……在这里就是你说的‘解恨’,”魏承恭不得不多解释一点,“比如说吧,那些个地主老财,大家都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对吧?” “嗯。” “可是我们的红军抓住他们的时候,却也没有真的把他们千刀万剐,而是公审然后枪毙——这就是不受情绪影响了。简单来说,就是做事不能由着性子乱来,必须遵守一些规则……哦,规矩。”说话的时候,魏承恭看着小虎……身边的小花。他不指望小虎能理解自己这番话,不过小花应该可以。 “除了不能被情绪影响,他也不能只从战士的想法来考虑问题,甚至不能只从游击队的角度去想问题,比如他刚刚说的,大量使用会影响战斗进程,这是在为整个红军的战术系统做考虑;还有说接下来会验证这种手榴弹的威慑力,这则是从整个战略的高度在考虑了。” ———— 威慑力这个东西是战略性质的——现在的核生化武器,说到底也不过是“威慑性”武器——所以陈老总才会在确定燃烧手榴弹这东西在战斗中一无是处之后,依然打算组织一次营团级的战斗,目的就是为了树立这东西的威慑力。 小虎显然不能理解这些——就连小花怕是都理解不了——所以他撇撇嘴:“没劲,我要是陈伯伯,我就下令要多多的生产,多多的用。” 魏承恭叹了口气:显然,现在跟孩子们说这些,属于标准的无用功…… 或者,该说是吃饱了撑的更准确一些。 所以魏承恭无奈地摇摇头:“现在跟你们说这些东西还有点太早了,等你们再长大一些,自然就懂了——对了,”说着话魏承恭看着一帮小孩子,神情很严肃(起码他自己觉得很严肃):“这些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那您还给我们看?”小虎不服气地反驳道。 “……别说了,后悔着呢,”魏承恭拍拍脑袋,“我哪儿知道陈老总最后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段?”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帮小屁孩,最后定格在小虎脸上,“总之,今天你们看到的,听到的,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要不然你们陈伯伯的游击队就会受到重大的损失。你们都是革命的孩子,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是吧?” “放心吧,我们知道的,”小虎一个立正,像模像样地敬了一个礼,“我们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倒是老师您,不要说漏了嘴。” 魏承恭:“……” 魏承恭心声:老师的威严是荡然无存了啊 ———— 过了一天,魏承恭和老侯一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小村庄,又过了7天,10月18日,他独自一人出现在了1935年的大西北。 “你们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啊?”看看镇定自若的总理,以及周围的保卫人员,魏承恭有些纳闷。 话说,上回因为肖环山,顾作霖的关系,回归的日期顺延了一天,就把中央这边的人急得跟什么一样了。 这一次可是整整顺延了五天啊。 “我们已经得到消息了,自然不急。”总理解释道,“不过我们也是昨天才得到这个消息,在那之前,我们确实非常着急。” “哦,”魏承恭点点头。不过随即就意识到消息的传输是个问题,正想追问,就听总理说道,“说着急有些不太准确,这一次你的回归时间推迟了五天,在第一天第二天的时候我们确实很着急,不过有国军肖环山营长和顾作霖同志的例子在,我们以为你可能又卷入了什么麻烦,倒还稳得住;等到第三天,你还是没来,我们渐渐开始绝望了,毕竟在江南你遇到什么危险都不奇怪;到了第四天,我们已经准备派人去江南访查你的消息,同时……这么说吧,我们已经开始做失去你的思想准备和工作安排了……” 魏承恭:“……” “好在当天晚上我们就接到江南那边来的消息,通报你在10月4日去到那边,所以之后的回归日期都会顺延,我们这才放下心来——话说,这一次怎么晚了这么多天?” “因为……”魏承恭刚要说,又纳闷起来,“”等等,你们不是接到江南的消息了么?” 总理苦笑,“一封电报能说多少东西?” “电报?”魏承恭更纳闷,陈老总的队伍上没有电台,这个他是知道的。 也不是没有,而是早已经坏掉了。红军长征的时候,在江南留下了几部电台,到现在基本损坏殆尽——这也难怪,江南那种多雨潮湿的环境,游击队又缺乏起码的保养条件,再加上又是那个时代的电子仪器,自然坏得快。 “从粟裕同志那里发过来的——眼下江南那边好的电台,也就剩那一部了。”说到这里,总理看向魏承恭,“我们正在物色合适的电子通讯专家,看看能不能从你们那边买一些合适的器件,自己组装合用的通讯工具。” ———— 三十一 29 “物色无线电专家……怎么你们……怎么‘我们’没有这方面的专家么?” 总理摇摇头,黯然道:“原先打张辉瓒的时候,缴获了一部电台……” 魏承恭插嘴:“是半部吧?” “哦?你也知道这个事?”总理倒是意外了一下。魏承恭说得没错,当初缴获那部电台的时候,战士们不认得那东西,给砸了,后来修理却也只修好了接收机的部分,所以只能收报,不能发报。所以才叫做“半部电台”。 多说一句——为这事主席还曾经懊恼不已,之后制定了一条军规:在缴获中遇到不认识的东西,禁止私自处理(其实这条应该算是三大纪律中“一切缴获要归公”的特殊形式)。 再多说一句——别看只是半部电台,却也有着巨大的作用:红军拿它监听白军的来往电文。 比如在二次反围剿的时候,红军就用这部电台截获并破译了敌第五路军总指挥王金钰致“剿匪”总司令何应钦的急电。电文称:第五路军水土不服,官兵生病的达千余人,且不时有士兵开小差,已就地正法三人。电文还称:为免遭红军突袭,请示向富川公秉藩部靠拢,成犄角之势,请急调工兵部队修桥铺路,以利于军队移动…… 主席司令他们知道后,当机立断,调集红一军团、红五军团5个师(只留几个团与孙连仲部对峙,作为牵制),2万余人连夜急行军,向东包围了第五路军并发动了猛攻,敌军全线溃败,王金钰慌了神,在卫队保护下,侥幸逃生;公秉藩师一万余人也被全歼3个团,生俘几千人。红军缴获的甚多,光是轻重机枪就有100多挺。红军主力打垮了王金钰、公秉藩师两部后,接着又集中兵力打郭华宗师、郝梦龄师,打孙连仲军,朱绍良军…… 再再多说一句……好吧,为免大家拍砖头,不多说了。 “稍微知道点儿军史的都知道这个事情,”魏承恭谦虚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这时候其实不该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于是又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插话的。” “没关系,”对魏承恭没礼貌的行为,总理倒是没怎么生气——或许已经习惯了——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当时我们还俘虏——哦,不能说俘虏……”总理思考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我们动员了以王诤同志为首的,那部电台的操作人员加入我军(这些电台兵不算俘虏,不算投诚,甚至不算起义,而算是主动加入我军,这在我军历史上可谓是绝无仅有),这些人就是我军资历最老的一批无线电使用人才了。之后我们以这些同志为骨干,建立了无线电技术学校(指的是中央军委无线电学校,现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电信工程学院的前身。这是解放军无线电通讯兵的摇篮,著名的李白同志就是在这所学校学习的),为我军培养无线电通讯人才。 但是显而易见,这所学校的水平不会很高,最多只能为我们培养无线电使用者,远远达不到专家的水平……”总理说到这里,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不只是无线电,我们需要各行各业的专家,可惜我们全军上下,现在真正称得上行业专家的,也就傅连璋同志一个人而已。” 没办法啊,眼下的红军就是山贼草寇,对于那些生活优渥的行业精英哪有什么吸引力?至于说像傅连璋同志那样了解马列主义,愿意跟随红军的专家教授……不是没有,但实在是太少了。 ———— “为什么一定要专家呢?”魏承恭有些不明白,“只是组装几部电台而已,难度应该不大吧?虽然说两个时空的电子器件有很大不同,但无线电的原理都是一样的吧。” “嗯?”总理愣了一下,“你懂无线电?” “我虽然不懂,不过这个不难吧,”魏承恭斟酌着道,“我们那个时代,无线电发烧友大把——哦,我的意思是,玩无线电的人非常多。” “‘玩’无线电?”总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玩”这个字眼可以解释为玩耍,也可以解释为处理操作,显然总理在这里是理解为第二种意思了,进而把魏承恭的话理解为“无线电操作人员很多”或者“从事无线电行业的人很多”。 总而言之,都是专业的。 “哦,就是玩,玩耍,”魏承恭明白总理想岔了,“那些人把无线电当成是一种玩具。” 总理:“……” 在1935的时候,无线电通讯这个事儿可是地地道道的高科技——没看到世界最顶级的贝尔实验室有着美国军方的支撑,折腾了好几年,也就弄出来那种通讯距离几公里,还得专门要一个士兵来背的榔槺货? 所以总理潜意识里,觉得这任务需要专家才能应付,对王诤同志……他是真没多少信心。毕竟王诤同志也只是通讯兵出身,虽说等到以后各种无线电玩得多了,真正成了专家,但那是以后的事,在当下……也没有那么多无线电给他玩不是? 听闻未来的人拿无线电当玩具,总理也只能无语了:“那么你能不能弄一些电台过来——以前以为电台是军用品,没想到在你们看来只是玩具啊,早知道就让你多买些玩具过来了。” ———— “我不懂这个,所以可能要费点周折,”魏承恭老老实实地答道,“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毕竟那些发烧友都能买得到,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们为什么没有早跟我提这个事呢?”魏承恭挠挠头,“对于一支现代军队来说,通讯能力是至关重要的吧?如果早一年跟我说,我估计我现在已经很精通这个了。” “这个简单啊,”总理笑道,“之前我们的通讯能力够用了。” ———— 三十一 30 通讯能力够用?魏承恭忍不住有些意外,印象中,红军还从来没有哪个方面的能力是“够”的——哦,除了医药能力之外(不过那也是自己带过来的变化^-^)…… 于是魏承恭听总理说起这个够用的通讯能力……别说,还真是够用了。 红军的通讯能力……这个还真是说来话长。 这个时代的通讯方式,大致上就是两种:有线电话和无线电报,短途用电话,长途用电报。 无线电话?呵呵……要等到1938年,贝尔实验室才接到为美国军方开发无线通话技术的任务,随后制成第一部“手机”——类似《亮剑》里楚云飞在解放战争时期拿的那种,那已经不能说是砖头机了,该说是钢管机,还是给整个小区供水的那种大号钢管,用来做防身武器超一流。而就是这样的榔槺货,都已经是1943年的产品了。 虽然说短途用电话,不过那需要大量的电话线,对于红军来说,这是一笔根本无法负担的开支,更不用说电话机本身也很稀缺,所以在红军中,短途的信息传输还是只能靠人力。 “……你带来的那个对讲机很好用,完全可以支撑整个根据地的通讯——我说的‘支撑’意思是在满足军队需求以后,连地方工作的同志也能沾光,比电报更快捷准确,又不用电话线,还不用担心被敌人截获讯息,实在是非常好用——唯一麻烦的就是保密性不好,不过这也不难解决。” “可是……”魏承恭发觉貌似问题有点多……好吧,那就一个一个来,“您说保密性不好,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代的国军应该不具备接受对讲机讯号并还原的能力才对,既然如此,还怎么泄密? “对讲机是语音通讯,不比电报可以加密,而且也不像电话是一对一通话,这就意味着一旦有一部对讲机落到敌人手里,就会出大麻烦;即便没有落到敌人手里,自己人内部使用,也极有可能让某些同志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对讲机的使用特点……算了,不多说了,说清楚太麻烦。)。我们不得不列出详细的使用规定,比如特定部门在特定时间使用特定频道,战时回收地方部门的对讲机,交由军队使用,不得在对讲机中吐露机密信息等等。具体条目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到王诤同志那里去看。”说到这里,总理笑了起来,“王诤同志他们对你带来的机器很感兴趣,可是一直都没能完全搞明白,闹得连给同志们上课都没多少心思。” 有一句话总理没有说:正是因为王诤同志他们玩不转对讲机,所以总理觉得他(短时间内)怕是没有能力组装未来世界的电台。 “只凭着对讲机,就能支撑根据地的通讯……哦,我的意思是想说,对讲机的作用距离有限,通讯范围能完全覆盖整个根据地?” “当然能。”说到这个,总理露出满意的笑容,“你说对讲机的通讯距离在20到40公里,但我们实际使用的时候发现,即使拉开到200公里以上,仍然能很清晰地听到通话声。咱们的根据地才多大?放几台中继,就足够用了。” 魏承恭“哦”了一声,自言自语起来:“可能是这个时代的电磁环境干净的缘故吧。” 这个是当然的。李白同志在上海潜伏的时候,用的电台功率不过15瓦,就已经可以勉强跟延安联络了,何况魏承恭带来的那些“大家伙”? 总理点点头:“无论是什么原因,对我们而言都是好事——这样大的通讯距离已经足够覆盖像一方面军、四方面军这样规模的红军在一次战役中的活动范围了。 至于更大范围的根据地与根据地之间的联络,用原有的电台便已经足够(对讲机的使用解放出了一部分电台,比如以前每个师或者团装备一台电台,现在这些都可以省出来了)。 总之,无论是长距离通讯,还是中短距离通讯,我们的信息传递相较于以前都是流畅多了,相对于白军更是处于压倒性的优势,所以才说,我们这方面的能力够用了。现在之所以会有去你们那边买通讯器材的打算,也只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让我们想要跟江南那边加强一些联系而已,但其实这个事情并不着急。” “不着急?”魏承恭不明白。 “因为就算急也做不了什么啊,”总理无奈道,“无论陈毅同志,项英同志他们遇到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应对,指望不上我们的帮助——在这一点上我们甚至还不如你——所以我们两边的消息往来,也仅仅只是消息来往。”停顿了一下,又道,“但其实就算在这一点上,我们的需求也不急迫,毕竟我们还有电台,还有你定期往来传递消息。” ———— 说完电台这个事,交接工作基本就完成了,魏承恭在一个卫士的带领下去休息。 “这里是……” 看着眼前的东西,魏承恭有些发愣:一扇门,一扇窗,镶嵌在半圆形的墙壁上,而墙壁则是镶嵌在直立的峭壁上——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窑洞么? “这里是给同志您安排的住处。”战士解释道。 “我知道这是我的住处。我是想问,我们这是在哪儿?”魏承恭解释道,随即就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容易引起误解,“我是想问,这里是不是……延安?” “这里当然是延安。”那个战士奇怪地答道,“有哪里不对么?” “没,没什么。”魏承恭支吾着道。心说我总不能告诉你,我一直以为这里是天水吧。 ———— 三十二 二方面军1 虽然绝对算不上精明强大,知识丰富,放在穿越者中来说只是普通一兵,但魏承恭好歹也是一只穿越时空的小蝴蝶。 是蝴蝶就会引发蝴蝶效应。 所以,在魏承恭扇动翅膀的这个时空,中国工农红军二方面军——哦,根据中央在一、四方面军会师以后整编的结果,现在应该称之为红二军——建立了以遵义为中心的黔北革命根据地就不奇怪了。同样的道理,原本的中革军委分会主席贺龙、委员关向应现在的职务分别是红军第二军军长和政委,也不用奇怪了。 时近午夜,贺龙军长和关向应政委和另外一个同志一起,提着一盏马灯,行走在根据地西南边的新南镇上。他们白天才率军开到这个小镇上,下午布置完守备,眼下出来查岗查哨,倒也是应有之义。不过…… 查岗查哨什么的,显然用不着两位全军最高领导亲力亲为。贺军长和关政委显然是别有要事。在马马虎虎巡查了一番之后,三个人闪身进了一间空房子里——时逢乱世,只要多过几次兵,多遭几次灾,一个本来繁华的小镇就会快速衰败下来,多出好多这种被废弃的房子。 房子一旦没有人住,要不了多久就会破败下去,特别是这种老式的木结构土胚房,只要几天就会又脏又潮;用不了一个月,杂草就能在堂屋中间长起来;至多一年,就会“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了。 显然,这样的房子平常是不会有人来的,倒是孩子们探险的好地方,假以时日,或许还会有一些鬼故事在当地流传。 不过眼下这房子,倒不是这样的“准鬼屋”:地面整洁,杂草落叶砖石之类废弃屋子里常见的东西一点都看不到;墙壁上的积灰蜘蛛网之类也都被打扫干净了。屋子角落的一个大洞……没有补上,不过檩条上的瓦片被捅了不少下来,这样短时间内就不会有东西掉下来砸到人了。 总之,如果忽略那个大洞以及墙壁上的破洞——或者找些砖瓦木料把这些洞补一补,那么这个房子基本可以住人了。 之所以会有这种变化,是因为不久之前有一支红军从这里经过,并短暂住了几天。为了不给老百姓找麻烦,当时红军把这间房子……把镇上类似的空房子都打扫了一番,然后入住。 步入房子,关政委本打算把门关上,看看光秃秃的门枋,只好作罢。而陪同他们过来的同志把马灯挂到柱子上,之后向贺龙问道:“贺军长,几点了?” 贺龙掏出怀表,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下,回答道:“11点46分,时间还很充裕。”四面看看,发现没有桌椅之类的,不过地面既干燥也干净,于是干脆去到门外,在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摸出自己那个著名的烟斗,开始塞烟丝。 关向应也一屁股坐到了贺龙斜身边,感觉还要这么干等十几分钟挺无趣的,于是开始没话找话。 “老吴,真的有人过来送补给么?”他向同样坐到台阶上的那个同志问道。 这位同志身份不一般,他是政保局政治保卫大队大队长吴烈。听这个部门的名字就知道,他以前负责的,是一些让人不喜欢的工作,特别是之前中央在王明博古的统领下,执行错误路线的时候(政保大队即党史上赫赫有名的“绿领章部队”。有关这支部队的历史……大家自行百度吧)。 在“七大”以后,政保局改组,行动部门只保留了李尅农领导的执行部,撤销了保卫大队。他这个大队长则领受了这一次的秘密任务。 “呵呵呵……怎么,政委同志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吴烈好笑起来,“不相信就不相信吧,反正最多十几分钟他们就该把东西送过来了。” “不是我不信,”关向应摇摇头,“而是我实在想不通,中央要怎么把东西给我们送过来?眼下已经快要12点了,如果真有那么多东西送过来,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能看得到了,可是……”他向吴烈一示意,“难道说,中央又弄到了飞机?可是飞机晚上也不能飞啊。” 30年的时候,四方面军弄到过一架飞机,取名“列宁”号,曾经到汉口上空撒过传单。所以关向应在这里说是‘又’弄到了飞机。 “呵呵,飞机?”吴烈又笑了几声,“我们负责运输的同志,可比飞机厉害多了。” ———— 吴烈说的运输方式,当然是指魏承恭的超时空运输。他此行的任务,就是送时空坐标过来。 当然,运输补给这个任务是保密的。整个二方面军,也只有三个人有资格知道,而真正知道的,更只有贺、关两人——除了军长贺龙和政委关向应之外,任弼时任老也是有资格知道的,不过最近他忙于地方政务,还没空来了解这事。 而即使是贺军长和关政委,对于超时空补给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倒不是吴烈故意要隐瞒,关键还是这种运输方式太过骇人听闻,吴烈觉得,就算自己实话实说,贺军长和关政委他们大约也不会相信——更大的可能估计还是他们会以为自己疯了——所以干脆含糊其辞,等物资输送到了,用事实来说明,要简单方便得多。 但是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卖关子”的效果,为此吴烈这几天没少受关向应追问——不久前才打破白党的包围圈,从湘西打到了黔中,物资消耗极大,眼看着白党新的包围圈即将形成,部队的元气却还没有完全恢复,由不得他这个做政委的不着急。 闲言少叙,关向应敏锐地捕捉到了吴烈话里的关键词:“等等,你说负责运输的同志?负责运输的不是你么?还有,比飞机厉害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我,我只是负责给你们带信,顺便送这个东西过来。”说着话,吴烈从身上掏了一颗拇指大的鹅卵石出来。 ———— 三十二 二方面军2 “这是什么?”贺老总来了兴趣,右手托着烟斗叭叭了两口,左手朝吴烈伸了过去。 “这个是……路标。”吴烈把卵石放到了贺老总手心,想了一下才用了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词,“是用来定位的东西。” “定位?”关向应审视着贺老总手上的卵石。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出石身光滑,稍有反光,白底黑纹,纹样看上去……有些像是一条狗。 虽然说这个图案看上去还有点儿意思,但是石头肯定是很普通的卵石,随便找一片河滩,类似的东西能扒拉一大堆。 “就像行船时候的航标一样,”吴烈解释道。 “我知道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这东西要怎么定位?给什么交通工具定位?”关向应目光炯炯,说着话,从贺老总手上把卵石拿了过来,仔细审视,“这东西怎么看都只是块石头吧?” “确实只是块很普通的石头。”吴烈答道,“一路上我已经看过无数回了。至于这东西怎么工作,谁闹得清楚?” 关向应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于是把卵石又还给了吴烈,想了想,忽然好笑起来,“却也不错,起码不会引人注意。” “确实,”吴烈也笑起来,“经过成都的时候,遇到几个警察,问我身上带这么个东西做什么,我说是看上面这个狗有点儿意思,恰好我儿子属狗,所以带回去给孩子当礼物。” “哦,”关向应点点头,“过关了?” “算是过关了吧,”吴烈叹了口气,“那帮家伙,硬说这是跟地下党接头的信物,敲诈了我两个大洋不说,还把我的怀表也顺走了。” “拿块石头都要管啊……”关向应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对了,你还没有说呢,负责运输的同志比飞机厉害,什么意思?” “这个……”吴烈倒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沉吟片刻,才回答道,“等一下你自己看吧,反正,要是在那个负责同志和一架飞机之间选,中央肯定会要那个同志,不要飞机……别说是一架飞机,就算是用不完的飞机,那也不换。” “这么厉害?”关向应不信——是个人都不会信,“那我倒是要好好瞧瞧了。” ———— 正说着话,屋子后面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大响,紧跟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吴烈笑:“来了。”回头看去,果然看到本来宽阔的堂屋已经被塞得满满的,各种箱子框子堆到足有五米高。在这些东西之上,魏承恭正小心地试图爬下来。 贺龙和关向应也回头,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不用说都是大吃一惊——好吧,贺老总只是稍微愣了一下,脸上神色随即就恢复过来,看来只是小吃一惊,随即就跟着吴烈上前帮忙;但是关政委就实实在在睁圆了眼张大了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而且看样子他还会保持这个状态一段时间。 “不是说找个大一点的房子么?怎么就找了这么点儿地方?”一边在吴烈和贺总的帮助下小心地爬下货物堆,魏承恭一边埋怨道,“还好我们在那边堆得足够高,要不然这四边墙壁怕是都得被推倒。” “谁能想到你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吴烈一边把魏承恭接下来,一边回应道:“话说,这回带了些什么东西啊?” “我不知道。”魏承恭回答道:“东西都是陈经理他们准备的,我只知道总重大约34吨。” “呵呵呵,这位小同志,跳下来吧,我们接着你。”贺老总咬着烟斗,空出双手,含混不清地说道——真亏他叼着烟斗居然还能笑出声。 大约是心情好吧,只要看到那把整间屋子都堆得满满的东西,心情想不好都难。 34吨物资,哪怕全是大米呢,全军两万多人每人也能分到三斤呢。 于是魏承恭在离着地面还差两米多的时候,一下子跳了下来,被贺老总和吴烈一把接住。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倒不是他娇气,而是物资里有不少纸箱包装,而他又不知道箱子里装了些什么,怕压坏了,所以特别谨慎。 “老,老吴,这,这就是,你说的,运输?”关政委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怎么说呢……”吴烈稍稍想了想,就决定了,“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吧。”朝贺老总面前一摆手,“这是……” “不用介绍,贺龙……”说到这里,魏承恭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贺龙现在的职务,不好称呼。想了一下,有了主意,“……司令员——别人我可能认不出,难道连贺司令员都认不出么?” “哦?那么小同志你说说,我怎么就那么好认呢?”贺老总笑道。 “十大元帅里面,就您一个留胡子的啊。”魏承恭也跟着笑起来,“这要是还认不出来,除非我瞎了。” 十大元帅?什么来的……贺老总还没回过味来,旁边吴烈就开始继续了,朝另一边的关向应一示意,微微坏笑:“你既然那么能猜,那么再猜猜这位同志,怎么样?” “这位同志我没印象。”魏承恭打量了一下关向应,摇了摇头,但随即就继续道:“不过既然能跟贺老总一起出现在这里,那应该就是关向应同志了吧。” “我就是关向应。”对于魏承恭的话,关政委倒也没有着恼,“这位小同志是……”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旁边的吴烈。 “魏承恭同志,党外爱国人士,党内代号负一号,谐音傅义豪,这也是他的党内化名,”吴烈有意把魏承恭最重要的一重身份放到最后才说——既然已经(无意识地)卖了这么久的关子,那么这关子当然要卖到最后,才算有(you)始(qu)有(hao)终(wan),“傅同志从去年4月份同我们接触以来,为我们马列党和红军搞到了不少珍贵的物资和情报,为革命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 三十二 二方面军3 (没想到邮箱记录这么快就用上了。 群里发不了合集。我直接把合集发到大家邮箱吧。没有登记的,这一次就得不到了。^-^) ———— 不用说,吴烈的介绍让人很是摸不着头脑,比如:从去年才开始接触红军,怎么就做出了巨大贡献?党外人士,怎么会有党内代号?为什么这个代号如此特殊,不是向后顺位(五号,六号,七号……依次后延),而是另外开了一个“负数”的方向?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样负数的代号?话说,光是这样一个特殊的代号方式就让人疑窦丛生了,难不成,是专门为这个小同志开的?那他的身份的特别之处岂不是还要超过“伍豪”等同志? 最重要的,这巨多的东西,他是怎么运输……或者该说是,怎么“弄”过来的? 关向应满脑子都是问号,看向吴烈,语气不善:“老吴,你这关子还要卖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卖了不卖了,”觉得差不多了,吴烈倒也适可而止,“隆重介绍一下,小傅同志最重要的身份,”深吸一口气,“他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他是时空旅行者……嗯,现在称为时空商人更为合适。反正,他来自未来世界。” 贺龙:“……!!!” 关向应:“……???” 看着吴烈卖关子,魏承恭觉得很好玩,而且他还有些享受这个过程,所以他一直什么都没说,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向贺、关两人伸出双手,“小子魏承恭,来自八十年后的2017年。” “这还真是……”贺龙很热情地握住魏承恭右手,“呵呵呵……小同志,你真得来自未来世界?” “如假包换。”说着话,魏承恭朝旁边一闪身,露出身后把房间堆得满满的物资,“如果不是超时空传送,这些东西就无法解释了吧?” “确实,”贺龙点了点头,“好吧,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处理这些东西。你们在这里看一下。”从墙壁上摘下马灯,转身就走。步子大,步频急,所以速度很快。 魏承恭就要跟上……被吴烈一把拉住了:“你干什么去?” “我跟去看看。” “看什么看?贺老总不是说了么,让我们在这里守住。”吴烈埋怨了一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你身上带着灯吧,拿出来。”看向一边的关向应(其实贺老总把马灯提走之后,四周就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关政委你就等着大开眼界吧,这家伙身上的好东西不少——可惜,我估计他没把那什么‘电脑’带过来。” “电脑?你用那个做什么?”魏承恭一边问,一边从身上拿出手电亮了起来。看看关向应很感兴趣的样子,于是干脆把手电塞到了他手里。 “我还想再看看阅兵,”吴烈说着话,无限神往,“就看了一次,不过瘾啊。” 很显然,这一次有吴烈作证,还有那三十多吨物资,魏承恭不再需要用视频来证明自己了。 “阅兵?什么阅兵?”关向应随口问道,不过不等吴烈回答,他又跟了一句,“不用说了,你们就算说给我听我也不知道。等以后有机会了,我看一遍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着话,把手电又还给了魏承恭——这东西确实很不错,比自己见过的一切灯具都要美观好用得多,应该是未来的产品没错。 “小傅同志,我们的革命,成功了么?”作为一个革命者,关向应最关心,还是这个问题。 “成功了,”魏承恭回答得很干脆,不过随后就觉得这话可能引起误解,于是又补充道:“要看您怎么去定义。如果是指推翻蒋家王朝,建立一个独立自主的新中国,那么这个目标在1949年的时候基本成功了——不过主席说,这个也仅仅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罢了。” “光是这第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关向应叹了口气,“那么第二步,第三步又该是什么……” 他只是感慨,并不是询问,不过魏承恭误会了,顺口就回答道:“第二步我觉得应该是社会主义三步走,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一个民主富强的国家。” 关向应愣了一下,思索片刻,沉吟道:“这个目标……也很难吧?” 魏承恭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斟酌着道:“……或许危险性不如你们的工作,但是论及困难程度,怕是也不遑多让了……这么说吧,这个目标算是七八十年代——哦,是50年后确立的,但其实在那之前,全国人民就已经很努力了,而在那之后,全国人民又努力了足有三四十年,一直到我那个时代,勉强算是走完了第二步。” “……真好啊,”关向应感叹了一声。 “好?”吴烈不解。政委同志并不了解魏承恭那个时代的模样,所以这个“好”肯定不是指新中国的建设成果。 更何况魏承恭刚刚的话对这个成果的评价也不算高。 “是啊,好。”关向应点了点头,“全国人民能够万众一心,共同来建设国家,而且这种建设一直持续了快有上百年了,这不是我们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么,难道还不好么?” “这么说的话,确实是很好。”吴烈很赞同,转向魏承恭,“小傅,那照你这么说,第三步又是什么?” “这个……”魏承恭高高仰起头,看着夜空,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说,“……得看中央怎么说了。” 这个时代的夜空还没有被人造的光源污染,无论是月夜还是星天,都美丽得一塌糊涂。看着这美丽的夜空,魏承恭眼睛忽然一亮,用手一指天上,“对了,用我们那时代的话来说,也许我们继续长征的路途,就是它了。” 顺着魏承恭的手看上去,能看到纵贯夜空的银河,关向应疑惑:“它?” 魏承恭微笑:“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 三十二 二方面军4 (昨天基本写好了,结果睡着了,没有发。跟今天的发到一起吧。 要合集的朋友,留信箱。另外,有好多朋友说是留了信箱没看到合集。这里请各位看一下信箱的垃圾箱,地效发的合集多半是被系统自动过滤了。) ———— 镇子另一头忽然嘈杂起来,看魏承恭好像有些不安,关向应解释道:“没事,部队紧急集合,多半是要派过来守卫。从未来世界弄过来的,肯定有不少好东西,要好好看守才行——话说,都有些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这里有清单。”魏承恭说着话,从身上把货物清单拿了出来:“云贵川三省地图一……批?”看到那个单位和数量,魏承恭愣了一下,“总计443张——等等,地图是用量这么大的东西吗?” 听了这话,关向应便知道面前这小子在军事上是个棒槌,本来他很想知道后面都还有些什么好东西的,不过当此形势……不回答两句好像有些不好? “小傅同志,军用地图跟常见的世界地图,全国地图不一样,”关向应解释道,“真正的军用地图非常细致,一般的军用地图至少都是五万分之一比例尺,哪怕是在原生纸(日常用到的最大张的纸,规格一般是787*1092)上用这种比例尺来画地图,最多也就是画出40乘50公里的范围——也就是一个县的辖区而已,而且这个县还不能太大。想要用这种比例尺画出西南三省的地图,这四百多张怕是还远远不够。” “可是我在我们红军总部看到的……”魏承恭疑惑道。不等他说完,吴烈接口道,“你都说了是在‘总部’看到的了,既然是总部,那用到的地图当然也是整个根据地的——那基本也是省一级地图了。”停顿了一下,又道,“而且,你看到的那种地图严格来说只能算是战略形势图,还不是真正的军用地图。” “哦……”魏承恭点了点头。不再纠结接着看下去:“机械手表两百只(可配备到营一级),6*30望远镜五十副(配备到团一级)。手提汽油发电机一台,10升装汽油四桶。高亮手电一百支,微光红外两用夜视仪五部……” 关向应听得流口水,这些东西哪样不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旁边魏承恭还在念:“各类药物若干,详见附单……39,40,41码解放鞋各一万双,各附袜子两双——” “等等,”关向应疑惑,“解放鞋是什么?军靴吗?” “那可是好东西。”吴烈接口,“就是胶底鞋,穿着很舒服,鞋底也很结实,冲锋的时候再不怕硌脚。”想了想,又道,“关政委,在中央那里,解放鞋是作为作战物资使用的,只有作战的时候才穿,平常时候战士们还是穿自己打的草鞋——你们可不要让战士们穿着这个鞋长途行军啊,太可惜了。” (再说一次,鞋子是作战物资,不是军服的一部分,等闲是不能穿的——中央红军进入遵义的时候,为了展示精神面貌,特意穿上了鞋子。而有资格下达这道命令的,是当时的总书记张闻天) “还用得着你提醒?”关向应白了吴烈一眼——因为之前“卖关子”的关系,他对吴烈很不满,“要不是知道这东西重要,我会专门问起?” “要不,我们拿出来看看吧,”看关政委语气有些冲,再加上两个人好像都对这个很感兴趣,魏承恭急忙提议,或者说打岔,“三万双呢,可能这一次运能的一半都用来运这个了” (按,解放鞋一双约重460克,三万双需要14吨左右的运能) 说到就做,魏承恭起身,打量了一下房门口的东西,上前就开始扒箱子。 关向应本来觉得这么“私自”动大家的补给品不好,不过既然是货主的提议(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其实是用红军的钱买的,还以为魏承恭是货主),那也就没所谓了。 更何况,自己也确实想要看看这些东西。 回过神来,魏承恭已经开始野蛮操作了:想要把纸箱完整地掏出来有些费劲,所以这家伙干脆把纸板撕开,直接从里面掏东西。关政委看得不住摇头:这些纸板箱收拾收拾,也是很有用的东西,这个小傅同志却一点不知道珍惜。 不过……还是那个话,人家是货主,要怎么处置这些东西,那是人家的事。 运气不错,这个箱子里装得确实是鞋,于是魏承恭把鞋交到了关向应手里。政委同志拿着鞋,先是审视了一下,感觉上,跟刚刚看到的手电比起来,这种鞋子看上去有些土气,不过比起自己打的草鞋,以及大姑娘小媳妇手工缝制的千层底,那是要好得多了。 迫不及待地穿上——很不错,即便没穿袜子(不是没有,是很难翻出来^-^),穿到脚上也比草鞋舒服。草鞋穿久了……甚至还没有穿很久,用来编织的草叶就会起毛刺,穿在脚上毛毛糙糙的,很不舒服。 在地上走几步,嗯,感觉微微有一些弹性,这比千层底要好,仿佛冲锋起来都会更快一样。关政委干脆真的开始跑起来……确实不错,抓地很牢,脚上也更用得上力(千层底的鞋底没有刻纹,是光滑的布面,所以虽然穿着很舒服,也能很好地保护脚,但是快跑的时候,却容易打滑)。 ———— “老关你发什么疯?” 正当关政委跑步跑得高兴的时候,旁边传来贺老总的声音。大家扭头看去,就看到贺老总一手提着马灯,另一手提着一个小包袱走了回来,步履轻松,施施然悠闲非常。 “胡子,我在试这个跑鞋呢,”关政委跑到贺龙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献宝,“你看,这个鞋子,穿着是真好。这要是给部队穿上,简直就好像冲锋都会冲得更快。” 说到这里,他才注意到一件事,急忙问道:“咦,部队呢?你没让他们开过来?” 贺龙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并没有跟着警卫部队。别说是警卫部队,连警卫员都没有。(虽然职务里都有“警卫”两个字,但是红军的警卫员跟警卫部队可完全是两码事。警卫员名为警卫,但干得更多的,其实是勤务兵传令兵的活儿,主要工作是帮首长跑腿;真正负责警卫工作的其实是警卫部队——不过警卫部队保护的是各级指挥机关,而不是某位首长。当然,“首长”和“指挥机关”这二者大多数时候是重合的,不过也有分开的时候,这时候就可以看出警卫员和警卫部队的区别了。比如某个首长转任新部队,那么警卫员可以跟随过去,而警卫部队是不会跟随的) “让他们过来干啥?来看这里突然出现的大批补给么?我让他们回去了——从镇子另一边走的。”贺老总打量了一下关向应脚上的鞋,吴烈手上的灯,拧灭马灯,来到魏承恭面前,笑道,“给我也来一双试试。” “那这里的护卫工作怎么办?”关向应追上来问道。 “我让小黄回城去传我的命令,让二营立刻开过来。”贺老总答道,“天亮之前二营应该就能赶到,在那之前,就由我们四……我们三个来守卫好了。”说着话,从包袱里拿了两把驳壳枪,两排子弹,还有几个手榴弹放到吴烈面前,“会用吧?” “嘿嘿嘿……我可是执行部队的。”吴烈接过枪,检查了一下,随即关上保险,然后把枪插到了腰带上。 “我们三个?”关向应稍微疑惑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哦,对,三个。” “我抗议……”魏承恭当然能听出来,贺老总这意思是把自己排除在战斗人员之外了,“我也会用枪……” “抗议个屁!”贺老总不等魏承恭把话说完,“会用枪算什么?你又不是当兵的……就算你当过兵,也不是红军。我们红军的战斗,你一个外人瞎掺和啥?”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到了魏承恭手里,“运气不错,厨房里居然还剩了点儿东西,别嫌寒碜,将就吃点儿吧。” “可是,咱们这么点儿人……”魏承恭接过纸包,没有急着打开,而是担心地说道。 “哈哈哈……”贺老总大笑起来,“放心吧,老子是谁?老子是拿着两把菜刀就敢砍盐务局的贺胡子——我倒要看看哪路毛贼敢来碰我这个贼祖宗!” “您拿这么多武器,我还以为要跟哪路土匪开战呢。”魏承恭小声嘟囔道。 “小傅同志,你放心,”关向应在一边解释道,“这里是根据地中心区,大股的敌人早就被清理干净了,至多也就是有几个没清理干净的毛贼而已。” 说着话,贺龙已经换好了鞋,也像关向应一样跑起来,而且他还不止是跑,还跳,跳得还蛮高。 魏承恭打开纸包,里面是一些生花生。不多,不到二两,估计是炊事班给首长准备的宵夜。 “还说我发疯,胡子你这不是更疯么?”关向应哼了一声。 “不错不错。”贺老总跑了一个来回——中间跳了好几次,“穿上这个跑起来是真不错,回头我就带队去第三中学(现在的遵义师范学院,建于1907年)找场子,跑不死他们,嘿嘿嘿嘿……” 魏承恭没听明白:“去第三中学找场子?什么意思?” 关向应哭笑不得:“胡子他说的是篮球。前段时间战事告一段落,他带队去第三中学找人家校队‘切磋’,结果被打得很惨。” “不会吧?”魏承恭不敢置信,当兵的居然输给了一帮教书的……没准儿还是一帮读书的……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关向应在一边解释道,“我们的战士平常要训练,要战斗,哪有时间打球练球技?更不用说配合啥的了。也就是仗着敢打敢冲,耐力好,打到后来能跟人家有来有回,一开始真是被打得惨不忍睹。” 魏承恭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的红军可没有闲心成立“八一”队。他忍不住好奇心起:“比赛的结果如何?” “开局四分钟,一个球都没进,反而被人家抢断两次,灌了四五个,前半场犯规十次以上,有两人被罚下场。”关向应一边说,一边苦笑,“后半场稍微好点,对面的人跑不大动了,才算是打得有来有往,但我们还是处在下风,最终输了32分。” “……听起来关政委你也是内行啊……” “跟他搭档,不内行也不行啊,”关向应苦笑道,“因为输了32分,回来以后胡子跟我带头,全队绕场跑32圈儿。” 魏承恭:“……” “怎么,小傅你也喜欢篮球?”贺老总打量着魏承恭,来了兴趣:“看你长得人高马大的(魏承恭身高1.75米,在这个时代算是难得的“高人”),应该也是个好手吧,要不你也来帮帮忙?实话说,输给一帮学生娃子,我有些不服气。” “……有机会再说吧,我喜欢看,但是不怎么会打。”魏承恭谦虚,“上学的时候打过几天,但是也就投篮技术还勉强说得过去,后来工作了就不怎么打了,再后来整天宅在家里,别说技术,连体能也跟不上。” “你的体能……不像有问题啊,”贺龙打量了一下魏承恭,“看起来比我们的战士还要壮。” 听到这里魏承恭很有些得意,“那是当然,我又不缺营养,只要运动到位,很容易就能练出来——而我好歹也跟中央红军一起走了一趟……嗯,半趟长征。” ———— 一直到凌晨五点多钟,四个不停闲聊的人才看到远处一队火把逶迤而来。关政委见了,拿起魏承恭的手电,站到显眼处,不停挥动示意。 “这不好吧?灯光不是会暴露目标么?”魏承恭向一边的吴烈问道。 “你现在才想起来?”吴烈有些好笑,“放心吧,都这么半天了,要暴露早暴露了。” 不久以后,一队红军来到近前,整队。一个红军战士来到贺龙面前,立正,敬礼:“报告!警卫团二营奉命前来报到。请指示!” ———— 三十二 二方面军5 (写到这里,突然发现,貌似疏忽了一个不得了的坑——我的意思是该挖,并在挖的同时填上,但是既没有挖,也没有填。 好在发觉了,赶紧补上。不过……可能会出现“三十一·六”这样的章节了) ———— “稍息!”贺老总吧嗒着烟斗,下达了命令,“我们新近接收了一批物资,就放在这间房子里,你们立刻在这周围布下警戒,等后勤部的同志派人过来接收。” “是!”那个战士随即开始布置。这边,关向应松了口气,向魏承恭道,“小傅,现在不用警戒了,你去指挥部睡会儿吧。” “我不困。”时间已经过了五点,熬夜的人确实已经睏过劲儿了。 “我知道你这会儿来精神了,不过你跟我们当兵的到底不能比,”关向应说道,“这次送过来的东西里面,有好多我们都不认识,到时候还要你指点,不休息好怎么行?” 于是魏承恭就同吴烈一起回指挥部去了。这边,贺龙和关向应则开始指挥战士们搬东西——区区一座房子,哪里用得着一个营来警戒?不客气地说,放几个哨兵就可以了(解放战争的时候就是这样,解放军接收新占领地区的各类仓库,贴上封条,再派几个哨兵站岗就行)。所以一个营的兵力,其实更多的还是作为劳力,在被后勤接收之前,预先把东西大致分门别类一下。 于是…… “鞋子放这边,鞋子放这边,这边儿地方宽。” “这箱子是……袜子?袜子放这边。” “这一箱是……药?药放这里来。先别管是什么药,统一放一块儿,等医院的同志来再说。小心点儿,别碰坏了瓶子。” “这一箱……啥东西啊?看不懂……算了,先放这边儿来,等小傅同志来了再说。” …… 越是搬,战士们越是来劲,眼看着这么多好东西成了咱们红军的家当,想不来劲都不行。但是东西太多,区区一道五尺宽的大门根本不够进进出出的。有几个战士恼了,在得到司令员允许之后,干脆把墙扒开了两个大口子——后来才发现这么干其实完全没必要,屋子的后墙已经被突然出现的物资推倒了。魏承恭刚刚出现的时候,贺龙他们听到的那阵声响,其实就是墙壁倒塌,还有货物散落的声音。 如此一来,分拣搬运的速度大大加快。两个多小时以后,完成了这项工作。 “可惜,没有武器。”关向应看着手里的清单,感叹了一声,“这要是有未来的武器,仗就好打了——未来的武器啊,想来一定就像是这些看不懂的东西一样,威力巨大吧。” “你真是贪心不足,”贺老总呵呵笑着,“有这些还不够么?” “多少我都不嫌多。”关向应说着话,又审视了一下手里的单子,“这后面注明说,把外包装集中烧毁……什么意思?” “哦,那是为了保密,”一旁的吴烈代为解释道,“那些包装上的文字有可能泄露信息,所以要销毁——不只是包装,一切从未来送来的东西,比如你们拿的手电坏掉了,比如用完的药瓶子,也都不能随便乱扔,必须销毁,或者是烧掉,或者深埋,或者保存起来,等小傅回去的时候顺便带上。”朝满院子堆了几大堆的东西看了看,吴烈又续道:“以前包装都是在那边就拆除了。一来方便保密,二来也是为了能省出一些运能;这一次看来是东西太多,他们来不及处理,所以只能交给我们来干了。” “……应该的,”关向应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我们保证不会让任何一点信息泄露出去。” 吴烈点点头,却又续道:“但是这么大规模的物资输送,完全不透露一点消息是不可能的。不说别的,光是眼下把这些东西送回遵义城,就很难不让人知道。” 贵州是“地无三尺平”,运输基本只能靠肩挑背扛,按照每人运60斤物资计,想要把魏承恭这次送过来的物资全部运走,就需要上千人次——这么大的挑夫队伍想要不让任何人发现,纯属痴人说梦。 “那我们必须要编一个说得过来的来历了,”关向应思索着道,“或者换个思路:把这里当成兵站,直接在这里把这批物资分发掉。” “就这么办。”贺老总当即拍板,“对老百姓说谎始终不好。” 组织上千人次把这批物资运回遵义,必定会引起全城轰动,那么红军就有一个解释的问题——毕竟人都是好奇的,如果不给解释,就免不了被人钻空子,闹得谣言满天飞,比如红军大掠某地之类——想要编个来历当然不难,比如在某地打了胜仗,获得大批缴获之类。但是这种说法只能哄骗一般老百姓,真正的情报人员很容易就能根据其它方面的情报验证这种说法的真伪。 一旦验证出红军在说谎……那就紧跟着会出现第二个问题:红军在隐瞒什么?一旦起了这个疑心,顺藤摸瓜追查下去…… 所以,把物资就地化整为零,分配下去,尽可能不引起轰动,这是个比较可行的办法。 ———— 所以当午后魏承恭睡醒的时候,整个镇子已经成了一个大兵营,那间房子周围更是成了一个大工地。到处都是红军战士,有负责拆除包装的,有把拆开的东西重新装筐装包的,有分配物资准备外运的(离得较近的部队——比如眼下驻扎在城中的部队——可以让他们自己派人来领,离得较远的部队,则最好是派人送过去),有维持秩序的,有警戒的,有在镇上采买粮食的,还有给同志们送饭的……好生热闹。 “站住!干什么的?”身后传来一声断喝,让正准备越过警戒线去找贺龙的魏承恭吓了一跳。 急忙回头看时,却见一个有些怪怪的红军领着两个战士,正快步向自己走来。 ———— 三十二 二方面军6 迄今为止,魏承恭接触过的红军也不少了——确切地说,是接触过的红军领导人也不少了。这些人各式各样:主席王者风范,总理谦谦君子,陈云精明强干,李尅农足智多谋,钱壮飞风度翩翩,朱老总忠厚慈爱,彭老总刚正不阿,陈毅文武全才,贺老总桀骜不驯,陈赓风趣幽默,顾作霖忧国忧民……无论他们的性格如何,功绩如何,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能跟这些人成为朋友,魏承恭觉得,足以自豪。 当然,也有相处得不是很愉快的,比如张国焘,比如博古——不过即便是这些人,也称得上是一时俊杰。 但是眼前这位红军干部(肯定是干部,而且是级别很高的干部,这一点冲着他的“派头”就可以肯定)……魏承恭觉得,怕是无论如何都跟“俊杰”二字扯不上关系。 精瘦精瘦的身子套一件过大的红军军装,腰扎一根军皮带,干瘦的鼻梁上架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三七分头油光水亮,纹丝不乱。给人一种古板严肃、不苟言笑的感觉。这种打扮……说的不客气点,就是不文不武、不伦不类。 “问你呢,干什么的?”发现眼前的人没有被自己震慑住,反而好奇地打量自己,这位红军干部似乎有些着恼,于是又喝问道,“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干什么?” “哦,我来找贺老总。”魏承恭急忙表明,“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 说罢自己也不由得觉得好笑:看来自己被日本动漫影响得很厉害呢,这台词张口就来。 “贺军长?”这个干部愣了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找军长干什么?” “这个……”魏承恭一下子语塞——他还不知道此行中央给自己安排了什么身份。 看面前的人吞吞吐吐,这个红军干部越发疑心,向身后的两个战士吩咐道:“带他去保卫科,一定要他老实交代。” 魏承恭不免心慌:对于红军的保卫部门,他可是领教过的(还是被主席的弟弟送进去的^-^),那一次要不是恰好碰上了认识他的人把他保了出来,还不定是个什么结果。 在二方面军他可不认识几个人,这要是被保卫部门抓起来……想到这里,魏承恭就要大叫贺老总或者关政委…… 又放弃了,自己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然后二方面军的两位最高领导应声而来——这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对自己的身份起疑才怪(其实是魏承恭过分小心了,把贺老总或者关向应叫过来解困,最多只能说明他认识二方面军的最高领导人,或许两边还是朋友。在那个时代红党有几个白党朋友,或者白党有几个红党朋友,不说常见,却也并不罕见)。 误会就误会吧,既然是误会,就总有澄清的时候。没必要惊慌——要不了多久,贺老总他们肯定就会派人过来找自己。 ———— “你怎么老是遇到这种事儿啊?” 跟着这一小队红军战士走出不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调侃。几个人一起回头看时,却是吴烈。那个红军干部顿时客气起来:“吴特派员,这个人来历不明,又什么都不肯说,还想要见贺军长,我怀疑他可能是个特务……” “放开他吧,傅……先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吴烈说道。按说有了他的这个话基本就可以排除魏承恭的威胁了,不过那个红军干部却还是打量了一番魏承恭,狐疑地问道:“你们认识?” “嗯,”吴烈点了点头,“事实上,贺老总正找他。” “哦……”这个红军干部答应了一声,又打量了一下魏承恭,“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军长,我们一起去吧。” 五个人一起越过警戒线向临时兵站里走去,却是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魏承恭跟吴烈走在前头,只觉得一道怀疑的目光从身后射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被盯得死死的,别提多不自在了。 好在这一段路不长,片刻之间,大家已经来到了场地中央。 经过一个上午,除了望远镜手表之类给指挥员使用的东西之外,其它给战士们用的物资已经分发下去大半,所以场地看上去已经不那么拥挤了,那栋房间已经被清空,不过屋子的一角正冒出袅袅的黑烟,一些战士正在把拆下来的包装纸箱,包装袋什么的抱进去,明显正在烧毁。 贺老总和关政委坐在一堆管子(地图护套)中间,正对着面前摊开的一张大地图指指点点。看到魏承恭他们过来,贺老总招手,“小傅,你来看看,这里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魏承恭身后那个红军干部,贺老总的话戛然而止。而那个红军干部已经来到近前,向贺老总问道:“军长,您认识这个人?” “嗯,”贺龙点了点头——不过这个头点得有些迟疑,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慨然道:“这位是傅义豪同志,是这批物资的押运者。” 关向应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看着贺老总说不出话来。中央明确指示,整个二方面军,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贺,关,任(弼时)三个人,就连王震,肖克这些绝对能保证忠诚的人都是保密对象,却不知贺龙是出于什么考虑,向面前这个红军干部透露了消息。 “那我就放心了。”面前的红军干部看向魏承恭的目光就有些变了,随即转身离去。 ———— “胡子,你……”关向应要向贺龙讨个说法,才一开口,就被贺龙示意制止了。 “你怎么惹上他了?”贺龙向魏承恭问道。 “不是我惹他好吧。”魏承恭只觉得分外委屈,“是他来惹我好不好——话说,这人是谁啊?看你们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 三十二 二方面军7 “没有人不怕他。因为他是夏曦,”吴烈叹口气,“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夏——”魏承恭下意识地想要重复这个名字,结果却没能做到——即使是他,也被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所震慑。 好一会儿,魏承恭才恨恨道:“他怎么还没死?” 吴烈张嘴想要说什么,四面看了一下,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魏承恭也意识到眼下的环境不对,好在周围的同志似乎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这边。 “不说这个了。小罗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吴烈问道,“你要是跟他一起,应该就不会被夏曦怀疑了。” “小罗?” “派给你的临时警卫员。”吴烈说着,同时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如果这个临时警卫员的消失,是因为某些原因,比如偷偷向外传递情报…… 只是传递情报也还罢了,如果是暗杀…… 想到这里,吴烈忍不住有些后怕:大意了,虽然说不管哪一级指挥机关的警卫部队都是挑选的可靠战士,但是这里毕竟是二方面军——托夏曦的福,之前这里的政审非常严格,但是恐怕都没有严格在该严格的地方…… “你说的是不是房间里那个矮矮胖胖的战士?”魏承恭想起来,“他睡着了,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口水都流了一摊。”想到那个战士胖乎乎的睡脸,魏承恭忍不住有些想笑。 不是出问题就好——吴烈松了一口气。不过,以后倒是要注意这个事情了。 “找你有点事……” ———— 上午的时候后勤的同志就已经接管了物资处理的工作,所以现在贺龙和关向应其实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之所以还没离开,其实还是想要看着这些东西,觉得心里很痛快。 至于说找魏承恭有事……倒也不是空话,无非就是某些东西不敢乱动,要等他过来“看一看”。 这么点儿事儿自然用不了多久,几分钟就完成了。 “走吧!该回去了。” “回去?去哪儿?”魏承恭纳闷。 “当然是回遵义了,”关向应呵呵笑着,“你给我们送来这么多好东西,我们总得表示一下不是?遵义这里的羊肉粉,还有烙锅,那可是闻名遐迩。” 一边说,一边稍作整理,随即走上了回城的路。 “哦,羊肉粉和烙锅?”魏承恭眼睛一亮,同时急忙跟上,“那可是闻名已久了——可惜上一次中央红军过遵义的时候我不在,这一次可要一饱口福了。” “哈哈哈,没问题。”贺老总大笑,“我本来还担心你吃过见过,嘴刁,没想到羊肉粉和烙锅就打发了。” “……我是不是让你们给算计了?”看这两位一唱一和的,魏承恭纳闷道——好吧,他其实并不介意被人用便宜东西来招待自己,更何况这些东西虽然便宜,但其实味道真的很不错。 之所以那么说,纯粹是为了凑趣。 眼看着气氛好起来,没想到倒胃口的人又出现了。四个人刚刚离开镇子,身后就传来夏曦的呼喊声,他来找贺龙汇报工作,于是贺老总不得不留了下来。 “那家伙怎么还没死?”远远地走出去数百步,就算大声喊后面的人也绝对听不到了,魏承恭这才愤愤然道。 吴烈叹息了一声,“按照你给的资料,他还要再过三四个月,才会被淹死在毕节,眼下还不到时候——”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说顺嘴了,似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于是又急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眼下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事,自然不会再让它发生。” “怎么,还要救他不成?” “他毕竟还是同志,”关向应也跟着叹息,“虽然他杀了很多人,闹得人心惶惶,也给我们的革命事业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但是他仍然是同志,他只是犯了错,好心办了坏事——我们这些人,谁又没犯过错呢?” “好心办坏事?”魏承恭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的关向应,“好心?你居然认为他是好心?” “肃反是中央的决定,不让他来也会有别人来,”关向应还是叹息,“至于别人来搞肃反可能不会搞得那么过分……那也是任命者的责任。” “也就是说,这是王明的锅?他本人一点责任都没有了?”魏承恭怒极反笑。 “他当然有责任,而且责任很大。”关向应严肃起来,“每一桩冤案,每一个屈死的同志,他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那只是他的工作方法有问题,本质上还是任命他的人的错误,是我们党把一个不合适的人放在了不合适的位置上,让他去从事不合适的工作。” 魏承恭:“……” 魏承恭:“那么现在呢?现在他在做什么……我的意思是,现在他的工作是什么?等一等,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你们该不会是还在让他负责抓特务吧?” “当然不会再让他负责这方面的工作。”关向应答道,“他之所以会注意到你,估计是因为以前的工作留下的影响吧,反正我觉得,他看谁都像是在看间谍,看特务——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提高警惕抓特务,本来就应该是每一个红军战士的任务;然后……你不觉得你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么?” 魏承恭:“……” “至于他现在的工作……”关向应回想了一下,才道,“他现在的职务是湘鄂川黔省委委员、军分会委员和革命委员会副主席,具体负责分管根据地的民政事务。” ———— 三十二 二方面军8 (有朋友说,昨天的章节巨毒,无论如何都不该让夏曦活下来。 这个意见地效同意。事实上,地效对夏曦的看法,等同于文中魏承恭的观点,都是恨那家伙恨得牙痒痒。 但是注意,做出关向应所说的判断和决定的,是当时的中央——在我们这边也是如此。) ———— “竟然还分配给他这么重要的工作?”魏承恭很是不敢相信。 “那你说该分配给他什么样的工作?”关向应反问道,“虽然这是集体决议,不会因为你的意见就发生改变,但你也不妨说来听听。” “给他……”魏承恭说了两个字就愣住,盘算了一通,感觉不管什么工作都很重要,都不该让这个不可靠的人去负责。 这种情况实际上是红军现在所处的战略环境决定的。眼下敌强我弱,红军可谓是游走于覆灭的边缘,所有的力量都必须用在生存相关的工作上,所谓“一切服务于军事”是也。这么一来就显得无论什么工作都十分重要了。至于与军事无关的事情……确实有必要的注意一下就好,无必要的就干脆不管了——所以这时候的马列党政府肯定不会有林业管理,环境保护,文史编纂,全国牙防组之类闲得蛋疼的部门。 “等一等,为什么要给他分配工作呢?”魏承恭疑惑道,“以他的所作所为,死十万次都不嫌多,即便是不处以极刑,也足够判处八百四十万年的徒刑了——监狱的囚犯,就算从事工作,也应该是强制性的劳动改造吧?” 关向应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审视着魏承恭,好一会儿后,才皱着眉头道:“小傅同志,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魏承恭一愣:“误会?” “我们的干部,可不是国民党那些当官的,他们当干部,可不是为了吃喝玩乐,捞钱享受。恰恰相反的是,作为一个干部,意味着他们要比一般党员战士做更多的工作,负担更多的责任,还要承受更多的危险。简而言之,我们的党和军队现在授予某个人职务,绝对不是奖励。” 魏承恭:“……”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之后,魏承恭才黯然道:“只可惜,你们的后辈怕是不这么想。” 关向应心中一紧:“怎么……” “至少,在我们那边,一般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钻到公务员的队伍里,一旦钻进去就恨不得长出蜈蚣那么多的手脚向上爬,因为那样就意味着升官发财。” 关向应:“……” “好吧,我不该一棍子打死一船的人,我们老百姓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印象,或者也还有‘只看到贼……只看到人前风光,没看到人后受罪’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在我们老百姓看来,当官的……”说到这里,魏承恭苦笑着轻轻摇摇头,“反正跟你们是远远不能比了。” 吴烈:“……” “好吧,说几句公道话,跟别的公务员比起来,你们的干部队伍总体还算好。我们所知道的别的国家的公务员是光拿好处不办事;你们的干部也要拿好处,但至少还会办事。所以还能给老百姓当好家、办好事,国家的总体情况也才能不断变好。总体表现……”魏承恭斟酌了一下,“我打六十分……或许应该高一些……” “六十分?”关向应和吴烈都疑惑。 “哦,满分一百。” “也就是说,只是比及格好一点么?”关向应略觉苦涩。 “好了,不纠缠这个了,能够有一支还能及格的公务员队伍,我们老百姓已经知足了。”说到这里,魏承恭脸沉了下来,“起码比后面那个家伙要好得多了。” 片刻后,又愤愤然道:“我还是觉得,以那家伙的所作所为,直接枪毙掉算了。就算不枪毙,起码也该开除出党。” “……小傅,再说一次。肃反是他的工作,如果说肃反有错,错也是在中央;至于说他在肃反的时候乱杀人……这个确实是他的责任,但是就性质而言,他的责任基本属于是滥用权力,这种错误并不是不可原谅——” “滥用权力还可以原谅?那是不是说那些贪官利用权力收钱也是可以原谅的了?” “跟变节投敌,或者临阵脱逃者比起来,滥用权力者起码还属于自己人。至于你刚刚说的贪污……那不叫滥用权力,那叫做以权谋私。”关向应无奈道,“小傅你应该看过聊斋吧?”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一听关向应说到聊斋,魏承恭就猜到这两句了——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关键还是夏曦造成的后果,太恶劣,太严重了。“又是这一套‘论心不论迹’的说法。” “论心不论迹有什么不对么?”关向应问道。 “对!怎么不对!”魏承恭冷笑,“所以以后你们的后辈决策错误,把一个个国有企业弄得亏损的亏损,破产的破产,倒闭的倒闭,国家财产大量损失的时候,才能不当回事,换一个岗位继续祸害。反正,他们本心是好的,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关向应没有去过后世,当然不知道魏承恭说的这些事情,所以无从辩驳。沉默了片刻后,反问道:“那要是依着你呢?” “论迹不论心,”魏承恭恨恨道,“像夏曦这样草菅人命的刽子手,还有那些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的家伙,一个个都抓起来,按照他们造成的损失,该赔偿的赔偿,该抵命的抵命——像夏曦这种,一条命还不够抵的,便宜他了。” “真要是这么干,谁还敢做事?”关向应一下子抓住了话柄,“要做事就有可能出错,而干部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们一旦出错,受到的损失肯定不是他们个人所能赔偿承担。如果我们党所有的干部都因此变得畏首畏尾,遇事犹豫不决,那么我们党的损失,怕就不是让这些人犯错误的那点儿代价能比了吧?” 魏承恭:“……” ———— 三十二 二方面军9 “论心论迹,各有利弊,前者能让官员锐意进取,但也就像你说的,容易让他们胆大妄为,给国家……给集体造成巨大的损失;而后者在避免损失的同时,则会让官员变得谨小慎微,胆小怕事,从而错失很多发展壮大的契机。”说到这里,关向应思索了一下,才又继续道:“如何平衡取舍这二者之间的利弊,这是非常考验当权者水平的学问。处理得好,整个组织就会发展壮大;处理不好,那就会越来越糟糕。 一般来说,当一个组织处于上升期的时候,应该鼓励进取精神。这是因为凡事有输就有赢,如果输赢的结果各一半的话,对于组织的总体实力,就并无影响。但却可以借此检查组织内人员的能力,然后提拔能赢的,淘汰会输的。下一次再遇到机会,就让能赢的上……如此不断反复,逐渐的就赢得多,输得少了。 而当这个组织发展到一定程度,发展的空间已经不大的时候,再去冒险就再无必要。这种时候遇事首先想到的,就是求稳,尽可能避免损失。这种思想下,对于干部官员的选拔,就主要是考量他们的守成能力。” 魏承恭默然。要说起来,这两种情况他都有所了解:前者看现在的马列党就是,看80年后的马列党也是;由于整个党,整个国家处于上升期,所以各级官员干部不说勇于任事吧,起码是都不怕来事,遇事敢于主动出击——而这样也抓住了更多的发展机会。 反之的例子就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了:国家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公务员队伍整体就变得因循守旧,遇事小心翼翼,生怕担责任——修个五十米长的立交桥都要先讨论三年再说。 ———— “还是不对!”魏承恭思索了好一会儿,猛然省悟过来:现在不是思考治国之道的时候,现在讨论的,是夏曦的问题,“就算按照论心不论迹的原则来处置,那家伙的作为也绝对不该被原谅——他阴谋陷害贺龙同志,这个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关向应默然。诚如魏承恭所言,无论是论心论迹,夏曦这个行为都说不过去——如果说他在肃反中乱杀人相当于司机违规操作的话,那么陷害同志就等同于驾驶着汽车向人群冲过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关向应才艰难地辩解道:“他检讨了。” “检讨?”魏承恭冷笑了两声,什么都没说。 关向应很无奈:他知道魏承恭在笑什么——事实上,如果不是站在马列党员的立场上,他也想要对夏曦的“检讨”冷笑两声。 但是没办法,这就是政治。 “小傅,夏曦的检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但是没办法,这就是政治。”看关向应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吴烈代为开口了,“你也不要纠结了,在这个事情上,反映得更多的,其实是我们党建工作的不足,党组织结构的缺失。” “……不懂。” “……简单来说,就是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其实是因为我们党还处在幼年期,还不成熟。”吴烈解释道,“夏曦在二方面军肆虐数年之久,所做的事情令人发指,如果这些事情是在一个权力分配制衡架构成熟的组织中,那么早就应该被监管部门察觉并阻止了。 我们的党一开始是决策错误(其实肃反的决策不能算错),然后是任人不明,最后是监管不力……所以,夏曦虽然是直接责任人,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制造的每一起冤案,其实都有党组织的一份责任。 问题是,这些责任你能向谁去追究?而如果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夏曦一个人身上,那是不是又有失公平?” “公平?”魏承恭哼了一声。他无法反驳吴烈刚刚提的第一个问题,又有些不服气,只能在第二个问题上表达不满了,“被他害死的那些人,又该去找谁要公平?” “那些同志确实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吴烈耐心地解释道,“问题是,他们所受到的不公平是因为夏曦,但是夏曦可以给人不公平,我们的党组织不可以。” 魏承恭:“……” 知道还没有说服这家伙,但吴烈实在也没词了(这里要说两句,其实魏承恭作为一个党外人士,党内事务跟他完全没关系,换句话说,也没必要非要说服他。只是吴、关两人都觉得,不说服他好像就少了点儿什么——当然,说到现在,两人基本都放弃了),只能道,“总之,这个事情中央已经有了论定,我们还是不要再提了——你如果确实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可以去跟中央说,相信周副主席他们会很高兴的。” ———— 这一天晚上,在遵义小有名气的“黔之驴”,二方面军设宴,招待魏承恭。 不过主方来的人只有关向应一个,其它贺龙,任弼时等等都没有来,大概是忙吧。 “其实没必要这么破费的。”魏承恭四面打量了一下环境,客气道。这年头的酒楼饭店啥的,环境当然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跟同时代一般的饭店比起来,眼前这房间还算可以。 起码还装着电灯——不用怀疑,这年头装电灯的馆子绝对称得上高档,要是再放台电扇,那就是雅间儿了。 既然环境好,花销自然不菲。 “你就别客气了,这一点钱我们还花得起,更何况花费也确实不多。”关向应笑道,“知道这馆子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吗?” 魏承恭点点头,他和吴烈(吴烈不是二方面军的人,所以在这里也算客人)确实都很好奇,是个中国人都知道黔之驴的典故,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 三十二 二方面军10 (遵义师范学院名称沿革: 1907—1908 遵义师范初级学堂 1908—1911.12 遵义中学堂 1912.1—1925.11 遵义中学校;1925.12—1926.5 黔北十县联立中学 1926.6—1935.12 省立遵义第三中学 1936.1—1936.8 省立遵义初级中学 1936.9—1950.1 省立遵义师范学校 1950.2—1958.8 贵州省遵义师范学校 1958.9—1961.8 遵义师范专科学校 1961.8—1962.8 遵义地区中学教师进修学校、遵义地区仁怀中级师范学校 1962.9—1975.7 遵义中级师范学校(其间1965年9月遵义地区专署决定建立遵义耕读师范学校,校址设市郊栋青园,1971年与遵义中级师范学校合并) 1975.8—1977.8 遵义地区“五.七”师范大学 1977.9—1978.3 贵阳师范学院遵义师范“大专班” 1978.4—1993.10 遵义师范专科学校(1978年4月经国务院批准,恢复遵义师范专科学校建制,1983年1月建立遵义教育学院,遵义师范专科学校校址在汇川坝,遵义教育学院校址在栋青园) 1993.10—2001.4 遵义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其间1998.8经贵州省人民政府批准,遵义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与遵义教育学院合并,建立新的遵义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2001年5经国家教育部批准,原遵义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升格为本科层次的遵义师范学院。 所以在文中的时间段,这所学校的名字是“省立遵义第三中学”,要到36年9月份的时候才改为“省立遵义师范学校” 可惜在36年之前,这间学校仅仅是在建校的一年时间里作为师范校存在,否则还可以用“遵义人民习惯了”来解释,现在……只能改了。好在戏份不多,修改不难) ———— “黔之驴的故事里,老虎跟笨驴混熟了,最后决定吃掉驴的时候,不是有个计较么?” “计较?” “技止此耳。”关向应笑道,“这个馆子的名字就是来自这句话,他们虽然也做其它菜,但是招牌菜就一个乌江鱼。所以才说自己‘技止此耳’……这是在自谦呢。” “确实有点儿意思,”吴烈琢磨了一下,笑道,“是那个酸秀才取的名字吧?” “不是酸秀才,”关向应解释道,“是酸举人,我问过掌柜,据说这是前清某个举人给取的店名。这个名字一来是自谦,二来能勾起别人的好奇心,而只要他们一打听店名的由来,店家就能趁机介绍自家的招牌菜。” “很高明的推销手段,”魏承恭想起来后世的某空调广告,“如果只做乌江鱼这么一个菜,自然能做得更好,这么说,他们的乌江鱼一定有什么独到之处吧。怎么样?好吃么?” “好不好吃,吃过就知道了。”关向应笑道,“实话说,来遵义这么久,我还没吃过呢——没钱,吃不起啊。今天算是借你的光,我也可以腐败一回了。” “这么说,这个也不便宜啊,”魏承恭又担心起来,“要不,这顿算我请吧。” 他倒不是担心红军付不起这一餐饭钱,关键是传出去影响不好。 “请客请客,请的是客,再是怎么样也没有反过来让你这个客人请主人的道理,”关向应笑道,“放心,之所以选这里,就是因为这儿便宜,至于为什么便宜……不怕你笑话,就这一个硬货,剩下都是白菜豆腐,店家也不好意思收高价不是?” “那羊肉粉,烙锅……”魏承恭念念不忘这茬儿——好吧,他真正的用意,其实还是吃这些东西就好了,没必要多花钱。 “那些东西虽然好吃,但是上不得台面,等明天再说吧。”关向应劝道,“放心,既然你要在遵义呆一个星期,那么总能吃得上。” 说话间,店小二已经把主菜,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乌江鱼端了上来,一起端上来的,还有两个青菜,一瓶茅台酒,以及……四根蜡烛? “拿这个做什么?”吴烈不解,指着蜡烛问道:“你们店里不是有电灯么?”说罢又指了指头顶,电灯当然也不是现代常见的千奇百怪艺术灯,就是最普通的白炽灯泡。 “回您的话,”店小二态度很谦卑,“店里发电机坏了,一时又弄不到零件,所以只好用蜡烛了。” 三个人都叹气:这个时代,停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既然碰到了,有什么办法呢? 还真有。来到这个时代,魏承恭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带着他的台灯式手电。同样的习惯,吴烈,或者说中央的领导们也都有。当然,吴烈的手电不可能千里迢迢地从北地一直带来这里,这是他刚从二方面军的物资里拿的。 “你们这还真是……好吧,看来我也得学着点儿才行了。”说着话,关向应开始招呼,“来尝尝吧,咱们同志之间,就别多客气了。” 敢于用“技止此耳”来形容自家的招牌菜,这家馆子的鱼做得确实有独到之处。三个人吃得直呼痛快。边聊边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嗯,不对,是菜过一味……还不对,应该说是“半”味——之后,关向应忽然道:“小傅你准备好了么?” 魏承恭不解:“准备什么?” “去第三中学。” “去那里干什么?”魏承恭纳闷,“打球?我真不一定行的。” “你以为司令是有多闲,才会跑去人家学校里打球?”关向应笑道,“无非是借这个由头,跟那些教书的,还有学生娃子打交道而已。你知道的,一直以来那些教书的对我们这些丘八总是不大待见。” 吃上一口鱼肉,关向应继续道:“不过,虽然借着打球的机会跟他们搭上了话,但是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就仅限于打球罢了。那些教书的读书的,骨子里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大老粗——但是你去就不一样了,你跟他们(应该)更有共同语言。” “你是说,让我动员他们参加红军?”魏承恭答道,同时想起来类似的著名事件——小球推动大球。 这算不算英雄所见略同……还有,马列党这些人还真是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 “那倒不是,”关向应回道,“想也知道,那些学生娃子不可能为了你的几句话就放弃自己的学业——但是起码能向他们宣传我党‘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扩大我们的影响。”笑了笑,“特别是……你懂得吧,老百姓特别相信他们这些读书人。” “这样啊……”魏承恭想了想,答应了一声,“好吧,我尽力——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能打赢;还有啊,你们就不怕我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么?”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关向应很豁达地一挥手,“重在交流嘛,不过,也别输得太难看才好,要不然被那帮教书的说我们打球都打不赢他们一帮书生,还想要打仗打赢鬼子,我可不知道怎么回才好。” 魏承恭:“……” “至于说你会不会说错话……”关向应小酌一口,慨然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边要人做事说话,一边又把做事的人手脚绑起来,把说话的人嘴巴封起来,这种事,我们马列党不做。” “既然交给你了,你就放心去做,”吴烈在一边说道,“下午的时候我们已经请示过中央了,周副主席亲自回的电报,让我们切实做好团结教育界的工作,他还说,他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仿佛是咒语一样,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魏承恭一下子热血上头,干劲满满(其实就是酒劲儿上来了^-^)。 ———— 三十二 二方面军11 (夭寿了,居然双更了,自己都意外,给自己赞一个——大家不鼓励一下么?) ———— 于是第二天,还有些宿醉头痛的魏承恭在美美地吃了一餐羊肉粉之后,就被一身轻装的贺老总拉到了……城外的一个球场。 目前二方面军的篮球队就在这里集训,接下来的几天,他将作为这支球队的临时队长,和同志们在这里共同训练。 首先要做的,是找回手感……顺便观察一下队友的水平。 运球,传球,远射,近射,三步上篮,和贺老总玩单对单……一个上午下来,球感基本就回来了,毕竟他扔下这个爱好还没几年。 但是队友的水平……真的是惨不忍睹,能做好最基本的运球动作,都只有有数的两三个而已。 “我本来还以为能赢你们32分的,一定比你们强很多,现在看来……呼……”和贺老总各自带队打了一场……或者说观摩了一场练习赛之后,休息的时间里,魏承恭冲着贺老总连连叹气。 “没办法啊,之前都是种田的打鱼的,啥时候玩过这东西了?”贺老总擦了把汗,回答道。刚刚的比赛中,他是魏承恭的对位选手——除了他别人也是真的不行,随便一个假动作就被晃飞了,“大家都是参军以后才开始接触,但是之前部队的球也不多啊,现在大家用的这几个球,还是从人家学校借过来的呢。” “那还打个屁啊……”魏承恭忍不住爆粗口,“这跟现学的根本没区别好吧?” 贺老总脸沉了下来,“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见到日本鬼子是不是也不用打了,直接投降算了?” 魏承恭:“……对不起。” 贺老总拍拍魏承恭肩头:“小傅,记住。咱们当兵的,输人不能输阵,就算打不过,也要拼到最后一口气——接下来,你看看该怎么打好这一手烂牌吧。” 魏承恭呼了一口气,“比个人技术是肯定赢不了了,是个人都比咱们强。现在看来,也就只有耐力和速度占上风,除此而外,咱们队伍的配合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司令员您之前有教过同志们战术么?” “教过简单的挡拆和三角过人,”贺老总答道,“这支球队之前的战术基本是围绕我展开,主要的得分手段就是同志们帮我挡人,我来射篮;或者由我把内线扯空,让同志们上篮。” 魏承恭点点头,之前打比赛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叹了口气:“一人球队啊,再厉害也不难对付——那么对手那边呢?他们的配合怎么样?” 贺老总摇摇头,“不行!他们的个人能力比我们好,但是配合不行。” “配合居然比不过你们?”魏承恭又愣了一下,随即释然:“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么差的水平,也只输32分了。” 这年代的学校不比后世,秉承中国“读书人”的传统,体育课一向是不受重视的,哪怕是在大学里,也极少配备专业的体育教师,更不用说区区一所中学了。 所以学生们的篮球水平多半都是打野球练出来的。大家都懂,打野球或许能练出不错的个人能力,但是绝对练不出战术意识。 “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那么倒还有得一打,”魏承恭思索起来,“一人球队不难对付,换成两人球队的话,可选择的战术要多得多,对付的难度可不止是成倍增加那么简单……”说到这里,魏承恭看向贺老总,“该怎么打这场比赛,司令您其实已经有计划了吧?” 贺老总笑:“嘿嘿嘿……” 魏承恭白了贺老总一眼:“您都有作战计划了,还让我来当这个队长?” “我这不是忙么?”贺老总笑道,“没空正经训练同志们,正好麻烦你了。”提高声音,“同志们,今后的几天,你们要听傅同志的命令,好好训练,我们一定要打好这一场比赛。大家不要以为这是不务正业,这场比赛是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因此我特别批准,在训练期间,每一个同志都可以穿新鞋新袜子。” “哦!!!”同志们欢呼起来。部队不知道从那里搞到的胶底鞋昨天已经发下来了,但是作为作战物资,没人敢乱穿……话是这么说,其实每个同志都趁着领导看不见的时候,偷着换上新鞋新袜,小心翼翼地走了几圈儿。 到底是正经的军工产品啊,穿着就是舒服,走起路来就是有劲儿——有不少战士都恨不得立刻跟国民党反动派打上一仗,穿上新鞋子痛痛快快冲锋一场。 眼下获得了司令的准许,可以光明正大地穿新鞋,大家怎么能不高兴? ———— 接下来的几天,魏承恭还真就认真履行起自己临时队长的职责,开始督导同志们训练。 训练的内容却也简单——不断练习三步上篮。 “就眼下来说,你们需要一种攻击手段,这样你们就能对他们形成威慑,对手就不敢无视你们。这样我和司令就有了机会,反过来,我们也会给你们创造机会。”魏承恭给同志们解释道:“三步上篮是目前最合适的训练:这种投篮方式最容易练,短短几天……甚至一两天就能出成果,而练出来后的投篮准确率也最高。 从之前的练习赛可以看出来,你们有一点这方面的基础,但是还不够,这远远不能形成威胁,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只练这一招。” “那我们要如何防守呢?”一个战士问道。 魏承恭摇头:“那个就别多想了,我们不防守,反正也守不住……或者说,你们以前怎么防守的,现在还怎么来。我没有时间真正训练大家的防守能力,我们跟他们抢分。这是时下我们唯一能用的策略。” ———— 三十二 二方面军12 11月5日,在经过三天的密集训练和一天的充分休息之后,魏承恭率领的球队穿着崭新的解放鞋,迈着整齐的步伐,昂首挺胸,步入了遵义第三中学的球场。 民国的学校……或许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穿着围巾大褂或者中山装(其实是日式学生装)、戴着眼镜的男学生(以及老师),和短发长裙、戴着发条、端庄秀丽的女学生吧。 (其实这是民国大学生的装扮,眼下的遵义师范只是一所中学。民国的中学生是什么样的装束……姑且默认为跟大学生差不多吧^-^) 眼下魏承恭目中所见,就满是这样的男女学生……嗯,女学生。 坐得整整齐齐,打扮得漂漂亮亮。 嗯,看着有一点怦然心动呢。 只是……这些小丫头眼睛里似乎在说着一句话:我们不欢迎你们。 不欢迎? 稍一动念,魏承恭便只能苦笑:这可不是后世,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当军人走入校园,到处都能收获敬仰、憧憬的目光;这是在民国,社会风气还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而那些当兵的所作所为……好吧,大家对军人普遍没有好印象实在是正常不过。 感受着那些小丫头的目光,魏承恭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于是举起手。这一下不用说引得全场瞩目。学校的学生、老师,二方面军的领导,都看向这个特立独行的家伙。 “他要干什么?”关向应担心起来,随口问道。 “那个家伙,恐怕脑袋又发热了……”吴烈一手捂着额头,苦笑。 成功吸引了全场的注意之后,魏承恭转回身,向自己的队员们说话:“同志们,今天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 几个队友眼中疑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来打球的?是没错,可是队长要的应该不是这个答案吧? “我们是来打球的,”魏承恭肯定也不会等同志们回答,自管大声说道,“但是我们更是来展示的,我们要让全遵义……全贵州……甚至是全国的人都知道,中国这片土地上,出现了一支从来没有过的军队:我们朝气蓬勃,我们奋发向上,我们纪律严明,我们秋毫无犯。 下面,我教大家唱一首歌,我唱一句,你们跟着唱一句。听到了吗?” “听到了。”战士们答道。 魏承恭冷笑了一声:“我说是要让全城全国全世界都来认识我们,可是你们的声音……别说是全城了,能让这球场的人都听到么?”深吸一口气,加重了语气:“现在,再来回答我一次,同志们,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战士们用尽全力,大声吼道,声震全场……不止是声震全场,这声音越过矮矮的围墙,在这个古老的城市中,远远传了出去…… “好,这才是我们红军该有的气势!下面:向前!向前!向前!预备——唱!”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像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期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 ———— 应该说,小合唱(区区十来个人的球队当然只能算小合唱)是唱不出这首歌的气势的。特别是因为第一次教,又不能错(不能出错,不然就成笑话了),魏承恭不得不做一些修改:比如“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这样的长句子不得不分成三句,还有“同志们整齐步伐奔赴祖国的边疆”这样快节奏的部分要放慢,还有“毛泽东的旗帜”也必须要改成“马列党的旗帜”。 但是,架不住歌好啊,让所有的人都耳目一新。 “找对人了,找对人了,让这小家伙来带队算是找对人了。”贺龙叭叭着烟斗,呵呵笑着。 “确实是好歌,”关向应点头道,“应该全军推广才是,不过……怎么这时候才来临时抱佛脚?应该早早就教会同志们的。” “这不在计划中啊,”吴烈苦笑,“谁能想得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另一边,学校方面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歌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帮丘八能不能做得到。”一个老师不以为然。 “就是,口号喊得再响亮,也要做到才算数,不可战胜的力量?呵呵,呵呵……”又一个老师不以为然。 “要说这帮赤……这帮红军吧,军纪还是可以的,起码比双枪兵强得多了,工农子弟人民武装这两条算他们做到了,可要说他们是民族的期望……先打败日本人再说吧。”再一个老师不以为然。 “就他们那几条破枪?”还一个老师不以为然,“别说枪了,就连几身好衣服都凑不出来……诶,还别说,他们这次穿的鞋不错,哪儿弄的?” “唉,兵连祸结啊。”一个老头子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 相比看台上的老师们,场地周边的学生们的看法似乎稍微有些不同。 “咦,这些当兵的,跟王家烈的兵不一样啊,”一个女生拉了拉身边的朋友。“看着干净、精神,起码没有那么邋邋遢遢的。” “只要不抽大烟,是个人都比那些烟鬼强,”她的朋友比较慎重,“倒是刚刚那个说话的,唱的歌子好,难得的是好像还是临时做的。” “怎么见得是临时做的?”先说话的女生问道。 “如果是以前就有的,就用不着临时教了,这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音乐家。” “不可能吧,临时做能做出来这么好的歌?” “那有什么,好多名角儿都能上台现编词,没注意他教得很慢么,说不定就是在编词呢。” “唱两首歌子就能打赢球,就能打赢仗?哼哼哼……”一个男生听到了这两个女生的议论,冷笑起来,“打枪我不知道,不过打球……哼哼哼……一会儿就让他们好看。” ———— 三十二 二方面军13 “大家,防得再主动点,我知道你们的球技不如对手,就像你们的战斗技能不如日本鬼子那样。但是这种情况下,更要拿出气势来,用气势压倒对手,用眼睛杀死他。不要怕失误,不要怕犯规,要主动出击,试图断球。就像你们到了战场上,就不要想那么多,光想着怎么杀死你们的对手就可以了。对,就是这样,犯规也不要怕,犯规多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做才能不犯规;就好像跟鬼子打仗,输上几次自然就知道怎么才能不会输……” “无球的时候要多跑位,拿到球以后也不要急着投篮,要注意一下队友,看看队友有没有机会。这就跟你们打仗一样,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开,找到机会再打,机会总会有的。会投的不如会突的,会突的不如会跑的,这个道理打仗的时候也是一样,只要我们跑得足够多,让对手跟着我们团团乱转,他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大刘,不要怕,该强硬的时候就要打得更坚决一些,球场就是战场,你就是守卫阵地的战士,想想我们在反围剿的时候是怎么打阵地战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死都不要退……” “小高,跑位,跑位啊,你的对手比你强得多,你突不进去的,你要设法绕到敌人背后去。只要他跟着你乱转,这样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我们抗战也是这样,正面拼的同时,还要到敌人后方去,把他们的后方也变成前线,让他们首尾不能兼顾,就会乱中出错……什么,绕不过去?你扯边啊,就算你绕不过去,你扯边让别人绕进去也是一样的啊,球场这么大,大得就像咱们中国,对面就那么几个人,哪里看得过来……” “小马,不要退太快,也不要离得太远,要让他时刻感受到你的威胁,这样他就跑不快。我们跟鬼子作战的时候也是一样,要不断迟滞他们的前进脚步,消耗他们的攻击能量,等到他筋疲力尽的时候,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大江,不要犹豫,要包夹上去。公平对决从来不是战争的守则,扬长避短才是所有对抗的不二至理,对手恃强凌弱,我们就要以多欺少,在局部战场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 …… 以上,不是在开赛前做布置,也不是在暂停期间交代战术,而是……魏承恭在场边大声朝着场上的球员喊话。 非常大声,中气十足,就仿佛他拿着个扩音器一样——好吧,眼下他手上确实拿着个类似的玩意儿,当然,不会是真正的电喇叭,而是一本杂志卷成喇叭的样子。 “你烦不烦啊!!!”先前那个放话要让红军球队好看的男同学——他同时还是第三中学校队的队长——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喊叫,中场休息的时候,来到魏承恭面前大声吼问道。 之所以这么生气,一半是因为魏承恭大吼大叫,确实很烦,一半则是因为球打得不顺。眼下球队得分还领先,但是作为绝对主力的他却感到这场球打得说不出的别扭。至于为什么别扭,他却也说不上来。 “这位同学,我现在的身份是教练,指导我的球员打球,有什么不对?”魏承恭笑眯眯地答道——一边回话,一边趁机喝了一口热茶。一直大喊大叫,他的嗓子也有些受不了,哪怕已经灌了两壶热茶了。 “你也穿着球衣(注:所谓球衣其实就是一件背心),也是球员吧?敢不敢下来,咱们两单挑!光说不练算什么本事?” “嘿嘿嘿,”魏承恭笑容依旧,“别急,会有机会的。” “乔老师,”这位同学无可奈何,只能向裁判申诉,“他这样大喊大叫,您就不管管吗?” “单高同学,他是教练,指导自己的球队和球员打球,正是本分。”这位裁判乔老师耐心地劝道。说着话,还上下打量了一下魏承恭。 “可是他影响我们注意力了!”单高同学提高了声音。 这次不等乔老师说什么,魏承恭就笑道:“如果会被这些说话影响到,那只能说明同学你还缺乏锻炼啊。真正的战士在对抗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不信你看我们的同志,何曾被我影响了半分?” …… 时间倒回到开赛之前,布置战术的时候: “……战术就说到这里,没必要多说了,不过……”魏承恭说到这里,嘴角浮起坏笑,“大家听好,我会在场边释放乱神音攻……” “乱神音攻是什么?”小马问道。 “……就是我会大声喊叫,指出你们的动作不对之类——但是注意,我这么说只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不是冲你们说的,我是冲他们说的,或者说,我是冲观众们说的。所以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要理会,就当我是在放屁,以前怎么打现在还怎么打。” “这样会被裁判判为扰乱比赛吧?”大江担心地说道。 “放心好了,这也是教练的工作之一,很多教练都有这样的习惯,而且,我会用很特别的说辞,保证裁判不会判我扰乱比赛。” “有把握么?”贺老总也有些担忧(他现在的身份是队员,是场上队长,战术中心和球队灵魂),“我可提醒你,今天你倒是出足了风头,但是也让一场本来无关紧要的比赛变得输不起了,这要是打输了,咱们可没脸再在这些学生娃子面前提抗日啥的了。” “放心放心,”魏承恭很笃定,“看看那帮孩子的豆芽菜身材就知道了,我一出场,必定大杀四方。” 时间回到现在: 眼下大家当然都知道魏承恭所谓“很特别的说辞”是什么了,就是在吼叫中掺杂大量的私货。不过……架不住这些东西大家都爱听啊。这个时代,抗日始终是最能拨动中国人心弦的话题。更不用说魏承恭的演讲(没错,其实这就是一次“如何抗日”的主题演讲)言之有物,比学生娃子们空泛的口号要实在得多,让人听起来觉得好有道理。 区区一场球赛算什么?让那家伙说!我要听听这些当兵的都打算怎么抗日——裁判如是想到。抱着这个想法,他的心思其实不怎么在球场上,红军的球队好多犯规违例动作都没能看出来。 (这里面其实还有裁判的一点计较:眼下遵义是红军的天下,这人看来是红军的人,他的所作所为,说不定就是红军的授意。这我要是认真吹罚,打断了他的讲话,岂不是得罪了红军? 算了,形势比人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谁让这些当兵的手里有枪呢,惹不起啊……) ———— 三十二 二方面军14 下半场开赛,魏承恭终于也下场了——他的嗓子实在受不了了。 不用说,全场瞩目,对面的队长冷笑两声:“不当缩头乌龟了?” 魏承恭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十六七岁的年纪,有点儿小肌肉,身高约一米七,长得还算英俊,稚气未脱的脸庞上,隐约透出一股傲气。 魏承恭笑了,沙哑着嗓子道:“年轻人,不要这么锋芒毕露,大人做事有大人的道理,就好像战场上一时的失败,也许只是诱敌深入的计策。” 单高:“……” “哼,大人?我看你也大不到哪儿去吧。”单高同学也只能在这事儿上挑眼了,“我不跟你逞口舌之利,咱们手底见真章。单挑,敢不敢?连我这一介书生的挑战都不敢接的话,你们对上鬼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这小子看来也不是全无头脑啊,还懂得用日本人来挑衅——魏承恭暗暗好笑,同时道:“好!就满足你的要求,咱们先玩两轮。” 于是比赛正式开始。跳球,然后开始魏承恭和单高两人的单挑,两轮攻防下来……算是不分胜负吧,两人互爆,谁也没防住谁。 不过单高同学很不服气,重重地哼了一声,气哼哼地问道:“你就只会这一招么?” 少年朋友对篮球发生兴趣,多半都是从那些帅气的技巧性动作开始的,这导致大多数少年朋友打篮球的时候,一门心思只注重技巧(野路子练球的朋友尤其如此),但却忽略了篮球运动的真正基础,其实是身体对抗。 单高同学的球技不用说是极好的,短短的两轮攻防,他让大家见识了他令人眼花缭乱的运球,防不胜防的假动作,赏心悦目的中距离跳投,可谓是技巧性十足。相比之下,魏承恭的招数就要朴实得多:背身单打,仗着身高体重力量方面的优势,把对手压到底线,然后转身篮底跳射——他的身体相对单高有点儿优势,但这点优势其实还不足以支撑他使用这一招;如果是在现代遇到类似的对手,他肯定不敢这么玩。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巴克利规则,他有的是时间压迫对手。 这种打法可谓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也难怪单高同学鄙视了。 “嘿嘿嘿,年轻人,没听说过一招鲜,吃遍天么?只要招数有效,我干嘛要无谓地冒险?”魏承恭老气横秋,“比方说在战场上,日本人被我们的游击队扰得睡不好觉,然后他们说我们不打正规战,我们就要听他们的,跟他们硬拼么?” 单高:“……” “呵呵呵……很明显,我们要做的,不止是不听他们的,反而应该继续加大游击战的力度,让他们遭受更大的损失,露出更多的破绽。”看魏承恭说话有些费劲,贺老总接过了话头。 贺老总是这么说的,实际也是这么做的,既然对手防不住魏承恭这一招,那么就不妨接着用,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成了魏承恭的秀场。 当然,魏承恭也不能老用这一招,他也向观众展示了自己的球技,凭良心说,这家伙的球技只能算凑活,放到现代,他那种水平随便一间高中就能抓出来一大把,即使是在这场比赛中,对面球队之中,跟他球技相当的,也能找出来三四个,单高的技术比他还要更好。 但是技术不够,身体来凑,篮球这个运动,没有身体打底一切都白搭。而这家伙要身高有身高(1.75米,全场最高,比对面最高的队员还高了4公分),要体重有体重(66公斤,全场最重),要力量有力量(跟红军一起运动,练出来了),要速度有速度,要球技有球技(起码不输给对面)……更重要的,他还有对面的球队基本没有的团队意识。 这是什么? 这就意味着,在这一场比赛里面,丫就是魔术师约翰逊一样的存在啊。 有了这么一个强力的战术核心,外围球员自然机会大增,于是整个球队都被盘活了。 如果光是这么一个战术核心,虽然让人头痛,倒也不难对付,大不了就双人包夹(其实如果单高的经验足够的话,单防就可以,两人的身体差距还没有形成压倒性的差距。可惜单高恰好缺少这方面的经验——以前跟伙伴们打球的时候,他不仗着身体优势去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可关键是红军球队还有一个战术核心贺老总存在,两个核心的有机配合,那效果可不是5+5,而是5*5。 再加上这帮学生娃子体力下降,跑跳得不如之前那么积极…… 比赛最后结果,红军球队小赢四分。 “幸不辱命。”跟贺老总拍掌庆祝胜利之后,魏承恭笑道。 “找你来打球,真是找对人了。”贺老总四面看了看,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对面的一帮孩子身上,向魏承恭问道:“不最后表演一下么?” “当然要。”说着话,魏承恭来到了战败者面前——自然又惹得全场瞩目。 “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输么?”魏承恭沙哑着嗓子问道。 “哼!”单高别过脸去,不想跟这个家伙说话——如果可能,他还想把篮球朝这讨厌的家伙扔过去。 “你们球队的个人能力比我们要强得多,如果是一个个拉出来单对单,我们会输得很彻底。 但是,篮球是一项集体运动,同时也是一项头脑运动,我们打的是集体篮球,我们依靠集体的力量,正确地运用战略战术,就能战胜貌似强大的你们。” 说到这里,魏承恭挺了挺胸,抬起头四面看了看,很好,老师和同学们都注意着自己。 “同学们,老师们,球场如同战场,”魏承恭高声道——现在提高声音对他来说很不轻松,嗓子火辣辣地疼,但是,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或者说,战场是另一个球场,我们中国和日本就是即将步入这个球场的两支球队。对手比我们强大,比我们技术好,但那又如何?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正确地运用好战略战术,我们同样能把他们斩于马下,赢得民族的新生。” ———— 三十二 二方面军15 “你们无非是欺负我们的球队人小体弱,配合不好而已,”一个身材瘦小,戴着厚厚近视眼镜的小鬼在场边大声问道。这小子估计是负责后勤的,之前比赛的时候,他可没少为他们的球队跑前跑后,端茶递水,“打仗的时候,人家日本人可不吃这一套。” 魏承恭一张嘴……又不得不闭上了,来到这小子面前,沙哑着声音笑道:“这位同学,刚刚的球赛,我们无非是在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这个道理放到什么斗争上都是通用的。你说日本人不吃这一套——那么你说他吃那一套?他吃那一套我们就给他准备那一套不就可以了。” “……我的意思是,日本人哪有什么短处——相比较我们中国而言?” 魏承恭点点头,这才像话。如果这小子真连灵活运用这么基础的道理都不懂,那么这间学校的教学质量就太让人失望了。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日本人没有短处,没有弱点?” “起码跟我们比起来是这样。”这个学生直视着魏承恭,毫不胆怯,“工业也好,军队也好,教育也好,他们样样都比我们强,还不止强出一点半点。不要说什么人多势众之类的话,兵贵精不贵多,蒙元灭宋满清灭明的时候,就是人少打人多,而现代战争更不是人多就能赢的了。” 魏承恭微微一愣:能说出这一番话,看来这小子倒是很有想法啊,特别是,居然还能说出“现代战争不是人多就能打赢”。 虽然他所指的“现代战争”跟自己认知的“现代战争”肯定不是一码事。 正打算反驳他的观点,一转念,魏承恭却先问了一个问题:“那照你的意思,我们是不是不用打,直接认输算了?” “这个……”那个同学一时语塞。本来很坚定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动开去。魏承恭暗叹一口气,这小子,这样就怕了的话,成问题啊。 四面看看,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看着这边。魏承恭能感受得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他知道,他们都在等自己,等自己站出来说点什么。 “同学们,”魏承恭真的站了出来:“如果,贵校的风气不是好到不近人情的话,那么,也一定有所谓‘校霸’吧?那种仗着人高马大欺负同学,让老师很头痛但是又没有办法的学生。” 同学们三三两两,跟身边的好朋友互相看了看,最后,大家的目光一起看向了球场的角落。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魏承恭能看到,一个……是一小撮学生。 看来这就是这间学校的校霸了——让魏承恭稍稍有些意外的是,这些学生看起来都很寻常,看着都不像很强壮的样子。 这其实是魏承恭乱套经验了。现代中国能当校霸的学生多半都是因为能打;但是在那个年代,能打的学生最多就是克拉布和高尔,想要当校霸,那得像马尔福一样,家里有钱又有权才行…… 被全校的学生盯着,这几个学生不用说很不安,一个个扭捏着,都试图悄悄躲到旁边的人身后——这当然是做不到的,因为旁边的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和做法,结果就是这一帮人都在不停后退。 “不要藏了,藏不住的,”魏承恭看着这几个学生,有些好笑,努力大声道,“感受到了吧,这就是民众的力量。千夫所指,能让人无疾而终,这就是了——如果不知道我刚刚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可以回头去问你们的老师。”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如果不想再经历现在的尴尬,那就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平素的所作所为吧。” 对坏学生的说教到此为止,接下来轮到好学生们了,“同学们,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习惯了被他们欺负?” 同学们再次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有同学可瞧的,就低下了头,最后……这一次,大家把目光集中到了魏承恭身上。 “我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我不知道你们学校的情况,”魏承恭竭力大声,“我只跟大家说我自己的经验——” 实在是受不了了,魏承恭提起一边的水壶灌了一气,这才又继续道:“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你们经历过的事情,我基本也都经历过。在我读书的学校里面,也有校霸——他们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天王帮——也有被欺负的同学,不瞒大家说,我也曾经是被欺负的一员,这方面我倒是没有资格笑话大家……” 说到这里,同学们都笑起来,大家一下子觉得这个有些特别的红军长官亲切起来。 “但是在我的同学里,却有这样一位同学:他并不强壮,看上去还不如我;他家里也很普通,没多少钱也不是什么干部家庭——哦,就是你们说的当官的。他的学习也不是特别出色,所以老师也不会特别关照。 总之,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同学,普通到一毕业就没有人能记得住的程度。 按说这种同学是最容易被欺负的,但事实却是,在我们那个班级,他是少数几个不会被欺负的同学,甚至,天王帮的人还有些怕他。 大家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三秒钟,等大家注意力都集中起来以后,魏承恭才缓缓道:“很久以后,我知道了,他之所以不怕天王帮,甚至天王帮还会怕他,全是因为他打架敢拼命。当天王帮的人第一次想要去欺负他的时候,他跟对面四个人狠命拼了一场,把对面一个人胳膊上的肉咬了一块下来……” “吓!”有几个学生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打那以后,天王帮的人再也不敢惹他。”魏承恭的故事继续,“因为他们知道,去招惹这个同学得不到好处不说,没准儿还会搭上一块肉。” 顿了顿,魏承恭慨然道:“老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硬的。这个道理放到国家层面也是一样。试想一下,如果40年前那一场战争,清政府没有求和,而是豁出去跟日本人拼到底,会怎么样?” ———— (今天的内容没有写好,主要是写得太啰嗦,本来想要推倒重来的,不过看看时间,另外码一章大概来不及了。所以就这么发上来吧。 说实话,这两天的内容都好写,不过今晚地效有另外的工作,所以明天不保证双更) ———— 三十二 二方面军16 “我告诉大家。当年的甲午战争,日本其实赢得非常侥幸,战争打到后来,他们国内的经济已经无以为继,他们之所以急着结束战争,也是因为庞大的军费开支几乎就要压垮财政。可以这么说,当时的清政府只要再坚持两个月……不,哪怕仅仅是一个月,日本政府都将破产,进而不得不承认失败,结束战争。 那么清政府能不能坚持两个月呢? 如果清政府能够下定决心,如果能够进行切实有效的抗战工作,那么别说两个月,就算两年,甚至二十年都能坚持。大家想想太平天国运动的时候,清政府同样腐败无能,同样兵不堪战,可是只要下定了决心,他们很快就能在地方编练出湘军淮军楚军等几支劲旅,然后跟太平军你来我往地打上十四年。至于说军费——马关条约赔款两亿三千万两白银,这不是钱么?仅仅是把这笔银子作为军费投入战争,就足够再打两年了。” 如果是在现代网络论坛上提出来这些观点,那么立刻就会引来一堆网友引发一场论战(不论这个观点是否正确),反对派的网友会用种种观点来指出魏承恭的谬误:清廷内部派系斗争激烈,不能一致对外,无可战之兵,弹药无以为继……日本战争能力仍未见底,财政虽然窘迫,却可以通过发行国债来救急,英美既然支持日本打着一仗,那么就很有可能加大支持力度(如果日本不能赢,那么他们的前期投入就打了水漂)…… 然后,持不同观点的两边会互相撕逼。而各种考据党会搬出一堆堆的数据,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对面的谬误……最后,让看热闹的人看得头晕脑胀,一头雾水,无所适从…… 不过,现在是1935年,这个时代的这些热血青年即便关心国事,也不可能接触后辈们那么多资讯……别说是学生,就算是大多数老师也一样。于是面对魏承恭的话,他们就只剩了“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可惜,清政府被日本人唬住了,打懵了,认输了,于是日本得到了其近代化发展以来的第一笔资金,这笔资金相当于日本人将近三年的财政收入,不单完全清偿了之前欠下的债务,还有大量的结余用于强军强国;他们得到了一块富饶的,开发程度很高的殖民地,无需多少投入就能获得收益,进而刺激了国内经济发展(之前日本已经吞并了虾夷和琉球,不过在当时来说还不能产生收益);他们得到了一个保护国,可以肆意地压榨。最重要的,借此一战,他们从此确立了东亚霸主的地位,建立起了相对于我们的心理优势——简而言之,他们成了校霸。 借助这些有利条件,日本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逐渐发展到了今天。试想一下,如果当时的清政府能咬咬牙,日本就得不到这些好处,还要吞下战败的苦果。那么今天的局面,又会是如何?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说这个话的时候,魏承恭微微有些好笑——老子现在就是活在“如果”的历史里),留给我们这些后来人的,只能是一声声叹息。” ———— 整个球场静得针落可闻,大家都在思考着魏承恭刚刚说的话。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让人着迷的假设——就跟我们看架空历史小说一样。 不过魏承恭忽然发现自己说的这些话似乎有些跑题,或者说,没有说到重点。于是稍微思考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言辞之后,又继续道:“告诉大家这些,仅仅是为了让大家明白,当年的战争如果持续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但是……难道没有这种结果我们就不打了么?就要认输么?” “如果同学们你们回答‘是’的话……”魏承恭看着眼前的学生们,缓缓说道,“那么你们就太让我失望了。只敢打能赢的战争,只敢打能赢的架,这种行为叫什么? 我来告诉你们,这种行为,叫做欺软怕硬。 如果我们真是这样的人,我们的政府是欺软怕硬的政府,那么我们即使侥幸赢了甲午之战,赢了日本人,我们迟早还是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因为我们必定会在某一场战争中遇到比我们更强的对手,然后,战败,再然后,被人羞辱。” 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如是三次,平息下来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魏承恭这才又道,“想要不被羞辱?想要不被人看不起?想要不被欺负,想要堂堂正正挺直了腰杆做人? 可以,也完全应该。但是在今时今日的世界上,想要不被人欺负,你就必须要让想要欺负你的人知道,你是一个像我那个同学一样的人,是一个不好惹的人,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只有这样,当我们遇到比我们更强的对手的时候,才会不被欺负,不被看不起。因为我们的对手知道,我们被欺负的时候,会愤怒,会反抗,会不惜一切代价拼个鱼死网破,会让他们得不偿失。” ———— 再一次做了一轮深呼吸,平复下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魏承恭看向朝自己提问的那个男生:“现在,你告诉我,面对来势汹汹的日本人,我们是应该挺起胸膛,跟他们拼死一战;还是应该做一个胆小鬼,跪在地上祈求他们饶我们一命,让我们能像一条狗一样的活下去?” 年轻人的血总是热的,魏承恭鼓动了这么半天,末了又拿这针一样的话向心头扎了几下,这孩子也有些激动起来,大声嚷到:“打!当然要打!怕他个锤子!” 魏承恭笑笑——这孩子当然还不至于因为自己一番话就从此改头换面,成为一个无所畏惧的斗士;但是最起码在这一刻,他有跟鬼子战斗的决心。 “很好,敢于言战,这是基础。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谈什么抗日,都是瞎扯淡。 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们,日本人都有哪些弱点,这一场战争,我们该如何打,如何才能取得胜利!” ———— 三十二 二方面军17 如果是贺龙、关向应、任弼时这些久经战阵的宿将,更进一步,是总理、主席、总司令这样的“赤匪大头目”来说“如何打赢日寇”,说服力将会非常强;换在魏承恭来说……给人的感觉,怎么都是“那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敢在此胡言乱语?看你那样子,怕是连鸡都没杀过几只吧?就敢说打败日本人?” 不过人都有一种劣根性:通过跟别人的比较,寻找自身的优点,进而获得满足感和优越感。 不止一个同学——乃至于还有老师——心里泛起这样的念头:“且听你放什么狗屁,等你不能自圆其说的时候,我再让你下不来台。” 既然存了这个念头,大家倒是把注意力都集中起来了。 “在解答大家的疑问之前,我先说个小故事吧。”发现大家注意力似乎异常集中,魏承恭在诧异的同时也来劲儿了,“也不能说是故事,这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一件小事。” “想必大家都看出来了,我呢,是红军球队找来的外援——这里首先要澄清一点,虽然说是外援,不过也不是完全的‘外’,我虽然不是红军,但是跟红军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休戚与共。 贺司令员把我找来,让我带队打这一场球赛。关政委告诉我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过,也不要输得太难看,否则我们红军就没脸在你们面前提抗日什么的了。” 大家都笑起来,不少学生还转头看向还没有走的 红军球队,一下子觉得这些粗鄙不文的丘八们可爱起来。 “贺,关两位领导盛情难却,我就答应下来了。既然不能输得太难看,首先要做的,就是了解两边球队的战斗力,于是我跟同志们打了一场练习赛,随后,我知道了我的队友基本都是刚入门,知道他们练习用的球都是借你们的,知道了你们两边之前的战绩,是贵校大胜32分。” 说到这里,魏承恭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当我了解道这些之后,你们知道,我说什么了吗?” 当然没有人答得上来。所以魏承恭又等了三秒钟,这才模仿着当时说话的神情道:“‘那还打个屁啊’——原谅我说脏话,不过这就是原话,我们的贺司令员可以给我作证。” 还真有一些学生和老师向贺老总看过去,发现大家都看向自己,贺龙点了点头。想想觉得这样可能不够严肃,贺老总又笑道,“小傅同志确实是这么说的。” “32分啊,在篮球界,这种分差意味着两支球队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意味着我就算加入球队,也没多少胜算……我的球技,大家都看到了,并不算很出色,最多算你们那边的平均水平。” 说着话,魏承恭看向身前的第三中学校队。单高“哼”了一声,不过倒是没有反驳——内心深处,他也觉得,红军的球队不该因为一个稍微懂点儿打球的人加入,就战胜自己这边。 但是比赛的结果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老实说,虽然应下了差事,虽然决心尽力打好这场比赛,但其实我依然不觉得我们能赢——不过,当我真正比较深入地了解了两边球队的情况后,我发现,这场球赛其实也不是不能打。”魏承恭再次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而比赛最终的结果,大家也看到了。” ———— 拿起手边的茶壶,正要倒茶喝,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别急,喝这个。” 回头看时,就看到任弼时任老端着一个杯子。魏承恭也不疑有他,拿过来就喝,随即就发现味道怪怪的,不过火辣辣的喉咙倒是一阵清凉,舒服极了。“刚刚烧出来的胖大海汤,”任老笑道,“很不错的即兴演讲,可惜事先没有料到,不然我们就提前准备好了。” “这就很好,”魏承恭笑了笑,“喝了这个,我还能再战五十年。” ———— 小小的插曲过后,魏承恭再次来到那个学生面前。 “同学们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讲这个故事是想要说明什么。不错,我想要说的,就是日本就如同你们的球队一样,在曾经的我眼中一样,乍看上去不可战胜,但是等到真正静下心来去仔细研究,等到真正交上了手,就会发现,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刚刚这位同学说,日本人跟我们比起来,没有弱点,跟他们对抗,我们没有任何的胜算……”说到这里,魏承恭嗤笑了一声,“当然了,当然不会有弱点了。” 师生们一时大哗,不明白魏承恭这突然的转口是什么意思。 “如果被我们一眼就看出他们的弱点来,我们还怎么会怕他们?他们还怎么敢发动侵略?”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在场的师生都若有所思。 “日本人这一招并不稀奇,无非是满清当年的故智。喜欢研究历史的同学,想必都知道满清在关外兴起的时候,流传过这么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日本人现在搞的,也是这一套,只不过时代变了,他们编的这一套看上去更‘科学’,更‘有理’……” 稍微给听众们留下一点思考的时间,魏承恭才继续道:“说到底,这不过就是一种攻心战,目的是让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官员在跟他们交手之前,未战先怯,乃至于望风而逃,这样就可以用很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说到这里,魏承恭摇摇头,朝那个小同学一示意:“道理虽然很简单,不过不得不说,这计策倒是很好用,比如这位同学,就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变得悲观起来。” “那么,日本人究竟有没有弱点呢?” “有!”魏承恭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的坚决之意不受沙哑的喉咙丝毫影响,“不止有,而且很多,很致命。只要我们善用这些弱点,现在的日本帝国,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 三十二 二方面军18 正当魏承恭准备高谈阔论之际,一个不认识的,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人来到近前。 “这位长官……” “不要叫我长官,”魏承恭答道,“第一,我不是红军的军人;第二,我们红军不兴叫长官,都是互称同志。” “这位同志,”这人倒也从善如流,“在下是本校副校长黄志(瞎编的名字,大家别当真,这时候的三中校长是谁都查不到,别说副校长了)——” “哦,黄先生好!” 黄志一躬身,算是回礼,“这位同志您的高论,颇为有趣;只是这个场地,是不是不适合?” “那黄先生的意思呢?”魏承恭顿时来了精神——他以为这位是代表校方来劝阻自己宣传抗日的,估计接下来,自己就要跟这位论战一场了。 “请移步到大教室,我们也好领教高论。”黄副校长做出“请”的姿势。 红军的众位领导顿时惊喜不已——被校方的人邀请去大教室做演讲,这代表这间学校的人已经初步接受了红军。 起码是初步接受了魏承恭。 魏承恭也明白这个邀请意味着什么。他非常高兴,一者这代表自己说得还不错,起码是打动了这个老师;二来么,这个篮球场是露天的,想要让声音传远,很费劲,特别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更是如此。眼下能去教室,那肯定省劲儿多了。 于是急忙逊谢:“幸何如之,敢不从命!” 在于是这位黄校长牵头领路,后面跟着魏承恭和红军的领导,紧随其后的是红军的球队(他们现在恢复了红军战士的身份,有了新任务——护卫领导安全),之后是三三两两的学生和老师。 单高并不想去听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说教,所以落在了很后面,不过他发现,他并不是落在最后的人,在他后面还有两位。 “熊校长,你这是要放任这些CHI匪在学校里做赤化宣传么?”一个西装革履一尘不染,做老师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向一个白胡子老头质问。单高当然认识两个人:白胡子老头是本校校长,那个穿西装的人则是学校的政治课老师,屁本事没有,就知道成天跟学生念叨“忠于党国”“忠于委员长”。 红军来了,政府人员都跑了,这家伙因为不是政府人员,倒是没有跑,不过行事低调了很多。“他们做什么赤化宣传了?”熊校长捋着胸前的白胡子,斜睨着西装男问道,“那个后生说的不是抗日的事情么?” “抗个屁日!”西装男脱口而出,“要不要抗日,要由委员长来决定,委员长都还没说要抗日,他们抗的哪门子日?” “咦,这我倒是不懂了?”熊校长笑了一声,“委员长不是一直都在说,攘外必先安内么?也就是说等内安好了,还是要攘外的——倒要请教吕先生,这个‘攘外’难道不要了?” “……就算是要抗日,也轮不到他们来抗!”西装男气冲冲地说道,“他们是委员长说的‘安内’的‘内’,是政府在抗战之前必定要消灭的毒瘤,所以抗日什么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他们必定会被政府消灭,”熊校长又笑起来,“那我们听听这帮将死之人说些什么又有何妨?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再说,那个姓傅的后生谈的是抗日的办法,我们不是正该听听么?如果他们的看法有道理,政府以后抗日的时候正好采纳;如果他们说错了,吕先生你当众指出来,让他们贻笑于大庭广众之下,不也能让老师和同学们明白,这些人的抗日,就是口头说说么?” “……”西装男心中暗骂:我要是有那个见识,那个口才,早就上去跟那个不知道那里钻出来的臭小子打擂台了,还用得着你说? 怒火攻心之下,难免就不理智,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说道:“他们能说出什么道理来?就算他说得有道理,那也是他们CHI匪的道理,他们的意见政府是肯定不会采用的。” 这话倒是说得不假,如果不是被逼到没办法,国民政府肯定不会采用马列党的军事建议——那样会让民众以为那是马列党的功劳。 熊老校长打量了一下面目狰狞的西装男。西装男莫名其妙:“熊校长你看什么?” “如果那个年轻人说,”斟酌了一下,熊老校长悠悠道:“打仗应该先吃饱饭,难道政府还要让我们的士兵饿着肚子上战场不成?” “……”西装男顿时语塞,不过随即就恼羞成怒,“无论如何,让他们肆意蛊惑人心就是不对——说起来,讲话也好,打球也好,当初就不该让他们到学校里来!” “吕先生,这话你该跟贺龙去说,”熊校长哼了一声,“我一个教书的,难不成还挡得住他们拿枪的?” “……哼!”西装男终于理屈词穷,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说不过你,但是熊校长,你可别忘了,中央军的枪比他贺胡子多得多,也好得多!” 说罢,西装男就跑去听讲了:诚如这姓熊的糟老头子所言,这要是(万一)在那家伙的说话里找到漏洞,自己就可以驳倒他,为国府立下一功。退一步说,真要是能从那家伙的说话里偷师几招,未来作为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交上去,那也显得自己不是饭桶草包啊。 “这帮党棍,罔顾民族大义,简直是丧心病狂!”熊校长看着西装男的背影,恨恨道。 ———— 大教室。 上过一趟厕所(之前喝了太多水了^-^),又灌下一口胖大海浓汤之后,魏承恭神清气爽,走上了讲台。 “谢谢贵校的盛情邀约,不过,在开说之前,我要先提前道个歉:如果事先知道有这么一场即兴演讲,我肯定会好好准备一番,不过现在……只能想到那里说到那里了。” “现在的日本帝国和日本军队,弱点太多,让我都不知道从那里开始说才好了……”秉承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魏承恭来了这么一个耸人听闻的开场白,“话虽然这么说,总得有个开头——我想,我们就不妨从之前那位同学的意见开始说起吧。” ———— 三十二 二方面军19 “之前这位同学说,我们欺负你们人小体弱,配合不好,但是日本人不吃这一套。”说到这里,魏承恭环顾了一下挤得满满的大教室,笑了笑,“事实上恰恰相反,日本人非常吃这一套。” “身材矮小这一点姑且不论,现代战争对士兵的体力要求不像冷兵器时代那么高,讨论这一点没什么意义。而下面要说的,则绝对是战略级别的内容。” “这就是日本人互相之间的配合,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好……或者应该准确地说成是,日本人互相之间的配合,非常拙劣。” “明治维新以来,日本虽然取得了很大的发展,但是其国内两大固有矛盾并未真正肃清,因为国家得到了快速发展的关系,这两种矛盾被压制了,表现没有那么激烈,也不致命。但是当日本国发展到现在,他们的外部发展空间已经不大,于是不再能用发展来压制矛盾的时候,矛盾自然就越来越尖锐,直到今天,这矛盾可以说已经发展到处在爆发的边缘。” “这两大矛盾一个是纵向上的,就是我们马列党人所说的阶级矛盾;另一个则是横向上的,藩镇矛盾。其表现形式为日本的陆军和海军之间的矛盾。” “我们首先来说藩镇矛盾,或者说由藩镇发展而来的两大军种之间的矛盾。谁能告诉我,日本陆军和海军的历史沿革变化?” 老师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答不上来。于是魏承恭不得不科普这方面的知识——说是“不得不”,但其实,他挺享受这种解说过程的,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然后才继续道:“所以说,日本这两大军种是藩镇势力集团的延续,而他们之间的矛盾实质上也不过是藩镇矛盾的延续。我刚刚说日本的两大矛盾处在爆发的边缘,这话不完全对,起码这个矛盾可以认为是一直都存在而且一直都在影响着军队的。 日本的两大军种矛盾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大致上相当于……阎锡山和韩复榘之间的关系,两边除了名义上归属于同一个政府领导之下而外,相互之间并没有更多的联系。” “这位同志你是在危言耸听吧?”一个老师皱眉道,“阎锡山和韩复榘之间什么时候打起来我都不觉得奇怪,但是日本的海陆军之间,怎么也不会发展到那种程度吧。” “如果环境继续恶化下去,这两大军种之间未必不会兵戎相见。”魏承恭想起来自己看的穿越小说《1911新中华》,里面就有日本两大军种竞相政变的段落。“而且,即便不会发展到那种程度,日本海陆军之间的矛盾,也已经大到了影响国家的程度:这位老师,您认为陆军造军舰,海军造坦克车是什么行为?” “哪有这种事?”这位老师断然道。 “事实上确实有,日本就是。”魏承恭得意了,“日本陆军有军事行动,问海军要船运兵,结果海军当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配合,于是陆军一怒之下,甩开海军独自建造登陆舰,进而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是再建了一支海军……抱歉,具体的资料我记不清了。如果我早知道今天会跟大家聊起这些事情,我会把是那一场战役发生的这些事,海军不配合的原因都查清楚。不过日本陆军造的第一艘军舰我倒是还记得,是‘神州丸’号,目前已经下水……好像已经服役并演习过几次了。” “海军的情况也差不多。海军要在海外抢占岛屿,需要陆军攻坚并占领内陆目标,但是陆军不配合,海军脑袋一热,就开始自造战车等陆军武器了。” 其实以上的事例大都发生在太平洋战争期间,魏承恭真要是找1935年可以说的事例,也就只有一个“神州丸”了。 事实上,神州丸这个例子也不适合用来说明日本的海陆军对立——至少这个时候不合适。该舰是由日本陆军省订货,但却是委托海军舰政本部设计的,这么看来此舰不单不能说明两个军种的对立,反而可以视为两军的合作象征。而且这个时候此舰的舰种也是登陆舰,众所周知,登陆舰虽然是一种战舰,但却是陆军用的时候更多。在军事界这种跨界装备归属不明的情况并不罕见——比如美军几乎所有的军种都装备了直升机。又比如咱们中国,空军装备了红旗6A,陆军装备了红旗7B,而光看名字就知道,这俩货非常相似(事实上,它们的各种技术参数都相差无几)。 至于说后来改为航母……这时候的日本陆军可是有自己的航空队的,登陆作战的时候需要航空支援,总不能让飞机从海上起飞,或者先填一个岛出来建机场吧。至于说让海航配合……亲,跨军种协调即使在今天,依然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 类似的例子还有日本海军的内火艇,海军陆战队(看名字就知道归属海军)装备水陆两栖战车有什么奇怪的?而既然是海军的需求,当然该由海军来设计制造——我们陆军又不知道你们的具体要求,万一造出来你们不满意,这锅谁背? 所以,拿着神州丸和内火艇的例子来证明日本陆海军“不务正业”,其实不够严谨(至少地效是这么认为的)。如果魏承恭撞到一个真正懂军事的人,不难驳得他无话可说。 不过……还是那句话,谁让这是1935年呢?听众都是一些平常接触不到这些事情的教书匠和学生,谁能反驳得了他?再加上之前讲解日本两大军种历史的时候,大家已经有了“这家伙竟然知道这么多,肯定是专门研究这些”的印象,之后自然是他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了。 这里其实还有一个主观因素:大家乐意听到并相信对日本不利的消息。所以后面魏承恭讲起那些军迷耳熟能详的段子,诸如陆海军重复进口同一款技术,同样的武器非要刻意弄得不同,螺丝也要弄成一个左旋一个右旋之类,就更是没有人质疑了。 ———— 三十二 二方面军20 “……综上所述,日本陆海军之间的意气之争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竞争的范畴,达到了动摇国本,空耗国力的程度。之所以还没有造成什么恶果,是因为暂时来说,日本的国力还撑得住,而他们也还没有经历真正的大战,或者说,以往的战争是陆海军各自独立打的,基本不需要友军的配合。而一旦大战全面爆发,需要两军通力合作的时候,这些矛盾势必就会让他们吃尽苦头。” “这是日本军界的矛盾,也就是我说的横向上的矛盾……” 听到这里,师生们都有些恍然:合着这位同志说了这么多,才仅仅说了一个问题……的一半呀。 “接下来,我们讲讲日本纵向上的矛盾,即社会阶层之间的矛盾……” 姓吕的西装男心中一紧:这家伙要开始兜售他们马列党人那套所谓的阶级斗争的私货了。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跑上台去警告魏承恭不准妖言惑众?别扯蛋了,都不用“站台”的红军动手,光是现在那些听得入神的学生和老师就能把人哄走…… “我知道,因为国民政府的关系,同学们中间有很多人,一听到阶级矛盾就反感。但其实,即使是这些想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一样是生活在阶级矛盾中——哪怕你们不加入红军,甚至不加入任何党派军队,也是如此。” “先不要忙着反驳我,先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读书——等一下我抽几个同学回答。” 其实没必要等的。十六七岁的年纪,已经能思考人生了,而这些孩子们,平时也没少思考这方面的问题,也都有了各自的答案。不过魏承恭还是等了几秒钟,这才开始“课堂点名。” “现在,有谁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么?愿意回答的请举手。” “刷”地一下,整个大教室举起几百只手。 “很好!”魏承恭满意地点了点头——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不比小学生,他们上课的时候除非是被老师抽到,否则很少会回答问题。 同一时间,老师们也在叹息:要是我们授课的时候这帮学生也能这么配合就好了。 “先请你来回答,”魏承恭抽中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男生,“这位同学,你为什么读书呢?” “读书可以明理……” “不用说这些话来敷衍,实话实话,为什么要读书?”魏承恭粗暴地打断了这个男生的话,凝视着这个小男生。同时心中暗道,你要是出身书香门第,我还信你的话,但是看你的样子,就不像家里有钱的样子,你要是为了明理读书,那才有鬼了——老子抽人可不是随便抽的。 被魏承恭凝视着,这个男生不由自主偏开了脸,片刻后,才嗫喏道:“我妈说,有个文凭才能找一份好差事。” “很好!”魏承恭点点头,看向教室里的同学们,“现在,自问答案跟这位同学差不多的同学,可以放下手了。” 举手的学生一下子少了一小半。魏承恭又转向某一个没有放下手的男生,“这位同学呢,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我爹说,读好书才能当官。” “……好的。”魏承恭又点了点头,再一次看向学生们,“和这位同学答案相似的同学请放下手。” 举起的手又少了不少。魏承恭笑了笑,“这回,我们来问一下女同学。” 一个很明显的情况是,这间学校阳盛阴衰,男女生比例极度失衡。虽然绝大多数男生都已经放下了手,但是举着手的男生仍然比女生多——多得多。 好吧,女生就没几个举手的。 “这位同学,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呢?” “好玩!”这个女生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不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读书很有意思。” “……”这个回答稍稍有些出乎魏承恭的意料,于是他不得不又问了一句,“就没有想过别的?” “阿妈说,女孩子家想那么多没用,迟早都是会嫁人的。”这个女生有些忸怩,低下了头,“要不是爷爷发话,我现在……” 话没有说完,但已经霞飞双颊了。 这一回不用魏承恭再说什么,女生几乎都把手放了下去——只剩了唯一的一个。 魏承恭看向剩下不多几个仍然举着手的同学,伸出双手压了压:“把手都放下吧,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其实这个问题我不必问的,你们的答案我大致都能猜到。之所以专门提出来,是因为……曾经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当他的老师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给出的答案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这个男孩是谁?”那个到最后都没有把手放下来的女生问道,“不会是老师你吧?” “当然不是我。十岁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呢,如果那时候你们问我为什么读书,我大概会回答:是爸爸送我来读书的,我为爸爸读书。” “哈哈哈!”教室里一时间笑声不绝。等大家笑够了,魏承恭才道:“这个男孩就是我党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周恩来。” 大家:“……” 这个故事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传开去,可想而知大家会有多少种形形色色的想法。 “好吧,这个小故事跟我们今天的话题无关,就不多纠缠了,”魏承恭打断了大家的遐想,“无论是找份好工作也好,读好书当官也好,嫁个好人家也好,刚刚同学们的回答,其实可以总结成一句话:读书,是为了以后能有好的生活。” “不必为这个答案感到惭愧,抛开极少数像我们的周副主席那样为了理想而读书的伟人不提,答出刚刚的答案才是人情之常;不这么回答的人其实才是不正常的人——我想,总不会有人说,我读书是为了以后吃狗食,住猪圈,给人当牛做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耗子迟,对吧?” ———— (学校的部分再有一两节就可以结束了,请大家再耐心一点。 朋友出差,要帮他料理他的一摊子——貌似我经常用这个理由。 无论如何,年底之前让魏承恭他们联系上政府。) ———— 三十二 二方面军21 大家都笑起来。等大家笑够了,魏承恭才继续:“想要过好日子,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怎么才能过上好日子呢?99%的人给出的答案都是向上爬,只要能在金字塔结构的社会中爬到较高的层次,自然能掌握更多的社会资源,从而改善自己的生活——眼下同学们在学校读书,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掌握在这个社会中向上爬的本领而已。”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必定产生一个矛盾:即已经爬到更高阶层的人——也就是所谓既得利益者——对于后来人的恐惧。不用怀疑,社会层次越是高,越是如此,原因也简单:在一定的时间段内,社会总的资源数量是一定的,一些人多占了,另一些人自然就占得少了。 我知道有的同学很不服气,认为我把人性说得太坏——呵呵,想当初我像同学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很讨厌这些说法,所以我现在不打算跟大家争论,因为争也争不出结果来。等过上十年二十年,大家出社会了,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了,自然也就懂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魏承恭想了想,还是又跟了一句:“另外,如果大家一定要争一争的话也行:请先尝试用你们的观点说服你们的老师,或者说,看看你们的老师是站在你们一边,还是站在我这一边。” 学生们还真就看向各自的老师,而老师们都转过了头去,似乎是不敢面对学生们的目光。教导学生相信并追求人性的善良和美好,这是为人师表的基本要求,但是黑暗的社会现实以及自身的阅历,还有“诚实”的要求,却让他们实在无法否认魏承恭的话。 “既得利益者与后来者之间的矛盾,这就是阶级矛盾。整个人类的历史,起码有一半以上是围绕着这个主题来发展的,日本自然也不会例外。” 说到这里,魏承恭拿起讲桌上的胖大海汤喝了一口,同时也是在等待学生们提问。他没有失望,之前一直举手到最后的那个女生发问了:“我们中国也不例外吧?” “当然——事实上,眼下中国的阶级矛盾的尖锐程度,比之日本,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 “那我就不明白了,”这个女生说道:“既然大家的情况是大哥不说二哥,俩都差不多,甚至日本那边情况还要好一点,这怎么就成了日本人的弱点了?” “这当然是弱点啊,”魏承恭笑道,“就像一个人得了病,肚子上挨上一拳就会死,然后他遇到了另一个得了同样的病的人,但是这改变不了他肚子上挨一拳就会死的事实。” “……” 比喻完了,开始说理:“阶级矛盾这个东西,主要是作用在国家内部的。当这种矛盾尖锐的时候,这个国家就不能专心对外,即便勉强对外,也难以集中起整个国家的力量——认清这一点对我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说着话,魏承恭走下讲台,来到最先提问的那个小男生面前,“之前听这位同学的话,我还以为在这方面,我们是散沙一盘,而敌人方面则是上下一心,精诚团结,金石为开呢。那时候可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不用打我们已经先输了一半了。”说着话,故意拍了拍自己胸口,露出“我好怕怕”的表情——不用说自然又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看大家笑得开心,魏承恭又不说话了。事实上,他还是在等待,等待有人提出问题,而之前那个女生再一次没有让他失望。 “按照老师您刚刚的说法,阶级矛盾应该是整个世界普遍存在的现象吧?那么它要尖锐到什么程度,才可以算做是一个国家的弱点呢?” 这孩子很敏锐啊,魏承恭暗自赞叹,随即开始解答:“问得好!阶级矛盾确实是世界上所有国家都普遍存在的问题,同时这个问题也是这些国家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努力解决的问题。当然,想要彻底解决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魏承恭的话被打断了。吕姓西装男插嘴问道:“苏联也是么?” 说着话,心中暗笑:看你怎么回答。 迟疑了一秒钟,魏承恭才道:“我没有去过苏联,对他们的情况并不了解,如果仅就我接触到的资料来看,我觉得苏联恐怕很难说是例外。” 西装男:“……” 红军干部们:“……” “现在不是提苏联的时候,”魏承恭把话题往回带,“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到日本身上来吧——呃,刚刚说到哪儿了?” “想要彻底解决阶级矛盾是不可能的,苏联也不例外。”那个女生提醒道。 “哦,对!”魏承恭想了起来,“不过我还要补充一点:所谓想要彻底解决阶级矛盾是不可能的,但这个‘不可能’仅限于现在,至于将来会如何……我估计我大概活不了那么长时间看到结果,而就历史趋势而言,这个矛盾即便不能彻底解决,其尖锐程度也能降低到一个让人可以接受的程度。” “历史趋势?”那个女生疑惑。 “……这个就不多说了,否则我必定要跟大家讲阶级斗争了,一来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二来对于某些想要在政府中任职的同学来说,听这些东西也可能产生不利影响——如果大家真有兴趣,不妨另外找机会再说。”魏承恭再一次掐断了话头,“我们还是回到之前的话题吧,阶级矛盾暂时是不可解决的,但是却可以缓解。用治病来比喻的话,就像是心脑血管疾病,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如果治疗得法,这个人就会比较健康,就有精力处理其它的事;如果治疗不得法,这个人就只能缠绵病榻,什么都干不了了。” “缓和阶级矛盾的办法,大致上来说有两种……”说到这里,魏承恭思考了一下,摆摆手,“更正一下,这里应该说是阶级矛盾的‘处理’办法,从历史的经验来看,主要是两种。一种是缓和法,即既得利益者开放阶层上升的通道,让度部分利益给后来者,或者说是吸收后来者加入他们的行列,从而强化自身的力量。其主要表现形式为我国隋唐时期开始成熟的科举制。” “另一种处理办法是杜绝法,即既得利益者彻底切断爬升的通道,完全固化社会阶层,不给后来者机会,一点都不跟后来者分享利益。其主要表现形式为世袭制,及其各种变种,诸如印度的种姓制等等。” “两种制度孰优孰劣,不言而喻,”微微一笑,魏承恭给出总结:“早期欧洲的思想家们初次接触到我们的科举制的时候,都惊异非常,并且认为这是不逊于四大发明的第五大发明,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 三十二 二方面军22 “毫无疑问,彻底断绝社会上升通道的做法,会让既得利益者和后进者高度对立。在农业社会下,这么做的问题倒还不大——” “为什么?”还是那个女生问道。 “呃……好吧,稍微说两句,”魏承恭本打算略过这段的,不过想想这些学生估计很少接触马列主义社会历史观,自己还是应该科普一下,“在农业社会,既得利益者基本也同时是国家统治者,他们掌握着整个社会的几乎全部资源,并依靠这些资源建立起维护自身统治的武装力量,这些武装力量足以镇压少量的后进者。 但是进入工业社会后,再这么干就行不通了。工业社会生产力大大发展,无论是产出的财富还是生产所需要的资源种类和数量,相比农业社会都有了十倍百倍千倍的增加。传统的统治者再也无法控制这么庞大的社会资源,这就为后进者——他们往往同时也是新兴行业的领军者,毕竟没有点儿本事,也不会想要爬升不是——让后进者有了成长的空间。当这些后进者积累起足够的实力以后,如果既得利益者还死死把住社会资源不打算跟他们分享,那么已经拥有很大力量的后进者就能用自身掌握的力量进行反击。这方面典型的例子就是法国大革命,新兴的资产阶级掌握了巨额的财富以及人力,但是却无法获得政治地位,反而要承担沉重的赋税,于是大革命就开始了。” “所以,当人类历史进入工业时代以后,主要的工业国几乎都爆发过革命……或者性质类似于革命的战争。在这些革命或者‘类革命’的反复中,国家的统治者要么被推翻,要么终于开始觉悟,开始开放社会上升的通道,也就是采取了缓和阶级矛盾的做法。” “但是日本……”魏承恭笑了笑,“这个国家的情况比较特殊。隋唐时代,日本向我国大规模派遣留学生,也就是所谓遣唐使,按说这些人肯定也注意到了科举制度的存在,但是他们最终却没有采用这种先进的人才选拔制度……” ———— “有采用。”一个老师突然插话,“西元701年,也就是日本大宝元年,《大宝令》颁布,日本开始试行科举,到元正王——哦,一般人的叫法是元正天皇,不过我不认为那蕞尔小国的国首有资格叫什么‘天皇’,所以我称之为王,日本国王——元正王养老二年,也就是西元718年,《养老律令》颁布,明确规定以考试来选拔人才……哦,在日本叫贡举。” 场面一时僵了下来。台下的西装男暗暗叫好,憋住了不敢乐,只拿眼看着魏承恭,同样看着魏承恭的还有几乎所有的学生。魏承恭沉默了片刻,才向这位老师问道:“我确实没有研究过这方面的资料,敢请问日本科举的沿革,为什么后来基本没听过这方面的消息。” “因为后来被废止了,”这位老师不以为然,“日本人的科举制延续了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就已经接近名存实亡了,到了南宋淳熙四年——哦,也就是西元1177年,日本高仓王治承元年,贡举考试的考场大寮被烧毁,也没有再修复,贡举制也随之不再被人提起。虽然式部省在此之后仍然用考试的方式选拔人才,但更多的只是走个形式,因为应考的资格是由贵族推举得到的,所以选拔的范围已经基本只限于贵族圈子了。 到了江户时代后期虽然又有了所谓‘学问吟味’这样的活动,但是……这么说吧,这个活动虽然被称为‘江户时代的科举’,但我觉得这个活动更类似于今天的学位考试,通过这种考试的学生并不一定会授官,只是能证明自己很有学问。” “事实上,”这位老师似乎意犹未尽,干脆来到了台上,“同学们,诚如这位傅先生所言,科举制的真正意义,在于给后进者提供一个社会地位上升的通道;从这个意义而言,在日本,越南,朝鲜等国施行过的科举都不是真正的科举,因为参加他们的科举考试的学生,基本仅限于官宦子弟。” ———— 魏承恭大喜过望,这位老师的话无疑是提高了自己说的话的可信度。这位老师说完以后,又转向魏承恭,“傅先生,我说完了。还是请您继续跟我们说日本吧。” 魏承恭点点头,再一次走到了讲台正中间:“所以说,传统的日本是一个社会阶层固化非常严重的国家——当然,像日本这种情况在世界历史上才是普遍情况,也没什么稀奇的。日本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他的工业化来得太突然。他旧有的社会结构还来不及完全破坏,旧有的观念和制度也还来不及完全换过来,工业化就已经有了一定的成就和规模。 旧的观念制度和新的生产方式之间,一定会产生矛盾。这方面大家只要多了解一下我们的洋务运动,搞什么‘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结果搞出来的一堆奇葩,就能有所了解。对比之下日本的情况要好一些,这让他们的明治维新打败了我们的洋务运动,也让这其中潜藏着的矛盾能压制到今天——事实上,日本之所以会非常积极地对外侵略,有很大原因也是因为无法解决这个矛盾,不得不依靠对外战争来暂时压制这个问题。 话题扯远了。一句话,明治维新以后,日本貌似变得开明起来,但其实,普通人的上升通道仍然很有限,基本只剩了军队这么一个渠道——这也是很自然的,毕竟整个日本都被陆军和海军两大军阀把持了。” 停顿了一下,魏承恭又补充道:“如果不是旧有的武士加足轻的方式组建的军队不能适应现代战争,他们怕是连这点通道都不会留给普通人。” ———— “傅先生你是说,日本国内会爆发革命?”之前那个老师低头沉思道。 如果日本国内真要是爆发革命,那么他们短时间内倒是真的不会再威胁中国了。看看欧战就知道了,俄国一闹革命,就必须退出国际战争,割地赔款也在所不惜;基尔港水兵一起义,德国立马就奔溃了。 不过,同样是参考德国和俄国的例子,可知—— “暂时还到不了那个程度,”魏承恭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历史,断然道,“日本还没有窘迫到战败的边缘。而且,考虑到日本文化的特殊性,其政府对人民的控制力,恐怕还要超过欧战末期的德国和苏俄。这也就是说,即使这个国家真的走到了那步田地,其国内怕也不会爆发革命。” ———— 三十二 二方面军23 那个老师顿时大失所望,不独是这个老师大失所望,教室里所有的人、包括红军的战士们都很失望——如果不能明刀明枪地开打,那么这种所谓的社会阶层矛盾对日本的影响,估计也大不到哪里去。 “大家好像有些不以为然啊,”魏承恭笑了,“是不是觉得这个矛盾对日本的影响很有限?其实不然,这个影响是很大的,特别是对于他们的军队来说,更是如此。” “哦?”这个老师顿时又来了兴趣,如果能影响到军队,那确实不能忽视:“愿闻其详。” “我之前也说过了,这是一种应该转变而还没来得及转变的观念,这种观念在军队内部、特别是高层之中,也是普遍存在的,这就造成了一种现象:普通人家出身的士兵,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爬到高层,久而久之,就在军队内部,人为地形成了两大派系。” “什么派系?”之前那个女生急切地问道,“老师您先前不是说了,日本的军队已经分成了陆军和海军两大派么?” “那个是横向来看的,现在说的是纵向看的。”魏承恭解释道。想了想,干脆拿起粉笔在身后的黑板上寥寥数笔,划出了一个日本的地图,随即在地图的左边画了一艘坦克,在右边画了一艘战舰——这小子在苏区当过一段时间代课老师,简笔画的功夫很不错,坦克车颇有点儿九四式战车的神韵。 “日本海军对于侵略中国,是不怎么积极的,因为侵略中国要进入大陆,海军用不上,他们也就挣不到军功和军费,所以我们未来面对的主要对手,基本限于日本陆军……” 说到这里,用粉笔在坦克上敲了两下,留下两个白点。随即划了一条横线,把这辆坦克分成了上下两部分。 “……而日本陆军也并非铁板一块,他分成了上下两部分,也就是我说的在纵向上分成了两块,分别是出身下层,由低级军官为主组成的皇道派,和出身高层,由高级军官为主组成的统制派……” 当然,说到这里,他在代表日本陆军的坦克下边写了“皇道派”,在上面写了“统制派”。 接下来,就必须讲述这两派的简略由来。这小子在这方面确实下了不少功夫——尽管所谓的功夫也不过是“百度功夫”——眼下娓娓道来,顿时再一次让人觉得“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之前因为日本科举问题而产生的不信任一扫而空。 包括之前解说日本科举那个老师也是心生佩服。这位老师是钻研历史的,所以才能对那些史料信手拈来,但即便是他,对于魏承恭现在说的这些东西也无法反驳——魏承恭说的这些内容,在这个时代是时政,而且一定程度上可以算机密,即便在日本国内,等闲之人也是接触不到的,更不用说像他这样区区一个中国偏远城市的中学历史教师了。 “……这两派的矛盾,到今天已经深刻地影响了日本军队,我们甚至可以说,这种矛盾正在拖着整个日本走入深渊。 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都知道,军队的行动是需要服从国家的整体战略规划的。国家说我们要跟A国作战,然后军队开上去拼命;国家说我们跟A国作战的同时不能惹B国,然后军队就应该对B国采取防守姿态。总之,战守之策,应该操之于朝堂。 可是在日本军队中,由于下层官兵急于通过军功改善社会地位,所以他们往往会擅自做主,打一些大本营不想打的仗,招惹政府不想招惹的敌人。这种行为我们称之为擅开边衅;在日本,也有一个专有名词,称为‘独走’。” 说着话,魏承恭回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词,一个自然是“独走”,第二个则是“下克上”。 “不用说,这种行为是不被高层允许的,行动者也肯定要被处罚的。但是由于有这种想法的人在军队中的数量极大,高层顾虑引起反对,往往只好不了了之。不仅如此,由于下级单位力量有限,捅出漏子以后,往往应付不过来局面,为了整体上不吃亏,高层就不得不给惹出事情的下级擦屁股,向这个方向投入更多的力量。这种让高层被迫跟着底层指挥棒转的现象,就被称之为‘下克上’。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九一八事变……” 说到这里,下面起了一阵骚动。那个女生问道:“傅老师,九一八事变真的只是日本陆军的一次独走行为么?” 魏承恭点了点头,继续道:“九一八事变,就是日本关东军的一次独走行动。我们不妨想一想,当事变发生之时,东北军和日军的数量之比为十四比一,这还没有算东北各地的警察力量,日军再是狂妄,也不会以为凭着两万日军就能全据东北吧?那么为什么日本人还要开打呢?其实原因很简单,无非是发动九一八事变的石原莞尔,板垣征四郎他们当时手头能够调集的力量,只有这两万人而已。而他们之所以敢于行动,也是吃准了军部到最后只能跟着自己的干,而最后的结果也正如他们所料,军部不得不急急忙忙调集力量支援关东军——于是石原他们的下克上行为就成功了。” ———— 听到这里,人人心中都生出特异之感。九一八事变一直被视为国耻,但是现在听魏承恭所言,这事儿日本那边好像也打得满别扭的,这种感觉……越发让人觉得耻辱。 讲台上,魏承恭还在继续,“军队必须受控于国家,就像拉车的马必须受控于车夫。但是日本现在的状况,则是反过来的,整个国家已经快要被军队绑架了,不得不跟着军队走下去。这就好比马儿不听车夫的话,由着性子自管撒欢儿,表面上看起来车子确实会跑得很快,但是实际上,车轮会在剧烈的颠簸中迅速损坏,当车轮再也跟不上马被彻底拉坏的时候,被车子拖住的马儿自然也不会有好结果。” ———— 三十二 二方面军24 魏承恭的讲解到此告一段落。大家议论纷纷,佩服之情溢于言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谁也没有料到,只凭一个小男生“配合不好”的四字评语,这家伙竟然就能洋洋洒洒说上这么半天,而且说得有理有据有根有底,叫人想要反驳都不行。 熊校长和黄志等一班老师商量了几句之后,来到魏承恭面前,拱手为礼:“傅先生,老朽熊君庭,忝为本校校长——” “熊校长您好!”魏承恭急忙问好。 “同好!同好!”熊校长很谦逊,“实不相瞒,以前老朽虽然心忧东兵,却不知出路何在——” 姓吕的西装男心中暗恨:你丫的说不知出路在哪里,等于是说国民政府的领导不能带领中国找到出路。这笔账且先记下了,等日后中央军打回来,再一起跟你这糟老头子算总账。 台上熊校长还在继续:“适才听了先生一番高论,感觉是顿开茅塞,受益匪浅,一下子就觉得抗日前途一片光明。” “熊老先生过誉了,”魏承恭急忙逊谢——跟这些老派文人说话,他也不得不跟着酸起来,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傅先生不必过谦,”熊老先生捋着胡子,“傅先生所讲所说,高屋建瓴,深入浅出,很是发人深省。只是……看看这个时间,我们是不是先祭一祭五脏庙,再来聆听先生高论?” 魏承恭倒是不怎么饿(喝水喝了太多,现在还水饱),虽然如此,也确实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不过这家伙有些多疑,以为这老头是借着吃饭的由头过来撵人。魏承恭有些惋惜:像这样非强制性的集会,人们散开容易,再要聚集起来就难了。说是吃过饭再来讲,但是到时候人家一句“学生都回家了”,你难不成还能把学生们一个个抓回来? 只是……人家这个话正大光明,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 于是魏承恭只好道:“熊老先生所言有理,那么我等就告辞了。”贺老总他们也开始整队,准备离开学校。 “傅先生且慢,老朽的话还没说完,”熊老校长发觉这个后生可能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为了答谢先生,经敝校同仁商议之后,决定由敝校做东,请各位略饮几杯薄酒,以表我等感激之情,还望先生、当然还有贵军的各位长官万勿推辞。” 魏承恭又是一愣,旋即高兴起来,倒不是为了能蹭一顿饭,而是因为这说明,刚刚人家说的话是出自真心。 正要答应下来,一转念,却不得不推辞:“这个……小子恐怕只能说一声对不住了,我们红军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熊校长看了看一边的吧嗒吧嗒抽着烟斗的贺老总,有些不解:“傅先生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是红军么?” 魏承恭笑了:“我确实不是红军——但是,现在同学们应该都把我看成是红军了吧?” “傅先生多虑了吧,”熊校长不以为然,“傅先生你现在把话都说明了,同学们自然就不会多想了。况且,西哲但丁不是说过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熊老先生,”魏承恭看看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贺老总,关政委他们,想了想,才道:“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让人误会这支队伍,因为……”他脸上露出很温柔的表情,“我实在是太喜欢他们了。” 听了这话,熊老校长微微有些诧异:这位傅先生这个说法,通常只见于热恋中的男女,或者父母之于儿女,除此之外,即便是极亲密的朋友之间基本也不会这么说。现如今却被这个看上去很有见识学问(也就意味着他刚刚的话基本不会是用词用语错误)的人用于一支军队身上。这可实在是……别开生面,却也实在是有些怪异。 当然,也可以看出这位傅先生对于这一支队伍的深厚感情——不知道这支军队有何出众之处,能博得这位小傅先生如此青眼有加。 熊老校长还在转着心思,他身边黄志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傅先生你说……喜欢?” “是啊,喜欢!”魏承恭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说法。大概是知道大家会为自己的说法疑惑,他又解释道:“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他们是中国这片土地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军队。他们纪律严明,他们生气勃勃,他们团结一致,他们训练刻苦,他们斗志昂扬,永不言败……最重要的,他们是我们老百姓的守护神。” 熊君庭和黄志对视了一眼,心下不约而同闪过一个类似的猜想:这小子大概是在军阀混战中,被红军救了,所以才对这支军队(看在小傅的面子上,姑且称之为军队)有这么高的评价,抱有这么高的期待。 ———— 魏承恭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熊校长当然是不好继续再说什么,不过他并未死心,于是就把目光转向了贺老总:“贺司令,您看……” 如果红军的大头目都同意的话,你小子就没话说了吧。 如果是换一个环境,贺龙说不定就答应了。红军确实很克己,但是在特定情况下,也并不是不会参加别人的宴会:比如《亮剑》中,李云龙就曾经参加楚云飞的宴会。 像魏承恭这种情况,自然是属于“特定情况”——事实上,在正史上就有一个非常类似的情况:解放初期,陈毅在任上海市长的时候,为了向民族资本家说明我党的政策,就曾经主动参加某个资本家的宴会。(陈毅当时的职务是上海市长,也就是说,属于行政系统,不再是军人,按说军规也管不到他——不过,相信当时所有的人都把他当解放军来看,或者说,当时外界并没有把马列党的人剖分得那么清楚,无论是解放军,市长,抑或党内纪律部门,在大家眼里,都是一伙人,都是马列党) 只不过,魏承恭刚刚把红军捧得那么高,这让贺龙也不好意思答应下来了。 ———— 三十二 二方面军25 思索片刻,贺龙哈哈一笑,说道:“小傅,答应好了,难得人家盛意拳拳,你再要推辞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再说你也确实不是我军的一员,军规什么的,管不到你头上。” “可是——”魏承恭感觉有些为难。 “可是啥子?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这些道理不用我教你了吧。”贺老总一摆手,“你把我们红军当朋友,我们红军自然也不该让你为难,再说,这也是难得的,宣传我们红军政策的机会。” 于是魏承恭就跟着熊老他们来到了学校的大食堂……角落的小饭厅。 红军这边,入席的人除了魏承恭,还有贺龙,关向应,任弼时,吴烈以及……夏曦(没错,这家伙一直都在);三中方面陪席的,则除了熊,黄两位校长,以及几位领导之外,还有硬挤进来的吕姓西装男——这可是刺探这些赤匪情报的好机会,特别,西装男还有一些话想问但是又不方便在学生们面前问的。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的关系,夏曦和西装男两人一下子就对上眼了——或许更早的时候两人就互相加关注了。毕竟夏曦算是大名鼎鼎(中国特色,举行集会的时候例行要介绍一下到会的领导,夏曦当然也在被介绍之列,那时候西装男就注意到他了),而西装男之前也曾经在魏承恭讲话的时候,站出来亮过相。 当然,眼下不是过招的时候,因为两人的目标都是宴席的主角:魏承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必须插一句话,这校厨的功夫着实不低,一桌子菜肴所用的食材很普通,味道和口感却着实很好。不客气地说,这一桌宴席可以算是魏承恭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吃过的最好的一餐(也可以看出这家伙上不得台面,区区一个校厨的水平就足够打发他了)——西装男觉得魏承恭已经不那么戒备了(或者说茅台酒上头了^-^),于是开口问道:“傅先生刚刚的话,确实是发人深省。不过我有些好奇:傅先生您一再强调自己不是红军,不是马列党,却不知傅先生跟红军是什么关系?” 夏曦留上了心——这问题的答案他也很想知道。 然而魏承恭肯定回答不上来。他有一套自身来历的说辞(曾经对张国焘用过一次),这套说辞可以解释他为何“选择”红军,却解释不了他为何会“喜欢”红军。 “呃……这个……一言难尽,”魏承恭只好含糊其辞了,“说来话长,也没办法长话短说,所以只好请吕先生您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这个在动漫中百试百灵的理由用到现实生活中的效果……也还行。当然,不是说对方真的就不在意了,而是出于礼貌,不再追问了。 西装男倒也不以为忤,他原本就没指望魏承恭会说老实话,之所以会问起纯粹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打算问的。当下给魏承恭满满斟了一杯茅台酒,随即问起另一个问题:“之前傅先生你跟学生们剖析日本社会矛盾,说既得利益者阻断了社会阶层的上升通道,所以产生了阶级矛盾,而阶级矛盾是贵军反抗政府的原因,”说到这里,西装男斜睨着魏承恭,“可是国民政府并没有阻断社会阶层上升啊,起码像傅先生这样的才俊,是绝对不用担心不能出人头地的。” 酒席上顿时冷了下来,三中的领导们都看向魏承恭这边。 “这个话题……”魏承恭有滋有味地品了一口酒,“不适合在这里说起吧?” “不适合?”西装男纳闷。 “吕老师你不知道,我这人学得很杂,又有点儿话痨,说啥都能山南海北东拉西扯个没完(网络水军病^-^),”魏承恭夹起一块辣子鸡,放到面前的碗里,却不急着吃,一边摘除上面的辣椒,一边说道,“您出的这个题目,就跟那个男学生提的‘配合不好’的题目一样,我能拿它写上一篇论文。” 这话把西装男吓住了:真要是跟说“配合不好”的时候一样来上一趟,这顿饭不定吃到什么时候去。 要不要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他这儿还在嘀咕,那边魏承恭大约是酒有点儿上头,说话的兴致来了:“当然,吕老师您不同于那些学生,您是有学问的,有些话不需要说得那么细,所以说的时间可能要短一些。所以倒也不妨说上两句。 首先,我虽然说人类社会分成既得利益者和后进者,但那只是很粗略的分法,实际上,提到阶级斗争的时候,这两者应该进一步划分成精英既得利益者、一般既得利益者、精英后进者和一般后进者……” 不只是西装男,在座的所有人都吓住了,任弼时忍住心里的好笑,赶紧叫停,“打住!打住!小傅,你下午还要跟同学们说话,现在还是省点力气,歇歇嗓子吧。” “哦!”魏承恭点点头,不说话了,专心吃菜。 任老又笑眯眯地看向西装男,“当然,如果吕老师确实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不妨听我说。我这个真正的老红军说起为什么当红军,怎么都比小傅他一个外人说得可信吧。” 这老家伙,是察觉什么了吗——西装男心里犯着嘀咕,同时有些赌气地问道:“那任长官您说,为什么要反抗政府呢?政府又不是没有提供阶级上升的渠道。” “简单来说呢,有两点,”任老思索了一下,才道,“第一,这个通道不够宽,用小傅刚刚的话来说呢,就是这点通道也就够几个后进者中的精英走,不够全国人民一起走;第二,这个通道不够高,就算是走到头了,面对帝国主义,也还是要低一头——或许不止低了一头。” ———— 三十二 二方面军26 “这么说,贵党是想要让全中国四万万五千万人都能达到世界列强的标准么?”西装男冷笑着问道,语气中不无讽刺之意。 “当然!”任老斜睨着西装男,“这目标有什么不对么?” 西装男一时语塞:当然不能说这目标有什么不对,如果硬要说有,那也只能是…… “你们可知道这事有多难?”西装男冷笑,“就算干上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成。” “一辈子不成就两辈子三辈子,我们干不成就传给儿子孙子接着干,总有一天能干的成。”任老很自然地回答道,“咱们红军,最不缺的,就是这股志气。” “傻气!”西装男不置可否,实际上心中暗暗骂道。 熊校长怕两边说僵了,急忙上来打圆场,“有这个志气,这么个目标总是好的,取法乎上得乎中,”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就算仅得乎中,那也总比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强。” “熊校长,”任老看着熊校长,脸上古井不波,回答却是掷地有声,“我们马列党人从来没有打着取法乎上仅得乎中的打算。我们是真的相信我们不会输给列强——这话其实是自谦之言,事实上,我们相信,我们一定能比列强做得更好。” “……为什么?”虽然对任老的话不以为然,不过熊校长还是问了一句。 而西装男干脆连冷笑都懒得笑了。 “因为我们是马列主义者,”任老满是自豪地答道,“我们相信马列主义社会相比现在的列强的社会,有无比的制度优势。我们既然有这个根本上的优势,当然应该发展得比他们好。” 三中的人:“……” “你们真的相信咱们能赢得了列强?”对于任老他们坚定的马列主义信念,西装男无法理解,也不打算去理解,所以他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面跟对手去论战,“就贵军现在这点儿力量,能在政府手下撑几个回合?如果连国民政府你们都打不过,还指望能赢列强?” “那依着吕老师你的意思……”任老斜睨着西装男。 “不如投靠政府,”西装男顺口道,“只要国内和平了,自然能够集中起力量抵御外侮。就算你们要为你们那个主义奋斗,也等打败了日本再说。” 一面说一面有些得意:看我想出来的这个说辞多好?只要这些红脑壳到了国民政府管辖之下,还怕没办法收拾他们? ———— 任老正思考该如何反驳这话,一边忽然响起魏承恭的声音,“这位老师,奉送你两句诗。” “什么诗?”西装男顺口问道。熊校长他们也来了兴趣——作为文人,他们对于诗文是很感兴趣的,而这个傅先生虽然看上去很有见识,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诗的样子。 “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魏承恭吟咏道。想了想,又道:“还有老师您之前说我们做的事情很难成,也有两句诗奉送: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稍微一咂摸滋味,熊老校长忍不住大惊失色,“好大的气魄。”随即看向魏承恭:“只是,不像是小友(酒席之中已经把称呼改过来了,这样更显亲切)能做得出来的,不知是何人所作?” “当然不是我写的,这是主席的诗作。”魏承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熊老您觉得,可堪与赵匡胤‘未离海底千山暗,才到中天万国明’比上一比?” 熊校长仔细品味了一番几句诗,评价道:“霸气稍逊,但更见沉稳,算是各有千秋吧。如果非要评个高下,倒是贵党主席这诗作要高上一线:月到中天,睥睨万国,正是极盛之时,然而盛极则衰——恰如大宋朝的国势,自太祖以后就江河日下;而雄关起越之句,却是蓄势待发,前程不可限量。”说到这里,满满斟上一杯酒,一气饮下,“今日得闻佳句,该当浮一大白。” 看熊老喝得爽快,魏承恭一声嗤笑,“霸气稍逊?那么熊老您再品品这几句: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熊老一口酒呛住,咳嗽起来,等稍微平复了一些,离席来到魏承恭面前,一把抓住魏承恭手腕子,急切地问道:“这也是贵党主席的大作?” “如何?”魏承恭不答反问。 “好!好!好!”熊老一连吐出三个“好”字,随即闭上眼,品味词句中的意味。片刻后,缓缓吐出胸中气息,一边吐气一边吟咏,“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摇头晃脑地重复了两遍之后,又改了点头,“雄视千古,舍我其谁……这不是霸气,这是一股更胜一筹的豪气……今日得闻如此佳句,醉死何妨,醉死何妨啊。” ———— 赞叹一番后,熊老又看向魏承恭,目光炯炯:“小友,如此佳句,不该独自吟赏,还请惠赐全篇。” “呃……”魏承恭一下子挠头起来。这三首诗作中,《忆秦娥·娄山关》是长征中所著,现在说起当然没问题;但是《沁园春·雪》就是1936年所作了——好在主席已经知道自己日后有这么一首词,现在跟人说起全文,似乎也不是很要紧。 唯独是《七律·和柳亚子先生》,这是主席在建国之际的作品,而且文中又有“三十一年”字样,这要是被人问起来,实在是无从解释。 迫不得已,魏承恭只能把前两首的全文说了一遍,至于《和柳亚子》,则只能推说“忘了”,引得熊老大为不满。 不过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顿宴席经此一番话,话题从政治转向了诗文。直至席终,不擅诗文的西装男都没有再怎么出声。 ———— 三十二 二方面军27 下午,魏承恭的演讲还真就继续。 不过,可能是上好的茅台酒实在烧喉咙,魏承恭本来有所缓解的嗓子实在是受不了,勉强讲了一点日本所面临的恶劣的国际战略环境,就只能提前“下课”了。 “可惜,嗓子顶不住了,”魏承恭沙哑着嗓子向身边的任老说道,“列强之间的矛盾没有跟那帮小子丫头说清楚——这部分我可是强项。” “哦?”任老用一个字表示怀疑。 “国际关系咱们那边儿是个人就能白唬几句。”魏承恭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谦虚一下,“要忽悠这帮小子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任老不置可否。事实上,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告诫一下这个年轻人,注意一下祸从口出,言多必失——尤其是这种演讲,如果一不留神透露未来信息,被人问住了影响党的公信力还是小事,这要是引起有心人注意到魏承恭,那可非同小可(任老已经知道魏承恭的真实身份来历)。 不过想想魏承恭这堂课算是中央同意的,中央已经表明了对这个年轻人的信任态度,自己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再说,从今天这一堂公开课的情况来看,这小子虽然说起话来神采飞扬,嘴上倒还算有把门儿的。上午下午的课连带着中午的酒席,他的嘴就没闲过(中午的酒席虽然没说多少话,但是嘴巴肯定不得闲^-^),但却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话说回来,这小子讲课的水平很不低啊,是不是应该给中央提点儿建议?发挥他这方面的特长——虽然他现在的工作更重要,但听吴烈同志说,这份“工作”既不累也不危险,想来多扛一份活儿也累不着他。 正思虑之间,忽然听路边上有人叫自己,转头看时,看到夏曦身后带着两个同志,一脸严肃地看着这边。 “这下麻烦了。”任老暗道,同时问道:“有事么?” “我想跟傅同志谈几句?可以么?” 说是“可以么?”但是夏曦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半点表情都欠奉,语气也是古井不波——这就让他这话听起来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改天吧,”任老转头看了魏承恭一眼——这年轻人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又转回头看夏曦,“夏同志你也看到了,傅同志他的嗓子都哑了,有什么话,是不是也等几天,等他嗓子好了再说?” “刚刚说苏联坏话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么?”夏曦冷冷道,脸上还是木无表情。 ———— 任老一时语结,同时心里暗暗着忙。说魏承恭“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那是自己的看法,但是在别有用心的人听来,恐怕就不见得了。 下午魏承恭说的题目是日本的对外关系。“日本的对外关系”不用说是一个很大的题目,详细说起来可以分成日苏,日美,日英,日德几个大的条目(事实上,魏承恭讲解的时候就是在黑板上写好这些条目,并打算逐条解说),再要说开去还可以说欧美形势对日本的影响……总之,这个题目说一个下午绰绰有余,像魏承恭那样牵藤攀葛的说法,更是大可以拖上两天。 问题是,这么大的题目,这么多的分条目,这家伙却好死不死地从日苏关系开始讲起。这就不可避免地要先提到苏联。而以那家伙对苏联的印象,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说苏联坏话(魏承恭稍微提了一点苏联的黑历史),这在夏曦看来就已经很不妥当了,再加上这小子又预言“苏联基本不会直接对日作战,甚至有可能为了不激怒日本人而放弃对我国的援助”(当然,我们都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预言”),这在夏曦看来,就更是不可原谅了——你丫的这不是让在场师生们大失所望,击碎大家对于苏联的正面印象么?特别现场还有红军战士,让他们听到“正义的苏联”也“畏惧日本”,他们会怎么想? 耐着性子听完魏承恭的公开课,并且把该注意的内容都记在小本本上,之后立刻就带着自己的警卫员过来了。 ———— 看任老似乎说不出话来了,夏曦便不再理会他,径直来到魏承恭面前,“傅同志,请跟我——” 话没说完,就听任老地一声断喝:“夏曦!你到底要干什么?” “任委员,我在履行一个马列党员,一个军事委员会分会委员的义务。”夏曦面对须发皆张的任老,毫不示弱。 “什么义务?”任老肃容道。 “反特反谍。”夏曦回答道,一指魏承恭,“这人来历不明,又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公然散布反布尔什维克言论,我怀疑他是白党派来打入我军内部的特务,我觉得,有必要对他进行审查。” “……夏曦同志,你要搞清楚。傅同志是中央派来执行重要任务的,他得到中央绝对的信任。你现在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就要审查他——” “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负责。”夏曦冷冷道:“任老你担心什么?我只是让傅同志配合调查,如果他没有问题,自然不会有事。” “你——”任老还要说什么,被魏承恭压住了肩膀——他看任老似乎有些激动,想起这位被称为老骆驼的老先生最后似乎是殁于高血压,顿时担心起来:“任老,没事,我跟夏曦同志一起去就可以了。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我问心无愧,自然不用怕会出事。” “你……”任老只说了一个字,就无奈地放弃了,同时心中暗暗叹息:小魏同志啊,你太天真了,这种为了捞取政治资本,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的人,哪儿会跟你讲什么道理? ———— 三十二 二方面军28 “姓名?” “傅义豪。” “年龄?” “27岁。” “籍贯?” “德国汉堡——不过我在辛亥革命的时候就回国了,之后一直呆在国内,所以基本不会德语,倒是学了一口正宗的川普。”魏承恭一边回答,一边打量起这个审讯室。 审讯室当然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一间空荡荡黑乎乎的屋子,一张怎么也放不平的桌子,桌上摆着一沓纸,两边各一条凳子,一条上坐着自己,另一条上坐着夏曦。 对于魏承恭满不在乎的态度,夏曦感到十分恼火,于是拿笔头子敲了两下桌子。那笔还是这一次魏承恭带过来的钢笔——夏曦自己本来有一支钢笔,不过这时代的钢笔实在不如21世纪的产品好用,所以换了过来。另外还要说一下,这倒不是夏曦以权谋私,而是按照规定,高级干部都能领一支。夏曦为人很可恨,行事也非常乖张,但是据肖克将军,贺庆积(1909年—1998年11月12日,江西省永新县人。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等同志回忆,他在个人生活上,倒是非常克己。 “严肃点,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油嘴滑舌东拉西扯。”顿了顿,夏曦又问道:“这么说,你是华侨?” “算是吧。”魏承恭非常淡定。夏曦确实是凶名在外,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才经历过批评不久,才撤销他肃反委员会主任的职务不久,眼下正该是他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想来他那套东厂式的工作方式还不敢马上又拿出来。 即便这家伙真敢动粗也不怕,贺老总肯定不用很久就会来救自己;即便贺老总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来,自己也还有最后的绝招。眼下离穿越时间还有不到两天,很容易就挨过去了。 至于说怕自己突然消失会让夏曦起疑心,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正常人的思维只会以为是看管不严让人溜了,怎么也不会想到时空穿梭上面去。虽然可能有些对不住负责看管的同志,不过……真到了那一步,也顾不得了。 “你说你不是马列党员,那么你的政治面貌是什么?青年团员?” “当然不是,”魏承恭很自然地回答道,“按照咱们马列党——” “不是‘咱们马列党’,是‘我们马列党’,”夏曦纠正道,“你不是党员,不要乱说‘咱们党’。” “好好,听你的,”魏承恭回答道,“按照你们党的规定,27岁早该退团了吧?” “我是在问你的政治背景,你少给我东拉西扯的,你的政治面貌到底是什么?” “一般群众——哦,该说是民主人士。”看夏曦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魏承恭觉得还是老实一点好,好汉不吃眼前亏。 “哼!你算什么民主人士?”夏曦斥责了一声,然后才又问道,“你既然不是马列党员,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我党接触的?” “去年四月份,我就跟周副主席他们联络上,之后我就一直在给我们红军工作——不过在那之前,我已经很了解马列主义了。” “很了解?”夏曦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不客气啊,你既然很了解马列主义,为什么还要说苏联的坏话?” “我只是在说实话。”魏承恭两手一摊,“难道说实话也有错么?咱们的……哦,不是,是‘贵党’的党章不是也要求,要对党忠诚么?” “实话?”夏曦又冷笑了一声,“实话是你之前说你没有去过苏联——你既然都没有去过苏联,凭什么说苏联这个不好那个不好?” “夏曦同志,我相信你也没有去过美国日本,英国法国吧?”魏承恭反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想要打倒这些帝国主义呢?”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夏曦恼怒道,“你既然自称是一个马列主义者,难道还不知道帝国主义同社会主义之间的区别么?” “我当然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魏承恭坦然道,“不过我并不认为苏联是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国家,退一步来说,就算是社会主义国家,也不代表就是完美无缺——否则还要后面的马列主义社会干什么?” “你说苏联不算是真正的社会主义国家?”夏曦冷着脸问道。 “起码在对外政策上,她的所作所为跟帝国主义国家没有多少区别。”魏承恭正视着夏曦,毫无畏惧,“对乌克兰,对波罗的海三国,对波兰,对芬兰,还有外蒙古……真不是我要黑她,实在是她做的事情在那儿摆着。” “那怎么能一样?”夏曦嚷道,“那是那些国家……那些地方的人民向往社会主义生活,主动加入苏维埃的大家庭——” 不等夏曦说完,魏承恭就反问道:“你亲自看见了?问过这些地方所有的人了?” 夏曦:“……你说你是马列主义者,竟然还怀疑马列主义的优越性,对人们的吸引力?” “我不怀疑马列主义的优越性,”魏承恭摇摇头,“但是我怀疑这些地方的人是否知道有马列主义。就像我们中国,如果人人都知道马列主义,那还要我们宣传什么?而既然都不知道有马列主义,又谈什么马列主义的吸引力?” 夏曦:“……” “夏曦同志,这样的争论是没有结果的,”魏承恭有些不耐烦跟夏曦说话了,“我知道你去过苏联,看到了苏联积极向上的一面。但是就像我跟三中同学们说的那样,去过日本的人只能看到日本人的强大,因为那是日本人故意让他们看到的;苏联情况也是一样,你看到的苏联,不过是苏联愿意让你看到的——” “起码比你这个没去过苏联的人知道的清楚。”夏曦哼了一声,“是不是苏联故意给我们看的,你当我们是傻子,会看不出来?” “……”魏承恭心说你要是真能看得出来才怪了,不过这话不能明说,于是点头道:“好吧,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我更相信耳听为虚,而且我还认为眼见也不一定就为实。”顿了顿,又继续道:“夏曦同志,你心中存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我心中也存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我们谁也不可能在一两次辩论中就说服对方,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微微一笑,“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 三十二 二方面军29 说到“时间会证明一切的”,魏承恭不由自主流露出胸有成竹的镇定和自信,那模样不像是在说“时间会证明一切”,倒好像是在说“时间会证明我说的一切”。 这让夏曦有些搞不明白:你小子哪儿来的自信? “还有啊,”看夏曦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魏承恭心头一阵快意:“夏曦同志你把我找来,不是想要摸清我的来历,调查我是不是敌特么?现在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调查的结果如何?如果觉得我没有威胁,是不是该放我走了?” 夏曦再一次被噎住。低头看看那一沓没有记上几个字的纸,夏曦有些迷茫:就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第一,这家伙对马列主义确实有很深的了解,这种了解远远超过一般红军战士,甚至,夏曦觉得,他对马列主义的了解隐隐超过了自己——尽管他的某些观点自己很不认同。 第二,这家伙非常能言善辩,想要“纠正”他的想法和看法,非常难。 至于为什么要“纠正”他的看法想法…… 还有最重要的第三,就是这家伙非常敌视苏联,且似乎丝毫不打算隐藏自己的想法看法。 也是这一点让夏曦非常费解:有哪个敌特会这么干的?别说敌特,就算是红军也没有这么干的。这不就好像是在大声宣布“我跟你们红军不是一路人,我说的话你们都不要相信,你们应该监视我,不让我搞破坏”么?自己不就是因为他的这种表现才注意到他么? 还是“肃反”的时候好啊,只凭他“诋毁”苏联这一点,就足以治他的罪了。那时候自己大权在握,说一不二,言出法随…… 摇摇头,把这些念头都赶出脑袋,再一次回忆自己刚刚厘清出来的几条……蓦地,夏曦脑中灵光一闪: “你是托派?” 一直对答如流的魏承恭终于不知所措了,看着夏曦愣了三秒钟,才期期艾艾地问道:“什么托派?” “砰!”夏曦一拍桌子,冷笑道:“少跟我装糊涂!你既然自称是马列主义者,怎么会连托派都不知道?”听得出来,言语间颇为得意。 魏承恭学的是“正统马列主义”,对于托洛茨基之流自然是一无所知,看夏曦双眼灼灼有神盯着自己,他是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怎么,还要装傻?”夏曦又冷笑了一声。终于在谈话中占到了上风,他心里十分得意,“看你的所作所为,还有听你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托派。” “哦?”魏承恭笑了,“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是托派。但是如果这个托派真像夏曦同志你说的这样,就是说这些做这些的话……那么这个托派还挺不错嘛。” 夏曦:“……” “不过我还是要声明这一点,我真不是托派。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我算是什么派,毕竟我对于马列主义分成那些流派并不清楚。”顿了顿,又道,“如果非要把我划入什么派系的话……我算毛派,哦,就是主席一派。” ———— 听了魏承恭的话,夏曦两眼放光,激动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探着身子:“你是毛派?这么说,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就是你们毛派的看法?” “你什么意思?”看到夏曦激动成这个样子,魏承恭本能地警觉道。 “你们毛派,就是这么看苏联的?”夏曦离开座位,在审讯室里来回的走,脚步非常急,看起来简直恨不得跳上一段踢踏舞。去年五月份的军分会会议上,他的职务被撤除,权力被剥夺,他也不得不做检讨。虽然好不容易过了关,但是因为之前他在二方面军行恶太过,他能感受得到,战士们同志们看他的目光,充满着怎样的嫌恶。这种环境让他如坐针毡,只可惜手里已经没有权力,也就什么都做不了。夏曦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他在二方面军中,将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所以,要找一些“意外”,这样才有可能出头。所以他像一条疯狗一样,四面出击,寻找着可以出头的机会。 简单来说,就是捞取政绩。 在原来的历史上,他倒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机会:当时在毕节一带活动的抗日救国军跟红军靠得比较拢,两军甚至曾经协同作战,被认为是可以争取的力量,而救国军司令周素园老先生也确实表示愿意率部跟随红军。但是该部第一支队席大明部则只愿守土,不愿随红军北上。 这时候,如果能争取这一支部队放弃独立,真正加入红军,北上抗日,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功劳。于是夏曦就行动了,想要去说服席大明,结果在渡河的时候搭上了自己的命。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争取席大明部基本已无希望,周素园先生、抗日救国军参谋长邓止戈都劝夏曦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夏曦依旧不顾劝阻,执意前往。 夏曦为什么要一意孤行?这里笔者不揣最大的恶意来猜测他的用意:第一,能争取席部上千人枪正式加入红军,无疑是极大的功劳;第二,若能成功,则夏曦在军内就有了一支“嫡系”,方便做很多事情。 (夏曦之死还有一说:之前他派出了由军团政治部民运部长李云辉同志带领的一支几十人的工作队到席部工作,红军即将转移,李云辉等人迟迟未归,于是夏曦亲自前往查探,结果溺水。究竟那个说法是真的,笔者无从得知,并录于此,大家见仁见智吧。) 话题扯远了。在这个时空,红军虽然依旧跟周素园、席大明等人有联络,但已经不打算带他们北上了——这类地方武装战力可疑,一旦离乡就逃亡严重,而已经抵达北方的红军主力也不缺兵源,这种不可信的部队实在发挥不了多大作用。这就让夏曦也无从发挥。 然而魏承恭的出现,终于让他找到了捞取政治资本的机会。 ———— 三十二 二方面军30 (先说几句要紧的话。 迄今为止,这个故事中的革命先烈形象,基本都符合党史军史记载。所以,虽然这种文字不受现在的某些人待见,地效却也不怕他们来找茬。 只不过写到夏曦这里,出了点问题。地效把夏曦写成了一个阴狠狡诈之辈。平心而论,地效自认对夏曦的形象是掌握得还算准确的,反正,从接触到的那些资料来看,地效很难不得出这种印象,如果非要追究的话,其实也应该追究那些资料才对。 问题是,夏曦是进入革命纪念馆,被党史承认为烈士的人,起形象跟地效写的大有出入,所以,地效把他写成现在的样子,其实已经触犯了不久前才颁布的某部法律。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人,会不会来找地效打官司,反正,现在地效什么时候去喝茶,乃至收到船票都是不奇怪的了。 回头会做一些技术处理,却也只是略尽人事,后果如何,听天由命吧。不过,还是有点害怕) ———— 夏曦和魏承恭刚刚见面的时候,贺龙司令员便透露了魏承恭的任务是“押运物资”。贺老总之所以这么做,是出于两重考虑:第一,这个事情瞒不住。那么大批的物资交到红军手上,夏曦不可能不知道,而魏承恭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是个人都能猜到两件事儿之间有联系,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挑明了。 第二,则是为了让夏曦行事的时候有所顾虑。夏曦的为人如何,眼下打着什么算盘,大家都看得出来。如果说魏承恭在红二方面军中还有危险的话,那必然是来自于夏曦。让夏曦明白魏承恭的作用,他(万一)动手的时候,估计就会好好掂量掂量,这就能争取时间。 这就够了,毕竟只要一个星期,魏承恭就能回去了。 没想到从那时候开始,夏曦就动了心眼:他已经从后勤处看过魏承恭送过来的物资清单了,数量巨大不说,很多还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紧俏货。能搞到这么多好东西的人,不用说很有本事,在党组织里的地位肯定也很高,说的话肯定也很有分量。 这样的人要是能笼络过来,那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首先,自打处理掉姜琦(夏曦肃反的左膀右臂,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国民党的特务)之后,夏曦就深感手头上没有得力的人。这人要是跟了自己,自己的力量无疑能大大加强。 第二,这人弄到的好东西,诸如军鞋、药物之类,都是给一般战士们用的,这必然会得到战士们的拥戴(战士们不会知道是魏承恭负责这事,但是一定级别的将领都会知道),这对于眼下声名狼藉的自己来说,可谓是弥足珍贵。 总之,能笼络到这人,好处多多。夏曦本来想立刻跟魏承恭谈谈心的,结果一连几天,魏承恭都泡在球队里,而他也有自己的工作,所以这事儿就耽搁下来了。 今天魏承恭带球队出征,他跟过来看,没想到居然听到那小子“诋毁”苏联。一开始夏曦暗惊,暗惊过后也暗喜,惊的是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什么话都敢说,不过转念一想他还不是马列党员,就释然了。 喜的则是这样更好:他不是党员,却又如此推崇红军推崇马列党,还为红军做这么了不起的工作,想必正在积极谋求入党——所以自己很容易就能发展他入党。而只要自己是他的入党介绍人,他就理所当然属于自己一派;至于说诋毁苏联……这个虽然有些麻烦,却也不是不能解决,自己可以尝试说服他(现在知道夏曦为什么想要说服魏承恭了吧?);如果实在说服不了(从他展现出来的口才来看,夏曦没有多少自信能说服他),等他加入了马列党之后,自己也能教育他理智一些,现实一些。 不过一番谈话或者说审问下来,夏曦感到有些难办:这家伙油盐不进,对苏联简直是敌视乃至仇视,真要是发展这样一个人进入组织,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助力,但更有可能是惹火烧身。 这家伙为什么会敌视苏联呢?要知道这个时代,在马列主义者看来,苏联几乎等于马列主义社会主义的代名词。而且还不只是中国马列主义者这么看,全世界几乎都是如此。除非是……托派? 想到托派,夏曦觉得一切疑窦豁然开朗。确实,也只有托派才会自命马列主义者,却又如此敌视苏联。 这就有些麻烦了,如同托派敌视苏联一样,伟大的苏联可也是视托派为死敌的。自己跟一个托派分子搅和在一起,肯定是祸非福。 ———— 虽然心中已经肯定了魏承恭的政治面貌,不过还得证实一下,所以夏曦照例问了几句。结果,这一问却问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答案。 如同苏联马列党分裂为斯大林派和托洛茨基派,两派斗得天昏地暗一样,中国马列党内也有派系之争。比如早先陈独秀时代的妥协派与强硬派,后来李立三时代的激进派和缓进派……可以说,从中国马列党诞生的那一天起,党内的派系斗争就没有断过、或者说,一直持续到现在。 现在党内的派系斗争,主要是以王明……以“二十八个半”为首的国际派,和以主席、总司令等人为首的本土派之间的斗争。而夏曦,就是国际派的主要干将。 因为之前指导军事斗争失败,所以目前国际派在斗争中暂时处在下风,不得不蛰伏下来。 但是魏承恭刚刚的话,却有可能成为国际派翻身的契机。 中国马列党是马列国际的成员。当然,这只是名义上如此,实际上是其下级(起码夏曦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马列国际的态度对于中国马列党的内部斗争,可谓是至关重要——众所周知,博古李德他们之前能上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有马列国际的支持。 但其实,马列国际对于干涉中国马列党内部的派系斗争,兴趣并不大。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他们对自己这个下级,不怎么感兴趣。所谓国际派取得马列国际支持,无非是王明一帮人欺上瞒下的结果而已。 但如果中国马列党内部出现托派,就由不得马列国际不感兴趣了。要知道,现在的苏联马列党(基本上,在夏曦等人心中;马列国际=苏联马列党,或者马列国际<苏联马列党)对于托派,那可是恨不能置之死地而后快,严防死守的。 魏承恭是个托派(尽管他自己没有承认),而他又自承是毛派(本土派),这就能建立起中国马列党本土派=托派的等式,起码可以认为他们同情并支持托派——自己只要把这消息透露给苏联人,他们一定会警觉,并直接插手中国马列党内部斗争,国际派就可以重新上位了。 ———— 三十二 二方面军31 如果能让魏承恭出来作证,就能说明中国马列党的本土派等于托派,就能引来马列国际的强力干预,国际派就可以一举翻身,而自己也可以东山再起。 与之相比,发展这人入党,成为自己的助力,倒是没那么重要了——就算得到他的支持,自己也无非就是现在的境况改善一些而已;但再怎么改善,肯定也改不到一两年前那种、自己一言九鼎的样子。 “你们毛派,就是这么看苏联的?”想到这件事可能的结果,夏曦兴奋得在审讯室里来回踱步,速度非常快,简直就像是要跑起来。 然而魏承恭却摇了摇头:“夏同志你可能有什么误解,不过无所谓了。首先,毛派什么的,只是我自说自话。我连党员都不是,当然更谈不上是什么派?说毛派什么的,也仅仅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正确的而已。至于说对苏联的看法……恐怕在真正的毛派同志看来,我的看法也非常古怪另类以至于不可接受。” 倒不是魏承恭洞悉了夏曦的想法,然后才想要撇开毛派同托派之间的关系,不给夏曦口实——这家伙根本理不清或者说没有接触过这些纷繁复杂的派系斗争,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到不了这种程度。他只是……简单地实话实说而已。 激动得停不下来的夏曦仿佛是中了定身法,脚步戛然而止,看魏承恭的双眼一下子变得非常锐利,仿佛是想要刺穿人心一样;然而魏承恭迎着这锐利的目光,毫不畏惧。 我只是在实话实说,所以没什么好怕的;我是正确的,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夏曦:“……” 跟魏承恭不同,夏曦可是很会察言观色的。残酷的党内斗争让他练就了这一门本事,除非是姜琦那样隐藏很深的特务,一般人的心理活动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尤其是像魏承恭这样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 他知道,眼前这小子没有说谎——除非这家伙的隐藏得比姜琦都好,但是只看他在公开课的发言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小子就是一个愣头愣脑的愣小子,书呆子。 但是这对于满怀希望的夏曦来对,无疑是当头一棒——如果不能把毛派同托派扯到一起,刚刚想到的那一切岂不是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 两人隔空对视,夏曦的目光锐利如闪电,魏承恭的目光有些古怪(面对眼前这家伙,想到他的为人,以及他做的一切,不可能没有想法,就是这些想法让目光变得古怪,至于具体都是什么想法……还真是不好描述),但绝对没有畏缩。 对视了足足五秒钟,魏承恭觉得,夏曦的目光似乎不止是锐利,还开始透露出……疯狂? 怎么回事?他要干什么? 刚刚想到这里,夏曦就一下子蹿了过来,魏承恭以为他要动手打人,下意识地后仰了一下——如果他站着,就会是后退一步了。 夏曦一把揪住了魏承恭衣领,手上用劲,把这年轻人拉到自己面前,两人脸对着脸,相距不到一尺,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你给我听着,”夏曦咬着后槽牙,低沉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能言善辩,但既然已经确定你是托派了,那么你再能说也没用。所以少给我装腔作势,让你交代什么就交代什么。”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别指望贺胡子,任老头会来救你,现在虽然不搞肃反了,但那只是对于不确定是托派的人有用;对于已经明确的托派分子,我就算枪毙了你,他们也无话可说!” 魏承恭:“……” 要说魏承恭心里不慌,那肯定是骗人。毕竟眼前这家伙可是差点废掉了红军的一个方面军,这是老蒋几十万军队都没能做到的事,他说要杀自己,那可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所以,夏曦终于从魏承恭眼里看出来一些惊慌,对此,他表示很满意,于是就一把将魏承恭推回到凳子上,冷笑了一声:“现在我们再来好好谈谈吧。首先,你跟老毛他们,是什么关系?” ———— 正当魏承恭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之际,房门外传来吵闹声。听起来,似乎是有人带队想要进院子里来(审讯室一般都是放在有院子的房子里。这是因为这时代的房间隔音不好,而院墙可以有效防止一般人听墙根),但是被卫兵挡住了。 夏曦脸色一变,凝神倾听,同时眼睛盯着魏承恭。这些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一只手放到了腰间的枪套上。 注意到他这个动作,魏承恭顿时紧张起来,觉得嘴里发干,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看来这家伙说枪毙自己啥的,真不是闹着玩的。 “在他掏枪的那一刻,我能扑过去制止他么?就像电影里那样?好像不行,距离太远了……或者,我应该向一边闪开,不给他瞄准的机会?似乎可行,只要撑上几秒钟,外面的人应该就冲进来了,”经历了短暂的空白之后,魏承恭开始胡思乱想,“要是穿了防弹衣就好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想这个还不如指望他的枪威力小一点……对了,可以扔点儿什么东西过去,扰乱他的动作视线……嗯,这个貌似最好,只是,扔什么呢?板凳?太重了,扔不动……踢过去怎么样?” 各种奇葩想法冒个不停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处于肾上腺素过度分泌的状态,也就是我们一般人常说的“过度紧张,以至于动弹不得”,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扑上去扭打,或者说向一边闪躲,又或者扔东西踢东西什么的,恐怕只要一有动作,就会因为全身僵硬而扑倒在地上。 幸好,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你还真是不一般啊,”夏曦审视了一下魏承恭的状态,有些轻蔑地说道,“真没想到任老头子这么快就过来了——这样也好,就让他亲耳听听你说的话。三堂会审,更有说服力。” ———— 三十二 二方面军32 听夏曦这么说,魏承恭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没危险了。也是这时候,魏承恭才发觉,全身上下刚刚绷得有多紧,以至于现在一放松下来,竟然有一点虚脱的感觉。 “我还真是天真啊,”魏承恭苦笑,“以我刚才的状态,真动起手来,怕是活不过三秒钟吧……看来,谍战什么的,离我还是十分遥远啊。嗯,以后还是要珍爱生命,远离战斗为好。” ———— 夏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带走魏承恭这事让任老有多紧张。在他看来,魏承恭就算有点儿本事,那地位和作用肯定也比不上周逸群(湘鄂西特委代理书记兼湘鄂西苏维埃联县政府主席)、段德昌(红9师师长)、周小康(湘鄂边特委书记周小康)、尉士筠(省委委员、湘鄂西中央分局巡视员)、张宗理(宜昌特委书记)、侯蔚文(湘鄂西苏维埃工农监察委员会副主席、党校校长)、刘革非(湘鄂西苏维埃政府副主席)、彭之玉(苏维埃党团书记)、张昆弟(湘鄂西总工会党团书记)、段德昌……等等。 想当初,这些人哪个不是劳苦功高?哪个不是位高权重?任老他们哪个不想保护?结果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被自己整死,哪怕是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指挥员,一句“火线肃反”下来,不还是只能引颈就戮?区区一个搞后勤的傅义豪,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这一次自己是名正言顺拿人。谁让这小子大放厥词,敢当众说苏联坏话的?对于怀疑全世界马列主义大本营正义性的家伙,难道不该调查吗? 任老头子肯定也不会在意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疑似”敌特分子。等他回去以后,恐怕就会忘了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一档子事儿了,就算想起来,估计也就是派个人过来问问——很容易就打发了。 真没想到,这老头子的反应会这么快,动作这么激烈,也不怕会中风——是意识到什么了么? 也好吧,让他亲耳听到这小子说些什么,更具说服力——夏曦这么想着,打开了房间的门。 ———— 作为党内两个“不可替代”之一(另一个是主席),魏承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任老无法阻止夏曦(毕竟夏曦这一次拿人可谓是名正言顺,有根有据),于是立刻找到了巡逻的一个班战士(为了不打扰遵义城人民的正常生活,二方面军大部队没有开入遵义城,城内仅驻了一个营,负责治安管理等工作),急急忙忙过来抢人。 任老此举其实有很大的风险,因为他还不确定自己找来的部队是否会支持自己的想法并行动,但是领队的班长一听说是“跟我去夏曦委员(夏曦现在最重要的职务的军委会分会委员)那里,救人!”二话不说,派了两个战士去找贺司令员报告,随即就带队跟过来了。 谁都知道,被夏曦盯上就会九死一生;同时也是谁都知道,夏曦已经被免除了肃反的相关职务,不再有生杀大权,眼下这家伙居然还想耍威风…… ———— 看到夏曦迎了出来,任老停下了脚步,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小傅呢?你没把他怎么样吧?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把肃反那一套拿出来……” “放心,这小子很好,我只不过是想要调查一下他的来历而已,没必要动刑,”说着话,夏曦回头朝房间里喊道,“喂,任老来看你了,不出来见见面么?” “任老,放心,我没事,”魏承恭沙哑着嗓子道,“稍等一下,我缓一缓就起来。” 任老一听,急了,“缓一缓就起来”是什么意思?当即也不管夏曦了,急忙冲到房间里。却见魏承恭正在揉腿。 “你没事吧?”任老上前来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刚刚太紧张了,眼下身体有些不听使唤。”魏承恭笑道。 “哦,”任老点点头,他倒是知道这种现象:第一次参加战斗的红军战士多多少少都会出现类似的症状,以后习惯了就好。 夏曦已经跟了过来,任老回身,面对着夏曦,两人对视了片刻,任老问道:“那么,你现在已经确定小傅的身份了吧?怎么样?他是不是特务?需不需要警戒?” 问出这个问题,表明接下来要在党内规则限制下斗争了,同时也表明任老已经冷静了下来。 夏曦笑,笑容中透露出一丝玩味:“确定了,他是个托派分子——不信你大可以问他自己。” 任老暗叹一口气,果然还是被这家伙抓住痛脚了。好在他早已想好该怎么应对,当即冷笑一声:“然后呢?” “然后?”夏曦愣了一下,“然后当然是把他清除出……呃……” 当然是把这家伙清除出革命队伍——问题是这家伙本来就不在革命队伍里啊。 “夏曦同志,我希望你明白,小傅同志不是我们党的同志,不能以党的纪律来要求约束他。更不能以他触犯了党的规章制度来处罚他,正如我们不能以军规来要求老百姓一样。” 夏曦:“可是他不一样,他为我们党工作,甚至接受党的领导……” “宋庆龄先生,何香凝先生也帮了我们不少忙,难道夏同志你就以此要求她们遵守我们的党纪党章?别忘了,她们可是国民党员。” “他在公开场合诋毁苏联……” “老百姓聊天而已。”任老冷着脸道,“如果夏曦同志你有不同的意见,大可以像那个说日本科举制的老师一样,在当时当面指出来。” 夏曦笑了,一边的魏承恭感觉他笑得有些阴险:“我之所以没有当面指出来,是因为当时没有想到;而任老您想到了,却没有指出来——难道说,你赞同他说的话?” “我不赞同——但也不反对,因为我还没有了解过,”任老哼了一声,答道。不过这个问题让他本来很强的气势缓和了下来:“无论如何,夏曦同志你确定了吧,小傅同志是否是敌特?有需要羁押起来么?对了,我还应该提醒你一句,即便确实应该把他看押起来,也是政保部门的事。夏曦同志你·现·在·无权过问。” 夏曦:“……” 任老看夏曦说不出话来了,转向魏承恭:“怎么样?能活动了么?” 尝试着跺了两下脚,魏承恭点头:“可以了。” “那就走吧,我们好好谈谈苏联的事情。”说着话,任老拉着魏承恭离开。 看着任老、魏承恭一行人渐行渐远,夏曦沉默了片刻,忽然高声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会向马列国际报告的。” 任老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立刻又迈开了,留下一句话: “那是你的权利。” 三十二 二方面军33 “没问题吧?”估摸着后面的人再也听不到了,魏承恭问道。 “你指什么?”任老反问道。 “他说上报马列国际什么的,我觉得不像是说说而已,”魏承恭沙哑着嗓子,懊恼不已,“我也真是的,非要说什么日苏关系啊,从日美关系说起不行么?” “他当然不是说说而已,”任老满不在乎,“不过无所谓,你也不用在意。” “不用在意?”魏承恭疑惑。 “因为不会有什么后果啊。”任老还是满不在乎,“准确地说,是短时间不会有什么后果。而等到有后果的时候,我们也早就准备好了。” “短时间?多短?”魏承恭还是忧心忡忡,“能拖到43年不——好吧,这个大概不太现实,咱们退一步,能拖到37年不?” 任老失笑:“你是有多看不起他的行动力啊?居然想要让他拖两年?我估计不用两天他就该展开行动,能拖上两个月就不错了。” 魏承恭哑然,仔细一想,夏曦这家伙的行动力确实是一等一的——只可惜没用对地方。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吧?” “当然不算长,不过……”任老思索了一下,才道:“我这么跟你说吧。首先,小傅你觉得,今天的事情,如果要用书面报告从头到尾讲清楚,大概要写多少篇幅?” “总得好几万吧。”魏承恭迟疑着,给出了一个数字。 “然后呢?几万字的书面报告,你觉得要怎么才能送到马列国际手里?” “呃,这个……”魏承恭一下子就明白了。几万字的报告,当然不可能靠电报来报告;就算是写信,那这封信估计也得一厘米以上的厚度——这么厚的信要怎么躲过重重检查送到马列国际那里去? “所以啊,真正可行的方案,其实只剩一个:夏曦本人亲自去马列国际提交报告。”任老笑道,“等他万里迢迢去到马列国际那边,写好报告交上去,再等到马列国际那边做出处理,得多久了?到时候我们这边也早就做好准备了。我之前说他两天就会展开行动,是指大概这一两天,他就会拟定计划并提交申请。” “提交申请?”魏承恭不懂,“申请什么?” “申请去马列国际报告呗。” “为什么要申请呢?他不能直接去么?” “直接去不行。他必须是代表我们中国马列党,起码是要代表我们红二方面军去才行。” “为什么?” “这是因为马列国际的组织结构决定的,”感觉这么说很笼统,任老又继续道:“这么说吧,小傅你知道马列国际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么?” 如果是别人问出这个问题,魏承恭倒还能摆唬几句,但问这个问题的人是任老,魏承恭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知道。” 任老也无意跟他细说:“我也不跟你说这个组织的成立宗旨,组织结构啥的,我就告诉你一件事:马列国际领导着全世界60个以上的马列党或者准马列党组织(第三国际存在的24年里共有过65个成员,但是1935年时候的成员名单查不到。另外,所谓“准马列党”是指宗旨虽然不同于马列主义,但是与马列主义类似的政党。比如1927年之前的国民党,就被认为是准马列党,国民党党首蒋介石甚至因此列名马列国际中央执行委员会名誉常委,这是中国人在这个组织中获得的最高地位——是不是很讽刺?),每一个组织的成员从数千到数十上百万不等。这么庞大的机构,你觉得会专门去管某一个人的事情么?” 魏承恭:“……” “马列国际的管理对象是各国的马列党,起码是准马列党,而不是具体到某个党组织内的某个人,所以个人也无权直接向马列国际报告。像眼下这种情况,按照组织流程,夏曦应该先向中国马列党中央提出报告,说明自己发现的问题,并等待中央处理;如果中央觉得事关重大,有可能产生国际影响,或者问题很严重,单凭中国马列党自身的力量难以处理,需要国际支援。这时候,才会再派人代表中国马列党前去上报……哦,不,是‘通报’马列国际。” 魏承恭点头:“我明白了,就像我们那边的联合国一样。” 联合国可以裁定某个国家的行为是否违法,并做出处理;但如果是这个国家里的某个人——比如地效——摊上了官司……你们国家不是有司法系统么? “既然他要先提出申请,那是不是意味着,中央可以不批准?这样他就无法取得代表资格。”魏承恭问道,同时心中暗暗有些得意:夏曦你牛什么?在我们两之前,中央肯定站在我这边。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任老斟酌着道,“但是实际上恐怕不行。” “为什么?”魏承恭又疑惑了。 “因为他背后站着王明。”任老解释道,“他如果是向王明说起今天的事情,几乎必定能得到王明支持,然后得到报告马列国际的资格。” “王明?” “王明是中央委员(刚刚过去的七大并没有免除王明的中央委员职务),而且正好在莫斯科,偏巧我们在苏联没有别的代表或者中央委员在,这样他就几乎成了我党默认的代表。”任老说到这里,也觉得很无奈,“而夏曦作为事件的直接关系人,自然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到向马列国际说明情况的资格。” “……不能不让他向王明报告么?” “不能。”任老摇摇头,“向上级反映问题,这是每一个党员的权利,我们无权阻拦。” “……” “我们不能不放他去苏联么?”思索了一下,魏承恭又问道,“另外派个人——比如任老您——去苏联说明情况,这样就能堵他的嘴。” “还是不行!”任老叹了口气,“王明他如果问起,为什么不是提出问题并且更了解情况的夏曦过去说明,我们无法回答——如果让马列国际以为我们是有意欺瞒,进而派人过来调查,那更麻烦。” ———— 三十二 二方面军33 “总之,这事情我们只能拖一拖,但肯定无法阻止。” 魏承恭低头不语,好一会儿,忽然道:“我还有一个办法……”正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路的那一头很嘈杂,仔细看时,就看到贺老总和吴烈带着一小队红军战士,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小傅,没事吧?”来到近前,吴烈一把抓住魏承恭,上上下下一通打量。魏承恭急忙答应:“没事没事,我很好。” 确定魏承恭确实没事,吴烈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忍不住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想不到我一会儿没跟着你,那家伙就闹出这事儿来,还好你没事,这要是小傅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中央交代?” “排长同志,没事了,你带队回去吧。”贺老总先是打发了跟过来的警卫部队,随即也来到魏承恭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年轻人、确认他确实没事以后,贺老总恨恨道,“还好没事,你这要是有什么好歹,我饶不了那家伙。” “好了好了,没事了。”魏承恭倒是看得开,“不用管他……好像还不能不管。” “不能不管?”吴烈疑惑。 “夏曦硬说他是托派,”任老解释道,“原因是小傅说苏联坏……小傅不说苏联的好话。他还说,要到马列国际去报告这事。” 吴烈和贺老总对视了一眼,吴烈皱眉道,“这样啊……” “我们也正商量这事儿呢,”任老解释道,“我觉得,夏曦必须亲自去马列国际,才能说得清楚,而因为王明的关系,我们也拦不住他。” “哦……”吴烈点头,“也就是说,只能拖延一下……也可以了,等马列国际那边派人过来,我们也早就做好准备了。”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么——魏承恭心道。 “不过我们的小傅同志足智多谋,他说他还有一个办法,”任老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老实说,我有些好奇,他想到的法子是什么,正打算请教一番,你们就来了。” “那小傅就说说吧,”贺老总掏出烟斗,开始装烟丝。 魏承恭四面一打量,感觉没有外人能听得到(几个人已经来到城外了,如前所述,这个时代的城市都不大,哪怕是广州那样的大城,周长也不到五公里),这才又继续道:“这家伙好像是在毕节被淹死的吧,好像是去联络哪个土匪的时候死的吧。咱们是不是能靠近那地方,然后让他去联络那个土匪……” 吴烈的眼神变了。实际上,不止是吴烈,任老和贺老总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你这小子……”贺老总脸色古怪,“本来还以为你一片丹心向阳开,没想到心眼儿挺黑啊。” “呃……他本来就该死嘛……”魏承恭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吴烈叹了口气:“小傅,抛开心黑心红不谈,你这个想法也不可取。根据你带来的资料,夏曦同志的牺牲是一次意外。所谓‘意外’是指意料之外,也就是不可复制。换言之,哪怕我们真得靠近过去,哪怕我们真得派他去联络那位绿林豪杰席大明,他也不见得会死。” 想了想,摇摇头:“除非我们能完美复制历史上的一切,从高层的行动到最基层一兵一卒的调动,都跟历史上完全一样……还是不行,席大明他们的动向我们无法干预。” 魏承恭:“……” “多说一句,即便真的能完美复制这一切,这法子也不可取,”任老接口道:“一来这等于是谋杀。二来么……现在有了你的事情,他并不是非要靠拉拢席大明来争取立功了。” (题外话:有没有学刑侦的朋友帮忙判定一下文中这种行为的性质,地效很感兴趣。起初地效以为可以归类为“未必故意”,不过分析后认为不合适。 另外,有朋友说夏曦的为人……这么说吧,早先他帮国民党拉拢收买贺龙,之后搞肃反的时候大杀特杀,阴谋陷害同志,到最后死于溺水。从这些行为来分析,这家伙实在是个百般钻营,不折不扣的投机分子。反正地效是很难相信那样的人会因为一两次批评就改过自新) “这样啊……”魏承恭耷拉下脑袋。 吴烈拍拍他肩头,“你也别苦恼了,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几个月或者半年后,马列国际那边儿派人过来过问一下,很容易就应付过去了。”笑了笑,“放心吧。” ———— 说是要放心,不过魏承恭这个心可没那么容易放下来。哪怕是回到2017,经过陈云他们开解,也 没那么容易就放下心来。 审讯室里任老来临的那个时刻,夏曦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穿越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危险,这么紧张过。 所以当他于11月15日,回到陕北的时候,他仍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很出风头啊。” 尽管部队正在东征中,各种事情千头万绪,总理还是在魏承恭到来的第三天,抽出时间来跟魏承恭谈话。 “您指什么?”魏承恭表示不明白。 “你在遵义三中的讲话。”总理笑道,“你可能不知道,你讲话的当天晚上,任老和关向应同志他们就在连夜写报告,报告的内容就是你当天的讲话。昨天我和主席看了任老他们的报告,主席很称赞你啊,马车的比喻非常好,很形象地说明了日本军国主义必然失败的缘由。” 任老他们的报告是在当天晚上动笔,第二天完成的,之后跟工作报告一起,交给魏承恭带回2017,再带到1935的陕北,期间魏承恭都没有看——魏承恭每次给南方送补给的时候,都会带回那边同志的工作报告,这也是传统了。 “哦……”魏承恭兴致不高。 “只可惜没有讲完。”总理微笑道,“所以任老还在报告中提议,让你把这些内容整理一下,拿到党校上给同学们讲讲。甚至,可以出本小册子,下次再去他们那边的时候带过去,他负责帮你散发。怎么样?能搞好么?不瞒你说,我都想要一窥全豹。” 听到总理的问话,魏承恭嗫喏了一下,低下头说道:“恐怕说不好——在遵义三中的讲话就已经惹来麻烦了。” ———— 三十二 二方面军34 “你是指夏曦同志的问题吧?”总理笑容依旧,“任老的报告里提到过了,不必介意,这个真不算是什么问题。” “您不必安慰我了,我闯祸了,”魏承恭说着话,摇了摇头,“夏曦那个人……我感觉得出来,他不是说着玩的,他是真的会招来马列国际的干预,我知道那会很麻烦。” “那也没什么。”总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某种意义上,算是好事。” “好事?”魏承恭疑惑了。 “你无非就是担心马列国际干预我党的内部事务,但是这真不用担心——你觉得,马列国际能怎么干预我党?”总理问道:“或者换个说法,你觉得他们能拿得出怎么样的惩罚措施?” “哦?”魏承恭愣了一下。 “马列国际仅仅是世界上各个国家的马列党的一个联络机构,他本身既没有军事力量,也没有多少经济力量,没有力量,谁会怕她?”总理笑道,“他能拿出来的惩罚措施,最多也就是开除我党的会籍,不承认我们是马列主义政党——那样岂不是正好?我们受够他们的瞎指挥了。” 魏承恭挠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就好比是联合国,这个组织本身没有力量,想要维和,经济制裁什么的,都只能通过授权某国(主要是美国)来进行。如果没有某国的力量,谁会害怕他? “真的没有影响么?”虽然稍微放下了心,不过魏承恭还是又问了一句。“马列国际真要是这样一个要兵没兵,要钱没钱的组织,大家为什么要怕她呢?” “要说完全没有影响当然不对,不过影响会很有限,”总理解释道,“主要是基本会断绝国际援助……哦,这么说有些笼统,换个说法,就是如果我们被马列国际开除会籍,那么白求恩,柯棣华,史沫特莱,斯诺……等等这些外国马列党员大概不会来了,另外,苏联的援助也别指望了。”笑了笑,“苏联的援助没了就没了吧,反正我们一直就没拿到多少;至于说白求恩同志等人不会再来了……虽然很可惜,但现在的我们,对于那些援助,需求并不迫切。” 不着痕迹地捧了魏承恭一把,之后,总理又道,“至于你说大家都怕这个组织……也是当然的吧。首先,没有了马列国际的‘认证’,除了少数几个国家的马列党——比如苏联马列党——之外,一般国家的马列党就成了孤魂野鬼,在群众中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势必一落千丈,这对于靠号召和影响吃饭的马列党来说,可是致命的一击。” “那……” 总理摆摆手:“我们中国马列党也属于我刚刚说的‘少数’之一——” “怎么说?”魏承恭很不礼貌地打断了总理的话,“说苏联马列党不需要马列国际的认证,这个好理解,因为苏联马列党已经取得政权;为什么说我们中国马列党也是例外?难不成您是指……” “我们没那么狂妄。”总理慢慢道,“就算知道以后我们会成为全世界最大的执政党,但那也是以后的事;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我们依然是个弱小的政党,依然要靠宣传和鼓动吃饭。”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但是我们的国情比较特殊,这种特殊国情决定了我们搞鼓动宣传的时候,可以不依赖,甚至是无视马列国际。” “什么国情啊?”魏承恭疑惑。 “我们中国是一个农业国,工人阶级的力量很弱小,不足以成为革命的主力,中国革命的主力,只能是农民。但是在中国农民中宣传革命斗争并不难,中国农民富有反抗的传统,不必扯什么马列国际,也能很好地动员他们起来斗争——历史上那么多的农民起义,有哪个是被马列国际动员起来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所以魏承恭点了点头,又问道:“您刚刚说‘首先’,那么应该还有第二,第三吧?大家害怕马列国际的原因。” “还有个‘其次’,不过这一条其实已经说过了,”总理斟酌着道,“有马列国际的承认,就能得到苏联的援助。马列党是无产阶级的政党,‘无产阶级’这个属性决定了无论是那个国家的马列党,建立之初的时候经费肯定都非常有限,这个时候来自马列国际,确切地说是苏联的援助就非常重要。”轻轻叹了口气,“包括我们中国马列党也是如此。” 魏承恭点头。 总理又道:“不过,也仅限于初期罢了。我们中国马列党发展到今天,已经真正成熟起来,不再依赖马列国际的资助了。” ———— “会不会影响到以后与苏联的关系?”魏承恭忽然问道,“摆脱马列国际的控制,基本等于不承认苏联的领导。考虑到示范效应,对苏联的影响应该会很坏,这样苏联会怀恨在心吧?这样的话,再想要他们援助‘156工程’啥的,恐怕就很难了。” 总理愣了愣,忍不住笑道:“你想得还真远。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如你所言,苏联有可能会怀恨在心,进而不给援助。不过这也没啥,我们弄不到援助,但是有了你,我们可以通过正常的商贸往来,弄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能弄到更多不说,还不会因此欠下人情债,这不是很好么?” “所以,明白了吧?”总理最后总结道:“被夏曦把你的事捅上去,这对我们来说,真没什么了不起的。 当然,继续呆在马列国际里面,可以免去很多麻烦,还可以得到很多宝贵的援助,所以我们会尽可能妥善处理,争取不被他们开除。但如果形势真发展到那一步,非要在你们中间二选一的话……”笑了笑,“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 三十二 二方面军35 (贴吧有朋友指出,之前地效已经说了七大已经结束,并且选出了五大书记——包括任老。 还是那个话,地效的历史功底于此可见一斑了。任老当选的问题倒是不大,缺席当选在我党历史上,在世界各国历史上都不止出现过一次,比如陈独秀没有参加一大,但是照样当选总书记。不过让任老出现在延安,这个确实不对——好在之前他的戏份不多,稍作修改即可。 至于说在二方面军还没赶到的情况下召开七大……倒也有先例,六大就是在莫斯科召开的,几路主力红军的主要领导人当然也不可能聚在一起。 话虽如此,不过在文中的七大,二方面军的主要领导人一个都不在,这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只能请大家原谅并无视了。以后有空或许会做一些修改。 话说,老是说要修改,但也一直只是说说而已。 感冒了,头痛脑热……倒是只有一点,不过呼吸不畅,坐在电脑前就是不想动,勉强码上两句,立刻就忘了前面说得什么,眼睛发胀,看着屏幕就有充血的感觉,只能闭着眼码字……总之,还请大家体谅一下) ———— 听到这里,魏承恭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但其实,最大的影响总理没有提:让夏曦把“发现托派分子”的事情捅上去,引起马列国际和苏联的注意,极有可能造成中国马列党高层的震动,王明一伙会闹出什么事情来,谁都说不准。 不跟魏承恭说的理由……一来是免得这小子瞎担心(他担心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是“瞎”担心),二来这也可以算是中国马列党的“家丑”,家丑还是不要外扬为好。 总之,这事到此为止。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中央都会帮他担着——毕竟让魏承恭去三中说话,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中央首肯的。 接下来的几天,魏承恭还真就按照总理说的,开始整理在三中没有讲完的部分(日本所面临的糟糕的国际形势)。 哦,更正一下,这个工作并不是按照总理要求才做的,而是他本来就一直在做的。对于在三中的讲演,魏承恭很感得意,但同时也觉得意犹未尽(30年代日本对外关系,只讲了个开头,最重要的日美、日英矛盾都没有讲)。正好任老,关政委等人要求他把后续内容也讲出来、写出来,于是他就真这么干了。是为了完成任老他们布置的任务,但更是为了他自己有倾诉和表达的欲望。 不过在回到21世纪以后,这个工作难度增加了不少。 有句话叫做有题目的文章好做,魏承恭就遇到了这个问题。“日本的对外关系”这本来就是个没边儿没沿儿的题目,在面对三中学生的时候,他是见招拆招,学生问到什么,他答什么,再借题发挥一下,用一些事例支撑自己的观点,就能讲得很好;而在回到21世纪以后,没有了提问者,这题目一下子变得没抓没挠的,再想要讲清楚的话就必须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方方面面都讲到,这工作量一下子就上去了。 而且为了讲好这个题目,他还上论坛查资料……论坛那个东西大家都懂的,虽然能极大地淬炼一个人胡说八道的能力,但是却极为耗费时间。 结果就是在现代社会的一个星期,他居然没能完成这个工作,各种观点各种资料搜集了一大堆,却甚至连整理都没弄完,只好带过这边来处理了。 “要不,去抗大找人帮帮忙吧。”发现工作进度极慢之后,魏承恭不由得想到。 ———— “抗大”是“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的简称,在我们的正史上,这所学校这时候的名字还是“西北抗日红军大学”(同样可以简称为“抗大”^-^),要等到1937年初才改名;不过在这个异时空,中央觉得与其后来改名什么的,干脆一步到位,反正现在人力物力财力师资学员都足够(师资和学员基本都从一、四两个方面军抽调)。 另外要说一句的是鲁艺。正史中鲁艺成立于1938年——是成立,不是某所学校改名,所以这个时候“理应”没有这么一所学校。不过,中央觉得,形势的发展确实已经到了需要建立一所艺术院校为宣传工作培养人才的地步。 主观上有需要,客观条件也基本具备,所以鲁艺也顺便建起来了。 当然,现在还不能叫这个名字。人家鲁迅先生还活得好好的……好吧,还活得病恹恹的(^-^)。不过再怎么病着,但毕竟还是活着,所以现在的鲁艺还不叫鲁艺,而是挂在抗大下的一个院系:抗大文艺系。(正史上鲁艺成立的时候有戏剧,音乐,美术三个系,后来又增设文学系。不过那是在沪、宁等地大批艺术家到来后才做到的,眼下延安的师资还支撑不起这么多院系,所以干脆并成了一个) ———— 魏承恭所想的去“抗大找人帮忙”不是说找人来帮自己处理资料。他带过来的很多资料涉及未来发生的事情,以及一部分这个时代各国还未解密的内容,这些都是绝密级的东西,不可能让抗大的学员接触的。他想的“帮忙”是指让抗大的学生像遵义三中的学生那样提问题,让本来很宽泛的题目变得清楚明晰起来,这样工作量就小了。 但是想想以后,又觉得还是算了:抗大不同于遵义三中,学生的质量高得多——这里说的学生质量不是指文化程度,也不是说大学同中学的区别。抗大的学生主要来自红军,文化底子自然好不了,跟遵义三中的学生比起来怕是还不如。但抗大毕竟是一所军政学校,学生们对于政治军事的关注程度,要比遵义三中这样的普通学校高得多,而他们提出来的问题,肯定也要比遵义三中的学生难很多,自己怕是未必答得上来。 转念却又想到,这些是“抗大”的学生,既不是南京国防大学或者石家庄陆指的学生,也不是伏龙芝或者西点军校的学生。讲到战斗战术,他们肯定比自己强;讲到国际形势,大战略,受限于红军的总体水平以及所能接触到的资料,他们怕是也专业不到哪里去,自己完全没必要担心。 “想那么多干嘛?像过河的小马一样,试试不就知道深浅了?” 思绪及此,魏承恭就去找总理了。想要让抗大配合自己的工作,没有总理主席他们的命令是绝对办不到的,所以虽然本不打算麻烦总理他们的(部队东征中,总理很忙。所有的人都很忙),魏承恭还是去了。 “没事,你的事情一般都不急,跟你说话不用怎么动脑子,相当于是休息。”总理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笑道。刚刚处理完一批公务,他本来准备小睡一下的。 “我就长话短说了,”看看总理疲惫的样子,魏承恭暗暗自责,“我想请抗大的同学帮我完成这个工作……”说着话,把自己拟好的工作计划递了上去。 计划不复杂,所以总理三两下就看完了,提起笔来,在计划后刷刷刷批示了几行字。魏承恭拿回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是: “周、袁: 兹遣傅义豪同志到你处负责此项工作,请予配合。 周恩来 1935年11月19日。” (这里开头的周、袁是指时任校长的周昆,以及时任政治委员的袁国平) ———— 拿了总理签发的推荐或者说指示,魏承恭正要离开,又被总理叫住了。 “我刚刚没有太细看你的工作计划,不过,如果你是打算在抗大来一次三中那样的演讲,我建议你还是等下个周……等下下个周再说。到时候我和总司令,主席他们一起去给你捧场。” 魏承恭先是疑惑了一下,不过随即明白过来,惊喜交加,“您的意思是不是,东征将要告一段落?打得怎么样?” “哦,那倒不是,”总理摆摆手,“东征眼下不过才开了个头,哪里说得上打好打坏?至于要你迟一点再讲话,原因也简单:你在三中讲演不过是十来天前的事情,才十来天就一下子跳到北边的抗大,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这就很容易让国府的人注意到你。” ———— (好不容易敷衍了一节,稍微看了一下——什么玩意儿。 但实在是不行了,鼻子堵得厉害,让眼睛也跟着发疼,用嘴呼吸,结果嗓子干得不行……最重要的,头也开始胀痛起来。看来感冒还在初期,未来一两天还会加重。地效的体质,实在是很渣。 没有打针,虽然好得快,但是对身体不好,只是吃了点药。 不过,这个“三十二”快完了,下一节就能跟三十三连起来了) ———— 三十二 二方面军36 魏承恭倒是没有想要去抗大演讲,他知道自己不够资格——区区一个《红星报》记者,跑去抗大做演讲,猪鼻子插葱也不是这么个插法。 所以他的做法是发给抗大的学员们一个问卷,问卷的内容只有一个: 在即将到来的抗日战争中,你最担心,最关心的问题都有哪些? 事实证明,小马过河的做法是绝对需要的,想要知道水深水浅,你就得亲自去趟一趟。抗大学员们的水平既不像遵义三中的学生那么浅白,也不像魏承恭担心的那么艰深。 把学员们的问题集中归纳起来,大致上可以总结成以下一些问题: 1,跟日本人的战争,该不该打?有没有战争以外的解决办法? 2,能不能打?或者说能打成什么结果?会输、会赢还是会和? 3,该怎么样打?才能打赢这场战争?会不会出现一战那种尴尬的胜利局面? …… “居然还有问该不该打的?”看着手里的答卷,总理微微有些诧异——他是趁着工作间隙过来看看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魏承恭这一次的工作也是了解抗大学员思想动态的机会,“看来即使在我们党里,对抗战的认识也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极个别而已,”魏承恭回答道,“几百份的答卷里面,提出这个问题的只有两份。而且从他们给出的问题的详细内容来看,他们只是不想打,但并不怕开打。这跟国民党那些人完全是两个性质。” 总理点点头,这还可以接受,不过可能是觉得这事儿不能轻忽,所以又补充了一句:“回头把问这个问题的两份答卷给我看一下。”说罢接着看下去,下面还有: 4,国民党的立场如何?国内其它派系的态度又会如何?他们会站在那一边,又或者,会出现彼此混战的局面? 5,能否争取国民党站在我们一边,至少也做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6,如果国民党站在我们的对面,我们该采取什么对策?如果他们站在我们一边,我们又该如何自处?统一作战的指挥问题如何解决? 7,是否能争取国际援助?是否能利用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牵制日本的一部分力量? …… “能提出这些问题,我们的学员眼界不低啊。”总理看到这里,频频颌首。 “确实,”魏承恭在一边道,“前面的问题基本都能用《论持久战》来回答,不过到了后面,那些问题就不是《论持久战》能完全解答的了。总理,我有个想法,能不能请几个大方家一起来帮忙?各自回答一部分。” “不错的想法。”总理表示赞同,“那些投降派能提出来的投降理由不外乎这些,如果这些问题都回答上来了,抗战的舆论准备就基本完全了。”说罢接着朝下面看。 接下来的问题就具体多了,也细致多了,这也是三中的学生绝对问不出的问题: …… N:日军的编制如何?武器装备的具体情况? N+1:日军的技术装备(这里主要是指炮兵)情况怎么样?性能如何? N+2:日本的空军相比国民党如何,会对战局产生多大影响,如何应对? N+3:日军行军能力如何?我们过去应对国民党时候依仗的机动优势是否还通用? N+4:日军的夜战能力,近战能力。 N+5:日军惯常使用的战术,能否弄到他们的战术手册操典之类? …… “这确实不是你一个人能答得上来的问题了,”总理放下手里的归纳总结,“恐怕,就是我们党里面懂军事的那些人,能回答上来的也不多——能回答的人不多,能答上来的问题也不多。” “这些我倒是不怕,回去上网一问,一大堆的砖家叫兽出来回答。虽然说都是些事后诸葛亮,但也正因为此,他们说得都是事后的归纳总结,这就能保证这些话作为‘预言’的时候绝对正确。”魏承恭表现得满不在乎,“只不过,这么一来时间就会拖得比较久了。” “不急,慢慢干。离着抗战爆发还有一两年呢,主席的《论持久战》也不是一半天就能写完的。”说到这里,总理看着魏承恭身后厚厚的一堆答卷,思索了片刻,问道:“这些答卷,你都看完了吧?” “嗯,都看完了。” “也就是说,你用不上了?” 魏承恭回头看了看那一堆记录,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们提的问题我都归纳记录下来了,确实不需要再用了。” “那好,都给我吧,”总理笑道,“弄到好东西了。” 于是魏承恭把那厚厚的一叠答卷齐了一下,双手拿着,递到总理手里,一边递一边问道:“您要这个做什么?” “了解抗大同学们的性格和能力啊,”总理接过所有的答卷,笑道:“有什么样的格局和性格,就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了解多一些,就更能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 于是这个周接下来的几天以及下一个周,魏承恭就“泡”在抗大了。不知不觉间,这次逢场作戏一般的演讲居然发展成了一个大工程。 12月4日,当魏承恭正在宿舍(他没有专门的办公室——这家伙的工作随意性很大,就算有办公室用到的时候也不多,为这样一个人专门分配办公室,一来浪费,二来也容易引人注意)奋笔疾书之时,来了一个政保局的同志,“傅同志是吧?周副主席在杨家岭等你。” “有什么大事发生么?”魏承恭一怔,一边收拾一遍问道。主席和总理同时叫自己过去,这种事情可谓绝无仅有。“不知道。”战士摇头。 于是一头雾水的魏承恭就跟着这个战士来到了杨家岭。来到地头才发现,在这里等着的可不只是总理,主席、司令、少奇同志——再加上眼下还在二方面军,但是缺席当选的任老,以上就是刚刚结束的七大选出来的五大书记——还有刚刚进入政治局的小平同志都在。 “发生什么大事了吗?”看到这个阵仗,魏承恭微微有些……胆怯,尽管他跟在座的几位领袖都说得上是熟人了。 胆怯或者说忐忑的同时又有些纳闷:四大书记聚到一起,商量的事情按说应该是党内事务,跟自己这个党外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关系? “我们正在说西安那边的事情——”总理刚刚开了个头,魏承恭就吃了一惊,“西安?您是说……张学良?你们已经联系上他了?这也……太快了吧?” “快?”总理不明所指。 “我不是才把平板带过来么?” 平板指的是装载了很多纪录片(抗战历史,新中国建国史,张学良本人历史……等等)的一个特制平板,六天之前才从2017那边带过来。 区区六天时间,想要跟张学良这样拥兵数十万,掌握一方军政大权的统帅建立起可信任的秘密联系,谈何容易? 总理笑起来,“如果从你把那个平板电脑送过来开始算起,确实有些快;不过,我们和张将军之间的联系,可是从松潘战役,拿下天水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候我们在天水跟东北军四个团接触了一下,俘虏了几十号人,通过这些人逐步跟张将军搭上了线。至于你刚拿过来的那个平板,可能这一两天就会到张将军手上……说不定他现在就在看。” “哦……”魏承恭心说这还差不多,松潘战役已经是一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虽然感觉上还是快了一点,但起码能让人接受。 “这个事情是我总负责,在西安那边,则是尅农同志在执行,”总理继续解释道,“事关抗日大业,由不得我们不抓紧时间,全力以赴。” 魏承恭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总理您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的,张将军想见见你,所以我们想安排你跟他见个面。” “什么?”魏承恭愣住。这个话信息量有点儿大——两边已经推心置腹了么?以至于党中央竟然向小六子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尽管分析下来,小六子这人应该可以信任。 “哦,怪我没有说清楚。他还不知道你的存在,”总理似乎明白魏承恭在惊讶什么,解释了一句,才又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给了他一些日本人的实力分析资料,然后告诉他我们有战胜日本人的绝招。他虽然有些似信不信的,但是在我们的一再保证下,多多少少还是有了一些好奇心,想要深入了解一番。据李尅农同志的观察认为,翻底牌的时机已经基本成熟。” ———— 三十三 3 (总是忍不住只用一只眼看屏幕,好难受 虽然如此,地效还是要爆发了,大不了闭上眼码字) ———— “绝……招?”魏承恭差点笑出声来,他当然知道总理说的绝招是指什么。不过,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或者说自己的作用,感觉……还真是怪怪的。 “哦,是克农同志跟张将军他们联络的时候,说的原话。”总理说着话,自己也笑了起来。“至于这个绝招具体是什么,我们当然没有跟他们说,所以张将军想要具体知道这个‘绝招’是什么——他能提出这个要求,说明我们两边的相互信任确实到了一定层次了。” 无论马列党的所谓“绝招”是什么,肯定都是极高的机密。既然是机密,被外人去打听的时候自然也不会透露,所谓“交浅不言深”是也,所以张学良提出这个要求,无论是否能达成目的,这件事本身都极具意义。 “所以,克农同志觉得——”总理说到这里,主席插话了,慨然道:“不只是克农同志,我也觉得,差不多可以翻底牌了。” 主席这话有些玄妙啊,魏承恭偷眼一打量房间里的其他人…… “你也不用偷看了,这事情上我们几个的意见并不一致,少奇同志和弼时同志就不赞同,”主席 索性把一切都摊开来说了,“不用说,主要是顾虑你的安全,以及张学良他是否值得信任——毕竟因为你的缘故,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位张将军,对他的义兄可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魏承恭:“……”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总理问道。 “……刚刚听主席说,主要顾虑是‘我的安全’和‘小六子是够可靠’,”魏承恭纳闷道,“这两件事不是一回事儿么?” “哦,是这样,”总理解释道:“虽然已经决定翻底牌了,但是我们并不打算全部都掀翻……这么说吧,我们只打算让张将军知道我们有异时空通道。但是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个通道跟你之间有什么关系。你去西安……你如果去西安,也不用特意做什么,只要当着他的面,返回2017,证明我们所言不虚,就足够了。” “‘如果’去西安?”魏承恭疑惑。 总理点点头:“这事最终取决于你,你如果不愿意去,我们再另想办法取信于张将军。” 那还能不愿意么?这小子之前可是念念不忘去白区浪呢。西安现在可是标准的白区。 于是魏承恭二话不说:“我什么时候动身?” “你愿意去?”总理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确认道。 魏承恭猛点头。看到他这个态度,大家就明白他的想法了,总理皱眉:“小傅,我要提醒你,你是去工作的,不是去玩的;而且那里毕竟是白区,所以……适当玩一下可以,但是千万要注意安全。” 魏承恭还是猛点头,总理叹了口气,知道这不安分的小子现在正在兴头上,估计什么话都很难听得进去——自己刚刚的话大约也不会例外。 “同样是出于你的安全考虑,你最好在‘储存’一次穿越能力之后再去西安,如果遇到危险,不要犹豫,立刻穿越回去。”总理再一次嘱咐,“一定不要犹豫,无论是西安,还是国统区,或者是张将军,以后你都有的是机会去看。但如果你出了事,可能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总理您放心,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么说来,我明天就可以动身了?” 总理叹了口气,点点头,看向一边的少奇同志,少奇同志站起身,“那么,小傅你去准备一下吧,明天我们一起动身。” ———— 除了刘少奇同志而外,同行的人员还有叶剑英,,此外,就只有三名警卫了,其中一人兼任车夫。警卫力量有些单薄。不过不要紧,此去一直到黄陵县都是红军的地盘,而过了黄陵就直接进了东北军的防区。刘少奇同志身上带着张学良亲自签发的特别通行证,安全上应该不成问题。 所以此行安保压力并不大。当然,鉴于三个人的特殊身份,警卫人员都是精挑细选的,忠诚可靠,机智警惕,身手不凡……另外,最好还要不会影响魏承恭他们说话。 满足以上条件的,就只有去过2017的原干部团成员了。而这三个警卫,正是从干部团抽调来的。 从干部团抽调战士出来执行护卫任务,这在红军的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了。 此刻,五个人(叶帅虽然要同行,不过他此刻在黄陵县,要等明天或者后天才会加入队伍)乘坐一辆大车,正优哉游哉地走在延安去往西安的大道上。 “刘主席……” “怎么,还没习惯我的化名?”刘少奇同志笑眯眯地打断了魏承恭的问话。 “呃……”魏承恭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谁让您名气那么大呢?” “哈哈哈……”刘少奇同志大笑起来,“这名字不还是你给取的么?” 刘少奇同志此时的职务除了马列党中央书记处书记之外,还兼任中革军委副主席,所以同志们对他的称呼和对总理一样,都是“副主席”,至于魏承恭……嗯,这家伙只记得刘少奇同志是后来的“国家主席”。 当然,在白党的地盘上称呼以上哪一个都不合适,所以刘少奇同志此行用了化名,而且还不能是以前用得太多,白党那边都闻名已久的“伍豪”“陆浩”之类的化名。所以刘少奇同志此行的化名是“刘书习”。不用说,这是“书记”“主席”两个职务各取一字组合出来的。称呼嘛,是刘经理。 魏承恭这小子也是够偷懒的了。 “不说这个了,”魏承恭一摆手,像是把这些话题都薅开了,“为什么您要跟我们一起去见小六子呢?” “首先,你要搞清楚一点:不是‘我跟你们’一起去西安,而是‘你跟我们’一起去西安。”刘少奇同志笑声不停,“至于说我去那边嘛……当然是跟张将军谈一些实质性的东西。” ———— 三十三 4 (昨晚被老妈数落了一通,心情极度郁闷,一直都没缓过来。曾经我自命心理自我调节能力很强,但是现在看来,再强也有极限,也有调整不了的时候…… 刚刚世纪佳缘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过来,跟她倒了一通苦水,心里才好受了一些。只是……怕是给人家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打过来了。) ———— “实质性的东西?”魏承恭若有所思。 “像东北军和我们红军这样的大派系,谈论合作可不是小事,毕竟一个决定可能就事关几万几十万军队,数百上千万老百姓。所以需要相当层级的人员才能负责。这方面克农同志显然不行,”刘少奇同志解释道,“实际上,我个人同样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我其实是代表政治局过去的——本来由恩来同志来负责最好,不过最近部队正筹备东征,他很忙,所以就由我来了。” 魏承恭点头:“就像当年……嗯,就像71年中美建交一样,先是基辛格博士秘密访华,但他却只负责联络和总统访华的行程安排等等,两国真正的合作,还是只能由总统尼克松来谈。” 刘少奇同志对未来的这段历史只是稍微有了解,不过对照目前的形势,很容易就明白了。点点头:“就是这样。” “那……你们都会谈些什么呢?”魏承恭顺嘴问道,问完立刻就发觉不妥,“对不起,我不该多嘴的。” “没事,对你们没什么好隐瞒的。”话是这么说,少奇同志还是侧过头,看了一下车上的几个“乘客”,“无非就是军事上终止对抗,情报上互通消息,能做到这两点就算胜利。”长出了一口气,“只要能做到这两点,我们的压力一下子就轻了很多,东征北伐什么的,都将好办得多。” 停顿了一下,又道,“如果能够再谈一点经济上的合作,那就完美了。有了张将军的协助,小傅同志你带来的那些好货就有了销路,咱们红军可就发财了。” “再说下去,你们就该收编东北军了。”魏承恭打趣道。 “收编东北军也没啥不可以吧。”一个警卫战士插话,“如果我是张学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我就赶紧投靠我们红军。” 少奇同志笑起来:“首先,张将军不是你,他不可能用一个营长的想法去考虑问题;其次,就算他真的想要带领东北军投靠我们,我们也不敢收啊,红军会被撑着的。” 这个战士低下头不说话了,不过看他的样子显然还有些不服气。少奇同志却也无可奈何: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到头了,还是说不通的话,谁都没办法。 所以少奇同志也不再跟这个战士多话,转而跟魏承恭继续聊起来,“小傅,你想好怎么跟张将军说话了么?” “嗯?”魏承恭一愣,“不是说不用我说话,只要让他看到我穿越回2017就行了么?” “这一次张将军可能不会问你什么——他也没机会,但是以后呢?以他的身份和你的作用来说,你们迟早会见面说上话的。” “这个……”想了想,魏承恭摇摇头,“好像还真没什么话想跟小六子说的——我倒是能想到自己会说些什么——” “会说什么?”一个警卫战士好奇地问道。 魏承恭苦笑一声,“我觉得自己多半会显摆一通,随后劝他几句,不要跟老蒋混,要跟马列党走……” “这也没什么……”那个战士说到这里,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一个不太准确的形容词:“……不好吧?” “是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不对,但没什么意思,”魏承恭解释道:“前面显摆的部分在你们面前说了不少了,这其实只是满足一下我自己的虚荣心,细一想挺无聊的——真难为你们居然也不嫌烦;至于说后面劝说什么的,我觉得让他自己去面对现实就好,现实要比我的说辞有力百倍。” “怎么会嫌烦呢?”少奇同志接口,“你说的显摆什么的,是我们了解未来科技,未来社会的机会。至于你说让他们面对现实……怎么,你想要带张将军去那边?” “有什么不对么?”魏承恭疑惑,“我知道所谓‘帅不离位’,不过他派遣一两个心腹过去总没问题吧。再说兹事体大,就算他本人亲自秘密过去一个星期,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他又不是没有离开过东北军。我记得好像就是前几年吧,他还出国了一段时间。” “哦,有这么回事。”少奇同志点头,对于本时空的事情,他知道得显然清楚得多,“就是两年前,张将军下野,随即赴欧洲考察军事,前后历时约有……”稍微计算了一下,继续道,“大约有七八个月。” “瞧,东北军也不是说离了他就不转了。”魏承恭两手一摊,想了想,却又沉思起来:“不过他真要是过去,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他可不比你们这些人能吃苦,那个公子哥儿过去,凭我那里的条件想要招待好他怕是没那么容易……等一等,好像不止是接待不好这么简单……” “你也意识到了?”少奇同志笑猜到了他的想法,“无论是张将军亲自过去,还是派人过去,他的人去了你们那边,想要看的东西,恐怕不是你……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 如果张学良或者他指派的某个心腹去到那边,在了解了历史进程之后,最想看的东西是什么? 毫无疑问,肯定是80年后的军队……如果能安排一场实兵演习,就更好。然后大约就是萝莉控等大型军工企业。 以张学良的身份地位而言,提出参观这些东西丝毫都不过分,如果和他接洽的人是那边的中国政府,肯定是立刻做出相关安排。 但是这些参观哪里是自己能安排的? 无法安排? 那岂不是就说明“穿越”这种力量不是掌握在对面的政府手里,而如果不能引入对面政府的力量,马列党这条时空运输线的意义,岂不是大打折扣? ———— 三十三 5 (恐怕短时间内心情是调整不过来了,可能会对更新造成影响,保证两天一更,争取一日一更吧。) ———— 思来想去,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暂时)不让张学良(或者他指派的人)去那边,仅仅让他知道马列党有这么一条时空运输线,就足够了。 这倒是跟主席总理他们的打算不谋而合。中央原本的想法,就是有限度地掀起底牌,在让东北军感到这边的力量和时空运输线的巨大作用的同时,尽可能不让他们察觉到魏承恭空的作用。 “我有个想法,跟小六子说,这条时空运输线不能让这边的人去那边——这也不算骗他,毕竟就在几个月之前这就是实际情况,”魏承恭兴奋地说道,“这样他就无法验证运输线的那头是否是政府的力量了。” 少奇同志笑着摇头:“你这就是在骗人,这可不是对朋友的态度……被朋友问到为难的事情的时候,可以不说,但是不能说谎,这是做人的基本。对个人是这样,对一个组织而言也是这样。” 顿了顿,又道:“而且你想要的,让他无法验证这种超时空力量的所有者,这个效果也保持不了很久。” “……为什么?”一个战士问道。 “因为我们的队伍中没有出现超时代的武器,”少奇同志叹息了一声,“这一次带过去的那个什么平板电脑里面,存放了不少有关军事的视频,特别是一些未来解放军阅兵,演习,战斗的视频,作为一个军人,张将军一定会对里面出现的那些威力强大的武器感兴趣,但是这些武器我们拿不出来——连一把AK47都拿不出来。这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魏承恭:“……” 魏承恭:“也就是说,露馅儿是迟早的事?” “只怕张将军第一时间就会意识到我们这条时空运输线的不正常,毕竟这些推论都是显而易见的,”少奇同志坦然道:“不过不要紧,时空运输线,这种东西只要存在,哪怕什么东西都无法运输,就拥有巨大的意义。相信张将军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一点——毕竟这也是显而易见的。” 魏承恭:“……” ———— 魏承恭:“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购入一批那边的军火呢?” 少奇同志一愣,还来不及思考这事的影响,三个警卫战士已经高兴起来…… “真的吗?” “要是真的就太好了。” “咱们不是就要东征么,这要是能用上那边的家伙……” 话说,作为去过那边,见多识广的战士,对于解放军的装备,垂涎三尺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能够做到当然好,但是你打算怎么做?向你们那边的政府坦白?”少奇同志问道。他知道眼前这小子一直是很抗拒这么做。 “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想好,不过我想应该不用做到那一步,”魏承恭思索着道,“就像曹小强,薛剑强这些前辈,不也没惊动政府就搞到武器了么?” “曹小强?薛剑强?”少奇同志当然没看过1949和八一物流,他的脸色严肃起来:“怎么,你们那边的武器管理这么松懈,有人能够在不惊动政府的情况下就搞到武器?” 魏承恭一拍脑袋:“这个……是小说里的人物了,咱们那边的政府,控枪可是很严格的——否则一次大规模的械斗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稍微说几句控枪的话,有不少公知大V说控枪如何如何,不如美国人讲人权什么的。不知道这些人是别有用心还是无知者无畏,不知道九十年代以前,偏远农村那种上百人规模的械斗,那是拿着扁担锄头都能打死人的,这要是其中某一方有人拿着哪怕是一把六四小砸炮……) 少奇同志点点头,不过还是问道:“那你说他们能不惊动政府就搞到武器?” “小说里的情节而已,不必太较真,”魏承恭这时候也想清楚了,“而且说什么不惊动政府,其实只是政府没有管而已,事实上在小说里,在他们试图购买军火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被政府关注了。” “……那么他们是怎么得到政府的允许……至少是默许的呢?” “呃……”魏承恭稍微回想了一下小说情节,立刻总结出来了,“因为利益呗。他们大量购入未来世界的旧军火——这里说的‘旧’不是废旧,而是说封存或者是更新换代换下来的军火……” 接下来魏承恭不得不花点时间给少奇同志解释“封存”“更新换代”等内容,倒不是说少奇同志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而是这个时代的人基本不会因为某件物品“性能不足”而更换。一件东西,不用到彻底坏掉、连修理都无法修理的时候,他们是不会扔掉的。 这一点倒不止是中国,就是列强也是如此。社会生产力还没能发展到能让人随便浪费物品使用寿命的地步。 “就是说,这些武器虽然‘封存’了,但其实还能用很长时间,甚至有可能是全新的,对吧?”少奇同志概括道。然后不等魏承恭说什么,就感叹了一声,“土豪啊……” 魏承恭稍微等了一下,等几个人感慨过了(感慨的不只是刘少奇,还包括那几个战士),这才又继续道:“他们买入旧军火,为未来的军方带去资金的同时,还为军方节省了大量的旧装备保管和销毁经费。而且不仅是军品,他们也涉足民用品交易:卖给未来政府各种紧俏物资,购买各种民品,还有淘汰的生产线……” 摇摇头:“总之,就是给未来政府带去大量好处,且又不会给政府造成什么危害,所以未来政府对他们走私军火的事情自然也睁一眼闭一眼。” “利益捆绑么?”少奇同志思忖道,“倒是个办法,不过……有个问题。” ———— 三十三 6 (正在看史莱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大约是动漫史上最好画的一个主角了) ———— “什么问题?”魏承恭立刻问道。 “想要用利益来换取政府的默许,这个利益必须要足够大才行,而以对面政府的富足程度,所需要的利益……” 魏承恭陷入沉思:人家曹小强一上来就给了军售部门上千万的大单,前前后后更是给出了几千亿的订单,而且还不只是单纯的买买买,而是附带着不良资产处理效果……嗯哼,好吧,这一条似乎可以不用考虑,毕竟如果自己走上曹小强薛剑强——这么叫很麻烦,以后就叫二强好了——的强国之路,相信也会去各种淘换旧货。 话说,自己是不是该改个效法先贤的名字,叫“魏什么强”之类? 为什么强?天知道。还有,魏强?还赵勇刚呢。 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驱赶开,魏承恭再一次开始思考正事。 二强的另一强一开始给的单子倒是没有那么大,但是人家本身是军人出身,身家清白,最最重要的,人家在军售部门有熟人,可以从小单子开始做起,这一点……算了,无视吧。数遍三亲六故,狐朋狗友,认识的人里面(其实也没多少人),当过兵的倒还能找出那么一两个,但要说能跟军售搭上线的。那可是一个都没有。 好吧,想多了。总之,以现代中国的经济体量,想要给出让他们动心的利益,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起码对自己的那家小公司来说是这样。 “要说筹码,我手上应该还是有一些的,比如中央给的那些古董,还有文件,但是贸贸然拿出那么多东西……这是在提醒政府注意自己么?” 虽然确实有了“冒险”购买军火的打算,但是魏承恭依然抗拒被政府知道,原因倒也简单:不想被中科院拉去切片——好吧,魏承恭承认这个说法近于说笑。拥有这个能力这么久了,他一直在思考,思考的结果之一就是:就算中科院对这个能力感兴趣,估计顶多也就是拉自己去抽点血做标本,照个CT存档啥的。 但是从此以后一举一动都被政府盯着,怕是就难免了,这才是他真正抗拒的东西——谁也不喜欢随时都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 好吧,话题又扯远了,眼下要思考的……嗯,还是如何筹集足以让未来政府动心的巨大利益——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这足以说明魏承恭这一次想要购买军火的想法是很认真的。 问题是自己眼下实在拿不出足够的筹码。自己那个小公司那区区几百万千把万的营业额,别说是取得中央的有关部门默许,只怕是连省市一级的政府都懒得多看一眼。 如果是经营某些稀缺而又急需的战略物资(比如高性能芯片之类),倒也有可能换取政府的默许,但是……这边的中国——不对,该说是这边的世界——出产的东西,能让对面政府看上眼的……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实在是不多。 对面的中国需要些什么? 各种原材料,高精尖产品。 高精尖产品这边是肯定提供不了的,至于说原材料……那种大路货这边倒是也能提供——不过,以自己目前这点儿运能…… ———— 所以,思来想去,唯一适合自己的交易品,就只有贵金属,更确切地说,就是黄金了。 “黄金啊……”魏承恭叹息了一声。想要达到打动对面政府的程度,所需要的黄金的量恐怕至少也得是百吨级,首次交易量应该也要在吨级以上。 很显然,这么大量的黄金红军是拿不出来的,甚至小六子都拿不出来(他不知道小六子现在很穷,连凑几个团的开拔费都吃力)。再说得严重点,怕是整个西北地区都拿不出这么一笔财富,要知道这个数量怕是足够向这时候的国库叫板了(截止2019年6月底,中国官方黄金储备也还不到2000吨)。 这就意味着将有大量的黄金向着陕北集中——且先不论这事儿做不做得到,如何做到,就算做到了,然后……真当老蒋是瞎子不会眼红?真当小六子是遵纪守法好市民?真当西北二马,阎老西这些人是省油的灯?真当梅机关特高科不会派间谍过来?真当党内的亲苏派不会找苏联粑粑? 老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晚上,跟少奇同志单独商量这个事情的时候,少奇同志赞许道。 这里说的“单独”是指避开了那几个随行的战士,哪怕他们去过那边,这个话题也不该在他们面前讨论。 “我是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魏承恭很没形象地趴在桌子上,“除了黄金,我真想不出这边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对面网开一面。这事儿还是请你们去伤脑筋吧。而用黄金的话……问题刚刚都说了。” “呵呵呵,你想到的这些问题,用一句老话来说,叫做拔出萝卜带出泥,”少奇同志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子,思索着道:“不过有一点别忘了:不管泥有多少,萝卜总归是要洗干净吃掉的。” “可我怎么觉得这是拿着中子源轰击高浓缩铀,一传十十传百,多传上几次,就轰地一下爆炸开来,把我炸得粉身碎骨……该说是灰飞烟灭才对。”魏承恭抬起头来,一脸的无精打采。 原子弹的原理少奇同志是知道的,所以魏承恭的说法他倒也不至于不能理解。 少奇同志看着魏承恭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于是就笑着道:“想不清楚就先不要想那么多了,这种事情多考虑一下也好——要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购买军火等于有限度地跟对面的政府接触,这么一来,只怕连中央的决策都要做出相应改变。 至于你说这件事会给你本人带来极大危险,这个……倒也不能说是杞人忧天——总之,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真要是觉得不放心,那就放弃吧。” ———— 三十三 7 西安,古称长安、镐京……不贴资料了,相信大家也没兴趣看。一句话总结,西安是个古老、美丽、有趣……很值得去看看,去玩玩的城市。 魏承恭倒是来过一次西安——之前在2017的时候,去了一趟陕北,路过西安,呆了约四五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当然说不上游览啥的,所以他对于西安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总算是可以好好看看这个城市了。”看着遥遥在望的古城墙,魏承恭伸了一个懒腰。“尽管时间上差了80年。” “哦?你想看什么?”同行的叶帅问道,“西安可看的地方多了,毕竟是五大古都(注:上世纪20年代学术界的说法,指长安,洛阳,北京,南京,开封;到了30年代倒是有人把杭州加入,称为六大古都,不过在当时并未被广泛认可)之一。” “是啊,巍巍雄汉,煌煌大唐,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激动兴奋,”魏承恭感叹了一句…… 立刻又不正经起来,“不过要说最想看的地方,当然还是……华清池!” “哈哈哈……”叶帅和少奇同志一起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叶帅才笑着道,“你倒是坦率。我们这边的年轻人,碰到这种事情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嗯,我们那边都这样。”魏承恭回答得很干脆,听得出来语气中透露出骄傲——但仔细想想,这种事情其实没什么好骄傲的。 “那就赶紧走吧,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张将军可不是时时都很悠闲的。” ———— 进入西安,先跟李尅农接上头。目前他和一个护卫住在中国旅行社(这里说的不是解放后才成立的中国旅行社,而是……好吧,说不清楚,不过这家旅行社曾经于1934年主持修缮华清池),正以西药商人的身份为掩护,跟张学良他们接洽。 接下来,几个人就真去华清池……或者说华清宫游玩了半天——不过说实话,虽然经过民国政府三次修缮而且最近的一次修缮还仅仅是一年多之前(1927年7月,冯玉祥主持修缮过一次;1929年4月,时任西安市长的萧振瀛、还有临潼县长王曰宾主持修缮过一次;之后就是1934年,邵力子在陕主政,向西安上海银行借款2万元,由中国旅行社修缮华清池),这地方依然是汤池寥落,宫殿萧疏,没什么可看可玩的。以至于让魏承恭对游览别的风景名胜都没了什么兴趣。 不过还是有能让人高兴的事情…… “可算是洗上澡了。”泡入浴池的那一刻,魏承恭惬意地说了一句。一路行来,三天都没有洗澡,身上油腻腻的,别提多难受了。这个时代北方城市普遍用水困难,洗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实际上,就算魏承恭他们没有打算来这里,李尅农也准备带他们来一趟——即将去会见东北军的统帅,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不但是对人家的尊重,也能让自己这边精神集中。 “只是没想到,华清池居然还可以泡澡——如果忽略1200年的时差,我们算不算跟杨贵妃共浴过?”魏承恭浮想联翩。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这个池子是冯玉祥修造的,仅仅只有七八年的历史而已。”同样泡在池子里的李尅农笑道。(冯玉祥修缮华清宫的时候,利用唐代星辰汤池底建浴池,修缮了原“莲花汤”建筑,供男人沐浴,称“混池”。在“莲花汤”以西,雷神殿之南,建成南北向“丁”字形排列的两座女汤池。这些汤池除“莲花汤”外,到解放的时候已经全部掩埋地下,经考古发掘,方才再现——不过此时才过去七八年,而且才经过邵力子的修缮未久,就算它还存在吧) “老李,跟张将军的会面,计划好了么?”少奇同志问道。 “嗯,明天上午九点,我们……或者该说是张将军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李尅农回答道。 “只有半个小时么?”少奇同志低头沉思。 “我认为问题不大,”李尅农笑起来:“我想,见过小傅兄弟的大变活人,以及平板上的内容之后,我们的会面时间可以无限延长。” 大家都笑起来,叶帅笑道:“是啊,相信没有人能抵挡这个诱惑。” “怎么,平板还没有交给张将军么?”魏承恭好奇地问道。 “暂时还没有。”李尅农一摆手,“上边指示说是你可能要过来,所以我觉得等等你为好。毕竟我从来没有用过那东西。” “你电脑不是玩得挺溜的么?”魏承恭好奇地问道。上一次去政保局帮他们处理电脑问题还是在两个多月前,那时候他发现老李他们已经能熟练使用Excel,甚至是编制颇为复杂的公式了。 “没有用过触屏的。” “那东西很简单,跟手机……”说到这里,魏承恭反应过来,貌似李尅农也没有用过手机。虽然说现代产品设计很人性化,毕竟是没有见过用过的东西(说来大家可能不信,地效在2004年才生平第一次打电话。那之前地效管仓库,叫人家来收废品都要别人代拨电话)。 “其实没必要那么小心,数码产品虽然经常会卡顿,中毒,死机什么的,但是却不那么容易坏,尤其是这边连网络都没有。” 李尅农摇摇头,不过倒也没有多说——反正魏承恭已经来这里了,没必要争论什么了。 ———— 痛痛快快泡了个澡,回到旅社。一路上没有艳遇,也没有纨绔子弟欺男霸女什么的,这让魏承恭颇觉得无聊。 这其实很正常,这里眼下毕竟是东北军大本营,军警力量非常充足,这充分保证了社会秩序——虽然这种秩序不是什么好秩序。 于是百无聊赖的魏承恭只能陪几个领导人在房间里看视频,消磨时间——他本来是想要找旅社借一副扑克或者麻将来玩的,不过刘,叶,李几个人都觉得玩那个不如看小电影(这里的“小”当然是指尺寸,想歪了的自己面壁。),于是少数就只能服从多数了。 “别看得太晚了,耽搁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跟小六子正面交锋呢。”教会了几个人操作之后,魏承恭又嘱咐了一句,就自管去玩了。 ———— 三十三 张学良8 第二天早上,顶着黑眼圈好不容易爬起床的,是魏承恭。 刘叶李等几个同志在工作不那么繁重的时候,生活是很规律的,十点半上床睡觉,基本不会例外。反倒是魏承恭,这小子睡觉之前去街道上转了一圈,结果回来后似乎有些失眠。 “有什么感想?”盥洗完毕,李尅农问道。魏承恭晚饭后出门去玩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实际上,通过陪伴护卫同志的报告,他连魏承恭具体去过哪些地方都知道。 “商女不知亡国恨……”魏承恭回答到这里,感觉似乎有些不太准确,想了想,又另外念了两句诗,“该说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说到这个,李尅农似乎也有些感慨。拍拍魏承恭肩头,“还是先去吃早饭吧,我们该去见张将军了。” 既然到了西安,早饭当然要吃羊肉泡馍。 一张八仙桌可以坐八个人,刚好够魏承恭一行人坐的——不过实际坐位的时候,却不能这么干。原因很简单,那样负责警卫的同志势必要相向而坐,这样不单会被对面的同志挡住视线,而且就算发现对面有什么异常情况,掏枪反击,也很可能被挡住射界。 所以实际上八个人坐了三桌,中间当然是刘叶李魏等几个人,两边的桌子分别坐了两个警卫战士。 但即使护卫这么严密,魏承恭还是被“突袭”了。 魏承恭对羊肉泡馍有心理阴影,哪怕李尅农表示这里的羊肉没有膻味,他也踌躇着不敢下筷子,但就在这时候,旁边伸出来一只小手,飞快地抓走了他面前汤碗里的馍。 魏承恭愣了一下,还没搞清楚情况,远处的店伙计已经叫骂起来:“死丫头,怎么又来了?”说着话,气势汹汹地向这一桌走来。 魏承恭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穿得破破烂烂——不过看上去倒是不怎么脏,头发老长,也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一手抓着馍,看到店伙计过来,就想钻到桌子下面…… 随即就被魏承恭一把拉住了,孩子的眼中顿时透露出惊慌,但随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手里的馍向嘴里塞去。 这时候那个伙计已经来到了桌子边,扬起手要打……被叶帅拦住了, “别怕,别怕,慢点儿吃。”魏承恭安慰着孩子,同时看看面前这碗羊肉泡馍有些犯难:被人伸手进去,显然是不能吃了——起码自己是不会吃了,想要给这孩子吧,又觉得良心上过不去,至于说就这么扔了……太浪费了。 李尅农不声不响,把自己面前的碗端到了魏承恭面前,魏承恭愣了一下,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自己的那一碗已经被老李端了回去。当然老李也不会这么吃的,他让店家把汤里的干货都捞出来,用开水焯了焯,换了碗新汤继续吃。 ———— 这个小小的插曲让魏承恭心里很不舒服。等到了张公馆,他发现今天自己大约是霉运当头。 首先要……搜身,这让魏承恭很不舒服:想当初老子在城里吃馆子——啊,不对,该说是就算是面对未来共和国的主席总理,我还不是想见就见,什么时候需要搜身了? 当然,魏承恭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拂袖而去。于是在约莫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公馆最顶层一个房间。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张学良和他的心腹黎天才。 “张将军,”介绍完张学良和黎天才后,李尅农开始介绍己方的谈判人员,“这位是我党中央政治局书记,军委副主席刘少奇同志;这位是我军参谋总长叶剑英同志;这位是我军高技术装备总顾问傅义豪同志。” 刘、叶二人大名鼎鼎,作为代表主持参加这种会谈是应有之义。相比之下,傅义豪这个名字就是真正的名不见经传。至于说总顾问这个职务……这个年代大到国家的中央机关,小到各种商号公司,各种顾问可谓多如牛毛。所以除非是李德、塞克特那种·掌·握·实·权·的顾问,否则区区一个“装备顾问”,真心没有资格出现在现在的场合。 所以张学良和黎天才在跟刘、叶二人客气了几句“久仰久仰”之后,就都把目光转向了魏承恭,嘴里发问:“刘先生,这位小……嗯哼……小傅先生……” 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表示得很明显:我们今天要说的事情机密非常,让这么一个一看上去就不靠谱的家伙参与进来,是什么意思? “哦,傅同志除了是我们党的高技术装备顾问之外,他还有一重身份,”少奇同志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再说起话来就加重了语气,“他的这个身份,是我们党的最高机密之一,也是克农同志之前跟你们说起的,我们中国对抗日军的绝招——起码是绝招之一。” 黎天才不动声色,心中却大是不以为然:自己这些曾经的同事,什么时候也学得这样大言炎炎了? 张学良则是稍微皱了皱眉:马列党这什么意思?当这年轻人是日本皇太子吗?再说了,别说是皇太子,就算是天皇,怕也无法阻止今天的日本侵略吧。 “刘先生是否言过其实了?”想了片刻,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神情很有些轻佻的年轻人,张学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呵呵呵,是否言过其实,张将军自己判断,不过那得是在了解小傅同志的能力和作用之后,”转向魏承恭:“小傅同志,你先回去吧。” ———— 三十三 张学良9 回……去? 张学良和黎天才有些发愣:这家伙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就这么回去了?而且……不是跟刘、叶、李等人一起,他回得去?门口的卫兵也不会放行吧。 魏承恭同样有些发愣:虽然知道自己过来的目的就是表演一下大变活人,但是一句话都不说…… 看出来魏承恭似乎有些想法,少奇同志温和地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呃……”魏承恭反倒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之前他设想过跟小六子会面的场景,曾经想要皮一把,来一句“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之类的话。不过在经历了昨晚和早上的的事情之后,他是真没有这个心情了。 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张学良,“小……张将军……” 张学良没有立刻答话,他有种感觉:要是贸然跟面前这个怪怪的家伙搭上话,可能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发展。 “我们先握握手吧,确认我的存在——放心,只是握个手,让你确信我曾经存在过而已,没有中央的同意,我是不会把你带回去的。” 后面一句话是对少奇同志他们说的,免得误会。 张学良:“???” “我来吧。”听魏承恭的话,这个握手似乎颇不一般,黎天才主动站了出来。 “怎么,怕我行刺?”魏承恭笑,“我们马列党在这方面的口碑,应该不差吧?” 黎天才:“……” 话是这么说,不过魏承恭还是跟黎天才握了手——他不认识面前这个人,更不知道此人曾是马列党员。但这人既然能进入如此秘密的场合,参与如此事关重大的会谈,那么身份作用肯定就不一般。换言之,能让他了解自己的能力,确信自己确实曾经存在,很有必要。 “哎哟,你干什么?”黎天才像被马蜂蜇了一样缩回手,怒视着魏承恭——刚刚他被用大拇指的指甲狠狠掐了一下。 “疼痛能加深印象。”魏承恭回答道,随即转头看向安坐的张学良,目光中包含着一点点的审视。 张学良沉默片刻,站起身来到魏承恭面前,伸出手去。黎天才没有再阻止。正如魏承恭所说,在暗杀这一条上,马列党的口碑相比白党好得多——曾经身为马列党一员的黎天才对这一点了解得其实比魏承恭还深刻,至于说这家伙会掐上一把……又死不了人,没必要大惊小怪。 相比之下,看看这个混蛋想要干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毫不意外,张学良也被狠狠掐了一把。这一把魏承恭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下了死力气。 “已经确认过你的存在了。”张学良回到座位上坐下,借着桌子的遮挡,用左手轻轻摩动着右手合谷穴——刚刚魏承恭就掐的这里。那一份剧烈的刺痛让他非常明白,这个人确确实实存在,不是幻影,也不是妄想,“然后呢?傅兄弟你要做什么?” 魏承恭笑了,笑得很自然:“再见!” ———— 刘、叶、李三人留心观察着张学良和黎天才的反应,而这两个人宛如雕塑一般,毫无反应。所以屋子里沉寂下来,一分钟以后,黎天才才打破了沉默:“解释一下。” “时间旅行者。”少奇同志的解释同样言简意赅。 “时间机器居然真的造出来了?”张学良自言自语——说是自言自语,但更像是询问,“也不对啊,没看到什么机器啊。” 这时代的人对机器的概念还是各种傻大黑粗,最小巧的机器,大约就是照相机,手电和手枪了。但是很显然,那个消失的家伙没有带着任何像是“机器”的东西。 “呃……稍微说明一下,”少奇同志想了想,决定还是解释几句,尽管这其实没什么必要,但是有利于取信于对方,“跟威尔斯写的小说有些区别,小傅同志并不是依靠机器的力量穿越的——哦,穿越是他们那边对时间旅行的说法。” “不是依靠时间机器?那……” 少奇同志摇头,“穿越这种事,还不是目前人类的科学能够理解并解释的,我们目前要做的,能做的,仅仅是利用好这种现象而已。” “利用……”黎天才沉吟片刻,轻舒了一口气,“倒确实是很有利用价值——这就是李先生你说的绝招?” “这难道还不能称为绝招么?”李尅农反问。 “能告诉我们这种……穿越的具体情况么?”张学良插嘴,“我承认这个绝招很厉害……嗯,是‘可能’很厉害,但是这个绝招具体有些什么用,我们还不是很清楚——这将决定你们的力量,而你们的力量将决定我们两边的合作范围和合作深度。” “也就是说,张将军同意跟我们合作?”少奇同志不答反问。 张学良摇摇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然而对面的三个人都没什么反应,于是张学良又道,“但我同时还是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我的意见,没有人能够无视。” “是要替我们在老蒋面前说情么?”少奇同志笑道,“谢谢,但我们不需要,我们比您更了解您的总司令,您的劝解只会起到反效果——话说回来,张将军您的想法还真是跟我们所知道的一致。” 西安事变是一次“兵谏”,然而什么是“谏”?说到底,也不过臣子对帝王的一种劝说而已。 张学良眼睛一眯:“你们所知道的我?”不过立刻就省悟过来,“这个绝招的作用……之一?” 少奇同志点点头:“难道张将军不想知道么?您的未来,东北军的未来,中国的未来。” ———— 三十三 张学良10 “你们愿意让我们知道?” “这本来就是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少奇同志说着话,示意李尅农,“拿出来吧。” 于是张学良和黎天才转头过去,就看到李尅农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个杂志大小,镜子样的东西,不用说,这就是魏承恭送来的那个特制平板——之前搜身的时候,这东西以及配套的充电器啥的差点过不了。 花了点时间教会黎天才和张学良使用这东西,之后,刘叶李三人就准备告辞了。 当然还不忘说明几句:“这里面储存了上千小时的……电影(这时代电视还没有普及,为了避免麻烦,少奇同志他们把里面的视频统称为电影),呵呵,用来消磨时间挺不错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少奇同志又道:“等张将军您对未来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了,我们之间的会谈相信会顺利很多——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是告辞了,不过临走之际,少奇同志又想起来什么,又继续道:“哦,有一件事要解释一下……” 等张黎两人把目光从面前的平板转过来,少奇同志才继续道:“小傅同志是个很单纯的孩子,没什么心机,人也很好相处。他今天之所以那个态度,估计是因为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黎天才哼了一声。虽然说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过他对于那个嚣张的臭小子的态度,却无法不介意。 再说……那个家伙也无法算是“小人”。 “嗯,”少奇同志点点头,他本来想要解释几句的,后来想想,还是不用多说了,“等以后你们多接触几次,多来往一段时间,自然就知道了——所以,还望两位拿出将军气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张学良和黎天才对视了一眼,好一会儿,张学良才苦笑了一声:“这几年来我挨的骂还少么?怎么也不缺他这一点。” “呃……”少奇同志本来想说他倒不是因为九·一八的事情生你的气,不过立刻就想到,这事其实不要紧。所谓日久见人心,以后来往得多了,自然也就相互了解了。 如果以后不会再来往……那就接着误会呗,反正又死不了人。 ———— 张学良和黎天才在房间里整整呆了三天,没有会见外客,也没有召见任何人。可以这么说,除了上厕所,他们连睡觉都是呆在那个房间里。 第一天还好,第二天东北军的高层就不免担忧起来,到了第三天,要不是少帅忠心耿耿的侍卫长谭海明确表示,少帅只是被某些“有趣的事”迷住了,几个东北军高官几乎就要“闯宫”了。 “少帅他……该不会又抽上了吧?” “看谭侍卫长的样子,应该不至于,只是……唉,我真不相信烟瘾有那么好戒。” “谭侍卫长会不会……” “不可能的!谭侍卫长那个人你还不知道?虽然不知道少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侍卫长绝对是可靠的……可惜两个太太都不在,要不然倒是可以探问一下。”(注:查不到于凤至和赵一荻这时候的下落,只能查到她们1933年随张学良赴欧洲考察,在西安事变后“回国”) 几个高官正在张公馆的大厅窃窃私议,侍卫长谭海明从楼上疾步走了下来。 “大家都回去吧,少帅没事,”说着话,谭海明把一张便签交给了一个军官,“少帅他刚刚完成了工作,他太累……太困了,刚刚已经睡下了,我在他的工作台上找到了这张手令。” 几个军官传看了一遍那张便签,上面只有两行十个字:有事明日再议,我先睡了。 字迹看上去十分潦草,不过还是能看得出确实是张学良的手书。几个军官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一起离开了。 ———— 第二天,张学良确实开始视事,不过也仅仅工作了大约两小时,之后就把三天积累的来客都统统赶走了。有人注意到,他还顶着两个黑眼圈。 “接下来,可以真正开始好好想想了,我们东北军该何去何从?”赶走了黎天才之外所有的来客之后,张学良背靠到椅子上,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同时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平板里储存了数百……甚至可能足有上千小时的视频,区区三天72个小时当然看不完——不过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展示现代中国的纪录片,诸如《大国重器》,《大国外交》之类,还有《长征》《八路军》之类的电视连续剧,这些内容和所在的文件夹很快就被张学良他们跳了过去。 而只看二战战史,抗战战史,解放战史,新中国国史,以及一部分人物传记的话,三天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而掌握这种程度的材料,用来探讨东北军的未来,也基本够了。 “还来不及有什么看法,”黎天才打着哈欠,“我跟少帅您一样,一晚上都忙着睡觉。” 张学良:“……那么你做梦没有?” “怎么可能不做?”黎天才自管斟上一杯浓浓的信阳毛尖,在张学良对面坐了下来——话说,把上等的信阳毛尖泡得跟农家的粗茶一样,算得上是暴殄天物了,不过没办法,不是这么浓的茶根本不解困。 “梦到些什么?”张学良问道。 “建国筹备,”黎天才回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梦到我参加了建国筹备,当然,是马列党的新中国筹备,他们在谈论如何安置东北军,以及少帅您,我也说了几句——不过具体说了些什么就忘了。”说着话喝了一口茶,才又问道:“那么少帅您呢? “我梦到我驾驶着一架大飞机,飞到东京上空,按下了投弹的按钮。”张学良闭上眼,“身后飘起来那种蘑菇云,之后,我向我身边的某个苏联人说,如果他们不按照我的要求签署有关中东路的协议,那么这种炸弹同样会落在他们的军队头上。” ———— 三十三 张学良11 (本来以为这个部分应该很好写,没想到写了几遍,总觉得写出来的是俩神经病…… 可能是天气太热,让地效也难以集中精神的缘故吧。 眼睛越来越坏了) ———— “那一定很痛快吧。” “是啊,很痛快,”张学良依然处于回味模式,“就像是……烟瘾犯得厉害的时候,足足地抽一口一样。” “少帅您该不会又……”黎天才有些担心了。 “放心吧,我只是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而已,”张学良睁开眼,“我好不容易才戒掉那东西,不会那么容易又沾上的。” 黎天才叹了口气,“下次也许应该问一下他们,未来有没有什么鸦片的解药。您这个样子,我真是不敢放心。” 张学良:“……” “不过,您做的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痛快什么的,可不该是一军统帅的追求,”话锋一转,黎天才又开始充当起周公的角色。 “是啊是啊,”张学良忽然不耐烦起来,“我该为丢失东北负责任,连做梦都不该痛快一下。” 黎天才一愣,知机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九·一八之后,张学良一直承受着国人巨大的舆论压力,除非脸皮有汪精卫那么厚,否则这种压力对于任何一个有廉耻之心的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 之前他会抽上大烟,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种压力。 眼下好不容易能有个排解的机会,还是让他痛快一下吧。 所以黎天才决定等一下,让这个背负重责的年轻人轻松点。 “你怎么不说话了?”几秒钟后,张学良问道。 “呃……”黎天才愣了一下,反问道:“我该说什么?” “咱们东北军,未来怎么办?”张学良问道,“你不是梦到了这个事儿么?” “刚刚我就说过,我还来不及思考这么大的问题,非要说的话……”黎天才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取决于您对两边的想法。” “我对两边的想法?” “如果抛开情感上的因素,完全理性地处理一切问题,那么想要博弈天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看清大势,所谓‘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大势这个东西扑朔迷离,不过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却是已经明瞭了:无非还是老蒋和老毛争天下而已。其它各派,包括我们东北军,都没有问鼎天下的格局,”说到这里,黎天才微微叹了口气。任他才华横溢,面对这种局面,也不能不生出一点无力感。 不能辅佐自己的主公纵横天才,这对于中国传统谋士而言,几乎可以称之为耻辱。 张学良倒是没有什么表示:东北军没有能力平定全国,这一点他早有觉悟,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觉得有什么不甘或遗憾之类的想法。 “总之,未来的中国,依旧是老蒋和老毛争天下,这一点大概是不会改变的;同样不大可能会改变的还有最终胜负。”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如果说可能有什么改变的话,可能就是老蒋的结局,他很可能会输得更惨——如果我们这几天所看到的历史,是真实的历史的话。” “你怀疑看过的那些电影?”张学良问道——不过倒是没有多少惊奇的语气。 “没有亲自去那边看过,怎么敢轻信?”黎天才 反问,“难道少帅您就相信了?” 张学良不语——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敢完全相信通过电影了解的一切。 “所以我们的一切推论都有一个前提,就是假定我们所看到的是真实客观的,是那边已经发生过,在这边即将要发生的。”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们东北军选边站队的问题了——这其实不是个问题,任何人都会站在胜利者一边,所以我们要站在马列党一边。”黎天才说到这里,小心起来,“我想,少帅您不会反对这个大方针吧。” “如果我们看到的,确实是真实的历史记录的话。”张学良回答道。“只是,你这个答案是不是太顺理成章了?” “因为这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啊。”黎天才顺理成章地回答道,“我知道少帅您放不下委员长的恩义,但委员长那个人……冯玉祥的榜样,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 “让我投……让我倒向马列党?”他本来想说投靠的,不过想想觉得用这个词有失身份(至少在现在来说,论及实力,他的东北军要比马列党更强。投靠一个实力不如自己的势力,这种事很丢脸),所以把“投靠”换成了“倒向”。 “大方向是这样没错,不过……” “不过?” “不过在细节上,还可以研究一下。或者说,咱们跟随马列党要跟随到什么程度,这个应该仔细想想——就是我刚刚说的,要看少帅您对双方都有什么样的看法想法。” “……” “我大致上设想了几种情况。”黎天才似乎又恢复了狗头军师的敏锐,“第一种,把东北军彻底交给红军,而少帅您完全放弃军权,听凭他们安排——如果我们看到的,马列党以后对国军将领的处理办法不假的话,那么少帅您弄个政协副主席以上的职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兄弟们呢?” “恕我直言,”黎天才忽然笑起来,“无论您最终的想法和做法如何,我们东北军的最终结局大约也都是在胜利后等着裁撤复员遣返,所以讨论兄弟们的出路其实没多少意义。” 张学良想了片刻,点点头,认同了黎天才这个判断。所谓君子不计小人过,不管是那个派系的头目,都不应该跟底层的战士一般见识(哪怕这个战士是敌对派系的)。 当然像老蒋那样不可理喻的家伙是例外:那家伙恨不得不论职务高低,把每一个红军战士都碎尸万段。(不过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他不具有统领中国的气度。) ———— 三十三 张学良 12 想想自己所看到的解放战争进程,反正后加入解放军的原国军177万部队,还有反正、以及战败后进入功德林的国军将领(这一部分是专门挑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消张的顾虑——这是陈云董老他们的主意,魏承恭还想不到这一层),张学良暂时放下了对“弟兄们”们的牵挂。也就在这个时候,听到黎天才继续道:“……所以少帅,您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前途才好。” 不能为主谋国,那就退而求其次要为主谋身,这是传统谋士起码的职业操守。 听张学良好像没什么表示。黎天才继续道,“不过这么一来,生杀操于人手,再想要像现在这样自在说话,自在做事,怕是不能够了。” “嗯?”张学良愣了一下,皱眉,“什么意思?你怀疑他们会过河拆桥?”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黎天才摇摇头,“您不是马列党员,所以对他们的内部情况并不了解——好吧,我承认,这一点上我并不比少帅您强多少,但是我好歹在里面呆过几年……” 黎天才虽然曾经是马列党员,但是这一段历史不清不楚。比较能肯定的是在1927年以后,就很难说他是一个纯粹的马列党员了,而在1927年之前,马列党的组织架构还比较简单,各派系的矛盾也还没有激烈地爆发——或者说,很多派系,特别是军方派系(可以认为主席是这一系的领头代表)还没有形成——没有爆发斗争也就无从展现彼此之间的关系。所以黎天才不可能对党内情形有多了解。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了解也越来越多。 虽然如此,比之张学良这样的外人肯定还是要强得多了,特别这家伙还是个情报工作人员,搜集情报本来就是他的分内工作。 “……马列党并不是铁板一块,就我这几年所得到的消息来看,他们内部的派系争斗,比之国民党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跟我们东北军比起来更是不可以道里计……” 张学良沉默。一个党派……或者说组织内部的派系斗争会有多激烈、会产生多大的破坏力、对于个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这些事情他可是深有体会。想当年杨宇霆,郭松林他们可是差点把自己都玩死。 特别是杨宇霆事件,黎天才也可以算是实际经历者(尽管那个时候这家伙在奉系内部的职务还不算高,介入的也不算很深)。如果他觉得马列党内部的派系斗争还要超过杨宇霆的话…… 张学良心里一时间有些乱,问题是,他想要捋一捋这中间的头绪,都觉得无从入手…… 正如黎天才所言,自己对马列党,了解得太少了。 “我觉得少帅你也不用为这个无谓地烦恼,政争虽然很复杂也很凶险,但是对您而言,却跟今天我们面对的局面没什么区别——只要站在最终胜利者一边,就不会有什么凶险。” 黎天才还不知道WG(为了不引起张学良的顾虑,这一段历史相关的影视都被“精简”了),否则大约就不敢说这话了。 张学良点点头,紧跟胜利者,这个不难做到。 ———— “兄弟们的事情不用考虑,我自己的事情也不用烦恼,”把刚刚黎天才说过的话从头捋了一遍,张学良忽然忍不住好笑起来,“既然如此,我们还商量什么?直接投靠过去不就得了。” 黎天才一愣,也忍不住好笑起来:事情好像还真是这样,不过…… “还是应该商量一下——起码让我过一下运筹帷幄的瘾,”黎天才笑道,“如果觉得彻底融入红军有什么做有什么不妥——其中最大的一种不妥我觉得恐怕是少帅您觉得心有不甘……” 张学良愣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似乎的确有这种感觉。自己好歹是拥兵数十万的一方诸侯,本来应该有所作为的,就这么向对方投诚,彻底放弃影响局势的能力……总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照顾您这种想法,你不妨考虑一下第二种选择。” “什么选择?” “率领东北军融入红军,但是少帅您不退出军界。”黎天才沉思道:“力争成为红军中最大的一个派系——不过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我一时间还想不清楚。”说到这里,黎天才咬住下唇,脑筋高速运转起来。 不过片刻后,就放弃了努力,摇摇头:“确实想不出来。这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想清楚的,更不是现在的我能想清楚的……等有空了我再好好推详一番。” 张学良点了点头,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等他做完这一切之后,黎天才才继续道:“还有最后一种选择,就是不加入红军,以完全平等的身份跟对方合作,在将来组建以对方为主的联合政府。”思考了一下,摇摇头,“但是这就意味着我们将受到对方的提防,这个问题虽然不难解决……” “不难解决?”张学良确实有些疑惑。 “在合适的时候放弃军权就可以了。”黎天才解释了一句,“不过那么做的话就很难得到他们的信任了。同样是送上大礼,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可完全是两码事。” ———— 张学良在房间里慢慢踱步,用近一分钟走了一个来回之后,才皱着眉头道,“你这么说的话,我不是只能选择第三种么——现在就算我敢把东北军交给他们,他们怕是也不敢要吧……” “谁说不是呢,”黎天才苦笑,“抛开对面的担心不提(现在的东北军要强过红军,贸贸然加入过去,任谁都会担心是否会被反客为主),如果东北军和现在的红军合并,那就是超过五十万的庞大兵力,堪称是国内最强的一支派系了。这会对老蒋……会对其它派系造成的刺激,怎么估计都不过分。” ———— 三十三 张学良 13 “刺激到咱们的委员长啊……”张学良轻轻舒了一口气。从未来的小电影中所了解的、老蒋日后的所作所为来看,自己这个义兄真的是铁杆……不对,该说是钢杆反马,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以至于张学良有种感觉: 别说是区区东北军和红军联合了,就算现在把自己抽屉里那台平板交给他,明白告诉他他走的是一条死路,日后只会落得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下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到马列党的对立面。 别说,还真有点儿视死如归,义无反顾的悲剧英雄的感觉。张学良甚至觉得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面对着数万、数十万、数百万……看不到边际的黑压压的人群的怒视,一个光头老头子毫不畏惧地努力挺直自己有些佝偻的身躯…… 不过……张学良发现,自己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总之,会刺激到老蒋是肯定的了,而他受到这种刺激的反应,估计就是来拼命。 张学良倒是不担心老蒋的军事力量,哪怕加上周边几个派系——说得直白点儿就是阎老西,西北三马——他也不怕。就像黎天才说的,东北军和红军两军合并,在国内来说,不用惧怕任何其它派系。 但是一旦跟老蒋打起来,那就是另一场中原大战……甚至比中原大战还可怕。中原大战是有限战争,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决出一个胜利者,所以形势明朗了以后,大家就不打了;但是这一场(预想中的)大战,非要到交战双方的其中一方彻底倒下才算完。 这种规模这种程度的战争会给整个国家民族带来深重的灾难,也会给外敌可乘之机。 “除非他们能一举平定国内的混乱,还要能同时震慑外敌。”黎天才显然知道少帅在担心什么,“如果以我们所见到的未来中国的力量,要做到这些倒是也不难,不过我怀疑他们这种穿越的能力,怕是受到什么限制。” “何以见得?” “穿越这种力量真要是没有限制,他们也不会被老蒋赶到陕北来了。还有就是那个姓傅的小子给我的感觉。” “那个年轻人怎么了?” “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有些热血,还有些张扬的年轻人——换句话来说就是不够成熟稳重。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让这样一个人参与到这种事件中,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如果是我们东北军掌握这种能力,我想少帅您是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不够成熟稳重的人参与进来的。” 张学良想了想,点点头,却又道:“……可是他现在确实参与进来了?” “那就说明穿越这个事儿有必须让他参与的缘由。我们不知道这个缘由是什么,但是这种现象说明他们的穿越能力必定有很厉害的限制。” 少帅表示我现在头脑反应很慢,理解不能。 “就好比一把枪,正常情况下谁都能打响,而我们会把它交给某一个合格的士兵来使用;但如果这把枪只有我这个不怎么摸枪的人才能用,别人都用不了,那就说明这把枪的限制很大,而它的作用自然也就很有限了。” 张学良点了点头,这回他听明白了。 “总之,他们的这种穿越能力,肯定有很大的限制。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力量,哪怕加上这种穿越力量,其实还是很有限。他们的潜力或许非常巨大,但至少在眼前来说,他们的力量或许还比不上我们。” “所以我判断,就算我们现在想投靠他们,他们也不会同意。”黎天才最后总结道。 张学良又点头,不过随即回过味来,看着黎天才,眼神很有些古怪:“这怎么成了你的判断了?不是我的判断么?” 黎天才一怔,失笑,“那是你抢了我的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前面我所说的我们的几种选择,都是着眼于日后的长远打算。” ———— 说到这里愣了一下,随即就摇头:“看来我还不太清醒,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么明显的事。” “什么?” “不论我们怎么打算,最后的决定权却是在对方手里。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们怎么打算都白搭。”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所以,差不多该请刘先生他们过来一趟了。” “不急!”张学良摆摆手,“你刚刚说的是对马列党的态度,接下来该说说对我那个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老头子啊……”黎天才脑筋又飞速地转起来,“这个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做为一个失败者,他必定会被抛弃——我想少帅您总不会想要把我们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让他不顾一切拼尽全力来消灭红军吧。” “这是当然。”张学良坐到座位上,仰头靠上椅背,长出了一口气。他是个受传统江湖义气影响很大的人(毕竟张作霖是胡子出身),正是因为这种义气的影响,让他在西安事变后,觉得应该给老蒋一个交代,跟去了南京;让他一生一世都没有说老蒋的坏话,哪怕是九一八这种遗臭万年的大黑锅,他也义无反顾地背了起来。 但那都只是个人行为。眼下他是要为整个东北军的未来考虑,再说得不客气点,是要为整个中国考虑,那就不能再让这种江湖义气左右自己的思维。 而一旦跳出这个坑,张学良还是能分得清是非轻重的——历史上的他之所以会发动西安事变,不就是因为对国家民族的考虑,压倒了老蒋的“个人恩义”么? 而且,所谓老蒋的“个人恩义”……正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老蒋在地位日益巩固、不再需要他这个东北军少帅撑场子以后,对小六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寒心。 ———— 三十三 张学良14 (一招鲜,吃遍天 一招强,吃得长 一招毒,吃饱足 一招好,吃到老 一招狠,吃得稳 一招高,吃到飘 一招绝,吃不绝 一招精,吃开心 ———— “那么,我们该怎么应对老头子呢?” 把这些年跟老蒋的“互动”在头脑里过了一遍,张学良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快,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看来我们都还不是很清醒,”黎天才摇摇头,“我刚刚想到,这个问题少帅您其实不该问我的。” “不该问你?那我该问谁?” “问您自己,”黎天才坦然道:“因为这是您和他,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如果您是问我们该如何应对老蒋的中央军,那我倒是该说上一二。” 张学良不语。这几天接收的信息太多,又没有休息好,导致精神有些恍惚,很多本来能想到的事情一时间都考虑不到了。 顺便一提,黎天才现在的状况也强不了多少。 比如该怎么对待蒋介石——这问题说穿了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看到一个有点儿交情的人走在错误的道路上,该怎么办? 顾恋交情,尽可能地阻止。 无法阻止的话,就预做一些安排,让他在失败的时候,能够有一条退路。 ……张学良叹了口气,自己那个大哥的所作所为,似乎不值得自己做到这一步。 那就劝说几句吧——虽然可能不会有什么作用,但起码自己尽到做朋友,做兄弟的义务了。 或者再做得决绝一点,跟老头子彻底一刀两断,从此以后不再管他,随便他怎么折腾。 ……张学良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么无情。 ———— “想好了吗?”发觉少帅似乎颇为苦恼,黎天才忍不住问道。 “什么?”张学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您有没有想好该怎么应付老头子?”黎天才解释了一遍。 “……不是说这是我的私事么?” “所以我现在是作为朋友,而不是作为下属在跟您说这个事情,”黎天才坦然道:“就好像恋爱这种事,绝对是个人私事,对吧?可是年轻人谈恋爱的时候,总是喜欢跟死党闺蜜商量。” 说完又一摊手:“当然,如果少帅您不想说,我绝不勉强。” 张学良:“……我确实有些拿不定主意。想要劝他几句吧,怕不会有什么作用,甚至反而让他提前拼命;扔下他不管吧,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毕竟曾叫过大哥。” 黎天才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句心里话,生逢乱世,像少帅您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作为三十万东北军当家主事的人。” 说到这个,张学良也不由得叹气。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意气用事,不适合作为某个派系的领头人——倒是很适合给某个大佬做小弟。相信任何一个老大都巴不得自己的手下都是这样重情重义的人,而不是像老蒋那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混蛋。 “让我们从头开始捋一捋吧。首先,您对老头子,是怎么个看法?哦,我说从头开始捋,是指……就从东北易帜的时候开始说起吧。” 没办法,虽然说介入少帅的私事不好,但谁让现在就只有自己说得上话呢?无奈的黎天才也只能冒充一下心理分析师,来给少帅心理咨询了。 “老头子啊……”张学良沉思起来,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东北易帜的时候,我跟他没有来往,自然也无交情。我那时候会通电易帜,并不是在支持他,而是在支持民国政府,是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 黎天才点头,表示满意——少帅对自身心理活动的认识,还是比较准确的:“那么中原大战的时候呢?您为什么会选择支持老蒋?那时候您跟关内的几大派系都没什么交情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通电拥蒋的时候,战势正胶着,虽然老蒋稍占上风,但只要您加入老冯那边,估计立刻就能逆转局势吧。” “中原大战的时候……”张学良又回想了一下,“确实就像你说的,当时两边打得热闹,要说那一边占到压倒性的上风倒也说不上。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决定支持老蒋。” “为什么呢?” “第一,不管怎么说,老蒋有着中央的名分;第二,一边是单打独斗,另一边是三派联合,两边却打了个不相上下,那一派更强,还用说么?” 黎天才愣了一下,稍作思考就明白了,“您是说,中国需要一个强人来领导?” 张学良点点头:“如果我支持老冯他们,那么他们应该能获胜,但这么一来中国的政局估计就会变成四大派系共同主持,彼此牵制各说各话的情况下,怕是什么正经事都做不了。” “……您后来对老蒋马首是瞻,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吧?” 张学良点点头:“中国需要一个强人,需要一个声音来说话。在当时来说……不对,即使现在来说,这个人也只能是老蒋。” 却又叹了口气:“可惜这个‘强人’却只是对内强硬,对外却……”摇摇头,把话头转了开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跟老头子真正有了交情。” “那是当然的吧。多亏了你,老头子才坐稳了那把交椅。”黎天才说完,沉默了一下,又道:“如果您是出于这样的考量才拥护老蒋的领导,那么到到中东路事件的时候,肯定很失望吧。” 张学良愣了一下,随即疑惑:“你记错了吧,中东路的时候,中原大战还没开始呢。那时候我跟老头子之间的关系,仅限于上下级而已。” “……那九·一八呢?”黎天才脱口而出。不过立刻就后悔了——这是面前这个年轻人心中永远的痛,平常时候大家都避免提起的。 ———— 三十三 张学良15 “九·一八啊……”张学良长叹一声,叹息中的感慨和遗憾,浓重得就像是已经胶结的墨锭,泡到水里都化不开。 “……我很不甘心,”气氛凝固了好一会儿之后,张学良才缓缓道,“接到命令的时候,我很不甘心!对他也非常失望。” “……” “不过,我还是要给他说句公道话:虽然他下了不抵抗的命令,不过丢失东北的责任,主要还是在我。” “……您不是奉命行事么?”黎天才也来了兴趣——应该说他一直都对那段历史感兴趣,只不过因为这个话题是东北军的禁忌,平常都不会有人说起,他也就无从了解(九·一八的时候黎天才虽然已经进入东北军的体系,不过并没有进入核心圈,所以很多内幕他并不了解)。 现在少帅既然不介意说这个话题,那自己不妨趁机多听一听。 “不完全是。”张学良摇了摇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我当时抗命,他奈我不何的。而且我敢保证,我真要是抗命,舆论也会在我这一边——所以老蒋他也只敢下密令。” “那……”黎天才有些糊涂了,就共事以来的所见,这个年轻的统帅(当然也是军阀)还是能分清是非对错的,他不大可能会把蒋的个人恩义置于国家利益至上。 “我没有想到小鬼子会有那么大的胃口,我以为他们至多也就是像当年皇姑屯事件的时候一样,闹上几天就会消停,我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打起来的话反而可能会越闹越大,越闹越久。”张学良又叹息了一声,“当时我很犹豫,正好这时候老头子的命令也来了,促使我下定了决心。明白了吧,老头子虽然下达了命令,但是是否要跟鬼子打,决定权却是在我;而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丢掉了东北。” 说到这里,张学良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喃喃道:“我是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才两万关东军,石原莞尔他居然就敢打整个东北的主意。” ———— 黎天才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却也只喃喃说了一句“……疯狂的小鬼子。”想了想,又安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少帅您也别再自责了。老头子不可靠,但至少,我们已经有了可靠的人了。” 张学良精神一振,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小电影……小电影里面抗战中的中国军队的表现……却还是只能叹了口气:“老头子不行啊……” 想起自己看到的,老蒋指挥的国军正面战场,黎天才却也只能跟着叹气;马列党指挥的敌后战争倒是打得还行(起码在电影中看来还行),但是……总让人觉得提不起劲。 正规军人就没有看得上游击战的,如果不是客观条件只允许游击战这种斗争形势,那么没有一个军人愿意去打游击战——这一点哪怕是靠着游击战起家的马列党也不例外。原因倒也简单,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然后,真正的将军哪个不是指挥千军万马? “虽然赢得艰难,但好歹是打赢了,”黎天才只能这么安慰少帅——或者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就像电影里说的,这是咱们一百多年来,第一次在对外战争中取得胜利,这个意义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停顿了一下,又道:“而且,现在的马列党比电影中的马列党强得多,他们面对日本人未必打不出以后面对美国人的时候那种正面对抗也毫不畏缩,毫不退让的气势。” 对黎天才这话,张学良不置可否。事实上,他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看到的电影。因为那些八路军解放军志愿军横扫八荒六合,都是未来的政府拍出来的电影,是一种宣传;而这年头的政府宣传,那就是谎言的代名词——也许日后的马列党相比这时候的白党要可信一些,不过张学良依旧抱着“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的念头,把看到的那些影像资料的可信度,谨慎地打了个五折。 五折已经很多了。以他三十万东北军首领的身份,对陌生人——哪怕这个“陌生人”有很大可能是对面的政府——的一面之词,他最多也只应该相信一二成而已,原因之前已经说过:有太多人有着太多理由欺骗他。 事实上,在想办法证实自己所看到的电影内容之前,哪怕他一点都不相信,也丝毫不奇怪。张学良会把那些影视资料信到五成,其实主要是主观上的原因:他愿意相信他所看到的那一切,他忍不住要去相信那一切。因为他看到的那些东西,实在是让人振奋不已。(相信五成,也就意味着影视片中说到的抗日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的战果打五折——而对这时候的中国人而言,那已经是了不起的胜利,自然是会让人振奋)。 “呼……”张学良长舒一口气,“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接着说老头子吧——” 然而说完这话以后,他却又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摇摇头:“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该说的基本都说完了。对于他,我是真的很失望:我本来希望中国能在他的带领下振作起来,不说走向富强吧,起码能不受人欺负;但是他的作为……” 黎天才:“……” 张学良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苦笑了一声:“虽然说老头子的所作所为让人很失望,但是我们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这更让人感到另一种失望——甚至于绝望。”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好一会儿,黎天才才点头道:“把强国的希望放到一个强人身上,临到最后却发现这个‘强人’是外强中干,只会在家里横,也难怪您会失望了。” ———— 三十三 张学良16 停顿了一下,黎天才又道:“我总结一下,也就是说,您对老头子的看法……”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想了想,才又道,“不能说是看法。应该说,您一直对他保持着‘想法’,但是却发现他的所作所为非常让人失望,而失望,也就成了您对他的看法。” 张学良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点点头,算是同意黎天才的说法。 “您现在应该不会再认为,他是救国强国的唯一希望了吧?” 少帅点点头,想了想,却又苦笑:“在看到那些电影之前,我没得选择,老蒋再是怎么让人失望,我也只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不过在看到那些电影之后,我……” 说到这里,他本来想说“我知道该把强国的希望放在谁身上了。”不过立刻就提醒自己:这样说等于完全相信了电影中的内容。于是秉承着谨慎行事,谨慎说话的信条,临时改了口:“我发现我有了选择,至于说这个选择是否真的能担当起领导中国的重任……先看看再说。” 黎天才点点头,他基本已经摸清少帅的想法了,至于说少帅最后没有把话说满……很正常,要知道这是少帅,肩负着领导三十万东北军的责任。怎么好轻易相信别人? (私以为这个说法能解释西安事变前后,张学良的所作所为。他当时对蒋失望却又不得不寄予希望,于是不得已发动了兵谏。等到兵谏以后,为了维护领袖权威,又不得不跟随去了南京。这也是因为他只能把强国抗战的希望放到老蒋身上。至于说当时的马列党毛某人……区区几万人的实力,肯定还不在他的眼中)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老头子对您个人的恩义,您应该已经做出选择了吧?” “……先看看再说。” 黎天才一怔,不过随即明白过来:不管看到多少“未来资料”,都改变不了现在红军弱小的现状,以及被老蒋从江南赶到塞北来的事实。至于说看到的那些电影……有可能是一个骗局(尽管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少帅能这么回答,说明他还冷静,还能理智地看待这个事情;相比之下,倒是自己这个谋士有些失水准了——总是不自觉地去相信看到的那些电影(其实这个事情上他跟少帅半斤八两。人类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话,这是人之常情)。 好吧,想得多了,总之,在马列党和红军真正展现胜过老蒋的能力之前,在外人看来,都只能“看看再说”——或者说得准确一些,眼下的马列党连让人“看看再说”的资格都没有。少帅之所以要“看看再说”,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些影视资料。 至于说能力要如何展现……这个途径倒是很多。比如作为一个传统文人,黎天才就对自己看到的主席诗词十分赞赏,感觉霸气侧漏,有帝王气象(类似徐铉看到赵匡胤那两句“未离海底千山暗,才到天中万国明”的感觉一样)。 只凭这一点,黎天才就认为,老毛不说比老蒋强吧,起码也是一支值得投资的潜力股。 ———— “既然您对老头子是这个看法……”黎天才盘算了一下,施施然道:“那么您应该怎么面对老头子,结论不是就很明显了么?” “……怎么说?”张学良问道。 “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黎天才坦然道,“如果两者起了冲突,那么就公而忘私,公而废私。” 张学良思索了一会儿,缓缓点头——不过细想一下,自己所看到的,自己在西安事变中,不正是这样做的么? 想到西安事变…… “天才兄,你说,如果历史还是像原来那样,那么在兵谏以后,我要不要跟老头子去南京?” “这个……”黎天才犯难了,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我猜度不出您当时的考量,不知道您是因为想要维护领袖权威,才跟他过去;还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才跟他过去——又或者两方面的原因兼而有之。” 张学良:“……” 却听黎天才又道:“不过无论少帅您是因公还是因私跟去南京,我作为东北军的一员,作为少帅您的朋友,都不赞成您跟过去。” 细想了一下,摇摇头:“这事在少帅您,是一件私事;但是对我们东北军来说,就是公事了。我事先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既然已经知道了……” 抬起来,看向张学良,郑重道:“少帅,听我一句:不要去!” “……也罢,现在想这事儿还太早了。”对黎天才的劝告,张学良不置可否。没有亲自身临其境,他也不知道自己日后是出于什么考量,以什么心情跟去南京的,毕竟于私于公,自己跟老蒋去南京都说得通——唯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自己觉得应该去,那么自己绝对不会逃避。 ———— “公私分明啊……”张学良把两人说得这累累堆堆一番话又通盘回想了一遍,点头:“不错,就这么干——很对我胃口。” “当然对您的胃口,”黎天才也把刚刚的话都回想了一遍,忽然笑了起来:“我似乎只是把您做过的选择再复述了一遍而已。” 被黎天才这么一说,再想想自己看过的《西安事变》中自己的作为……张学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还真是这样——既然如此,该怎么应对中央军,似乎也用不着天才兄你多说什么了。” “是啊,参考一下就好。”黎天才当然明白张学良的意思,“不过,我觉得有一件事应该提醒您一下。” 三十三 张学良17 (得说一下。地效自觉对张、黎二人的心理和思维方式掌握得是比较准确的。不过这一段却写得让自己很不满意,感觉非常凌乱。虽然借用文中人精神不济敷衍了过去,但其实是地效自己思维混乱,没有把话理顺。 地效以前就说过,以地效的历史知识储备,想要敷衍这样一个故事,实在是很勉强。这不,出硬伤了。最近通过电视剧《西安事变》恶补相关知识,结果发现,一九三五年十月下旬,张学良正和杨虎城在南京参加国民党四届六中大会和五全大会,要到十一月才能返回西安,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因为一点蝴蝶效应就改变,全文都必须做大修改,大调整…… 暂时先写下去,等以后出最终合集的时候再改) ———— “什么事?” “咱们东北军自己的事。”黎天才简略地回答道,“无论我们作何打算,咱们都得先把部队捏成一块,这样才能不让老头子察觉我们的心思——这很麻烦,老头子指挥打仗不行,收买人心可是很有一套的。” “嗯?”张学良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怎么,下面有情况?” “陈家兄弟的手下,跳得很凶,”黎天才斟酌着道,“自从红军把我们的兄弟都放回来(指天水遭遇战之后),这些人就一直在上蹿下跳,应该是老头子有了疑心——这倒还好办,这帮笨蛋也不想想,跳得这么厉害,人家还不防着他们?相比之下,戴笠派过来的人不声不响的,不过做事是真厉害。” 张学良点点头,问道:“你应该能对付吧?” 黎天才笑了起来:“没事,他们翻不起浪头来——别忘了,如果我们看到的那些电影都是真的,那么您可是成功地发动了西安事变。” 张学良微微一愣,也笑了起来。在这方面,黎天才的能力完全可以信任,“那么我们的兄弟们呢?” “兄弟们知道好歹,”黎天才回答得很自然,“雷剑邦(国民党省党部主任,西北中央宪兵团长,复兴社特务处西安站负责人)请老张(张廷枢,在天水跟红军打遭遇战的就是他所部)吃饭,估计是想打听什么,老张没去;雷剑邦又找上门去,结果让老张拿门杠给打出来了。” “咱们的老兄弟总是可靠的……”张学良长舒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稳当下来,就听黎天才又道:“也有不可靠的:张树森就不等人家去找他,自己就巴巴地跑去找杨志俭去了……” “哦……”张学良脸色沉了下来,“还有哪些人?” 不等黎天才说什么,又道:“现在先不说这个,你先盯着那些人,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们再来收拾这些害群之马。现在的当务之急……安排一下,要跟刘老板他们好好谈一谈了。” ———— 在缜密的安排之后,张黎两人在华清池秘密会见了刘,叶,李。 “在这个地方见面,张将军用心良苦啊。”刚一泡到池子里,少奇同志就开始打趣张学良。 “是啊,我希望我们双方能坦诚相见。”张学良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如何证明我所看到的那些电影都是事实?” “那就要看张将军想要看到什么了,”少奇同志思索着道,“而且,我觉得这些其实不重要。” “不重要?”张学良和黎天才对视了一眼,随即又看向少奇同志,“那刘先生您认为,什么才重要?” “李大钊先生说,世间最可宝贵的就是‘今’,也就是现在,是当下,”少奇同志侃侃而谈,“这话对一支军队来说,也是一样。贵军未来的结局怎么样,在历史已经不同的本时空来说,仍然不可预料——唯一能肯定的一点是,那取决于贵军在今天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么贵党给我看那些东西,又是为什么呢?” “只是为了让张将军做选择的时候,能够多一些参考。” 张学良点了点头,哂笑了一声:“那我就不懂了:如果是为了让我做选择的时候多一些参考,那就要保证资料的真实性,而且还要能证明这一点,不是么?” “真实性是绝对可以保证的……”少奇同志斟酌着道,他此时正在为难:如果张学良一直纠缠这个,那么中央要求的、把魏承恭同穿越的关系尽可能割裂开的任务,怕是不那么容易完成。 “那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张学良不等少奇同志想好该怎么答复,就毫不客气地紧逼道,“学良身负数十万将士责任,可不敢轻信人言。” 少奇同志思索了一下,才道:“张将军,我们绝对相信你所看到的那些资料,所以我们对张将军的爱国心,是绝对信任并非常钦佩的——如果不是确信张将军可以信任,我们又怎么会把这些资料给张将军过目?” “……贵党当然会相信那些电影,毕竟那是有利于贵党的——但是贵党要相信那些电影是贵党自己的事,对我而言,这并不能证明那些资料的真实性。”张学良果然还是纠缠这个事,“除非能让我派人去证实——这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了,这种大事,本来应该是我本人亲自去证实的。” “张将军,”少奇同志想到合适的说辞了,“在合适的时候,我们会让将军派人或者是本人去证实您所看到的一切,眼下来说,怕是还不行——不过舍此而外,我们还有另外的手段能证明那些资料的真实性。” “哦?什么手段?”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快一月了,再等两三个月,就能证明了。” “两三个月?”张学良还在疑惑,不过那边黎天才已经反应了过来:“刘先生,你们是说……二·二六?” 如果那些资料里“预言”的二·二六兵变如期爆发——哪怕是前后相差几天,那基本就能证明那部平板里的资料的真实性了。 “三个月啊……”张学良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时间有些长了,虽然如此,不过却也是一个办法。 ———— “张将军,”看张学良不说话了,少奇同志提起了话头:“抛开未来会是什么样不谈,我想请问,张将军对我党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持什么看法?” “这个……”张学良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一致抗日是必须的,而停止内战是一致抗日的前提,贵党这个主张是极好的,只是,贵党贵军如果真有心要停止内战,为何不向国府投……诚?那样不是马上就可以停止内战了么?” 少奇同志笑了起来:“张将军,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哪怕不看四·一二,七·一五,不看顾顺章,向忠发这些人的下场,单冲着贵军现在的遭遇,我们也不敢把军队交出去啊。” 张学良:“……” “再说,就算我们把军队交出去,张将军觉得,这样他就能打得赢日本么?哦,对了,张将军对我们的资料持怀疑态度,那么这里我们不妨只论以往的战绩,不论将来。” “……委员长的军事才能不是已经证实了么?”张学良冷笑,“再是怎么巧舌如簧,都不能改变中原大战的结果,再是怎么文过饰非,也不能改变贵军被赶到这西北贫瘠之地的事实。” “中原大战?”这次是叶帅说话了,“呵呵呵,张将军不会不知道老蒋是怎么打赢的吧,将军您觉得,他那一套对日本人管用?” 张学良:“……” “至于说我军被赶到北方来……我们不否认这一点。不过我军主力并未受损,反而是两大主力集中了起来——一支十五万人的军队要胜过两支十万人的军队,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们本来只剩三万人的——”张学良脱口而出,不过刚一说完就后悔了。 “这么说,张将军相信那些资料里所提到的内容?”叶帅立刻就抓住了张学良话里的“漏洞”,笑意盈盈地反问。 张学良:“……” “再说,来到这西北之地也没什么不好啊,”叶帅当然不可能一直窘着对方,那样会让对方觉得没面子,“以前在南边的时候,跟他一打起来就是四面都开打,我们就那么点儿人,顾得了东头顾不了西头。但是眼下,我们只要注意南边和东边就可以了,我们不单兵力更多,也更能集中……”笑了一声,“除了朱元璋那个异类,中国历朝历代的统一之战,基本都是北方统一南方,不是没有道理的。” “也就是说,贵军有挥师南下,一统全国的打算?”张学良立刻抓住了叶帅的话柄,“贵党不是主张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么? “……就事论事,在军言军。这跟我党现在的政治主张是两码事。以将军的才智,不会不明白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吧?再说,现在不是我们要打,而是你们的委员长他要打。”辩解了两句之后,叶帅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慨然道:“如果他继续执迷不悟,那我们也没有法子,只能先统一他了。” 张学良:“……” “话扯远了,”少奇同志接口道,“我们还是先把话题拉回来吧:张将军对我党提出的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持什么样的看法——张将军,既然您跟我们在这里坦诚相见,而我们也向您出示了我们最大底牌,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两边的试探可以免了。” “……刘先生,你们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张学良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在你们给我看的那份资料上,我随委员长去了南京,最后在美国终老,终生未能再回桑梓;而我的东北军也烟消云散……”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学良对不起这些家乡子弟啊。” “……” 又沉默了一会儿,张学良才又道:“我想知道,贵党对于抗日,有什么具体的方略——这里指的不是那些泛泛而论的东西,而是指假如没有西安事变的情况下,能够让全国上下一心,一步步实现和平,并且同仇敌忾的计划。” 少奇同志思考了一下,摇摇头,“实话说,没有这样的计划——也不可能有。我们没有老蒋的实力,也没有中央政权的名义,不能对全国各实力派都施加影响,也不能给各派下命令。”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计划的话,那就是不停地呼吁,通过舆论的压力来压迫老蒋——但是说实话,对于他是否愿意听我们的话,我们并无多少信心,毕竟那个人对于舆论的态度,少帅您也是知道的。我们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全力做好我们应该做的,仅此而已。” 张学良:“……” “话既然说到这里了,张将军,”少奇同志看向张学良,郑重道:“您和杨将军共同发动的这一次兵谏,终止了无休止内战,这对于我们中华民族来说,实可谓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意义怎么形容都不过分。张将军,您是我们国家和民族来说,是真真正正的大功臣。” 对于少奇同志的“恭维”,张学良并不感冒。一来作为一方诸侯,国军内第二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成天恭维他,他早已习惯了;二来么,九·一八事变以来,只要话题一涉及到日本,他就总会自责不已,那还会有心情居功自傲? 如果不是看少奇同志神情严肃、语气真诚,最重要的,他还看过那些电影,他都会以为对方是在讽刺了。 所以张学良只是摆摆手,苦笑道:“国人能知学良本心,不骂一句卖国贼,学良就知足了,哪里还敢以功臣自居?” “只是,”张学良看向少奇同志,“正如你们刚刚所言,这边的历史跟你们给我看的历史已经不一样了,我就算想要发动西安事变,逼迫委员长抗日,也很可能没有机会。”停顿了一下,张学良郑重道:“如果,如果委员长执迷不悟,一定要把内战打到底,贵党面对中央军,以及乘火打劫的日军,又作何打算?” ———— 三十三 张学良18 (越看越觉得我写的跟《西安事变》描述的暗合,双方人物说辞的着眼点都差不多。 看来地效的水平不差嘛,跟那个编剧差不多。得意一个) ———— 少奇同志同叶帅对视了一眼,叶帅想了想,坦然道:“真要是形势严峻到那种程度,那也无非是再回去打我们的游击战而已。” “又是游击战……”张学良不置可否。 张学良这样传统的军人看不起游击战,道理前面已经说过了。不过,还有一个原因之前没有说,就是游击战在战争史上、在军界的地位。就像主席在《论持久战》中所提到的,在抗日战争之前,游击战从来没有提到过战略的高度,也从来没有那个军事家科学系统地研究游击战。 叶帅淡淡一笑:“张将军,看不起游击战?” “鸡零狗碎的,也就是你们赤……你们红军才看得上眼,”张学良毫不客气地开怼,甚至“故意”说漏了嘴(“赤”字的下面当然是“匪”,张学良这话的用意,就是指游击战也就是土匪才用。),“如果不是逼到没法子,像沧白这样的英雄,应该也不会喜欢吧。” “这个么……”叶帅思考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必须承认,少帅说得有道理,我并不喜欢游击战……” 这一下就连少奇同志和李尅农都瞩目。 “……不过,虽然我不喜欢,但是却不能就此抹煞游击战的巨大作用和深远意义。” “哦,这倒要领教了。”张学良冷笑,一边的黎天才也留上了心。 “在给少帅您的那部平板里,存有《论持久战》,都看过了吧?”叶帅先问道。 “看过了,老生常谈而已,”张学良很有些不屑,“全民抗战,三阶段抗战什么的,蒋方震、杨杰、刘斐、甚至石原莞尔都说过不少了。人家讲得还要更透彻,更细致。” 叶帅点了点头,“但是少帅,主席是第一个科学系统地研究游击战,并指导游击战的人,也是第一个把游击战提到战略高度的人。” “……那又如何?再是怎么研究,游击战还是游击战,还是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 “嗯……我也不否认这一点。”叶帅再一次刷新了少奇同志和李尅农的认知,“研究游击战在单纯军事上的意义确实不大。小打小闹,零零碎碎,对于一支大军来说无法伤筋动骨。” “……这么说还有其它方面的意义?” 叶帅点点头,郑重道:“游击战在政治上的意义,非同小可;某种程度上,可以认为它改变了人类文明。” “哈哈哈……哗众取宠,耸人听闻,沧白兄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张学良大笑起来,倒是黎天才在一边若有所思。 叶帅点点头,神色间很有些古怪:在拿到魏承恭给出的现代史资料后,他研究了很久,很有一些心得,眼下正说到他思考的得意之处:“古往今来那么多的战争,爆发的原因千奇百怪,但归根结底,不外是利益的争夺——张将军且莫急,我知道这也是老生常谈,所有研究战争的人,基本都能说道说道。但是这个题目的反面,不知道张将军想过没有?” 张学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重复:“反命题?” “战争的制约因素。或者说,制止战争爆发的因素。”叶帅给出了命题。 “这……”张学良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没怎么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叶帅笑了:“其实这个命题的答案也简单:战争是因为利益的争夺而爆发,那就反过来,让发动战争的一方在发动战争之前就意识到无利可图,甚至是在做一笔亏本的买卖,战争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 “……游击战能做得到这个?”张学良问道,语气中满是嘲讽。 “做得到。”叶帅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战胜的一方能获得对某片土地的控制权,然后就可以通过这种控制权获得利益——这种利益不单只是指财富,也可以是其它的东西,比如下一场可能的战争的有利态势,更大的防御纵深等等。 但是要收获这种利益是需要成本的:行政管理的成本,维护秩序的治安力量成本。而游击战,能够让这种成本数十倍数百倍数千倍地增加,甚至于超过控制方能够获取的利益,久而久之,对方要么放弃这一块土地,要么咬牙苦撑,直到再也撑不下去,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土地。” (多说两句,记不清那里看来了,日本人反思那场战争的时候就有类似的观点,认为在中国战场打得不值。投入大量军队装备和军费,却只能产出一点点粮食和矿产,太划不来了。) ———— 张学良终于收起了不屑一顾的态度,沉默了片刻,问道:“有实证吗?” “当然有,而且就发生在今天的中国。”叶帅侃侃而谈,“比如之前我们在江西打了七年的游击,迫使老蒋不得不一次次地发动围剿,期间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巨,张将军应该有数吧。” “……可是你们还是被赶出来了。” “第一,老蒋的实力比我们强太多,他耗得起——至少当时还耗得起;第二,别忘了我们之所以撤离江西,正是因为我们放弃了游击战,转而开始跟老蒋硬碰硬。” 张学良冷笑起来:“委员长的实力耗得起,那以日本人的实力岂不是更耗得起?” 叶帅摇摇头:“不,日本人耗不起。别说日本人,就算是几十年以后,军事经济力量比日本人强几十倍的美国和苏联都耗不起。美国人打越南,打伊拉克,在苦撑了七八年以后,不得不撤军;而苏联更是被阿富汗给拖垮了。” ———— 三十三 张学良 19 美国苏联打的这几场对外战争跟日本对中国的侵略其实有一些区别,不能一概而论。具体来说,日本是想要把中国变成新日本,也就是致力于把占领区本土化,而美苏则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这一点区别导致他们的做法和结果有很大不同——不应该用来类比。 不过,在那部平板中,对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只字未提;对越南战争也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因为这场战争中国有戏份),却也没多少内容。而张学良也没怎么看——他忙着看国内史,哪有功夫去管几十年以后的国际风云变幻? 所以,张学良对叶帅刚刚所举的战例,无法反驳——不过也用不着。少帅手一摊,轻笑了一声:“沧白兄不会忘了吧,学良一开始就说过了,我对那些电影,持怀疑态度。” 不过不等叶帅辩驳,张学良却又继续道:“这个拼消耗的事就不用再多说了,再说下去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不出个结果的,沧白兄还是继续说下面的话吧:无非就是拼消耗,游击战又怎么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以及影响人类文明史了?” 叶帅愣了一下,脸现苦恼的神色:“可是刚刚这个结论是接下来推论的基础啊,张将军你如果不承认的话,那就说不下去了。” “……那我们就先假定沧白兄你说得有理好了。”张学良让了一步——事实上,对叶帅刚刚说的,他已经信服了(毕竟在理论上无法反驳),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嘴上不服输而已。 叶帅笑了,眼神中颇有些意味深长:“游击战的政治意义,就在于它让弱国终于找到了一种对抗强国的有效战略。一个国家哪怕它很弱,只要能实施这种战略,那么任何一个强国想要侵略她,都不能不好好掂量掂量——这就形成了威慑效果,这个效果能够有效吓阻战争的发生。 而如果任何强国都不能侵略弱国,张将军不妨想想,这对于人类文明而言,意味着什么?” (地效认为,某种意义上,这是等效甚至于比核武器还要好的威慑,毕竟核武器不能真的使用。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主席为全世界所有弱国做出了伟大的贡献——他不止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伟人,更是全世界的伟人。) ———— 张学良沉默了好一会儿,“依沧白兄所说,岂不是未来的世界天下太平?那么刚刚提到的那些伊什么克,什么什么汗的战争,还有越南,又是怎么打起来的?” “因为美国和苏联他们认为自己能战胜对手啊,哪怕对手采用了游击战术……哦,是游击战略,”叶帅答道,“或者说,美国和苏联人自认为能战胜游击战略,所以战争就打起来了。 但是战争的结果与他们预期背道而驰,这恰恰证明了游击战的威力,而只要这样的战争再来几次,战略游击战这种‘弱国的战略威慑’,也就越发的有威力。” 张学良:“……” 少帅无话可说了。不过叶帅似乎还不肯罢休,又继续道:“游击战为传统的军人所不齿,为现在世界军事学界轻视。但是当这种战争方式具有了这样的政治意义以后,军事学界将不得不去研究它,毕竟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我想,在未来世界,研究如何打游击战,以及如何打败游击战,将成为军事界的显学。”笑了笑,“张将军,现在,你还认为游击战是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吗?” (多嘴说两句:世界第一的美军这些年折腾各种治安战装备:装甲车防弹衣无人机等等;拼命训练军队打治安战的能力,以至于连打正规战的能力都荒疏了,不正是正统军事学不得不开始研究游击战的证明么?大家认为呢?^-^) ———— “照沧白兄这么说,游击战就毫无破绽不成?”张学良还在回想叶帅的话,那边黎天才发难了,“任何国家,只要用了游击战,就能吓阻大国侵略?那还真是为万世开太平了。” “当然不是。”叶帅回答得很干脆,“游击战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艰苦。毕竟游击队本身弱小,敌对一方掌握着军事上的绝对优势,掌握着某一片地区几乎所有物资的调配权。游击队将不得不处于缺吃少穿,缺粮少弹的状况,别说打仗,就连生存都困难,而且这种困难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困难将是持久的,长期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叶帅慨然道:“稍微举个例子吧,我们在井冈山上的时候,连盐都没得吃。没有办法,只能从粪里面熬硝盐来吃。同志们都不愿意吃,于是朱总司令就带头吃。” 张学良:“……” 黎天才:“……” 虽然知道游击队的生活肯定很艰苦(毕竟国府的经济封锁策略摆在那里),但是两人也绝对想不到,竟然会艰苦到这种程度——这个时候的政府可不会像以后的政府那样宣传游击队的坚韧不屈。张学良慨然长叹:“这样的条件下你们竟然还能坚持下来,而且坚持了七年之久,队伍还越打越大,越打越强……我有些相信,你们日后能取得胜利了。” 叶帅点点头,傲然道:“所以,游击战对于战士们斗争意志,以及忍耐力的要求非常高。不客气地说,今天的中国,也就只有从劳苦大众中走出来的红军才具备这样的意志和耐力,才能坚持下来。不仅如此,如果没有民众的支持,游击队再能吃苦,也免不了慢慢被耗尽的命运,所以战略游击战的第二个弱点,就是如何取得民众的支持,这一点上我们的党做得很好——但是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政治组织而言,这都是很困难的。至于国民党……”叶帅冷笑了一声,“民众不起来反抗他就算好了,别说支持他——这也是为什么国民党打不了游击战的原因。” ———— 三十三 张学良 20 思量了一番叶帅的话之后,张学良又冷然道:“东三省进行的游击战,似乎并没有沧白兄刚刚说的那么厉害。” “之前就说过了,单从军事角度而言,游击战所能取得的战果,相对于敌人庞大的军事力量来说,无关痛痒。它真正的意义,在于政治上。”叶帅坦然道:“少帅一定一直都关注着东北的情报吧,那就该知道,只要有一支几十上百人规模的游击队在活动,那么日寇征粮征夫的工作就无法靠几个警察来执行。另外,这对于当地的民心士气,也将会是巨大的鼓舞。” 稍微停顿了一下,叶帅又道:“少帅,不怕告诉你知道。接下来,为了对付游击战,日本人在东北没少伤脑筋,比如不久以后,他们就将在东北施行‘归大屯’的政策……” “归大屯?”张学良和黎天才疑惑道。 “把大多数边远村落的人都赶到几个大的屯子里聚居,在这些大屯子周围挖壕沟,修围墙,拉铁丝网,还要驻扎重兵。以此隔断游击队同民众的联系。”叶帅解释道,声音很沉重,“这给我们的游击队造成了几乎致命的困难,同时也给老百姓造成了深重的苦难。” 狠狠一挥拳头,咬着牙道:“这帮鬼子!真是什么缺德事都干——迟早让他们血债血偿!” 谈到东三省的老百姓,张学良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是怎么破解的?” 叶帅一怔,随即恍然:“少帅,我可没说是我党领导的东三省游击战——当然,眼下活跃在东三省的抗联部队是我党领导的就是了。” 张学良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东北现在的形势纷繁复杂,军事力量抛开日本人和他们的走狗伪满,以及马列党所领导的抗联之外,还有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绺子”。这些绺子人数不多,立场模糊,祸害老百姓的同时,也有不少在对日本人作战。当然,他们的行为不能认为是游击战,毕竟这些人没有政治立场和述求。但如果仅仅从“增加日寇占领成本”这个目标上而言,倒也有几分游击战的特点。 “沧白兄你着重强调这个,是要提前撇清责任吗?”明白了以后,张学良立刻就追问,“就算东三省的游击战不是贵党领导的好了——那如果是贵党领导的游击战,遇到这一招的时候,又该如何破解?” “只是单纯这一招的话,那么无非就是针锋相对,设法打破一两个围子,或者转而以在各地间流动的人员——诸如运输队等等——作为攻击目标。” 说着话,叶帅隐约猜出这个少帅的心思:这小子打心眼里看不起游击战,对于自己的话感到不服气,所以想要驳倒自己。 于是叶帅又道:“战争无非就是这样,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两边你来我往,各自出招。只要发动人民群众都来开动脑筋想办法,就没有什么招数是不可破解的。” “……我不信这世上有不可破的战略战术。”张学良只能道:“有法依,必有法破。” “这个……怎么说呢?”叶帅思考了一下,才道:“这世上当然不会有万能战术。根据后世的研究,游击战的胜败,主要决定于占领军的数量。大致上,当占领军的数量超过人口数的2.5%的时候,那片地区的游击战就几乎必然失败——如果是由我党来领导可能要好一些,但也无非就是坚持得久一些,战果大一些而已。” “……这么说,你们的抗联……” “嗯,在本来的历史上,抗联在1941年——哦,就是民国30年——以后,面对严峻的压力,不得不陆续退入苏联境内修整。” 张学良点点头,随即喃喃道:“2.5%么?” “东北有三千万父老,那就是说日军需要……七十万以上的兵力才能彻底压制他们。”叶帅猜到了张学良的心思,宽慰道,“至于整个中国……日本人无论如何也凑不出上千万的军队。”(虽然在二战行将结束之际,日本人提出了“一亿玉碎”的口号,但事实上,把吃奶的力都用上,也不过编练出七百万左右的部队,而且这些军队绝大多数都是无法派出去的,只能在本土作战) ———— “如果他们编练伪军来弥补兵力的不足呢?”黎天才忽然插口,“就好像现在的伪满国防军……以及你们给的那些电影里,提到的汪伪军队那样。” “从我们所知道的资料来看,这些伪军战斗力很成问题,很多时候甚至反而能成为我们的助力。他们起到的作用是反面还是正面,能发挥到什么程度,主要取决于我们的政治工作成效——至少在关内是如此,”叶帅回答道,“东三省的情况要糟糕一些,一来日寇的兵力更充裕,二来我们的很多满族同胞对那个满洲国还颇有认同感。” “这帮汉奸!”张学良恨恨道,“不要落到我手里,不然让他们好看!” “总之,想要用单纯的军事手段战胜游击战,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有效的应对方法,是政治手段,是侵略者的占领区政策,是对占领区民众和游击队的分化瓦解。但是日寇打入中国是来干什么?真是来帮我们发展吗?谁都知道他们是为了霸占我们的领土,抢夺我们的财富,奴役我们的人民,这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采取怀柔的政策,他们也没有本钱去施行这样的怀柔政策。” 说到这里,叶帅目光炯炯:“所以,对于抗战的前景,少帅大可不必悲观,我们一定能赢。” ———— 对于叶帅对游击战的“吹捧”,张学良不置可否。打心眼里,他就看不起、也不愿去相信游击战——除非亲眼看到。 虽然如此,叶帅的话他基本都听懂了。所以,他叹息了一声:“这种打法,对于民众的伤害很大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提到人民可能受到的伤害,叶帅也只能叹气了,“这是全民族的战争,每一个中华儿女,都应该抱着可能牺牲的心理准备,走上民族抗争,民族解放的战场。” “说得好啊,”张学良赞叹了一声,“那么,那一边的中华儿女,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心理准备呢?” ———— 三十三 张学良 21 (yl349大爷指出,大清国的遗老遗少对所谓满洲国并不认同,所以像金壁辉之流想要在满蒙拉队伍都不成功。 这个……地效以前就说过了,地效的历史知识就是个半桶水……或者是一杯水倒在桶里也说不定,本来是根本无力支撑这种小说的写作的。所以出现这种硬伤也只能请大家原谅了。 不过,以金壁辉无法拉出满蒙军队作为论据来论证遗老遗少们不认同满洲国,我认为有欠考虑:众所周知,金壁辉是一个间谍,大家什么时候听过用间谍来统帅军队的? 好吧,日军中这种情况倒还真不少,比如土肥原贤二,板垣征四郎……等等。不过说实话,地效觉得与其说这些位是间谍统领军队,毋宁说是将领客串间谍,是军队将领在做战前侦察。至于小金格格……她或许真有这方面的能力,但是作为一个将领还是作为一个间谍,哪一个对日军的作用大,这是不言而喻的事。 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就算金壁辉真的拉起一支队伍,最后的结果大约也是交给某个满蒙的王爷将领来统领——徒然为人作嫁,金格格大约也不会愿意。 嘛,倒是谍战的好题材:金格格本人想要拉起一支受自己控制的军队为满洲国征战天下;而日本军方当然不愿意,一再敷衍;于是金格格日趋不满,最后与老师反目成仇啥的,再穿插一点儿地下党居中挑拨离间……嗯,一部谍战大片就此诞生,取个名字就叫《梦碎东瀛》……哈哈哈) ———— “如果能得到你们给我看的那个中国的援助,那么要收拾这边的小鬼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就算训练不如日本,起码在装备上不会输。” 叶帅皱眉:“训练不如日本?少帅何出此言?” “我曾经去过日本,”张学良沉声道,“我曾经看过他们的秋操,看过他们的训练,恕我直言,我很难想象世界上还会有哪一支军队的训练能够比他们还要刻苦严格。” 张学良本来还想要具体说说日本人的训练细节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还是不要对面前这些难得的,还有对日作战的勇气的人说起了。 叶帅和少奇同志,李尅农对视了一眼,三人心下都是暗暗摇头叹息:又一个被日本人吓住,得了恐日病的国人——基本上,去日本学过军事的人,诸如蒋介石,何应钦之流,都会得上这种病。 或许,日本人在传授这些人现代军事知识的时候,也在同时向他们灌输“皇军不可战胜”的观念,以方便日后的侵华战争——还真是处心积虑啊……不得不说,他们很擅长这种心理战上的小把戏。 难怪老蒋总是一天到晚念叨“军队不如人,武器不如人,工厂不如人,教育不如人,拿什么跟日本人斗?”,一说到抗日,就提不起半点兴趣。 既然一切都不如人,都不能拿来跟日本人斗,那唯一能用来跟日本人斗的,就只有外援了。所以老蒋一门心思,就是哀求国联,就是静待英美救援。即使万分不情愿地开战了,其执行的策略也是“以小胜集大胜,以空间换时间”——前面半句可以忽略不计,重点在于后面半句。 以空间换时间,很好。问题是,换来的珍贵时间,是要做什么呢?不是备战,不是开厂矿积累战争资源(当然顺便做一点这些工作也可以),而是要……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所谓的国际干预,等待英美因为忍受不了日本而下场作战,然后我们的委员长就可以施展外交手腕,顺风借势,率领民国轻轻松松取得对日作战的胜利了,多好? 说得直白一点,我们的委员长从来就没有想过能靠着自己的力量战胜日本——或许,在去日本学军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确信”了这一点。 眼下的张学良,似乎也经历了日本人的这个“洗礼”,虽然主张抗日,但是同时却也恐日,在中日战争中,不认为中国能赢。 所以他一门心思想要寻找外援。在《西安事变》那部片子里,他所属意的外援是苏联;而在这个时空,就成了未来中国了。 一边说不相信那些电影里所播放的东西,一边却又希望得到那边的援助……如果是魏承恭在这里,大约要感叹一声好一个“口嫌体正直”了。 叶帅本来想要纠正一下小少帅这种说法的,转念却又想到,自己也没有去过那边,没有真正参观过解放军的训练,虽然那是红军的传承,训练强度料想不会差,但毕竟是“料想”;由自己来说解放军的训练不输给日军,似乎有些欠缺说服力。 另外,面前这位虽然是个公子哥儿,但毕竟也是军校科班儿出身,想要糊弄他,得冒风险。这要是万一说漏了嘴,被人家问住,那可是大大的被动。如果让这位不太服气的少帅认为这边在欺骗他,更是非常不妙。 思考了一下,叶帅才沉着道:“少帅,倘若让东北军对阵80年前的日军,不知道少帅认为胜算多少——假设那时候的日军也像今天的日军一样训练严格。” 80年前?那就是1855年,明治维新才刚开始不久,那时候的日本军队……训练可能也很刻苦,但是,没有无线电,没有坦克车,没有战斗机,没有能打五公里的大炮,就连重机枪都没几挺。 对上这样的对手,东北军应该还是有点儿优势的……念头刚刚转到这里,张学良忽然反应过来:且慢!貌似……这种水平的日军跟现在的红军比起来,差不了什么啊。这…… 难道,我的东北军连80年前的日军都打不过?嗯……应该不至于。80年前的日军装备可能比现在的红军好点儿,弹药也更充裕,但是没有无线电,这决定了他们的战场联络快不起来,战场范围也大不起来。 简而言之,80年前的日军不是一支(1935年标准的)现代军队,东北军应该能靠战场协调能力战胜他们。 想到这里,他也明白叶帅的意思了:“沧白兄你的意思是,80年后会有新的武器,新的技术出现,现在的日本人根本没有接触过,所以训练为零?” “这80年间,人类的技术进步之大,远远超过之前的80年,”叶帅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所知道的历史,“我虽然没有去过那边,但是仅仅通过那些电影所见,就能看得出来,未来的军队未来的战争模式,已经到了我们这些人看不懂的程度。” 张学良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感受到的最震撼的武器……忍不住梦呓一般喃喃道:“是啊,那个什么原子弹,要是能朝东京扔上几颗,那才真叫解气!” 叶帅吓了一跳,忍不住笑起来:“几颗?而且是朝着东京扔?那日本就要亡国了。” “日本亡了最好,省心!”张学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那么,未来的中国人,会愿意给我们这种武器么——对面要是给这个,你们就算要我马上通电拥护贵党,我也干!” “如果形势真逼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我们会考虑请求他们给这种援助的,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一次说话的不再是叶帅,而是少奇同志。 “不会有问题?”张学良疑惑并重复道。 “张将军,实话说吧,我们马列党和红军这条时空运输线,开通不是一天两天了。对面的中国……对面的炎黄子孙爱国的情绪,是非常强烈的,为了把这边的中国变成他们想看到的样子,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少奇同志说这话话,明显是把魏承恭作为代表看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如果,这边的中国真被逼到山穷水尽,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他们,也是中华儿女,炎黄子孙。” ———— 三十三 张学良 22 (看到一个笑话,承包了我一天的笑点:用粤语说这句话,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国歌。) ———— 张学良:“你们恐怕……你们毕竟不是他们,我想,你们恐怕无法替他们做任何决定。” “总比英国人美国人和苏联人靠谱,”已经摸准了少帅想法的少奇同志淡然道,“那毕竟是我们的同胞。” “……我不会因为一个放电影的小玩具和一个变戏法的愣头青就决定东北军的去向。”张学良断然道,“虽然我承认那个玩具很有趣,那个年轻人……掐我的那一下,让我痛了好久。” “我们也不会,”少奇同志笑道,“无论是否拥有这条超时空交通线,我们马列党人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这一点,我想张将军您在那些电影里已经看到了。” 张学良:“……” “所以,少帅,问题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没必要考虑什么时空运输线,因为无论有没有它,我们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而张将军您对我们党的主张,持什么样的看法?愿不愿意跟我们合作?共同抗日?” ———— 努力把时空运输线的事情从头脑里抛开,然后开始冷静思考整件事情…… 嗯,还是有些不清醒。少帅干脆深吸一口气,然后整个人都泡到了水里。 几十秒后,张少帅又从水里钻了出来:“刘先生,贵党的主张是停止内战,建立民族统一战线,共同抗日?” 少奇同志点头。 “那么,委员长是否能成为贵党民族统一战线的一份子?” “这个你要问他。”少奇同志笑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否愿意接纳他成为‘你们的’民族统一战线的一份子?”张学良不知道少奇同志是不是故意装傻,不过还是把自己的提问又解释了一遍。 “这个……”少奇同志道,“我这么说吧。不久之前,我党召开了七大,在会议上我们就已经公开表示过了,只要蒋先生愿意停止内战,切实维护国家利益,那么我们愿意支持他作为中国的领导者。具体内容张将军您可以看我们发行的报纸。” “如果只是停止内战领导抗日的话,我想我还是能劝委员长做到的,”张学良说到这里,目光炯炯,看着少奇同志,“只是,这样就够了么?” “张将军什么意思?”少奇同志这次是真正不懂了。 “我的意思是……”张学良稍稍苦恼了一下,又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么说吧,如果委员长愿意停止内战,一致抗日,那么贵党就会支持委员长,是这样吧?” 少奇同志点头。 “那么,在赶走日寇以后呢?”张学良又问道,“贵党是否还支持委员长领导中国?” ———— “我明白将军您的意思了……”少奇同志的神色不再轻松,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又道,“当年孙刘两家,还知道同心破曹,之后再来争天下谁属,张将军您现在就开始考虑这些,不嫌太早了么?” “我不是在为你们的未来考虑,”张学良审视着少奇同志,缓缓道,“我也不是在为中国的未来考虑,我是在为我那个盟兄担心。如果你们给我看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么在抗日战争胜利以后不久,他就会被你们赶到那个小岛上,身虽未败,而名已裂。” “咦,张将军您现在愿意相信那些电影吗?”少奇同志先是饶有兴味地问了这么一句。 “如果不是站在东北边防军司令的立场上,而是站在个人立场上,那么我很愿意相信那些东西,”停顿了一下,张学良才又道:“我毕竟叫过他大哥,我不希望他落得这个下场。” “他落到那个下场,是因为什么,应该怪谁?”少奇同志反问道:“张将军,你觉得我们和老蒋为什么会拼死拼活打了八年?在抗战胜利后,又为什么非要再拼个你死我活?” “因为你们政治理念不一致,”张学良立刻回答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因为即使抗战胜利,这个问题不解决,恐怕你们两边依然会打起来——在你们给我看的那些电影里,历史就是这么发展的。” “是啊,我们之间斗争的原因是政治理念不同,这一点不解决我们之间就必定还会闹矛盾,”少奇同志没有否认这一点,“问题是,解决这一点分歧本来有很多种方式,但你们的委员长却选择了最冷酷,最激烈的那一种,”少奇同志手一摊,“那我们除了奋起反抗,还能有什么办法?少帅您总不会要求我们伸着脖子等他来砍吧?” “解决方式有多种?”张学良眼睛亮了。 “君子和而不同,”少奇同志说道:“治国理念,治国策略的纷争,自古以来就一直存在(可以认为这是人类文明开始成熟的标志,只有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这种现象)。在以前,这种纷争产生的危害极大,甚至能撕裂国家社会,不过在进入近代以后,人类终于找到了不让这种纷争对国家造成伤害的办法。 这就是民主。 麻烦的是你们的那位委员长,他似乎还生活在三百年前。在今时今日,竟然还想要依靠暴力压迫的方式来治理……来管理国政。更不用说他的那套所谓治国理念,放到今日的世界上,至多也就是让中华文明苟延残喘一阵子。” 说到这里,少奇同志无奈地摇摇头:“如果他不放弃自己的想法,至少是某一些想法,特别是非要把我们马列党人除之而后快的想法,那么我想,他迟早会被我们推翻。” 说到这里,感觉有些不太恰当,想了想,又改口道:“不对,他不是被我们推翻,而是被人民推翻,被历史抛弃;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他的那一套,注定了将被淘汰。” “……你们就不能给他留点退路么?”张学良黯然问道,“我想,在这边,你们大约不会再让他在那个岛上存身了。” “张将军你要我们怎么给他留后路?”少奇同志反问道,“在他发起内战的时候束手就擒?还是说在他战败求和的时候同意南北划江分治?放任他用那一套继续祸害整个南中国?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这句话不用我来解释了吧。” 张学良:“……” 少奇同志叹息一声,开始总结,“就跟是否参加……是否愿意领导民族统一战线一样,这个问题的决定权不在我们,而在于他,在于他是否愿意站在人民一边。” ———— 三十三 张学良23 在浴场里泡了这么半天,一行几人都泡得身上发白,于是上到岸上来,在岸边的一排沙滩椅(头一天布置的)上找位置坐下……躺下,谈话继续。 “还有一个主要问题,”张学良拿起一边的芒果汁,喝了一口:“如果贵党将来得了天下,那么我们中国跟苏联……跟那个什么马列国际是什么关系?” 早先计划跟张学良接触的时候,中央他们就预计过这位少帅关心的问题。大致上,得出结果:少帅第一关心的,无疑是抗日;其次,应该是有关老蒋,再次就是他自己和麾下的东北军。 接下来如果还有的话,应该就是有关苏联了——所以对少帅这个问题,少奇同志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这应该不算是问题吧?”少奇同志答道,“毕竟马列国际很快就没了……” “马列国际没了?什么意思?”少帅插嘴道。 “张将军您没有看那一部平板里有关苏联和马列国际的部分么?”少奇同志疑惑道,“我记得好像是放在一个‘苏联和马列国际’的文件夹里。” “没有看过……嗯,是没来得及看,我们只看了有关中国的部分——看得还不全。” “……” 想想却也正常,毕竟是上千小时的视频,其中至少有一半、也就是五百小时以上的视频是有关中国的。如果张学良他们要先看完中国的部分再看其它,那么苏联和马列国际的部分自然来不及看。 “那我简单说几句吧,”少奇同志答道,“简单来说呢,就是到了43年的时候,因为二战的关系,马列国际解散了……” ———— “马列国际解散了?”张少帅……旁边的黎天才惊疑不定,“马列国际居然解散了?你们……居然能接受?” 虽然委身于一个军阀麾下做一名幕僚,但是黎天才毕竟曾经是一个马列党员,其对于马列主义理解也是非常深入,也因此他深信马列主义必定胜利——他会比张学良更快接受那台平板里的小电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对他来说,马列国际的解散实在是个很难让人接受的现实。特别,从那些小电影中看出来,未来中国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中国尚且如此,当然更不用说别的马列主义国家了。 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都欣欣向荣,那么由社会主义国家组成的马列国际自然也该非常强盛才是。 “我们接受不了又如何?”少奇同志神情有些无奈,“这是世界形势发展的必然结果,谁都没办法。” “……你们不打算做点儿什么?”黎天才追问道。刚说完就看到顶头上司看着自己,目光很有些古怪。黎天才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对于马列国际的消失,自己表现得太关心了,简直比刘、叶、李这些正宗的马列党员还要紧张,由不得少帅不起疑心。 于是急忙辩解,“少帅,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 “我能理解,”出乎黎天才意料,少帅居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我想,你现在的心情可能之前的我差不多吧。” “之前的您?”黎天才又愣了一下。 “之前华北事变的时候,我曾经跟委员长提过,要反攻东北,但是委员长不听,一定要攘外必先安内,”张学良叹了口气,“我当时很失望。我想,你现在的心情……可能有一些却别,不过大致上应该差不多吧。” 转头看向少奇同志,“既然天才兄都问到了,那就说说吧,我对那个马列国际为什么会不在了,还有你们的打算,也很有兴趣——贵党既然把那些资料都放到了那个什么平板里,应该不介意让我知道吧。” ———— “43年的时候,马列国际解散了,之后的国际大形势是美苏争霸,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1991年,苏联因为治国策略不当,解体成了……18还是19个独立的国家——” “苏联……也解体了?”张、黎二人吃惊道。 少奇同志叹息了一声——虽然得知苏联解体的消息已经很长时间了,但是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他还是忍不住叹息:“所以啊,少帅您其实完全不必要担心有关苏联的问题,从长远来看,他们对我们没有威胁。” “……你们不打算做点什么?”张学良把黎天才刚刚提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说完觉得自己没有说清楚,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你们马列党人知道了马列国际解散,苏联解体,但是并不打算挽救她们么?” “为什么要挽救她们?”少奇同志笑起来,“我们吃马列国际的亏还吃得不够多么?那些个钦差大臣,什么都不懂就开始瞎指挥,让我们受了多大的损失?真要是照着他们的指示去做,中国的革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功。 至于说苏联……我们确实有段时间对苏联处于比较弱势比较被动的地位,但那是因为需要。新中国要发展,要建工业,需要外来的援助,以当时的国际形式,只有美国和苏联能提供这种援助,在不能取得美援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倒向苏联——可是在这边,我们有了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那么,你们具体打算怎么处理跟苏联的关系。” “多个朋友多条路,跟他们搞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少奇同志答道,“但是不会委曲求全,毕竟我们没什么要求他们的;也没必要处得太亲密,什么同志加兄弟啥的。还是老祖宗的话说得好: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 三十三 张学良24 “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跟苏联保持合适的关系就好,至于这个‘合适’该如何界定,主要是看苏联。如果他们采用列宁式的国际主义政策,两边就不妨亲近一些……” “列宁的政策……他的对华政策是什么?”张学良来了兴趣。 “列宁说,应该把沙俄历史上从外国攫取的土地,包括中国的土地,归还给各国人民。” “……说说而已。”张学良嗤之以鼻。 “张将军这话,失之厚道了,”少奇同志笑道,“虽然列宁同志说这话可能有别的用意,比如换取当时的北洋政府支持深处困境的苏维埃(笔者一直不认为列宁说这话是真心),但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只要公开说出这个话(肯定是公开说的,不然中国马列党人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在这里说起),那个影响就不容忽视。 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如果列宁能活到50年我们建国,然后我们拿着这个话问他外蒙……甚至于外东北的问题,他能怎么回答?如果他还是非要赖在外蒙和外东北,那么苏联就会非常被动:要么自己打脸,在所有马列主义阵营国家承认苏联说了不算,这么一来苏联的影响力必定一落千丈;要么在其它方面给我们足够的回报,而能够抵偿外蒙外东北的回报……不用说,将会是非常巨大的。” 张学良想了想,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看一边的叶帅和李特工,笑起来:“刘先生,您说这个话,就不担心么?” “我们这些人,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么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少奇同志坦然道,说着话转头看了看叶帅和李尅农,又洒然笑道,“再说又是在现在这种环境下,我还怕被某些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不成?” 张学良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多谢刘先生信任!”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道:“君子坦荡荡,这句话刘先生当得起了。” 即使是少奇同志,被某些“同志”听到他说出这种猜度列宁用心的话,肯定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没事的,但是他却坦然直言,那意味着他绝对相信在场所有人的人品。 不等少奇同志谦让,张学良又问道:“刘先生刚刚说如果苏联采取列宁式的政策,双方会亲近一些——那么能亲近到什么程度?” “这个……”少奇同志愣了一下,这才思索着道:“不瞒张将军,我们并没有想这么多,或者说,还没有想得这么详细,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建国……没有取得政权,至于说外交工作,更是八字还没一撇……该说是连纸都还没铺开,墨都还没有研好。现在就去思考跟苏联具体如何建交,那不是成了还没拿起弓箭,就在想如何烹调大雁么?” 张学良想了想,点点头,也笑了起来——这个问题确实是自己问得欠思量了。 “虽然如此,我个人觉得,如果苏联采取列宁式的对华政策,那么我们两边的关系,应该能去到……历史上52年到62年十年间那种程度。” “哦……”张学良思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仔细看过新中国外交史的他对于这一段还是有所了解的,那时候正是所谓中苏蜜月期,两边好得蜜里调油,分拆不开。 如果苏联真能放弃外蒙,并归还外东北,那么两边友好到这种程度倒也说得过去——在历史上,苏联是以巨量的军事、工业援助来换取这种友好关系,但那些东西肯定跟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富饶领土比起来,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 “除了列宁式的外交政策,还有别的么?”张少帅又问道。 “再有就是斯大林那样的务实外交政策了(有人说斯大林不懂外交,或者说斯大林式外交就是实力外交。地效觉得,前一句是误解,后一句是废话,斯大林的外交策略绝对不是一昧强硬,而是软硬兼有,非常务实——这一点在二战前面对德国、二战中面对中英日本、二战后面对美国都有体现。至于说实力外交……哪个国家的外交不是以实力为基础,以实力为后盾?),”少奇同志斟酌着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我们两边的关系可以参照……嗯,可以参照现在的中德关系——好吧,这仍然是我个人的想法。” 中德关系么?倒也还可以。这时候的两边军事、经济互补性非常强,而又路远无争,虽然说不上好得穿一条裤子,倒也还算友好。 “如果苏联敌视你们呢?甚至于兵戎相见呢?我记得好像那个勃什么什么夫主政苏联的时候,你们两边在东北什么岛上干过一仗,对吧?” “真要是去到了那种程度,还有什么好说的?”少奇同志笑道:“少帅您既然知道我们打了那一仗,当然也该知道后来我们的应对,不是么?” 张学良:“……” 不等张学良说什么,“群众疏散,中央领导疏散,整个北方开始战备……相比他老蒋,我觉得我们做得硬气多了。” “……那是因为你们的统治已经稳固了。”张学良忍不住想要帮老蒋辩护两句,“委员长如果统一了国内,能够专心对外,这些事情我估计他也会做——你们不也承认,他为抗日做了很多准备么?” 少奇同志点点头,却又笑道:“但无论如何,主席他不会给前线的将军下达‘绝对不抵抗’的命令。” 张学良:“……” “总而言之,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们是希望交朋友的,但绝对不会因为想要交朋友就放弃原则,更绝对绝对不会出卖国家利益,我们的态度,取决于别人对我们的态度。这一点不独是对苏联,对世界上其它国家,哪怕是美国……哪怕是日本,也一样。” ———— 三十三 张学良 24 “以直报怨么?”张学良长舒一口气,“如果你们真能说到做到,那我就放心了。” “张将军在担心什么?”少奇同志好奇。 “不瞒刘先生,我一直以为,你们是马列国际的一个支部,你们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让中国成为苏联的一个新加盟共和国。”张少帅似乎并无隐瞒想法的打算,“我不愿意看到中国成为日本的殖民地;同样,我也不接受她成为老毛子的加盟国。” “老蒋跟您说的?”少奇同志猜度道。 “不完全是……应该说主要还是你们的作为,很难不让我那么想,”说到这里,张学良笑了一声,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想当初中东路闹起来那会儿,你们可没少给我添堵。” “……” 提到这个事情,少奇同志颇有些尴尬。 “这个……有一些原因了,”少奇同志无奈,只能解释道:“大致上来说,当时我们党内的领导出了问题,换成是今天党内的领导同志……起码不会走到张将军你的对立面。” “……往事已矣,就别多说了。”对少奇同志的辩解,张学良不置可否。伸了个懒腰,把刚刚说过的内容稍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笑起来:“委员长会有什么结局,取决于他自己,苏联会得到什么样的对待,取决于他们自己。你们这还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少奇同志也愣了一下,仔细想想,笑了起来:“这说明我们……是正常人。” 张学良咂摸这话的滋味,好一会儿,皱眉道:“这话听着……怎么像骂人?” “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相反地,你要是找我的不痛快,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不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想法和做法么?不独是人与人之间,组织与组织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不都是应该这样才正常么?” 这话无法反驳,所以张学良只能点头。 少奇同志又道:“所以,像老蒋那样,对日本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对英美只会乞怜哀求的人,还真是少见。既然少见,自然不能视为正常人。” “倒也不少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尅农插嘴了,“其实这种人很常见的。” “嗯?”少奇同志来了兴趣,“哪里还有?” “到处都有。”李尅农一摆手,“北京叫‘痞子’;天津称之为‘混混儿’;上海叫‘白相人’;苏州叫‘赖皮’;杭州叫‘地棍’……还有各种各样的称谓。遇到能打的,不要命的,他不敢惹,即使被揍了最多也就是敢吼两声‘等以后老子如何如何’;遇到财主,就是各种谄媚拍马屁,指望能弄点儿钱花,”冷笑一声,“见软欺见恶怕,见高拜见低踩,这不就是老板你刚刚说的老蒋的做派么?” 张学良:“……” “所以说,老蒋这种人其实还是很常见的。他跟同类的区别只在于,他竟然爬到了国家元首的位置,”说到这里,李尅农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能说,这是历史开的玩笑,是我泱泱大国的悲哀。” (以前地效说老蒋是流氓,只是指他对内统治的手段,刚刚写到这里才发现,他这么处理对外关系,才是不折不扣的流氓作风。) ———— “……之前说到你们的列宁同志的时候,刘先生说我失之厚道;现在二位这么说委员长,不觉得严于律人,宽于自律么?”场面冷了好一会儿,张学良才略有些艰难地说道。 如果魏承恭在这里,保不齐就要反驳“你的那个委员长跟列宁能比么?”了,不过刘、叶、李这些人毕竟不是那样热血上头就不顾一切的小年轻。大家都清楚,少帅只是不想在气势上认输而已,要驳倒他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做除了让他觉得面子上下不来之外,不会有别的作用。 对待敌人应该坚决斗争,对待朋友则应该讲究方式方法。 所以少奇同志也不反驳(反正也只是一点细枝末节),而是道:“张将军责备的是。”随即转换话题:“那么张将军,对于跟我军合作,共同抗日,您还有什么顾虑?” 张学良:“……刘老板,兹事体大,特别是目前还没有证实你们的诚意以及那些资料的真假,所以,能不能让学良再好好想想,过几天再给贵党答复。” 少奇同志笑笑,“不要紧,张将军尽管仔细考虑——不过,我觉得我们两军在前线的对峙,可以先缓和一下,不是么?” “这好办,回头我就命令前线的部队后撤……”本来想要说一个具体的数字,比如五十里的,想想又觉得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了,于是又改口道,“……具体如何操作,我回去研究一下,明天应该就能拿出方案来。” 少奇同志长舒了一口气,“万分感谢。” “只是这个工作……”张学良说着话,看向叶帅,“怕是需要沧白兄协助才能完成。” “当然!剑英同志过来,就是负责这方面工作的,”少奇同志笑道:“他对我军前线的驻防分布,了如指掌。” 有一些话不必说得很透:减少一线驻防兵力,这种事情必须是相互的,而且是不能乱来的,除非……总之,在还不能真正彻底信任对方,也不能验证那些资料的真假的时候,张学良必须这么做。 那是他作为东北军首领的责任。 ———— “有一件事我想请问一下。” “什么事?”少奇同志稍稍觉得奇怪:听张学良这口气,似乎是什么正事。只是,正事不是都说完了么? “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想问,虎城兄那边,你们有联络吧。” ———— 三十三 张学良 25 (一口气看完《石纪元》,感觉……前期还可以,后来就开始无脑小白了 不过琥珀妹妹是真漂亮) ———— “杨将军啊……” “我需要有人一起商量,眼下只有天才兄一个人,有些太单薄了。而虎城兄我认为是可以信任的——贵党不也是这样认为的么?在那台电影机里。” “张将军误会了,”少奇同志摆摆手,“事实上,我们是一直把两位将军视为一体的——我们深信那台电影机里的资料,自然也深信杨将军有着跟张将军一样的拳拳报国之心。” 连西安事变这么大的事情都能一起商量,共同密谋,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那刚刚……” “只是觉得奇怪,杨将军去哪里了?”少奇同志说着,回头看向李尅农,“我们应该有跟杨将军联络吧?” “跟杨将军的联络一直都没断,”李尅农解释道,“他跟张将军一起去参加五全大会,之后回蒲城老家去修祠堂去了,大概再过两天就会回来。” “原来如此。”少奇同志点头,回头面对张学良,“我们对杨将军的看法,同张将军是一致的,所以,张将军,如果杨将军回来,您不妨跟他分享您所知道的情报。”笑了笑,“那部平板,本来就是给两位将军做参考的。” ———— 谈话到此,两边基本都可以确定对方的基本态度了……或者该说,张学良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马列党方面的想法了。(至于他的想法,马列党方面早就清楚了,无非是确认一下而已。而刘叶李三人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确认工作已经完成) 剩下的就无非是据此作出决策而已——这个也不难。在不能完全相信那些资料的前提下,全面合作(暂时)是不可能的,但是退而求其次,停战则是完全应该的,有限合作……嗯,可以考虑。 “说到合作……张将军,我军财政困难……” 少奇同志话还没说完,张学良就皱起眉头道:“不瞒几位,如果是放在两三年前,那么几十万百来万倒也不算啥,不过现在……要武器我还能匀出来一些,要钱是真没有——我手头但凡松一点,在天水跟贵军交手的,就不止四个团了。” 少奇同志愣了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将军误会了……不介意说两句闲话吧?” “本来就是闲聊嘛,刘先生但讲无妨。” 少奇同志点了点头:“张将军,您之前说担心我党是马列国际的支部,这个认识……嗯,我猜您的本意是,担心我党听命于马列国际,做苏联侵略中国的先锋和内应,是这个意思吧?” “……我先前确实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跟我们正在谈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别急,立刻就说到了。”少奇同志不急不忙,继续道:“张将军您这个担心,有一个隐含的前提,那就是我党是马列国际的下属,必须听命于他们。” “……难道不是?” “这个……这么说吧,张将军一定知道国际联盟吧。她虽然对成员国有一定的约束力,但是这种约束力并不绝对,当成员国因为某些原因退出或者不加入这个组织的时候——例如美国和日本(美国是拒绝加入,日本是加入后又退出)——则就连这种约束力也没有了。 套在马列国际的头上,就是马列国际与她的各个成员——包括我们中国马列党——之间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她可以对我们有所指示,但是听与不听,是否执行,则是在我们自己。甚至,我们也完全可以宣布退出这个组织,再不跟他们来往……至少理论上是这样。” “理论上?那么实际上呢?”张学良敏锐地注意到了少奇同志的用词。 少奇同志叹了口气,“实际上,马列国际对我们指手画脚,甚至可以直接任命我党的最高领导人。” 张学良冷笑连连。见对方不答话,又问道:“然后呢?刘先生你要说明什么?” 少奇同志又道:“我要说的是,在我党初创,陈独秀,李立三等同志领导的时候,我党和马列国际之间的关系还是较为平等的,那么为什么后来成了事实上的上下级关系呢?” “因为拿人手短。”答话的不是张学良,而是黎天才。作为曾经的党员,还是高层,他对马列党早期那点儿事儿门清,“或者还有一个领导人性格的问题。就好像两口子……就好像《红楼梦》的薛蟠和夏金桂,刚成亲的时候彼此不熟,也就说不上谁高谁低,等到日子久了,呆霸王旗枪渐倒,夏金桂自然就当家做主了。” 少奇同志——不只是少奇同志,叶帅和李尅农也是,听了这话都是微微一愣,他们还真没有想过后一个方面的原因,不过仔细想一想,却发现黎天才说的,似乎有点儿道理。早期的中国马列党领导人:陈独秀,向忠发,李立三……等等,感觉还真是不够硬气。再加上他们指导中国革命的时候,一再出错,面对马列国际的时候,自然就愈发直不起腰来。 不过现在不是纠缠这个的时候,所以少奇同志笑道:“黎处长(黎天才这时候的职务是西北剿总政训处副处长)说得极是,正是因为从马列国际那里陆续拿了不少好处,所以我们旗枪渐倒,到最后把领导权也拱手相让,以至于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刘先生你是想说,贵党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白拿别人的援助了?”张学良略有些好笑,“犯得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么?” “本来就是闲谈嘛?多说点儿又怕什么?”少奇同志也笑,“而且,张将军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 张学良沉默。他当然能懂,这个刘先生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的说明,目的其实还是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就是“中国马列党是苏联侵略的先锋和内应”这个疑虑)。 就像赤壁大战之前,周瑜在会议上说动孙权抗曹,本以为大势已定,没想到诸葛亮却说,你家主公依然担忧曹军兵多。于是周瑜又半夜跑去找孙权,发现还真像诸葛亮说的那样,孙权在担心曹军的兵力优势。再于是周瑜给孙权算账,说明曹操的兵力没有那么多那么强。再再于是孙权的忧虑就彻底打消了。 这位刘先生的说辞,与周郎差相仿佛了。而这看出自己的担忧并见缝插针的本事,怕是也不比诸葛亮差多少。马列党里如果都是这样的人物…… ———— 三十三 张学良 26 当然,自己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轻易决定东北军奉系的政策。倒不是说自己没有孙权的气度,而是因为说这话的是马列党的人——孙权对周瑜绝对信任,对周瑜的话自然也不怀疑。 “好吧,我已经知道了。”张学良不打算纠缠这个,“贵党不打算打秋风的话,又打算如何解决财务问题呢?” “我们想跟张将军合伙做点儿生意。”少奇同志不再绕弯子了,“我们能够通过时空交通线得到未来的东西,我们想要用这些东西换点儿钱,再买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哦……”张学良瞬间就想起自己手头上的“电影机”,想想那东西使用的方便,外观的精美,功能的强大…… “未来的东西啊……都有些什么?” 电影机肯定不是拿来卖的,能弄来的估计也就是一些不那么显眼的东西——但即便是这样的东西,相比这个时代的产品,肯定也好得多吧。 自己不妨先领略一二。 “主要是一些轻工业品,比如钢笔,手表,玻璃镜子什么的……哦,还有各种药物。” “哦?药物?”张学良眼睛一亮,“有磺胺么?”随即反应过来,“肯定是有的吧,毕竟贵军连俘虏都能充分供应。” 从红军那边返回的俘虏,张学良都亲自调查过,印象最深的有两点:一是红军不停向俘虏们灌输强调“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观点,再有就是自己的士兵受到的医疗了。 后面这一点印象是无意中发现的。张学良的本意其实是通过被俘士兵了解红军的后勤补给(这是他的工作,收集潜在敌人的情报),结果发现红军的后勤状况很不好,但唯独是在医疗这一项上,几乎可以给满分,各种伤药,消炎药不要钱一样往伤员——甚至是敌军的伤员——身上用。他的东北军都没有这么好的医疗条件。 确切地说是没有这么充足的药物供应。 “前段时间黑市上有大量伤药出售,也是你们的东西吧?”不等少奇同志答什么,一旁的黎天才接口问道,“价格有些咬手啊,我们买了一些,但是很不够用,如果真是你们的,能便宜点卖我们一些么?” “克农同志,这一块你比较了解,你来介绍吧。”少奇同志看向一边的李尅农。李尅农挠头:“我们的贸易都是通过商人进行的。西安黑市上的伤药是否是我们出售的,我还不了解,也许那些黑市商人有别的货源也说不定——不过我们确实在出售西药,这倒是真的。” “出售的量如何,部队的供应能保证么?”一边的叶帅接口问道。既然说到这里了,不妨顺便了解一下。之前因为药物能充分供应,他早已不特别关注了——但是在更早之前,也就是超时空贸易线建立起来之前,像药物这类战略物资,是所有红军指挥员都非常关心的。 “部队的供应量是绝对能保证的——按照天水战役时的药物消耗水平,现有的药物储备足够供应一年,更不用说我们还一直都在进货。” 叶帅点点头,不说话了。 “你们销售的价格是多少?”张学良问道。“我问的是磺胺。” “磺胺……差不多大洋四十一斤。”李尅农答道,“在南边的时候,最高能卖到五十一斤。” 论斤卖西药,这个事情让张学良和黎天才稍微愣了一下。随即黎天才就恨恨道:“那帮黑了心的家伙,居然卖一个大洋一包——他们弄了包装,不过一包怕是还不到一钱重。” 稍微换算一下,就知道磺胺在商人手里卖到了至少160大洋一斤,差不多是三倍的利润了。这让马列党和东北军两边的人都倍感受伤。 所以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片刻后,张学良才道:“我出……” 听闻红军确实在出售磺胺,而且售价还相当便宜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想狠狠心挤出一笔款子买上一批,不过立刻就省悟过来:按照之前说的话来看,自己好像不用花这个冤枉钱,甚至还有可能赚上一笔抽头。 于是又改了口:“贵党这个生意……那可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啊。” “可惜销路不畅,”少奇同志叹了口气,“东西是好东西,只可惜面对你们政府的封锁,只能偷偷摸摸地卖,这能卖出去多少?”紧跟着又释然一笑,“如果能张将军您肯帮忙,情况就不同了,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的旗号,谁敢乱来?” 对少奇同志的调侃,张学良倒是不介意。现在他正为找到一条生财之道而欣喜。 “真要是打上我的旗号,别的不敢讲,起码西北这块,你们的东西可以随便卖,只是……你们能拿出多少东西来卖?” 这其实也是在变相打听红军的超时空运输能力。 “放心,我们的供货能力很充足。”少奇同志很自信:“我们只卖高档产品,这样赚钱快,还不会对运能形成很大压力。” 手表,钢笔,打火机之类的小物件,在这个年代可是奢侈品,价值非同一般的。 “……我要抽三成的毛利。”思考了好一会儿,张学良才缓缓道。 少奇同志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只抽三成么?” 出于争取张学良,以及拓宽销售渠道的打算,中央给的分成底线是倒三七,眼下能用三七开谈下来,不用说是很好的,少奇同志微微有些失落——准备的一大堆说辞都没了用处。 “你们是未来的执政党,我自然不敢太过分。”张学良手一摊,也笑了起来,“不过刘先生你既然这么说……四六开如何?” 少奇同志捂住自己额头,苦笑:“早知道我就不说这话了。” 于是张学良就知道了,对方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他倒也不为己甚,没有进一步提要求,而是道:“那等一下你们列个单子吧,看看具体能卖些什么。” ———— 三十三 张学良 27 (最后一两节了,大家坚持一下。老实说,一直写张学良,我也有点烦,不过又不好半途而废。 朋友有事,这几天在料理他的一摊子,有点吃力。不过,也快结束了) ———— 这天晚上,马列党的货物清单就摆在了张学良案头。不只是清单,还附带一些样品。 “这些东西……用起来没的说,这卖相也是一等一的好,怕还真不是这时代能生产出来的。”把玩着手里的晨光钢笔,黎天才判断道,“特别是这个皮管……用起来是真方便。” 现代钢笔的基本结构成型于1956年,1935这时候的钢笔的墨水吸入方式与现代的有些不同,是采取了一个活塞来吸墨水,皮管出现以后,要用一个铁片插入一个缝中去挤压皮管来吸墨水……光是听描述就知道这时代的钢笔用起来有多麻烦了。很明显,同样的价格下这时候的东西在现代产品面前毫无竞争力,更不用说现代产品在外观和成本上面也有着巨大的优势。 黎天才说着话,目光转向一边桌案上一边堆放的,大大小小的盒子袋子,那里面装着类似的东西:仿瑞士军刀,闹钟,折叠伞,打火机……女式手表,化妆品套装,甚至还有几双高跟鞋玻璃丝袜什么的(这些东西原本是给于凤至和赵一荻的礼物,但因为两人都不在,所以没送出手,眼下干脆拿来当成样品了——话说,当初魏承恭采购这些东西的时候,可是没少头痛)。 张学良则是摆弄手里的一只海鸥牌高档男士机械表,审视着表盘上那些指南针,星期表日期表之类花哨的显示——这几乎是现代手表的标配了,虽然没啥实用价值,但是不得不说,是一大卖点。再配上精美酷炫、非常男人味的外形……想来那些达官贵人,摩登青年会趋之若鹜吧。 “东西倒确实是好东西,不过要说这时代生产不出来,怕是不见得。”年轻的统帅还非常“顽固”,依旧不愿承认时空运输线的存在——哪怕虎口上还在隐隐作痛(魏承恭掐那一下用了死力,过了这么几天张学良手上还有淤青^-^)。 三十万东北军的命运压在肩头,这决定了他无论看到多少这种“证据”,也不能相信那套说辞。 更何况,眼前所见的这些东西,除了特别精致,以及透过精致能看出来的,对消费者心理上的揣摩下足了功夫之外,单论技术含量,也确实不比这个时代的同类产品强出多少——相比那台颠覆性的“电影机”来说,尤其如此。 ————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魏承恭他们所选的产品并不特别“黑”——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惜工本,那么在这个时代基本都能造出来。 这里还要特别说明一下,样品中尽可能不含塑料制品。比如打火机就不是大家常见的那种一次性气体打火机,而是仿制的金属壳子煤油打火机,。这是因为塑料那东西看着不起眼,技术含量也确实不算很“黑”——塑料日用品用到的技术无非就是塑料成型,这对于金属橡胶加工成型技术都已经很成熟的1935年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但是塑料——或者准确地说,是塑料·日·用·品——这个东西本身却意义非凡,非要形容的话,几乎可以类比手机的出现,甚至犹有过之。 这可不是夸张,这时代虽然已经有了赛璐珞,但是用途非常有限,产量也极小。而塑料相比原始的赛璐珞,用途广泛得多,这就意味着庞大的需求,进而意味着一串新兴行业,以及无数的就业机会。 对于眼下依然挣扎于经济危机泥潭的各个列强而言,这几乎是……不,应该说“完全”是可以救命的东西(只要想想未来的塑料行业有多少工人就知道,地效这话绝对不夸张)。 注意,可以救命……一个老实人被逼到绝路的时候,偷抢拿摸什么坏事都干,就因为干坏事可以救命,这个道理放到一个国家也一样。如果说个别诸如青霉素、电子管之类黑科技会引得列强眼馋,进而不要脸;那么塑料这种可以救命的东西,几乎必定引得列强流口水,进而不要命。 所以这东西暂时还是免了……少量拿一点过来自己用无妨,一旦大规模贩卖,就必须注意:比如那钢笔,想要大量贩卖,那么里面的塑料管和皮管也会换成金属管和橡胶,哪怕因此让成本剧增也在所不惜。 “恐怕,他们是有意控制了产品的技术含量。免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或者该说是童子持金行于闹市。”黎天才看得透彻,“更好的东西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了么?少帅您那台电影机,还有那些电影里看到的东西拿出来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不言而喻。” 张学良点了点头,不再纠缠这个,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看?” “什么?” “对刘先生他们,你怎么看?”张学良问道。 “呵呵……”黎天才笑了一声,不答反问,“少帅您又怎么看呢?” 张学良沉吟良久,才缓缓道:“持身以正,行事以韧,服人以理,待友以诚……有古君子风。” “哦?”黎天才咂摸了一下这番评价,“少帅您对他们的评价很高啊……” “我几乎要被说服了。”张学良轻轻叹了口气,“被人说得理屈词穷,这种感觉当然说不上好,但是……怎么说呢?”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感觉,这才道:“但是感觉很轻松,不用费心去猜他们的真实用意,也不用谈话后还要患得患失。” “……这是相对于跟中央、跟老头子那边的人打交道而言吧?”黎天才知道,少帅这么说已经是在把两边的人做比较。 张学良微微一愣。他其实并没有想把两边做比较,刚刚的话完全是有感而发。 不过仔细想想,就发现黎天才说得有理,自己确实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比较两边的作风。这么一比较,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我是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是中常委,怎么算都是高层了吧?说是国民政府的二号人物也不为过吧?”张学良喃喃道,“但是跟份属同僚的何应钦,陈诚……甚至于跟老头子他们说话的时候,却要打机锋,猜城府,比跟日本人谈话还累;反而是跟份属敌对的马列党人说话,可以直言不讳,开诚布公……”说到这里,张学良苦笑了一声,“到底哪边是朋友,哪边才是对手,还真是让人无语。” “那么,少帅您觉得,该怎么跟马列党的人打交道呢?” ———— 三十三 张学良 28 “再等等看吧,起码也要等二·二六之后,才可以真正谈全面合作。”张学良把手表顺手带在了手腕上,这块魏承恭用798元买来作为礼物的机械表精度如何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光论造型,要比他本来带的那块漂亮太多了。 “……少帅,恕我直言,非要等到验证他们的穿越能力以后么?”黎天才把钢笔收了起来,“就像他们说的,有没有这个能力,我们要做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区别吧?” “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吧,反正马上要开始卖了,估计也不值几个钱,”看黎天才把钢笔收到了包装盒里,想要放回那堆礼品/样品中间,张学良淡淡道,“我已经相信他们的穿越能力了,顺带还相信了他们的诚意——试想一下,如果我把那东西交给委员长,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张学良把手中的平板上缴,让老蒋得知自己未来的结局,从而幡然悔悟……是绝对不可能的!以他那死硬死硬的尿性,估计更大的可能是趁着自己还有“绝对优势”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勾结日本),也要捏死马列党。 所以说,把这么一台电影机交给张学良,对马列党而言,具有极大的风险,甚至有可能招来灭顶之灾。如果不是知道了张学良肯定不会把平板交上去,马列党怎么敢这么做?而如果不是通过穿越能力,他们又如何吃准张学良的心中所想? 黎天才点点头,这一节他早就想到了。于是又道:“那少帅您还……” “作为东北军的统帅,我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怀疑。”张学良叹了一口气,又道,“而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的话,你叫我如何相信他们抗日的诚意?” “……” “而且,天才兄,你似乎有些误会我说的全面合作了,”停顿了一下,张学良又道,“如果证实他们提供的那些资料都是真的,那也就是说他们未来必定会坐天下。这种条件下,我们两边说是合作,其实应该说是我们投靠他们更为恰当。” “您是说……” “我说的全面合作,就是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是通电讨蒋都可以。”张学良淡然道,“我个人会怎么样不打紧,但是投靠了他们,东北军的弟兄们应该能有个好的结果吧。” “哦……”黎天才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这些东西……”说着话,看向那堆礼品。 ———— “请天才兄你物色一个合适的人,开一家洋行,专门卖这些东西,”张学良说着话,又瞟了那堆样品一眼。即使是以他民国头号纨绔的眼光来看,这些东西也绝对属于精品中的精品,即使是作为礼物送给墨索里尼那样的国家元首,也绝对不失礼的(本来就是作为礼物来买的^-^)。 黎天才点点头,顺口问了一句:“商号的名字呢?” “这个商号是为了让我们奉系昌盛,”张学良斟酌着道,“就叫奉昌吧,奉昌洋行。” “奉昌?”黎天才微微一愣,“这名字有些耳熟啊……”想了一会儿,脸色一变,“想起来了!少帅,这个名字用不得。” “怎么?”张学良被黎天才的反应吓了一跳。 “这是李闯的号啊,”黎天才叹了口气,“李自成曾经做过奉天倡义大元帅——虽然说这个倡不是昌盛的昌,但是念起来可是都一样,一说到奉昌什么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更何况少帅您今天就在陕西,而且还正在跟马列党来往。 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引人遐想为好。要知道,我们那位委员长,对这些东西可是分外敏感而又特别听信的,连刨人祖坟这种事都没少干——亏他还自称是基督徒。” (按:写到这里地效才注意到,刨人祖坟坏人风水,这属于风水术。对于基督教而言,是标准的异教徒行为——可见,我们的委员长在宗教信仰上,似乎也是两面派^-^) “……那依你之见呢?”刚开始听的时候张学良还不以为然,觉得一个名字而已,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么?不过听了最后一句,就不得不改主意了。 “简单,把奉昌两个字倒过来就好。” “昌奉,昌奉……”张学良默念了两遍,皱眉,,“有些怪怪的,总觉得不如奉昌上口——会不会让人听出来?” “听出来也不怕,”黎天才笑,“能听得出来的人,自然也能明白我们倒转这两个字的原因,也就明白我们的态度了——这个理由就算在老头子面前,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 说完有限合作,基本就没别的什么事情可说了,所以两个人说起闲事。张学良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苦了天才兄你了。” “少帅何出此言?”黎天才问道——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他大概已经猜到张学良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 “眼看着马列党取得那么大的成就,天才兄就没有什么想法么?”张学良一边说,一边开始掏钥匙,“天才兄你依然相信马列的学说,对吧?从这个意义上说,你仍然是马列党徒,是吧?要不要我给你向他们证明?” “少帅您当我黎天才是什么人?”黎天才怫然不悦,正色道,“我像是那种见异思迁,卖主求荣的小人么?” “天才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张学良看黎天才作色,却也急忙逊谢,“天才兄,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也看过那些电影,如果没有你的协助,我是不可能发动西安事变的,不是么?” 如果黎天才在西安事变发动之前,向老蒋告密,飞黄腾达自不必说。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足见忠心;而张学良敢于跟他谋划这么大的事,也是足见信任。 黎天才颜色稍霁,同时却也疑惑:“那少帅您的意思是……” ———— 三十三 张学良 29 “你一身本事,难道就此荒废,就不想有所作为么?”张学良淡然道,“他们是未来的执政党,是会坐天下的人,你去到……你回到他们那边,不是更能发挥你的才干?” “……” “我张学良是个纨绔,什么本事都没有,非要说有的话,就是吃喝玩乐,”自嘲地笑了一声,“要不是生在这个家,有个好老爸,像我这样的烂人,就算不饿死在路边,也早就落魄得不成样子了吧。” “……少帅您言重了。” 张学良摆摆手,“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就是大家常说的那种,扶不起的阿斗,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但我张学良至少还有一个可取之处,就是讲义气。朋友前程远大,我绝不会嫉妒,更不会拖他后腿,我会送上一匹好马,再送上一笔程仪,助他鹏程万里。” “……”气氛好像有些凝重,于是黎天才觉得应该开个玩笑,轻松一下,“那岂不是很破费?” 张学良一愣,也笑起来:“是啊,我就是这么个败家子,”笑着笑着又伤感起来,“老爹挣来的那么大的家业,全都让我丢光败净了,还是丢给了最不该给的人……” 黎天才:“……” “不说这个了。”张学良摇摇头,把这些伤感都扔到一边,“天才兄,你的才干我是知道的,不论是为你自己,还是为了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你都不该跟着我张学良虚度光阴。托兄弟们的福,眼下我还算是个人物,你跟着我还能做些事情,还算说得过去;等以后马列党坐了天下,我最多就是在无关紧要的闲职上养老,你再想要有所作为,就只能跟着他们了——可是等到那个时候,再想要靠拢过去,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所以不如趁现在,我说话还有点份量,你跟他们也还没有彻底分扯开的时候,再回去那边——我记得你好像还可以算是马列党员吧?” ———— 黎天才身份有些特殊,一定意义上,说这时候的他是马列党员都可以。他还没有声明正式退出马列党,而马列党虽然已经开除他,但是这个“开除”……有待商榷。 这事要从1931年的时候开始说起:1931年的六届四中全会上,马列国际代表米夫确立了王明的中央领导地位。这种“钦定”行为引发了当时一部分中央委员的不满,为反对这种行为,多达三十余名中共中央委员发起成立了“中央非常委员会”,罗章龙被选为书记,而黎天才就是这个委员会其中的一员——到现在都还是。 这个委员会在党史上被称为“北方非委”。“非委”发表了拒绝承认六届四中全会合法性的声明、以及“告全党同志书”和“致马列国际信”。其成员因此被开除出中国马列党。 虽然被“开除”,但是非委成员都不以为然。这也是当然的,他们既然不承认王明领导的中央的合法性,那么王明领导的中央给出的“开除”自然也被他们视为非法的和无效的。所以眼下这些人依然以马列党员自居,其所作所为也带着很强的马列革命色彩。 眼下王明中央已经终结,而新的中央对“非委”以及“开除”非委这事儿的态度……非常模糊。 大约是因为这时候的中央自身也麻烦不断,自顾不暇,来不及管这一摊吧。无论如何,眼下的中央对“非委”的行为是否代表马列党,以及“非委”的党员身份,都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就意味着灵活操作的空间。 如果中央不承认王明中央的“开除”有效,那么隶属非委的黎天才他就还是马列党员。如果承认…… (不过在正史上,这个“开除”行为最终还是被承认了。1945年,在《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非委”被定性为分裂党,分裂中央的反革命行为。非委的领导人罗章龙也因此同陈独秀,张国焘,托洛茨基(估计主要是指张国焘)并列。个中原因或许很复杂,地效不敢妄加猜度。以所能接触到的资料来分析,怕是跟斯大林有些牵扯。具体就不多说了,一旦开了头,怕是几大千字都打不住,而大家硬着头皮看的话……催眠效果一流) ———— 黎天才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少帅,我再说一遍,信佛的不一定要当和尚。我虽然相信马列主义,但是这不等于我一定要做一个马列党员。至于说我的马列党员身份……”又低下头思索了一下,“这个……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张学良疑惑。 “马列党员,并不是指加入马列党的人——试想一个戴笠的人打入了马列党,你觉得刘先生他们会承认这个特工是同志么?” “……” “所以马列党员,是指信仰马列主义,并致力于用马列主义理论解放全中国……解放全人类,不惜自我牺牲的人。”黎天才思索着道,“按照这个标准来衡量的话,我早已不够资格自称是马列党员了。我相信马列主义,但也只是相信,而不是信仰,我也并不打算致力于他们的马列主义革命。最重要的,”说到这里,黎天才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没有他们那种不惜牺牲自身一切的决心。” “可是……变通一下又有何妨?我就不信他们马列党内,人人都够的上天才兄你说的标准。”张学良苦劝道。 “别人够不够得上不关我的事,我只要管好自己就好。我既然已经不够标准了,再强要自称是一个马列党人,就未免太无耻了,”黎天才摆了摆手,“或许会有宵小之辈对这种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但是我黎天才何等样人?岂会为了区区前途而如此恬不知耻?” ———— 三十三 张学良 30 (居然真的写了30节,意外一下。 好吧,最后这一两节其实是在写黎天才,算是凑数的——不过这个书里面,张、黎君臣一体,把他们放到一起倒也不算特别出格) ———— “知耻近乎勇,这话天才兄你当得起了,”对于黎天才的话,张学良也只能这么说了,“只是……如果天才兄你未来不加入他们的话,那又作何打算呢?” “追随少帅。”黎天才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追随我?”张学良苦笑,“我自己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了局呢。除了刘阿斗,历来的后主,就没一个好下场的。就算是刘阿斗,贻笑千古,也不见得就好了。” 黎天才愣了一下,随即低头思索,片刻后,抬起头来,“那么我就更得要追随少帅了。” “什么意思?” 黎天才淡然一笑:“少帅您刚刚自谦是扶不起的阿斗,这个……平心而论,倒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张学良:“……” “但是不要忘了,即使是乐不思蜀的阿斗,也还有郤正一直忠心耿耿地陪着他,为它出谋划策。”说到这里,黎天才笑容变得意味深长,“黎某做不了诸葛亮,维系蜀汉于风雨飘摇;做个郤正,保少帅一生平安,自问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少帅,您说自己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重朋友,讲义气,重情义;那么这个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少帅您是君,您的义气是刘备的义气;而我是臣,所以我的义气是关羽张飞——”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不妥:自己算是文臣,用武将来比喻不太恰当,而且跟少帅的关系,似乎也还没有亲密到刘关张那种程度——人家可是食同席寝同榻,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 想到这里黎天才又补了一句:“——是诸葛亮的义气。” 又想了想,忽然又笑起来:“这里不妨借用诸葛亮的几句话……嗯,倒也应时应景。” 说着就开始念起《出师表》:“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 “这么说,你之所以愿意追随我,其实是想要报答我老爹的恩遇。” 说到这里,张学良忽然反应过来,低头沉思,好久,才抬起头来,打量着黎天才,似笑非笑,“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这些话应该用不到你身上吧,三顾茅庐之类自然就更是不用说了——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加入我们奉系的?那个时候你仍然是以马列党员自处吧,没有理由加入我们这些你们口中的军阀吧。” “到现在不怕跟您说一些老实话了,”黎天才叹了口气,“我之所以会来到东北军,一开始是非委的命令——您知道非委吧?” “略有所知,只是不知道你竟然还是非委的人——然后呢?” 黎天才点点头,继续道,“我们非委从马列党中央独立出来……呃,不对,这里应该说既然跟王明他们别了苗头,就想要干一番事业……” “证明自己?”张学良倒也能理解。 “呃,也算是吧,”被张学良说中心思,黎天才也有些尴尬,“但是我们面临的局面有些尴尬:我们手里没有武装力量,而在如今的中国,手中没有枪,什么都是空谈——这对马列党来说也是一样。” 张学良微微一愣,立刻就明白过来,“所以你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我……不对,那个时候老爹还在……这么说,你们是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奉系头上?” 黎天才点点头,“我们打算效仿毛、朱、彭湃他们,逐渐渗透影响某一支或者数支军队,等到合适的时候,就拉出来建立根据地。跟南方的……”说到这里黎天才稍微踌躇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慨然道,“……同志们互相呼应,共同进行中国的马列主义革命。” ———— 想想这些年黎天才作为自己的心腹,所接触到的东北军的机密,虽然明知眼前他已经放弃了马列党员的身份,张学良还是有些不寒而栗,“这么说,我的东北军已经有很多人被你们赤化了吧?” “少帅您打算处理他们?”黎天才警觉起来。 “……算了,随他们去吧,反正迟早都是你们……是马列党的人。”张学良意兴阑珊,“只要眼下他们不给我找麻烦就好。” “放心吧,九·一八以后,非委就放弃从东北军拉出一支部队的打算了。”黎天才呵呵笑起来,笑得很有些意味深长。 看着黎天才的笑容,张学良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你们的打算该不会是……” “比起拉出一两个师……哪怕是一两个军,当然还是把整支东北军都拉过来更好啊。” 张学良苦笑:“你们的胃口还真是大。” “没办法啊,谁让东北军交到了您手里呢?”黎天才笑容有些得意,“虽然是一方诸侯,但毕竟年轻,还没有蜕变成那些惟利是视的老狐狸;最重要的,通过接触我们看得出来,您胸中还有热血,还深爱着这个国家。” 张学良:“……” (以上是地效接触到“非委”资料后的一些推测,自我感觉,这些推测还是基本靠谱的,至少能自圆其说,解释很多事情。特别是黎天才与其他地下党员迥异的行为模式:其他打入国府高层的地下党员——诸如郭汝瑰熊向晖等——都只负责搜集和传递情报,只有到黎天才这里,除了情报工作之外,他还向张学良普及马列主义的知识。 向一个军阀普及马列主义的基本知识,这在中外各国马列党的历史上,怕是绝无仅有了。如果不是确定张学良与别的军阀有所不同,有争取的可能性,黎天才实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不过如果地效的推测是真的,那么黎天才他们的做法,倒是跟孙大炮有些相似,都是争取某个军阀的支持,然后推行自己的政治理念。所区别者,孙大炮不看对象,见到有实力的就靠上去;而黎天才选取的对象比较靠谱。另外,孙大炮争取军阀支持的时候行事高调——好吧,他的声望决定了他无法低调。而黎天才则更多地是潜移默化地影响张学良。 说到这里,忽然有个想法,貌似张学良的性格倒是能跟孙大炮比较合得来,如果这两个人碰上……) 三十三 张学良 31 (还得再写一节。 另外,今天做梦梦到个剧本:某个村里的地主虽然支持抗日,但是不让自己的孙子参加儿童团,因为他孙子三代单传,他也不愿跟政治扯上关系。也因此他对来村里工作的战士们冷眉冷眼。特别是某个很招孩子们喜欢的十六七岁的小战士,因为这个小战士最会“勾引”村里的孩子,包括自己孙子了。山里的土匪想要劫持地主的孙子,迫使他为反动势力服务。结果跟村里工作的战士们展开了战斗,在战斗中,那个小战士为了保护地主的孙子牺牲了,在送别小战士的时候,那个地主才知道,这个小战士是家里五代单传。 感觉,是个还算可以的电影剧本。甚至要穿插一点感情戏也是可以的,比如地主的孙女跟小战士年岁相当,彼此有好感什么的。另外,地主也可以换成其它身份,比如某个后进村民什么的。 问一下,书友们有看过类似的电影吗?没有的话,地效打算写出来,换点儿钱花) ———— “那么现在你们放弃了吗?关于影响我的打算——我说‘放弃’应该不过分吧?” “我放弃了。”黎天才着重强调了第一个字,“毕竟我已经放弃做一个马列党员了。至于说非委……现在南方中央的同志们也都来到北方了,还带来了十几万红军,最重要的,他们看起来已经排除了米夫王明博古他们的控制,这对非委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说实话,我无法判断。我估计,非委的人也正在为这个头痛——所以我想,他们大概顾不上您这边了。” 张学良对马列党内非委同中央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现在感兴趣的事情就只有一个:“那么天才兄你是什么时候放弃作为一个马列党员的呢?为什么要放弃呢?” “从我意识到我已经不够资格作为一个马列党员的时候开始。”黎天才淡淡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当大帅委我以重责,我就有些动摇;当少帅您托以心腹事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而且这种想法竟然在我心中逐渐占了上风。于是我知道,我大概已经配不上称为一个党员了。”自嘲地笑了一声,“竟然会因为这种想法而放弃信仰,看来,我一开始就不够资格作为一个马列党员。” 张学良:“……” “少帅,这个事情您就别再纠结了,”感觉说到这里已经把事情差不多都说开了,黎天才就不想再纠缠了——这种话题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张学良,都是不愉快的,“总之,我对奉系的忠心,是不必怀疑的。我虽然希望您走马列主义的路,那仅仅是因为我觉得这样才有前途。” “不纠结过往么?”张学良点点头,“那么,要怎么看将来呢?” 一边说着,张学良一边掏出一把钥匙,用钥匙打开一个抽屉,从抽屉里把“将来”拿了出来。 “将来么,当然是要……”黎天才说着话,转到了张学良身边——两人刚刚是面对面,现在成了肩并肩,这是打算共同看电影,而张学良也没反对,“嗯,还是借用诸葛亮的话来说吧: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张学良一愣,咂摸了一番滋味,忍不住笑起来,“别说,也挺应时应景的。只是,‘南方已定,兵甲已足’怕是还说不上吧?” “快了吧,”黎天才也笑起来,又指了指正在开机的平板:“从这个里面看起来,应该快了吧。” “……那我们就来先睹为快好了。”说着话,张学良点开了平板,检查了一下,点开了名为《大国外交》的文件夹…… “我说,你真的不想在这样的中国里干一番事业?”张学良似乎还没有放弃说服,一边看着电影,一边说道。 “当然想,”黎天才随口道,“但是干事业为什么非要跟着他们?凭黎某胸中所学,到哪里不能有所成就?” 张学良无奈了,想了想,又打趣道:“到那个时候,我怕是付不起天才兄你的薪水了。” “那就等到我在您这里挣不到这份薪水的时候再说吧,”黎天才笑起来,“虽然有心说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有薪水也无所谓,不过家里婆娘怕是不会答应。” “哈哈哈……”张学良终于放弃了说服黎天才的想法,开怀大笑起来。 ———— 按下花费了太多笔墨的张学良,我们把目光转回到2017这边。 魏承恭这一次回到公司的时候,只有一个不认识的同志等在仓库里(为了盛放可能携带回来的大批物资,魏承恭返回的地点只能放在仓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一次他的回归延迟创了新纪录,大家自然不会一直等着。 看到他突然出现,这个同志惊喜非常,上前道:“傅总,你终于回来了,把大家都急死了——没出什么意外吧?” “嗯,有一些事情。经理他们呢?” “陈经理(注:同志们在这边互相的称呼是按照公司里的职务来的,这样一来方便,二来安全)他们在会议室开会,”这个同志答道,“他们让我通知您,如果您没事的话,最好立刻去会议室通知他们。”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 虽然是公司的法人代表,但陈云他们开的会议多半是党会,既不是党员也不是红军的魏承恭是不能参与的。为了避免无意中听到不该听的内容,当陈云他们开会的时候,只要不特别说明,魏承恭都会避开;而需要他参会的时候,也需要专门通知。 会议室的门隔音效果很好,站在门外根本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于是魏承恭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开了,后面站着陈云,更后面的会议桌周围,围坐着其它领导同志,看到魏承恭,都站了起来。 “你可算是回来了,”陈云笑得很开心:“这一次怎么去了这么多天?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 “我去西安看小六子了。”魏承恭说着话,举起右手向陈云示意,同时脸上露出笑容,笑容中有些得意,“我在他手上狠狠掐了一把,能让他痛得记住我一辈子——嘿嘿嘿,掐张学良一把,全中国全世界怕是都只有我了。” “哦?你见到张学良了?”陈云眼睛一亮,“来,进来说。”拉着魏承恭到会议室里坐下,满脸热情地问道,“这么说,争取张学良的工作进展到一定程度了?” “肯定的啊,”魏承恭思索着道,“我估计,下一次……”说到这里,感觉一个周的时间可能有些紧,于是又改口道:“最多下下次过去,应该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紧接着却又叹了口气,“不过对我来说,怕是不能算好消息。” 对魏承恭估计的时间,陈云他们都没当真:这种事哪里是他这种小年轻能够懂的。所以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魏承恭后面那句话上:“对你来说不算好消息?这话怎么说?” “小六子归顺了,我自由自在的日子应该就到头了,”魏承恭又叹了口气,“差不多该跟这边的政府说明情况了。” ———— 三十四 合作的准备1 (朋友们,跟大家说一个事情。 这个故事雷点太多,什么时候被封杀都不奇怪,比如前两天,三群里管理员就在说,地效给的合集发不上去。 为了保证完本并且大家能够看到完本。地效想了一个办法: 大家把邮箱地址发到群里,地效会全部记下来,如果有一天群里和微信号都不让发了,地效会把文字寄送到大家的邮箱里。 毕竟是上千号人,为了不重复不遗漏,地效每次上传文字的时候会同时上传邮箱记录,大家自己检查,如果已经记录了,就不要再发了,如果还没有记录上,就请大家再发一次。 地效不会太监的,有太多太多想说的话要说了。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 ———— “你说……想跟政府坦白?”陈云始料不及,于是重复了一句。会议室里其它的同志们的反应也都差不多,一个个都看向魏承恭,惊异非常。 “怎么大家好像不高兴啊?”预料中,同志们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非常惊喜才对,但是魏承恭看得出来,同志们惊是惊了,喜则未必。所以魏承恭很纳闷,“大家应该都明白的吧,如果能够跟这边的政府合作,意味着什么。” “我们当然明白,能取得这边政府的支持,对我们红军而言,意味脱胎换骨的变化。”说到这里,陈云苦笑,“问题是,恐怕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这种变化。” 魏承恭:“……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不是……这不应该是你一时心血来潮,就做决定的事情。”陈云斟酌着道,“一条超时空运输线,对于一个组织,一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来说,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和影响,”抿了抿嘴,“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收益和风险总是相伴的,比如我们党通过你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但我们在享受这种利益的同时,其实也负担着巨大的风险。” 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你觉得,你能为这些风险负责吗?你想好该怎么负责了吗?你负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魏承恭本来想要给出肯定回答的,不过话到嘴边,就发现这个肯定回答自己无论如何都给不出。 时空运输线是什么?对运输线的这头来说,是暴利;对运输线的那头来说,则意味着种种不可思议的、足以颠覆世界游戏规则的力量。这两种影响一旦泄露出去,会产生什么后果? 在1935那边,怕是足以提前引发世界大战,把全世界都拖入腥风血雨,而战争的走向和结果,怕是也对中国不利——相比于这个时空二战中的中国更加地不利,列强一致针对中国都不是不可能;在2017这边,或许要和平一些,理智一些,但是白头鹰会施加空前的压力,这是一定的;而借助白头鹰的压力,老毛子会在合作中坐地起价乃至反戈相向,这也都是可能的。虽然2017的祖国承受风险的能力要比1935强很多,但是面对这样的局面,也难免非常被动。 这样的风险,哪里是自己这样的年轻人能负责的?别说是自己,这个责任,怕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负担得起。 退一步来说,就算时空运输线两端的马列党政府保密工作做得足够好,瞒过了世界(只能在初期做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超时空交通线对两边世界的影响必定会逐渐显现出来,直到最后大白于天下)……嗯,如果真的能做到,看起来似乎就规避了风险,能单单享受其利益。 但是,不能把利益最大化,这本身就巨大的损失——这个话要稍微解释两句:简单来说,通过这条时空运输线,本来能收益一百的,但是只收益了五十。那么实际上,是亏损了五十。 或者大家要说,怕什么,盘子里的吃食,无非就是迟一点吃下去而已,难道还怕人抢了不成? “迟一点”对于先进者,比如一战前的英国,或者冷战后的美国,那么问题确实不大。但是,我们是追赶者,我们的任务是要追赶先行者,注意,这种追赶是“争分夺秒”的,哪怕把时限放宽,那也是“只争朝夕”的,特别是对于1935年的中国来说,尤其如此。 ———— “等等哦,照这么说,这条运输线岂不是不能用了?”魏承恭忽然反应过来,“至于说担心影响发展速度,不能让1935那边把利益最大化……那也是跟这边政府联系上以后才应该考虑的事情吧,如果不联系这边的政府,岂不是更影响发展速度?” “怎么会放着不用呢?”陈云辩解道:“我的意思是,如何规避风险,如何把利益最大化,这些都需要有通盘的考虑才行。” “那得要等多久?”魏承恭急忙问道。 “不用很久,”陈云答道,“傅总,你要知道,早在一年之前……或者应该说,早在最开始的几次穿越,基本了解你这个穿越能力的时候,周副主席他们就开始计划这方面的工作了——你的运输能力稳步增大,很容易就可以算出,不用很久运量就会大到足以引起有关方面注意的程度。” 魏承恭不语——他之所以会想要跟政府联系,这才是主要的原因:眼下的运量就已经到了无论运什么都感觉不方便的程度了。 陈云继续:“包括我们这个先遣小组,也是准备工作之一:我们来这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考察这边的政府是否可以作为合作的对象。” “……然后呢,你们考察的结果如何?” “还行吧,”陈云思索着道,“虽然说这个政府所施行的种种政策让我们很难判定他们算不算是一个纯粹的马列主义政府,但是她是一个基于中华文化的,愿意为老百姓考虑,愿意为老百姓做实事的政府,这是可以确定的。”笑了笑,“一句话:这是一个可以合作,而且应该合作的对象。” “那不就结了么?”魏承恭急忙道,“既然你们都准备了这么久,应该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吧。” 陈云摇头:“说是准备了这么久,但其实并没有真正做什么。或者说,没办法做什么——毕竟我们要长征。我是在长征途中过来的,那之后一直没有回去,所以对面的同志有没有做好准备我们并不知道。”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傅总你下一次过去的时候,问问周副主席他们,他们有没有做好和这边的政府全面合作的准备?如果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应该就会同意你的计划。” 不等魏承恭说什么,陈云又笑起来:“我想,主席周副主席他们应该会很高兴的,我党的力量将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 三十四 合作的准备2 (在群里看到一本新书《我把系统上交国家》,以为能有点启发,就看了。前面还不错,到后面就收不住,开始乱来了,感觉不是主角把系统上交国家,而是把国家收下当小弟,果断弃坑。) ————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跟政府坦白呢?”陈云问道。 “因为张学良啊,”魏承恭回答道,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不够准确,又补充道,“不完全准确,应该说是感觉差不多了。” “感觉?差不多了?”蔡大姐不解。 “嗯,”魏承恭点点头,“每次传输都是几十吨东西消失不见,未来还会越来越多,虽然已经尽量做了掩饰,但是我觉得,恐怕已经快要被有心人注意到了。既然反正都要被发现,不如老老实实交代。” “哦……”蔡大姐点头。 “而且,现在跟小六子联系上了,”魏承恭又道,“跟少奇同志去西安的时候,我们推测,为了说服小六子,说不定要让他过来参观。那小子跟你们不一样,要接待他,我这里的条件怕是无法满足——起码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组织一次军事演习,也无法安排他去看成飞,萝莉控。”说到这里,省悟过来,“哦,成飞和萝莉控是我们这边的两个大型军工企业。” “这个不用多解释,”钱壮飞笑道,“我们知道成飞和萝莉控是什么,甚至还知道‘萝莉控’这个词本来的意思。” “呃……”魏承恭有些尴尬——倒不是为北方工业,而是钱壮飞他们已经懂得“萝莉控”这个词的本意,这个……嗯,意味深长啊…… 所以还是不要纠缠了,继续之前的话题吧:这个……呃…… “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安排张将军去看成飞和萝……北方工业,”吴汉杰同志答道。他为人严肃,不善笑谈,说起话来一本正经。作为马列党第一代的军工人,他对这两家企业可是神往无限,“真好啊,我也想去看看——嗯,去学习。” “哦,对!”魏承恭答应一声,正要继续说,嘴一张却发现,好像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总之,就是我觉得,差不多该跟政府坦白了。否则很多工作都进行不下去了。” ———— “那么傅总,你打算怎么跟政府坦白呢?” “什么打算——”魏承恭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或者说明白过来另一件事,“我说,咱们能不能不要用‘坦白’这个词啊,听着就好像我犯了什么法一样。” “……”陈云哭笑不得,懒得跟这个家伙玩无厘头,直接又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跟政府……交代……摊牌……说明呢?” “什么怎么说明?”魏承恭还是没明白,“就这么说呗。” “好吧,这回怪我没说明白,”陈云解释道,“你虽然打算跟政府说明,但总不会现在就跑去派出所,随便找个警察,跟他说你在搞超时空走私,现在打算向政府……坦白吧?” “那当然不行。”魏承恭答道,“我虽然相信政府,但是叛国的人,基本也都是政府人员。” “所以啊,你将要说明的目标,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必须绝对可靠,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安全;第二,必须有足够的权力,能够调用整个国家的资源,跟我们合作——即便他们不打算跟我们合作,起码也要能影响有关部门,让他们对我们的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恐怕都在北京。广东地面上怕是一个都找不出来——或许有,但是我们不知道,也不认识这样的人。”说到这里,陈云叹了口气,“而且,既然出了郭伯雄,徐才厚这样的人,那么部长一级怕是都不能信任了。” 顿了顿,陈云又道,“直白了说,我们的目标……你的目标,只能是最高领导人。 然后你就面临我刚刚说的问题:你要怎么跟政府说明?或者换个说法,你要怎么直达天听?” 魏承恭:“……” 普通人想要接触最高领导人,如果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几乎没有机会,即便有足够的理由,机会也很有限。能想到的渠道,就只有信访办。但是那个机构,其实也不是很可靠(关键是,他想见最高领导人的理由,不可能在信件中说明——如果决定使用信访办的渠道的话),虽然说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但如果迁延日久,等上一两年,那也就失去本意了。 “咳咳……如果把范围放大呢?”许久都没说话的顾作霖开口道,“如果不以现任领导人,而是把范围扩大到前任领导人呢?比如江,胡两位书记,朱,温两位总理。” 魏承恭眼睛一亮,不过随即又黯淡下来:“估计也容易不了多少。他们只是从最高领导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不等于退休啊。而且,即便是退休也不等于就成了随处可见的街边老大爷,他们做过最高领导人,也就意味着知道无数的国家机密,国安肯定不会放任人们随便去接触他们。” 又想了一会儿,魏承恭摇头叹息:“说到底,还是我本身级别太低了。如果我本身是体制内的人,不用太高,哪怕是市一级的工作人员,想要见到习大大他们,估计都要容易的多。” ———— “你还真是口气不小,一开口就是市一级工作人员,”钱壮飞看了魏承恭一眼,好笑起来,“从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你们这边的公务员,要从基层一步步爬到市一级,没有个十来年的功夫,怕是想都不要想。 不过,你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一切的麻烦,都源自于你本人级别太低。” 魏承恭还没有听出什么,陈云有些明白过来了,“老钱你是有解决办法了吗?” “在公共关系学上,有一个说法,”钱壮飞慢条斯理地端起茶喝了一口,“世界上任意两个人之间,都可以通过不超过五个人作为中介,建立起联系。” ———— 三十四 合作的准备3 (愿我们伟大的祖国繁荣昌盛,蒸蒸日上) ———— “我也听过这说法,”魏承恭看着钱壮飞,“不过我一直都怀疑这个说法是否正确。比如,我跟美国总统之间,要怎么玩这个连线游戏?” 钱壮飞微笑:“你选了一个容易连线的对象。” “容易?”魏承恭稍微有些纳闷,美国总统居然会是容易的连线对象? 那谁才算是难? “你跟美国总统之间的距离,基本是个单程,所以难度不大。” “……越来越听不懂了。” “……我们实际操作一下吧。首先,小傅你的学历是……” “高中。”魏承恭没好气地答道。一提这事他就有些生气——之所以没能上大学,并不是他本人学习不好,而纯粹是家庭经济条件所限,这让他一说起学历就觉得非常憋屈。 钱壮飞点点头:“那么你高中段的老师,基本都是大学生吧?有没有留学生?” “大学生是肯定的,至于有没有留学生,这个不知道,我没有打听过——不过那时候我们的外语老师是个新西兰外教。”说到这里,魏承恭也基本明白钱壮飞的意思了。 “新西兰?有点远啊……”钱壮飞沉吟道,“好吧,为了免得多生枝节,我们不用他——你这些老师里面,有没有某个大师的弟子?” “……什么意思?” “……比如,你的美术老师,是不是跟傅抱石,齐白石,张大千这样的大师学习过?” “好像……是有的吧,”魏承恭思索着道,“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记得某个老师曾跟我们说起过,他的老师是国内某个行业的权威。” 钱壮飞点点头,“这就是第二个节点了——顺便一说,到了这里基本已经足够实现你的……实现我们的目标了。如果是某一个行业的泰斗级人物,应该能见到习总或者李总理了吧。” 魏承恭挠挠头:“好像……还真是。” “你瞧,才两个节点,你就跟习大大联系上了,”钱壮飞一摆手,脸上不无得意之色,“剩下三个节点,要拐到美国总统那里,不难吧?比如,这位大师当初求学的时候,有某个要好的美国同学——这位大师有留学经历,这个几乎是一定的,对吧?” 新中国各个行业领域的精英,几乎都有留学经历,这一点倒是很难否认。能想的起来的,完全土生土长起来的专家,大约只有于敏老爷子了。 “如果这位大师是在苏联留学呢?”魏承恭诚心捣乱,“嗯……好吧,考虑一下时间,好像更大的可能是法国。” 想要成为某个行业的泰斗权威,一般来说五十岁都算年轻的。而求学的年纪一般在二十岁前后,换言之这位大师求学的时候至少要往前数三十年。 但三十年其实是不够的。注意,说这位大师是权威的人是魏承恭的老师,换言之,这位大师是在魏承恭的老师求学的时候,就已经成为权威了。 魏承恭今年27岁,他的高中基本在10年前,假设他的老师那时候30岁(已经很年轻了^-^),那么这位老师求学的时候就得往前再推五到十年,然后再往前推30年,才是那位大师、魏承恭的师爷爷求学的时间。 (这一段有点麻烦,不过地效也想不到更好的说明方式了,大家耐着性子多读两遍吧。) 至少45年前。 2017往前数45年,差不多是1970年前后,那时候的中国跟苏联正在敌对,跟美国也说不上友好。自然不可能朝这两个国家派遣留学生。 数遍那时候中国的外交关系,值得派遣留学生过去而又还算友好的国家,就只有法国了。 “在法国求学而又有美国同学一点都不奇怪啊。退一步说,就算他本人跟美国人确实扯不上一点关系,但是同学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扯得上吧。” 这点倒是无法反驳,西方国家的情况……好吧,魏承恭并不清楚。 不清楚当然更无法反驳。 “所以,通过这第三个节点,我们就连线到美国了。剩下来的,无非就是通过类似的方式跟美国总统连上而已。” ———— “好吧,我基本明白了,”魏承恭点头,“不过还有一点:为什么你会说美国总统是个容易连线的目标?还有,你好像说那是‘单程’,什么意思?” 不独是魏承恭,这个问题在会的好几个同志都觉得很感兴趣。于是钱壮飞解释道:“你之所以会选择美国总统作为目标,是因为你觉得,他离你最远,对吧?” “当然!”魏承恭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难道不远吗?” “远,当然远。不过这个远不是指地理位置,而是指社会地位,这种差距是上下的,”钱壮飞说到这里,眼光一扫,发现同志们、包括魏承恭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于是知道自己的解释工作可以简略很多了,“一般人对这种差距感受最深,所以一说到关系遥远的人,首先想到的就会是总统,皇帝,主席,委员长之类权力金字塔巅峰的人物。并认为那些人遥不可及,但其实只要找准方式,由下向上建立联系并不难——比如习大大地位跟美国总统差不多,但是我们只用了两个节点就基本连上他了。美国总统相比习大大多了个外国的属性,但是他与你的差距本质上仍然是上下差距,所以稍微多费点周折,也连上了。” 说到这里,钱壮飞微微一笑,“金字塔式的社会结构就是这样,越是高层,越是人少,相互之间的联系就越紧密。而即便是不认识的人,联系起来也越容易。” 停顿了一下,钱壮飞又道:“而且这种情况跟是否跨国关系不大……或者准确地说,当需要跨国建立连线的时候,越是高层反而越是容易。比如刚才的例子,你要跟美国总统联系上不难,但你若是随便指一个德克萨斯的农民,或者是弗吉尼亚的家庭主妇,再想要建立这种联系反而要麻烦得多,而且多半还是要走美国总统……要走高层的路线才能实现跨国的目的,这样五个连接节点恐怕未必够。 这种情况下,连线的形状是从你这里开始,一路走高,在高层跨国国界,再返回低层。是上山再下山的山形线。相比之下,你跟总统之间的连线却只是上山,不需要走低回来,所以我称之为单程。” ———— 三十四 合作的准备4 (有点事,耽误了两天。) “好吧,我明白了。”魏承恭点头,“那么具体操作呢?我现在就回去找我的那位老师?不是我吹,我的那个老师肯定还记得我——想当初我没能上大学,我的那些老师哪个不为我可惜?” “不要着急,”钱壮飞笑道,“我刚刚只是举例,真要想见最高领导人,这条路线怕是用不上。我们还要另外计划。” “等等,”魏承恭不懂了,“怎么会联系不上的?刚刚咱们不是演练得蛮好么?” “我们刚刚演练的是如何连线美国总统,”钱壮飞摆摆手,“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是一路光明正大过去的。但是现在讨论的是连线习大大他们……你要如何告诉你的老师,还有你老师的老师,你想见国家最高领导人?你想见他的理由是什么?总不会是为了玩这个连线游戏吧。” “如何告诉,当然是……呃……这个……”说到这里,魏承恭卡壳了,这个还真是不好说清楚。 想了想,魏承恭又道:“我可以编一个理由——虽然说谎话不好,不过逼到这个份上,也顾不得了。” “你能编出什么理由?”钱壮飞紧追不舍。 “暂时还没想好。” 钱壮飞摇摇头,“不用费劲了,你肯定想不出来的。” “仓促之间我当然想不出,”魏承恭很不服气,“给我时间,我肯定能想出来。” “不,你想不出来,给你时间你也想不出来。”这一次是陈云说话。他似乎已经明白钱壮飞的意思了,“不过傅总你也不必不服气,这不是因为你笨,而是因为对手实在太强力了。” “……什么意思?” “在现代中国这种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有关部门’管理的环境下,你有什么事情什么理由非要见到国家最高领导人不可?”陈云反问道。 “呃……”魏承恭语塞。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有关部门’的存在,意味着一般老百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找到管理的人;如果管理部门处理不好……找上级监管部门;如果上级监管部门的处理也无法让人满意……找上级的上级…… 所以,普通老百姓如果是有事想要找最高领导人,一方面是不容易,一方面也是确实没什么必要——如果县,市,省……各级的“有关部门”都已经无法解决某一个普通老百姓在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了,那就说明这个国家的干部队伍出大问题了。 说的不客气点,这样的国家,离死不远了。 而且,这样一级一级找上去,也未必就能见到最高领导人!就好比打官司:市中院,省高院,一直打到最高院(实际上一般案件到不了省高院就终审了,这里无非是举个例子,大家别较真),如果对最高院的判决也不满……好了,到此为止了,就算再次提出上诉也还是最高院来处理,国家领导人是不会过问的,“告御状”之类的戏码不会在今时今日的中国出现。 总之,在什么事情都有“有关部门”负责管理的情况下,普通人想要编一个非要见国家最高领导人不可的理由,实在是不容易。 ———— “这还真是……”魏承恭抓抓头,苦着脸道,“你说他们设置这么个部门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陈云好笑起来。魏承恭这话无理取闹近于说笑,虽然如此,陈云还是劝说道:“这可不止是一个部门哦,而且这也意味着国家管理机构的健全,这可是好事。真要像国民政府那样啥事儿都不管,有些人就会胡来了。” 魏承恭叹息一声,“可是这就苦了我了……你说要是我告诉他们,我只是想见见习大大,能行么?” 钱壮飞打量了一下魏承恭,摇摇头:“如果你跟习大大之间只有一次中继,那么‘一时心血来潮,想要见见某人,请引荐’这个理由勉强说得通;但是现在你们中间有两次中继,这就显得你要见习大大,是处心积虑……别有用心,而不只是‘想要见见’那么简单。 当然,不排除现实中确实会有这样的怪人,比如美国那个心血来潮,为了博美人一笑就跑去刺杀总统的愣头小子——不过傅总你显然不是这样的人,而你的老师,一定非常了解这一点。” 想到那个为了讨好女朋友而计划刺杀总统的美国浑小子,魏承恭也不由得好笑。估计奥巴马老哥也是郁闷,这得是多奇葩的家伙才会有这样清奇的脑洞并且还付诸行动?好在刺杀没有成功,这要是被他得手了,奥巴马估计见了上帝都得喊冤。 自己跟那家伙比起来……还是别比了,跟一个神经病比什么?比谁更神经么? “……我可以跟老师说,我只是想见见师爷爷,请他引荐……”魏承恭还是不服气,不过刚说到这里,自己也意识到这样不妥,“呃……这个……” “这个说法,在你老师那里或许勉强行得通;但是到了你师爷爷那里,肯定不能过关。”钱壮飞看着魏承恭,眼神宁定,“试想一下,如果有个陌生人经人介绍,到了你面前,然后提出想要见主席,希望你帮忙,你会带他过去么?” ———— “……照这么说,这岂不是一个死结?”思索了好一会儿,魏承恭才道,“那我要如何才能见得到习大大,或者某位曾经的大大——等等,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思索了片刻,魏承恭笑起来:“这法子见不到现任的国家领导人,未必见不到卸任的国家领导人,所以,只要转换目标就好。” ———— 三十四 合作的准备5 (章节名似乎更应该改叫“见面的准备”才对^-^) ———— “你想到什么了?”蔡大姐问道。 “对最高领导人的保卫工作之所以如此严密,其实无非是担心他们一旦被刺杀,就会造成整个国家领导层的(暂时)瘫痪。但是已经卸任的国家领导人则没有这个问题;至于泄密什么的……难道那些前领导人连这点都不会注意么?更何况我只见他们一分钟。” “只见他们一分钟?” “对啊,就像见张学良一样,说上两句话,立刻就走,主要是展示穿越时空的能力。”说着话,看向陈云他们,呲牙一笑,“剩下的解释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嗯哼,”钱壮飞咳嗽了一声,“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不过,估计政保——哦,这边好像是叫国安——的同志不会跟你讲理。” “不讲理?”魏承恭表示不懂。 “你现在面对的,不是我们那边的草台班子,只要有点儿理由,是个人都能见最高领导;你现在面对的,是世界上组织机构最完善的几个国家之一的保卫部门,”钱壮飞说到这里,笑起来,“他们只会……说句笑话吧,别的炮手打不中。” “啥意思?”黑人问号。 “别的炮手打不中——所以要让咱们红军的第一炮手赵章成来。”陈云在一边代为解释。解释到最后自己也笑了起来,“懂了吧,赵章成来。” 魏承恭默念了两遍,忍不住也笑起来。不过他也已经明白钱壮飞的意思了。 “规章制度这东西,是人们应对各种情况的经验总结。所以只要严格遵守,哪怕是新人,也能应付绝大多数的情况;但是同时,当遇到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的时候,它就会显得很死板,进而各种不适应。”陈云叹口气,“麻烦的是这东西一旦制定出来,就必须要遵守。所以当国安的人知道你想要见习大大时,他们只会照着已有的章程来——但是我想,他们肯定不会有‘在一般群有必须见到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时候,应该如何处理’的章程,因为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也基本不会有。” 魏承恭:“……”无语之后又满怀希望地问道:“你说,会不会我已经是第二个,甚至第三个人了?会不会我前面真有某个诸如曹小强薛剑强这样的前辈,只是被国家封锁了消息?” “绝不可能!”陈云摇摇头,“如果真有‘两强’这样的人物(陈云他们是知道这两个故事的,目的是为了学习如何进行跨时空贸易),那么政府必定已经开通了一条,能让普通人直达天听的渠道,而这种给普通人使用的渠道如果不让傅总你这样的一般群众知道,还有什么意义? 等这一次事件以后,相信他们就会制定出这种情况下的规章制度,所以如果再有后来者,想要见到习大大他们估计会简单得多。但是小傅,我们将不得不费尽心思琢磨这个事情。”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到底要怎么办?”魏承恭问道,语气很不耐烦——这也是正常的,他实在没想到,无非就是见个面的事,居然在讨论的时候就这么麻烦。 这要是实际操作起来,还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事情。 “所以才说不要着急啊,因为急也没用,”陈云转头看向一边墙上的全国地图,目光最后停在北京那里,“你去问问主席还有周副主席他们,看看他们怎么说。我们在这边也好好计划一下,看看怎么能让你一步登天。” “也只好这么办了!”魏承恭叹了口气:“一直以来,对于跟政府接触,我都拿不定主意,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一旦跨出这一步,世界就会变得大大的不一样。眼下真正打定主意了,这种担心倒奇怪地没有了。” “那代表你已经真正下定了决心,也真正做好了迎接一切变化的心理准备。”陈云不知道魏承恭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接口说道。 魏承恭点了点头:“或许是吧——其实还不只是心安,还有一些兴奋:一想到可以让我们的红军从此可以兵精粮足,器械精利,让一向自我感觉武器精良的老蒋和日本人都只能看着流口水……啧啧,画美不看啊。” “别说你兴奋,想想那个场景,我们也兴奋。”老吴一脸的憧憬。 “是啊,”陈云也很赞同,“虽然暂时来说,可能对我们红军没多少帮助。” “没想到我都下定决心了,到这里居然又出这样的幺蛾子。”魏承恭叹息完,片刻后反应过来,“嗯?你刚刚说什么?对红军没帮助?” “如果是历史上这时候的红军,只有三万之数,那么每个月六七十吨的物资当然重要,甚至可以说是至关重要,足以决定像东征那样军事行动的成败。可是现在红军有近二十万之多,以你现在这点儿运力,光是换枪就要换好久。更何况,你不能光是带武器,就算是武器也不能光是带枪,不带子弹——嗯,还忘了这事儿,两边的弹药大部分不通用,这边带过去的枪炮只能用这边带过去的弹药——这么一算下来就无关大局了。” “……可以只拿一些战略武器啊,比如飞弩,还有无线电什么的。”魏承恭不服气地说道,“我还想玩玩军用无人机呢。三十吨的运力……可以上彩虹了。” “啊,东西倒是好东西,”陈云苦笑,“问题是,谁来用?我们红军的文化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飞弩还好说,但是估计用不了几次,国党的飞机就不敢再来了,到那时候飞弩也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至于其他东西……我们上哪儿找那么多的技术兵? 所以啊,别说是飞机坦克卫星导弹,你就算弄来几门口径稍微大点的大炮,恐怕我们红军都玩不转。” 魏承恭:“……” “实话说,现阶段运送武器,意义其实不大。如果说跟这边的政府联系上有什么好处的话……”陈云沉默了一下,慨然道,“那就是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大规模派遣人员系统学习现代知识的大学校。我们可以一次派几千……不,是派上万人过来,系统地接受现代知识的培训。”停顿了一下,陈云笑起来,“不说飞行员,装甲兵之类的高技术兵种,哪怕仅仅是把这上万人都培训成炮兵,汽车兵,在接下来的抗战中,也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三十五 在中央红军的东征中,在红二方面军的行军中,在张学良的犹豫不决中,在杨虎城面对未来记录的惊疑中,在桂系李宗仁白崇禧的蠢蠢欲动中,在老蒋紧锣密鼓的调兵遣将中,在日本国内风云暗涌中,在魏承恭欲报国而无门中……时间的脚步跨过了1935,来到了1936年。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不过在这个时代,中国人观念中的新年,更多的还是春节而非元旦。所以元旦这天,各行各业都没什么反应,也就只有国家机关的人能象征性地放一天假而已。 南京,秦淮河畔,绿柳居。临街的一张桌子,肖环山与蓝衣社社员李润泽相对而坐,悠闲地品茶,看报。 “国事艰难啊……” 李润泽把一张最新的《中央日报》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发现都是一些坏消息——好吧,说都是坏消息有点过分,但对于熟谙国府宣传手段的他来说,那仅有的几则“好消息”实际情况是怎么样,他们都心中有数——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听了李润泽的感叹,同样熟谙国府宣传的肖环山只是微笑不语。国府是个什么德行,他以前就知道;去过未来以后,更加知道;等到从未来回来,两边一对照,更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于是对于蒋记国民政府,他就彻底不抱什么期待了——事实上,他已经很长时间不看《中央日报》了,眼下他拿在手里的,是《申报》——不抱期待,自然也就不会像李润泽一样失望。 李润泽没有发觉肖环山的不以为然,抖了抖手里的报纸,继续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帮赤匪真是丧心病狂。” “哦?”肖环山微微意动。对国府失望到彻底不抱期望之后,自然就会把期望放到那支虽然穷困但是却生气勃勃的军队身上,进而对他们的动态非常上心。 李润泽把报纸朝肖环山面前递过去,同时说道:“肖兄你看这个:赤匪无道武器残忍。还记得一个多月前,赤匪围攻长汀县城么?” 肖环山当然记得。虽然那一次的战斗规模不大,但却是中央红军主力撤离的一年多来,赣南地区红军第一次尝试攻占县城,所以被视为红军死灰复燃的征召,令各方势力大为震惊。特别是老蒋,为了这事把负责赣南剿匪的康泽都叫了回来,大骂了一通不说,还狠狠甩了两个耳光。 战斗最后的结果,红军没能攻下县城,激战了一天之后,主动撤退。同时伏击了石城方向开过去的一个营保安队,重创该部。 不过这一次战斗让“深知”陈毅等人底细的肖环山深感不解:以他看来,陈毅等人应该是执行“存在战略”,只要保持存在就好,这么摆开阵势大张旗鼓大造声势,实在不是智者所为。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比如那个叫魏承恭的穿越人被长汀国军抓住了(这也是肖环山能想出来的唯一理由),才让陈毅他们如此着急?一反常态? 可是仔细研究过战报以后,肖环山又觉得不像:游击队打得很有章法,特别是火力非常强大(跟以前比起来),一点都没有仓促上阵的感觉,看得出来是经过深思熟虑,仔细谋划后的行动;最主要的,如果真是为了救人,那种打法就说不通了,游击队的架势真是冲着攻占县城去的——如果真是为了救人,不应该摆出这个架势。国府一向有随意处死政治犯的传统,如果守城的国军感觉抵挡不住,就会在撤离之前杀死所有的政治犯。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怎么这个时候又上了报纸? 怀着疑惑,肖环山快速阅读报道。这才知道原委:游击队在伏击石城保安队的时候,大量使用了凝固汽油手榴弹——这里说的“大量”非同一般,游击队组织了专门的输送队,总计投掷了近七千枚手榴弹,相当于三四百人的伏击部队每人投掷了接近二十枚。引发的大火延烧了好几里地,足足过了三天才熄灭。 不过,毕竟只是燃烧而非爆炸,所以石城保安队当场战死的人并不多,虽然人人带伤,但还是基本都逃离了战场。因为游击队无法追击,所以保安队逃离得很容易。 石城保安队的遭遇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毕竟只是轻重不一的烧伤而已。不过一次性烧伤那么多人,倒也很少见,为此上面还专门给石城保安队派去了两名军医。也正是因为这两名军医,国府才注意到,这一次的烧伤非常特别,传统的治疗手段都毫无效果,被烧伤的人无论当时的伤势轻重,到了今天都只能等死。 “凝固汽油弹啊……”肖环山喃喃道,在未来专攻抗日战争史的他当然知道这种武器。 “嗯?肖兄你说什么?”李润泽没有听清,“凝……什么油弹?” “没什么……”肖环山赶紧道。要知道这时代凝固汽油弹还没有发明,是不折不扣的秘密武器,按理说自己无论如何不该知道。 不过眼前这家伙毕竟是蓝衣社的社员,没准儿还担着监视自己的任务,怕是没那么好打发。于是肖环山又解释道:“我是说,那帮赤匪用的东西,看来有点像以前说的鱼油弹。” “鱼油弹?”李润泽不是研究军史的,更没有看过《赤壁》,所以不是很清楚。 “过去用的一种原始的燃烧弹,用易燃的动物油脂——通常是鱼油——制作而成,”肖环山开始忽悠,“我记不清是从那本书看来的了,不过记得好像是主要用于水战。” 李润泽点点头,赞同道:“对,没错,这些赤匪怕是武器不足,所以才用这东西充数……对了,对了,这么一来,烧伤后难以救治这事也好解释了,一定是他们往里面掺了毒药。他们一直在山里转悠,毒药什么的,很容易就能弄到——好巧啊,赵兄,要不要过来一起坐坐?” 肖环山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李润泽呼喊的方向,看到一个小个子走过来。 ———— 三十五 2 (鼻血一个劲儿的流啊,停不下来——别担心,这已经是这些年来感冒的标准症状了。每年春秋两季,都会来这么一遭,就是觉得脑袋有些充血) ———— 一眼望去,这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矮小,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五左右,走在街上怕是看谁都得抬头。不过虽然矮小,却并不瘦弱,相反,只看他匀称的身材和紧绷的肌肉就能让人产生一种“这人相当危险,不要招惹”的感觉。 “许是练过猴拳,螳螂拳之类的功夫吧……”肖环山寻思道。 再往脸上看……嗯,不好形容,这人约莫二三十岁,长得实在是太普通,如果忽略那矮小的身材带来的独特感觉,单看他的长相的话,那么他属于是那种扔到人堆里就休想再找到的类型。 打量之间,这人已经来到近前。于是李润泽站起身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不久前调来我们站的赵仓,之前他在赣州站工作。” “赣州啊……”肖环山也站起身,同时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兄弟之前在赣州,负责对赤匪的情报工作,”赵仓知道肖环山在意什么,自我说明道,“可惜赤匪狡诈,以致兄弟尸位素餐,无有建树,实在是惭愧之至。这一次康站长来京述职,兄弟随行,有幸得蒙戴局座青眼,以后就留在这儿做事了。还要请这位……呃,李兄,这位长官怎么称呼?” 看来这位老兄有些自来熟,不用人问就把自己的履历交代得清清楚楚,只是……这样的性格怎么能在蓝衣社干下去?还得到了戴笠康泽的欣赏(虽然赵仓只说他得蒙戴笠赏识,但是如果不是之前就爬到了相当的高度,也不会被康泽带来南京了,可见他在康泽手下也很得用)——肖环山如是想着,一边回答道:“兄弟肖环山……” “哦?您就是那个神秘失踪的肖少校?”不等肖环山说完,赵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赵兄认得兄弟?”肖环山问道——同时心里暗暗不安,被蓝衣社的人记住,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好事。 “当然,”赵仓仔细打量起肖环山,同时嘴里说道,“想当初肖兄与赤匪顾作霖等人共同失踪一事,可是让我们蓝衣社赣州站上上下下都吃了好大的挂落呢。” 肖环山:“……” “我们还是坐下说话吧,”李润泽提议道,说着话当先坐了下来。肖环山跟赵仓两人也不客气,跟着坐了下来。 赵仓给自己倒了杯茶,施施然喝了一口,这才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向肖环山问道:“说起来,肖兄失踪到底是去了哪里啊?” “呵呵呵,”肖环山笑了笑,“赵兄,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呃……”赵仓稍微尴尬了一下,随即放下茶杯,坦然道:“肖兄勿怪,肖兄失踪得实在离奇,特别是还跟顾匪一起失踪,这才难免让人多想,倒让肖兄笑话了。” 这话倒是真的。在军队中失踪是常事,特别是大战之后,总会多出来一堆失踪人员。肖环山虽然不是因为战斗失踪,但毕竟是处在战区,因为迷路、被暗杀、执行秘密任务……之类的原因失踪很正常,一般也没有人会多在意。一大堆失踪人员中多出来一个,实在是不起眼,哪怕它是在不该失踪的地方失踪。 问题就在于一起失踪的还有顾作霖,这就不能不让人注意了。事实上,大家注意的,只是顾作霖而已,肖环山只是被带累了。 不过既然被注意到了,之后自然就会注意到肖环山失踪的种种不合理之处,进而引起兴趣。 “那么,肖兄现在在哪里高就呢?” “肖兄现在是国防部未来战争研究组中校研究员。”一边的李润泽代为答道。 “哦,未来战争研究组?”赵仓兴致盎然,“研究些什么呀?” 说到这个,连李润泽都感兴趣,他是看过肖环山的笔记、知道这位肖兄在抗日问题上很有见解的。现如今过去了很多时间,这位肖兄想必又研究出不少东西。作为一个心系抗日的人,他对这些研究结果自然很感兴趣。 于是就看向肖环山。肖环山老神在在,悠悠哉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这才迎着李润泽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道:“李兄,不该问的不要问。” 李润泽:“……” ———— 李润泽不知道,肖环山在研究组里面基本什么都没研究出来。肖环山以前忧心日本,但也只是忧心,或者说,忧了也白忧,忧了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别忘了,他没有上过军校,军事知识相当浅薄,他那点儿有限的军事知识都是从自己的军旅生涯中实践出来的。 而肖环山之前的职务是什么? 时间最长是营长,最高做过团长。也就是说,他的军事知识基本止步于一个中下级指挥员。指望一个营团长级(这个“营团长级”还是这时候旧军队中的“营团长级”)的人来研究战略问题,能出什么成果? 所以,除了借用一些从未来世界看来的东西之外,他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研究成果。而他在未来世界呆的时间很有限,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自然也不多。 好在这个研究组不是只有他一个研究员,有杨杰、刘斐这些大牛在研究组里,他一个研究员拿不出成果当然也不要紧。安心给大牛们当好助手,尽力做好辅助工作,偶尔透露一点未来世界看来的东西,已经足够他赢得同事们的尊重、上司的赏识、在研究室里立足了。 甚至,杨杰刘斐那几个老头子觉得这小子虽然基本功不够扎实,但是总是能“灵光一闪”,很有灵气,动了收徒的念头。 三十五 3 虽然什么都没研究出来,但是肖环山在研究组里接触到的东西,都是保密的。这个研究组的情况类似今天的总参谋部,单位存在本身不保密,但是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秘密。 用两句“不该问的别问”打发了两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场面自然一时间有些尴尬。片刻后,李润泽才向赵仓道:“对了,赵兄,你才从赣南过来,那边的事情你熟。你说说,这是个什么情况?”一面说,一面把手里的《中央日报》递给了赵仓。另外拿了一份《大公报》看了起来。 赵仓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毕竟他也算是因为这事才从赣南过来的,当即苦笑了一声:“这事还真是……不瞒李兄,这事就是我带队去调查的。赤匪这一次……赤匪那一次用的武器还真是透着邪门,据我观察,这是一种烧夷弹……” “烧夷?”肖环山眼中光芒一闪。 赵仓愣了一下,随即释然:“肖兄勿怪,兄弟我在日本留学过两年,说话间不免带一点他们的风格。” 肖环山点点头。仔细想想这倒也不奇怪,这年头中国的留日学生、特别是军界的留日学生多得不要不要的,从委员长开始往下算,差不多的人都有留日背景,用语带一点倭风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说“烧夷”这个词……这个时代中国还没有燃烧弹的概念,也就没有“燃烧弹”这个词。至于日本……从自己所了解的日本二战战史来看,现在的日本应该也没有研究这东西(日本一直缺汽油,有点儿汽油先要紧着飞机军舰用,哪里舍得拿来研究什么燃烧弹?),自然也不该有这个词。 既然日本本国都没有这个词,日本间谍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个词。也就是说,使用这个词并不能作为这个赵仓可疑的证据。 “赵兄,你还是换个说法吧,这些个日本词儿我听着别扭。” 赵仓忽然笑起来,不等肖、李二人追问,就急忙解释道:“说到这个名字,倒蛮有意思。我去查这事儿的时候,发现这东西的名字不是一般的多,有‘火油弹’‘猛火弹’‘毒火弹’‘邪火弹’等等,这还算正经的;有几个酸秀才给起了‘烈焰弹’‘流火弹’‘火攻弹’‘火烧弹’‘三昧真火弹’啥的,最离奇的,不知道是谁给起了个‘红莲弹’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红莲弹?”肖环山纳闷道。 “哦,估计这个名字是出自某个和尚吧,”李润泽知识比较广博,在一边解释道:“佛家有所谓‘红莲业火’的说法,指地狱中某个地方的火。”顿了顿,又道,“不过据佛经记载,这种火比较怪,不但不热,反而会让人感到寒冷刺骨,以至于能把人的皮肉都冻裂开,就像红色的莲花一样,所以叫红莲业火。” “让人的皮肉都裂开来?”赵仓愣了一下,想了想,点点头,“别说,这说法还挺准的,那些被火烧过的大头兵,他们的样子……” 说到这里,赵仓的话戛然而止,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很恶心的东西,一副要吐的样子。 闭上眼,做了两个深呼吸,压下心里那种翻腾的感觉,赵仓这才道:“我想,这大概是他们也没有统一名称的缘故。”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不知道在赤匪那边,把这东西叫个什么。” 肖环山当然不会再吐出“凝固汽油弹”这个名称,微微一笑,“那谁知道去?” 赵仓点点头,片刻后又纳闷起来:“那些赤匪一直躲在山上,也不知怎么弄出来这么个厉害东西,据石城保安团团长所说,那一仗赤匪怕是扔出来上万的……火烧弹……” “言过其实!”肖环山不等赵仓说完,就断然道,“赤匪就那么点儿人,一没有军工厂,二没有劫军火库,三没有补给线,上哪儿弄上万的火烧弹?能有三千顶天了。” “是啊,”赵仓点头,算是赞同肖环山的话,不过随即又道,“不过据我实地调查的结果,赤匪在那一战中确实用了数千发火烧弹,再加上之前他们围攻长汀城的消耗,总消耗恐怕确实有上万发。” 肖环山“哦?”了一声,脸露不解——他当然知道游击队有秘密交通线,但是却不知道这条交通线运输量居然这么大。 发现肖环山脸上的不解,赵仓倒也没有意外,毕竟理论上游击队确实不可能弄到这么多军火。所以赵仓又自顾猜测道:“恐怕,是赤匪撤离之前遗留的秘密军火库……” 说到这里,赵仓自己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太可能,摇摇头:“但是这也说不通啊,赤匪主力撤离赣南已经有一年多了,再是怎么样大的军火库应该也用尽了。何况,我也不觉得赤匪能给他们的游击队遗留多少军火——从他们的游击队这一年来的表现来看,他们一直都很缺乏火力。” 沉默了好一会儿,苦笑着道:“以兄弟所见,赣南的封锁,应该说是卓有成效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兄弟总觉得游击队并没有很受影响,他们的补给不说充裕,但远远说不上匮乏,不知道是为什么。” 肖环山心说那还能为什么?还不是那个叫魏承恭的未来人在搞事。 赵仓又沉默了一会儿,又沉思着道:“早先顾匪就擒的时候,赤匪那边反正过来一个叫马……什么成的家伙,据他说,赤匪有一条很厉害的交通线,不但运输量大,运输的还都是好东西,在整个赣南建立了很多秘密补给点。兄弟我本来还以为是胡说八道,今天这一说起来,这事儿怕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赵兄你这么说法……有什么计划来验证么?”李润泽问道。 对于李润泽这话,肖环山微感别扭,仔细咂摸了一番,才发觉别扭在什么地方:一般人问类似问题的时候,都会问“有什么证据?”但是李润泽问的却是“有什么计划?” 殊不知这才是特务机关的正常问话方式。特务机关不是司法机关,他们怀疑某人某事的时候,更多的是靠设计行动计划去验证,而不是用证据去证明。李润泽也是蓝衣社出身,自然知道这一套行事准则。 三十五 4 (这几天网上看视频,开头有苹果的广告,广告词是“你的个人信息,应该只属于你自己。” 丫的是在自黑吗?) ———— “倒是想了个计划……”赵仓斟酌着道,“不过眼下既然来到了这南京城听用,以后估计也不回去了,也就用不着了。” “什么计划?能不能透露一二?”李润泽说道。 赵仓看了一旁的肖环山一眼,结果看到肖环山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报。赵仓稍微有些失望——他本来打算等肖环山显露兴趣,就回一句“不该问的别问”,结果人家完全不以为意。 这里要说明一点,对于国民政府而言,赵仓的想法还只是一个想法,说不上是秘密。要不要说,全看赵仓自己的意思。 看李润泽一脸的期待,赵仓无奈,只好道:“说来也没什么,无非是派人打入赤匪游击队内部,搞清楚究竟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这样的计划我们以前一直都在做吧?”李润泽疑惑道,“成效不是一直都不大么?” “哦,以前也有类似的计划么?”赵仓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 “好像……”李润泽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赣南的经历,失笑,“还真没有!在赤匪主力逃窜以后,还真没有这样的计划——为了最多不过几百人的游击队,这么费劲巴拉不值当的。” 游击队力量不大,可以说,只要能摸准游击队的位置,白军随便派一两个营甚至一两个连过去,就能让游击队面临灭顶之灾。 这种情况下,派一个花费大力气培养出来的间谍冒着生命危险打入对手内部,就为了传回游击队的位置……还不如多派几个密探进山撞运气呢。 无论是国民党还是日寇,一开始面对游击队的时候都是这个态度,所以也不屑派什么间谍。比如华北日军在多田俊时代,就不耐烦跟八路军玩什么谍战,一根筋不停派兵围剿。 直到发现因为情报上失利导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这些“散兵游勇”,痛定思痛,这才开始真正花心思琢磨如何赢得情报战,间谍之类的才开始用起来——比如现在的赵仓。 赵仓点点头,紧跟着却又摇摇头:“我们一直以为我们的对手不过是一些散兵游勇,花不了多少力气就能消灭了,但事实上呢?纵观一年多来的剿匪作战,我们的对手军事力量确实微不足道,但是我们却始终无法消灭他们;不单无法消灭,还让他们不断壮大,以至于现在居然有了进攻县城的实力,李兄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因为情报不力?”李润泽答道。 赵仓点了点头:“在情报战上,我们是彻底输了。我有种感觉,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我们永远也无法抓住那些耗子一样的游击队,进而消灭他们。” “所以赵兄你才会想要派遣间谍,打入他们的情报网?”李润泽明白了,“可是不觉得牛刀杀鸡么?” “江南几个省的赤匪游击队全部加到一起,快有一两万之众了,这个鸡不算小了,如果能一举全歼,用上一把牛刀也值了。” “一举全歼?”李润泽疑惑道,“这怎么做得到?那些赤匪东一拨西一伙的,就算派出间谍成功,顶多也就是干掉一两支游击队而已。” “他们既然会打一次县城,肯定就会打第二次,这应该是他们下一阶段的目标。而打县城这种行动,不集中一个区域内所有的力量,是无法成功的。”赵仓回答道,“到时候只要我们能预先知道,布下陷阱,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而且,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李润泽追问道。一边正在假装看报的肖环山也留上了心——对这边的谈话他其实一直都挂着耳朵。 “让出一两个县城。”赵仓答道,“老话说,不怕贼聚,就怕贼散,如果我们能让他们占领一两个县城,再一次建立起他们所谓的根据地,他们散布在各地的游击队就势必向这一地区集中,以求在段时间内建立起一支足够强的武装——到时候就好对付了。” 李润泽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啊。” “好什么?也只能是想想罢了!这计划在委员长那里肯定通不过。”赵仓摇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一次不过是差点丢了县城,委员长就大发雷霆,以至于把康站长都叫回南京城来,真要是丢一两个县城,他脸上怎么挂得住?” 一边假装看报的肖环山暗暗颌许:这姓赵的对老蒋的性子倒是摸得挺准。 相比之下,李润泽对老蒋的性子摸得就没有那么准。这小子有些书生意气,闻听赵仓这么好的主意却不能执行,顿时有些急了:“只要能剿灭赤匪,整个南方腹心之地就能一举平定,就能好好经营,以备未来对抗日寇,委员长他不会看不到这么简单的道理吧?” 肖环山忍不住看了李润泽一眼:从以往的交往中,他知道这年轻人对红军其实并无多少恨意(李家是被日本人坑败的,所以李润泽跟红军并无仇恨),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要消灭红军,更多的还是忧心国事,想要尽快统一国家的事权军权。但是这小子对红军这个态度,如此热心地献计献策,很难说不会被人家记恨上。 他跟这年轻人有点儿交情,特别是当初,如果没有李润泽把那本笔记交上去,他很可能过不了审查那一关,这么算下来,李润泽算是对他有恩。所以他不希望这小老弟被马列党红军秋后算账。 所以,还是想办法稍微提醒一下吧。 只是,该怎么提醒呢? 正当他盘算该如何提醒两句之际,就听赵仓笑了一声,笑声中微微透出……嘲讽: “李兄,不是我说,咱们那位委员长的韬略,你还是别太高看为好。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么?从民国十四年,黄埔东征开始,只论军事,他打赢过谁?” 肖环山忍不住又看了看赵仓:这家伙自视很高啊,竟然看不起委员长。虽然说老蒋那人确实是大粪棒子,闻(文)也不行舞(武)也不行,但再怎么说也是时下中国第一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也确实有自傲的本钱,只凭他刚刚对老蒋,还有红军的评论,这家伙的能力和眼光,也比李润泽要强得多。 三十五 5 (本来以为这一部分好写,没想到竟然会卡文,转得很生硬,好在勉强转过来了。 耽搁几天,请大家见谅) ———— “赵兄如此非议委员长,就不怕我跟李兄去告密么?”肖环山忽然插嘴道。 “我了解李兄的为人,”赵仓说着话,看着肖环山:“至于肖兄你么……我相信肖兄你不是那种小人。” “被赵兄你这么一说,我也不能不君子啊。”肖环山假做不好意思,呵呵一笑,端起茶喝了一口,不多话了。 于是这一桌就此静了下来,三人各自看报,都不怎么言语,这种情景在这个时代很常见——其实就是到了后世也很常见,无非是把报纸换成了手机而已。 当然,两者的区别还是蛮大的。手里的报纸翻到最后一版,浏览了一下发觉没什么感兴趣的消息,肖环山忍不住想起来自己在未来世界第一次学会用手机上网的经历:不停地看,不停地翻,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完,一个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得到那些东西……”肖环山出神地想着。 “砰!”一声大响,打断了肖环山的思绪,或者说,吓了他一大跳。扭头看去,就看到李润泽一巴掌按在桌子上,看来刚刚的响声是他拍桌子的声音。 “怎么回事?日本跟苏联干起来了?”肖环山纳闷道。感觉能让李润泽如此兴奋的,无非是日美或则日苏开战,现阶段日美开战绝不可能,所以只能是日苏开战。 “哦,那倒不是,是这篇文章。”李润泽挪了挪座位,来到了肖环山身边,“感觉这个人说的,跟你很像啊。” 肖环山正要细看,“咯噔咯噔”两声,赵仓搬着椅子也来到了李润泽旁边。 “风物长宜放眼量!记小友傅氏论抗日必胜。”李润泽从头开始念起这篇几乎占了整个版面的报道,“啧啧,这标题气势就非同凡响啊。” 接下来,李润泽就开始朗读起这篇文章:“乙亥中,红军过境。与敝校学生赛球。先败,约以复战。旬日后红军以傅氏为帅再至,大胜我等,傅氏论及战守之道,且言可为抗日之方略。余等未服,邀其论战,于是得闻妙论……” 不用说,这文章讲的就是魏承恭在遵义三中干的好事。这里首先有个问题:这事情发生在十月份,怎么一直到元旦才见诸报端? 原因其实也简单,赛球的时候,遵义三中是红军控制区,两边的来往基本断绝。一直等到红军于十二月份中撤离遵义北上,熊老他们这篇文章(这篇文章是三中一帮老师的集体创作)才送出到国统区。 当然,这种“有通共嫌疑”的文章《中央日报》是不会采用的,哪怕熊老他们已经做了很大的技术处理(熊老他们在文章中尽可能淡化魏承恭的红军背景——魏承恭当时说自己不是马列党,也不是红军,倒是给熊老他们提供了方便)也不行,所以这篇文章最后发表在了《大公报》上。这个时代抗日的文章都是比较容易上报的,毕竟大家都关心这个话题。 “怎么样?这个人的想法跟你很合契啊!”念完最后一段,李润泽又是猛地一拍桌子,眉飞色舞,“特别是马车这个比喻,简直绝了。真让人想不到,原来日本人的军队是这么个情况……真想看看他们的国家被军队拖得支离破碎的景象。” 对于李润泽的喋喋不休,肖环山听在耳朵里,却没有放在心上。他心里正犯着嘀咕:那个时空旅行者,又跑到西南去支援贺龙他们了……有这么个神出鬼没的家伙负责后勤,马列党人何其有幸啊…… 一转眼,却看到赵仓脸色有些古怪,李润泽也注意到了,忍不住问道:“怎么,赵兄觉得这个叫傅义豪的人说得不对么?” “嗯?啊……说得很对,”赵仓答道,“我只是在想,我们能不能拖得到那一天。不要日本还没有拖垮,我们先垮了。”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李润泽摆了摆手,“这个学校的校长不是说了么,日本那两匹马都不听话,更不能合力,只能拉着这驾车不停打转而已……” 熊老他们转述魏承恭的比喻的时候,稍微做了一些修改:日本这架马车成了双驾马车,两匹马一匹是海军,一匹是陆军。 “……眼下赤匪祸患将平,国家再无心腹祸患,自然能一心对敌。只要咱们能精诚团结,一心对外,自然不怕日本蕞尔小国——这方面肖兄可是专家,他就是专门研究这个的,”转向肖环山:“肖兄,你说是不是?” 肖环山还未答话,赵仓也跟着看向肖环山,眼中满是好奇:“肖兄专门研究抗日?” “那可不?”李润泽嘴快,顺嘴就说道,“肖兄他……” “李兄!”肖环山急忙喝止,“不该说的别乱说。” 李润泽并不知道肖环山现在的工作就是秘密研究对日作战,刚刚他这一说无意中泄露了肖环山以及他所在小组的工作内容。不过虽然被肖环山喝止了话头,但其实稍微有点脑筋的人——比如赵仓——都明白,肖环山既然如此反应,李润泽怕是歪打正着,说到点子上了。 “肖兄的差使先不提,”看赵仓若有所悟的样子,李润泽也知道自己莽撞了,急忙拿话岔开去:“肖兄,你觉得这个叫傅义豪的家伙……”本来下面想接“是不是跟你很像?”的,话到嘴边却又改口:“见地如何?” “见识不用说是一等一的,”说到魏承恭,肖环山眼前恍惚浮现出自己见过的那个年轻人,忍不住喃喃道:“只是为人年轻,有些毛躁,不够沉稳,以他的作用,本来应该暗中行动,不求闻达才对,他却这样大张旗鼓……” 说着说着,猛然间注意到李、赵二人看自己的目光很有些古怪,肖环山心下一惊,顿时知道自己也失言了。 三十五 6 “肖兄你认识这姓傅的?”李润泽心里不搁事,想到就问。 “哦,当然不是,”肖环山心中有些忐忑,不过脸上却是木无表情,“我只是觉得,他这些见识,应该要保密才对,但是现在却大张旗鼓公之于世,这要是让日本人看到了,他们还不提前防备?” “未必吧,”李润泽思索着道,“这个姓傅的指出的这些问题,都是一个国家的根本问题,防备也好,解决也好,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得到的……” “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日本人了?”赵仓忽然插嘴,“你们是不是觉得,非要我们给他们指出来,他们才会察觉这些问题?他们国家就没有聪明人士,就看不到这些?没准儿这些问题人家早就解决了。” 李润泽一愣,思索片刻,断然道:“不像!你看这上面所举的这些例子,特别是神州丸号的例子,很明显都是这几年才发生的事。而他指出的这些问题,都是从明治维新开始以来就存在的,这说明这些问题一直没能解决。没能解决的原因……是不能也,非不为也。”说到这里,李润泽眼睛开始明亮,“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把这些问题都指出来,提高我方的民心士气,坚定大家的抗战决心。” 赵仓皱眉,想了一下,才又道:“或许日本确实有这些问题,但是那个国家没点儿问题?说到底,国家之间的竞争,还是要看谁的实力更强。” “这……”李润泽没词了,再是怎么论证日本必败,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眼下的日本要比中国强,强得多。 “实力有很多种,能打是一种,能挨打也是一种,”看李润泽说不出话,肖环山插嘴道:“这话或许有些丧气,但是我们确实比日本人能挨,战争一旦长期化,我们就一定能拖赢。” “不见得!”赵仓表示不同意见,“战争一旦长期化,较量得就是国家的忍耐和承受能力,在这方面,日本人怕是可以称为世界最强——我在日本留学过,见识过他们的忍耐力,恕我直言,讲到‘忍耐’,他们怕是不会输给任何民族。” “忍耐?”肖环山冷笑了一声。 “怎么,肖兄有不同意见?”赵仓斜睨着肖环山。就连李润泽,对于肖环山的态度,都感到有些不解,日本人能忍,这在世界上算是早有公论。 “该怎么说呢?”肖环山斟酌着道,“你们知不知道,忍耐,有两种。” “两种?”赵仓和李润泽同时重复了一声。赵仓还补了一句:“愿闻高论。” “忍耐有两种,一种是在外界的压力下,放弃抗争,放弃尊严甚至是人性,像畜生一样,所作一切只为了活下去。就是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那个‘赖活着’。 另一种则是因为有生存以外的目标,在可以选择不忍受的情况下,为着这个目标去故意忍受……这么说有些抽象,我还是举个例子吧。就比如越王勾践,即便输给了吴王夫差,他依然是一国之君,很容易就衣食无忧。但是为了卷土重来,为了洗雪前耻,他卧薪尝胆,故意忍受艰难的生活——同样用俗话来说,就是‘吃得苦中苦,才能做人上人’。 后一种忍耐称之为坚忍,至于前一种……”肖环山思考了一阵,摇摇头,“好像还没有对应的说法,我姑且给他取个名字,就叫‘赖忍’吧,赖是赖皮的赖。不用说,坚忍比赖忍要难得多,但也有意义得多,对于国家的作用,也大得多。” “那么日本人的忍耐是哪一种呢?”赵仓问道。 “当然是赖忍!”肖环山想起二战结束后,日本人在美国的监管下的种种“忍让”,觉得自己说的不错,同样的事情放到其它小国——比如叙利亚,伊拉克,伊朗——身上,民众早就炸毛了。 “不见得吧……”赵仓注视着肖环山,“明治维新后,日本人奋发图强,为了建立一支舰队打败前清,他们全民族节衣缩食,就连天皇都只吃两餐饭,忍耐了三十年——这种忍耐难道不是坚忍么?” “呃……”肖环山沉思了一会儿,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紧跟着又摇了摇头。 “肖兄你又点头又摇头的,啥意思?”李润泽问道。 “突然发现这个题目有很大的文章可做。”肖环山回答的时候很高兴。他这话是实话,他的那个研究组说白了就是研究日本人以及如何对付日本人。而日本人的忍耐,似乎还没有人研究过——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未来。 自己终于能实实在在真正做点儿事了。 “你爱做什么文章是你的事,我就问,你刚刚又点头又摇头的,啥意思?” “意思是明治维新时候的日本,确实有坚忍的成分——不过这个坚忍其实并不算很难。” “这还不难?”赵仓纳闷道。 “前面说忍有两种,赖忍和坚忍。但只是这么说还不能说明日本人的忍耐力,想要说清楚日本这个民族的忍耐力,还必须添加一条,”铺垫了这么一大段之后,肖环山斟酌着道:“忍耐的人也应该分为两种:高层和底层。” 李润泽和赵仓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又一起看向肖环山,很明显,都在等着他的解说。 “赵兄你说你见识过日本人的忍耐力,”肖环山斟酌着道,“你所见的,应该是日本的普通民众,对吧?你看到他们能忍耐恶劣的工作条件,超长的工作时间,紧张的工作强度,以及微薄的薪酬待遇,所以你觉得他们很能忍耐,进而觉得日本人很能忍耐。” “不对么?”赵仓反问道,同时有一点心慌:肖环山刚刚说的,正是他所见的。 “赵兄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是‘能忍耐’,而是‘不得不忍耐’。”肖环山继续思索着道,“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不通过工作挣取工资,他们就无法生存,就会被淘汰。” ———— (P.S:感觉一下子立了个好大的题目,估计需要两到三节才能讲清楚。 纳闷一个,原本没打算写这个话题的,不过既然说到了,想到了,还是要交代清楚。大家也“忍耐”一下吧。 其实,感觉这种话题蛮有意思的。日本人一向以自己的忍耐力自豪,地效现在所作的,就是击碎他们这种自豪。 文中的肖环山语言有些错乱,大家多谅解,毕竟他是刚刚想到这些道理,没有整理清楚很正常) 三十五 7 “这种情况……咱们也差不多吧?”李润泽斟酌着道。他家以前是开纺织厂的,对于城市工人的生活了解较多,“或者应该说,世界各国的情况都差不多吧?” “……是啊,”肖环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喝了一口茶,悠悠道,“高层的人掌握更多的社会资源,拥有更多的选择,承受压力的还能把自身承受的压力向底层转移,他们要么选择忍耐,要么就只能选择起来反抗逼迫他们忍耐的人……” “肖兄你……”李润泽大惊失色。肖环山这话可是透着浓浓的马列味道。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肖环山知道自己又失语了。不过话已出口,后悔也晚了,他也不屑于食言而肥,于是坦然道,“我知道这话像赤匪的口气,但是赤匪能煽动那么多人,这个事实难道不值得我们深思么?再说,这也不过是人情之常,便是你我,又何尝没有类似的想法?” “我可没有!”李润泽断然道。 “真没有?”肖环山笑了,这小子还是年轻啊。 “真没有!”李润泽回答得很干脆,这事儿可含糊不得。 “嘿嘿嘿……”肖环山笑笑,“小时候令尊强迫李兄你读书,李兄在忍耐的同时,难道不会想着‘父亲大病一场就好了,就不再逼我读书了’?” 李润泽:…… “玩耍的时候遇到抢你糖果玩具的,李兄你难道就不会想‘等我长大有力气了,一定要报这个仇’?” 李润泽:“……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这小子居然不否认,肖环山略觉好笑,又道:“那么就说长大后的事情。如果上峰交代下来一件不近人情的任务,李兄在硬着头皮完成的同时,难道就不会想‘等我爬到你头上以后,非得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李润泽:“……我看咱们还是不要再谈这个,只说日本好了。” “是李兄你把话题扯回国内的好不好?”肖环山笑得很洒脱,“我不过顺着李兄你说而已。”看李润泽想要说什么,肖环山挥挥手,止住了对方,“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李兄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至于赵兄……”说着话,看向赵仓。 “呵呵呵……”赵仓笑了两声,很轻松的样子,“肖兄,说句小人话,这下咱们就打平了,谁也不用担心对方去打小报告了。” “哈哈哈……”肖环山也跟着大笑起来。 李润泽不关心这个,或者说,他正努力想要摆脱这个有些麻烦的题目。看两人好像都不想继续了,于是把话题又扯回到抗日上:“肖兄你还是说说日本人吧,他们的忍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别急,等我捋一捋,”说着话,肖环山从身上掏出一支钢笔,就着手中的报纸写写画画,一时点头一时摇头,一时皱眉一时展眉。李润泽好奇地伸头一看,只见上面画着很多线线圈圈箭头,此外东一块西一块写着“底层”“高层”“主动”“被动”“国家力量”“平时力量”“战时力量”……等等东西。 好一会儿,肖环山才停下笔,看着自己写的东西发了一阵呆,摇了摇头:“这中间的关系实在是复杂,等我料理清楚了,再来跟你说吧。这里我只说一点……” 看向赵仓:“赵兄你刚刚说日本举国上下在明治维新时很能忍耐,这一点我不否认,不过,忍耐跟忍耐不一样,要分开来看。首先,他们底层的忍耐是被迫的,而高层的忍耐虽然是主动的,但是也正是明治维新,以及明治维新的成果显示出,他们高层的忍耐力并不好。” “哦?”李润泽和赵仓一起疑惑。李润泽问道:“何以见得。” “他们忍不住,他们沉不住气,”肖环山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明治维新的最大成果就是甲午战争,以及后续的日俄战争,让日本确立了东亚霸主的地位,但是仔细看这两场战争,你们难道不觉得,日本人都赢得很侥幸么?” “侥幸?”。 “嗯,”肖环山点了点头,“至少从当时明面上的力量对比来说,是这样没错。日本人几乎都是在并不具有优势的情况下就挑起了战争。”一边说,肖环山一边回忆起自己所见过的未来资料,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看法,“这说明他们沉不住气,所以才会在初步具备了挑战对手的实力的时候,就急急忙忙跳出来了。至于为什么沉不住气……或许有很多客观上的原因,比如时机成熟了之类,不过主观上,我觉得就是他们国家决定政策的高层忍耐不下去了。 所以我看日本人的战略,总有一种感觉,就是他们决策有很浮躁,动不动就皇国命运在此一战。这种特点在他们整个国家处于上升期的时候问题不大。就像我们赌钱,运气好的时候冒冒险做大牌往往也能赢;但是现在,日本的国家态势明显处于下降趋势,再这么乱来就是找死了。” 顿了顿,肖环山又道:“我把话撂这儿,五年,最多十年,日本一定死在这上头。” 赵仓&李润泽:“……” “听你这么一说,这日本的高层,好像确实不怎么能忍耐啊……”李润泽听得佩服非常。能够推翻——好吧,说推翻还为时过早,但起码是提出有别于人们一直以来的看法,而且还能自圆其说,这确实是很令人佩服的。 肖环山点点头,总结道:“所以说日本人能忍,也对,也不对!日本的底层民众确实很能忍,但那是被逼的,而高层的忍耐力……”摇摇头,“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一天只吃两顿饭,很难么?” 李润泽无语。一天两顿饭,确实不难……或者该说,一天两顿饭,对于时下的中国人,还有明治维新时候的日本人来说,已经是好日子了。 三十五 8 高层和底层的忍耐是不同的,特别是能决定一个国家政策的高层和为温饱而挣扎的底层,忍耐更是不同。就像某位卖石油的,对他而言的忍耐估计就是每天在豪华舒适的办公室加班到下午两点,然后享用这种“忍耐”“努力”带来的锦衣玉食,香车美人。 对于这样的忍耐,相信无数的网友会说,请让我来忍耐一下吧,我可以加班到下午三点,四点或者五点也可以;而对于境况比我们这些网友远远不如的旧社会人民来说,这样的“忍耐”……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所以,对于高层而言,“忍耐”更多还是心理上的,是自律能力。能做到这一点的统治者——比如勾践,比如明治——多多少少都能有所成就。 刚想到这里,肖环山忽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从自己了解的情况来看,作为一个统治者,老蒋的生活其实也蛮自律的,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也有所追求;按说具有了这两点,中国在他的领导下,不说能成为一个强国,起码应该颇有起色才对。 可实际的情况却是,从27年这家伙主政开始,20年下来,中国的境况每况愈下……好吧,这么说有些不公平,毕竟从37年开始到49年为止,先是抗战,后是全面内战,中国境内就一直兵连祸结,没怎么消停。 可是从27年到37年——哦,刚好是所谓“果粉”们称道的“黄金十年”——中国的境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说好说坏各人评价吧。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所谓的黄金十年,中国就算有所发展,发展的程度跟49年以后也比不了——跟任何一个十年期都比不了,哪怕是“WG”的十年,也都比不了。(“WG”时期虽然混乱,不过国家的总体情况,还有各个行业其实还是有所发展的,无非是慢一些,具体大家自行百度吧,不多说了。) “委员长应该也是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只可惜……”把老蒋的一生在头脑中快速过了一遍,肖环山也不知道该怎么总结他失败的主要原因(这里说的“失败原因”,是在排除所领导的团队的差距,以及阶级性等方面的原因,换言之,是个人原因)只能感叹:“时也,运也,命也……” ———— 好吧,想远了。总之,如果说明治维新的成功是日本人忍耐力方面的成功,那也只是日本底层民众的忍耐力,跟高层无关。 日本民众的这种忍耐力对于国家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说是好事,是因为这种忍耐力有助于国家的内部稳定,这种稳定能力对于任何国家都是必要的。在和平时期,或者说,在战争的准备时期(整个明治维新时期其实都是战争准备期),民众可以承受更为繁重的劳动,创造出更多的财富,并把这些财富用于增强国家的军事实力,让国家快速强大起来;在战争时期,这种稳定性则更是支撑国家“打下去”的必要条件。 不过另一方面,民众过强的忍耐力也导致他们对于上层的压迫不敏感,不会去反抗。而这种反抗往往是迫使高层变革,并进而促进整个社会前进的动力。缺少了这种动力,社会的发展必然就会显得缓慢,所以日本社会才会在明治维新之前的上千年时间里都没什么变化,近乎停滞,如果没有黑船叩关带来西方文明,他们或许会继续保持那个状态持续到非常非常久远之后。 而在明治维新时候确立下来的近现代国家体制,也被他们一直沿用到已经有些不合时宜的今天——这里的“今天”是指9102年——在这一个半世纪中,日本国体唯一一次比较深入的变革来自于二战后的美军。 可以想见,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本这种缺乏发展动力的特点会让他们越来越僵化,越来越跟不上时代。如果没有“黑船”或者“美军”这样的外来动力,他们终将再一次落后于时代。 从这里还可以推导出一个结论:这种过分的忍耐力导致日本文明缺乏自我更新的能力。而缺乏自我更新促进的能力又导致他们不具备成为人类文明探索者的资格。 人类文明的探索者,基本同时也是一个时代或者一个文明圈的最强者以及领导者——比如早期的希腊罗马,比如农业时代的中国,比如一次工业革命时代的英国,二次工业革命时代的美国等等——她们面对时代的变迁勇于自我变革,也就是探索,探索适合新时代的发展道路。因为勇于探索而成为最强,因为最强而成为其它国家效仿学习的对象,并进而成为一个时代或者一个圈子里的领导者。 日本没有探索者的资格,换言之,也就同时失去了成为领导者的资格——但是她同时却又追求这个目标,这就形成了错位。过去我们说日本所追求的目标跟她自身的实力不匹配,所以酝酿了悲剧。但是当我们看清这一点之后,我们会知道,即便他具备了相匹配的实力,她依然无法成为一个领导者。这是由他们所称道的民族性所决定的,并不会因为他们具备了强大的实力就有所改变。二战之前的日本毫无疑问是东亚最强,于是他们想要建立一个大东亚共荣圈(也就是成为地区领导者),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个企图主要是被美国粉碎了。那么是不是没有美国,他们就能得逞呢?当然不是,日本跟美国交恶,已经是41年底的事情了,可是在那之前,他们发动的所谓圣战,早已经陷入了泥泞。 为什么他们会面对那么强大的阻力?是因为他们野蛮,给各国人民带去了深重的灾难。那么他们为什么野蛮呢?那是因为文明程度跟不上。为什么文明程度不够?是因为他们缺乏自我更新的动力。 所以他们才会在20世纪建立起一支用现代化技术武装起来,却又无比野蛮的军队。指望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国家来领导东亚这样一个文明程度非常高的地区……省省吧,除非东亚只剩了他们一个民族。 ———— (今天的说理内容较多,不过倒是很浅显。虽然浅显,但是感觉以前还没有人说到过,大家有什么看法,不妨都来说说。 另外,地效自大以下,估计不久以后,微信的各个军事公众号就要出现跟地效这篇文字类似的观点文章了。^-^) 三十五 9 “有点意思!” 跟李,赵二人离开之后,肖环山回到住所,把自己所想到的东西总结整理了一番,第二天带着这些东西来到了研究组。 运气不错,刘斐刚好在(这个时候的刘斐正为了桂系和中央系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在多方奔走,试图消饵内战)。于是抽空看了看肖环山写出来的东西,然后慨然赞许:“观点新颖,视角独特,分析和举证方面稍微弱一些(毕竟一些还没发生的事情肖环山不好写明),却也不算什么问题。以我在日本的所见所闻来看,大致是不错的;多下点功夫,修改修改,能振聋发聩。” 从1926年11月开始,刘斐在日本留学了七年多,是正经的陆大高材生。另外,这段留学经历也让他成功地避开了内战,解放后在新中国任职的时候能心无芥蒂,所谓“留得一生清白”。 “那就要请先生指正了。”肖环山执礼甚恭。 “呃……放下吧,”刘斐脸色稍微为难,“要我修改怕是要等一段时间了,最近蒋公和我们桂系有罅隙,我正为这事伤脑筋呢。” 刘斐这么一说肖环山立刻就反应过来,忍不住轻轻念了声:“两广事变!” (两广事变是36年6月1日才爆发的,不过那是“爆发”,而任何事件“爆发”之前都需要时间“酝酿”,所以说“两广事件”现在就在进行中也没什么不对。) “你说什么?”刘斐没听清。 肖环山忍不住想甩自己一个嘴巴子:什么时候落了这么一个毛病?头一天就在李润泽和赵仓面前失言了,怎么现在又在刘大佬面前说错话? “没,没什么。”肖环山小声道,同时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能不能瞒得过刘大大。 事实证明刘斐是一个好参谋,一个好的军事理论家,但实在不是一个好警探,没有抓住别人话把柄就穷究到底的毛病。 或者,他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找耿光先生帮你看看吧。” “耿光先生啊……”肖环山想了想,点了点头,“等他回来,我就给他看。” “怎么,他不在?”刘斐愣了一下,问道。 “嗯,好像是去广州了。至于去的目的……”肖环山想了想,道,“估计跟您差不多。” ———— 由于不赞成老蒋“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从1930年12月,第一次围剿刚开始的时候起,杨杰就离开部队,避居到上海。在正史上,要一直到1937年抗战爆发,他才再一次出仕,出任民国驻苏联特命全权代表。 但在这个时空,因为看了肖环山的那份笔记,杨杰感觉这个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而“未来战争研究组”所研究的内容也确实很有意义,所以提前出山了。 出仕就是当官,而既然当了官,就不能不关注时事,然后顺理成章地,就不能不注意到两广形势正是山雨欲来。为了抗日考虑,他也像刘斐一样,多方奔走,试图阻止内战,对于研究组的工作,自然就跟着放松了。 虽然立场、观点甚至是职务都跟刘斐相近,不过他跟刘斐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刘斐跟白崇禧交情莫逆,也因此算是半个桂系的人;而杨杰没有派系背景,呆在南京研究组的时间相比刘斐要更多一些。 ———— 知道杨杰也在为两广的事情奔走,刘斐有些感慨: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大敌当前,不应再起内讧,可是老蒋这家伙就是要一意孤行啊。 想到“有点儿见识的人”,刘斐不禁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年轻人:从那份笔记和这些天的接触来看,这个年轻人也算是有见识的,如果是在桂系,自己肯定已经跟白建生提议,大力提拔了。但是在中央这里…… 不知道他对两广的局势是怎么个看法。 难得今天没什么事,跟他聊聊吧。 “剑臣(肖环山的字)老弟,你觉得国内的形势如何?”一边说,刘斐一边把肖环山写的东西齐整了一下,递还回去。他跟杨杰都时常不在研究组,很难遇得上,这份文件如果由他转交杨杰,可能要等很久。 “这篇文字不用保密么?”肖环山先不回答,而是先问道。 虽然这么问,不过肖环山已经基本猜到了答案。 “暂时不用——就算完成了应该也不用,”刘斐看着肖环山手里的几张纸,猜度着道,“这个就跟昨天《大公报》上那篇《风物长宜放眼量》的文章一样,是日本人的根本弱点,根本就不怕他们知道,他们就算知道了也改不掉的,至少短时间改不掉。” “哦?那篇文章先生你也看了?”肖环山顺口问道。 “嗯,很不错的文章,”刘斐说着话,回想了一下,点点头,“不知道这个叫傅义豪的小朋友是什么来路,只看他论述日本陆海军矛盾给国家造成的困扰,这人的见识就非同一般,足以跟你以前的那本笔记相提并论——你们两倒是堪称一时瑜亮。” 肖环山心说惭愧,一时瑜亮什么的可是愧不敢当——傅兄弟啊傅兄弟,被刘斐先生赞为瑜亮,你很了不起啊。 只是不知道你这么招摇,你们的中央会不会处分你? 却听刘斐又道,“不过跟你这一次的文字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如。你这是从民族性上着眼,这方面的弱点可是比战略态势之类的更为……根本,也更不可能改正,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肖环山心中很有些得意:瑜也罢亮也罢,通通都要给我趴下。 ———— (最后这几句算是地效老鼠上秤杆,自称自赞吧,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地效写出来的——当然,地效可不认为自己能压倒瑜亮,只不过写到这里,没有合适的词了。^-^) 三十五 10 (果不其然,地效才刚说过日本缺乏社会进步的动力,今天就有某公众号开始讲述日本的历史了) 如同刘斐所说,在经过杨杰刘斐陈布雷等人修改之后,肖环山这些想法,不几天之后终于正式成文,并见报了。 刘斐虽然在研究组里很有话语权,但毕竟不是组长,研究组的成果有哪些能公开,哪些要保密的,轮不到他来做决定。 能做决定的,是研究组的组长——其实组长也没有这个权力。组长的工作是领导并决定组内的工作怎么干,谁去干,而不是决定工作成果该怎么处理。这种工作组的成果是属于国家的,如何处置只能由国家来决定。 只不过刘斐肖环山他们这个研究组的组长比较特别,不单能决定研究组的事情,更能决定这个年代中国几乎一切的事情。 当然,老蒋在研究组只是挂个名,研究组的工作是杨杰在安排,而工作以外的其它事务基本都是杨永泰在负责。 杨永泰这几天有点闹心:元旦那天,委员长看完《大公报》之后,大发雷霆,把他跟陈布雷叫去臭骂了一顿,原因自然是贵州那个中学校长写的那篇《风物长宜放眼量》。 “赤匪当残败之际,尚能以国家为念,潜心研究日本人的弱点;而政府在这方面却毫无建树,”蒋公语气严厉,疾声厉色,“这样的文章,让外人看了会怎么想?你们想过没有?” 手下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好一会儿,杨永泰才斟酌着道:“委员长,这样的文章……” “嗯?”蒋介石眼睛一斜,“怎么,这样的文章我们写不出来?我们的国防部宣传部文化部这个部那个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全都是酒囊饭袋?难道他们输给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一点都不觉得羞耻?” “不是这么说,”杨永泰很苦恼——一半是因为眼下有些不讲道理的委员长,一半则是因为那个多事的中学校长,“一个中学校长转述一个赤匪抗日的见解,怎么说都行;但这些话如果是由政府来说,日本人那边怕是又要提抗议了。” “这个……”蒋介石被噎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多少年了,都是这样,中国民间一有抗日活动,日本那头就对政府施压,要求取缔,这还是民间的抗日行为。现在由政府来牵头组织……是想要提前开打抗战吗?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老蒋有些恼羞成怒,恨恨道:“这个教书的也是没事找事,跟赤匪搅在一起做什么?还帮他们做宣传……去跟王世杰(此时的教育部长)打个招呼,让他管好手下的人,如果他管不好,就让管得好的人来管!” “好的,”杨永泰急忙答应。心里暗暗欢喜:总算是把这事遮过去了。老头子的邪火冲着王世杰去了,自己大概没事了。 “畅卿兄,你这话怕是有失偏颇。”正当杨永泰庆幸之际,陈布雷开口了,“这样的文章,政府也可以发的。” “怎么?布雷先生有不同意见?”杨永泰暗暗恚怒:这个老家伙又要找自己麻烦了。“日本人抗议怎么办?” “他们抗议什么?”陈布雷淡然道,“就拿《风物》一文来说吧,一没有宣传抗日,二没有要民众起来抵制日货,三没有宣扬中日必有一战什么的。一篇文章从头到尾只是在说日本人有哪些弱点……” (事实上,这是熊老他们预料到宣扬“抗日”有可能会给国民政府带来麻烦,这才有意避开了相关的内容——好在魏承恭的讲话里“抗日”的内容本来就不多,摘掉也无关大局) 说到这里,老陈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就好像我们说某个人没有学问,这是在骂人;但我们说他没有读过《山海经》,而他又确实没有读过的话,这就不是在骂人了,因为我们不过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不愧是一代文宗,举个骂人的例子都透着文绉绉的味道。 杨永泰:“……” 蒋介石听明白了,转向杨永泰:“对啊,只要不宣扬抗日,光是说日本人的弱点不就好了?” ———— 于是杨永泰就领受了这么个任务:赶快炮制一篇文章出来,跟赤匪的文章打擂台,不说要压过《风物》一文,起码也要能够匹敌(经过这么些年的舆论战,老蒋也看明白了,指望手下那些人在宣传上压过马列党不现实,能不落后就算好了。)。 杨永泰接了任务,心中暗骂熊老多事,老头子没事找事,陈布雷那老家伙坏事——这种事叫什么事? 真是一桩麻烦事。 平心而论,他手下笔头子不少,水平比熊老高的也大有人在,但是能写得出类似文字的却几乎没有。 看民国文人写的文章,总有一种感觉:他们忧心国事,他们渴望国家自立自强,他们希望抵御外侮……但是他们拿不出任何具体的方略。左右不过是“我们团结一心,一致对外”之类的套词。至于说像魏承恭,肖环山那样具体分析日本人的短处,则更是别指望了。 其中的原因也简单: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有这两条古训在,读书的什么时候正眼看过当兵的? 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哪怕是从鸦片战争开始,中国被洋枪洋炮打得一败涂地也是如此。指望这样的文人懂得军事,并进而去研究日本人的弱点,更进而写出跟魏,肖类似的文字……省省吧。 那么说,没有懂得军事的文人么? 当然有,比如蒋百里,刘斐,杨杰等等。不过这样的人很少,而且基本都投身军界,做真正的军人耍枪杆子了,谁会去给他杨永泰做笔头子? 三十六 1 且慢,好像这几个人眼下就在杨永泰手下做事诶,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事交给他了…… 问题是,这些人——也不只是这些人,还包括当时其他关心国事的军事家——都是很有战略眼光的人,也早都看出来中日必有一战,更一直都在研究如何应对这一战。这么多年下来,能研究的早就研究得八九不离十了,能说的也早都说得差不多了。仓促之间想要找到一些新东西写出来,那里做得到? 当然,硬要写也不是写不出来,研究组成立这么长时间了,要说一点成果都没有未免也太小看杨杰这些人了。只不过那些东西都是类似“施里芬计划”那种,详细到一个团乃至是一个营的部署,战斗进程预估能精确到小时的准作战计划(当然,以国军的组织程度,这些计划实际上无法执行,不过这里不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平常都是深深锁在保险箱里的。如果就为了争个面子,把这样的东西公开……国府虽然荒唐,倒还不至于荒唐到这种程度。 说真的,这真的不过是一件小事。老蒋虽然小肚鸡肠,不像一个国家领导人,倒还不至于为这点儿小事就怪罪人(纵观老蒋的一生,实实在在是属太监的。当他对犯错的部下大发雷霆之时,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处罚;当他阴阳怪气的时候,阴招就来了)。他当时嚷嚷得凶,那也是因为在气头上,眼下几天过去,气早就平了,虽然时不时还会问一两句,但其实他也知道这种事勉强不得——就算勉强,手下那帮***憋不出屁来就是憋不出来。 老蒋那头来的压力小了,杨永泰却不敢放松,反而更得加紧——因为他借刀杀人的计谋落空(一定程度上也不算落空,只能说是执行不力),导致红军两大主力胜利会师,西北局势糜烂,CC系黄埔系的人为此颇多攻讦。杨永泰自己也觉得“圣眷”减少,正在着急呢。偏偏又遇到这么档子麻烦事儿,他能不着急么? 特别这还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你丫的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还能指望做什么大事?另外,这事儿还得赶快,否则等老蒋忘了这茬儿,《风物》一文带来的震荡平息,就算写好文章交上去,那也不赶趟,没功劳了。 所以杨永泰很着急,但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写文章又不像生孩子,肚子里有就总有办法弄出来;更多的时候是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或者消防车到垃圾场,无货可倒。 一连几天,任务毫无寸进,杨永泰搞得一肚子邪火。想要冲手下嚷嚷几句,像委员长那样骂骂人泄泄火气吧……别忘了,刘斐、杨杰、白崇禧这些人,那是遇到老蒋本人,也敢给脸色看的。区区一个杨永泰……什么东西! ———— 正当杨永泰像钻风箱的老鼠一样,憋气又窝火的当口,肖环山送上来这么一篇文章,那感觉真是醍醐灌顶,甘露滋心,一面天生喜,满腔都是春。当下就拿着文章,屁颠屁颠地去找老蒋报功了。 不出所料,老蒋已经快要把这事忘了……倒也不是忘了,而是《风物》一文给知识界带来的冲击已经渐渐平息,老蒋也就不以为意了。 虽然如此,看到杨永泰送上来的文字,老蒋还是很高兴的——文章从民族性上着眼,这一点上堪称高屋建瓴,相比《风物》一文只谈到日本政治发展史,明显要高过一头。 难得能在宣传上占一回上风,老蒋心情大好(真要说起来,其实他不过是占到了一个中学校长的上风,马列党的宣传部门甚至都没有出手。不过架不住老蒋他先入为主这么认为了。用时下的话来说就是,他高兴就好)。于是着令文章修改后(修改人是陈布雷——老蒋这一次很是上心)移送中央日报刊发;同时一纸令下,肖环山……倒是没有晋升,国军的军衔还没有跌份到因为一篇文章就晋升的程度,不过老肖从此中校领上校饷,算是升了半级。 ———— 这些事情很快也反馈到了马列党中央那边。于是在1月24日,魏承恭带着57.6吨多的物资来到陕北的时候,看到总理他们的表情很有些古怪,一副擎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怎么了?”魏承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呵呵呵,等一下再说,先让我们看看,这次都弄来什么好东西?” “我……们?”魏承恭再一次摸不着头脑。 “啊,不独是我,主席和总司令也在。”总理说着话,向魏承恭身后一示意。 魏承恭回头……果然,主席和总司令都打着手电,看向那一大堆物资……中的几个非常大的箱子。 那是刚刚打包送过来的,魏承恭那个五金加工厂的机器……的一部分。之所以只是一部分,是因为很多机器(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耗电量很大,在配套设施没有齐备之前,把那些大件送过来除了占地方之外不会有任何作用,反而还要占用这一次输送的宝贵运能。 所以这一次送过来的基本只是一些能耗相对较小功能也简单的钻床磨床之类。即便如此,毕竟还是机器,而且这些机床大多数是国产,这对于做梦都渴望着工业化的马列党高层而言,实在是不能不来看看。 “小傅,来,跟我们这些土包子说说,这些个机器都是什么?”主席兴致很高,发觉魏承恭在注意,于是拉着他做讲解。 “这个……”魏承恭有些挠头,“我虽然喜欢玩手工,但其实并不是很会摆弄机器。” 话是这么说,但魏承恭还是给兴致勃勃的主席他们讲了一番,毕竟这些机器都不复杂。 “好,好,好,我们的军工厂终于可以建起来了。” 三十六 2 长征中自然是无法搞军工的,不过在长征差不过结束的时候——具体来说是占领天水、获得了一批机器的时候——红军就开始军工厂的重建工作了。 红军向来是只要给几分颜色就要开染坊的。 不过限于客观条件,能做的军工工作,无非就是修理修理枪炮,手工磨一点子*弹,土造几个地*雷*手*榴*弹之类。 这种情况当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特别是现在又有时空运输线,能弄到不少好东西,不好好干一场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在到达陕北之后,红军立刻就着手军工生产。 既然要干一场大的,那么就要好好筹划一番了。安全要保证,地点要秘密,能源要足够,交通要便利……这些彼此矛盾的要求凑到一块儿,着实让负责的同志为难,好不容易选出了几个备选地点,呈报到总理面前。总理看完报告,思索了三秒钟,指着列表的第二位说:“就这里就好。” 总理指的位置,是延长。 作为中国最早的陆上油井所在地,这里的交通不用说自然是……还过得去,这个时候的延长油井一年不过几十吨百来吨的产量,这么低的产量实在是不需要很好的交通。所以这时候延长县的交通基本也就是全国平均水平,而这时代中国的交通平均水平……也别指望有多好了。 不过那也无所谓。延长县的交通条件既然能支撑延长油田,现在加多一个没多少货物进出的修械所(以这个军工厂的产能实在不好意思叫军工厂),应该也撑得住。 撑不住也无妨,这问题很容易解决:发动军队和群众修缮一番,多烂的交通都会变好。这花不了多少力气,马列党干这个最擅长了。 把军工厂设置在延长县的另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是能够就近利用油田的石油,这样可以解决一部分能源问题——之所以说是“一部分”,是因为这时候的延长油田产量太低,即便有超时空运输线运输各类采油器材,最多也就是把产量提高到每年千把吨,炼成成品油后数量更少。而且就算油田的产量能满足需求,也不敢全部都用。延长油田的原油品质本来就不好,红军的炼化能力也差,油品的质量自然也不能多指望,这对于发电机、柴油机(之前魏承恭送过来的发电机都是汽油发电机,不过这一次送的货物里有几部柴油机)来说,会是极大的负担。为了保护机器,只能把自产油和魏承恭送过来的油掺和起来用。 有这两个便利条件,相应的,保密性和安全性就差了,但是这也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首先,如果在别处建兵工厂,势必要同时建立保卫部门,而把油田和兵工厂两个单位放在一起,两个单位的保卫部门可以合并(延长油田本身就是一个价值不低于军工厂的敌特重点目标,有独立的保卫力量),力量更为强大。 其次,红军眼下的战略态势很有利:西据三马,南和张、杨,东征山西……也就西边比较麻烦,但也称得上游刃有余,总体来说处于处于进攻中。这就意味着有足够的力量来负责安全保卫工作——事实上这才是能保证安全的根本原因,大战略环境能安全,小单位才能保证安全。 总之,军工厂选在延长县,就这么定了。然后在约定好的今天,主席总理他们都来到了军工厂这里(为了利用超时空定点运输能力,直接把机器送到位,已经把时空道标放到兵工厂来了,否则运输又是一项不小的工程),看看未来中国生产的机器。 看不了多一会儿,就没什么可看的了……还没有安装运行起来的机器,当然没什么可看的。 “等安装调试好最起码要等到明天了,”一行四人缓步行走在去兵工厂宿舍的路上(只有他们四个,连警卫员都留在远处),魏承恭觉得很无奈,“主席,司令,你们也太心急了一点吧?” “你不懂我们的心情,”总司令叹了一口气,“没的机器就没的工业,没的工业就落后,落后就要挨打——没的哪个比我们当兵的更懂这个道理;因为没的哪个比我们当兵的更晓得……遭打有好痛。” 魏承恭:“……” “再说,我们也不只是来看这些机器,”被总司令的话搞得有些沉闷的气氛,让主席也有些笑不出来,“顺便也看看延长油田,还有东征物资的征集运送情况等等。” “哦……”魏承恭点点头,又问道,“对了,刚刚见面的时候,看到您几位的神情很古怪。感觉是有什么怪事情,而且还是跟我有关,对吗?” 说到这里,总理笑起来:“嗯,你猜得没错,今天接到的消息,我们的委员长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才,把你都比下去了。” “怎么,这年头还有穿越者会走上援蒋的不归路?”听说是把自己“比”下去,魏承恭误会了。他现在最重要的身份是穿越者,而且是援共穿越者。如果是跟这一重关系对标,那岂不是说,国府那边也有了穿越者? 问题是哪怕这穿越者是个果粉,在穿越以后见到国民政府那死气沉沉的样子,还会选择老蒋么?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蒋那边居然有了穿越者援助……如果这个穿越者足够的运力……如果这个穿越者的消息被日本人知道(以老蒋政府的保密能力而言,这几乎是一定的)…… 可是,看总理他们轻松的样子,不像啊。 “你误会了,”总理说到这里,稍微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笑意,“一定意义上,你想的倒也不算错,国府那边确实有了穿越者,至于他的想法……我想他应该不会执迷不悟。” 然后出乎总理的意料,魏承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虽然说国民政府的保密能力很渣,不过能弄到穿越这么机密的消息……咱们的内*线很能干啊。” 三十六 2 (手机坏了,客服说主板烧了,修理要花580,这对于千元机来说实在划不来,所以还是另外买一部算了。 于是昨天在街上走了四个多小时,大冬天的居然出了中暑的症状,回到家以后偏头痛两个多小时,于是啥都干不了了) ———— “我们的内线确实很能干,”总理对这一点倒是不否认,笑着道:“不过这一次的消息不是内线送出来的,是你给的。” “我?” “恩来,你就别逗小魏开心了,”总司令也笑起来,“直接说吧,还记得去你们那边旅游了一趟的那个肖营长么?” 肖环山的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说小,是因为毕竟只是个营长,在主席司令这些人面前,实在提不起来;说大,是因为他知道魏承恭穿越的事情,这要是捅给老蒋知道……(虽然老蒋九成九不会信,不过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 所以当初陈云他们是把肖环山的事情原原本本报告给了中央的。 “他?”魏承恭愣了一下,明白了什么。 “他写了篇文章,这文章把你之前的文章比下去了?” “我的文章?”魏承恭又糊涂了,“最近两三个月我好像没写什么文章啊……” “是十月份的时候你在遵义三中的讲话,”总理解释道,“那个校长把你的讲话写成了一篇文章,发到《大公报》上,在国内引起了很大轰动,老蒋不服气,让这个肖营长也写了一篇,跟你打擂台。不得不说,水平很高。” “哦……”魏承恭心说如果是他的话,要写出文章来压过自己的讲话倒还正常,毕竟也去过未来嘛,算是跟自己站在同样的高度。 一转念,魏承恭又觉得不自在了:三中的那一次讲话,是他的得意之作——总理不是也说么,在国内引起了轰动,足见水平很高。 但这得意之作竟然会输给肖环山,这就很让人接受不了。那个肖环山算什么?自己又不是没见过。想当初在赣南,他跟自己学如何抗日的时候,不是毕恭毕敬的,就像个小学生一样?(起码魏承恭是这么认为的) 现如今怎么了?去过一趟未来,看过几篇后世的总结,脑子开窍了?居然能压过自己这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穿越者? 绝对不能被比下去,这是在丢穿越者的脸。 于是好胜心起的魏承恭向总理问道:“这篇文章咱们有吧?能不能让我看看?” “怎么?不服气?”总理笑着反问道。 其实魏承恭的话至多说是有好奇心,却没有流露出好胜心,不过透过他的语气,主席他们基本都猜到了。 “呃……按说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又是为抗日出谋划策(这一点魏承恭是猜的。肖环山的文章内容既然是跟自己对标,那么当然也应该是有关抗日的题目),我该不计较才对,”魏承恭脑袋转得蛮快,“可是这一次,我是作为一个穿越者输了,更重要的是我作为马列党红军的一员输了——我可以输,但是我们红军不可以输啊。” “哈哈哈……”主席大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且看我们的福将有什么惊世之作了。” “嗯!”魏承恭信心满满,“我们红军一定不会输的。” ———— 话是这么说,不过等到魏承恭看到肖环山的文章的时候,心里立刻就凉了半截。 再细读一两遍之后,只能无奈地摇头,同时纳闷道:“那个家伙的文才有这么好的么?资兼文武啊这是……等一等,这上面的署名是……” “将近半年前,南京政府成立了这个研究组,”跟他在一起的欧阳毅(主席他们参观兵工厂去了。进过一夜零一个上午的时间,兵工厂的机器已经安装调试完毕)解释道,“根据我们内线的消息,你的那个姓肖的朋友也到这个研究组里做事——同样是根据我们的内线消息,这个研究组可是非同一般,是由老蒋亲自任组长牵头,刘斐,杨杰,白崇禧,蒋百里这些国内的顶级军事大家加盟组成的……” 魏承恭有些明白了,“欧阳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一次是要跟这些人打擂台?” “这个……倒是不一定,”欧阳毅思索着道:“根据我们内线的消息,虽然署名是工作组,但是刚刚说的那几个人之中,也就只有杨杰时常都在,而且这段时间,杨杰也很忙,再加上这一篇文章发表之后,你这位姓肖的朋友就升了半级,所以推测主要作者是你这位朋友——当然,既然在那么一个小组里,肯定有人帮他批改润色就是了。” “升了半级?”魏承恭疑惑。 “中校领上校饷,”欧阳毅解释道。 “哦……”魏承恭点点头,忽然又反应过来,“等等,中校?上校?我记得那家伙是少校营长啊。” “那就不清楚了,”欧阳毅苦笑一声,“我们会注意那个明显非同一般的研究组,注意研究组里的那些声名显赫的家伙,但是区区一个研究员,还不值得我们耗费太多精力。” 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之后,我想江南的同志应该会特别留意他了。” “好吧。”魏承恭也没有太过纠结,“就算这家伙官运亨通好了……”挠挠头,“只是这一次的文章……” “别太在意,”作为情报部门的高官,欧阳毅早已看过两篇文字——他甚至还从总理那里拿到过魏承恭收集的问卷并就其中的某些问题给出了解答,所以他知道魏承恭这个目标究竟有多难:“就我所见,想要在文字上压倒他,对你来说是有些难度……” “岂止是有些难度?”说到这个,魏承恭也不得不叹服:“我这个穿越者的脸算是丢定了——你说这家伙的眼光怎么就这么毒呢?” “这个问题以后有机会你亲自问他吧……” “我肯定会问他!”魏承恭暗自下定决心,“不过眼下麻烦的是,我们要怎么才能压他一头?宣传阵地可不能这么轻松就丢掉。我们红军丢不起这面子。” “正要跟你说这个呢,”欧阳毅笑了笑,“别急,我已经替你想好办法了。” ———— (写崩了。一开始写的,中央对肖环山的情况了解还要更详细,而这是不可能的——第一,情报太过详细,不可能用电报作为传输手段。必须是通讯或者专人汇报,为了一个小小的中校研究员,这么做毫无疑问是对情报资源的巨大浪费,不合情理。另外时间上也不对,从江南来到西北,一个星期那里够? 好不容易修改到勉强能看,但总感觉不自然——也只能请大家不要深究了。 还是那句话,大错尽可能不犯,小错难免不断) 三十六 4 “真有办法让我赢?”魏承恭疑惑地看向欧阳毅,“先提醒你一下,这可不是砸出去一堆数据资料糊脸,就能赢的文章。” 虽然没听过那些网络俏皮话,不过大致的意思还是猜到了。欧阳毅本来想要立刻回答的,话到嘴边,突然起心考较一下魏承恭,于是改口问道:“为什么不行呢?” “这个还用问么?”魏承恭顺口道,刚说了这一句,立刻反应过来——这么简单的道理欧阳毅不可能不懂,于是白了欧阳毅一眼,“要考我是不是?那些数据资料之类的东西不过能影响几年几十年,至多百年;但是现在肖环山这家伙在民族性上下功夫,这是上千年甚至几千年都不一定会变的东西,尤其是日本这个缺少变化的国家更是如此。两者之间,高下判若云泥。” 欧阳毅点头道:“所以,想要压倒这家伙基本是做不到的,能做到不输给他就很不错了——不过,即便你真炮制出来一篇不输给他的文章,那也已经是步人后尘,跟风之作,不新鲜了。” “……那要怎么才能压倒他呢?”魏承恭开动脑筋,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界更高的话题——不是没有,不过那种话题太务虚,比如人性之类,说起来太过空泛,缺少针对性,也缺乏战斗性。 “当堂堂之阵难以取胜的时候,最常见的对抗手段就是侧翼迂回,分进合击,出奇制胜,”欧阳毅不紧不慢,说起兵法。 “这个我明白,”魏承恭纳闷,欧阳毅说的这些也不过是老生常谈而已,是个人都能说两句。 “你真的明白么?”欧阳毅嗤笑了一声,“我问你,侧翼迂回分进合击需要注意什么?” “需要注意……”魏承恭语塞。 “需要注意,敌人的弱点在哪里,这才能做到一击必胜,”欧阳毅也知道魏承恭不可能答得上来,也不多卖关子,揭晓了谜底,“如果不注意这一点,盲目地派出奇兵——我说的‘奇’是出奇制胜的奇,不是骑马的骑——盲目地派出奇兵,如果恰好撞上敌人的防守重点,那么就会劳而无功,不单起不到出奇制胜的目的,还会让这一队奇兵陷入困境,白白折损兵力。” “也就是说,要注意侦察?”魏承恭有些明白了。 “光是注意侦察是不够的,”欧阳毅继续道,“你懂得攻敌之弱点,你的对手同样也知道,所以他极有可能故布疑阵,把强点伪装成弱点,让你上当。” “那……” “这时候就需要指挥员有准确的判断力,能够识破侦察得来的情报是真是假,敌人的真正弱点究竟在什么位置。” “……那么怎么才能具有这种判断力呢?”魏承恭又问道。 “经验!”欧阳毅一口回答道,“现代军事学校会讲授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还是那句话,你学过的你的对手估计也学过。这时候如果你的经验比你的对手丰富,你就更有可能识破他布的局,或者布更好的局给他去钻。 而且,军校教授的知识,实际上也不过是前人的经验总结。所以归根到底,较量的还是经验。” 笑了笑,总结道:“所以,读过几本兵书就以为通晓军事,可以领兵打仗,那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别说是赵括之辈,李德可是正经上过军校,当过兵打过仗的,我们把指挥权交给他,结果又如何?” ———— 魏承恭默默无语——他何尝不是自以为胸怀韬略,足以领导千军万马?一个内心深处一直没有说出来的想法是,他觉得自己“深通”韬略,足以独领一队红军,驰骋于战场之上,行动如风,攻击如火,藏匿如林,坚定如山。 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魏承恭还是知道自己吃几两干饭的。不过……这么说吧,他觉得自己不能独领一军,不是没能力带队打胜仗,而是因为自己狠不下心命令袍泽出身入死。 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自己既心慈,又讲义气……所以注定当不了将军,当不了老板。 一句话,自己当不了带头大哥。但不是因为才能,而是因为性格——魏承恭一直都是这么自我认知的。 而就在刚才,欧阳毅好好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英明神武——反正,他自忖是没什么能力看破别人给自己设的局。 要是有这能力,自己还至于在离开学校步入社会以后上当受骗吗? ———— “等一等,这跟写文章有什么关系?”反省了好一会儿,魏承恭忽然反应过来。 欧阳毅也是一愣,然后就失笑:“不过是谈到这个话题,随便说两句而已,聊天的时候,这种事不是常有的么?” “……也对,楼不歪就不好玩了。”魏承恭倒也看得开,“那么,回到正题:要怎么才能压倒元白?” “出奇制胜。” “……怎么出奇制胜?这个‘奇’在哪里?” “你忘了你的身份么?”欧阳毅笑起来,“哦,我指的是你一开始跟我们接触时候,我们给你安排的身份。” “你是说……”魏承恭总算是有些明白了,“音乐?” “主席可是说过,一首好歌相当于一个师哦。”欧阳毅笑道,“想当初,我们唱《社会主义好》,《义勇军进行曲》,《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特别是《黄河大合唱》的时候,可是能深深地感受到力量。那种感觉,比之于读到这位姓肖的朋友这篇文章,可是深刻得多了。” ,三十六 5 仔细想想欧阳毅的提议,魏承恭忍不住拍案叫绝。 相比于文章,歌曲有几个特点:首先,给人的印象更为深刻,记忆也更为持久。好文章好诗词可以名流千古,但那只是极少数,肖环山这篇文章显然还到不了这种水平。这就不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人淡忘——大家不妨回想一下,刨开古诗,小学时代要求背诵的课文,还能记得几篇? 但是一首好歌却能让人记住一辈子。 其次,歌曲的受众要广泛得多。这个时代的中国尽是文盲,你去跟他讲什么民族,什么文化,什么日本军国主义的特征必然导致失败……这么抽象的东西他们能听懂才怪。 而如果是换成歌子,大家就算不理解,唱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最后,歌曲这东西,国民政府方面更难以应对。说得益于传统文化培养的大量文人,国府方面能组织起一大批不输给马列党方面的笔杆子,所以在文字方面不怎么落下风(落下风是因为国府言行不一致,就是所谓“墨写的谎言掩不住血写的事实”,单论笔杆子,他们还是可以的)。这一点只要看看民国历史就知道了。国民政府一直到败亡台湾之际,仍然能在舆论上跟马列党有来有往——尽管基本都只能说些没人听也没人信的鬼话怪话假话空话,但毕竟还有得说。 但是在音乐界,他实在难以组织起一帮人对抗马列党。这一方面同样只要看看民国历史就知道了,民国时代有限的几首传唱到今天的歌曲,无论作词作曲,基本都出自左联,而左联的政治态度,大家都懂的。 从李香兰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早在抗战之际,国民政府在音乐界就已经毫无作为了。他们面对同时代的马列党以及日寇尚且一败涂地,更不用说魏承恭身后有马列党新中国将近百年的积累。 至于说用音乐来应对文章会不会文不对题……这不是一帮文人墨客用文章来较量高低的文章会;这是宣传,是两党通过种种方式展示自我形象,号召民众“跟着我干,只有我才能给你们想要的生活”。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文章音乐电影绘画什么方式不可以用? “真亏你能想得到这个法子,”魏承恭笑——那笑容怎么看都只能用“恶狠狠”来形容,“这一次,我看他拿什么来对抗我们?” “虽然应该用不着我提醒,不过还是说两句吧,”欧阳毅提醒道,“选材上,不能是《社会主义好》那种突出宣传我党的歌曲,不用说这在国统区是肯定会行不通的。” “搂——普捋补轮。”魏承恭俏皮了一下,“我们那会儿主要用爱国主义来团结国内各阶层,不含党派色彩的爱国歌曲很多。” 欧阳毅点了点头:“其次,要有战斗精神。我们这个时代缺少战歌,仅有的几首要么还没有正式出现,要么听得久了,有些审美疲劳,而且感觉上也不够热血。” “也搂——普捋补轮。”魏承恭信心满满,“一个月来一首……有点夸张,三个月一首保证没问题。” “……最后还有一点……” “还有?”魏承恭有些吃惊。正如欧阳毅所言,这些事情其实用不着提醒他也能想到——不过他能想到的“注意事项”,也就刚刚这些,听闻欧阳毅居然还有得说,他自然有些吃惊。 “说吧,还有什么要求,我保证搂——普捋补轮。”虽然吃惊,不过魏承恭大大咧咧,毫不在乎。就不信未来中国……不对,是未来世界那超级庞大的曲库里居然找不到几十首合乎要求的曲子。 “最后一点,”欧阳毅拼命忍住笑,“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那蹩脚的英文?我听得胃抽筋——话说,你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么?” “……” ———— 于是这件事在报呈总理同意后,就这么定下来了。当然,需要一些技术处理,最主要的,不能让傅义豪这个名字作为作词作曲存在(事实上,为了跟南京的“未来战争研究组”对标,这一次马列党这边成立了一个“抗日战略研究组”,名字的涵盖范围不如南京那个研究组那么大,但是更具有针对性)。 另外还要注意的就是,要尽快出“成果”。 “为什么这么急呢?”魏承恭奇怪道。 “因为我们的宣传渠道不是很畅通,”还是欧阳毅,给他解释道,“曲子要经过地下交通线送到北京上海天津,还要通过倾向我们的学校团体在合适的场合演出,才能造成影响。这中间的曲折很多,所以可能会非常花时间。而一旦时间拖得太久,就没有针对性了。所以,我们不能等你回去拿曲谱,一来一回两个星期,什么都耽误了。” “这样啊……”魏承恭没辙了,“这有些难为我了。我倒是记得几首歌,但是要让我把曲子谱出来我肯定做不到——我连简谱都认不全,更不用说五线谱之类的东西。” 本来应承大家年底前让两边政府联系上的,现在看来,这个“年底”必须是农历了。 其实,这个部分是想写写赵仓的,只是写着写着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转到这里来了,这也充分说明地效这个故事有够乱来,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一点计划性都没有。虽然如此,文中的时间毕竟也去到1936/2018了——始终还是在前进的。 大家,明年再见!提前祝,新年快乐!) “我们知道,”欧阳毅说道,“所以啊,我们现在去抗大文艺系,你唱歌,由文艺系的同学们来谱曲——记得唱好一点,丢脸是小事。不能准确还原你们那个时代的歌子,会影响任务的。” “哦,这还行……” 眼下的抗大已经初具规模——否则上一次魏承恭搞抗日问卷调查的时候就没人帮忙了——不过,礼堂是还没有建起来的,有什么公共活动,都只能放在操场。比如今天的“演唱会”。 一声令下,文艺系的同学们到操场集合(仅限于文艺系的同学)。中央对这一次的任务很重视,连珍藏的音响设备(就是不久前为了七大才特意送过来的那部音响)都送过来了,眼下就摆在舞台中央,不用说,这东西让同学们都非常好奇。 。 三十六 7 马列党的队伍(以军队为主,但并不单是指军队),一开始是以受革命思想影响较深的国民政府新军,农民为主的赤卫队,以及一部分工人纠察队为主构成的。当然,新军的兵员主要也是工人和农民,所以可以说,马列党的武装力量,主要是由工人和农民构成。 随着“农村包围城市”策略的施行,逐渐发展到以农民为主,工人的比重不断降低,直到最后降低到几乎可以说是无足轻重的地步。而且,这种趋势并没有随着党的工作重心从农村转回城市(西柏坡会议以后)而有什么改变。原因也简单,中国长期是一个农业国,就算想要依靠工人来组建军队,也没有那么多工人不是? 这种情况甚至一直持续到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国家要优先发展工业,把工人都征兵了,谁来搞工业? 不过无论是在草创时期,还是在之后的发展时期,还是在后来的成熟时期,革命的队伍里都少不了工人农民之外的一种人。他们的人数很少,影响却极大,某种意义上,整个党史都是围绕着他们来书写的。 这些人就是知识分子。说得更准确一点,是青年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是懂得道理、看得清形势的。他们知道国际上列强当道,知道国家民族已经危如累卵……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有一点责任感,有一点志气,他们几乎就必然走上救亡图存的革命道路。 而青年,最不缺乏责任感和志气。因为,他们最热血。 所以中国的青年知识分子,总是冲锋在革命斗争的最前沿。从“五四”时期开始……或许从更早的时候开始,登上讲台大声疾呼的是他们,走上街头散发传单的是他们,深入厂矿组织工人的是他们,走入农村团结农民的是他们,响应国家上山下乡号召的是他们……因为人数少,他们称不上革命和建设的主力军,但他们确实起到了领导组织者的作用。在大革命时期尤其如此。 对于这样一个群体,马列党当然不会忽视——事实上,国府方面也同样不会忽视。除了张国焘那个家伙出于控制手下的需要,敌视排斥知识分子之外,中央一直都非常注意吸收知识分子加入队伍。在青年学生中的宣传也一直都是宣传工作的重点。 不过也是因为热血,青年知识分子也有着青涩,经验不足,然而却富于行动力的特点,简而言之,就是冲动。这让他们在工作中,特别是武装斗争中,容易犯错。 为了让这些年轻人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能够多少成熟一点,有必要让他们接受“再教育”。于是才有了红大,也就是后来的抗大的出现(在国府方面则是黄埔)。 军校的生活教会了他们纪律,教会了他们想要夺取胜利,就必须摒弃“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浪漫想法,而必须踏踏实实做事,教会了他们一个军人该是什么样子。 简而言之,让他们真正成为了战士。 虽然如此,跟马列党麾下工农出身的战士比起来,这些青年知识分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一样,具体来说,就是更……好看一些。 即使在眼下,他们像军队一样排列成整齐的方阵的时候也是如此——或许该说,正因为他们以方阵站列,才更显得好看。 这一方面是因为知识分子都有“臭美”的毛病,比较注意个人仪表,更大的原因则是……抗大是整个陕北地区女青年们最集中的地区,而文艺系,又是抗大女生们最集中的院系。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收拾齐整,精神饱满的年轻女性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至少在像魏承恭这样的年轻男性看来是这样。 当面对这一道风景线的时候,魏承恭发现,自己有些……心慌。 这真是不可思议,按说不应该才对,想当初自己面对陈赓率领的特勤大队的时候,在遵义三中面对上千师生的时候,都没有心慌。这种感觉,本该已经跟自己彻底绝缘了,没想到…… 算了,眼下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眼下该想的,还是跟这些年轻的学生说些什么。 呃……这还真是个难题。手里拿着麦克风,魏承恭嗫喏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还是先做自我介绍吧(上一次的问卷调查,魏承恭是通过学校的老师们进行的,他本人并没有跟学生们接触过)。 “大家好!我是……傅——” 刚说到这里,魏承恭就被一边的欧阳毅狠狠地揪了一把——“傅义豪”这个名字虽然只是个化名,但是拜遵义三中那个校长之赐,这个名字大概已经名扬天下了,如果再做出什么事情来,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这一揪让魏承恭回神了,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我是负……责唱歌的。” 这个说法自然是很莫名其妙,不过总算是把名字的事遮过去了。接下来,不等莫名其妙的学员们反应过来,魏承恭就续道:“不过我的唱功并不好——或者说,我其实根本没有专门练过,连气声都不会,更不用说那些花式唱法了,所以只能请大家多多见谅,不要笑话了。 接下来,《中国军魂》,走起!” 其实魏承恭的手机里存放着这首歌,不过他却没有利用音响设备来播放。首先,《中国军魂》这首歌虽然非常之合适(不是“好”,是“合适”。当然,这里并不是说这首歌不好,这首歌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作为《亮剑》的主题曲的时候(相信大家都更熟悉这个版本,魏承恭手机里的也是这个版本),乐器太响,以至于合唱的部分反而听不清了。其次,如果一首歌已经可以用音响设备来播放了,那就代表早已灌制成唱片(抗大的同学肯定会这么理解),流传于世了——那就不能算是红军创作对了。 总之,一首《中国军魂》,一首《精忠报国》,魏承恭的“个人演唱会”就到此为止了——其实他本来还想唱一首《我的祖国》的,只是要模仿女声,这个实在是让他羞耻心爆棚,而且他的音域也拉不到那么高,只能……等下一次了。 ———— (2019年就到此为止了。 本来应承大家年底前让两边政府联系上的,现在看来,这个“年底”必须是农历了。 其实,这个部分是想写写赵仓的,只是写着写着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转到这里来了,这也充分说明地效这个故事有够乱来,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一点计划性都没有。虽然如此,文中的时间毕竟也去到1936/2018了——始终还是在前进的。 大家,明年再见!提前祝,新年快乐!) 三十六 8 (新年快乐! 新年第一更!给大家一个惊喜。) ———— “我唱得怎么样?” 走在回去的路上,魏承恭问道。 “一塌糊涂。亏你唱得这么差还敢唱那么多遍(只唱一两遍同学们记不住),”欧阳毅毫不客气地评价道,“歌不像歌,戏不像戏——我都纳闷你是怎么能唱得出这种效果。” “喂喂喂,给点儿面子啊,难得我自我感觉还不错的说,”魏承恭也不以为忤,“听你一说,就好像一无是处一样。” “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欧阳毅思索着道,“感情蛮丰沛的,听得出你唱得很投入,只是……”摇摇头,又道,“另外,音色……感觉怪怪的,你这个年纪声音还这么嫩,挺奇怪的。” “是吗?”魏承恭挠头,“我怎么不觉得?” “自己给自己录音,再听一听就知道了。” (不是假话。地效已经是奔着不惑之年去的人了,不过声音似乎还停留在变声期,很多电话联络的朋友都说我的声音听起来像高中生。 改天唱歌给大家听^-^) “哦,”魏承恭点点头,不再纠结唱功的问题,转而问道,“撇开我的唱功不谈,这两首歌你觉得怎么样?” “歌子不用说自然是很好的,只是不大应景。” “这还不应景?”魏承恭不理解了。 “先说《中国军魂》,‘红旗飘飘,军号响’……” “有什么问题?”魏承恭急切地问道。 “红旗,红旗啊,”欧阳毅一挥手,“你觉得老蒋听到这个词,会怎么想?这样的歌词要怎么在国统区流传?” 其实国民政府的旗帜也是红旗,所谓“青天白日满地红”是也,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红旗成了马列党和红军的独有标志,同时也成了老蒋深恶痛绝的对象——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家伙还真是“扛着红旗反红旗”。 算是扛着红旗反红旗的第一人吧。 “……这个问题不大吧,改成‘战旗飘飘’就可以——别说是改几句歌词,就算是新作几首歌词,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一两句歌词好改,新作几首歌也不算什么。但是一整首歌就不好改了。” “你是说……”魏承恭有些明白了。 “《精忠报国》,”欧阳毅答道,“‘二十年纵横间谁能向抗’,‘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这些词句简直就是在啪啪啪打老蒋……嗯,打张将军的脸啊,偏偏这些词句都不好改,要说干脆另起炉灶,另外填一首歌词吧,这个旋律似乎又只搭配这个歌词。” “这……”魏承恭愣住。只想着鼓舞人心,还有打老蒋的脸了,就没注意到这些词句用在张学良身上会产生同样的效果——甚至更为厉害也说不定。要知道,这个时候的老百姓还不知道老蒋的“密令”,普遍把“不抵抗”的罪责归咎到张学良头上,而张学良为了给老蒋背锅,也没有申辩,也因此才有了“不抵抗将军”的名头。 毫无疑问,把这首歌抛出来,极有可能影响到统战。 “小……张将军他会理解的吧,”呆愣了一下,魏承恭才试探着道,“毕竟他已经知道我的来历,我们也可以向他说明这首歌的来历。” “张将军那里好解释,问题是别人呢?”欧阳毅反问道,“一般老百姓会怎么想?现在西安城里那些东大(东北大学,张家出资兴办的学校,九·一八以后随东北军入关)学生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给张将军带来更大的压力?” 魏承恭呆了一下,担心道:“那会不会……” “不会!”不等魏承恭说完,欧阳毅就断然道,同时拍了拍魏承恭肩膀,“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而且完成得很出色——无论如何,这是两首好歌。至于接下来怎么把这两首歌在宣传战线上用好,这是我们的工作,不用你操心了。” ———— 于是魏承恭就了无牵挂地回到了2018。 办完物品交接之后,开始闲聊——这也快成惯例了。 “老蒋这是急糊涂了,”看完魏承恭转带回来的报纸之后,董老毫不在意地笑道,“中央也是瞎操心,其实想要赢这一场宣传战根本没必要那么大动干戈,我只要一句话,就能噎得南京那边说不出话来。” “什么话这么大威力?”魏承恭有些不服气地问道。他跟欧阳毅琢磨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用歌曲“出奇制胜”,没想到到了董老嘴里,竟然是一句话的事。 “如果是我,就给南京政府寄一封信,里面就一句话,”董老慢条斯理地说道,全然不管魏承恭的不服气,同志们的好奇:“你们终于也承认是人民推动社会进步了?” 魏承恭:“……” 把肖环山的观点归纳一下,大致上就是“日本民众能忍耐导致高层缺乏变革的动力,进而导致日本社会进步缓慢”,反推过来,那就是“民众对社会的不满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以及“想要进步就必须照顾民众的想法。” 不用说,这是马列党的核心思想理论。这种思想理论在以往毫无疑问是被国民政府视若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的,现在却被肖环山拿来作为论据,而老蒋居然还给点赞(给肖环山升了半级)……或许真像董老说的,老蒋是急糊涂了。 不过糊涂的人总有省悟的时候,南京那边可也不少能人,一旦有人明白过来…… “老肖他不会有事吧?”魏承恭担心起来,虽然说不上相交莫逆,但总有一份交情在,魏承恭也希望肖环山能有个好结果。 “没事,你尽管放心好了,”董老呵呵笑道,“老蒋那个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所谓醉死不认四两酒钱。他或许会怀疑肖营长有赤化倾向,并派人监视,但是既然已经给了肖营长嘉奖,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再为了这事儿惩罚他,否则就是自己打脸。” 笑着摇摇头,“想要让我们这位委员长认错,可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 说完1936的事情,魏承恭忽然道:“我看大家都喜气洋洋的样子,是有什么好事情吗?” 三十六 9 (QQ群里有个朋友提到了一本书《58万人生活在唐朝》,不错的书,一口气看完——结果影响更新。) ———— 陈云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陈云,笑着道:“没事。或者说。不用急,不用很久,也许只要一两天就能知道结果。所以,还是容我们卖个关子吧——等待惊喜不是很有意思么?” 既然陈云都这么说了,魏承恭也就不再追问了,接下来的两天,他等得……一点都不心焦,挺自在的。毕竟现代社会,有的是东西来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想要打发时间实在是容易不过。光是把一个星期落下的各种新番,公众号文章都补上,就得一两天。 要说陈云的话对魏承恭有什么影响的话,那就只有一点:因为要等这个“惊喜”,这个星期魏承恭不能“出差”了。 这天,魏承恭正在陈云的办公室上网,手机铃声响起,接过来一听,却是门卫室的董老打过来的,“魏总,有客人来了,出来迎接一下。” “好,我就来。”魏承恭顺口答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奇怪,什么客人?以前董老从来不会让自己出去迎接什么人啊——这倒不是说魏承恭拿捏什么,主要是没必要。他这个厂子只是个掩护,不会有什么重要客户来访,也不会有什么贵客。 怀着好奇,魏承恭从办公室走出来,向门卫室走去。办公室在门卫室侧后方,所以在转过门卫室墙角之前,魏承恭是看不到来人的,也因此,他听到来人在跟董老说话…… “……大爷你这理论水平可不低……该说是非常高啊……只是,工作时间看这类书,你们老板不会有想法么?” “那个倒是不用担心,至于原因……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反正,不会有事的。” “呵呵,看来你们的老板很开通啊……那么大爷你看这些书做什么?这些党建党史一类的书别说是一般人,就算是很多党员都不怎么看的,更不用说拿来消遣。而且从这些笔记看起来,你可不只是看而已,更像是在做研究,你这理论水平……比我在党校时候的老师可是一点都不差啊……虽然这个题目好像有点过时。” “过时啊……”董老也不以为意,“见笑了。不过,老哥你‘过时’的说法我可不敢苟同,我觉得这些题目还是有现实意义的。以今天新的眼光来重新审视当初遇到的问题,能有很多新的发现,这些发现对于我们国家的建设,有很现实的指导作用……” 接下来两个人的话题,魏承恭就听不大懂了——倒也不是听不懂,只不过都是些诸如“三大改造”,“工商业特殊性”,“两大阵营对峙下的国际贸易”之类,一听就觉得特别费脑子的词句。 而魏承恭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心思就明显转不过来了——这个人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话说,这就是陈云他们说的惊喜么? 还是当面锣对面鼓说话吧——魏承恭这么想着,步入了门卫室。 ———— 一般公司工厂的门卫室都差不多: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条长凳,墙上挂几本登记簿,桌子上放几支笔,条件好一些的或者说比较正规的还有电话监控屏幕之类的东西。 魏承恭这个厂子的门卫室布置上也差不太多。不过作为一代马列党2017……2018先遣小组的门卫室,还是有特别之处的。 一是墙角的文件柜,不像别的门卫室一样空空如也,而是被各类大部头的书籍塞得满满当当。 再有就是充当门卫大爷的董老,他不像别的门卫大爷一样,看报喝茶打发时间,遇到有人到来才登记一下;董老基本上成天坐在桌子前,翻阅书本文献,或者伏案疾书。 理所当然地,眼下的门卫室除了这些东西和董老之外,还有一个人。这人中等身量,身材瘦削,从头上的花白头发——这里的花白不是指有的黑有的白,而是在黑色的发梢下一片白色的发根,也就是说,那一片黑色应该是染出来的,以及被董老称为老哥来看,年纪应该不小(董老今年49岁),不过却穿着一身很潮的休闲装,甚至,头上戴的还是一顶棒球帽。 “魏总!” 发现魏承恭走进来,董老招呼道,却并没有起身。而听闻董老的招呼,来客也跟着转回身来。 “……” 张着嘴好一会儿,魏承恭才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伸出手去,“真没想到他们跟我说的惊喜居然是这个……欢迎光临,局座!” 这位客人声名显赫,他是前海军少将,是国防大学教授,是很多电视节目的嘉宾或者主讲人……当然,他最为人熟知的头衔,还是被我们广大网友戏封的,国家非正式单位战略忽悠局首任局长,也就是我们所称的局座。 当然,对于跟主席总理这些人都混熟了的魏承恭而言,局座还不至于让他激动到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程度——我们甚至可以这么说,当刚刚听到局座那很有特色的声音的时候,他确实有一点激动,但是当他走入门卫室,印证了自己的想法的时候,那一点激动就早已平复了。 所以,他表现得落落大方。 “你好,魏总!”对于魏承恭很自然的态度,局座似乎也很有好感,露出那副著名的笑眯眯表情,跟魏承恭握手,“听魏总你的语气,你似乎不知道我要来,那也就是说,邀请我的,另有其人?” “邀请?”魏承恭微微愣了一下,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确实还不是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刚回来不久,”说着话看了董老一眼,“可恶的是他们居然还瞒着我。有什么话,还是到里面坐下谈吧——董老要一起来么?” “呵呵呵,我就不来了,”董老笑道,“我已经通知云经理了,不过他虽然不在,老钱、老吴、还有蔡大姐他们都是在的。有他们在,不用我多嘴了。” ———— (不撒花庆祝一下么? 在一共面前装逼装够了,该在二共面前装了^-^) 三十七 1 (还是看书耽误了,还是那位朋友的推荐,这一次是《你好啊异世界,我是天朝》 好在,这一次没有陷在坑里) ———— 估计,局座就是陈云他们所寻找到的联系最高层的中间节点——魏承恭如此猜测。 不得不说,这个节点找得非常好:作为一个少将——哪怕只是退役的少将,而且,他这个“退役少将”还不能跟一般的退役少将等量齐观,局座更多的属性,其实还是“公众人物”——应该足够联系到最高层了。毕竟全中国现在少将以上军衔的人也就两三百位,数量大致相当于一些“小”学校。一个学生要见校长,自然不会很难。 可以大致类比于戴笠与老蒋(戴笠是少将军衔,不过如局座一样,这个“少将”比较特殊,其权力在很多中将,甚至上将之上)。 这就是说,从他这里联系最高层,可以一步到位,不用节外生枝,省了很多麻烦。 另一个必须要考虑的问题是可靠性,这方面上……不能说局座不可靠,不过兹事体大,还是必须谨慎。 抱着“谨慎”的想法,魏承恭没有提自己的事,而是先问起局座的来意:“局座您今天大驾光临,虽然是蓬荜生辉,不过……小子我还是冒昧问一句,您有何贵干啊?” “魏总你刚看完古装片么?”局座笑道,“这么老派的话……我是不是该回一句‘老夫此来,乃是如何如何’之类啊?” 魏承恭也笑起来,换了个问话:“那么局座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么?” “之前说过了啊,是贵公司的某位朋友邀请我来的。” “用什么理由?”魏承恭追问道,“我想,等闲的理由也请不动您的大驾吧?” “这个么……”局座有些为难:他闹不清“那位朋友”为什么要瞒着眼前这个“魏总”,回想一下“那位朋友”邀请自己的殷殷语气,以及汇过来的一万元旅费(当然,局座没有收,又退回来了)……也许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这种事情自己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这么想的同时,局座又忍不住好笑: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眼前这小子看起来很阳光,不像是那种会勾心斗角的人,而且这么一个屁大点儿的公司居然还要闹派系也说不过去…… 不过,这个公司肯定不简单,只从那个门卫大爷那里就可以看出来了。 思虑及此,局座就没有多说,而是开始跟魏承恭说起“年轻有为”“老当益壮”之类的废话。 魏承恭说不出的别扭,心说这算怎么回事儿?陈云他们瞒着自己也就算了,怎么局座也这样。 两人就这么尬聊,好在不多片刻,蔡大姐就端着差点上来招待客人了。 “局座您别客气——虽然我这里肯定提供不了特供茶什么的。”魏承恭热情地招呼道,“不过我觉得这茶喝起来还是蛮不错的。” “呵呵呵,哪有那么多特供啊,”局座毫不介意地端起茶喝了一口,“特供什么的,无非是保证不会有毒,就品质来说,跟市面上的一级品其实没什么区别。结果大家以讹传讹,神话了。” “哦……”蔡大姐点点头,对于她们这些第一代马列党员来说,“特供”这种脱离群众的做法是非常令人反感的,应该坚决批判。 “现在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魏承恭看着蔡大姐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蔡大姐也是知情人,“无非就是经理他邀请张将军——” “这位大姐,您还是叫我局……叫我老张好了,”局座笑着提醒道,“将军什么的,现在不是了——真要说起来,我这个海军少将,实在是名不副实,我连一艘舰艇都没有指挥过。” 蔡大姐点了点头,继续道:“经理邀请老张他过来,看看仓库里那些东西——当然,后续还要借那些东西完成我们的计划。” “仓库里那些东西?”魏承恭稍稍一愣,立刻就反应过来,“哦,你是说那些文件啊。” “等一等,”一边的局座听出来了,这个公司里的人互相之间并无隔阂,不过…… “那么重要的文件,你们怎么会放到仓库?” “不然还能放哪里?”魏承恭手一摊,无奈地说道,“那么多。” “那么多?”局座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这一次过来,就是因为一直都有联系的网友发过来几张照片。从照片上看,这位网友似乎是发现了一些马列党在中央根据地时期的重要文件,如此具有研究价值的东西,他当然要来实地眼看一番。 照他想来,这么宝贵的东西自然会被发现者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数量应该也不会很多;没想到听这个魏总和这位蔡大姐的语气…… “你们怎么能……”局座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局座您不要急,”魏承恭也跟着站了起来,“再等等云经理他们吧……等他们到了,我们一起去看。那些文件不过是小事,真正重要的事情,等看完了我们再说。” 被魏承恭这么一说,局座才想起来,好像他们刚刚说,还有什么后续计划…… 发现中央文件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只是引子,这些人的后续计划肯定非常不简单——想到这里,局座都有心要叫警察过来控制局势了。 不过一转念,又放弃了,眼下这些人摆明了是要跟自己摊牌,自己没必要心急。 还是先沉住气,看看这些人耍什么花招好了——思虑及此,局座又坐了下来。开始跟魏承恭,以及蔡大姐说起没营养的废话。 说是废话,但其实也是在试探。三个人天南海北,国内国外这么一聊,局座立刻就发现,貌似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蔡大姐,也不同一般。 如果说门卫董大爷的理论水平足以胜任党校教师的话,那么面前这位蔡大姐对于一个党员应该想什么做什么,则同样有着不同寻常的看法。 “这个小厂子,非同一般啊!” 三十七 2 这个小厂子,不简单! 跟董大爷和蔡大姐畅谈一番之后,张局座深深地感受到这一点。 等到钱壮飞和陈云回来以后,张局座就更是肯定这一点了。 钱壮飞风度翩翩,属于那种走到哪里都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如果走上银幕,保不齐就是新一代的实力派小生。特别是迭经生死培养出来的那种沉稳气质,这是时下的小鲜肉们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虽然估计这些小鲜肉们也懒得去揣摩),这一点很对局座这种老派人物的胃口(虽然能接受新时代新思潮,但局座毕竟是从那个时代走来的人)。 至于陈云…… 中国马列党一代的领导人,毛周朱刘,邓彭林陈(毅)徐(向前)贺(龙),都是属于那种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的。用老话来说就是生具异象,用现在的话来说则是辨识度很高。除却这几个人之外,其它的领导人辨识度就没有那么高了,但是像粟裕等人,对党史军史较有研究的人还是能很容易认出来的(以上是地效的感受,反正就算是叶帅聂帅罗帅这些人,地效看着照片也不大能辨认出来。大家如果有不同的感受还请勿喷)。 陈云应该也算是较容易辨认的领导人之一,而局座则毫无疑问是党史研究的大家,所以…… 所以也只是愣了一下,就像大家走在路上,如果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很像主席的人,想法估计都是:“这人是古月么?长得好像主席,可以去出演特型演员了。”然后,多看两眼。 饶是局座见过的人多了去了,猛然见到这么两个人,也是有些失神…… 互相介绍见礼之后,局座说起自己的来意:“几位还有别的事情要商议么?如果没有的话,是不是可以去看文件了?” 陈云等三人都看向魏承恭,陈云问道:“魏总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魏承恭双手一摊:“我没问题——反正这事情一直都是你们在弄。” “那么,就走吧!” ———— 从中央决定长征开始,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是从第二次回归开始,魏承恭就一直都在干一个活儿:把1934/35那边的文件带回21世纪保存。(魏承恭第一次从1934返回2016的时候,只携带了政保局的500大洋经费——那个时候中央还信不过他) 这个工作一直持续到长征开始,之后,由于中央禁止魏承恭穿越过去,所以这个工作中断了一段时间,不过随着魏承恭“擅自”穿越,这个工作又得以继续——事实上,这个工作一直持续到长征结束,长征中产生的文件,魏承恭几乎都带回来了。 那个数量不用说是非常大的,足以用“庞大”来形容,即使以现在魏承恭单次接近六十吨的运力,这些文件也足以占用一半左右的运能。另外,这也是这些文件一直没有送回去的原因,眼下根据地初定,东征开始,正是急需各种物资的时候,让这些一时间用不上的文件占用宝贵的运能,实在是说不过去。 所以,局座跟着魏承恭他们,来到仓库一角,看到的,就是整整齐齐堆放的一排文件柜。 足足呆了十秒钟,局座才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难道,这里的全部都是?你们这是把中央档案馆搬过来了吗?” “嗯,从27年开始,井冈山根据地所有的文件几乎都在这里。”陈云解说道。保管好这里的文件,这也是他和先遣小组的工作之一。 马列党对于文件的保存是很用心的,正史上哪怕是在长征中,所产生的文件也没有销毁,更没有遗弃,而是由陈云带去了苏联——注意,这里说的“带去”可不是往裤兜里一揣或者背包里一塞,然后就可以潇洒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1957年中央档案馆从苏联接收这批文件,可是装了好几口大箱子(一说是十多个麻袋)。 当然,我党毕竟是从长达30年的战争中成长起来的,有文件遗失在所难免——但是数量肯定不会很多,而每一份遗失文件的找回,也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可想而知,局座面对那以“吨”计数的庞大数量的文件会是什么感受。 “可以让我仔细看看么?” 局座听得出,自己的喉咙发干:如果这里的文件都是真的,那么这事堪称是年度最大新闻——说是共和国建国以来有数的大事也不为过。 “当然,请您过来本来就是要让您看这些东西。”陈云说着话,掏出钥匙,打开了最外面的一个文件柜(由于数量太大,再加上大家觉得这些文件基本只是暂时保存在这里,不会有人翻动,所以这些文件柜都是一个挨一个,紧紧地靠在一起。相邻的两个柜子中间别说走人,连耗子都不一定能过去)。局座看到柜子上贴着标签,走进一看,上面写的是“军事,1935年2月——” 说明一下。这个标签前面的“军事”是指文件类别。魏承恭带回来的文件,大致上分成了“军事”“政治”“经济”“其它”四类(根据地时期前三者较多,到了长征时期经济类的文件大量减少,至于“其它”则一直都没有多少,虽然这个类别里面包含了十多个部门产生的文件,但所有这些部门产生的文件总量,加起来也不到前面三类中相对较少的“经济”的一半)。 至于后面的“1935年2月——”当然是时间,不过这是这些文件被带回来的时间,而不是文件产生的时间。这个时间本来应该有起始日期和终止日期两个点组成的。但是最外面这个文件柜因为还没有填满,所以还没有填上终止日期。眼下一、四方面军已经结束长征,文件不再交给魏承恭带回了,但是二方面军还在长征中,所以这个文件柜还在使用。 三十七 3 陈云他们打算给张局座看的文件,不用说是童叟无欺如假包换的,不过在看到那张标签的时候,陈云一下子犯了难。 从1934年开始,因为魏承恭的到来,两个时空的走向就变得不一样了。时间越往后推移,这种不一样越是明显,体现在文件中,就是这些文件中所透露的历史背景跟张教授知道的历史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然后,张教授极有可能会判定这些文件是伪造——进而影响下一步的计划。 “老钱,小魏,都过来搭把手。” 想清楚这中间的缘由之后,陈云就招呼两人过来帮忙了,不用说,这是要把放在最里面的文件——至少是34年4月份之前的文件翻出来。 “用不着这么麻烦吧,从外面的朝里面看过去也是一样,”张局座有些迫不及待。 “相信我……们……嗯,这是……有原因的……”陈云身体不好,让他在搬东西的同时说话,实在有些难为他。这个活儿并不轻松,那些文件柜很大,塞满了文件后,死沉死沉的。 “我去叫几个人过来帮忙吧。”看看四个人(张局座也上前帮忙了)的工作效率,蔡大姐觉得张局座想要正式开始工作怕是还得等好一会儿,所以干脆提议。说完也不等回答,自管去车间了。 片刻后,蔡大姐带着十来个战士——当然同时也是工人——回来了,人多力量大,在经过十多分钟的忙碌后,局座终于看到了想看的文件。 “这是……” 在从标签日期靠前的几个文件柜中抽查了几十份文件之后,局座已经判定,只从内容来看,这些文件毫无疑问是真货,里面涉及的内容,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如果是作假的话,那么起码也得是党史专家……组成的小组才能做得出来。 不过,如果是作假的话,那么作假的人未免太不用心了——这些文件非常新,丝毫不像是八十多年前的东西。 即使是中央档案馆收藏的老文件,经过这么些年也不可能保存得这么好。 总之,事情很蹊跷——但不管这些文件是真是假,都很有研究价值,退一步说,眼前这些人为何会持有这些文件,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有什么感想?”魏承恭问道。 “……”把手中的文件收好,放回文件袋,局座才皱着眉头道,“很难说得清我此时的想法……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东西无论真假,都不该是私人掌握的,一般人拿到这些东西,是祸非福。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把它们上交国家档案馆为好。” 停顿了一下,局座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只要不违法,我想政府会酌情予以补偿和奖励。” 魏承恭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陈云道:“张教师,您可能误会了,我们请您过来看这些东西,其实是想托您办一件事。” 不等局座说什么,陈云又补充道,“放心!不是什么违法犯忌的事,也不会让张教授您拉关系走后门啥的。” “什么事?只要我老张能帮得上忙,什么都好说。”局座立刻答应道。 陈云点点头,却又道:“在提出要求之前,我们还有一点要确认:您能够见到咱们国家最高领导么?已经卸任的姜,胡,朱,李等人也行。” “虽然不是那么容易见得到,却也不是完全不行。特别是已经退休的那几位,也不是那么难遇得到,”局座说着话,审视着陈云几人,“怎么,你们有事要找他们?想让我帮忙牵线搭桥?” 陈云点了点头,看向魏承恭:“我们希望,能让我们的魏总见到几位领导——时间不用多,几分钟就好,哪怕只有一分钟都可以。” “一分钟?”局座发愣。一分钟能做什么?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能跟我说说么?” “……抱歉,恐怕不能。” “这样啊……”局座低下头来,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如果你们不更多透露一些消息,我恐怕也不能答应你们的要求。” ————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好一会儿。陈云才道:“既然张教授您这么说,那么今天就暂且到此为止吧。我们需要讨论一下,张教授您也再考虑考虑。” “好吧,我明天再来!”说着话,局座站起身,“我住锦江宾馆606房,如果你们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找我。” “局座,最后还是要提醒您一句,”魏承恭忍不住插嘴道,“我们完全知道手中这些文件的价值,但是我们所谋划的事情,所能产生的影响比您看到的那些文件要……厉害得多。而且这种影响对于我们的国家来说是有益的……至少是无害的。” 局座又审视了一番魏承恭,片刻后,点了点头。 ———— 通过工商局查找了一下那个小工厂的注册资料,立马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公司的党员人数,退伍军人人数居然都是0。以局座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来那些帮忙搬柜子的工人都是“退伍军人”——那些人的服从性和纪律性比现役军人都要强。 通过公司法人资料,到公安局调查魏承恭本人的个人档案,结果发现是——中规中矩,遵纪守法,没有不良记录,却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跟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产生联系,也不像是能接触到多高机密的人。 “越来越神秘,也越来越有趣了……”看完资料,局座嘴角露出笑容。 ? “这个厂子有什么问题么?要不要派人过去布控?”公安局陪同的同志问道。 三十七 4 (《怕痛全加防》追上直播了,那个作者没玩过网游却敢写网游小说。这么看来,地效这个不懂历史的来写穿越小说倒也不算失格。) ———— “不用,不要打草……嗯哼……不要打搅他们。”发觉说错话的局座假做吐字不清,咳嗽了一声之后改了口。不过事后他这临时的改口则是让公安局的同志们好一阵琢磨。 不提各种忙活的局座,魏承恭陈云这边,大家正在紧张的计议。 “我觉得,时空交通线的事情可以让张教授知道,”蔡大姐首先发言,“不让张教授知道的唯一理由是有可能泄密,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作为这边党的高级干部,他能接触和知道的机密不在少数,但是他能以少将的军衔退休,这已经能说明他保守秘密的能力了。” “这个理由怕是站不住脚,”钱壮飞低着头道,“以少将军衔退休,这个跟他的保密能力是两码事。大姐你也知道,他是国防大学教授,主要工作是军事理论研究,我认为这个职务其实根本接触不到多少真正的机密。再说,就算他曾经因为泄密而受处分,我们也无从得知——没准儿,他本来应该是以中将衔退休呢?” “他没有泄密的理由,”顾作霖道,说着话看向蔡大姐,“蔡大姐你刚刚没有说清楚,泄密有两种情况:一是无意中说漏嘴,从而泄露某些机密。这方面我们无需担忧,都说人老精鬼老灵,到了他这个年纪这个级别,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应该很清楚。” 蔡大姐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顾作霖继续道:“再有就是主动向敌人泄露秘密,也就是顾顺章那种,这一条上……不是说没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魏承恭好奇道。 “因为没有价值,”顾作霖解释道,“就像老钱刚刚说的,作为一个军事理论家(注:军事理论家和军事家是两回事,例如蒋百里,因为没有实际带过兵打过仗,所以只能被称为军事理论家),他应该接触不到多少机密,这让他在敌人眼中价值大减。” “那是以前,”钱壮飞说道,“现在不一样了,他即将接触到非常有价值的机密——如果我们这个会议这么决定的话。” “但是敌人不知道啊,所以不会去找他,”顾作霖又道,“如果说他主动去找敌人,我却也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他在国内名气很大,自然不会为了名声叛变;要说为了钱的话,到了这个年纪,就算挣钱也是为了后辈儿孙,但是他的家人又都在国内,这个钱他挣了也花不了。” 钱壮飞摇头:“这都只是推论,而且还是没有明确证据的推论,在敌我关系上,这种没有证据的推论是靠不住的——大家不妨回忆一下顾顺章,向忠发,余洒度,张国焘这些人,在反叛事迹败露之前,有谁看上去像叛徒的?” 顾作霖:“……” 不等顾作霖说什么,钱壮飞又道,“而且,你刚刚所说的理由,都只是假设敌人的手段是利诱,可是别忘了,威逼有时候是比利诱更为有效,特别是对他这种身居高位,而又得享大名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那么老钱你的意见是……”主持会议的陈云试探着问道——其实问这个没什么必要,只看他一直充当“反方”就知道他的态度了。 “我没什么意见,”钱壮飞摇了摇头,“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我觉得我们该更持重一些,起码要等我们能确定张教授确实可靠之后再说。” 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有接着道:“要说明一下,我个人对张教授没有什么成见,我也认同他其实是个可靠的人——只是我们这一行,会怀疑所有人。” “如何确定张教授可靠?”陈云问道。 “这个很伤脑筋,”钱壮飞皱起眉头,“我们没有证据——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我们会设个局来考验目标的忠诚,但是眼下的条件,我们不可能做得到。” “那就是无法证实?”陈云也皱眉,“那你要我们等多久?” 钱壮飞摇摇头:“所以我说我没意见。一方面我觉得有必要证实一下,但是另一方面,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魏总的运能还在不断增加,我们以前偷偷摸摸筹备物资的方式越来越无法满足要求;最重要的是,我们等不起,抗战在即,我们急需这边政府提供支援。” 提到这个,大家都沉默下来。好一会儿,伍修权才道,“我们不能另外找一条渠道么?” “恐怕,不能。”董老答道,“道理很简单,刚刚小钱也说过,我们没时间了。”停顿了一下,又道,“而且,就算我们找到别的渠道,也无法保证这个渠道不会提出如张教授一般的要求——毕竟是要求上访最高领导人,谁都得好好思量思量。 我有种感觉,无论我们找到的人是谁,恐怕我们都得泄露必要程度的秘密,才能取得这人的信任,进而得到帮助。” “哦。”伍修权点点头,不说话了。 “如果非要一定程度的泄露秘密才能接触到这边的中央的话,”钱壮飞忽然又插嘴,“那么张教授是最好的选择:第一,他可以直接联系最高层,不需要再多中转,第二……”他说到这里笑了起来,“说句不中听的话,他毕竟上年纪了。” 魏承恭稍微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钱壮飞这话的意思是,用不了多久局座可能就要带着秘密去八宝山了。 “老钱你不厚道了,我怎么听着您好像是盼着他早死一样,”虽然知道钱壮飞是在开玩笑,蔡大姐还是忍不住吐槽,“就我们所见局座的身板,再考虑到他所能享受到的医疗资源,我觉得他再活个二三十年没问题。” “既然意见不统一,”主持会议的陈云道,“那么,表决吧,同意透露秘密给张教授的举手。” “我弃权!”钱壮飞没有举手,其它人都把手举了起来——包括魏承恭。 “小魏你……”看着魏承恭,陈云有些好笑。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魏承恭纳闷。 陈云摇了摇头:“没什么。” 陈云没说完的话是,这是一次党内会议,而且是级别非常高的党内会议,魏承恭能列席旁听并发表意见已经是破格了——不过考虑到他是时空传送人,这事儿倒还不算出格(破格,但是不出格^-^)。眼下的表决是决定党的行动方向,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 不过想想这么说话未免生分,所以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反正魏承恭那一“票”也不会影响最终决定,没必要较真。 三十七 5 “你们商议得怎么样?” 第二天一碰面,局座就问道。 “对您而言,算是好消息吧。”陈云答道。 “是么,那就好!”局座吁了一口气,“这样我就不用叫警察过来了。” “叫警察过来?”魏承恭吓了一跳。 “有什么好奇怪的?”局座坦然道,“这些文件对于我们的党来说非常宝贵,我作为一个党员,自然要确保这些文件的安全,而你们并不能让我信任,毕竟……”他笑了笑,“贵厂连一个党员都没有。” 这是在暗示已经盘过我们的底了么——陈云他们同时想到。 不过这倒也在预料之中,毕竟,如果换成陈云他们,遇到类似的事情,也会做同样的处理。 “在揭晓我们的秘密之前,首先有件事要跟教授您交代一下。”陈云也不慌张,按照头一天说的,有一些事情先要交代清楚。 “洗耳恭听。”张教授同样镇定。 “首先,我们的秘密非常重要,对国家有着重要的意义……” “我知道,”局座点头,“能够用中央遗失的文件作为这个秘密的引子,这秘密肯定小不了。” “要澄清两点,”听完局座的话,陈云思考了一下,这才道,“第一,您恐怕并不清楚我们说的重要意义重要到什么程度。所以我这里必须要说明一下:这么说吧,这个秘密对于国家的重要程度,在你们可能堪比两弹一星,在我们则是比两弹一星更为重要。” 局座这才真正动容,他虽然还摸不清面前这些人的底,但是这些人不是信口开河之辈,这一点还是很明显的。他们说这个秘密堪比两弹一星,那么这个秘密就算比两弹一星有差距,差距怕是也有限。 要知道,那可是镇国之器。相比之下,几份“遗失”的文件还真不算什么了。 “不得不承认,我一开始确实没有想到这种程度,”局座点点头,“现在我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是保密啊,”陈云笑了一声,“张教授您知道这个秘密以后,就有了保密的义务和责任。您是我党的高级干部,肯定知道保密条例,这方面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是,即使您已经退休,但因为这个秘密的关系,国家有可能让您像邓稼先,于敏等人一样,销声匿迹数十年——现在,您告诉我,您做好相关的心理准备了么?” 局座真正觉得有些棘手了,他事先并没有预想到,事情会去到这种地步。 权衡了一会儿,局座毅然道:“我决定,要知道这个秘密。” 陈云点了点头,正要说第二点,忽然又笑了起来,“貌似,不需要第二第三点了,有这一点就足够了——”正要揭晓秘密,却听局座笑道:“不妨说说,我很好奇。还有,你刚刚说要澄清两点,不是也只说了一点么?” “要澄清的第二点是……”陈云稍微回忆了一下,才道,“您看到的那些文件不是遗失的,甚至也不是你们党的,至于原因,过会儿您就知道了。” “哦……”局座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么先前说的呢?就是对国家有重要意义之后的。” “对国家有那么重要的意义,自然也会对国家造成影响,至于这种影响是好是坏,还要看具体如何操作。”说到这里,陈云笑了笑,“不过,这些话应该说给最高首长听才是。” “怎么?还有可能产生坏的影响么?”局座担心道。 “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了吧。”陈云坦然道,“不过张教授你也无需太担心,总体来说,这个秘密不难把握。” ———— “还有别的需要注意的么?” 陈云摇摇头:“没有了。”站起身,来到局座面前,局座搞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也跟着站了起来。 陈云伸出手去,局座还是不太明白,他现在摆出握手的姿态是想要干什么,不过还是伸出手去。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陈云,今年33岁,1905年生,1925年加入中国马列党,现任21世纪先遣队队长,党小组组长。” 局座:“……” “这位是蔡畅同志……钱壮飞同志……伍修权同志……吴汉杰同志……顾作霖同志……最后,门卫室里的那个老同志是董必武。”笑了笑,“我想,履历什么的应该不用多介绍了吧。” 局座:“……” 愣怔了好一会儿之后,局座又看向在座的魏承恭:“那么他是……” “小魏同志不是我们那边的人,”陈云答道,“他跟张教授您一样,是这个时空的人——相信张教授您早已查过了吧,他有根有底,跟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不一样。” 局座点点头,猜测着道:“那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曹小强?”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魏承恭笑道:“怎么?局座您也看过那小说?” “嗯,无聊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只是从来没想到,网络小说里的事情会出现在我面前……怎么样,穿越很有趣吧,而且你穿越过去的时代……”局座目光在陈云钱壮飞蔡畅等人身上转了一圈儿,最后停留在顾作霖脸上,“连顾作霖同志都在这里的话,就是说你至少是在34年4月份的时候穿越过去的。”长舒一口气,脸上一派向往,“那可是个不得了的时间点啊。” 真不愧是专家啊,只是看到顾作霖就能猜测这么多事情。 “是啊,不得了的时代!”魏承恭也感叹到。 感慨完了,局座脸上又严肃起来:“那么,你们要怎么证明穿越的事情?” ———— 三十七 6 (心情不好!为了那个轻轻的女孩。愿她在天国能吃得饱饱的) ———— “怎么证明?”魏承恭愣了一下,“这还不容易么?我带您过去一趟就行了。” “呵呵呵,”局座一下子笑了起来,“就等你这句话呢,身为一个马列党员,走入那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这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这个容易,”魏承恭撇嘴,“我来来回回送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连李德那个家伙,眼下都在这边呢。” “哦?”听到党史上这个不得不提的名字,局座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就表示,“竟然把他送过来了,你还真是不怕闯祸啊。” “别提了,这家伙脑袋一热就把人带过来了,”陈云捂额头,苦笑道,“我们现在还在为怎么处理这个烫手的山芋伤脑筋呢,这中间的为难之处,张将军你懂得吧。” “……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不过大致能想得到,”李德穿越的影响实在太多,即使是局座,一时之间也想不清楚这中间的关联,“那么明天吧,待会儿我去买台DV。” “明天不行!”魏承恭摇头。 “嗯,有什么不方便么?”局座愣了一下。 “明天不行,明天我穿越不了,”魏承恭解释道,“下一次穿越还要等……三天。所以局座您尽管去忙。” “三天……等一等,”局座明白了什么,“你这个穿越的能力,到底是怎么样的——我是想问,多久一次?运能多少?有没有“灭活”……好吧,这个应该没有……之类的限制?” “哦,”魏承恭点点头,“很简单,就两条,第一,每个周一次——准确地说是161个小时多一点——过去或者过来;第二,运能会不断成长,每次大约增加10%,眼下的运能大概是60吨上下。” “哦……”局座沉思起来,片刻后,皱眉道,“我恐怕不能跟你过去了。” “为什么?”魏承恭不解。 “第一,我不能消失一个星期,”局座斟酌着道,“那样广州这边得翻天了,而你们的厂子也会第一时间被调查——” “不能交代一下么?”魏承恭插嘴道,说实话,他对于带局座过去很有兴趣。 “怎么交代?”局座反问道,“跟家里人说,我要失踪一个星期?他们追问起来怎么回答?如果一声不响就走,不用三天,警察就会盯上你们这里。” “……如果说出国呢?” 局座笑了笑,“小魏,你不懂。这个事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总之,时空旅行什么的,等下一次吧。” 也就是说其实是可以的,只是不能消失很长时间——魏承恭如此猜测到,又问道:“第二是什么?” “第二是为你们好。如果我跟你过去一个星期,那么回来就是在一个周之后,等我联系上首长,还得等几天。如果恰好碰上首长出国访问,或者去地方上调查什么的,时间还会后推——那么你下一次传输的时候,这边未必能准备好你们要的东西。”笑了笑,“我想,你们最急缺的应该还是军火吧?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已经有稳定的军火来源了。” “如果我回答您‘是’的话,会怎么样呢?”魏承恭存心抬杠。 “如果你们能在广州组织能满足红军需求的军火走私而又不被警察发觉,那么恐怕省公安厅都得大换血。” 魏承恭:“……” 局座笑道:“所以,给我足以取信于人的证据,让我送回中南海,向领导说明情况,这样就能有充分的时间为你们准备需要的物资——我们两个时空之间,两个国家之间,两个党之间的关系尽可容后再议,先为你们准备一份见面礼,这个是完全没问题的,区区几十吨而已。” 说到“区区几十吨”的时候,局座说不尽的傲气,而陈云等人只能苦笑。两边的党虽然系出同源,但还是有所区别的。几十吨军火在陈云等人看来是不得了的重要物资,在这边看来,则真的不过是“区区”一点见面礼。 ———— “要说最能取信于人的证据,当然是带人实际穿越;除此而外,次一等的就是当着目标的面穿越,”陈云思忖着道,“之前我们想要见到最高领导一分钟,其实就是想要用这个。小魏他穿越,剩下由我们来解释……” “这法子我对张学良用过,”魏承恭插嘴道,脸上说不尽的得意之色,“我狠狠掐了他一把,也许现在他都还在痛。” “那还真是厉害!”局座点头,“可是,这个可以用于取信我,但暂时不能用于取信领导。” 魏承恭陈云都是一愣,魏承恭吃吃道:“您还不相信我们?” 局座摇摇头,“兹事体大,只凭你们一面之词,我确实很难相信。而且你要知道,我向上面引荐你们,那就是拿着我这几十年的信用和声望做担保,虽然说马列党员不该计较这些东西,但这毕竟是我一辈子的积攒。” “小魏,你就不要难为张教授了,”陈云插嘴道,“教授会这么处理才是正常的,换成是我们也一样——就算换成总理也一样(来到这边久了,现在陈云他们也不称呼“周副主席”了),他跟我说起过,当初他谋划从李德手中取回红军指挥权的时候,就是用你的当场穿越来初步取得洛甫,项英还有瞿秋白同志的支持的。如果没有你的当场穿越作为证据,我想洛甫同志他们也不会支持总理。”说罢转向局座,“既然如此,那么教授你所能取得的证据大概只剩那个了。” “那个?”局座疑惑,“你是说那些文件?” “那个也是证据之一,不过力度恐怕不够,”陈云道,“我说的,是小魏在我们那边拍摄的视频证据。” 三十七 7 “不得了啊……”看着视频中魏承恭在80年前拍摄的瑞金,遵义,天水,延安……以及很多知名不知名的村镇,时不时还有主席,总理,总司令,彭大将军……等人穿插其间,局座由衷地赞叹道。 “怎么样?这些视频作为证据足够了吧?”陈云在一边问道。 “嗯,够了……”局座点头,“不过这只能作为初步的证据,让首长同意见面;如果没有后续,那么……呵呵呵……” “呵呵呵……”对于局座后面的话,魏承恭陈云他们都不介意,毕竟,真的假不了。 魏承恭忽然还想起来一件事,于是说道:“对了,听局座您刚刚说的话,一个星期足够您联系最高层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足够了。” “那么,下一次我回来的时候,直接穿越到北京好了,”魏承恭很为自己的聪明得意,“那边眼下正在打阎锡山,主席和总司令他们估计没空过来,不过总理或许有空——有什么话你们直接谈就好了。” “总理啊……”听完魏承恭的话,局座也愣怔了一下,思考片刻,忽然笑了——不同于一般那种礼貌的笑容,而是很欣慰的表情,“好啊,这盛世,如您所愿。” 想到让总理来到这80年后的世界……80年后的中国,魏承恭也激动起来,一老一小两人沉浸在一种古怪的气氛中。这让陈云等人感觉有些怪异——虽然来到这边已经很久了,但他们还是很难像这边的国人一样,对总理怀有“崇敬”的感情。 对他们而言,总理是战友,是上级,是同志,仅此而已。 ———— 正事谈完,接下来就可以说一些轻松的话题了,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要谈的当然是……穿越。 局座详细问起魏承恭的穿越经历,不止是问,还在厂子里里外外左看右看,问东问西。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题目非常之感兴趣。 “这是当然的吧,”面对魏承恭的疑问,局座释然笑道,“改变历史,创造历史,这对于每一个了解历史的人来说,都是无比令人激动的事——我觉得这也是时下架空历史小说如此盛行的原因。而你所去的,还是中国五千年历史长河中最重要的一个篇章——最波澜壮阔,最激动人心,最令人向往。” 魏承恭:“……” “那么说,这些东西就是这一次要送过去的货物么?都有些什么?”局座看着仓库一角大大小小的箱子问道。 “主要是一些机器,我们正在把这个小厂子的设备全部搬过去,”魏承恭解释道,“或许在您这位海军专家看来,这些东西不值一提;但是对于红军来说……” “明白,这时候咱们的红军什么都缺……”说着话,局座看向大箱子旁边的瓦楞纸箱,“这些是……我看看,钢笔,手表,药品,手电,电池……给红军的补给品?” “不完全是,”魏承恭答道,“那些东西主要是给小六子送去的,我们在西安开了个杂货铺子,用这些东西换钱。” “财源滚滚吧?”局座笑道。 魏承恭脸色一暗,“没有想象中那么理想。” “怎么?现代产品还竞争不过那边的老古董?”局座有些纳闷。 “正经竞争,问题不大,”魏承恭无奈道,“问题是那边的环境没法子正经竞争。” “怎么?张学良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这么硬的牌子都镇不住?” “一般的地痞流氓不怕——他们也来找过麻烦,被小六子的卫队长带人收拾了一通就老实了。不过还有些人,是小六子也必须有所顾忌的。” “什么人这么厉害,敢不给张学良面子——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局座稍作思索,就明白了,“是不是孔家?” “嗯。”魏承恭点了点头,“听李部长——就是李尅农——他说,孔家那个呆霸王孔令侃,一开始想要收购我们的铺子,后来知道是小六子的产业,收敛了一些,但是我们每次拿过去的货,他要一半,而且他只给进价。” “进货价?” “当然是虚拟的进价,”魏承恭知道局座吃惊是为什么,这些东西在1935/36年是有价无市,在现在却真跟大白菜差不多,以红军,东北军,中央军的体量而言,这点进价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大约是零售价的一半,真要是按照这边的进货价给他,那还得了。听李部长说,小六子本来想要把那小子顶回去的,不过李部长还有那个黎天才——他是——” “我知道这个人,他是张学良的心腹谋士,你不用说明,”局座打断了魏承恭的话,“你直说后来怎么样了?” “李部长和这个姓黎的都劝,说是为了这么点儿东西跟那混蛋闹僵了划不来,反正东西到了国统区还是免不了被各路诸侯卡油,还不如一总卖给那混球。” “便宜那小子了。”局座看着货物中一桶25公斤装的青霉素干粉(兽用药,不过给人用其实也可以,三四十年代生产的青霉素质量还比不上这个),“光是这一桶,就是25公斤黄金啊。” “青霉素没有您想得那么神,”魏承恭说道,“确实卖得很贵,但还不到等重黄金的程度。我们分析,这是因为二战还没有爆发,全世界对于消炎抗细菌感染药物的需求还不很大,再加上磺胺类药物的还足以应付大多数状况。青霉素也就是补充一下磺胺类的不足。需求没那么大,自然也就卖不起价来。” ———— 三十八 穿越的意义 (貌似,写到好写的部分了,完全停不下来。^-^) ———— 2月7日,魏承恭带着在仓库里堆得满满的物资穿越回陕北,而目睹了这一幕——不止是目睹,还用DV机记录了下来——的局座也将于第二天启程返回北京。 “陈云同志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北京?”送别之际——局座在厂子里住了一夜,所以现在送别是在厂门口——他问道,“虽然说一星期后总理就会过来,但是提前跟你们开始会面商谈也是很好的,我想,会很有利于后面的工作。” 陈云等人互相看了看,陈云苦笑道,“我们去不了。我们是黑户,坐不了飞机,上不了火车。” “这个不是问题,”局座摆摆手,“可以用广州军区的飞机送你们过去——保证没人查票。” 大家都笑了起来,陈云他们稍微商议了一下,即出来向局座道,“我们不能都过去,这边不能没人照应(局座本来想插嘴说“那点儿东西扔了就扔了,到了北京想要什么没有?”不过想想老前辈们艰苦朴素,物尽其用的作风,没好意思开口),所以,让董老和老顾跟您去就好——本来还想让伍修权同志也去的,不过那样一来李顾问就没翻译了,而他对穿越的事了解得也不是很透彻,所以就算了。” “董老和顾同志么?”局座点了点头,董老可以代表另一边的马列党,至于顾作霖,当然是去疗养的——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连肺炎这么重的疾病都在慢慢好转。“那么,就这样吧,等小魏从那边过来以后,就什么都好办了。” ———— 由于要带上董老和顾作霖两个“黑人”,不能走民航线路,所以局座他们只能走军区专线。这稍微费了点功夫,导致局座他们回到北京的时间(相较于民航)迟了一天。 这之后,局座就把带来的另一边党的文件,拷满了视频的u盘,还有一个小东西一起上交了中央办公厅。 两天后,一个秘密的会议厅,包括现任一号二号最高首长在内,共和国职务最高,权力最大的一些人秘密地召见了局座。 “张将军,你所报告的内容,在座的人都看过了,”一号首长也没有客套,开门见山道,“据你判断,情况是否属实?” “以我的所见所闻来看,到目前为止我看不出伪造的痕迹,”面对着在座的这些人,即使是局座,也无法再表现得云淡风轻,“特别是,四天前的晚上,我亲眼目睹了一次穿越行动,亲眼看到那个叫魏承恭的小伙子带着60多吨各类物资凭空消失在我眼前——当然,事先我已经检查过,所有的物资和那个叫魏承恭的小伙子都是真实存在的,能看得到,能摸得到,能闻得到,能听得到。他们不是幻影,不是某种立体影像,更不是我的幻觉。 所以,以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情况属实。至少是部分属实。” “部分属实?”一个首长疑惑道。 “仅凭目前掌握的情况,只能说明这个叫魏承恭的小伙子确实有某种超能力:瞬间移动,异时空穿越,谁也说不准——当然,仅仅是发现超能力者,这个情况也足以上报了。” 停顿了一下,局座又道,“不过,他们计划在……三天后,让总理来本时空和我们面谈,我想,到那时候就足以证明情况属实了——到时候如果各位首长还不相信的话,还可以跟他穿越过去看看。” “总理要过来?”好几位首长,特别是几个穿着军装,白发苍苍的老首长激动得失声叫了起来——以他们的年纪,不难想见,他们都是从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走过来的,也许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还曾经给总理做过警卫,秘书…… “其实,不止是总理,”局座稍等了一下,等几位首长情绪平复下来,才又继续道,“魏承恭的穿越行为是从2016年4月1日开始的,之后他的能力逐渐增加,在大约一年以后,具有了带人穿越的能力,那之后,他带了以陈云同志为首的一批人过来,在广州组织了一家小公司,作为他们在本时空的据点。” “陈云同志?”有几位领导重复了一下,不过显然,这个名字不像总理一样具有震撼力。 “嗯,”局座点了点头,“据他们说,那时候那边正在长征,即将爬雪山过草地,为了照顾干休连的老同志以及随队的女同志,他就把这些人都带过来了。” “那么多人啊?”一个首长吃惊道。对于干休连的规模以及随中央红军长征的女同志人数,他们这些人都耳熟能详。 “不止,”局座答道,“据说最多的时候那家小公司有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广州市的警察干什么吃的?”还是这个首长,恨声道。 “老许(瞎编的,以后可能还会出一些瞎编的人物。地效可不知道现在的中央都有哪些人,大家不要对号入座——虽然对号的结果多半是入不了座),稍安勿躁,广州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他们的对手可是我们的老前辈,那些人可是地下活动的专家。”一号首长插话道,“你如果要整治公安队伍,等以后再说,现在先处理眼前的事。”看向局座,“张将军,你继续说。” “他们那家厂子人数最多的时候有一百多人,不过很快就减少下来。”说到这里,局座觉得有必要为广州的同志说几句话,“他们没有做多少违法活动——” “没有多少?就是说还是有啰?”还是这个许首长,插话问道。看来他是分管秘密战线或者公共安全之类工作的。 “他们造过一次军火,用汽油做燃烧弹,用烟花造手榴弹,不过只有一次,而且很快就全运走了;另外,他们还买过一些违禁药品,这个工作倒是一直都在进行,不过眼下的社会环境,做这些我觉得不算什么;”局座老实回答道,“广州的同志没有注意到他们很正常,领导他们做这些工作的人,是钱壮飞。” 三十八 穿越的意义2 (不发这第二更,QQ里的红包都没脸拿啊。^-^) ———— “龙潭三杰啊……这么说那边的历史改变了不少。”一个首长喃喃道。 “老杨,安静,听张将军说——你这种感叹我们都有,而且以后估计会越来越多。”另一位首长 跟着道,然后转向局座:“请继续。” “总之,眼下前辈们在广州的据点还剩了二十多人,”听首长们的语气,似乎是已经肯定了穿越者的身份,所以局座也更改了称呼,“为首的是陈云,钱壮飞,董必武,顾作霖,蔡畅,伍修权,吴汉杰……哦,还有第三国际派来的顾问李德和他的妻子肖月华。” “李德?”好几个首长都愣了一下。还有几位首长皱起眉头,喃喃道:“他来干什么?” “是的,他也来了。据陈云同志讲,他们在证实穿越后不久,就剥夺了李德的军事指挥权——”局座的话刚说到这里,就听一个首长——局座认得,那是一个老将军——猛拍大腿,大声说了一声:“好!” “——那大约是他们那边34年4、5月份的事(夺权的事,陈云知道的不是很详细,所以说得含糊)——” “34年4、5月份?这么说是在第五次围剿之中,那么红军为什么还要长征?”还是这个老将军,疑惑道。 局座摇摇头,“这个不清楚,不过我想可能是客观条件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广昌已经陷落,具体情况究竟如何,几位前辈说得也不是很明晰,毕竟他们都不是军事主官。” “那么红军……” “虽然还是被迫长征,但因为有了正确的指导,红军成功地避免了湘江大败……”局座猜到了那位首长在意什么,又继续道,“在那之后他们又成功地阻止了张国焘分裂党和红军的行动。因为避免了这两次重大减员,眼下那边的红军,数量高达15万左右,这还没有算目前正在西南长征的红二方面军。陕北根据地的范围,也大得多——或许都不应该再称为陕北革命根据地。” “好啊,好啊。”这个将军拍手道。 “等一等,如果那边的红军战力保存得如此完好,”另一个将军琢磨了一下,发出疑问,“应该足以击败胡宗南的第一师了吧——那为什么还要爬雪山过草地?” “这个……”局座有些无奈,“我还是只能回答不清楚,陈云同志他们都不是负责军事的,他们告诉我的,也仅是小魏的转述,而小魏同样不懂军事。哦,有一点还是能肯定的,据小魏说,红一、四方面军合力,把胡宗南部打得溃不成军,眼下都还在修整之中。” 稍微停顿了一下,局座又道:“岳将军(与会的好几位将军局座都认得),我认为纠结这些问题并无必要,如果您对那一边的红军部署或者作战有疑问,尽可以等小魏回来以后再来查询。” 这种场合里面,局座说这个话其实有些不合适。今天的会议他基本上只是来接受质询,不是来发表意见的。 不过,首长们基本上都没有责怪他。一个首长问道:“然后呢?那个顾问怎么了?” “然后李德顾问就过来这边了,”局座回忆着道,“据伍修权同志说,他来到这边以后,有很大变化,也在尝试着做一些事情,似乎是想要挽救第三国际还有苏联。至于以后会怎么发展,目前还很难说,组织——我是说前辈们的组织——正在密切观察中。” “是个麻烦……”一个首长沉吟了片刻,道:“好吧,先不管他——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去广州,就可以立刻跟陈云同志他们会面?” “如果是特指陈云同志,那么必须要去广州,如果首长您只是指联络上他们,那么不需要很久,”局座回答道,“顾作霖同志和董必武同志已经跟我回北京来了,眼下就住在军区招待所。”, 几个首长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一个首长才向一号首长问道:“一号,你看要不要把两位前辈送到基地里保护起来?” 一号首长思考了片刻,摇摇头,“不用,那样反而会引人注目。”环顾了一下,问道,“谁还有问题么?”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说没有问题了。 “那么,就先到此为止吧。张将军,您回去以后还请招待好两位老前辈——放心,所有的花销都会给您报销的。” ———— 局座告辞,不过会议还要继续。之前的会议是情况说明,接下来的,是决策会议。 “还有什么好讨论的?”之前为红军数量增加叫好的老将军叫到,“援助老前辈们,这还要讨论什么?无论是打老蒋,还是打日本打美帝,主席一句话,我老罗水里火里,绝不二话!” “老罗,你不要急。援助老前辈,这个当然是义不容辞,”一号首长用手压了压,“我们现在要讨论的,不是援助与否的问题,甚至不是援助多少的问题。援助,不是问题。”说到这里,一号首长笑了笑,“如果说援助会出问题的话,估计也是会出在老前辈们那边——主席那个人有多要强,大家还不清楚么?”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靠来靠去,到最后还是只能靠我们自己,”一个老将军喃喃道。“是啊,没准儿我们这边拼命想要给援助,他老人家还不肯要呢。” “呵呵呵,”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二号首长忽然道,“这么一说,恐怕我们真得要谈论一下,如何让对方接受我们的援助了。” “没必要,”一号首长摆摆手,“凡事过犹不及,给的太多,对他们可能并不是好事。主席他们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他们肯定比我们更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所以我们顺其自然就好,他们提出什么要求,我们给什么东西就行了。相信他们也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三十八 穿越的意义3 “不讨论援助问题的话,”老罗将军问道,“那我们要讨论什么?” “讨论这件事对我们的意义,”一号首长答道,“对我们国家的意义。穿越这种事情,对我们国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根据穿越小说,嗯,援共架空历史小说的一般套路,接下来无非就是搞跨时空贸易,”主管经济的一个大首长说道,“从那边弄一些本时空已经很稀少的高档消费品,骗咱们这边这些土财主的钱,然后从本时空淘一些二手的机器设备回去,意义么,无非就是缓解一下贫富差距,拉动一下GDP,帮助政府剥离不良资产,协助产业升级,淘汰落后产能……大概也就是这些了吧。” “只有这些么?”一号首长看着这位首长,大失所望的样子,“老杜,你就只看到这些?” “我是管钱的,不看这些还看什么?”这位姓杜的首长双手一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号你要我谈什么科学新发现,对人类有意义啥的,等你把我调到中科院再说。就眼下来说,这些事关我什么事?”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之后,这位杜首长又道:“而且,有什么意义也不能只让我一个人说吧,那样一来我倒是不笨了,但岂不是显得大家都成了笨蛋?”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二号首长笑道,“也对,不能什么话都让老杜说,大家不妨从各自负责的领域来谈谈,会有什么影响。” “那么我先说,”老罗将军兴致一下子高起来,“照刚刚老张说的话来看,那边的长征刚刚结束,那么接下来就该打小日本了——这还有啥好说的,中国人打日本人,还要理由?” “老罗你是想要……”一号首长审视着老罗将军。 “扔两颗原子弹过去,炸完拉倒!”老罗将军手一扬,却又叹了口气,“好吧,我估计这事儿你们不会同意,主席他们也不会同意,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不过,跟日本人开战,我觉得我们应该出兵,原因么?我们的军队四十年没有打过大仗了,又搞了这么些年的科技练兵,到底练出来啥结果,该拉出来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了。” “拿日本人操练,恐怕起不到多少练兵的作用,”另一位将军反驳道,“二战的日本军队,无论是战术水平还是装备水平,比一战时候的欧洲军队都强得有限,这么算起来落后我们差不多上百年了,想要靠这么一支军队来练兵,就等于跟臭棋篓子练棋一样,可别越练越臭。” “日本人的武器战术训练等等或许真不具什么威胁,但是他们的组织程度可不一般,”老罗将军反驳道,“打越南都能练兵,打日本怎么就不能了?越南那个世界第三就是一层皮,剥了那层皮,他们的底子还是个农业国,相比之下,二战时候的日本可是实打实的工业国。她的政治组织形式也是实打实的现代化国家形式。” “我不否认二战的日本比今天的绝大多数国家都强,但是……反正,我觉得想要通过打日本来练兵很不严谨。”这位将军固执己见。 说完之后,想起什么来,急忙又补充道,“不过我并不是反对对日开战,对这个我是一百个赞成,我只是说——” “好了,老侯,你的意思大家明白了,”又一个老将军插话,“回头让总参做个评估,看看二战时候的日本究竟能有多少力量,适不适合当陪练。不过,老罗,你如果是从政治组织这方面来着眼的话,那就不是练兵,是‘练国’了。” 这里坐的人都懂得‘练兵’与‘练国’的区别,所以老罗也没多问,而是哼了一声道,“练国就练国呗,看看这些年社会上的乌烟瘴气,咱们的国家难道不该练练了么?” “问题是一旦要练国,那就势必向全社会公布这个情况,这会在世界上掀起轩然大波,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我们很难把握。特别是美国人的焦虑日益增加,却又还有能力搅风搅雨的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太过刺激他们为好。” “提到美国,我倒是有个想法,我们或许有了一个终极的核掩体,一个最可靠的文明恢复基地。”又一个老将军开口道,看他的军装,应该隶属于火箭军。 “这倒是——等一等,不只是核掩体这么简单……”一个将军思忖着,脸上逐渐露出梦呓一般的表情,“这将是一种究极的战术,以人类目前的技术水平无法防御的战术。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在和美国人对抗的时候,有两个集团军突然出现在他们的本土,出现在华盛顿,夏延山……”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多说了——也用不着,谁都知道他的意思。 “两边的中国互为文明的备份,这件事确实具有很大的意义,”二号首长拿起笔,在面前的笔记本上记了几笔,“至于利用超时空线运输军队,这个还是再想想吧——我估计老前辈们不会同意,毕竟这将挤占大量的运能。” 说到这里,二号首长想起什么来,愣了一下,看向一号首长:“那个小魏的运能有多少?” “好像……没有问。”一号首长说完,跟大家对视了一番,然后大家都笑了起来,作为共和国最顶层的一帮人,大家都不是傻子,却居然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这实在是丢脸到家。 这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这种情况之前谁也没有遇到过。现在遇到了,大家又忙着震惊,忙着激动,忙着讨论……会有错漏很正常。 “好在不是什么大事,回头问问张将军就好,”一号首长苦笑了一声,忽然若有所思,“等一等,我记得张将军刚刚好像说过,小魏和六十吨物资一起,消失在他眼前……” 大家面面相觑一番,再次苦笑起来。虽然局座并没有说这个数量是魏承恭的运能极限,不过听他的语气,这个可能性很大。六十吨,这个运能对于个人来说不少,在国家层面,特别是中国这种大国层面来说,却实在是不够用。 起码对于他们之前商量的什么发展经济,文明备份,部队运送等事情来说,没什么意义。 “要不,我现在打电话把张将军再叫过来问问?”二号首长试探着道。 “还是别丢脸了,等回头问问董老他们吧,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 (抱歉,后面这段实在是地效前面写忘了,回头再改吧。今天实在没精力了。看来写得快也不完全是好事。 三更,也算是个记录了。) 三十八 穿越的意义4 会议开到这里,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毕竟连决策所必需的情报都还没搞清楚。于是二号首长又做了一番布置——如何接待好老前辈,做一些1935/36年中国的产业调查,在各自负责的领域,制订一些基于60吨运能下的援助预案,诸如此类——会议就结束了。 众人散去,留下一二号首长还留在会议室里。 “你之前想到了什么?”二号首长问道,“穿越的意义?你看到了什么?” “你呢?”一号首长反问道。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二号笑道。“应该,还不止这些吧?” “差不多吧,”一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有就是守望互助了。” “守望互助?”二号愣了一下,稍微一沉吟,“那怕是要等……至少五十年了……好吧,那边有我们的全力相助,恐怕也要等最少三十年。”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一号笑起来,“至于要等待,就更不是问题,时间在我们这一边,我们等得起——如果问我们这个民族有什么优点的话,那么有耐心,目光长远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几点之一。” 二号沉默了一下,忽然又道:“你觉得我们可能赢不了?”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将会得到最终的胜利,因为我们是新生的、向上的、勃发的,而对手是老去的、衰退的、僵化的。新陈代谢,这是大自然的一般规律,不以人类主观意愿而转移,”一号缓缓道,“但是我们也终将老去,衰退,僵化……生老病死,这同样是大自然的一般规律,不以人类主观意愿而转移。” 二号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确实,很多事——或者说很多现象——无法让人乐观。” “嗯,”一号点点头,忽然又微笑了一下,“不过,随着这一次发现时空运输线,而且很幸运,时空线的那一头是通往那个时代,这些让人无法乐观的现象也许会变得让人能乐观一点。” “这倒是。”二号也点点头,长吁一口气,“好吧,我再泼一瓢冷水,你觉得这条时空能撑那么久么?直到我们这边需要守望相助的时候。” 一号想了想,摇摇头:“大概,撑不到吧……不过,不妨做好两手准备,反正,就算失败,我们也不会失去什么。” ———— “我忽然想到,貌似这个会开不开两可啊,”二号首长忽然道,“说是决策讨论会,但是我们到头来都没讨论出个名堂来,而且,我们要做什么不是一开始就决定了么?” 一号首长愣了一下,想了想,哑然失笑——好像还真是这样,不过笑完以后。他却又思索着道,“还是有必要的,搞明白穿越这种现象对我们的意义和作用,就不会把对面的老前辈看成是打秋风的穷亲戚——嗯,这一点要向同志们说明,绝对不能有任何轻视前辈们的行为。” “我们的同志没那么肤浅,”二号首长不以为意,“看看老罗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们那一代人,对于主席总理这些人,可以说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你我不也是么?”一号首长叹息了一声,“我担心的是以后,如果全面铺开援助,知情人势必越来越多。我们这一代人估计都不会有这种想法,但是现在我们的队伍,不完全都是我们这一代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这一代人将会越来越少。” “可也是,”二号琢磨了一下,“那么,刚刚说的这些,是不是整理成个文件,给以后会加入援助行动的同志学习?” “有这个必要——哦,既然要总结成文件,那么今天的与会者就没必要再召开一次会议了,到时候给他们看看就好,”自嘲地笑了一声,“把人都召集起来,就为了显摆一下自己的高瞻远瞩——我还没那么不知羞耻。” ———— 时间在第二天,地点在军区招待所董老所住的房间,两个时代党的领导人碰面了。一边是二号首长,另一边是董老。顾作霖不在,他由局座陪护,去陆军总院做全面检查去了。 “那个……该怎么说呢?”二号首长的开场白很是别出心裁,“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会有机会一睹老前辈们的风采。” “是啊,我们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80年后的世界,看到祖国无惧列强欺辱的样子。” “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二号首长由衷地叹息了一声,“听张将军说,老前辈你们来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想必也看出来了,这个社会问题不少,很难说能对得起前辈们的托付。”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董老倒也不是客气:“起码不用再担心列强打上门来,不像我们,还要为即将到来的抗战悬心。” 这么快就进入正题了……也对,其实没什么好客套的——二号首长如是想到——那么,我也不必绕圈子了:“请放心,我们不会袖手旁观,保家卫国是每一个炎黄子孙的责任,而我们要保卫的祖国,他的名字,是中国。” “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董老点点头,“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请讲。”二号首长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你们需要什么?军火?粮食?要什么都可以。给您透个底,中央能拿得出来的援助,大致是财政特别预算,如果还不够,还可以从军费中匀一些。必要的话,我们甚至可以直接出兵。”说到这里,他想起来昨天漏掉的问题,又笑道:“不过,听说那个叫魏承恭的小朋友他的运能只有六十吨,这点运能恐怕做不了多少事情。” ———— (好写的部分写完了,这股气也泄了。今天写的就不尽人意。第一部分写得较为隐晦,不过我想应该没有朋友需要地效特别说明对吧?第二部分很不好写,怎么写好像都是在贬低两位首长的情商和智商——或者贬低一号,或者贬低二号,或者同时贬低一号和二号,反复修改了好几遍,也不让人满意。 懒得改了,就这样吧。眼睛很难受,之前在沙县小吃吃了一点拌面,居然还出现呼吸不畅的情况,好在稍微躺了一下就好了。) 三十九 历史性的会面 “嗯?张将军没有跟你们说过么?”董老愣了一下,“小魏的运能是不断增加的,事实上,这一次我们之所以会主动联络这边,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的运能已经增加到我们不能再偷偷摸摸地筹集物资了。” “哦,张将军忘了说,我们也没问,”二号稍微有些尴尬,“那个小魏,他的穿越能力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们有纪律,”董老斟酌着道,“很早以前,中央就制订了一条相关纪律,禁止任何人追问穿越相关的问题——可以问,但是如果小魏不愿意说,谁也不许追问。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地位平等,志趣相投的朋友,而不是上下级。” “可以理解。”二号点头。 “小魏的运送能力会不断增加,每一个来回增加10%左右。他每周走一个单程——过去或者过来,这样一年就是26个来回,算下来运能差不多刚好增加10倍。”董老回忆着道,“所以别看现在只有60吨的运能,等抗战开打的时候,这个运力就能增加到几千吨,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没有上限么?穿越的能力有没有寿命,是否能转移?是否可复制?有类似能力的人是否可以检测出来?”二号把头一天想到的与穿越相关的问题一股脑都砸了出来。 “抱歉,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您这些问题我想怕只有他本人能回答——或许他自己都不一定清楚,”说到这里,董老想起什么来,“对了,总理同志……” “呃,董老,您还是叫我老李吧——当然,叫小李也可以,”二号首长自嘲了一句,“您也知道,我们这边,如果不特别指明,那么说总理就是指周总理,而他老人家即将到来。” “……好吧,老李同志,”董老继续道,“从刚刚的问话来看,你们一定会去找小魏调查穿越相关的事情,对吧?” “这是当然,”二号轻轻敲了敲桌子,“发现并证实时间旅行的存在,这对于我们国家……对于全人类来说,都有着巨大的意义。” 董老点点头,继续道:“我们希望,调查行动不要伤害到他,最好也不要有强迫性质——我知道我说这话对你们没什么约束力,不过,还是请看在大家同出一脉的份上,不要太强人所难。” “……这个请放心,”二号断然道,“我们肯定会做全面的调查,但是这些调查肯定是在他愿意配合的情况下完成的,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那就好。”董老如释重负,“那孩子一直都很纠结,就怕政府会把他怎么怎么样。” “是个怎么样的孩子?”二号顺口问了一句。 “热血,坦率,单纯,有爱心,很聪明,最重要的,是一个很爱国的年轻人。”董老回忆自己所知道的魏承恭,毫不犹豫给出正面的评价,“当然,也有一些小资产阶级的毛病,大大咧咧,做事不够踏实,对斗争的严酷认识不足,个人觉悟有待提高——呃,我这好像有点吹毛求疵了。” 二号点点头,不置可否,事实上,他也没怎么把董老的话放到心上。经常在各个大学视察的他,见多了青年才俊,哪里会把一个没见过面的年轻人放在心上?而且,董老他们有求于那个小魏,在评价的时候恐怕就很难站在完全客观的立场上说话了。 不过董老的面子——或者说老前辈们的面子——还是要照顾一下的,所以二号打了个哈哈,“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应该不会抗拒跟国家合作。” 这话听起来有“那小子怎么现在才跟国家联系?”的意思,于是董老就不能不说两句了:“老李同志,你恐怕有些误会了,那孩子之所以没有立即跟你们联系,一方面确实是敝帚自珍,再有则是报国无门——我们好不容易,才想到了通过张将军直接联系到你们的法子,但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要求他不要急着联系你们。个中原因……说句实话,我们当时还不确定你们这个党,还有政府的性质,不敢贸然接触。” “哦……”二号点点头,不置可否。前辈们这是把责任揽过去了,但还是那个话:他们有求于那小子,所以在面对涉及到那小子的问题的时候,很难保证客观公正。 不过仔细想想,董老刚刚所说的,倒也不完全只是为了魏承恭开脱,特别是最后一点,他们怀疑这边的党和政府已经变质。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年政府的所作所为,有些确实有问题。 二号不打算纠结这些问题——这些话题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得完的,他那么忙,那里有功夫在这儿扯这些闲篇儿?今天这会面的半个小时,还是好不容易才从日程表里挤出来的呢。 还是让已经卸任的三代目四代目这些比较有闲的领导去跟老前辈们闲扯吧,眼下…… “董老,关于抗战的事,你们有什么具体的计划?需要我们怎么配合?就像刚刚说的,你们要什么我想我们这边应该都拿得出来,原子弹都没问题。” “呃……”听二号一下子把话题又拉了回来,董老有些不大适应,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听二号说到原子弹,董老笑道,“那东西还是算了,虽然说从我本人的立场来说,我是恨不得朝日本扔他十个八个,不过我们的党可不能这么干——哦,朝联合舰队扔倒是可以考虑。” “核武器对军舰的毁伤效果其实并不像人们想的那么好——也罢,这个没什么关系,”二号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一阵好笑:东拉西扯了半天,貌似还没有说到正题上。 “这个您不该问我,我不是负责这个的,”董老说到这里,跟二号对视了片刻,两人同时大笑起来。笑够了,董老才又继续道:“不过我想,先准备一套广播电台所需要的器材总是没错的。” ———— (大家别骂,总理下一节就过来了。别人春节都放假,只有地效,没假放不说,朋友出去旅游,还得帮他料理,事情多了不少。春节是别想休息了。) 三十九 历史性的会面2 “果然,你们首先会要求这个。”二号笑起来,“一套DQS1140,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性能方面不必担心,绝对满足要求……我是说,如果养护得好,就算用到80年后也能满足你们的要求。同型号的机器,我们今天都在使用。” “……操作要求会不会太高?”听说这套设备能一直从1936年用到2018年,董老有些担心地问道,“眼下我们的队伍可找不出几个能玩得转高科技的人才——说得准确一些,怕是一个都找不出来。” “不用担心,我们在选择设备的时候,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二号笑道,“这套设备使用起来,不会比总理40年从苏联带回来的那套设备更难。” (注:这是地效臆测的。地效完全不懂无线电,甚至都没有见过。不过科技总是为人服务的,所以现在的各种机器仪器才会越来越傻瓜化。无线电……应该也差不多吧。 有懂行的朋友就请无视吧。) “那就好。”董老放下心来。说到这里,想又忍不住悲从中来,长叹了一声,“这就是我们祖国的现状啊,各行各业都缺少人才,以至于我现在入了宝山,也只能空手而回。” 提到这个,二号也只能无奈叹息,他也没多少好办法。要说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派出技术指导,但是那就会扩大时空贸易线的知情者范围,在没有决定彻底公开这个秘密之前(从长远来看,这个事是肯定藏不住的),这个是需要尽力避免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到最后,二号也只能这么安慰董老,“毕竟今天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们荜露蓝蒌建设起来的。” 看了看挂钟,向董老告罪,同时也是告辞:“抱歉,我还有个外事活动,就不陪您老人家了,有什么要求,尽管向老许提出来,他会给你们安排好的。” ———— 再一次见面就是两天后,北京军区某个秘密基地的地下会议室里。 军事基地的会议室不用说自然是用来商议军情的,不过眼下这间会议室却布置得像是一个中学生们的联欢会会场:大会议桌被从会议室中间拉开了,紧紧靠着一面墙壁,两厢是两排临时添加的小书桌,离墙也很近,但并没有像大桌子一样彻底靠死,而是还空出了大约两米宽度的空间,并且放上了椅子。 如此一来,会议室的中间就显得特别空旷,就像是会有人去到那里表演节目一样。 空间很大,足够表演舞蹈——或者该说足够表演花滑那么大。 眼下,共和国权力金字塔最顶层的一些大人物,就聚集在这一间小小的会议室里,坐在那些小书桌后,前几天“审讯”局座时候的领导们到齐了,已经卸任的好几位前一二号首长也都来了。 “那东西就是时空坐标?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离着午夜还有一点时间,所以大家倒也没有一本正经地等待,而是互相跟身边的人聊着天。三代目看看大会议桌上放的半个镣铐(营救顾作霖等人的时候,一起带过来的那些镣铐,魏承恭他们没有扔。局座来京的时候,把其中一片带来了),向身边的现任二号问道,“那个小魏为什么非要用这个来作为时空坐标呢?” “他说这东西也可以作为时空穿梭的证明,毕竟这个时代虽然什么都有,但想要找这么件东西,却也不是普通人随便就能找得到的。”二号回答道。 “哦,挺有心计的年轻人啊。”三代目点了点头,“关于那个访问团的计划……” 他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原因是会议室中间,特意空出来的位置,突然多了三个人。 中间一人身量很高,看上去很年轻,模样说丑不丑,说俊却也谈不上,穿着一身时尚休闲登山装,背着一个大背包,一副就要出门远足的样子;年轻人右手边的人身量中等,很敦实的样子,鼻子上架了一副在现代已经很少见的圆框眼镜。穿着一身很老式的灰布军装,腿上打着绑腿。 左边这人打扮跟右边的军人差不多,也穿着不合时宜的军装,打着绑腿。不过与身边的两人相比,这人显得很突出,突出之处是他很矮,几乎比右边的人矮了一头,跟中间的年轻人比起来更是矮了两个头,两人站到一起,反差很突出。 会议室里的人们愣了三秒钟,随即集体起立,又过了几秒钟,在现任一号首长的带领下,大家鼓起掌来,一面边鼓掌,一面纷纷离席,朝三个人走来。 一号首长走在欢迎人众的最前面,他朝三个人伸出手去:“欢迎欢迎(跟左边小个子握手的时候)……欢迎(跟中间年轻人握手的时候)……欢迎,欢迎小平同志和伯承元帅你们两位莅临21世纪。我是中国马列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总书记XXX,在此谨代表第十九届党委全体,向两位前辈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人物介绍,“这是政务院总理XXX,这是中央组织部长XXX,这是中科院院长XXX,这是军委委员、总参部长XXX……”诸如此类。 他们这些人基本都会身兼数个职务,不过一号首长作介绍的时候只会介绍主要职务(这方面他本人倒是唯一的例外,他身兼“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三个职务,按说都是正职,而且一般的场合这三个职务都是连用的)——在前辈们面前说那么多称谓没必要:一是浪费时间,二是前辈们肯定记不全,三则是因为这么一来有点儿“摆谱”的感觉。 在外人面前摆谱也就算了,眼下在前辈们面前摆谱……怎么都觉得离谱。 趁着两个时空的马列党员互相介绍(其实是单方面的介绍,毕竟来的这两位大家都认识),董老把魏承恭拉到了一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来的是总理么?怎么换成小平同志和伯承同志了?总理呢?” 三十九 历史性的会面3 “别提了,”魏承恭恨恨道:“总理本来要过来的,让人搅和了。” 董老一愣,什么人什么事能搅和得了总理的行程?要知道,与这边政府的联系,这毫无疑问是党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连东征这么大的事怕是都要为此让道。 正打算追问,那边的介绍已经完成了,一号首长带着大家过来,对魏承恭展开了围观。 “小魏……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一号首长似乎是有话要问,不过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口了。 “总书记您好,”魏承恭有些小激动,虽然在那边见多了主席总理总司令这些人,但是说实话,他们眼下还没有去到国家领导人那个高度。而眼下自己所面对的,毫无疑问是这个星球上地位最高,最具力量的几个人之一,“您要怎么称呼都可以。” 一号首长点点头,随即问道:“你就是魏承恭,那个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实现时空穿梭的人?” 魏承恭刚想要回答,却听一号又自嘲道:“好吧,在看到刚刚的情景以及看到小平同志和伯承元帅后,我这个问题其实有些多余……小魏同志,张将军说是你会把总理请来,为什么来的是小平同志他们呢?” “……这有什么不同吗?”魏承恭反问道,“我知道小平同志他们跟总理不一样,不过反正是来证明时空穿梭的存在,谁来都一样吧?” 一号稍微愣了一下——作为眼下的中国第一人,面对他的问话的时候,国人基本都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作答的,就像前几天的张局座那样;像魏承恭这样,用这么“冲”的语气反诘的,在他还真是很久没有遇到了。 魏承恭一句话说完也有些后悔:大概是在那边跟主席总理他们相处久了,以至于已经形成了习惯,到了这边也改不过来。这可不好——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虽然觉得这契税是一件小事,不过魏承恭还是道歉:“总书记,对不起,我……” “跟主席他们一起,习惯了对吧?”一号打断了魏承恭的话,微笑依旧:“为什么要道歉呢?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应该这样才对——好了,先别说那么多了,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有什么话等吃了再说——顺便一提,这也是总理和小平同志他们的区别之一,我们的接风宴要临时做一些调整了。” “不用麻烦,”刘元帅听到了一号首长的话,急忙表示,“有什么吃什么就好。” “不麻烦不麻烦,”一号首长急忙道:“你们是客人,怎么能不让客人吃好喝好?放心,我们不会浪费的,两位前辈加上小魏同志,你们三个人四菜一汤,不过分吧?无非是水萝卜红烧肉(据说总理喜欢吃这个)改成回锅肉之类的川味而已——正好你们三个客人都是四川人。” 看来对面已经打定主意了,刘元帅也就不再客套了,“那么就这样吧——说老实话,知道今天要来这边,我跟小平都没有吃晚饭,就等着来了吃顿好的。”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一号首长道:“虽然如此,要请两位前辈先换身衣服。这里虽然是个秘密军事基地,不虞被一般人看到,但被战士们看到两位穿着这身军服,也有些麻烦。” 洗完澡,换上一身合适的衣服——这花了点功夫。作为一个秘密的军事基地,附近当然不会有裁缝店或者服装店,想要买成衣基本不可能,基地倒是有被服库,但是军事基地被服仓库存放的当然只是军服。现代PLA的军服都是参照现代中国人的平均身高制作,而小平同志那个身高,大家懂的…… 好在某卫生队护士姚小张,有全套的裁缝工具和手艺,还有个绰号叫“神奇之手”,当初因为擅自改动军装而受到严厉批评,不过却也让上级记住了她这个“特长”,眼下就是她这手艺派用场的时候了。 不过毕竟是仓促之间改出来的(上级要求姚小张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改出来,这段时间小平同志在洗澡,然后就穿着中衣吃饭去了),于是本来英挺帅气的军装就不免有些走样,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别扭。 “小平同志,您先将就一下,明天我们再给您换一身合适的衣服。”拿衣服过来的老许同志歉意地说道。 “不要紧不要紧,”小平同志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在意,“我们的情况,你们清楚,有的穿就好,谁还会笑话不成?说实话,看看小魏就知道,你们这边的衣服料子怕是都太好了,我要是穿回去,不被同志们骂腐败才怪。”说着话,小平同志把衣服抖开,在身上比了一下,向刘元帅问道:“老刘,你看怎么样?”已经换上了一身没有标识的军服的刘元帅打量了一下,点头:“要得要得,这个衣服抻抖,看上去很精神。” 略过这段小插曲,之后就可以开始正式的会晤了……随即大家就发觉,貌似这个座谈会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位前辈是过来给魏承恭作证,证明时空穿梭真的存在。可以说,自从他们来到这边、在众人面前亮相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任务就结束了——严格说起来,他们还必须要取得这边的领导层信任,任务才算结束,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似乎不必要考虑了——至于会晤谈判什么的,那不是他们的工作,中央也没有给他们相应的授权。 而抛开两边如何交流这个话题,那就只能说一些诸如“老前辈辛苦”“你们做得很好,是我们的榜样”这样无实际意义的废话——小平同志他们也就算了,这边的这些人可都是日理万机的人,谁有功夫这么浪费时间? 于是说不了几句,大家就把话题扯到魏承恭这里了,确切地说,是为什么“总理不来小平来”这个问题上了——不光是这边的领导层感兴趣,就连小平同志和刘元帅都很有兴致,他们事先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趟是“替”总理跑的。 ———— (这一段意外地不好写,主要是实在想不出他们会面的情景,毕竟地效是个实在不过的草根,高层是什么样子,完全只能凭想象。 另外,也想不出他们的话题。所以到最后只好略了,没有写好,让过去吧。有朋友指出地效前文已经把夏曦写死了,后来却又让他活过来了,这个确实是地效不小心,回头在合集改过) ———— 三十九 历史性的会面4 (赶上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年底前联系上政府,幸不辱命。) ———— “夏曦来了,”面对两边领导人的询问,魏承恭简单地回答道,“他带着马列国际的人来了,所以总理走不开了。只能请小平……” 说到这里,稍稍打了个突——在那边跟小平同志他们怎么没大没小,打打闹闹都没事,称呼就更是小问题,反正大家年纪也差不多;在这边再这么干……没看到这么多位高权重,而且一把年纪的领导们都一口一个“前辈”,恭敬非常么? 怎么着?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还想迈过国家主席去? 但话已出口,想要改也来不及了——而且也确实不好改,主要是没有合适的,唯一比较合适的称呼是“邓爷爷”,不过若自己真这么叫,只怕小平同志第一个不乐意。 人家明明还不老嘛。 “称呼上你随意,”看出魏承恭的尴尬来了,一号微笑着道,“你不是党员,没必要照顾党内的规矩。你刚刚说夏曦带着第三国际的人来了?夏曦不是35年的时候就死了么?” “二方面军提前长征了,历史有了变动,所以夏曦也没有死……没有死成!”魏承恭恨恨道,“任老当时就跟我说,夏曦会向王明,向第三国际报告,只是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等等,你跟二方面军还有来往?”一个老将军纳闷道。 “时空道标有三个——我是说在每一边各有三个,”魏承恭解释道:“在那边这三个道标分别放在了陕北,江南陈老总那里,还有就是二方面军了。” “那你是怎么跟夏曦杠上的?”还是这个老将军,追问道,“刚才听你转述任老的语气,仿佛夏曦是为了你才向马列国际报告一样。” “夏曦应该就是为了我去的马列国际吧……”魏承恭也有些不敢确定,“当初我去贺老总那边的时候——” “你从头说吧。”一号听魏承恭这个说法在时间上很模糊,提醒道。眼下是在正经讨论异时空党史,对于时间不应该马虎,“时间尽可能精确一点。” “好!”魏承恭点点头,回忆了一下,这才道:“去年11月1号,我去给二方面军送补给。去的第一天就跟夏曦见过面了。刚一见面还好,我们虽然互相看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是因为我知道这家伙……” 听到“这家伙”三个字的时候,二号首长本来有些提醒一下这个年轻人注意一下称呼的——夏曦可是这边官方承认的革命烈士,你这样称呼很成问题。 不过看看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不以为意,也就不提了。 魏承恭继续“……不是个东西;而他看我不顺眼,大约是因为我身上的小资产阶级做派吧。我知道,在那边好多同志都看不惯我这一点。” 刘邓两位同志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镜似的:一直以来都以为这个傻小子在人情世故方面是五行缺金,需要充值,现在看来,人家只是没放到心上罢了。 “也就是说,你们互相看不顺眼,”一个首长哼了一声道,“后来呢?” “后来就是几天之后,当时我应贺老总的邀请,带领红军篮球队去遵义三中打友谊赛……”魏承恭把跟夏曦的矛盾从头说了一遍。这小子嘴皮子功夫不错,此刻也已经不再紧张,娓娓道来,居然很是生动。 “你这是让人家抓住小辫子了,”听完魏承恭的叙述,一号苦笑道,“算算时间,这时候正是28个半在党内失势的时候,被他们抓到你这个疑似托派,还不把你往死里整。” “可不是!那家伙那时候把枪都掏出来了。”魏承恭大声回答道,回答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自豪,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于是忍不住纳闷:自己在自豪什么? 稍微想一想,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是在自豪:咱也是被整过的人了。虽然说被人整这肯定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经历,但是身处马列党中间,不被人整两下,总觉得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回顾一下马列党一路走来的经历,最核心最具有凝聚力和战斗力的,毫无疑问是以主席为首的第一代领导层。而这一代领导人,从主席开始往下算,没有被人整过的……还真没有。 这其中也就是总理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建国之前虽然有不得志的时候,但基本没有被整过;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被整过,一直到WG时候才…… 总之,被夏曦整,这个在一定意义上确实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用一个成语来说,非常的恰如其分:与有荣焉。 ———— 他这边自豪,那边听他说话的,却是忍不住心惊胆战。包括小平同志和伯承同志也是如此,两人都不知道魏承恭还有过这样的经历。 夏曦的为人,大家都是知道的。想想那时候,如果他不顾一切地开了枪——他绝对有胆子这么干…… “小魏,你……”小平同志本来想要劝两句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这小子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就拿他跟夏曦闹矛盾这件事来说,那也是夏曦找上他,而不是他找上夏曦。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种情况下,我们能责怪倒霉的人么? “后来呢?”一号首长看小平同志的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于是接口问道。 “后来?后来就是任老把我揪出来了。任老当时还跟我分析,说是夏曦极有可能会上报马列国际,果然,在我走后不几天,他就打报告去莫斯科了——哦,这是我12月份去给他们送补给的时候知道的。” 三十九 历史性的会面5 (大过年的,不该说这两个字,但是……地效真得好倒霉啊,简直就好像被哆啦A梦的厄运鸟缠上了一样) ———— 这么说来,总理不来就顺理成章了:要说马列国际和80年后的中国,哪一边对马列党更重要,那当然是新中国更重要;不过新中国这边的会晤可以推后,也可以找人——比如小平同志和伯承同志——代替,马列国际那边可没那么好打发,而总理作为当时的中国马列党二号人物,“上面”来人了,他不可能不陪同。 哪怕是东征这么大的事情,也必须要靠后。而不能拿上台面来说的“联系未来中国”这事,自然就要更靠后了。 总之,眼下还不是跟马列国际分道扬镳的时候,为了不惹麻烦,总理只能放弃了本周过来的计划,让小平同志替自己跑一趟。选小平同志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他在那边的工作不是那么重要(红星报主编。红星报一直没有停刊,小平同志也一直没有离任),马列国际不会注意到他,而他在这边有着几乎不逊于总理的巨大影响和声望,足以成为穿越的人证——即便如此,为了加强说服力,中央还是让刘伯承放下军务,过来一趟。 “第三国际啊……”一个老将军叹息了一声,“小魏同志你似乎是惹上了大麻烦。” “可不是!”魏承恭接口道,“那个第三国际派过来的代表,叫什么柴德洛夫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火大。” “怎么,你们见过面了?”一号心中一紧。 “我见过他,他没见过我。”魏承恭答道,“这个星期我基本都在抗大,结果那个什么洛夫居然追到抗大演讲去了,什么要维护革命队伍的纯洁,要残酷无情的反复清洗之类。” 说到这里,魏承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听谢老说,他们第三国际的行为准则……或者说加入标准之一,就是要在党内定期展开清洗活动,以清除混入革命队伍中的异己分子——他们这一条是不是就是为了削弱各个国家的马列主义政党才提出来的?” “这个……嗯……”一号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好吧,先不提这个了。总之,既然跟第三国际的人扯上了,你就要多小心一点——不过我想你也无须太过担忧,总理他们会看护好你的。” ———— 交代完了“换代表”的事,时间已经很晚,于是魏承恭在老许的陪伴下,到基地招待所休息去了,剩下两位前辈——准确地说是三位,还包括董老——和一帮大佬,又说了几句话,就散了。 有什么话,都可以等到明天再说。另外,2018这边也不再需要这么多人了。 “我们不能跟小魏住一起么?”刘伯承问道。拜魏承恭所赐,他们对于这边的官员都抱持着不信任的态度,哪怕知道自己这一次所接触到的官员,跟魏承恭所说的官员,层次大不相同,这一点也还是不会有什么改变。 所谓先入为主是也。 “可以是可以……”陪同的老罗似乎有些迟疑,“不过两位——不对,是三位前辈接下来的一周,应该会想要到各处参观一下吧?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些线路,主要都是大型厂矿,以及军事基地……”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需要对他保密?”董老疑惑。 “那倒不是,”老罗急忙解释道:“毕竟,他本人现在就是国家最大最重要的机密——不过,说实话,真要论起来,他的密级也确实不够,他本人是机密,不等于他应该知晓各种机密。” “那……” “他不是还要为下一次的穿越行动做准备么?”老罗解释道,“跟我们一起,会耽误功夫的。” 刘、邓两位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不再说什么了:对面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这边。跟以前不同,现在已经联系上这边的政府了,想也知道,从现在开始,筹备补给物资这事儿自然有人会负责,魏承恭他只需要当好老司机就好,根本不会有多少事。 但是他们也不打算深究。不错,两边的马列党系出同源;但毕竟是隔了一层,并无实在的统属关系,所以还是注意点分寸,不要太放肆为好。 真有什么事,等魏承恭去了那边再问也不迟。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刘、邓、董三位同志就跟着陪同的同志各处参观去了(董必武虽然来这边的时间已经不短,但还没有真正参观过这些代表着国家实力的大型厂矿基地,而他想看这些已经很久了,所以这一次也随行),撇下魏承恭一个人……倒也并不寂寞。 ———— “怎么样?休息得还好吧?” 当小平同志他们一早启程的时候,老许来拜会魏承恭。 “嗯,睡得很香。”正唏哩呼噜喝着面汤的魏承恭答道,“咱军区的招待所这水平,杠杠的——那边的条件很艰苦,我虽然有单独的宿舍,但是说实话,卫生啥的也不能多做指望,我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自己的睡袋里睡觉。” 老许点点头,忽然感叹起来:“是啊,咱们的老前辈,就是从那种艰苦卓绝的条件下一路走来,建立起今天的共和国。而小魏同志你何其有幸,能跟他们一路同行,甚至还一起走过长征……说实话,我都忍不住有些嫉妒了。” 回想一下自己跟红军一起长征的日子,魏承恭脸上稍稍有些发烧:“说来惭愧,长征我其实只走了一半,而且只走了好走的一半,没有爬雪山,没有过草地……哦,在草地里呆了几天,但补给很充足,其实也没吃什么苦,说实话,跟远足踏青差不多。” “不用谦虚,能走到你那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老许摆了摆手,“真要是在生活和工作上跟前辈们完全看齐,那也没必要。我想,我们的前辈如果不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他们也不愿意吃那种苦的。” 这倒是。实际上,以魏承恭所见,前辈们不单没有自虐的兴趣,恰恰相反的是,他们还尽一切可能改善条件——工作条件,生活条件等等。 正想要说两句刚刚想到的这些话,却听手机铃声响起,急忙看时,却居然是陈云打来的。 四十 安排 (刘、邓两位在现代的旅程地效不会多写,因为与主线无关,各位朋友要写同人的可以动笔了。 不过,为了免得一大堆同人出来,让两位老革命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跑遍祖国的大江南北……地效还是给个总纲吧:北京市、北方工业、空军某场站、大连造船厂,太原卫星发射中心……大概就是这些了,说实话,感觉已经有些多了) ———— “你是通前贸易公司的总经理魏承恭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魏承恭纳闷了,没听过这个人的声音啊。 而且,这个电话号码是怎么落到这人手里的? “我是广州公安局的XXX——” 糟糕!魏承恭心里一个咯噔,随即看向了老许。老许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那意思不要慌,,什么事都有我们。 魏承恭一想也是:老子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区区一个公安局警员怕什么?老子可是直接跟你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对面交流的人。 不得不说,这种心态相当的小人得志,也相当的……没出息。 “——你现在在哪里?你们公司有一些问题,我们需要你过来配合我们调查一下。” “我该怎么回?”魏承恭把手机拿远,捂住了拾音器孔,向老许问道。 “就说你在北京,今天就过去。”老许小声道。 “我在北京——”魏承恭话没说完,对面就追问道:“北京哪里?” “北京军——”话刚说到这里,魏承恭就看到老许那边突然打了个“停止”的手势,于是急忙住口,捂住手机,小声问道,“怎么回?” “就说北京饭店408房。”老许随口胡诌了一个地址。 “我在北京饭店408房,下午就回去。” “……你刚刚没有立刻回答,是在做什么?”电话里的声音透着不信任。 “没做什么。”魏承恭本来想要编个理由的,一转念又懒得费那个脑子了——反正隔着几千里,你也拿我没辙不是。至于敷衍什么的,有必要吗? “好吧,下午回来是吧?”电话里的人大约也是这么想的,有些无奈地说道,“一直打你的电话都打不通,还以为你跑了呢。要不是你的那个经理说今天打这个电话准能打通,我们就要发缉捕令了。” 对方说到这里就挂了电话。魏承恭朝老许一摊手,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怎么办?你们的专政机关找上我了,听这家……这位同志的语气,似乎还抓了陈云同志。” “我跟你一起过去,你怕什么?”老许满不在乎地说道,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片刻后,电话接通,一个声音问道:“是老许啊,有什么事?” “一点小事,”老许淡淡道:“一会儿广州那边会来电话,要求你们到北京饭店调查408房的房客。” “然后呢?” “答应他们,然后你就别管了。这事儿我来处理。” 交代完了这事儿,老许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喂,老张么?” “有事儿?” “问一下,你们今天有没有去广州的飞机?” “稍等一下,我看看……十点半有一架运八。怎么,又要蹭飞机?” “嗯。”老许一边点了点头,也不管对面根本看不见,“两个空位,有么?” “两个?”对面愣了一下,随即一脸轻松地说道,“好啊,没事,只要你带的人没有两吨重,就没问题。” “喂,你体重多少?”老许开玩笑地问道。 他刚刚是开着免提打的,所以两边说了什么魏承恭都听到了。于是一头黑线地回答道:“四万三千八百……磅。” “……” 静了两秒钟之后,老许大笑起来。关掉电话,说道:“那么你快收拾一下,你刚刚也听到了,十点半的飞机。” “没什么好收拾的,”说着话魏承恭看向墙角的登山包,这个包昨晚拿进来就没打开过,“需要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走。只是……” “什么?” “运八,听起来不像是民航啊。” “民航人多,说话不方便。”老许淡然道,“所以,舒适性就不要多指望了。” ———— 用安全带把自己固定……或者说绑在运八的货舱里,魏承恭皱眉道:“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这样子就算出了问题都跑不掉。我可是听说,军用飞机对于安全性的考虑不如民航。” “放心吧,军用品比民用品可是结实得多。” “那为什么军用飞机掉得比民航机更多呢?”魏承恭又问道:“这么多年,我没听到多少民航坠机,倒是军机摔了不少——就算把印度那个奇葩排除在外也是如此。” “这个……”老许笑了笑,“用现在的话来说,脱离使用环境谈武器的好坏都是耍流氓。你也不想想,军用品的使用环境跟民品能一样么?战斗机动不动就飞五六个G的机动,换成民用飞机你试试?” “……善骑者坠,善泳者溺?”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在运输机这个领域,军品倒也不见得比民品更强——客机也算是运输机的一种么,本来就是‘客运飞机’的简称。” “……为什么?” “因为出事的影响不一样啊,”老许解释道,“民航的飞机主要是和平时期飞,一旦出事几百人的伤亡,在那个国家都不是小事;而军队……这么说吧,军队的本质,就是牺牲。” “……”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飞机故障率主要还是看保养和维护水平,在这方面,我们是做得很好的。苏联人的民用飞机那么坑,可是到了咱们手里,故障率甚至低于他们国内,地勤的同志功不可没。” ———— (高层活动只能凭臆想了,有真正懂行的朋友……相信你也不敢乱说。) 四十 安排2 (没有人写同人吗?实话说,我很期待诶) ———— “那么,现在没人了,有什么话可以说了,”魏承恭问道,“或者我应该问,政府对我有什么安排?” “……”听到魏承恭的语气突然变得这么“不客气”,老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道:“小魏,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你一下:你今后所要接触的,恐怕都是高层;所以有什么脾气,什么个性之类,还是收敛一点得好,虽然没人会把你怎么样,但是弄得人家脸上下不来,总不是好事。” “这就是我不信任你们的原因……之一了,”魏承恭冷笑了一声,“人情世故,哼哼……老许同志,你不觉得这不应该是马列党员说的话么?” “……”老许又愣了一下,本有心再说两句,不过想了想,又算了——这小子大概是跟老一辈革命家相处得久了,对于时下的一些风气看不惯,这个很正常。 “好吧,不提这个——关于你的安排,你有什么想法?”老许问道。 “我听政府的。” 老许一怔,“怎么现在又这么好说话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魏承恭手一摊,没好气地说道,“我一个无权无势,没身份没背景的毛头小子,在那边人家当我是宝,在这边还不是别人想搓圆就搓得圆一点,想捏扁就捏得扁一点。” 老许有些明白魏承恭的怨气打哪儿来了——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安排,这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好的感受,哪怕知道这个安排不会差,也是如此。 换他处在同样的位置,多少也会有些生气——不对,自己会很生气,并且会竭尽所能地抗争。 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从小就接受并且一直深信不疑的理念。他也一直自诩做到了这一点——不仅是自己,自己平常所接触到的那些人,也都做到了。起码在中国的土地上,大家都能做到。 或许也正因此,自己刚刚才没能揣摩透这小子的心思。 想通了这中间的道理,对于魏承恭刚刚的态度,老许就不以为意了,并且还做好了接下来会接受冷言冷语的心理准备——好在这小子虽然有怨气,却识时务,这样的人不难掏出他的话。 “你也知道,你所掌握的这个能力对于国家来说,甚至是对于全人类来说,都有很重大的意义,因此,你将会成为敌对势力的眼中钉,非要除之而后快的人。不怕你吓着,他们对你的仇恨度甚至可能会超过国家最高领导人。一号不在了,我们可以再选一个,一切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如果你死了,我们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到一个能够穿梭时空的人。 所以,我们这些秘密战线的人要做的,就是极力保障你的安全并让你发挥作用。” “所以呢?”魏承恭冷笑了一声,“把我弄到某个秘密基地,配备最强的警卫,关上一辈子?” “藏起来是办法之一,或者说,是保护你的好办法,至少前期是,”老许耐心地说道,“在你的作用……你的运能没有大到惊动那些人的程度之前,这个办法足够保证你的安全。不过,‘藏’这种行为,本身也有很多种办法的。” “哦?”魏承恭这才真正来了兴趣。 “想要藏起一片树叶,最好是哪里?”老许问了一个答案尽人皆知的问题。 “森林?”魏承恭喃喃道,“也就是说,我应该藏身在一大群穿越者中间——我们国家有很多的穿越者么?” “没有!”老许摇摇头,“也许以后会有,不过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迄今为止,你是我们发现的唯一穿越者。” “那……” “没有森林,就植树造林。”老许淡然道,“我们会制造一批穿越者出来,而你,隐藏在他们中间,这样应该能顶一段日子,或许能顶很长一段日子。” “制造穿越者?我不明白。”魏承恭看向老许,“穿越者也能制造?” “怎么不能?你把老前辈们带来带去,他们不也就成了穿越者么?哦,还有那个马列国际的李德。”老许笑道——这小子的态度明显开始好转了。 “……这样制造出来的穿越者有什么用?我是说在让我隐藏起来这件事上。” “嗯,确实没什么用——但如果制造这些穿越者的主体是国家呢?”老许慢慢道,“而你是这些被制造出来的穿越者中的一员。” “……政府要没收我的穿越能力?” “不是,你想多了。”老许急忙辩解,“我们还没有确认过你的能力是否可以转移,如果不可以,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什么都得不到不说,只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坏——你觉得我们是这么傻的人么?” 魏承恭想了想,点了点头,这种傻瓜行为确实不像是国家层面的人会干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让敌人‘看起来’像是我们国家拥有这个能力,而你是这么制造出来的穿越者中的一员。考虑到每一次穿越你都会参与,我们会安排一些人,跟你一起,参加每一次穿越。” “你是说……” “我们将成立一个研究小组,表面上是负责研究并运用这种时空穿梭现象——好吧,实际上也是。不过他们更多的,还是你的掩护。也就是说,你将加入这个小组中,成为一名普通的研究员。” ———— 魏承恭想了想,点点头:“听起来不错。”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好一会儿,老许才问道,“你就不说点儿什么?” “我应该说什么?”魏承恭反问。 “你就不考虑一下,你凭什么能以一个普通研究员的身份,加入这个研究组?” “凭……呃……”魏承恭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过来。时空穿梭啊,这得是多高大上,多前沿的课题?想要在这样的研究组里担任哪怕最基本的研究员,不顶一个博士的头衔,你好意思? ———— 四十 安排3 “难道是要我去考一个博士?” “可以的话最好!不过要你在三年的时间里考博士恐怕不大现实,”老许回答道,“所以,先考个研究生吧,这是最起码的要求了。” “……为什么是三年?多几年不行么?”虽然作为一个曾经的小小学霸,他对于自己的学力——这里的“学力”是指“学习的能力”——还是挺自信的,但是要用三年时间完成高中(早就丢荒了,要重新捡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大学,以致进一步的研究生课程,这还是有些难度。 “按照老张——哦,就是你们称呼的局座——的说法,你的运能大致是一年增加一个数量级,对吧?这样就不难算出,三年以后,你的运能会增加到十万吨级,这种规模的物资集散转运,已经很难避人耳目了。”老许说到这里,有些好奇地问道:“顺便问一下,你的运能是无限增加的么?如果是可不得了。那意味着二十多年后,你能把整个地球都带过去。” “是么?我没注意,”魏承恭愣了一下,“不过也不必杞人忧天,车子不是一定要装满才能开走。” 老许点点头,把话题又往回扯,“所以你的时间是三年。三年以后,这个研究组就组建起来了——你必须是第一批组员。” “三年啊……”魏承恭皱眉,“太紧了。” “对自己要有信心,”老许笑道,“我们调查过你的档案,以你的IQ而言,这个目标有点难度,但也只是有点难度而已,你甚至不缺聪明人最容易缺乏的毅力和专注,我们知道,你当年没能靠上大学,基本都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 “……”魏承恭脸上露出得意,这一点被老许准确地捕捉到了——很好,到底还是年轻啊,说上几句稍微好听点儿的话,就能博得好感。 “能不能提供一点方便?”魏承恭问道。 “当然,我们会为你提供方便,这种方便甚至会让我们一定程度上违反纪律,比如你只需要通过数学、英语和高能物理这两三课程,我们就能保证你拿到大学毕业证。” “为什么一定要通过这三门课程?”魏承恭急了。 “第一,你要加入研究组,这就意味着你将会有一帮高学历的同事,如果你自己没有点儿真材实料,那么就无法跟他们交流——这会引人怀疑的。第二,我们认为你如果具备相应的知识,就能够更准确地认识自身的能力。而认识是掌握的基础,掌握是复制的基础。” 魏承恭想了想,还是感觉有些麻烦,忍不住道:“就不能把我的档案直接入密么?这样就没人查得到我的真实学历了。至于在那个研究组里……我平时寡言少语,扮演三无少……年还不行么?” “三无少年?就你?”出乎魏承恭意料,面前这个半老头子居然知道这句动漫术语,而知道的结果就是,他拿鄙视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一番魏承恭。 魏承恭稍觉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样热血一上头,说起话来就不管不顾的人想要摆出一副扑克脸,想想都觉得难受。 “至于说你的档案入密,眼下还不是时候,要等到研究组建立起来才行——不只是你,研究组的所有人档案都会入密,不过这并不能保证你们的档案不会泄露,要知道敌人是无孔不入的。” “……不能建一个假档案么?另外,我怎么感觉您对于保密没什么信心啊?” “你当然会有一个假档案,但是这个假档案其实没多少意义——” “没意义?”魏承恭疑惑。 “因为它跟真的其实差不了多少,或者说,它就是真的,只是会缺少一些关键情报而已——”发觉这么说似乎很难说得明白,老许就停了口,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我这么说吧,当你的档案被敌人偷摸看到的时候,对方盯上的并不是你,而是这个项目。他们所调查的,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个人信息,而是项目所有相关人员的信息,他们会从所有这些人中物色进一步下手的目标。这种时候,如果你的档案跟你本人的表现对不上的话,那就是提醒他们注意你,所以你的档案不能太假。如果换个情况,那么我们可以让档案来迁就你,但是加入研究组的硬指标摆在那里,那就只能是你来迁就档案了。” “……我明白了,虽然是把我这片树叶藏到森林里。但我是一片松针叶,而你们栽种的,是一片枇杷林,所以在把我藏进去之前,我要首先变成一片枇杷树叶——不管是外在的形象还是内在的脉络都是,是这个意思,对吧?” 老许想了想,点点头:“你这个比喻很贴切。” “我明白了,我尽力试试吧——不过你们也别抱太大的期望,我不觉得我能成。” “为什么呢?”老许倒是好奇了,“从档案来看,你当年也算是一个小小学霸,对于学习应该不会畏惧啊……” “那么我的档案上肯定没有写明一件事,”魏承恭苦笑了一声,“那就是我花在英语上的时间比花在其它所有科目上的时间加起来都多,但我的英语成绩是所有科目里最差的。我在初三的时候已经基本自学完了高中的物理和数学课程,但却把初二学的单词语法都忘得差不多了,不得不重新再学了一遍。” “这个……” “我说,”魏承恭突发奇想,“国家能放弃高考考英语么?这样我就不那么为难了。再说,我觉得那玩意儿也没什么用啊。” “咳咳咳……”老许好悬被一口痰堵住,咳嗽了几声,才道:“你少异想天开了,高考放弃英语考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想要让高考放弃英语……等再过五十年,我们国家在各个领域都超越英美,无须再向他们学习的时候再说。” 四十 安排4 “……随便你怎么说吧,”魏承恭有些泄气地说道,“反正要我学英语,我就不敢保证你们的计划能如愿。” “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老许还在鼓励,“跟老前辈们一起工作那么久了,你应该明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的道理。” “如果一定要学,我相信我能学好,”魏承恭手一摊,“但是我不想把半辈子的时间,都扔给一门用不上的本事。” “用不上?” “难不成你们还敢让我去美国旅游?”魏承恭讥笑道。“我想,我跟任何一个人用英语对话怕是都会让你们紧张三天吧?” 何止是紧张三天那么简单。老许无奈道:“好吧,我们退让一步,数学和物理,两门课程,不能再少了……哦,还不行,还有一门课程你必须得学。” “还有什么?”魏承恭感觉有些无力。好不容易才把英语这门垃圾给推掉,却……等等,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费劲巴拉地才能推却一个本来费劲巴拉的学习计划?为什么自己必须要在两个费劲巴拉中间选择一个? “我是不是被你给绕进去了?”魏承恭盯着老许,说道:“你是不是把‘将树叶藏进森林’之外的计划都省略掉了?” “呃……严格的说起来,我还没有开始绕,你就自己撞进来了。”老许有些尴尬地说道:“你确实有不配合这个计划的选项,毕竟学习靠自觉,你要是真不想学,或者脑袋实在不够灵光,那我们也只好另外想办法来保护你——不过我们觉得,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比较辛苦,但是‘栽种一片森林,把你变成一片绿叶藏进去’这个计划无疑是最好的。所以我本来确实是想要让你把这个‘要不要这么做’的问题理解成‘怎么去做’,”说到这里,老许手一摊,“只是,我甚至还没展开话术,你就已经得出了‘把树叶藏进森林’的结论,并且一路说了下来。” “……那是你诱导的……或许也不该说是你诱导的,毕竟这是个老问题,答案尽人皆知。”魏承恭喃喃道。 “知道为什么这个答案所有人都知道么?”老许问道。 “为什么?” “因为它有效、有用。”老许淡淡道,“很多办法,很多主意,看上去很老土很没创意,但是它们总是有用,也总是有效。否则也不能成为‘老’东西。” “……您的意思是……” “想要保证你的安全,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 “不见得吧?”魏承恭满脸的狐疑,“听您刚刚的语气,似乎都是在为别人注意到我之后的事情做准备,换言之,你们根本就不认为这个隐藏的法子能保证我的安全。” “你怎么能这么说?”老许不满意道,“照你的意思,我们把你的档案锁到保险柜里,然后拼命保证不让任何人调阅,这就行了?” “难道不是?”魏承恭反问道。 “你就是这么认识保密工作的?” “不然还能怎么样?”魏承恭手一摊,“保密保密,无非就是保守秘密,不让敌人知道呗。” “你呀你呀,说你笨吧,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分析事情也挺透彻;说你聪明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看不透。”老许一边说,一边摇头,“我们这一行,在国内正式的名称——同时也可以说是美称——你知道么?” “什么名称?” “秘密战线。”老许回答的时候颇有一点傲气,回答完后却又问道,“知道为什么是战线么?” “为什么?”魏承恭彻底化身蓝猫淘气三千问——他倒不是答不出这个答案,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否是老许想要的那一个。反正老许会给出标准答案,自己就没必要不懂装懂了。 “因为干我们这一行的,就跟战场上打仗一样,有来有往,有攻有守。”老许回答道,“像你刚刚说的那种保密,就跟二战的时候法国人把所有的兵力全都扔到马奇诺防线,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一样。” “……”魏承恭隐约猜到老许后面要说什么了,果然…… “结果呢?马奇诺防线被绕过去了——其实被绕过去也不要紧,就像苏联,虽然在战争开始的时候被德国人一次又一次打穿防线,但只要能组织起后备力量,那么就还有得打。问题是,法国人把几乎所有的兵力都放在一线,后面完全是空的,一点预备队都没有,结果就只好投降了。 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们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严防死守这事儿上,并且不准备任何的预案,那么万一被人突破我们的防守,我们就只能一败涂地,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拿到、甚至是带走他们想要的东西。” “所以,”老许最后总结道:“我们会尽力不让人接触到你的情报,但是我们也会同时做好这道防线被人突破的准备,这二者之间并不矛盾。”停顿了一下,老许又说道:“而且,这么一来的话,有关你的情报,甚至可以成为一个巨大的陷阱,把国内暗藏的间谍不断地套进来。” 微微一笑,“现代国家之间的情报战,从来都不只是严防死守。” ———— 一番话说得魏承恭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嗫喏着道:“对了,您刚刚说我还要学第三门课,是什么?” “自卫。” “自……”魏承恭好悬没咬到舌头,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自我保护。”大概是知道魏承恭在想谐音的事儿,所以老许换了个词,“我们会教你自我保护的方法——射击,搏击,推理,判断,识别间谍,等等。不过这门课不要求你学得多好,只是让你尽可能多一些自我保护的能力,仅此而已。” ———— 四十 安排5 (门口有个摇摇机,三岁以下孩子坐的那种。一天到晚播放大王叫我来巡山。于是我突然想到个段子: 大王叫我来巡山啰。 敢问尊驾是? 巡海夜叉! 您也不怕累着 ——看来地效有写相声的潜力) ———— “哦?”魏承恭一下子眼睛放光,“要正式的教我怎么成为007?会不会给我配备合适的特工装备?烟……手表麻醉枪(本来想说“烟盒手枪”的,后来想想自己不抽烟),电击笔啥的。” “……是不是还要给你配备几个邦女郎?”老许一头的黑线,说完却又忍不住笑起来:“不错,会教给你这些,也会给你配备合适的装备:手表麻醉枪会有的,电击笔也会有的。” “咦?”魏承恭倒是疑惑,“不是说像007那么做特工是找死么?” “但是我们不让你做特工啊,”老许笑道,“像007那么做特工,那是找死;但是像007那么做保安,却是没问题的,或者说,应该的。我们也只是要你多一点自保的能力,在万一的万一,敌人真正杀到你面前的时候,你能够多周旋一会儿,撑到我们的救援到来。” “在巴黎组建几支民兵部队?”魏承恭想到合适的比喻了,“面对德国人的时候尽可能多顶一会儿?” 老许点点头,却又叹了口气,“不过,真要是让形势发展到那种程度,那也意味着我们的工作失败了九成九了。” “没事儿,”魏承恭兴致勃勃,“能多学一点东西,总是好的。” 老许看了魏承恭一眼,心下腹诽:刚刚还说英语用不上,不想学呢;难道这些特工……或者说自我保护技能就用得上了? ———— 有一件事老许没有跟魏承恭说明。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地让他同意“变成树叶,藏进森林”的计划,原因之一,是……上级,或者说,某些人确实想要给他配几个邦女郎。 家族,这种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组织起来的集团,是整个人类文明史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回避不开的一个话题,无论东西方,都是如此。 这是因为家族这种现象,其特殊的组织方式。 人类之所以能成为这个星球的主宰,能占据这个星球上几乎每一寸土地,所依靠的,是我们比别的物种更有力量。当然,以物种为单位来比较的话,这里的力量就不是指体力,智慧之类的个体力量,而是指集体的力量。 确切地说,是组织的力量。 迄今为止,人类最高的组织形式,是国家。次一等的,就是家族。 家族在组织的广度上,自然是比不上国家的,但是相比于国家,家族这种组织形式,却也有三点优势: 第一:忠诚度。由于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所以家族成员对家族的忠诚度,要远远超过国家的一般成员(国民)对国家的忠诚度。所以在人类文明史的大多数时间里,当一个人同时具有“家族成员”和“国民”这两个属性,而他所属的“家族”和“国家”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会选择“家族”而非“国家”——这一点即便在现代社会,也是很常见的。 另外,也是因为组织成员较高的忠诚度,家族很容易形成一个组织程度更紧密,进而更具战斗力的团体,这让家族面对同等数量的国家成员组成的队伍(比如市、县一级的政权,她们可以视为国家的次级形态)的时候,往往能占到优势。除非是遇到一个国家中组织程度最高的一部分人(也就是军队)的时候,家族才会落到下风。 第二,则是稳定性:一个国家建立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利益的分配逐渐失衡,阶级矛盾日益尖锐,直到彼此成仇——这种时候国家基本也到了瓦解的前夜,也谈不上什么组织了。但是家族则不一样,如果不出决策错误,一个家族延续千年的状况,并不罕见。而且在他们存在的时间里,他们的力量波动不会太大。 以上两点,造成了人类历史上一种常见的现象:国家势力兴起时,家族力量适当收敛;但是当国家逐渐衰败下去,家族的力量作为社会中最强大的力量,便会乘势扩张,填补旧的国家力量瓦解后形成的权力真空。甚至某些强大的家族会站出来,建立起新的国家(封建王朝的改朝换代,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个新的帝王家族取代旧的帝王家族而已)。也就是孟子说的“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 好吧,扯远了。总之,家族相对于国家,有的时候是互利关系,有的时候则是竞争关系。 新中国成立以后,国家政权掌握一切,自然是容不下家族这种时刻都能游离于政府掌控之外的组织存在。再加上生产资料公有化,这一招彻底粉碎了家族现象存在的经济基础——这也是家族存在的真正基础,于是在中国延续了几千年的家族现象,一度近乎绝迹。 不过,随着改革的进行,中国补上工业化这一课的同时,也重新形成了家族现象存在的经济基础,于是家族现象又开始出现了。 且不论这种现象是好是坏(暂时来说不会有什么坏处,但长远来看肯定不会有好处——不过大家也不必担心,家族这种现象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必将消亡,相关论证我以后有机会再说,这算是我的一个预言吧。只可惜要应验怕是要等很多很多年以后了),总之,家族现象在中华大地重新出现了,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甚至,出现在了共和国权力的最高层。 然后,这些新时代出现的家族,也会想要发展壮大。这种情况下,魏承恭这个走了大运的家伙,走入了某些人的视野。 穿越者啊,哪怕是对于国家而言,都意味着巨大利益的穿越者啊,原本以为只会是小说里存在的穿越者啊,居然真的在现实中出现了。 如果能够把这样一个穿越者招致到家族中,为家族效力…… 于是一夜之间,魏承恭的档案被某些有资格人看的人研究了一遍又一遍。 出身底层,非常爱国——嗯,很好,忽悠起来容易……寡朋少友,心地单纯——越发的好忽悠了……年纪不大,尚未婚配——这个最好,嘿嘿嘿…… 只是……高中学历,有点儿低了啊,这要是跟老朋友说起来,家里研究生女儿嫁了个高中生,这面子可往哪儿搁?女儿又会不会愿意? 好吧,既然低了,就让他学,让他考。看档案这家伙不是还曾经是学霸么?想必是很聪明的。等他学好了考好了,就没问题了。 ———— 四十 安排6 “对不起。” “嗯?”面对突如其来的道歉,老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你做错什么了?” “我以为所谓的安排,”魏承恭小声道:“就是国家随便给我一些好处,然后让我交出这个穿越的能力。” “怎么?不愿意?”老许笑道,不等魏承恭说什么,又道,“好吧,算我白问,换成是我我也不愿意——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象中的‘给些好处’,具体都有哪些?” 老许这其实是在探魏承恭的口风。在得知有穿越者存在并且初步证实以后,确实有一些大佬动过魏承恭刚刚说的念头,这么厉害的能力,还是要掌握在国家手里才放心。 只不过在具体给多少好处这件事情上,让这些人犯了难:给少了怕人家一怒之下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这边连抓人都不好抓;给多了……要给多少才算多啊,这么一条时空通道的价值实在很难估算。 或许会有朋友以为,无论给出什么价码,估计都无法让魏承恭“心甘情愿”地交出这个能力——甚至连魏承恭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但事实上,仔细分析一下,这个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 给出好处,换取能力,这实际上就是一笔交易。之所以大多数人认为这笔交易不会成功,或者说,不会在“自愿”的基础上成功,是因为大家认为这笔交易会违反一条交易的基本原则。 这个原则就是:一方的交易品对于对方的价值,大于对方将他的交易品保留在手中的价值,反过来也是一样。 只要不违反这个原则,交易就有成功的可能——注意,只是可能。 听起来有点儿绕,不过这里也没必要给大家上政治课,我们就结合这个现成的案例来说明吧。简单来说,就是国家给魏承恭的好处,要大于魏承恭将能力保留在手中得到的好处。 只要能做得到,傻子才不愿交易。 所以,想要让交易成立,首先要分析,魏承恭把能力保留在手中,都能得到什么好处。 首先,当然是经济利益。跨时空贸易所能产生的利润,怎么估算都不为过。这一点上,哪怕是中国这样一个大国,想要给出更多的经济利益,怕也是有些吃力的。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魏承恭通过跨时空贸易能获得的收益,来自于时空贸易的利润,而这笔利润并不完全属于他,迄今为止,这笔利润的大头属于80年前的红军,以后现代政府大约也会分一杯羹。 所以,只要保证他在这些利润中的分成占比不变,他的收益就不会受影响,如果提高分成占比,他甚至能拿得更多。 (实际上,魏承恭的收入虽然是从贸易利润中划出,但是却不是按占比来算,而是按照穿越次数来算的。这是之前他跟总理商量好的,不过这些事情这边的政府暂时还不知道。) 然后,则是经济利益之外的东西了。具体分析,则大致可以分为三点: 第一,参与历史,改变历史带来的成就感。 第二,和第一代领导人的友谊,或者说,获得他们的认同感。 第三,优越感。 在第一项上,政府无法给得更多,但可以保证不会减少。首先是参与历史的成就感,这个容易,无非是以后的每一次穿越,都继续让他参与;然后是改变历史的成就感,这个……亲,你说的改变历史,是用什么方式?如果是历史关键事件切入,从而扭转历史走向,那么现在这个工作是董老陈云老前辈他们在做;如果是指你能提供的物资……接下来一代那边需要飞机,需要坦克,需要大炮卫星,需要技术资料,这些东西,哪样是你能提供的? 所以,如果不跟政府合作,你所能改变的历史,到现在基本就到头了(否则你也用不着联系现代政府了)。想要更大规模,更深层次地改变历史,还是得靠政府。但这么一来,这是你的成就还是政府的成就? 第二项……不用多说,相信那边的领导人肯定不会干翻脸不认人这么没品的事,你跟他们依然会是朋友。 第三项,优越感,这个才是最麻烦的,但也不是无法可想。魏承恭的优越感估计属于人类最常见的那一种,即:对某种稀有资源的占有(比如大家都在用功能机的时候,你玩上了智能机,你就可以在大家面前秀优越。别的国家都没有大熊猫,咱们国家有,咱们就可以在别的国家面前秀优越),资源越是稀有,优越感越是强烈。在这方面,不得不承认,他占有的这种资源稀有度堪称世界第一,甚而至于独步古今,绝后或不至于,但空前是一定的了。 可但是,亲,既然你都决定跟政府合作了,那就代表哪怕这种资源仍然掌握在你手里,却也不是你所独有的了——难不成政府想要用这个资源(派人穿越),你还要反对不成? 换言之,这种资源掌握在你手里跟掌握在政府手里,其实并无区别。既然如此,我们政府在其它方面补偿你一些东西,你把它交给我们,岂不还乐得省心。 不仅如此,优越感是要拿出来“秀”的,古语有“富贵不回乡,如锦衣夜行”之说,可见这个道理自古皆然。可是,如果你不把穿越能力上交给政府,你最多也就只能在极少数知情者面前秀一秀(因为政府要保证你的安全,只能把你藏起来)——这些知情者还未必会回报你所期望的羡慕嫉妒恨,而如果你上交了能力,虽然还不能让你彻底脱离危险,(比如敌对势力想要通过他了解穿越)这种东西,但毕竟穿越的能力已经不在你身上了,敌对势力就算再觊觎这东西,也只会冲着政府去了。一来二去之后,说不定你大可以在父老乡亲面前大肆标榜:“老子是第一个穿越时空的人。” 你看,你原来能得到的好处半点都不会少,又会额外拿到这么多好处。亲,还等什么,赶紧做决定吧。 四十 安排7 除却巨大的经济利益和“感觉利益”之外,或许魏承恭还能通过超时空通道获得某些其它的利益——不过这都是小问题,以中国这种等级的国家力量,想要满足某一个人的需求,实在没什么难度。 总之,说服魏承恭做这笔交易是可能的,不过这有个前提:就是他这个能力,可以用来交易。 在确定这一点之前,不要跟他提这个事,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来——这个也是老许他们商量好的,而老许也确实是这么打算、这么做的。 但是现在,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的人是魏承恭,老许觉得,自己借题发挥,探探口风,这应该也不算是违反组织决定。 “我想象中的好处……”魏承恭可没有像“某些人”那样细致地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仓促之间让他给自己的能力开出“合适”的价码,他那里开得出来?于是理所当然地,就从对方能拿出什么来考虑了:“大概,也就是给我几个亿,让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或者还要弄个政协委员什么的。” 这小子想得还真简单——老许忍不住好笑,平心而论,这些东西对政府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那么你觉得,用你的能力交换这些东西值得么?或者说,你愿意么?” “当然不愿意!”魏承恭立刻就答道,“钱总有花光的时候……嗯,倒不能一概而论,几个亿的财产放在银行光是利息,一年也能有几百上千万,凭我的消费水平,只怕还花不完。” 那是你还没有真正跨入那种一掷千金的世界——老许心中暗道。 不过,一直跟老前辈们呆在一起,恐怕你是没那种机会了。 “再说,即使不考虑钱的问题,我也不想把我的能力交出来,”魏承恭斟酌着道,“虽然一时之间我还衡量不清这中间的得失,但是我会失去某些无法用钱来衡量的东西,这个是肯定的。” 老许本来有心把魏承恭“可能失去”的东西分析一遍,不过想想,感觉还不是时候。倒不是怕这小子听不明白然后拒绝交易,而是……你把人家的得失分析得这么清楚,说明你是早有图谋,而且已经迫不及待。 如果是在商业交流中,“显得迫不及待”无疑是最失败的交流态度;跟这小子应该不用担心这个,不过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反感。 还是另找机会吧——老许这么想着,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过,听起来他这个能力倒不是不能转移,能确定这一点,收获已经非常大了。 ———— 飞机平安在广州军区某机场降落。不过,下了飞机却也没人来接。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一架货运机,眼下官兵们正从飞机上往下卸货,谁有功夫去理会两个搭顺风车的人?再说,从保密的角度,老许也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要人过来接人。 于是两个人就只好孤零零地慢慢向机场外走去,不用说,魏承恭一边紧紧地跟着老许,生怕走丢了;一边却又好奇地四处打量,想要看看这仅在影视剧中出现过的现代化军用机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张望啥呢?”老许拉了一把魏承恭:“不该看的别乱看,小心被人盯住。” “不至于吧,”魏承恭吓了一跳,“我知道这是军事基地,不过这种基地能有多少秘密?退一步说,就算真有秘密,对……您来说,也不保密吧?” “你刚刚其实是想说,不该对你保密,对吧?”老许回过头来,审视着魏承恭,似笑非笑。 “呃……你说是就是吧。”出乎老许意料,魏承恭居然没有否认。 “……你连说谎都不会么?”老许问话的同时,心中暗暗盘算,看来特工课程里面,还得教这小子怎么敷衍别人。 “得看是面对什么人,”魏承恭不服气道:“老钱——就是钱壮飞——他教过我怎么应付盘查,怎么不引人注意。” “然后你就学成这样?”老许很是好笑,“好吧,估计你也没功夫正经学,这个就先不说了,回头我会好好训练你的。至于你刚刚说的这个机场的秘密不用对你……对我保密……这么说吧,首先,这里是一个军事基地,这里的秘密比你想象得多得多。然后,他们跟我不是一个系统,在一般情况下,我不能查探他们的秘密。这是因为如果我叛逃,那么这个机场的秘密也将会随之泄露。我都不能,更别说你了。 所以,并不是密级够了,就能探知各种秘密。在体制内,如果不是有必要,如果不是有明确的理由,没有人会去查问其它部门的事情,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知道老许这是在点醒自己,魏承恭凛然道:“我知道了。” 老许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另外,如果你真的对战斗机啥的感兴趣,可以正式提出申请,我想上级会安排你参观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离开跑道,进入了这个基地的建筑区。老许明显是这里的常客,直接就带着他去了某个办公室,见了某个主管,拿了通行证,离开了营区——还开走了一台勇士。 “我们去哪里?”魏承恭问道。 “省公安厅,找他们要人。”老许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 “找公安厅要人?”魏承恭愣了一下,“陈云同志他们已经被抓到省里了么?可是也不对啊,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没看到有人跟你通报这方面的消息。” “……你误会了。”老许解释道,“我说的要人,是指省厅的人。我要找他们陪我们一起去提人,如果没猜错的话,陈云同志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派出所。” 四十 安排8 “干嘛这么麻烦?”魏承恭脱口问道。 “那照你的意思……”虽然在反问,不过老许大概猜到魏承恭的意思了。 “直接到那个派出所,出示你的证件,然后把人捞走。”魏承恭答道。 “爽文看多了吧你?”老许毫不客气地说道,“政府基层人员,仗着有点儿小权力,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没想到却惹到了惹不起的人,于是正义伸张,老百姓拍手叫好……你是不是觉得这应该是接下来的剧情套路?” 魏承恭点头。不仅点头,还说道:“我现在就想看看那些警察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的表情。” “所以你其实只是想要享受一下人上人的优越感而已,”老许直接戳穿了魏承恭的心思,“但是你要记住,别的部门到警察局捞人可以这么干,唯独是干我们这行的——嗯,还要包括现在的你——不能这么干。原因也简单,我们这些人最忌讳的,就是引人注意。一个国安的高级领导,亲自到基层派出所捞人,一般人看在眼里,会想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看在眼里,又会做什么?” “……” “退一步说,那几位还没见过面的警察同志,人家也没有做错什么,”老许继续道,“你那个公司肯定有很多不合规矩的地方,对吧?人家发现了,然后去调查,然后要你去协助调查,这些本来就是照章办事顺理成章的事。你凭什么要……让人家郁闷一回?”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还应该主动去跟他们说明?” “协助政府,这是每个公民的义务,”老许淡淡道:“这一点上不要以为你可以特殊——如果说要有什么特殊,那也只能是你应该为政府做得更多,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魏承恭一时无语,片刻后,苦着脸道,“我要是一开始就找他们坦白,怕是现在就已经死透了吧?从他们那里把相关情况一直上报到你们那一级,还要取得你们的信任,天知道在那一级就泄密了。” “嗯,我不否认这一点,”老许点头,“所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们的制度……嗯,应该说是之前我们没有这么一套相关的机制——不过,在任何时候你都应该协助政府,这一点还是一样的,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既然不能亮明身份,那我们应该怎么捞人呢?”魏承恭又问道。 “这就是我们要去省厅的原因。由他们本系统的直属上级直接下达命令,可以避免节外生枝。”老许淡然道,“至于他们具体会怎么操作,那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 嘱咐了一番“装哑巴”之后,老许把魏承恭扔在了省厅的接待室里,自己则去了厅长办公室,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才又跑出来,后面不出所料地跟了两个身穿警服的同志——问题是,老许居然也换了一身警队的行头。 “现在可以去提人了。”老许再一次嘱咐话,“记住,你还是当哑巴就好。” 魏承恭:“……” 四个人也没有坐老许开来的那台勇士,甚至没有坐警车,而是开了一辆大巴就朝广州某不知名的……收容所而去。 ———— 张局座在广州盘魏承恭的底,以他的身份级别,市公安局的同志自然是全力配合,结果盘出来的底让所有人大吃一惊:那个公司上上下下几十号人,除了一个法人代表魏承恭之外,其它人居然都是“黑人”。 市局的同志本来想要立刻就把这公司上下人等都抓起来的,被局座拦下了。虽然如此,这么一家明显有问题的公司却也上了市局同志们的黑名单。 之后局座回京,但却没有交代那家公司的人该怎么处置。市局的同志们等了几天,也没见局座有回音,后来一想,这事儿明显是地方的事务,且不说张局座你一个早已退役的少将,就算你还没退役,也管不着。 于是在某个立功心切的同志指挥之下,在三天前实施了抓捕行动。 不用说战果辉煌,除了当时还在那边的魏承恭,以及跟随局座一起去了北京的董老和顾作霖这三个人之外,其它三十多人一个不落,全部“落网”。 只是这人一抓,反倒麻烦了。人抓到后首先要做的,当然是确定身份——好吧,大家都知道这些人是“黑人”,所以所谓的“确定身份”并不是查档案,而是审讯。问题是……怎么感觉这是抓了一帮革命老前辈啊(可不就是抓了一帮前辈么^-^),不论怎么问,一个个就是不开口。 倒也不是完全不开口。那个自称叫云城的经理,就……跟闷葫芦比起来也强不了多少,翻来覆去就一句话:“等我们老板来了,你们就明白了。” “那你们老板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他联系业务去了,大概会在两天后回来。” “联系业务?”审讯的同志冷笑了一声,“我们已经查过了,你们老板没有出境记录,所以应该还在国内,但是打他电话又打不通——你可别告诉我,你们老板联系业务连手机都不带,或者是去到那个深山老林没信号的地方。” “……” 然后,这个云城经理就跟其他人一样,一言不发。 一言不发也不要紧。干公安这一行的,跟“滚刀肉”打交道正是分内之事。如果是换做平时,只需要随便来上几招,无论多桀骜的人,保证他们一个个比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老实(起码大家有这个自信)。 但是这一次遇到陈云这些人却有些麻烦:这些人是连局座都觉得“有趣”的人,而审讯的同志又吃不准他们的身份,这种情况下,把平常所用的那些招数用出来,万一捅了娄子可咋办? 四十 安排9 (正在看《三国演义》2017年3D动画版,前面还好,开斗气,爆无双,常山无影脚,葵花十常侍啥的,虽然感觉怪怪的,倒还不至于不能接受,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革新的尝试;汜水关开闸放水(这部动画中三英战吕布的因由,估计是三国无双玩多了)就明显乱来了,到后面干脆越来越玄异化:反牛顿的空中机动,隔空对战的天马流星拳,莫名其妙的念动力。 十年巨制,就制出来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感觉是学日漫的战斗场景和美漫的精细化,结果是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 眼看着所有的审讯对象都非常镇静,既不害怕,也不激动狂躁(一般的犯罪嫌疑人被抓以后,基本都是这两种反应),市局的同志越来越觉得心中发毛:这些人该不会真有什么倚仗? 有了这个念头,审讯的同志工作之际,就越发的小心——也就越发得审不出个所以然。 僵持到入夜,市局的同志再次犯了难:把人抓了过来,人家的吃喝拉撒睡自然也归你管——问题是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吃喝拉撒还好办,这个“睡”却是成问题。 局子里是肯定睡不下的,光是要找这么多被褥就是个麻烦事。 监狱倒是能提供足够的床铺,但是……这些人的身份还没有确定,连“犯罪嫌疑人”都算不上,把他们送到监狱里,在程序上不合法。要说早几年这么变通一下倒也没什么,不过时下不是提倡“依法治国”“文明执法”么?这么干未免有顶风作案之嫌疑。 要不干脆放回去好了……也不行,或者说,不对,大张旗鼓地把人带了过来,什么都没问出来又放回去,咱们公安部门不要面子的? 思来想去,也只好放在收容所了——这些人查不出身份来历,一定意义上倒也符合收容标准。 ———— 跟守在收容所负责看管的公安同志办完交接,之后,顺理成章地……在收容所里又住了一晚,次日一早,乘上大巴车,一路向城外开去。 “我们不回公司么?” 看看车子走的不是回去的路,魏承恭向身边的老许问道。他跟老许,还有陈云,李德等几个人坐在车子最后面一排。 “别说话!”老许斥责了一声,想了想,又跟了一句:“没看到大家都没说话么?”说罢示意了一下前面开车的司机,那是警局的同志。 于是魏承恭只好把话憋在心里,想了想,有些赌气地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之后,魏承恭看出来了,这是回军区机场的路。又过了一会儿,车子来到军区机场。 有两个军人手上拿着文件包,等候在营门口,看到众人下车来,上前招呼:“是老许同志么?” “对,我就是。”老许一边迎上前去,一边掏出自己的证件。 验看过证件之后,一个同志道:“我名叫韩俊,这位是申骄,我们奉命接待大家……”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打量着老许身后那一大队人,心里暗暗嘀咕:这队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上去像是退伍军人(除了魏承恭,这里所有的人基本都受过军事训练,哪怕是陈云这样身体差的文职人员也是如此,部分人还上过阵打过枪见过血杀过人),但那个老外又是怎么回事? 又想起自己的任务:安排这些人在军营里住几天,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转念又想起上级交代任务时一再嘱咐“不要多说,不要多问,不要多想”,于是急忙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抛到一边,认真做自己的工作:“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将负责大家在这里的饮食起居,下面请大家跟我来。” ———— 跟随两个申、韩两位同志,行走在这个现代化军营里,零距离接触现代军队,众人虽然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心里却难免各种感触。 这其中又要属李德,震动最大。来到这边的时日已经不短,对于这个80年后的世界的格局,以及这80年来的历史发展,已经基本都了解了,但那都只是从书本上,从网络上得来的知识。直到今天,当载客的大巴车从繁华的广州穿城而过,当走入这座简洁整肃隐露峥嵘的军营,当看到那些一望而知精锐干练的现代士兵,当在不经意间看到的现代化武器…… 中国,已经不是80年前的那个中国;所以世界,也不再是80年前的世界了。 “请这边走,”前面的韩俊一边领路,一边做着解说,“这个连队今天一早出去野外拉练了,还要等几天才会回来,所以他们的营房正好空出来给大家用。” 说到这里,韩俊心中有些恍惚:拉练什么的,估计就是为了给这些人腾房子吧,却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但这个问题别说是他,就算是场站的最高领导魏站长,乃至整个基地的最高领导(这个基地不止是个机场)也不知道。他们只是看到老许手中的总部授权文件,要求他们配合行动罢了。 到司务长那里领取了个人用品,安顿下来之后,申、韩两位同志就回去复命了。留下老许和魏承恭陈云他们留在营房内。看大家都看向自己,陈云站起身,宣布道:“好了,到了这里就不必要绷着脸了,大家可以放松下来了。” 大家一下子都放松下来——不过却还是都没说什么话,于是陈云看向魏承恭,笑道:“魏总,憋坏了吧?有话都可以说了。” “可憋死我了,”魏承恭长出一口气,随即看着陈云,愣怔道:“……您还叫我魏总?” “为什么不呢?”陈云反问道,“我们的公司还要运作下去,你自然还是我们的魏总。” “这……”魏承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干脆不纠结这个事了,正想要说点什么,一撇眼,看到一边的老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转而道:“老许同志,我可以说话了吧?” “陈云前辈不是都说已经宣布解除禁口令了么——说实话,我其实也很好奇,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看到这小子赌气的样子,老许觉得有些好笑,笑道,“你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说不完的?” ———— (这一段异常难写。地效没有从军的经历,一切都只能靠臆想,然而写出来却又处处矛盾…… 这几天状态不好,精神不集中,好不容易写出来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最难受的是,两只眼睛的焦点总是不重合,看电脑屏幕很难受。) 四十 安排10 “我就是想问我们怎么不回公司去?” “会招人怀疑的,”老许简略地回答道。知道这么回答魏承恭肯定不明所以,又详细解释道,“换成是你,住家旁边一个小公司,上上下下全部的人突然全都被警察抓了去,你会怎么想?” 想了想,魏承恭回答道:“传销窝点。”老许点点头,随即又道:“然后呢,这些人被抓了两三天,又突然全都回来了,你又会怎么想?” “这……”魏承恭想了好一会儿,但还是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最大的可能是被有力人物捞出来了,但是……这么大规模的抓捕行动,说明警方已经基本掌握了有力的证据,进一步也就基本坐实了被抓捕的人的罪名(不限于传销)。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那么还可以用“受到蛊惑,参与不深”之类的由头捞出来;一下子把人全都捞出来……时下的中国不可能有这样一言九鼎的人物。 事实上,如果真有这样的人物,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是赶紧切断所有联系,避免惹火烧身;跑去捞人?怕别人不知道你跟某些犯罪分子有关联么? “想不出合适的答案来?”看魏承恭半晌都没有说话,老许笑道,“别多想了。别说是你,我也想不出来。现在的中国不应该发生这种事——现在之所以会发生,那也是因为遇到了你,遇到超时空传送这种情况。” 停顿了一下,老许又继续道:“重要的是之后。面对这么古怪的事情,你难道不想查个究竟?” “哦……”这回魏承恭是真明白了——其实以他的智商,倒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只不过没有用心去想而已。 或者说,虽然猜到了这些,但却总是怀疑自己猜得对不对,想要从老许口中求得证实而已。 “此外……” 哦,居然还有——魏承恭顿时来了精神。 “也难保我们公安系统的同志不会怀疑——实际上,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他们心生疑窦是一定的事。虽然有组织纪律压着,但是……” “这……”魏承恭又不懂了,“要怎么操作,才能打消他们的疑心?我们这样直接提人,市局的同志不会怀疑,省厅的同志该怀疑了吧?” “省厅的同志不会怀疑的,”老许微笑,“第一,省厅里知道这个事情的同志只有寥寥三五个,第二,即便是这寥寥数人,我们也给了他们足够的理由。” “理由?” “人是从果敢来的。”老许一句话,就把理由说清楚了,“眼下,我们正在送他们回去。” 细细一想,魏承恭忍不住为这个理由叫好。这个理由……或者说这个来历可以完美地解释陈云等人身上的所有疑点——查不到来历,但看上去又是如假包换的中国人,有军人风范,面对警察毫不畏惧之类。 ———— “等等……”魏承恭忽然发现一件事,“这个解释用在陈云同志他们身上说得通,用在我身上怕是不行吧?我可是有根有底的。这么一来,我雇佣这么多果敢来的人,又该怎么解释?一个两个还好说,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是,就我一个人不是,这个……” “所以你另案处理了。”老许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或者该说是并案处理了。” “并案?”魏承恭不明——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老许的笑容让他心中很是发毛。 “哦,我们给广州市公安局的答复是你涉嫌走私,已经被北京市公安局逮捕,至于这边的案子,也由北京市的同志接手。”老许手一摊,叹了一声,“虽然还是会留下一些手尾,但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了。就像你说的,你在本时空有根有底,有头有尾,而你以往的履历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我们不能不给广州市局的同志一个解释。” 魏承恭顿时觉得哭笑不得:“我这个遵纪守法好国民,就这么成了十恶不赦大坏蛋?在广州这边作奸犯科还不止,还在北京也犯事儿了?我身上到底背了多少案子?” “你背的案子还少么?”老许哼了一声,“你干的那些事……或者该说,你牵头组织所干的那些事,有哪一件是合法的?倒卖文物,走私物资,私造军火……那一项够不上去蹲号子?” 魏承恭挠头:“听您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是罪不可赦……” 老许拍手笑道:“所以啊,你下半辈子就卖给政府好了。”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大笑起来。 笑过了,陈云向老许问道:“许同志,我们公司的资产被公安同志们查封了,现在我们又不能回去,那些东西该怎么拿回来呢?” “放心,我们已经知会了市局,你们的东西现在大约正在装箱,不久就会送过来——包括小魏的个人物品在内也是如此。顺便一说,这也是为什么要让小魏在北京‘落网’的原因之一。” 陈云点了点头,这时候魏承恭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插嘴道:“等一等,别的东西,甚至是那些古董还都好说,那几个文件柜,我记得上面都贴着标签啊,公安的同志们看了不会生疑么?” “可疑的岂止是文件柜?”陈云倒是笑了,“自打你们走后,我们就做好了被查封的准备——话是这么说,但如果公安的同志打开柜子详细检查,那么很快就会发现那些文件的不同寻常。我们能做的,也只是给每一份文件弄了一个用来糊弄的外皮而已。” “那基本上就够了,”老许接口道,“查封不是没收,更不是查案,虽然会有人统计被查封的物品,但是像文件这种东西都是只看个标题大概就放回去了,相比之下,倒是你们说的古董更麻烦一些。” “……这并不能保证安全吧,”魏承恭有意抬杠,“如果我是负责统计的检查人员,光是看到远远超过一般公司的那些文件的量,我就会想要仔细看看了。” 四十 安排11 “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老许有些无奈地说道,“不过倒也不用太担心。广州市很大,人很多,产生的案子也很多,所以公安的同志们大多数时候是忙不过来的,对于这种不是很严重的案子,他们一般也不会很上心。” 停顿了一下,老许又道:“而且,如果负责检查的同志发现了这些文件的不同寻常之处,按照程序,他们应该向上级报告情况,然后他们的上级按照情况会继续向上报告——这种事基本上可以直接报告到我这里,但是我迄今为止还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报告。” “……会不会有某一级的同志不向上面报告,反而向敌对势力透露消息的。”魏承恭问道。 “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这么严重的被迫害妄想,”老许一点都不客气,“你想想,如果是你在生活中突然发现了一份……一大批保密文件,你会怎么想?” “有间谍!”想了想,魏承恭回答道。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都不可能从一些文件就想到超时空穿梭,虫洞啥的。毕竟,这太超出常识了。 不过这个想法立刻又被魏承恭自己否了:“也不对啊,现在的数码技术这么发达,就算间谍真要偷机密文件,肯定也是弄一张小小的内存卡上,几大柜子的文件是要闹哪样?” “然后呢?”老许问道。 “一头雾水呗,”魏承恭很干脆地回答道。 “我是说,一头雾水之后,你会做什么?” “报告有关部门过来处理,呃——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老许还是毫不客气,“现在,你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见利忘义的人,看到了那些文件,你又会做什么?” “当然是找个敌对势力卖个好价钱。” “然后你觉得那些文件能在敌人那里卖出什么价钱呢?”老许又问道。 “当然是……等等,”魏承恭这回才真正有些明白了,“一批八九十年前的文件,对于你们或许是非常珍贵的文物,对于其它人来说,根本不值钱啊!” “没错,这才是我的意思,”老许点了点头,“如果是某些国家机密,比如我们国家新式导弹的技术资料啥的,那么还值得人们铤而走险;可是你从80年前带来的那些文件,对敌人来说,早已不具有任何现实意义。如果有人真想要拿这批文件卖个高价钱,那他也只能找我们。” ———— 接下来的事情,就都顺理成章了:被市局查封的公司资产被一货柜拉到了基地里,同志们忙了一天,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开。机器不要了,说得准确一点,是交给老许去换点钱——虽然跟现代政府联系上了,但是这不代表红军就可以不在乎钱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文件和古董就地搜藏到基地里,等魏承恭有空了再送回1936去;最后就是大家的个人物品,这个当然就交给大家各自处理。 其实大家都没多少东西,基本就是一些换洗衣服和个人洗漱用品,以及一些学习用具;所谓的“个人物品”,倒有一大半是魏承恭的东西。 然后,大家就体验了几天军营生活:早起晨练,上午训练,下午学习,晚上……总之,按照军营的生活节奏来生活。理所当然地,大家都没什么不适应——除了魏承恭。 要说这小子不适应军营生活倒也不至于,毕竟他在那边的生活也是半军事化的。只不过他在那边完全是自由的,没有人会盯着他,军事化的生活那也是出于他自愿;但是在这边的军营里,总是会时不时遇到纠察,就算没有纠察,被真正的现代军人用看“异类”的目光看着,那也是十分的……不自在。 自愿做到某件事跟被人盯着做到某件事,那种感觉可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不自在,不过,这边的军营也有很多“好玩”的事是那边比不了的。 比如打靶。 红军的弹药一向都是紧缺的,就连战士们都不会开展实弹打靶训练,更别说他们这些文职,还有军工人员了;眼下来到了21世纪,跟政府也联系上了,那还不敞开了打个过瘾啊。 对于陈云他们提出的这个要求,老许表示:整队,去靶场!然后,一个电话,两辆卡车满载着弹药外带上百支95突过来。 陈云他们所有人:“……” “尽管打!不用别给我们省,也不用算账了,就当是你们帮部队处理过期弹药了。” “等一等,95的子弹应该还没过期吧?话说,为什么是95,不是应该是56或者81么?”魏承恭一边摆弄着手中的95,一边问道。 “95出来都二十多年了,早期生产的弹药早就过期了,”老许解释道,“至于为什么是95,这个要赖你啊。” “赖我?” “谁让你的运能那么坑爹呢?”老许说着话,拿起一支枪,“5.8毫米的弹药比7.62的弹药可是要轻得多,用95步枪,你能送过去的弹药要多出来一倍多。” “……我可是听说,95各种不好啊。感觉还不如81杠呢。”说到这里,魏承恭挠头,“好像,咱们中国的制式轻武器很受诟病。” “得了吧,你玩过几种枪?能知道什么好坏”听魏承恭“诋毁”95甚至于整个军工,老许不乐意了,“我不否认中国生产的轻武器相比世界先进水平还有差距,但我们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在轻量化和可靠性上,我们的家伙就不比洋货差。武器是要考虑使用者,使用条件,使用环境,生产能力等等因素才能论好坏的,综合这些因素来考虑,我可以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款轻武器能比95更适合我们现在遇到的情况。” 四十 安排12 (3D三国演义后面的部分做得好了,这点要肯定。 妹妹暂时不能回学校,要用电脑网上授课,为了给她弄一台能用的电脑,我把以前损坏了一直没修的电脑修理了一下。不错,还能用。特别是显示器,之前那个维修的跟我说是电路板坏了,而且这种电路板已经停产,没得修。没想到这一次发现只是电包有问题,花25元换了一个就原地复活了。算是意外之喜吧。只不过耽搁更新了。 这一节主要是为了回答Q群里某些朋友的疑问——虽然地效对于枪械是彻底的外行,但是仅就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地效认为自己分析得不差。) ———— “95有这么好?”魏承恭追问道。 “哪怕仅从轻量化这一个方面来考虑,95也足以淘汰大多数竞争对手。”老许断然道,“那边的红军眼下的主要作战形式还是游击战和运动战,这对士兵的运动能力要求很高。95自动步枪全重3.25公斤,95突更是只有2.9公斤,相比56或者81,要轻半公斤,比之老套筒汉阳造中正式啥的更是足足要轻一公斤(以上几种栓动步枪包括后来的三八大盖,重量基本都在3.9至4.1公斤之间)。这还不算,5.8毫米口径步枪子弹重量在12到13克之间,机枪子弹重量也只有14克,相比之下,7.62和7.92口径的子弹重量基本都在20克到30克之间。如果一个士兵携带的枪弹全重限定在5公斤,他如果用栓动步枪,那么只能带弹40发;而如果他用95,他将能带弹150发以上。换成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95的携弹量大,可是自动步枪消耗也更大吧。而且射程也不行吧,就两百米,人家栓动步枪不配个500米的标尺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还有啊,95这么短,跟人拼刺刀还不吃亏到家?最后,保养会不会也成问题?现代步枪的保养应该很麻烦吧?” “你这是存心跟我抬杠!”老许气得笑道,“要照你这么说,红军是不是该把队伍里的花机关都扔了?” “……”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在红军中不仅没有淘汰花机关,相反,那是只有精锐部队(比如教导团,干部团,各一线部队的主力等等)才有资格装备的抢手货。 “弹药消耗不是问题,老兵都懂得怎么控制消耗,给他们三倍的子弹,他们也绝对能坚持三倍时间,甚至更久;至于新兵……就算是给他们栓动步枪子弹一样消耗得飞快,就像董存瑞一样——反正,在负重不增加的情况下,子弹总是越多越好的。”说到这里,老许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你的运能太坑,咱们就用子弹淹死对手!” “射程不足这个问题在单兵对抗的时候确实吃亏,但影响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根据统计,200米以内射击产生的杀伤要远远多于200米之外——这也是为什么我军主张200米硬功夫,以及设计枪械的时候要求200米有效射程的原因。而且,这只是单兵对抗而言,放大到班排一级的集团对抗的时候,这个问题就更加不影响了——即便是二战时候的日军,在班排一级对抗的时候,对于200米以外的目标,最主要的攻击方式也是掷弹筒。在现代我军,以至于各主要国家的军队,则是用榴弹发射器来完成。再说,我们还有精确步枪。” “要给红军配榴弹发射器?”魏承恭眼睛一亮,“我听说那玩意儿可厉害呢。还有,精确步枪是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不给配呢?既然你都知道那东西厉害。”老许反问道。不等魏承恭说什么,又继续道:“所谓精确步枪,是介于突击步枪和狙击步枪中间的一种枪型,它的供弹方式跟突击步枪一样,但是精度比一般的突击步枪要高得多,接近狙击步枪的标准。它是突击步枪中的狙击枪,在现代军队中一般配置到班一级,作为班组火力的延伸。虽然比不上正经的狙击步枪能隔着两三千米打人,但是在千米之内,也是指哪打哪的。 至于你说拼刺刀吃亏……相信我,即将进入肉搏战的时候扫他一梭子比什么刺刀都好使。” ———— “……那么保养问题呢?”无话可说的魏承恭最后问道。 “保养还是问题么?”老许反问道。 “嗯?保养不是问题么?”魏承恭愣了一下。 “你可能把维修和保养两个概念混淆了。”老许琢磨了一下,才说道,“维修是维修,保养是保养。即便是栓动步枪,维修工作也不是战士能完成的,要送到修械所才行;而保养工作,无非就是上上油,擦擦枪,这有什么?” “怎么会?”魏承恭一脸的难以置信,“不是说现代武器很精密,维护保养是大问题么?” “你说的那是技术兵器,像步枪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力求简单可靠。”老许看着魏承恭,一脸的好笑——就这水平,居然还敢跟自己论枪?“说到底,枪械也只是一种简单的机械,几乎所有的机械保养都不过是擦拭上油(擦拭是为了避免积尘,上油是为了保证可动部分的灵活性——至多某些比较特别的机械上的油比较特殊而已),枪械自然也不例外。不仅如此,枪械的保养工作比一般机械还要简单,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魏承恭顺嘴问道。 “因为战场环境不容许太过繁琐的保养操作。”老许最后总结道:“所以,我认为你是混淆了维修和保养这两个概念,保养,实在是不成问题。” “……那维修总该成问题了吧?” “维修算什么问题?”老许笑道。 “维修怎么就不算问题了?你刚刚不是也说,即便是栓动步枪,维修工作也不是战士能完成的么?” “你的电脑主板CPU烧了,怎么办?” “换一个呗。” “内存烧了。” “换一条。”说到这里,魏承恭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所谓修理,无非就是更换零件,只要能提供足够的零件,是个人就能维修,对吧?” 老许点点头:“就像刚刚说的,枪械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机械,而且还是一种结构很简单的机械,用更换零件的办法来修理,不要太容易。” “……那你刚刚又说,维修工作一般战士无法完成。” “那是因为红军没有可供更换的零件,只能把损坏的零件修复再使用。”老许解释道,“红军真正的主要歼敌手段是近身肉搏,这种战斗对于枪械零件的伤害是很大的,很容易就被大力砸变形了。你也知道,机械这种东西,有时候差个一两毫米就会无法使用,想要把损坏的枪械修复到能使用的程度,不去专门的修械所借助专门工具量具,怎么能行?” “至于我们的95……一来我们不提倡肉搏,子弹那么充足的条件下,红军估计也不怎么依靠肉搏战了;二来我们连整枪都能无限量提供,几个零件算问题么?” 四十 安排13 (搞定了,真麻烦。不过倒是有了件意外之喜:之前我电脑的显示屏情况不正常,拿去修理,人家说电路板坏了,而且这种电路板已经停产,都没得换。我本来已经放弃治疗,打算找个收破烂的给卖了。这一次因为要把使用中的电脑让给妹妹,我只能把这个有问题的显示器拿出来将就着用,然后我注意到充电器的响声有问题,于是花了25块钱换了一个,然后这个显示器就恢复工作了。 那家修理店真坑人啊。) ————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熟悉那边的情况?”魏承恭嘟囔道。嘟囔完了,又转向一边围着的陈云等人,“老许同志刚刚介绍的95式步枪的特点,同志们都听清楚了吧?” 老许:“……” “哈哈哈……”大家实在是憋不住了,爆发出一阵大笑声。笑完了,老许才向大家道,“下面,我跟大家说说这种枪的结构……” ———— 老吴等人是搞军工的,相比射击,他们对95的结构明显更感兴趣,在各自打了两个弹匣,体验了一把射击感受之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一堆零件上。 陈云他们作为文职人员,对于射击也不是很感兴趣:他们甚至比老吴他们还要早丢下手中的95,转而去室内射击场玩起了64/89手枪。 于是靶场里的枪声稀疏下来,具体地说,只剩了两处:一处自然是魏承恭。这家伙“吭哧吭哧”地搬了一箱子子弹到靶位上,然后就趴下来往死里糟践子弹。 老许:“……” 放下擎等着看好戏的恶毒想法,老许的注意力转到了另一处枪响之处。相比于魏承恭那边做枪械全寿命试验,这一边就要专业得多,单发,短点射,长点射,扫射,连射……玩得不亦乐乎,而且,老许看得出来,弹着点分布很有规律,打枪的人并没有像魏承恭那样无的放矢……哦,无的放弹乱射一气,而明显是向着假想的敌人发动有力的攻击。 不仅如此,打枪的姿势也要比魏承恭标准许多(那家伙就是趴着),卧姿,蹲姿,站姿……都似模似样,比之解放军严格训练出来的士兵也不遑多让——他甚至还能玩点儿花活儿,比如把枪尾巴夹在腋下,单手射击。 “你这个射击姿势,有什么说法么?”老许看得不明所以,干脆上前问道。 伍修权——他没有跟去室内射击馆——翻译之后,李德回答道,“我在尝试,这个枪能不能驰射——单手驰射。” 没错,打枪的人,是李德。 “驰射”这个词让作为翻译的伍修权为难了一下,也让弄明白以后的老许愣了一下,随即纳闷:这家伙居然还在琢磨这个事儿,还真不愧是骑兵出身啊(地效注:不知道李德是不是骑兵出身,不过据说这家伙到了陕北后训练了一支骑兵,很是出彩。估计他就算不是骑兵出身,也很有些心得)。 “握把和扳机前置的设计很好,夹在腋下的时候利于控制,简直就像是为这种射击姿势量身定制的一样;但是无托的设计就很糟糕了,长时间射击后枪身发热,而这一部分刚好在腋下,可能烫伤身体——这一缺点在俄罗斯问题不大,俄国士兵们一年四季都穿得很厚,不过对非洲国家就很不友好了。此外,也是因为没有枪托,抛弹窗就显得过于靠后,在采用这个姿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被胳膊挡住,虽然可以通过加装一小块可以开合的挡板来解决这个问题,但如果能加装一个枪托——哪怕是十公分的短枪托——就能很好地避免这种情况。 总之,这是一款很适合骑兵使用的骑枪,起码在这方面具有极大的潜力。” 听完伍修权的翻译,老许被这番很“专业”的分析弄得哭笑不得——拜托,这年头谁设计步枪的时候还会考虑骑兵怎么用啊? 不过想想这家伙的出身,又觉得可以理解了:参加过一战,一战结束后先去苏联,然后又来中国——在这个时间段,世界军事界的主流观点仍然认为,决定战争胜负的主要兵种除了炮兵就是骑兵(所以二战开始的时候,才会发生波兰骑兵对坦克发动冲锋的悲剧——另外,当时中国军界对这种观点倒是不怎么认同,有点奇怪)。 这种情况在苏联更为严重,原因自然是苏维埃骑兵在内战中立下的赫赫战功。 总之,这个时代苏联培养出来的军人……或者说,正统的军人,很少有不懂骑兵,不重视骑兵的。 李德兴奋地说完自己的“发现”,不过随即就注意到老许脸上的不以为然。李德顿时想起来,这个时代,骑兵就像是一个曾经万众瞩目然而已经行将就木的老演员,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那些扣人心弦的台词,还有热情如火的观众……都已经只是记忆中曾经的辉煌,聚光灯,鲜花,掌声……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属于走上舞台的新一代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伤心——不过这家伙到底也是个合格的军人,倒是没有做出伤春悲秋的小儿女姿态,仅仅只是一张脸上木无表情,什么话都不说。 看到他的样子,伍修权也忍不住有些替他难过。老许虽然没有那么多的感触,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才好。 ———— 正当三个人的气氛有些沉重之际,那边的枪声停了。 “不玩了,不好玩!”魏承恭一边嚷着,一边提着枪从地上爬起来。 “怎么了?”老许慢悠悠走上前去问道。 “不好玩,这种死靶子,没意思。” “怎么,你还想打活靶?”老许审视着魏承恭,“你该不会还想要上战场去吧?我跟你说,这辈子你别想了。” “这个我知道,”魏承恭说着话,很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我的意思是,要打点儿什么才有意思。没看人家俄罗斯的军事旅游,有个项目是给客人开坦克,那坦克都要从面包车上碾过去。” 说到这里,魏承恭眼睛亮起来,“对啊,我开一台路虎过来……嗯,有点儿贵,那就换一台摩托……换一台电瓶车好了。我倒要看看,要用多少子弹才能把车子打散了架。” “哦,胸怀利器,杀心自起。”老许明白了,“好吧。不过……”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又住了口。 “怎么?”看老许欲言又止,魏承恭追问道。不过随即又想起来,人家可是保密部门的,于是又跟了一句,“不方便跟我说就算了。” “你想多了,确实没什么。”老许道,“我本来想说,你想打啥东西你自己准备,公家可不会给你报销这笔账。不过仔细想想,应该是不用嘱咐了。” 说话的同时,老许心中却是有些嘀咕: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这小子有很严重的特权思想,该怎么提醒他注意呢? ———— 自从来到21世纪以后,先遣小组的作息时间一直是很规律的,而且这种规律是向解放军看齐。具体时间安排就不细说了,这里只说晚上。吃过晚饭看完新闻联播以后,到九点钟为止,这是集体活动时间。这个时间先遣小组一般都是上文化课。 很显然,这种课魏承恭当然是不用参加了。不过那是在公司里的时候,眼下是在真正的军营里,他就算不用补文化,也还是必须跟大家呆在一起。 不过今天晚上,他显然是不能跟大家共同进退了——他正在卫生队,接受治疗呢。 四十 安排14 “你这个同志是啷个搞成这个样子的嘛?”卫生队护士樱桃一边帮魏承恭抹药酒,一边用一口重庆话埋怨道:“正常的射击训练根本不该弄出来弄个严重的撞伤——该说是根本就不会撞伤才对,你该不会是打了一车子的子弹?问题是也没得这种训练哪。” 魏承恭的射击经验仅限于在红军中不多的几次。红军缺乏子弹,自然也没有子弹让他系统的训练,而且他在红军中的“射击训练”用得还是手枪。 总而言之,他那稚嫩的小肩膀既没有磨出茧子也没有结成死皮,这种情况下突然就爆发性地大量抵肩射击……当时倒还好,最多觉得有点疼痛,等到了晚上,整个肩膀自然就是一片红肿。 面对美女护士的埋怨,他自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像护士小姐说的,正经的解放军根本不会因为射击训练而受伤。而个中的情由,却又没法跟一个小护士做说明。 好在美女护士似乎也没有指望魏承恭回答,埋怨的同时,手上不停,利落地完成了该做的工作。之后,到药柜里拿出各种药丸,配置停当了,拿过来交给魏承恭,“拿回去,一天三次,一次一包,饭后吞服。记得这几天这只手不要太用力,吃饭……用瓢羹就是了;洗衣服……只好请你的战友帮忙了。如果你的战友们太忙,没空帮你洗的话,也可以拿到卫生队来,我们帮你洗。” 魏承恭顿时感激涕零: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亲切”的医护人员?连吃饭穿衣这些事都替自己想到了。带上药,同时也带着诸如“她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是不是……”这类有些别样的心思一步三回头地慢慢步出了医护室,慢悠悠地朝宿舍晃荡过去。 要说明一句,魏承恭当然是想多了,且不说他以后估计都没机会跟那个美女护士见面了,就算还是能时常见面,人家对他也半点都没感觉。 部队是个强者为尊的地方,就魏承恭那稚嫩的小身板,人家看得上他才怪。 不过我们也应该理解他:毕竟已经二十六七的大龄青年了,平常因为工作的关系,也很少能遇到“合适”的女青年。眼下猛然遇到一个这么亲切的(其实人家说话的时候用的是埋怨的语气,半点都说不上亲切),难免会想东想西。 等看到宿舍亮着的灯,魏承恭的火气又“腾”地一下上来了:都怨老许,他肯定知道自己那么打枪会有这么个结果,居然都不提醒自己一声,他肯定是憋着要看自己的好戏……该想个什么办法报复他一下呢……似乎有点难,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具体职级,但肯定低不了,而且人家智商也不低(废话!身居高位难不成还是笨蛋?),想要捉弄他可能不那么容易。 嗯,还是算了。毕竟要不是痛上这么一回,自己也遇不到那个可爱的小护士,就算他功过相抵吧……呀,自己也是真笨,刚刚居然没有打听一下那个护士妹妹芳龄几许,老家何处,有没有男朋友…… ———— 在靶场跟老许说完话,李德就不怎么说话了,回来以后,更是直接把自己关在了宿舍里。他的住宿条件是先遣小队中间第二好的,仅次于魏承恭,魏承恭是一人住一间宿舍,而且还是军官宿舍,李德是跟伍修权两人共住一间。 享有同样“待遇”的只有肖月华和蔡畅两个女同志,除了这五个人之外,其它所有人包括陈云钱壮飞等人在内,就都没什么特殊的了,三十来人分别住在四间宿舍里。军队的宿舍是以班为单位的(好吧,这是看《炊事班的故事》知道的),军区为了给他们腾房子,安排了一个连队拉到野外拉练,这就腾出来十多间宿舍,安置他们三十多人绰绰有余。虽然如此,为了免得麻烦,大家都是八个人挤一间宿舍。 话扯远了。李德把自己关在了宿舍里,一个下午都没出来,谁都不见,甚至连晚饭都没出来吃。肖月华给他送饭,也没能打开门。要不是隔着门回答了几句话,大家还险些以为他出事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出操的时候,大家才又见到他。到底是睡了一夜,看上去精神好多了。 吃过早饭,同志们又去训练——其实先遣小队不是搞军工的就是文职,正常情况下都不需要上战场,自然也就没必要在军事训练上这么上心。不过眼下到底是呆在军营里,而且也呆不了几天,不如真的借机会练练军事科目好了——李德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拉着伍修权跑去找老许去了。 老许泡了一壶茶,正在房间里品得优哉游哉,不亦乐乎呢,看李德来了,他丝毫都不惊讶,很热情地打招呼:“达瓦里氏,你总算是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不来才奇怪吧?”老许淡然道,“看得出来,你有很多心事,而想要解决这些心事,你必须要找我们。” 李德 一边说着话,老许一边从茶盘里拿出一个杯子,问道:“咖啡还是茶?茶叶这里倒是有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咖啡就只有速溶咖啡了。” 这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啊——伍修权心中哀叹。口语翻译工作可不轻松,书面翻译可以慢慢来,口头翻译可是即时的,这一点很要命。本身来回切换使用语言就已经很难了,而仅仅做到这一点还不够,翻译还必须得注意说话人的口气,感情等等,这样才能准确地把说话人要表达的意思转述给听话的人。 偏偏这一切还都讲求时效性,这就要求翻译的精神必须高度集中,这就很容易疲劳。事实上,口头翻译这工作,特别是外交场合的翻译工作,都必须是几个翻译轮流上阵。 然而面前这两个人的交流,出于保密的需要,伍修权根本找不到替换自己的人。所以他自然会哀叹了。 “咖啡,谢谢。”李德说着话,自顾坐到了老许对面的沙发上。不等咖啡端上来,就说道:“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想问,你们会怎么安排我们?” “你们?”正在冲咖啡的老许疑惑了一下。 李德点点头,道:“就是我们——嗯,我说的不是先遣小组,而是那一边的第三国际。” “这个问题我恐怕回答不了你,”老许斟酌着道:“第一,不知道是不是翻译的原因,如果不是的话我先道歉,我认为达瓦里氏你用‘安排’这个词有点不太妥当,我们无法安排第三国际,我们既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权力。” 如果听话的人能听懂中文,那么老许就会立刻说第二第三了,但是现在他必须要停下来,等伍修权把这一段翻译完,才能继续说接下来的内容。 不过当李德听完伍修权的翻译后,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话,老许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先咽回去,听完伍修权的翻译再说。 “李德同志说,他没有用错词,就是‘安排’,他说你们确实没有安排那边第三国际的权力,但是你们有这个能力,他说他知道我们中国人讲究谦虚,但是太过谦虚其实没必要。说得准确一点,他觉得你们甚至有安排那边世界走势的能力。” 翻译到这里的时候,伍修权也稍微有些激动:安排世界啊,由中国来安排世界啊,不能不激动啊。而且这话还是从李德嘴里说出来,就更不得了了。 四十 安排15 (写到这个部分,不得已又把《鬼谷子》大略读了一下——很花时间啊) ———— “你不懂我们中国人,”老许把冲泡好的咖啡端到李德面前,又给伍修权“或者说,你们欧洲人不懂我们中国人,你们总是按照你们自己的那一套观点来设想我们中国人——正如我们中国人不懂你们西方人,总是按照我们所设想的一套来看你们西方人一样。 纵观中国五千年历史,我们总体上是一个相当内敛的民族,对于异民族的竞争,或者说潜在的威胁,我们的态度和做法更多的是‘故远人未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而不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他说到这里,伍修权忍不住插嘴道:“你们现在这么看重孔老二的学说么?” 自1840年开始,随着一次次的对外战争,中国人逐渐认识了世界,也逐渐认识了自己,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落后到快要被淘汰的地步了。 于是中国人在奋进的同时,也开始了反思:是什么原因让我们落后,让我们从人类文明的领军者,沦落到被人鄙视,被人欺负而至于无法还手的地步。 反思的结果之一,就是对儒家文化的批判。随着一次次想要振作的努力,却又一次次被对外战争打回原形,对儒家文化的批判也不断深入,以致于到五四时期发展到几乎全盘否定的程度。 对于伍修权这种,世界观刚好形成于五四及以后的一个时期的人,特别是之后又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观点(那个时候的马列主义与今日的马列主义其实也有所不同,不过也更为敌视这些所谓的“封建残余”)人而言,孔老二却就实实在在成了万恶之源,是中国落后的罪魁祸首,应该被彻底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脚,永世不得翻身。 即便是来到二十一世纪,他这方面的看法依旧没有改变多少——光是工作就已经很忙了,还要帮李德那家伙学中文,还要帮同志们补文化,剩下一点时间还要学习现代马列主义(如前所述,现代马列主义与伍修权以前所学习的马列主义颇有出入),哪有时间关注这些蛋疼的问题啊。 ———— 对于伍前辈的插话,老许稍稍有点发愣:伍老,您现在是翻译,不是应该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么?如果您要跟我讨论中国文化发展史,我们大可以另外找时间慢慢谈,谈他三天三夜我也奉陪。 不过伍修权既然已经发问了,他却也不好不理,人家毕竟是老前辈,所以,简单地提两句吧。 稍微思考了一下,老许说道:“作为一个两千多年前的人,孔老先生的观点放到近代现代当然会不合时宜,但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就比如刚刚说到的这个观点——抛开可行性不谈和具体的客观环境不提,难道伍老您不觉得,孔老先生主张用非暴力的手段来解决国家之间的冲突,这跟我们今天所提倡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和·平·共·处,不是差不多么?” 伍修权:“……” “而且,伍老,你有没有想过:任何一朵花,都生长在土地上,那么孔老夫子和他的儒家,又是从什么样的土壤中才能孕育得出来?为什么世界上其它国家没有出现类似的学说?为什么他的学说能在中国施行两千多年?” “那是因为统治者的需要吧。”伍修权回答道——对于前面两个问题,却避而不谈了。 “也对,也不对。”老许道,“如果真正读通《论语》就会发现,孔老夫子之后中国的统治者,他们在很多时候很多方面的做法,是跟老人家的主张背道而驰的——起码孔老先生从来都不主张对待民众要逼迫到底。 所以说,孔老夫子和他的儒家学说,其实是为后来的统治者背锅了。统治者需要一套理论来证明自己统治的正当性和合法性,而诸子百家的理论中,儒学最适合他们的要求,于是就被他们拿来用了——但是,如果儒学中的观点跟他们的利益相抵触时,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儒学抛开,而在实质上施行背离儒学的政策。中国历史的实质‘外儒内法,剂之以道’,就说明了儒家不过是统治者披着的一张皮而已。 好吧,扯远了。我想要说的就是,孔子的学说,能够诞生在这片土地上,那是因为中国这片土地适合诞生这样的观点,并适合它茁壮成长,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中国人集体的选择。 就拿刚刚说到的这个‘远人未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伍老你没有注意么,差不多同时代的诸子百家,对这种事情的看法,持相似观点的人不少。比如墨子主张‘非攻’,老子认为‘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等等。” “法家呢?还有兵家,纵横家呢?”伍修权抬杠。 “兵家是专门研究战争的,纵横家是吃矛盾饭的,都可以不论。即便如此,无论是纵横家还是兵法家,也都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争斗的最高境界;至于法家……”老许笑笑,“总得允许有一些异类吧。如果一个国家内部只有一种声音,那就太可怕了,更何况韩非子那个时代,中国,也还不是后来统一的中国。” ———— 他们两人这里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李德就被凉在一边了。虽然学了多半年的中文,但要说能听懂这种讨论,那未免太高估他了,所以李德是一脸的懵逼。 听到两人的讨论似乎告一段落,李德这才向伍修权问道:“伍,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伍修权顺嘴答道,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看向老许,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打岔了——许同志您刚刚要说什么?” “……我们是一个内敛的民族,历朝历代,我们的对外政策总的来说都是防御性的,所以我们修建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防御工事,我们的海军哪怕规模世界第一,也很快就被弃置不理。我们用文化影响了整个东亚,影响了中东,甚至影响了欧洲,但是我们的对外用兵一直都很克制。我们懂得敬天礼地,懂得对自然应该有所畏惧,懂得量力而行,懂得人类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控制起来,这一点跟总是试图控制一切的西方人,是截然不同的。” 伍修权花了点功夫才把这段话连着一开始的那段话说给李德听。李德听了不置可否——他并没有研究过中国历史,别说研究,就连学都学得不多。自然也无从评价。 他也不关心这个,眼下他关心的是…… “那么,你们对那边的第三国际,对那边的苏联,以致于对那边的世界,将采取什么样的政策呢?” “暂时还没有定论,”老许手一摊,“我们发现这个时空通道不久,对于那边的情况还不了解,不可能制定出一个政策。” 这个回答太模糊了,李德很不满意,正要追问,却听老许又道:“不过我想,我们大概不会太过深入地介入那边的事务。至于原因,第一……好吧,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们历来是一个内敛的民族,我们对于干涉别人不感兴趣;第二,我们不想跟前辈发生冲突。” 这话李德听明白了——不单李德听明白了,就连伍修权都有些在意。李德疑惑道:“许,你说不想跟伍他们发生冲突是什么意思?都是信奉马列主义的政党——甚至你们根本就是一个党,这样还会发生冲突么?” 四十 安排16 (招募几个飞行员,红军/东北军/中央军都有,知识青年/放牛郎出身都要,书友如有意,请报名。并提供姓名年龄性格出身背景等资料。) ———— 老许和伍修权对视了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这才道:“我们两边确实是系出同源一脉相承,但我们仍然是两个不同的政治实体,两个个体之间有矛盾,再正常不过了——别说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就算是一个政党内部,也还各种矛盾不断呢。” “……你们对那边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么?”李德问道。 “正因为我们有想法,所以才不敢过深地介入。”老许斟酌着道,不过他这话就连伍修权都一时反应不过来。还好老许立刻就解释道:“达瓦里氏你到我们这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这边的情况应该也有所了解了。你觉得,我们所施行的政策跟苏联的情况有多少区别?是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马列主义政策?” 听完伍修权的翻译,李德不说话了。事情是显而易见的,虽然“自称”是社会主义国家,但是在李德看来,时下中国的很多政策,简直比资本主义还资本主义。 真正的马列主义者,应该像苏联马列党人那样,冷酷地把一切国内剥削阶级都处死,然后毫不留情地彻底砸烂旧的政治系统,最后走上解放世界人民的道路,一往无前地向着帝国主义发动决死的冲锋。 斗争斗争再斗争,这才是马列党人应该有的样子。像现在的中国这样,跟帝国主义不清不楚,对于革命运动不情不愿,哪里还有马列主义者的样子? “同样都是马列党,中国马列党和苏联马列党因为对马列主义的理解不同,当年可是闹到分道扬镳,最后反目成仇的。”老许叹息道,“我们现在的中国马列党人,对马列主义的理解,跟建国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一旦我们两边对某些事情的理解出了差别——比如面对国内的工商业者——的时候,该怎么办?具体做事的时候是听我们的还是听他们的?听我们的吧,他们才是那边的当家人;听他们的吧,我们的力量比他们要强得多。如果我们坚持自己的想法,势必跟他们造成矛盾冲突,那对于两边来说,都将是灾难。” “……这是你们中国马列党内部的事情,可是在对外关系上……”说到这里,李德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住了嘴。伍修权没有注意到李德的神情,把这话也翻译了过去,于是老许淡然道:“道理是一样的。打个比方,假如那边的朝鲜人向那边的我们求援,然后两边的马列党有了不同意见,他们希望朝鲜人向左走,我们觉得朝鲜人要向右走,那你觉得他们该怎么做?我们该怎么做? 所以归根结底,那边的事情还是应该那边的人做主。我们会提供必要的协助,遇事的时候也可以提供参考,但是我们不会抛开他们单方面做出决策。” ———— “……”李德沉吟了片刻,不知道是感叹还是讽刺地说了一句:“你们还真是懂得谦让。” 听了伍修权的翻译,老许沉默了片刻,这才道:“这不是谦让的问题,而是很现实的考虑。” “嗯?”不单李德,就连伍修权都有些疑惑。 “小魏的超时空穿梭,虽然罕见……虽然在人类历史上,是第一次确认(人类历史上,还有一些疑似时空穿梭的事件,不过无法确认),但我们仍然认为,这是一种自然现象。” 伍修权一边翻译,翻译的同时大概已经明白老许要说什么了。 “既然是自然现象,那么只要满足条件,就可以再现。所以我们认为,这种现象不会是唯一的,以后有可能发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还有可能被认为复制出来。虽然无论是人为复制还是新发现的概率都非常低。” 这些人的心还真大——李德心中暗道——发现了一个就已经不得了了,居然还想要发现,还想要复制。 “这就意味着,我们有可能联系到许许多多的平行时空,而在这许多平行时空中,我们有可能发现很落后的古代时空,甚至是人类出现之前的时空,”说到这里,老许笑了一声,道:“发现这样的世界,那当然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但是——”老许加重了语气,“但是我们也很有可能发现比我们先进的,未来的时空。 发现了一个落后的时空,他们的力量不如我们,于是我们能够按照我们的意志介入那个时空,无视那个时空的人的意愿而让那个时空按照我们的意志发展;但是易地而处呢?如果联络到未来的时空,如果有未来人介入这个时空,并要求我们违背自身的意愿,而遵从他们的意志去做事,又该怎么办?” 伍修权:“……” 李德:“???”(伍修权还在思量老许这番话,没顾得上翻译,所以这家伙还懵逼着呢) “所以,这种自我约束,其实也是在自我保护,因为这么一来,如果我们不小心联络上某个强力时空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用和我们有联系的这些时空作为……”想了好一会儿,才用了一个词,“筹码……” 不等伍修权说什么——或者该说不等他想什么,老许急忙就解释道:“这个词不准确,非常不准确,但是一时间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了。毕竟超时空穿梭这种事情,以前没有人遇到过,与之相关的很多事情就很难说得清了——我刚刚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此告诉强力时空的人,你们的力量超过我们,你们可以干涉我们这个时空,但是你们的力量并不是无限的,你们难道还能干涉其它所有跟我们有联系的时空么?” 伍修权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老许的意思,无非也就是面对有可能出现的未来人的强力干涉,大家抱团取暖而已。要说这边拿1936时空的世界作为筹码,那么反过来其实也是一样。 ———— “伍,你和许刚刚在说什么?” 看两个中国人的谈话告一段落,李德忍不住问道。 老许和伍修权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好笑起来。说得热闹,竟然把李德给忘了。伍修权回想了一下刚刚老许说的内容,又组织了一下言辞,这才把老许的大意说给了李德听。 “你们想得还真多……”李德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听起来像是讽刺的话。“不过听了许你的话,我倒确实可以放心了。” “放心?放什么心?”这一次换成老许纳闷了,“达瓦里氏你难不成担心我们会对第三国际不利?” “我当然不能不担心,”李德倒是没有掩饰,军人就是这点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会绕弯子,“第一次跟魏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对苏联,对马列国际很敌视;后来来到这边,学会了上网,我发现这种敌视在你们中国人中间很普遍,我自然会怀疑你们政府的态度。” 老许失笑:“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想提出援助的请求呢——不过,我要郑重声明一下:我刚刚说的,都是我自己想的,不代表我们政府的意见。” “不要紧,”李德现在倒是真的轻松下来了,“你们都是很聪明的人,你能想得到这些,其他人肯定也想得到。当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意见的时候,以你们的决策方式,这些自然会成为你们的策略。 就算别人想不到也不要紧,许你刚刚的话,能说服很多人了。” 四十 安排17 伍修权审视着李德,心中暗道惭愧:当初这个洋顾问刚到根据地的时候,哪里懂得什么民主集中集体决策?什么审时度势因势利导?他就知道发号施令,什么事都要按照他的命令来,不遵守他的命令就是反革命,就要枪毙。 现如今总算也懂得不能随便指手画脚了,也知道听人的不同意见了——可真是不容易。 “不过——” 伍修权一愣:怎么?还有下文? “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干涉一下。” “为什么?”听完伍修权的翻译,老许也愣了一下,顺口问道。 不过随即就明白过来,“达瓦里氏你的意思是,想要让我们出力,挽救马列国际?” 李德点了点头。他是个很硬朗的人,哪怕是指挥红军遭遇前所未有的失败的时候,也不曾露出半点软弱,但是眼下说到第三国际,却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许你可能不明白,对我们这些马列党人来说,第三国际意味着什么。眼看着她会在几年后解散,像我这样的人,总觉得……”憋了好一会儿,却也只说是“很难受。” 伍修权翻译完后,会客厅里一时静了下来。好一会儿,老许才慢慢说道:“对我们来说,第三国际解散与否无关紧要,从感情上来说……还是解散为好。” 果然还是这样啊……李德心里面又叹息了一声。他本来还想请求一番,不过转念就意识到,估计自己是白费功夫。以这边的人对第三国际的印象,不盼着她际尽早解散,就算是态度良好了。 况且,就算说服了面前这老同志,大约也不会改变什么。他并不是这边中国的决策者——(估计)这位老同志是决策者之一,但也仅仅是“之一”。说服了他,也不代表这边的中国会对第三国际伸出援手。 “达瓦里氏,如果你真的想要让我们出手拯救第三国际,那只有一个办法……” 翻译完这句话,伍修权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于是看向老许,静待解释。 可惜“静待”什么的,只是自己的想象——李德立刻追问道:“什么办法?”然后伍修权不得不履行自己的工作。 老许看了伍修权一眼,缓缓道:“说服那边的马列党,或者说,说服主席和总理他们。” 李德愣了一下,不说话了。以他的印象,说服总理还有几分可能;说服主席?嗯,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让外星人大发慈悲吧,这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达瓦里氏你可能觉得这毫无希望,但其实并不是那样。” 嗯?什么意思?李德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起来了,伍修权的注意力也一下子集中起来了。 “首先,你要明白,我们是一个成熟的独立的政党——这边的我们无疑是成熟和独立的,在那边,第一代的中国马列党人,差不多也成熟并独立起来了。 成熟独立的标志,就是能够理智地处理所遇到的问题,而所谓理智,无非就是两点。”说到这里,老许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那两点?”不是李德,而是伍修权问道——同时他也把这些话翻译给了李德。 “趋利,避害。” “……这是任何生物的第一本能吧?”伍修权忍不住吐槽,“许同志你的意思,照着本能去做,就是成熟?” “当然不是简单地照着本能去做,而是……”老许思考了一下,才道,“这么说吧,所谓成熟,是指遇事的时候,能准确客观理智地分析利害得失,并作出趋避行为。就像下棋,我让一个马给你吃,但是能够在三步后吃回一个车,如果你吞下诱饵上了当,那就是不成熟,因为你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而如果你分析出我设的局,避开了这个套,甚至还能进行反制,这就是成熟。” 老许说到这里,忍不住看向李德,脑海中回忆起电视剧《长征》中的一个镜头:彭老总跟李德越闹越僵,彭老总说你下国际象棋厉害,不等于你会下中国象棋,然后李德居然真的立刻拿了一副中国象棋出来(谜之音:哪儿来的?指挥部会准备好那种东西?)要跟老彭一较高低……他应该能听懂自己的类比吧。 “然后呢?这跟拯救第三国际有什么关系?”李德显然是听懂了老许的类比。 “然后?”老许释然一笑,“然后只要让那边的第三国际对于那边的中国马列党来说利大于弊,主席他们自然会想要让第三国际存在下去,然后我们就会投入我们的力量——嗯,确切地说,是主席他们会投入力量,而我们是他们力量的一部分。” ———— 李德陷入了沉思。当然,不只是李德,伍修权也同样陷入思考:让马列国际对于中国马列党来说,利大于弊,这个……分析起来有些复杂呢。 首先,看看中国马列党能够从第三国际得到什么吧,也就是“利”。 中国马列党能够从马列国际得到的东西……盘算来盘算去,还真没有什么。第三国际是由各个国家的马列党联合起来成立的一个组织,目的是为了指导各国的马列党,同时协调国际马运。 基于这个宗旨,理论上,像中国马列党这样处境极端困难的成员能够通过这个组织获得国际上各个国家马列党的支援(事实上也确实获得了一些援助)——但是别忘了,马列国际这个组织相比于其他的国际组织,有一点特殊性:那就是除了苏联马列党之外,她的其他成员都是像中国马列党这样的穷人,都混得不怎么样,在不少国家甚至连一个合法地位都没有。 这就意味着所谓的“国际援助”,只能来自苏联——其他国家马列党或许也能提供一些援助,但是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比如加拿大马列党派白求恩来援助中国这种。 但是苏联给的援助却不是无条件的,拿了她的援助,就得在事实上服从他的领导。然而苏联的领导……参考之前中苏两国马列党的互动,以及以后的中苏关系。 总之,马列国际的援助拿不得。某种意义上,这个组织给的援助跟世界银行的贷款差不多。 除却援助,马列国际还能提供的,就是理论指导了——其实在广义上,理论指导也是援助的一种。 但是这种特殊的援助,对于中国马列党来说,同样毫无意义。第三国际能提供的理论指导,同样来自苏联,而苏联的理论,是基于苏联马列党的工作经验的总结。但是这些经验在苏联之外的地方,往往是水土不服的——这是因为苏联的国情比较特殊,她的前身是帝国主义国家,是一个工业国,这种经历在世界上是独一份。即使到了今天,从帝国主义走到社会主义的国家,依然只有苏联。 所以苏联的经验并不具备广泛的指导意义,按照苏联的经验去战斗的国家,包括我们中国在内,往往都会吃大亏。相比之下,倒是由农业国和帝国主义列强殖民地的中国走向社会主义的经验,具有更为广泛的指导意义——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毛主义”在世界上的广泛传播,就是这种意义的体现。 ———— 四十 安排18 除了这两项之外,第三国际还能提供归属感和号召力。前者可以增加党内军内基层成员的向心力和凝聚力,让大家明白“吾道不孤”,我们的朋友和同志满世界;而后者则对党和红军的发展壮大,有重大的意义。 相比有形的“援助”,倒是这两种无形的“帮助”对中国马列党更为实用,意义更为重大一些。不过仔细想想,这两种作用却也并不是不可替代,更不是不可或缺。 首先来说归属感。有个马列国际让大家相信“吾道不孤”当然很好,但是没有其实也无所谓——43年马列国际解散,中国马列党内部也不见得有什么波动。大家该干嘛干嘛,就好像没这档子事儿一样。 再说说号召力。中国马列党及其领导下的军队——八路军——是在抗战时期吸收了大量新生力量加入,获得了大发展,这些新生力量大致分为两种:农民,他们构成了八路军和新四军的主体,其来源主要是被逼得活不下去的农民。再有就是青年知识分子,他们构成了马列党的技术队伍和基层行政队伍主体,而他们之所以会投奔延安,主要原因则是为了抗日救亡。 总之,都不是因为第三国际的号召才会想要投奔马列党的。当然,这么说并不是要否认第三国际的作用。因为马列主义而投奔马列党的人当然有,而且数量还不少,比如从21年马列党建立到33年中央根据地第四次反围剿的时候为止,12年间马列党和红军就一度发展到60万之众(30万红军+30万地下党)。不过在进入抗战以后,因为与国党合作,不能再宣传马列主义阶级斗争之类,这时候的主要号召口号就只能是抗日救国了——跟第三国际实在没什么关系。 更何况,在这个时空,马列党的力量大大加强,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抗战中他们的抵抗将更为有力,对年轻人的号召力自然也大得多。如果能公开未来中国的力量(注意:这个时候仅只是可能,并没有相关计划,大家不要误会了),那号召力更是第三国际完全无法相比的。 所以说,第三国际能够提供的“利益”,对于中国马列党来说,要么是烫手的,要么是没用的,要么是可替代的,总之,是不那么重要的。 再反过来看看,第三国际的存在对中国马列党的不利因素。首先,上面有个婆婆管着,偏偏这个婆婆还根本就不懂媳妇的情况和想法,只会下一些不合时宜的命令,外带指责和干涉……只凭这一条,就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 另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事情是,第三国际一个很重要的职能的是互助,有余力的成员有义务对处于困难中的成员施以援手。而中国不久以后也将从“有困难的成员”步入“有余力的成员”的行列中——这倒是可喜可贺——但也就意味着应该背负起这个义务,进一步也就意味着额外的花销。 这里倒不是说我们应该一毛不拔,问题是,我们拿出援助,却很难换回相应的回报。在本时空的历史上,第三国际虽然在43年的时候就解散了,但是我们在建国后,也没少对社会主义兄弟国家给予援助。朝鲜,越南,阿尔巴尼亚……我们在国家那么困难的情况下,全国人民节衣缩食省下来援助的物资,当真说得上卖肾支援了。 结果呢,我们给的援助换回来什么? 别说是友好支持了,人家简直就是恩将仇报。这些个所谓的社会主义国家的所作所为,还不如人家巴基斯坦。 要知道,这还是在双边关系的框架之下,这种框架下我们并没有援助的义务;如果是在马列国际的框架下,我们背负着援助的义务,人家拿东西就拿得更心安理得,背信弃义的时候自然也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行有余力的情况下支援一下兄弟朋友,这是应该的;但是养活这么一帮白眼狼,那真的是怎么想都觉得冤。 ———— 李德并没有想到这么多——来到这边以后,他只关注自己认为有用的知识,像新中国的外交史这些,显然“没什么用”。 或者该说,中国现代史,他只关注了两场战争(朝战,越战),以及中苏交恶的部分。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研究二战上了。 但即便没想到这么多,他也发现,实在是想不出中国马列党能够从第三国际的存在中得到什么好处。所以李德在喝掉半杯咖啡之后,只能无奈地摇头,并发出疑问:“你们……他们真的能从第三国际那里拿到好处么?” “也就是说,你承认第三国际的存在对于中国马列党来说,没有好处?”老许不急着回答,而是颇为尖刻地反问了一个问题。 李德:“……” 沉默了片刻后,李德才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们怎么能只想着利益?第三国际是一个正义的组织,她的存在是……”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于是只能又重复了一句,“……为了正义。” “这也是达瓦里氏你难以割舍第三国际的原因吧?”老许并没有继续讽刺,而是先赞叹了一声,然后才说道:“达瓦里氏,无论你怎么看待第三国际,都否认不了一个事实,马列主义的学说,就是建立在利益分配的基础上的。” 李德:“……” 这一次他是彻底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以他的理论水平,当然能明白,在马列主义的理论中,社会利益(包括但不限于财富——其实我一直觉得,用“利益”而不是“财富”来描述马列主义,会比较准确)分配不公,这是所有社会动乱的根源,也是所有革命的基础。一切的革命,包括无产阶级革命,说到底无非都是追求公平合理的分配整个社会的利益而已。 马列党就是建立在这个理论基础上的,而由各国马列党联合组成的第三国际,当然也是建立在这个理论基础上。 想了一会儿,李德才又说道:“但我们是马列党员,我们要讲牺牲,讲奉献。我们不应该计较个人得失。” 说是这么说,但李德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辞很无力。果然,老许冷笑了一声,坦然道:“如果第三国际连自己组织内部的公平合理都无法保证,那么指望她来领导世界革命,建立一个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新世界,岂不是一个最大的笑话?” 李德:“……” 李德心声:就知道你们这些修正主义分子会这么说。 “更何况,”不等李德说什么,老许又继续道,“如果是我个人,我自然不会计较什么,而且我相信我们党内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计较个人的得失——但是我们是一个组织,一个集体。而且,我们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的执政党,我们无论做什么,首先是要为十四亿人民的利益负责……嗯,放在那边,主席他们也必须先为全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负责。” 李德决定不再跟老许纠缠这个事了——倒不是认为说不过,而是继续纠缠没意义。眼下自己应该关注的,是搞清楚到底怎么样才能挽救第三国际。 “我们还是回到之前的问题吧:你们……他们能从第三国际得到什么好处?” “要说清这个问题,其实应该搞清楚,谁能从第三国际弄到好处?”老许慢慢道。 ———— 四十 安排19 伍修权在翻译这话的同时,就已经明白老许的答案了——只是……那岂不是要…… 不过李德似乎还不明白。听完翻译后,他想了好一会儿,也还是没有想明白谁能从第三国际的存在中受益。第三国际是一个由各国马列党联合组成的互助组织,理论上所有的成员都应该从中受益——但是参考中国马列党的情况,实际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看李德一脸懵逼,老许不由得暗叹:这些国际主义者啊,有时候还真是单纯。 “好吧,提示二:谁在第三国际中付出最多?” “付出?”李德纳闷——当然不是答不上来,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明显。他只是纳闷:不是在说获益吗?怎么又开始谈论付出了? 老许摇摇头,给出了提示三:“中国有句老话,吃亏就是占便宜。” 伍修权为难了一下,才把这句谚语相对准确地翻译了过去(翻译工作不怕遇到成语,但是却害怕遇到谚语和俗语,如果遇到谐音双关,那更是只能意译了),然后李德就质问道:“你是说,苏联在第三国际中获益最多?” “难道不是?” “苏联得到什么了?苏联在第三国际中付出最多,几乎所有的国际援助都是苏联给的。” “所以才说苏联得到的最多啊,如果不是得到最多,苏联干嘛要当这个冤大头?” “你这是阴谋论,是恶意揣测,”李德气得冷笑起来,“苏联得到什么了?” “得到了各个国家马列党的支持——或者该说是控制权,”老许懒得再跟这个国际主义分子绕圈子了,无情地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所以才有你被派到中国来,阴差阳错担任了名义上的军事顾问,却在实际上取得了红军的最高领导权……并进一步打输了第五次反围剿。” 李德:“……” 有道是骂人不揭短,听了老许最后一句话,李德脸上顿时就有些绷不住了——但却说不出话来。而老许也意识到了什么,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不过这其实不能怪你,都说了是阴差阳错,达瓦里氏你也只是被人利用罢了——但是马列国际,或者说苏联难辞其咎。” “老许,”把老许的话翻译给李德之后,伍修权又向着老许说道:“对于这个事情,中央已经有了定论,主要责任还是在王明他们,跟第三国际关系不大。” “怎么会关系不大呢?”老许向伍修权说道:“我不否认确实是王明利用了两边的信息交流不畅,这才窃取了党和红军的最高领导权,但是,伍前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马列国际及其背后的苏联事实上具有了指定中国马列党最高领导人的权力,王明他就算能利用这个漏洞,他又能做到什么?” 伍修权:“……” “伍,你们在说什么?”李德问道。 “呃……这个跟你没什么关系,是我们内部的事务,”伍修权不想跟李德说这个事情——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马列党的“家丑”,还是别多说了。 虽然李德算是当事人之一。 李德有些不舒服:谈到现在,伍和许之间有不少“私底下”的沟通交流,不过如果他追问,伍也会说给他听(毕竟今天主要谈话的人是李德和老许),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被伍拒绝。一种被人孤立的感觉立刻清晰起来。 不过还是那句话,眼下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李德盯着老许,眼神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也就是说,你们想要取代苏联的位置——你们到底把第三国际当成了什么? ” “不是‘想要’,”老许纠正道:“说实话,就算第三国际真愿意给出这种利益,我据地主席他们还不见得愿意拿。中国是一个大国,更是一个落后的国家,光是处理内部的问题,就已经够让人操心的了。 至于说第三国际的性质……无非是苏联控制兄弟国家政党,进而控制兄弟国家的一个工具,跟今天的联合国没什么区别。” ———— “你们……就是这么看第三国际的?” 李德深深地感觉失望,不独是为这些人不愿意出手挽救第三国际,更是为这些“堕落”的马列主义分子。 “第三国际创立的初衷也许确实是为了指导国际工人运动,为了让全世界各个国家的马列党,都联合起来。”老许叹息了一声,才道:“可惜,发展到后来,她逐渐成为了苏联控制兄弟国家政党的工具——我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不等李德反驳什么,老许又道,“而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证实了我们的揣测不是空穴来风。” “什么事情?”李德顺口问道。 “很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不过其实只需要一点,就能证明我们的揣测了。” “哪一点?”李德穷追不舍。 “马列国际的解散,”老许说道,“你认为马列国际为什么会解散?” “因为……”李德语结——这个问题是他来到这边以后,最关心的几个问题之一,他也确实是下了不少功夫,可惜受限于中文水平,一直都没有搞清楚。 这里说的受限于中文水平,是指他已经学会了上网查资料,甚至学会登录德文和俄文的网页——不过网上资料的德行,大家都懂的,比如某度对于第三国际解散的解释就只有一句话“1943年5月15日,马列国际执行委员会主席团作出《关于提议解散马列国际的决定》,并于5月25日公开宣布《解散马列国际的决议》,声言这是为了适应反法西斯战争的发展,便于各国共产党独立处理问题。1943年5月26日,苏共中央发表决定,完全同意解散马列国际。” 可想而知,像这类泛泛而论的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用。想要详细了解事情的经过,还是该去图书馆——然而在广州这个地方,就算去了图书馆,也找不到俄文或者德文的资料不是? 不过,这短短的几十个字其实也能说明很多问题。首先“声言这是为了适应反法西斯战争的发展”,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为了适应反法西斯战争,所以解散了马列国际,但同样是为了适应反法西斯战争,一年之前包括苏联在内的26个国家共同发表了《联合国家宣言》——同样是为了反法西斯,为什么一方面要联合起来,一方面又要解散开来呢? 然后是“便于各国马列党独立处理问题”,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只要马列国际还存在,各国马列党就“不便独立处理问题”,这个……好吧,似乎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最后是“苏共中央发表决定,完全同意解散马列国际”。作为一个国际合作组织,马列国际并没有像联合国一样,明文规定了某些国家权力凌驾于其它国家之上,也就是说,她的所有成员(在规定中)应该是完全平等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特别注明需要经过苏共中央的批准呢? ———— 四十 安排20 (在优酷发现一个标题为“土改”的纪录片,冲着这个名字看了一下,没想到是台湾拍摄讲述台湾土改的,抱着“空杯”心态看了一下,感觉……好别扭) ———— “你们写的资料,自然是怎么有利于你们就怎么写呗。”李德显然是看过百度百科——甚至有可能看过维基百科了。 “那么,咱们就事论事,第三国际是在43年的时候解散的,这一点瓦里氏你应该不会有异议吧?” 李德稍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个没法有异议,很明显,就算这边的中国马列党不待见第三国际,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为什么会解散呢?”老许再一次问起这个问题——不过这一次他是要李德换一个角度去考虑问题,所以他又继续道,“如果按照达瓦里氏你所说的,这是一个互助合作的组织,所有成员都能从中获益,那么我想不出她解散的理由——哪怕是在反法西斯战争中也是如此。” 李德再一次无话可说:诚如老许所言,如果马列国际是一个对所有成员都有益的组织,她是绝对不会解散的——甚至不必要全体,只要大部分成员能持续获益,她也不会解散。如果确实有个别成员(比如中国马列党)无法从这个组织中获益,那么最多也就是把这些成员边缘化或者干脆开除掉。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去,马列国际解散的原因只能是…… “因为大家无法从这个组织中获益了。”老许淡淡道,“各国马列党从第三国际那里得到苏联给的援助,苏联通过第三国际得到各国马列党的控制……领导权,大家都通过这个组织取得自己需要的东西,这是这个组织能够存在的基础。可是在43年的时候,苏联自顾不暇,无法再提供援助,而各国马列党也在长期的斗争中,像中国马列党一样,意识到为了一点儿援助失去党组织的独立性是得不偿失的事情,组织存在的基础没有了,自然也就解散了。” 李德:“……” 还有一个原因老许没有提,这就是这中间可能还有帝国主义的推手。以英美为代表的帝国主义对领导国际共运的马列国际不用说是恨得牙根儿痒痒,要说他们在43年苏联最困难也最需要援助的时候,以手中的筹码要挟苏联解散马列国际,这是完全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把这个话说出来对李德对苏联,对马列国际都很有感情的人来说,可能难以接受——苏联最终还是解散了马列国际,虽然可能有其它方面的考虑,但也极有可能是接受了英美的条件,这基本等同于出卖了马列国际。 还有什么比你的偶像出卖了你更伤心的事情么? 老许倒不是顾虑李德的感受。区区一个李德,还不在他说话的考量之内——换成是魏承恭还差不多,只不过这毕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贸然说出来极有可能引发争执,同时也显得自己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虽然自己是特工,以恶意来揣测所有人是职业的基本要求——也就是李德说的“阴谋论者”,这话用在老许身上其实不算骂人——但却不希望被李德鄙视。 ———— 李德一言不发,像头一天一样,跑回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伍修权作为翻译,本来是跟他形影不离的,不过看他这个做派,估计自己又能放半天假了。 想了想,伍修权找到肖月华,嘱咐一番之后,又回到了老许这里。 “你们对他是有什么想法么?”伍修权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老许反问道。 “如果不是有什么想法,为什么跟他说这么多?”伍修权审视着老许,“而且,听你的语气,似乎是想要通过他来影响马列国际。” “老前辈啊,你想多了,”老许优哉游哉地倒了一杯茶,“我们对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也不可能有,我们并不真正了解他,自然也谈不上利用。至于说影响马列国际啥的……他不过是一个办事员而已,那里有那么大的能量?别说是他,就算是季米特洛夫,在这个事情上怕也无能为力。再说了,我们跟那边的第三国际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关系。因利而聚,自然会利尽而散,而我们跟他们甚至连第一步‘因利而聚’都做不到——那个组织能提供的,无非是其它马列党的领导权,这个对你们来说可能还有些用,但是对我们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怎么感觉不是在跟马列党员谈话,而是在跟言必谈利的商人打交道。”伍修权嘟囔着道。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他却是松了一口气。不怕他们对那边冷淡——哪怕对那边的中国马列党冷淡也不要紧,中央所需要的,是一条渠道,是一个交易对象,而不是接济施舍。大家以利相交也没什么不好,钱货两清,谁也不欠谁的。 但如果这边的人对那边很热心,就麻烦了。 就比如在今天谈到的问题上,如果这边想要拯救第三国际,并强力插手与第三国际有关的事务(他们这么做也许是出于好心,是想要通过第三国际为那边未来的新中国营造一个更好的国际环境);但是他们并没有询问过那边中央的意见,就贸然做出决定,这很容易就跟中央的想法和做法相冲突。 “那么你又为什么跟李德同志说那么多呢?” “老前辈,你也别把我看成是真的唯利是图的商人啊,无论做什么事都有目的,”老许有些无奈地喝了一口茶,“我们真没什么目的。之所以跟他说这些话,存粹就是因为他在党史上有一定地位,我想要观察一下他这个人。另外,别忘了,某种意义上他跟我是同行。” “……有什么关系么?” “嗯……好像还真没什么关系,”老许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好笑起来,“好吧,是我的原因,我只是有种感觉,作为同行,我应该跟他说这些。” “直觉?”伍修权愣了一下,然后又沉吟了一下,才又道:“这么说,你跟他说那些真的没有功利上的考虑?” 即使问话的是老前辈,老许也忍不住有些生气了——自己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 不过一转念又心平气和了:说到底,伍前辈对自己不信任还不是因为自己之前的表现有些过分,以致于让人无法信任——如果自己跟伍前辈易地而处,只怕自己会更加地不信任。 所以,还是换一个说法来取信于人吧。 “伍前辈,我这么说吧,我们就算真想要做点儿什么,也不会想要通过李德来做,那个人说是特工,但说实话,他完全不是玩阴谋的料子。” “也就是说你是?”伍修权忍不住刺了老许一下。 “我当然是。”没想到老许竟然大方地应承下来了。伍修权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于老许来说,这还真不算是讽刺——某种程度上,说是赞美也不为过。 ———— “那么,你们对李德同志有什么安排呢?”沉默了好一会儿,伍修权又问道。 “没有安排,”老许摇摇头,“非要说有的话,也只是先观察一番吧——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短时间内,是不会也不敢放他回去的。” 四十安排21 (还要哆嗦一两节,大家见谅,争取明天写完这个部分。另外,这两天看《残唐》,有点耽误) 伍修权他们的话题,一 天之后李德就提出来了,很正式地提出来了。虽然让中国的红色革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个人私德上也有瑕疵,但是无可否认,李德他仍然是一一个国际主义者。他指挥红军的时候虽然连吃败仗,但是从本心来讲,他仍然是希望红军能胜利,希望中国的革命事业能够成功的。 对于他这样的国际主义者而言,第三国际的存在,就代表着全世界无产阶级的大联合,代表着全世界解放事业有一个统一的领导,也代表了实现未来理想世界的希望。可以说,这个组织,寄托了他这样的国际主义者的毕生追求。所以,他不想看到这个组织解散,死也不想! 也所以,他对于老许“诋毁”这个组织,感到万分的气愤,要不是因为要摸一摸这边这些修正主义分子的底,他早就跟对方驳斥开了。 然而气愤归气愤,李德却也发觉,自己心中隐隐有一些恐惧一一那个修正主义者说的,不说是铁证如山,但起码能很好地自圆其说...兴许,实际情况真有可能是这样的...... 不,不对!第三国际是个正义的组织,是像自己一样的,想要建设理想社会的人联合起来组成的组织,不是一帮无利不起早的人用来交易的市场。自己可以为了她牺牲生命,那帮修正主义者根本不可能理解这种高尚的情操。 所谓闷上心来瞌睡多,李德在气愤和烦闷之下,又把自己关在房里,扔在床上,蒙头大睡。 这一-觉直睡到凌晨两点才醒过来。看看窗外,星光点点,听听四下,一片寂静。来到这边这么久,他早已习惯了午夜梦回时,窗外一片霓虹绚烂,远处传来引擎轰响。猛然间来到军营这种没有人造光源(有,但 很少,李德这房间照不到),也没有声音的地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种夜深人静,却也正是思考问题的好时候好地方,再加上一觉醒来,头脑正冷静,正清醒.....于 是,李德抛开对那些修正主义分子的气愤,开始冷静地思考自已所遇到的问题。 首先,要不要救第三国际? 这个毫无疑问,当然要救,哪怕是第三国际真的已经蜕变成那个许修正说的那个样子,也要救一一既然能蜕“变”成那个样子,当然也能够再“变”回来。但无论怎么变,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组织依然存在。 只是,怎么救? 以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第三国际之所以解散,直接的原因是二战的发展,导致苏联不能再顾及她。那 也就是说,只要苏联仍有余力,只要这根台柱子不倒下,这间房子就塌不了。 那么怎么样才能让苏联不那么窘迫呢? 最好是二战不爆发一一这个估计不可能, 二战是资本主义世界形成以来所积累的所有矛盾总爆发,除非是 这边的中国愿意全力投入,协助各国解决问题,否则怕是连核武器都阻止不了这个结果。 既然二战必定要爆发,那么最好是让战争烧不到苏联头上。本来嘛,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战争,关苏联什么事?不过这个怕也不那么容易,就像这边记录的苏德战争,苏联本来想要置身事外,结果人家德国人还不是就打上门来了(这家伙阅读史料的时候,选择性很强。对于黑苏联,黑第三国际的资料,他基本都是不信的)。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只要能爆炸几个大蘑菇,那么相信小胡子就算脑袋被驴踢了,被门夹了,被灌水了……也不会上来找死。 想要说服这边的中国提供核技术援助……李德摇摇头,还是想另外的办法吧。 二战的战火一定会烧到苏联的国土上,所以可行的办法其实只剩了一个,那就是让这火烧得不那么大,让苏联不要受到那么巨大的损失一一最好是不受损失,自然也就有余力支持第三国际了。 纵观苏联在43年之前所受的损失,一大半是战略布置失误造成的,而剩下的一小半也跟这种失误不无关系。苏联红军把绝大多数军队和技术兵器都布置到了一线,导致后方非常空虚,当德国人利用战略突袭的优势轻易突破这一线之后,不长驱直入简直都对不起苏联人的布置。于是战争前期苏联损失了大量的军队,技术兵器,人口和领土,导致迟迟不能集聚起稳定战线和反击所需要的力量,一路被德军推到了莫斯科近郊,这才稳住阵脚。 这种战略上的决策失误可以说完全是人为的,换言之也是完全能纠正的。而只要能纠正过来,苏联就能避免前期的巨大损失,在43年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反推到德国.....甚至有可能解放法国。 只是,怎么才能纠正这个失误呢? 首先当然是要有人指出这个失误,而这个人只能是穿 越者。只是,以自己对魏承……好吧,现在联系上政府了,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混蛋以后的行动都要听命于他们的政府了……以自己跟老许的谈话来看,他们对于提醒苏联,并无多少兴趣。李德甚至有一种感觉,这帮自称是马列主义者的修正主义者,这帮唯利是图的民族主义者,甚至很有可能落井下石。 所以,这个任务怕是只能落在自己身上了。 如果自已能回去……那也不用考虑什么“减少”损失了,以苏联目前的能力,加上自己在这边所看到的资料作为指导,如果再取得斯大林同志的支持,那么要在41年之前造出来核武器,并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什么小胡子,什么邱胖子,什么罗瘸子,全都别想好。 于是,问题到最后就变成了,自已是否能回到苏联。 (至于如何说服斯大林同志,如何让他相信自己的神奇经历……可以等回到了那边再说) 但是这个问题很麻烦。自已回去以后能带给苏联的变化,自己能想得到,他们肯定也想得到一一说不定想得比自己更深远,毕竟他们可是已经从穿越者那里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一个穿越者能为一个国家,一个组织带来怎样的变化,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而这些自私自利的修正主义者不愿意看到苏联强大,自然也就不会放自已回去。 等一等……李德腰上用力,在床上坐了起来……那个许修正好像说过,他们对干涉那边不感兴趣。虽然他的话不能代表他们政府的态度,但是也具有极高的可信度。 也就是说,他们有很大的可能不会反对自己回去。_ 如果他不是敷行,那么真正能决定自己是否能回去那 边的人…… “是那边的中国马列党!是毛,是那个可恶的农民。”想到这里,李德不免咬牙切齿。到现在,他还是不认同主席的马列主义。或者说,不认同主席是一个马列主义者。 气愤归气愤,李德却不能不向现实低头。既然说服毛放自己回去是拯救第三国际的唯一办法,他倒也不是不能先捏着鼻子跟毛打交道。 只是,该怎么样,才能说动毛呢? ———— 四十 安排22 等一等,好像出悖论了。自己在这边,毛在那边,自己想要过去就得先见到并说服毛,可是想要见到毛就要先过去……这个扣,怎么解得开? 写信……还是算了,当面都不一定能说得清楚的问题,信里怎么可能说得清?再说,毛那个人跟自己一贯不对付,他会不会看自己的信都还两说呢。 要不,藏到他们往回送的物资里,“偷渡”回去,等回到那边,就什么都好办了——估计不太可能,伍修权一天到晚跟着自己,在负责翻译的同时,恐怕也负担着一些别的任务。 等毛过来再跟他谈(魏承恭时常流露出要邀请主席和总理他们过来做客的想法,事实上他也曾向主席他们提起过,不过主席他们都说太忙了,等以后有空再说)……等毛过来了,恐怕不止是马列国际解散,连二战都打完了……说不定连朝战都打完了。 …… 思来想去,都毫无办法。或者说,唯二想到的两个办法成功的可能性都很小,小到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不过……到底还是办法不是?总比干着急没办法,什么都做不了要强。 于是李德翻身而起,拧亮台灯,开始写行动计划,以及给主席,准确地说是给中国马列党中央的信。 ———— 一直到天快亮了,李德才重又倒回床上睡了一会儿——无论是信还是计划都没有写完,不过这个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倒也不这么急。 虽然睡得迟,不过他还是按时起床:晨跑,整理内务,早饭……一件都不落,然后,在先遣小组的人开始文化学习的时候,又来连部找老许了。 “我想要回去。”见到老许之后,李德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啊,我个人是没有意见的,”老许像昨天一样,泡了两杯茶(一杯是伍修权的,应该不用特别注明了),又冲了一杯咖啡。“不过我想达瓦里氏你应该也明白,你的去留决定权不在我,不在你,甚至不在小魏那里,而是在主席,在那边的党中央。” “所以我要求你们把我的要求转达给毛、周他们。” “转达没有问题,还是那句话,我个人没有意见;我们这边的党组织估计也没有意见,”老许回答得很干脆,“问题在于,达瓦里氏你觉得主席他们会答应你么?” 李德摇了摇头:“估计很难!”然后又道,“但是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不是么?” 伍修权翻译完的同时,心中颇有些感触:如今这家伙也懂得申请,懂得审时度势看人说话了;要换成是以前,保准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一堆“你们这是右倾,是托派,是反革命”之类的斥责。 “这个由你。”老许面不改色,“那么,达瓦里氏,你还有别的事情么?” “没有了。”李德说罢,端起咖啡,一气喝完,转身就要走——他还要回去写信写计划。 “不再聊聊么?”看李德这么干脆,老许也有些意外,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没有闲聊的时间。”虽然这么说,不过李德的脚步倒也停了下来。 “如果让你现在就回去那边,那么达瓦里氏你肯定一刻也不会停留,”老许悠悠道,“所以你在这边的时间其实都是空闲时间,而我们都知道,你想要回去怕是很难。” “……然后呢?” “然后当然就是达瓦里氏你有了很多的空闲时间,”老许笑道,“我呢,正好也想跟你聊聊,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妨闲话几句。” “……” “而且我觉得这种谈话对达瓦里氏你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无论达瓦里氏你想要做什么,把情况分析得清楚一些总是不会错的,可以免得你往错误的方向做无用功,然后把精力集中到正确的方向上来。”老许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我对我的分析能力,还是很有点儿自信的。” 显然,这句话打动了李德。于是他又走了回来,坐到老许对面,问道:“那么许你想聊什么?” 一面说,一面自管又冲了一杯咖啡。 “不妨接着昨天的话题聊,”老许一点不着急,“事实上,昨天我们并没有把话说完,不是么?” “……有关第三国际的话,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多说了,”李德用很冷静的语气,慢慢说道:“我们谈不拢,还是不要再起争执了。” “但这是达瓦里氏你最关心的问题,不是么?”老许反问了一句。 李德:“……” 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李德告诉自己,一定要克制克制再克制,且听听这修正主义分子有什么谬论。这之后,李德才沉声说道:“那么,对于第三国际,许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首先应该向达瓦里氏你道歉,昨天我的话有欠妥当,”出乎李德意料的是,老许居然首先道歉,“我跟第三国际并没有接触,仅仅凭着一些资料记载,就贸然给这个组织定性,这是不对的,不严谨的。 不过,达瓦里氏,虽然我的话主观猜测的成分居多,但是我觉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我想,你离开以后,应该也有思考第三国际的性质问题吧?” 李德点了点头。 “那么,你思考的结果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李德摇头道:“我得承认,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你的话,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不知道第三国际和苏联之间的关系。” “……那么你知道什么呢?”问话的时候,老许心说你要是真变得什么都不知道也挺麻烦。 “我只知道,如果第三国际真的发展成了你说的那个样子,那么我们这些人,就有责任让她恢复原来的样子。” “原来的样子?”老许心中嗤笑了一声,心说第三国际原来的样子也不见得好得到哪儿去。不过这话不方便在李德面前说——既然要跟人家交流,那么当然要注意一点,否则交流变成了吵架,那还交流个屁。 于是老许问道:“然后呢?有没有具体的办法?或者说,第三国际的改革方案?” 李德摇了摇头:“还没有——我以前并没有注意过这些事情,所以也就不了解情况。这种情况下去谈改革什么的,完全没有意义。” 停顿了一下,李德又道:“而且,以我在第三国际中所处的地位,也根本谈不上搞什么改革。”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的意思是假设你有全面改革第三国际的方案,你打算怎么执行你的方案?” “自然是通过季米特洛夫同志来实现。”李德回答得理所当然,“他是第三国际的书记,领导第三国际的工作已经好几年了——看你们的资料,对他的评价也不低。” 老许觉得自己不能不注意了,伍修权也这么认为:“达瓦里氏你打算怎么引起季米特洛夫的注意?跟他说我们,说小魏的存在?” “当然,马列党员对于组织本来就应该毫无隐瞒,”李德很自然地回答道,“不像你们,有了时空运输线也不汇报。” 四十 安排23 (群友“死跑龙套的”给了个666超大红包,不双更都对不起人啊。地效真势利,不过,真香。) ———— 翻译完李德的话之后,伍修权不忘苦笑着评价两句:“脑袋一根筋到这种程度,倒也少见。” “所以他是一个军人,而伍前辈你,会成为一个外交家。”老许倒是对李德这种性格很赞赏,“军人就应该是光明磊落,直来直去,有啥说啥,凡事都不憋在心里,痛快说话,痛快做事,痛快做人。” 却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一次我们恐怕不能让他痛快了……怎么感觉一下子成了反面角色?” 小议了这么两句后,老许不忘转回正题,“那么李德达瓦里氏,你是要把小魏的事情也告诉苏联……哦,我们认为你告诉了第三国际就等同于告诉了苏联。” “马列党员不能向上级组织隐瞒情况,相信这也是你们对下级的要求。”李德正色道。不过他随即又道,“但不是任何一个马列党员对任何一个马列党都有告知义务。我是德国马列党人,与苏联马列党没有从属关系。” “嗯?”老许稍微意外了一下,不过随即就苦笑,“但达瓦里氏你同时还是德马派驻在第三国际的办事人员啊。” “对,许你这个认知并没有错,”李德坦然道,“没有苏联的支持,马列国际怕是支撑不下去,所以我不可能隐瞒他们——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提供支持,那么情况又另当别论。哦,这里我的意思是有你们的支持,那么第三国际没有苏联也能维持下去,而不是说有了你们的支持我就会帮你们隐瞒,那是违反章程的。” “……达瓦里氏你不觉得,你这个话是以我昨天的假设为前提的么?”虽然决定不再引李德发怒,老许还是忍不住又刺了一句。 李德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再是怎么无私,但一个组织的运作,总是需要经费、人员等等支持的。而除了苏联,显然只有你们才能提供这种支持。” 这家伙接受得倒是快——老许心里暗道——这样也好,说起话来方便得多。 “也就是说,让你回去而我们又不提供支援的话,苏联就一定会注意到小魏……你不觉得,自己是在给自己回去制造障碍么?”老许问道。 “……先更正一点,在我看来,你们的支持和苏联的支持并不冲突,并不是非此即彼。所以,即便你们愿意提供支持,我觉得我多半还是会把魏的情况报告苏联——两个支持当然比一个支持要好……” 对此老许只能苦笑,这家伙,这个想法还真是……好吧,倒也不能说错。 却见李德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于是老许没有说话打搅他。片刻后,李德才道:“……说到这里,我倒是对第三国际的改革,有了点儿想法;这个组织大可以学习你们这边联合国的做法,所有成员分摊会费,能力强的多拿,能力弱的少拿或者不拿,这样就不会有谁支配谁的现象,也不会因为少了某个成员,而导致整个组织不得不解散的情况了。” “无产阶级版本的联合国?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或许确实可以称为第三国际的改革方向之一,”老许赞许,“不过,我们这边的联合国,她的权力和作用可是远远不如第三国际的啊,第三国际是一个领导机构,而联合国只是一个协调机构。” (具体的分别就不啰嗦了,其实只看文中的老许对二者的定性,大家应该就明白了。不过有一点应该稍微提一提:联合国虽然只是一个协调机构,不过这是对“五常”以及日德印这样的大国而言,对于很多小国来说,她就是一个领导机构,那个段子怎么说来着?小国和小国矛盾,联合国介入,矛盾没了;小国和大国矛盾,联合国介入,小国没了;大国和大国矛盾,联合国介入,联合国没了。 话说,如果把第三国际视为无产阶级版的联合国,她的存在与解散是不是印证了这句话呢?) “即使只是协调也很好——或者不如说,只有协调才好,”说到这里,李德稍微停顿了下来,似乎遇到了了什么为难的事,或者是不好说出口的话。不过沉默了片刻后,他还是慨然道:“这样就不会再有我这样,对某地情况不了解的人却被派去领导某地革命斗争这种事情了。” ———— 这家伙居然承认自己的错误,太难得了啊。 伍修权和老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闪过这个念头。要知道,在这边的记载中,这家伙可是到死也没有承认自己对中国革命的领导有什么问题。 自己在伏龙芝学院学来的军事知识怎么可能不对?要说不对,那也是中国的情况不对,不是自己的领兵能力不对——大概就是这种观点了。 现如今居然会承认自己错了,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大概是被第三国际解散这个事实刺激到了吧,毕竟,如果只有中国一个事例,那可以认为是个别现象;但如果绝大多数甚至是所有的成员都认为马列国际的领导错了,以致于要解散这个组织的话,那么该反思的,就不是这些“个别成员”,而应该是马列国际了。 ———— “话题扯远了,”对于李德的转变,老许表示欢迎——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达瓦里氏你抱持着这样的想法,而且毫无保留地告诉给我们知道,就不怕我们不让你回去么?” 李德盯着老许,眼神深邃:“许你这是在明知故问,难道我不说这些话,你们就会放我回去了?我不说明我的想法和意图,你们就猜不到?” 老许忍不住笑起来。正如李德所说,无论他是说实话还是撒谎,无论他撒的谎有多么真实,甚至无论他是否真的这么想,这边……那边的中央(估计)还是会假设他会把实话说给苏联,给中国革命造成损失,并根据这个假设来决定如何对待他。 至于说猜测这家伙的想法……这真没什么难度,这家伙就是个直筒子,有什么想法很容易就被人摸清了(而且他也从来不会掩饰)。 自己刚刚问这个问题,还真是无聊。 ———— “达瓦里氏,你的想法很好,”把李德刚刚说的这些有些凌乱的话在心中整理了一番,老许这才慢慢道:“取得那边中央的支持,把第三国际真正改造成一个各国马列党的互利沟通协调组织。如果没猜错的话,估计你还想利用二战这个资本主义世界狗咬狗的机会,让世界各国马列党通过第三国际通力合作,大举扩张马列主义阵营的势力和影响什么的。” “那是后续的计划或者说必然!”李德回答得一如既往的干脆。“二战这么好的机会,时空交通线这么好的条件,不做点儿什么怎么行?” 老许点头,李德这话不假,事实上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做点儿什么”的主语,在老许是“那边的中国”或者“那边的党中央”,在李德则是“第三国际”或者“全世界无产阶级阵营”;然而实际上最有可能成为主语的是…… “不过,未免太理想化了。我问你,如果苏联在知道一切以后,却还是不愿意合作,而仍然视第三国际为自己的下属机构,又该怎么办?” ———— (有没有第二更不一定,地效在努力,但是不一定有。不过,这个部分总算快完了,下一节之后,转回1936) 四十一会晤 听了老许的话,李德思考了好一会儿,伍修权都跑去上了一趟厕所又回来了,他才问道:“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把苏联视为这样的国家?以致于认为她即使在知道了历史的发展走向之后,还是会走到你们的对立面。” “因为,苏联事实上就是这样-一个国家。 ”老许用不容分说的肯定语气说道, “从斯大林,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一路下来,这个国家都是走的霸道的路子……或者,这个名单还应该继续朝前追溯,尼古拉二世,叶卡捷琳娜二世,彼得一世……到最早的莫斯科大公……抱歉,他的名字我忘了。没注意到么,斯拉夫人的领土……准确地说应该是‘控制范围’基本上一直都在增加,哪怕在国力不允许……嗯,准确地说,是国内情况不那么好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放弃对外扩张。” 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们有一些学者认为,俄罗斯这个国家的文化里有蒙古血统,虽然因为整个人类历史的进步,让他们的作为不像蒙古那么野蛮,但是骨子里的扩张和占有欲,是一脉相承的。” 李德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不是文明史研究者,对于民族性格这些事不了解。顺便一说,我对许你昨天说的什么中国人内敛之类的话,也并不认同一一当然也并不否认,”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只知道,苏联是社会主义的国家,她的存在是有利于无产阶级的,所以她不应该解体,就如同马列国际不应该解散一样。 听完这话,老许脸上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看向伍修权,“他该不会连《苏联亡党亡国二十年祭》都没有看过吧?” “看是看过,”伍修权手一摊,“当初我们先遣小队组织集体学习过一一不过他是怎么理解的,就没人知道了。我是翻译,是先遣小组里跟他交流最多的人,之前看朝战纪录,看越战纪录的时候,我们都有交流意见;但是在看完这部片子以后,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稍微停顿了一下,伍修权又道:“不过,我瞄到了,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了不少东西,满满的好几十页呢——可惜我没有看过。 “这样啊……”老许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道:“达瓦里氏,我觉得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在你认可我们的史料之前,再说下去无非就是我认为苏联是一个霸权社会主义国际,而你认为她是一个正常的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总之,对苏联的国家定性没有达成共识之前,一切的进一步讨论都是白搭。” 停顿了一下,老许又道:“总之,我们对苏联的认知,就是这是一个霸权社会主义国家,我们之间可以交流,可以合作,可以做生意,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放松警惕。这个认知并不会因你而改变,更何况,你就算能改变得了我,也不可能改变决策层的所有人。” 又停顿了一下,老许又道:“当然,这是我们这边的人对苏联的看法,那边的人应该还没有形成一样的感观。所以,如果你确实希望中苏联手,共同支持国际共运的话,不妨从那边开始尝试一一如果主席他们同意你回去的话。” 一一一一 谈话到此就可以结束了,不过李德倒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下来闲聊开了。只要不提苏联和第三国际,只谈帝国主义,那么修正主义分子和顽固分子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可以在一起快乐地玩耍。 按下李德这头,再来说说魏承恭。这家伙自从两天前的强化射击训练把肩膀半废掉之后,就……在军营中无所事事起来了。 倒不是找不到事情做,或者说找不到人说话。要说找事做,有生以来第一次上“军网”的他,有的是平常看不到的东西可看;要说找人说话,本周的情况较特殊,大家都很有空闲,他无论找谁都能聊得起来。但是……怎么说呢?只能说这小子眼里心里都惦记着那个小护士。 可要说就这么有事儿没事儿跑去卫生队,又没这个道理一一他去过一次,结果还没见到意中人,就被卫生队那个分外强势的护士长给截住了,护士长发现这个家伙“很可疑”,于是稍微盘问了两句,立刻就发现这个新兵原来有“不良企图”,之后,护士长就把他撵回来了。 “唉,我当时咋就不镇定一点呢?想要见个面而己,也不至于就撵人吧?”魏承恭在活动室一边无聊地拉着网页,一边唉声叹气。 就在这个时候,老许和陈云他们走了进来。 “小魏,”老许招呼道:“小平同志和伯承同志他们就要过来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迎接?” “他们?”魏承恭愣了一下,“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准备回去啊,”陈云回答道,“怎么你忘了,今天是回去的日子。” “呀!”魏承恭一拍脑袋,“还真给忘了。”说到这里,纳闷起来, 看向老许:“怎么?从这里回去?不先回北京了?” “没必要。”老许淡淡道,“从哪里过去不都一样么?从这边过去还省得你跑路。” “可是,支援物资……”魏承恭说到这里,住了嘴。之前他是在北京把采购清单交给老许的,下意识以为老许也会在北京准备物资;却忽略了自己眼下已经联络上了政府,就那几十吨物资,在哪里弄不到? 果然,老许一摆手:“早就准备好了。放心,北京能找到的东西,广州都能找得到。” 于是魏承恭就跟老许他们一起,去广州火车站接人了(由于刘、邓两位同志是一路参观过来的,所以乘坐的是火车)。当然,以老许的能量,不用像其它人一样到出站口举着牌子傻等,只要跟火车站长交代一声,然后在火车站会客室喝着茶聊着天等着火车来就可以了。 大概是之前已经联系好了,三人(老许,小魏,陈云)在会客室只是闲聊,并没有再打电话发广播什么的。等了约有半个小时,几个西装墨镜的人走入了会客室,看到老许等三人之后,稍微愣了一下,走上前来,同时老许也迎了上去,两边窃窃私议了几句,老许似乎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几个西装墨镜检查了一番,确认证件不假之后,退了出去。 片刻后,刘、邓、董三位同志和陪同的386/486,还有386-2/486-2四位同志一起走了进来。几个人的装扮都很普通,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小平同志包得严严实实(虽然包得严实,不过只看身高就能猜出来是他了^-^),不单是墨镜风貌,连口罩围巾都用上了一一好在广州临海,明里的海风吹起来可是浸骨头的冷,他穿成这个样子,也不是说不过去。 一一一一 “老许(老姜/老胡/老朱/老温……),你们好。” “小魏,你还好么?” “呀,是陈云前辈啊,你好你好。” “总书记,您好,总理,您好!” …… 人多,光是问好就好一通忙乱。等都客气完了……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四十一 会晤2 十多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莫名其妙地,大家一起笑起来。386首先发言,“既然找不到话说,那还是找事情做吧,小魏,你们……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1936?” “过了晚上7点随时都可以,”魏承恭立刻回答道,忽然又反应过来:“等等,总书记,您刚才说‘我们’?” “对啊,我们也过去,”386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过去看看前辈们,这是我们的愿望,也是中央给我们的任务。” 魏承恭点点头,不说话了。不用说,386他们这是代表这边的党中央跟那边开始正式的接触与商谈。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大约10个小时的时间,”386看向刘、邓、董、陈,“几位前辈,是要休息,还是趁着这点时间看看广州?我个人的意见,北京看过了,上海看过了,羊城广州也不该拉下,北上广,北上广嘛。” “客随主便,就请姜书记同志安排好了。”年轻的邓小平同志答道。 “小魏,你的想法呢?”386看向魏承恭。 “总书记您问我?”这下魏承恭是真有些吃惊了,让自己来安排一行人的行程,这实在是…… “哦,不是说让你安排我们的行程,而是问你想要做什么?”386解释道:“广州你估计都看腻了吧,而让你一个年轻人陪着我们一帮老头子——几位前辈,我可不是说你们。” “呵呵呵……”刘伯承同志笑笑,“眼下我们的年纪虽然还不算大,但是从观念上来说,可是不折不扣的老头子啊。” 386点点头,又向魏承恭继续道,“让你一个年轻人陪着我们一帮老头子,恐怕你会觉得无聊。” “没关系!”魏承恭急忙道,“我跟小平同志他们一向很说得来的,而且……”他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什么,知机地闭了嘴。但是这两个字都已经出口,大家又怎么会注意不到? “而且?”386疑惑地重复道:“别怕,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就算是说我们的错误也不怕,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而且,”眼看大家都看着自己,魏承恭稍微踌躇了一下,还是鼓起了勇气说道:“伯承同志刚刚说从思想观念上来看,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老人,但是我觉得,时下的中国,缺少的怕就是他们这些老一辈人所坚持的某些东西。” 说完这番话,魏承恭心里咚咚跳着,看向386,“总书记,我……” “没事,别紧张。”386轻轻叹息了一声,“我们的工作,确实还有很多没做到位,这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小魏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毕竟你说这个话,也是出于希望国家更好的初衷。好心做错事尚且可以原谅,好心说错话……嗯,而且你还没有说错话……又值得什么?” ———— 话虽然是这么说,这话终究还是让人有些不愉快,现场的气氛也多少变得有点尴尬。魏承恭也不完全是笨蛋,多少也察觉到了点儿,所以接下来的参观中,他都不怎么说话,或者说放炮了,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听众。 想要用十个小时游览完广州城,无疑是做不到的(实际上还不到十个小时,考虑到回军营也需要时间,参观时间其实只有一半左右),大家也就是像一般的旅游团一样,坐在大巴车里,到各处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儿。如果说真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也就只有中午和晚上的两顿饭了。中饭是在市政招待所吃的,不用说美味非常,晚饭则是在部队里吃的,那水平也绝对是杠杠的。 吃在广州,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吃过晚饭,再例行地看新闻联播——这里就可以看出差距来了,刘、邓两位来这边还不久,对于新闻联播的新鲜感还没有过去,看得是兴致勃勃;而以陈云为首的先遣小队的同志(没错,伍修权,钱壮飞,蔡畅……除了顾作霖,大家都在),来的时间足够长,已经快要免疫了。虽然如此,倒也还不至于像魏承恭那样一点兴趣都没有。 至于魏承恭……这家伙对新闻联播本身毫无兴趣,不过也没有像平常那样玩手机,而是饶有兴致地观察新闻联播的主角们看新闻联播的反应。 新闻联播的主角? 当然不是指两位主播,而是386/486他们。然后,魏承恭发现,他们看得非常……认真,从头到尾都很认真,不时还跟身边的人交流两句。 “这很正常,”魏承恭身边的老许小声道:“这个节目在一般群众无非是看个热闹,在他们……包括我在内,这就是工作——你该不会以为,他们退下来就什么事都不管了吧?” “哦……”魏承恭点头。 “好了,差不过该动身了,你准备好了么?”老许问道。 “随时都可以,我背包都打好了——倒是你们,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吧?”魏承恭反问道,“还有两位总书记,没看到他们的行李啊,我跟你说,那边的条件很艰苦,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放心吧,”老许失笑,“还用得着你来嘱咐?你以为他们是谁?老朱可是从那个年代走来的。” 打量了一番近90高龄的老朱,稍微算了一下年龄,魏承恭哑然。 ———— 看完新闻联播,就该走了。一直以来,除非是有特殊原因,否则魏承恭的穿越时间都会放在午夜;不过这一次,不得不提前一点。退下来的几位老同志年纪都不小了,白天的参观就已经很耗费精神,再要让他们熬夜,可有点说不过去。 大家随着某位同志七拐八弯地,进入了一个仓库。正如老许所说,这里已经堆放好了即将输送的物资(主要是军火),除此之外,还有…… 一小队全副武装的战士,目测数量约为一个连。 陈云,刘伯承,邓小平等同志的眼睛亮了。 “这是……”魏承恭疑惑,看向带路的同志。近百个全副武装的现代士兵,这可是会占用近十吨的运能。 “这是广州军区特种部队——南国利剑。”带路的同志解释道,一边说,一边心里暗自嘀咕: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在386他们面前居然也这么放得开,而老首长们居然也任由他说话。 “老许,这是……”魏承恭显然不满意带路同志的解答,转而又问向身边的老许——是个人就能看出面前这些人是特种兵(虽然叫不出具体的番号),所以带路同志的话基本等于没说。 “这次他们将同你一起过去,”老许解释道,“你们此去估计会非常靠近战场,他们将负责保护首长们……还有你的安全,另外,他们还将担负教官的任务,我们这次送了不少技术兵器过去。” “你们?”魏承恭又愣了一下,“老许你不跟我们一起过去么?” 虽然有些小龌龊,但是无可否认,魏承恭对老许还是有了些许的依赖。 “我不过去。这边的工作太多,特别是跟你相关的事情,甚至连头都没有开,”老许答道,“等以后吧,以后有空了我一定会过去,看看主席总理他们。” ———— 四十一 会晤3 “同志们好!” “首长好!” 正当魏承恭和老许窃窃私语之际,护卫部队那边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回应或者说咆哮声——上百精气十足的棒小伙子同时全力发声,又是在仓库这样的密闭空间之内,那个回响当然是非同一般。 向战士们问好的是386,他似乎正准备向战士们做动员,结果被“震”了这么一下,似乎也有些不好受,稍微缓了一下,这才道: “同志们,让大家全副武装地在这里集中,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党即将有重大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完成。 大家猜得不错,党确实有任务交给你们,而即将交给你们的任务,非常重要,重要到堪比‘两弹一星’的程度…… 说到这里,想必同志们都很奇怪:作为一支特种部队,同志们平常所接受的任务,基本上只会是战斗任务——什么样的战斗任务重要性能比得上两弹一星?而且,两弹一星工程是建设任务,跟战斗任务其实也没有可比性。 那么现在,就由我来告诉大家任务的内容……” 说到这里,386回过身,再一次一一确认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具有知情的资格,这才又转回去面对着战士们。 “同志们,自豪吧,你们将成为新中国历史上——也有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支超时空远征队……” ———— 386同志这是……老糊涂了么? 不止一个战士心中这么猜想。可是……即便386真的糊涂了,其它的老同志老首长们也不该陪着他胡闹啊。还有,超时空远征队?啥玩意儿?《红警2》满屏乱闪制造时空障碍那东西?国家的量子技术已经进步到这种程度了吗?也不对啊,就算是真的实现了超时空传送,并进而想要成立一支超时空兵团,那也应该是在某个秘密基地进行成军仪式,而不是眼下这个仓库这么随随便便的环境里吧? “哦,说到超时空士兵,同志们首先想到的,可能是游戏《红警》中那种士兵。但是同志们,你们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是超空间传送,而你们,是实实在在的超时间传送……” 魏承恭心中暗自嘀咕:看来386同志也没少玩游戏。 386继续道:“不错,我们……(他本来想说“我们国家”的,不过担心魏承恭有想法,所以临时改了口——为此停顿了一下,好在同志们只以为他这一次停顿是在强调)已经有了时间穿梭的手段。” 说到这里,386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只是,在时间隧道的那一头,却是一个很不好的时代,是一个让我们中国人倍感屈辱的时代,是我们的祖国母亲备受欺凌的时代。” 稍微停顿了一下,386才又道:“不过,那也是一个我们中国人奋起抗争的年代,是我们马列党人浴血奋战,寻求救国之路的时代。那一边,是1936年。” 战士们的眼神锐利起来。军队的人,都知道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如果386不是在开玩笑的话,那就意味着…… “所以,你们的任务……同时也是我们的任务,就是协助我们的前辈,更好地迎击即将到来的日寇,更好地完成民族独立和民族解放的伟大斗争。” “现在,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提出你们关心的问题,我和同志们……”说到这里他向战士们示意身后的领导同志,“将会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尽可能向你们做解答——应该要向你们道歉,因为无法事先向你们通知任务的内容,也就无法做预案,以致于要到现在才来临时抱佛脚。” ———— 趁着这五分钟的空闲,魏承恭疑惑地向老许问道:“给大家五分钟时间提问题,这么做有必要么?” “当然有,”老许略有些诧异地答道,“你没看老电影么?上级布置完任务以后,都会问一句‘有什么问题’,这可不是在走过场。你要知道,现代军队的行动都是根据参谋部制定的计划来进行的,而参谋部制定计划的时候是要通盘考虑所有能考虑到的因素才行:天气,地形,敌情,我情,友情,盟情——‘友情’和‘盟情’是‘友军情况’和‘盟军情况’的简称——这些都必须尽可能多的考虑到。而这些情况也必须要通知到执行部队。否则执行部队不明白参谋们的考量,把任务搞砸了可怎么办? 更不用说这一次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估摸着军方还没有建立起相应的参谋班子(这个事不简单,首先这个参谋班子规模肯定不小,毕竟红军现在的体量摆在那里。然后制定计划又必须要掌握尽可能多的情报,这就意味着这些参谋必然会知道穿越的事情——一旦牵涉到这个,情况就复杂起来了),为了保密,我们又不能事先通知战士们,如果现在还不花点时间通报情况,同志们过去该怎么办?” “怎么办?”魏承恭皱眉道:“听主席的话,主席指向哪里,就打向哪里呗。再说,总书记他们不是也要跟过去么?又不是过去立刻就要打仗,到了那边再解释也不迟啊,而且也可以让红军派参谋过来。” “呵呵……”老许缓缓地摇摇头:“小魏,指挥权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在跟主席商量好之前,这支部队,只会听这边的命令。” 魏承恭:“……” “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既然有总书记他们带队,其实没必要在这边说那么多。”老许说罢,就去到386身边,耳语了几句。 386点了点头,忽然扬声道:“同志们……” 等战士们注目过来,386才继续道:“刚刚许同志提醒我,我们这一次的任务其实更多的是护送而不是战斗,没必要在这边浪费时间,我们大可以到了那边再慢慢通报情况。所以,我们可以出发了。” 队长站出来,整队,完毕后,正要下令出发,却愣住了:出发?去哪里?不对,应该问,怎么去1936? “呃……”386也好笑起来,貌似遇到时空穿梭这种事,好多习惯都会闹笑话。 “大家,都靠拢过来吧,在战士们旁边站一个纵列,”386招呼道:“小魏,你来指挥,看我们该怎么站才好。” “不要紧,总书记你们跟同志们站到一起就好。” 于是除了老许和陈云之外的同志们都靠拢过来——却看到486落在最后面,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胡,你有什么事情吗?”386问道。大家又一起看向486,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486斟酌着道:“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支超时空远征的部队的第一次跨时空出征,是不是应该更为郑重点?尤其是我们要去的时代,是1936?”386愣了一下:“你是想要……” 眼下的情况,自然也无法搞什么出征仪式——不过486作为曾经的国家最高领导人,他肯定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所想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出征仪式。 “咱们唱个歌子吧,以壮行色。”486提议道。 “好!”386一拍手,称赞了一声,随即又问道:“那么唱什么呢?” 一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还是486-2提议道:“我看就唱这首歌吧,很应景。黄河之滨聚集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 ———— 四十一、会晤4 (昨天偏头痛发作,睡了半天。 写到这个部分,又要查红军东征的资料,对照着地图来看,很伤脑筋。 另外,复工了。 最后还有一件事请大家帮忙:地效对解放军的武器库 不是很了解,按照文中彭总的设想,大家觉得应该用那些武器好? ) ———— 1936年2月21日,山西,汾阳。 这里现在是中国工农红军东征军总指挥部驻地,还是中国马列党中央政治局临时驻地所在地。 自从东征以来,作为东征总指挥的彭老总就忙得脚不沾地。战事紧张的时候,他很忙;战事告一段落,没那么紧张的时候,他也很忙。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日后会是百万大军的统帅,但是目下已经戎马半生的他,之前最多也就指挥过红三军团两三万人;而眼下一下子要他指挥十万东征红军(正史上到达陕北的红军数量约有三万,加上陕北原有的红军,总数不到四万。除去防守根据地的兵力,只能拿出一万多人作为野战机动部队东征。在这个时空,红军兵力充裕得多,所以能拿出几倍的兵力来东征,而且根据地留守的兵力也更充实)……没经验的后果之一,就是必须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弥补各种各样的过失。 不过,忙了几个月的彭老总,今天空闲下来了。然后,他就跟陈赓一起,跑到政治局这边来闲逛了。 其实也不是闲逛,知道内情的他知道,今天是魏承恭过来的日子一一当然,魏承恭回来其实也不算什么。 虽然那小子每次回来,就意味着红军的家底又厚了几分,但是经过那么多次补给以后,他早已经习惯了,也没有了新鲜感。最重要的是,那小子送过来的东西虽然都很好,却多半都是后方用的,一线红军能用得上的不多,看不看两可。 有功夫看那小子送来的那些用不上的东西,还不如找人下两盘棋呢。 但是这一次不同,听老毛说,那小子已经跟那边的政府联系上了,所以这一次送过来的物资里,可能会有大量的军械一一要知道,这小子现在的运能已经高达70吨了,哪怕送过来的全是步枪呢,那也是足足近一万四千支,每一支枪还能配上40发子弹(彭老总是按照汉阳造的水平来算的),这足够装备两个师了。 当然,眼下的红军不怎么缺枪(倒不是说红军的枪足够多,十几万红军里,能配枪的人其实只有一半左右,还有不少人用的是梭镖;但是这些枪保证一线部队使用是足够了。),缺少的……好吧,依然是什么都缺,所以这句话应该说:红军眼下“最”缺少的是,攻坚重力。 东征是对阎锡山晋绥军发动进攻,进攻最需要的,就是重火力,是能撕开敌人防守阵线的火炮。 然而红军最缺这个。虽然经过小魏的输送,眼下红军的重火力比以前有了极大加强,但是相对红军的规模和需求来说,那点儿重力不啻杯水车薪。而且那点所谓的“重”火力,质量上也堪忧。 东征以来,在“炮战”中,红军那点儿不多的重火力,已经损失了很多了。 这要是小魏带来他们那边正经的火炮,那红军可就真正意义上的“鸟枪换炮”了。未来军队的火炮啊,不 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好东西啊,威力一定吓死人的大吧,射程一定吓死人的远吧。记得小魏曾经说过,他们 那边有个什么1130炮,一分钟能打一万多发炮弹……不对,这种炮更类似机枪,是用来对付集群冲锋的, 不是用来轰击阵地的,用在西线打马家军不错,用在东线打阎锡山怕是不那么好用。 未来军队用来攻坚的重型火炮……好像没听小魏说起过。不过光是想想在那个什么电脑里看过的阅兵式上 的大炮,那么粗的大管子,威力肯定也小不了。只要有一门那样的炮,老夫倒要看看,那阎老西儿的哪-道防线,能挡得住红军的锋锐。 还有飞机……不得不说,这东西确实厉害,给红军的进攻造成了巨大的麻烦。红军火力贫弱,想要加强进 攻力量正常情况下就只能靠增加兵力,然而一旦把兵力增加到营一级,敌人就会呼叫飞机(如果是连排级的进攻,无论守军守不守得住,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守军呼叫飞机基本都不赶趟,而且红军发现飞机到来后,疏散起来也方便),那对于红军进攻作战的影响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红军在白天的进攻只能被限制在连一级以下。用这种规模的兵力去进攻与其说是进攻不如说是骚扰,而即便能造成战果,敌人也能很快地调动兵力弥补过来,仗就不可避兔地会打成消耗战一一这是一直以来红军极力避免的战争形势。 如果不是还有夜战优势,红军想要突破晋绥军的防线,将会付出大得多的代价;但即便如此,白天被限制了进攻规模,还是会导致夜间取得的战果无法迅速扩大。 这下好了,等小魏把他们那边那种,能追着目标打的导弹弄来,看他阎老西儿那几架破飞机还敢得瑟? 越是想,彭老总越是兴奋,越是想,彭老总的脚步就越是轻快,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二十岁。于是不片刻,他就来到了一个地主的院子,这里现在是跟随东征的政治局所在。 主席,总司令,还有王稼祥,任弼时他们正围着火炉子开会,看到彭老总过来,急忙招呼:“老彭来了啊,来来来,坐坐坐,正说你呢。” “说我啥?”彭老总也不客套,抖抖身上的雪花,搬了把椅子放到炉子边,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刚刚得到的消息,阎老西儿终是吃不住劲儿了,前 天他向老蒋表示,同意中央军入晋‘剿匪’,估计要不了多久,陈诚汤恩伯就会带着中央军过来了。怎么样,老彭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个打法?”总司令笑呵呵地说道。 “哦?阎老西儿到底是挨不住了,”彭老总也笑,“我还纳闷,这老财主啥时候这么有骨气了,被向前同志打成那个样子,居然还不肯放中央军过来。”顿了顿,又道:“那么,陈诚和汤恩伯什么时候能过来?从什么地方过来?” “来的时间估计不会超过一星期。 要知道老蒋为了进山西,可是早就厉兵秣马,准备万全,整装待发了。至于线路,无非两条,一条是从郑州经陇海线转同蒲线,从南面顶上来;一条是从郑州经平汉线转正太线,从东面压过来一一我分析,觉得这一条线上就算能有中央军过来,兵力也不会很多,阎老西不可能让中央军大量进入太原,所以多半还是从同蒲线上来。” 总司令说道,“这样他们就会和太原的晋绥军一起,对我们形成两面夹击之势,不得不防啊。” “如果我是阎锡山,我会放中央军从正太路过来。”主席笑道,“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太原是阎锡山 的根本,晋绥军在那里的兵力很雄厚,而且阎老西经营山西二十多年,对地方上的控制力那是没的说;这样就算中央军过来,也是被阎老西拿着当枪使的命,想玩假途灭虢?呵呵呵……” 笑过了,主席又道,“而且放中央军从正太线过来还笑过了,主席又道,“而且放中央军从正太线过来还有一个好处。阎锡山是个军阀,他首先要做的,是保证自己的地盘,而不是消灭我们,如果晋绥军和中央军合兵一处,这样他们在那个方向上就有足够的兵力,能形成足够的压力,把我们向西向南压,等到把我们赶出他的地盘的时候,中央军也基本到他的‘边界’了,到时候他退后一步,把人朝外一让,然后他就可以关上门来继续当他的土皇帝;可是如果让中央军沿同蒲线一路上来,等我们被消灭的时候,中央军也到了山西的腹地,那至少半个山西,就不会听他的了” ———— 四十一 会晤5 “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老毛的魄力,”总司令反驳道,“如果是你老毛在阎锡山的位置上,我相信你会这么干,我也相信你有控制中央军的能力,但是阎锡山……我不看好他。恐怕,他自己也没有这个信心,要不然也不会等到兑九峪一战,咱们歼灭了他两个旅之后,他才迫不得已对老蒋松口,这不正好说明他没有控制中央军的自信么?要不是被咱们逼到没办法,他又何至于会对中央军放行?” “我跟总司令你的看法相反,兑九峪一战,正说明了他很自信,”主席搓搓手,说道:“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能抗拒我们,为了免得节外生枝,这才不愿意让中央军入晋。” “我不跟你争,刚才就争了半天了,说到底咱们也只是在瞎猜,”总司令看向彭老总,“老彭,你怎么看——我是问,你觉得中央军是从东面来好对付呢?还是从南面来好对付?” “要说好对付,自然还是从东面来好对付——” “为什么?”一直没说话的王稼祥问道,“就像主席刚刚说的,中央军如果从东边过来,他们跟晋绥军合兵一处,兵力岂不是要集中得多?” “但是我们的回旋余地也大得多,”彭老总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副很粗略的山西省地图,“而且,我觉得他老蒋就算是想要玩假途灭虢,南面也不可能一点兵都不放,但如果他把主力放在东面,南面的兵力自然就少了——正好方便我们设法歼灭。” “哦……”王稼祥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彭老总又道,“阎锡山对老蒋提防着呢,晋绥军跟中央军即便合兵一处,肯定也不是一条心,阎锡山想要拿中央军当枪使,中央军想要反客为主,这样的两支军队凑到一起,不起龌龊就怪了。形势对他们越好——这种‘好’形势我们可以主动给他们创造出来——他们两边明里暗里的掣肘拆台就越多,我们的机会也就越多; 而如果中央军是从南边来,他们两边各打各的,我们的机会就要少得多。” “……还真是这个道理。”王稼祥想想在南边反围剿的时候,老蒋的中央军和陈济棠,李济深,何健,李宗仁白崇禧……等等地方派系,可是没少闹矛盾,甚至于兵戎相见。 “只是不知道,老蒋和阎锡山会不会让我们如意啊……”说到这里,彭老总想起什么来,问道:“对了,老蒋怎么想的,你们有没有情报?” “呃……”一句话把屋子里的几个人都问住了,彼此看了看,都笑了起来。王稼祥笑道:“是啊,说了半天,老蒋的算盘,还不知道怎么打的呢。” “老蒋的如意算盘,估计是让我们跟老阎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他来摘果子。”总司令缓缓说道,“从长征的时候周浑元,吴奇伟,薛岳这些人的行动,就看得出来了。那家伙,就想着不花本钱,然后还要大赚一把——还真不愧是玩金融投机的出身。” “嘿嘿嘿,哪有那么好的事?”彭老总笑道,“别忘了,那家伙在上海滩玩股票做投机的时候,可是亏得血本无归。”看向主席,“老毛,要是你,要怎么下老蒋的棋呢?” “老蒋啊……”主席思忖着道,“兑九峪战役之前,是他求着阎锡山要进山西;但是眼下,是阎锡山求着他——这家伙怕是要坐地起价了,至于具体的行动……估计会拖延一二,但是不会太久,他不可能坐视我们占领山西。” 刚说到这里,叶帅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主席,刚刚得到的消息,何应钦跟阎锡山打起官腔来了,说是中央军被大雨阻了行期,让晋绥军务必严防死守各处关隘,等候中央军入晋会剿……” 他刚说到这里,屋子里的人又都一起笑起来,闹得总参谋长莫名其妙,问道:“你们笑什么?”朱老总边笑边向叶帅解释道:“笑老毛他啊,这可成了神机妙算了。” “哦……”叶帅倒是不为所动——能预计老蒋的行动,在他看来是应有之义,事实上,掌握全军情报汇总的他在得知阎锡山松口的那一刻,就猜出老蒋肯定会坐地起价。 “等等……”彭老总忽然问道:“阎老西松口,何婆婆推脱,这两情报应该是一问一答,是一回事儿吧?怎么要分两回报告的?” “不奇怪,”叶帅解释道,“前面一则是从文水得到的消息,是杨爱源跟阎锡山商量的时候听来的;后面一则是从郑州得到的消息,是阎、何两人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的。现在看来,是阎锡山跟杨爱源孙楚他们商量完以后,立刻就跟何应钦通了电话。哦,这是今天上午的事。” “我们的情报工作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彭老总小吃了一惊,“小傅老是跟我们吹,说他们那边是什么信息社会,什么地方有点儿什么事儿,不用一天就全国全世界都知道,还什么信息化战争,一线侦察兵看到啥总指挥部也能同时看得到……依我看,你这情报做得也不比他说得差嘛。” 叶帅笑了起来:“信息化战争是个什么样子,咱们谁都没见过,但是在咱们中国这片土地上,眼下我有信心,我们的情报工作不会输给任何人。”停顿了一下,又道,“哦,还有,西安那边黎天才秘密通报,老蒋亲自给张学良打了电话,让他汇同胡宗南的第一师共同出兵陕南根据地。黎天才还说,少帅的意思,是让我们尽早拿个主意,无论是要继续跟老蒋虚与委蛇,还是干脆撇开老蒋单干,他都听我们的。” “呵呵呵,这位张少帅还真是实诚人,”朱老总呵呵笑着,“他这是彻底撇开自己大哥罗哟。” “只要迈开第一步,剩下的就顺理成章了。虽然如此,东北人重义气,咱们这位张少帅,就算是跟上我们了,可也没那么容易就扔下自己的便宜大哥。”说到张少帅,主席就忍不住想笑——这是党和红军创立以来,对外团结战线最大的成果,没有之一。笑够了,主席向叶帅道:“你告诉少帅他们,请他还是要听从老蒋的命令,除非老蒋彻底投降日寇,否则我们联蒋抗日的策略是不会变的。不过,也不用太过积极,凡是老蒋的命令,都找些个理由,执行个七八成就好。让他放心,他影响不了我们的战略大局。” 叶帅点头:“我明白了。” “记得措辞要客气一些,别搞得跟指示一样,”主席不忘叮嘱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问道:“延安那边,恩来他有没有来消息?第三国际那个钦差大臣,好像是叫什么……柴德洛夫,对吧?” “对,主席。”叶帅立刻回答道。 主席点了点头:“他还没有走么?” “没走,又跑到延长去了,周副主席昨天来过消息,说是这家伙到处乱钻,还想要去看我们的兵工厂。还有夏曦,到处打听小傅的事,周副主席建议,小傅这次回来,还是不要回去延安为好。” “还真成个祸害了,得想个办法才成。”主席的脸沉了下来,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面对第三国际这个“顶头上司”,他却也想不出办法来…… “说到小傅……”朱老总看看手腕上的夜光表(魏承恭送过来的军用品,走时准确),“还有差不多四个小时才到,真难熬啊。老彭你是专门过来看他的吧,要不你先眯一会儿?”他知道,彭老总已经两个多月没睡过囫囵觉了。 “也好,我先躺会儿。”彭老总也不客套,爬到炕里面窝了起来。谁知他刚一躺下,屋子外又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人,却是一个没见过的同志。 “报告!陈旅长让我来报告,说是傅同志他们回来了!” ———— (被一句话耽搁了一天。 大家应该注意到了,地效本来想要用这两节借书中人之口大略交代一下红军东征的形势和影响。但是文中有几句话跟这个打算不相干,就是文中叶帅过来,彭老总质疑为什么一次消息要分两回报告那几句。这是因为地效当时脑袋卡住了,用郭德纲的话来说,这个话圆不上了。想了一天,才想出来这么个解决办法,所以多出来这么几句——还好想出来了,要不然这一段就要推倒重来,那就更麻烦了。 正在看《超时空抗战》,才看了一百多章,感觉前面还可以,但是后面……怎么这么强的既视感?虽然说天下文章一大抄,但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吧。) ———— 四十一 会晤6 (今天的内容估计会很挨骂,但是说实话,这已经是好不容易凑出来的了,难写的部分就是这样。 一则难写,二则也是想借助这种“水”章节争取一点时间来做点别的事——了解东征,征询援助武器的意见啥的。 那个让中国人道歉的家伙,好想怼他一句:中国人吃个蝙蝠就要道歉,你家贝爷野外生存大吞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不是该磕头呢?) ———— 钟珍时,听起来这个名字应该是属于一个很文静,很秀气的女孩子,然而事实上,它的主人却是个昂藏七尺的男儿汉,跟“文静秀气”也是半点都扯不上关系。 名叫钟珍时的这个家伙,打小就调皮捣蛋,上山上树上房下河,无所不为,还练过几天拳脚,一手好弹弓百发百中……这样的孩子不用说让大人操碎了心,跟好成绩啥的也基本不会沾边儿。好不容易混上了湖北工程学院生物工程技术院(说白了就是农学院),看上去却是连毕业都成问题。没办法,为了增加社会竞争力,这小子就在国家“投笔从戎,报效国家”的号召之中入了伍,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没想到他作为一个学生的天赋不怎么样,作为一个战士的天赋却非常高。入伍不久,就被选中,成为了特种部队“南国利剑”的一名特种兵。 加入特种部队两年来,执行过不少任务,期间还入了党,成为了一名久经考验的党员——他眼下的职业比较特殊,每一次出任务都可以说是一次生死考验,所以他的党龄虽然不长,但如果从考察期开始算起,也确实说得上是“久经考验”了。 (钟珍时,书友“失之时间”担任——不过由于这位朋友给的背景资料就只有“姓钟,红军或穿越者,对生物化学有一定基础”这么一句,所以地效只能给朋友生造一个身世了,希望能满意 另外,这个名字我是费了点功夫才想出来,不过真正打出来的时候却总是“中正式”,囧一个) 不用说,这一次的跨时空护卫任务,他也是护卫人员之一。 打从386作动员的时候开始,钟珍时心里就犯了嘀咕:跨时空远征?网络小说里常说的穿越?真有这事儿?1936年,话说,这时间点可是够寸的。 不过也好,自己在部队学了这一身本事,总算是能有个像样的对手了,更不用说这个对手是咱中国人的宿敌,能够朝这样的对手痛下杀手……钟珍时暗暗捏紧了拳头,如果现在他面前有个日本兵,他一定能一拳砸碎对方的颌骨。 该怎么收拾小日本?或者说,自己和战友们过去后,将会执行那些任务?突袭华北派遣军司令部……关东军司令部……或者干脆是军部,皇宫?活捉岗村宁次……土肥原贤二……东条英机……或者干脆是裕仁那混蛋…… 真是想想就带劲啊——钟珍时没有察觉,他在想到这些的时候,身上开始无意识地散发出杀气,也亏得是在特种部队中间,才没有对别人产生影响。有几个跟他想法差不多的战友,也开始散发出杀气。 然后就被队长的命令把思绪打散了。伴随着熟悉的命令,钟珍时同战友们一起整好了队,同时心里一阵激动:这是要出发了啊……不知道穿越是个怎么样的感觉,怎么样的模样,是不是像电影里一样,有着炫目的视觉效果,会不会有电磁感应啥的,会不会伤害人体……应该不会,看386首长刚刚说话的样子,这种事情应该不是第一回了,自己大可以放心。 然后,他就看到首长队伍里那个看着很扎眼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指挥大家排好了队。再然后,这个年轻人高声道:“同志们,穿好衣服,对面正在下雪——” 然后钟珍时看到,自己的队长愣了一下,然后去到了那个年轻人面前,问道:“这位同志,你知道对面的情况?” “嗯,我看得到。”那个年轻人答道。这个答话让钟珍时有些不解:“看”得到? “那请问一下,对面的情况怎么样——我是说,我们穿越过去的位置有没有敌人?如果有,是什么样的敌人?” “放心,对面很安全,我基本上只会穿越到革命前辈们的控制区。” 队长点点头,不说话了。于是钟珍时知道,自己和战友们不用保持临战状态穿越了。 两人交谈这一会儿,大家已经都把衣服裹紧了,有风帽的把风帽套上了,没有风帽的扎紧了领口袖口,还有几个人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给了旁边的人(陈云他们不过去于是把一副脱给了386等同志)那个年轻人又等了一会儿,才道:“预备……出发!” ———— 没有炫目的光彩,没有不带感情的电子音,甚至于没有任何的感觉,头顶上的灯光忽然就消失了,天地间猛然变得黑乎乎的一片,真说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北风呼啸着,裹着细碎的雪米子四面乱飞,从人的脸上刮过,不说是像刀子一样,却也是隐隐作痛。对于他们这些来自温暖南国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要顺着衣服的缝儿一直钻到骨头里一样。 这,就是一九三六年么?还真是一个不欢迎人的开始啊……钟珍时想着,却是站在原地,纹丝未动。队长还没有下达解散的命令,别说是区区一点风雪,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就算是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他也绝对不会有一点动摇。 “同志们,有照明用具的都拿出来吧。”那个年轻人说道,同时打亮了一个战术手电。于是钟珍时看清了,眼下自己和同志们似乎是在一个操场上,地上已经薄薄地积了一层雪,手电光照在上面,反光很耀眼,虽然如此,却仍是看不出很远(那个年轻人没有把手电光往远处照),只能依稀看出不远处似乎有一所大宅子,门墙很高,估计是某户地主家的庄院。灰白色的墙壁上刷着暗红色的标语:全國人民團結起來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这么具有时代色彩的标语……不用说了,这就是一九三六年,就是抗日烽火即将燃遍神州大地的年代。 钟珍时正想着,就看到远处黑黢黢的一片中突然亮起一片灯光——不是火把,也不是灯笼,甚至不是那种昏暗的干电池手电,而是不次于那个年轻人手中战术手电的灯光,估计也是一支现代战术手电。钟珍时先还诧异了一下,但随即就明白了:这肯定是两边的时空之前就有了交流,所以红军中也有了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品。 伴随着这支手电光亮起,夜幕中响起“嘎吱、嘎吱”的踏雪声,那个年轻人循声把手电光转了过去,于是钟珍时看到一队穿着一身红军棉军装的人走了过来。领头的一个打着手电,同时用另一只手挡在眼前,一边走近,一边还在念叨:“别晃,别晃,小傅,不用你照路,这东西晃眼睛得厉害。” “是你啊,陈大将军。”那个年轻人把手电换成了弱光,迎了上去,“主席他们在哪里?我跟你说啊,这一次我们那边的最高领导都过来了。”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主席他们一会儿就到。”那个红军前辈说着话,已经来到了近前,于是钟珍时看到了,这是个瘦瘦高高的红军,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溜溜的眼镜,看上去显得非常精干,还有一些……淘气? “陈赓同志,是陈赓同志!”386惊喜地叫出声来,说着话,迎了上去。 ———— 四十一 会晤7 (大家,这两天的内容别带脑子看吧。 给自己加个限制,明日必更,不更我是小狗 有没有人发个合集给我?四十一,6之前的内容不小心弄掉了) ———— “这位是……”陈赓自然不认识386,于是看向魏承恭。 于是魏承恭介绍道:“这是我党……是我们那边的马列党(之所以临时改口,是因为他突然想必你来,自己不是党员,没有资格说“我党”。平常倒还没什么,但眼下是当着两边的党内大佬,再这么说就有些不合适了)第三代领导人,总书记姜XX同志。” 陈赓“啪”地一个立正,敬礼:“姜书记您好!” “呃,这个……”386那么精明的人一时间也有些尴尬,陈赓这个礼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陈赓同志你好——” 稍作思考,386还是安然接了这个礼——自己曾经担任过军委主席,这是军队最高职务,陈赓将军即便是活到90年代,也还是军队系统,理论上见了自己也是要先行礼的(当然,只是理论上而言。陈赓真要是活到90年代,那也是耄耋老人,见了谁都不用行礼了)。 不过还是要客气几句:“——您是前辈,还是不要多礼了。” “应该的,应该的,别说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话,礼多人不怪。”陈赓毫不介意。 于是接下来介绍继续,而陈赓也依次向386-2,486,486-2等人一一敬礼。 轮到张教授(没错,他也跟过来了)的时候,两边就是互致军礼了。再下来就轮到特种部队的战士们了,当然,这一次就是战士们先敬礼。毕竟根据党史,陈赓眼下的职务那也差不多是旅长师长一级,对应军衔至少也是上校,远远超过他们这些战士。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请跟我来吧,我带大家去见主席他们。”打完招呼,陈赓有些无奈地开始做起接待工作。 之所以说“有些无奈”,是因为他其实不想干这活儿。这一次他跟彭老总忙里偷闲,跑到这传送点来,本来只是过来看未来军械的。彭老总比较沉得住气,跑去政治局找主席他们闲话去了,而他觉得跟一帮上级呆在一起,说话都说不痛快,干脆就跑到传送点这里来等着了。 当和“南国利剑”见礼的时候,魏承恭的手电光自然也跟着照到那些特种兵身上,那时候他就眼睛一亮,想要看个仔细,问个明白——但是别忘了,他现在还是这个时空的马列党在现场的最高领导人(这个时空的刘、邓两位倒是也在场,但是现在的情形,很难说这两位的身份是主人)。 人家对面来的可是正国级领导,他这个“本时空马列党现场最高领导人”不陪着,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 所以,纵然心里面就像是一百只猴子在拼命地挠,他也只能勉强按捺下来,专心做起接待工作。 “我们这次带来了不少物资,就这么扔在这雪地里不要紧么?”386问道。 “对啊,”魏承恭插嘴,“而且为什么这一次会选这样一个地方作为传送点?你们不能找一个室内场所么?” 魏承恭这么随意插嘴自然是非常不礼貌,不过鉴于他特殊的作用,386和陈赓都没有不满,陈赓解释道:“这是因为我们知道,你这一次要送武器过来啊。”说着话,他看向南国利剑身后那黑乎乎的一片影子,眼中一片热切。 “武器怎么了?”魏承恭纳闷。 “如果是枪械之类的轻武器,可以装箱,那就不会很占地方,但是我们估计你很可能会送大炮过来,那东西不好堆叠,又丫丫叉叉的特别占地方(陈赓这是按照当时的经验来推论)——我们很难找到那么大跨度的室内空间。”说到这里,陈赓终于忍不住,向386问道:“总书记同志,你们有给我们大炮么?” “呃……”386看向一边的张局座,“我对武器不是很了解,这一次的援……这一次的见面礼,有包含大炮么?” (本来想说“援助”的,但是觉得在前辈面前这样措辞有些自大,所以改成了“见面礼”) “当然有,”张教授答道,“有40门60口径迫击炮,20门82口径迫击炮,10门100口径迫击炮,40门82口径无后坐力炮,107火箭炮4门。顺便一提,为了尽可能减轻重量,这次运送的火炮都大量使用了铝合金钛合金部件,比如100口径迫击炮,重量就只有50公斤(实际上是我国空降兵现役装备^-^);此外,还有4门105口径无后坐力炮,因为是连着炮车一起送过来的,所以比较重,每一门炮重量为2.2吨。” 陈赓越听越是两眼放光,越听越是觉得心跳得厉害。粗粗一算,这里提到的火炮总数已经达到100门以上了,而且这其中居然有100口径以上的“大家伙”。 “这么多炮,会不会太占运能了?” “放心吧,这些炮本身并不重,抛开那4门105口径无后坐力炮和107火箭炮,平均单重也就40公斤上下,所以即使有一百多门,也不过四吨多而已,”张教授笑道,“之前我倒是想过要送四门AH-4过来……” “那是什么?”陈赓猛然问道。 “国产155口径的榴弹炮,射程有30公里,目前仅供出口。”张教授解释道,“不过经刘伯承同志提醒,这个炮还是太重了,虽然那是跟美军M777对标的,全世界最轻的两种大口径榴弹炮之一。” “有多重?”陈赓又急忙追问道。 张教授只得继续解释:“单炮重约4吨,不过必须要配牵引车,如果再加上必要数量的炮弹,那么重量就要飙升到10吨以上,考虑到我军……我们红军目前主要还是打运动战,阵地攻坚战不会很多,所以才用105口径的无后坐力炮代替。” 这里他解释得有些无奈,却没有注意到,陈赓的呼吸已经是非常粗重了。 155炮啊,十吨一门啊,能打30公里啊……不谈东北军那两个重炮团(1928年,东北军用21门自制的辽造民国十四年式150毫米榴弹炮——该炮是仿制日本38式150毫米榴弹炮——和一部分其它途径获得的重炮一起,编组了两个重炮团,第六团装备150毫米榴弹炮16门,第七团装备150毫米榴弹炮16门,一共32门。不过这些炮性能低劣,射程只有区区6公里,天知道这种炮上了二战战场能有什么用),这两年老蒋斥巨资买来的德式重炮旅,也只有48门炮,而射程也只有13/19公里而已。 这种炮哪怕只有一门,也能对战局产生重大影响。第三次长沙会战的时候,国军炮兵中只有两门德造150重炮,但就是这样也给了日军很大杀伤。 ———— 好一会儿,陈赓才反应过来,眼下不是激动的时候,总书记他们还在雪地里站着呢。赶紧道歉:“总书记,对不起,我实在是……” “没关系,没关系,可以理解。”386笑道。 “大家请跟我来吧——放心,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出不了事,不远处就驻了一个营,回头还可以把警卫团派过来。” ———— 四十一 会晤8 (汪汪汪。 身上有些不舒服,这些天肉食吃得少,居然不吃降压药也不头痛,就忽视了,结果昨天痛起来就不可收拾。) ———— 于是大家跟着陈赓向着政治局走去。当然,传送点这里完全不放人看着还是不行的,于是跟随陈赓同志过来的几个红军战士(都是去过2017的干部团战士)就临时充任了警卫。 说是警卫,但是首长却也没有下正式明确的命令,所以几个战士也没有固定哨,而是放了流动哨——其实就是大家围着东西看稀罕,顺便摆龙门阵。 “这一次咱们红军可是发达了。”迫击炮手出身的班长贾万用手电(倒不是特殊对待,只是夜间巡逻的战士必定要佩戴手电)照着整齐排列的一排排大炮,满眼贪婪,满心欢喜,“这么些个大管子,啥阎锡山啥中央军,这回不得打得他们喊爹叫娘?” “别说是阎锡山和蒋该死了,就算是小鬼子……就算是德国鬼子美国鬼子……就算是八国联军也不怵啊。”机枪手出身的叶阿土眼睛则是看着不远处的几挺重机枪。“我就看着这些机枪眼馋……不知道有没有加特林,那东西一分钟能打好几千发子弹,用来打反动派肯定很痛快。” “一分钟几千发子弹,你的骨头怕是都要抖散了,还有,那个消耗,得多少人帮你扛子弹才跟得上?”司号员出身,年龄最小,但是在2017那边学过驾驶,而且还很上瘾的丁大饼钻到了搭载105无后坐力炮的北京212A驾驶座上,双手搭着方向盘,一边左转右转,一边想象着驾驶这台车子在枪林弹雨连天炮火中穿行的场面,一边说道:“除非是像这样,开着车子上战场,在车里塞上几箱子弹才顶得住消耗——班长您说,我要是打报告,能不能来驾驶这车子?我都等不及要开着这车子上战场了,咱也来个野蛮驾驶,把敌人一个个都撞飞出去,啧啧啧……” “那车子是吉普,连装甲车都不是,你要开那玩意儿,就别想着上战场了。想要开车上战场,等魏总……等傅同志他们送59过来再说吧,到时候咱开着坦克车上战场,看刮民党遭殃军那帮混蛋不吓得尿裤子。”同样是机枪手出身的吴水正在摆弄机枪,闻言答话道,“到时候,咱们编到一个车组里,我给你当机枪手。” “拉倒吧,59车组只有车长,炮长,驾驶员,装填手,哪儿来的机枪手?机枪手都是车长炮长兼任的,”步兵出身,曾经被飞机狠狠咬过两口的纪大福在一大堆物资里踅摸,“不知道魏总有没有送防空导弹过来?我就想摆弄那玩意儿,捅他几架飞机下来——想当初刮民党那几架飞机可是嘚瑟得不行,欺负得我们多狠,我惦记防空导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肯定有!”贾万也把手电晃了过来,“遇到敌人的大炮,咱还能想办法给他端了;遇到飞机,是真没辙。魏总他知道咱们的情况。” ———— 几个战士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憧憬着未来的战斗生活。正当他们高兴之际,远处灯光闪动,脚步嘈杂,一大队人靠近过来。 来得自然是不久之前才离开的同志们。陈赓领着大家去政治局,结果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走来的主席他们,一番客气寒暄之后,主席他们提出想要来看看未来的装备,于是大家就又跑回来了。 很快地,现场就进入了“这是什么”模式。 “这是什么炮啊?”在粗略地看过现场摆放的武器装备之后,彭老总他们就把目光集中到了最显眼的105无后坐力炮身上。毕竟这东西最粗,最长,还自带一台炮车。 “这是我国于1975年设计定型并投入生产的75式105毫米口径无后坐力炮……”说到武器,张局座当仁不让,做起了解说。 接下来类似的画面不断重复,直到把摆在明面上比较显眼的武器,还有南国利剑战士们身上的东西都大略介绍了一遍,这才告一段落。 而时间也逼近了午夜。386-2在张教授身边,悄悄拉了拉张教授衣角,张教授会意,开始最后总结道:“考虑到红军目前的战况,这一次送过来的武器,主要是人员杀伤武器,就算是无后坐力炮,所携带的炮弹也是以榴弹为主。加上少量的攻坚武器和防空武器。哦,还有一架无人机。” “无人机?”朱老总眼睛一亮,“在哪里?一直都听小傅念叨这东西有多好多好,我们这些土包子早就想开开眼界了。” “呃……等明天吧,”张教授只能推脱道:“那架无人机现在还是一堆零件,要组装起来还得费点儿功夫,再说眼下黑灯瞎火的,要是组装的时候弄丢了几颗螺丝啥的,可是会极大地影响飞机的强度和使用寿命。” 听张教授这么说,朱老总他们也只能权且放下好奇心,等第二天再说了。 “好吧,天也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主席看朱老总他们似乎已经尽兴了——事实上,他也尽兴了——于是说道,“姜书记,胡书记,要委屈你们了(386/486他们连忙逊谢不敢),我们这儿条件有限,只能请你们多克服一下了。”说着话一指旁边那座地主的院子,笑道,“好在前几天打了这家土豪,空出来这里的房子,不然我们就得把政治局的房子腾出来了。” ———— 于是二共考察团(还是要有个正式的名字,嘛,大家明白就行了)的人就这么安顿下来了。这个地主家地方足够大,安置考察团所有的人绰绰有余,不仅如此,在考察团的人休息下来以后(南国利剑的同志们负责布哨),陈赓还指挥去过2017的战士们,把能搬动的东西也全都搬到了这个地主的大院儿的偏院儿里——却也能放得下。 这院子不单是大,而且还有独立的供水系统——好吧,其实就是某个跨院儿里有一眼井。 而这里也理所当然地成了考察团早上盥洗的地方。 魏承恭的时间是很自由的。毕竟眼下他是老百姓,又给自己做着老板,没有人管得着他。 不过到底是在一支部队之中——或者说,他这一两年来一直都身处红军之中,跟那么多勤奋工作的人一起工作生活,他就算想要偷懒,也不好意思不是? 所以他倒也很少睡懒觉。生活规律反倒是比刚出学校进入社会那会儿还要“勤奋向上”一些,平均起床时间早了一个小时左右。 但到底不能跟正宗的部队相比,比如今天,当他端着自己的口杯牙膏牙刷来到天井跨院儿的时候,就发现特种部队的同志们已经把台阶都站满了。 “同志,能让让么,”魏承恭拉了拉前面一个同志,“我进去打水。” 钟珍时回头一看,发现是魏承恭,愣了一下。他不认识魏承恭,但是经过昨晚一晚上的经历,也知道这个年轻人怕是非同一般,于是就……挡住了魏承恭的去路。 ———— 四十一 会晤9 (大家不要带脑子看,因为地效似乎也没有带脑子写,一路写到死胡同里了,不得已,推倒重来) ———— 魏承恭愣住,以致于有些不知所措,貌似自己跟面前这个战士没仇怨吧?退一步说,眼下大家都在一个级别这么高的考察团里,就算真有什么仇怨,也应该放下才对。 “同志,你……”于是魏承恭发出了疑问。 “地上滑,小心!”钟珍时含糊不清(嘴里塞着牙刷呢)地提醒道,同时还示意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况,顺带着让开了路。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被多少年提上来的水冲刷成真正意义上的“溜光水滑”,只怕是胶底鞋踩上去,也免不了打滑。魏承恭看看自己脚上的运动鞋,想了想,有了主意:“我从雪上面走过去就不怕了。” 想到就干,魏承恭踩到了雪上。 “不要——”钟珍时急忙要拉住魏承恭,然而晚了。雪层不够厚,魏承恭一脚踩上去,就裂开成一块块的了,雪块跟石头之间,那摩擦系数估计都可以归零了,于是他一招“老母猪坐泥”坐到了地上。总算有积雪做垫子,没有受伤,要不然他这一下就能坐伤尾椎骨,这辈子都别想好。 钟珍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跨前一步,一伸手,拎小鸡儿一样把魏承恭拉了起来,同时还不忘埋汰一番,“你以为那路上为什么没有雪啊?那都是我们铲了的,之前咱们可是没少吃亏。” “哦,”魏承恭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路上,去到井边打了水,又慢慢地走了回来。他感觉这个战士挺亲切的,于是站到这个战士身边,一边往牙刷上挤牙膏,一边自我介绍:“兄弟,认识一下,我叫……傅义豪,你呢?” 钟珍时又看了他一眼,含混不清地回了一句:“任务中,禁止闲聊。”就不再说话了。 魏承恭自觉无趣,讪讪地开始刷牙。一边刷心里一边发狠:我就跟着你,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有空?我跟主席总理他们都能称兄道弟,就不信交你个特种兵朋友有这么难。 刷牙之后是洗脸,这个就不会在井边上完成了。一来很冷(在夏天用零度水洗脸很爽,但是在冬天那就是没病找病——有专门训练,比如冬泳爱好者除外,南国利剑虽然是特种部队,也不会专门训练这个。毕竟就算是有寒带地区的任务,上级也会交给东北军区/北方战区的东北猛虎大队去执行。),二来用一个桶现提水供上百人洗脸,那是完全不赶趟的。 这一点主席他们早就想到了,炊事班一大早就烧了大锅的热水,每人能分到一勺——兑上干净的雪或者冰挂,其实也就是不太冷的程度。 顺带一提,这个炊事班是从中央警卫团抽调过来的,级别上虽然是一个班,但编制上却几乎成了一个排;开销上更是宽松得多,几乎达到了普通部队一个团的水平。 不用说,这是对2018来的客人们的特殊对待。 “你老是跟着我们干嘛?”洗完脸,钟珍时朝着魏承恭,有些无奈地问道。 “等你啊。”魏承恭一边擦脸,一边答道。 “等我?”钟珍时莫名其妙,“等我什么?” “等你有空,好说说话,交个朋友啊,”魏承恭嬉皮笑脸地回答道。 “神经病。”钟珍时没好气地扔下一句。不远处,队长开始斥责,“中正式,你吵什么呢?” “报告!”钟珍时一个立正,然后有些无奈地辩解,“这位……小同志找我说话。” 队长看看魏承恭,皱了皱眉,才过来道:“这位同志,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但无论你是做什么的,都请不要影响我们。” 说罢,你不等魏承恭说什么(其实魏承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带队回宿舍整理内务去了。 “如果我跟着你们,但是不跟你们说话,算不算影响?”魏承恭急忙追上去,死皮赖脸地问道。颇有“凭你如何不待见,我的态度总不变”的精神。 平心而论,他其实也不至于这么没皮没脸,但是谁叫这一回面对的是特种部队呢?只看他对面对红军的态度就知道,这家伙对于这一支人民的军队,是恨不起来的;而对于这支军队中的佼佼者,也自然是崇敬非常。 队长本来想要回答“泥最好奏凯”的,不过转念又想到,貌似这样还真不算影响——以前外出野外拉练的时候,偶尔会碰上好奇的民众,特别是小孩子,喜欢跟着部队一路跑一路看,甚至还会在部队休息的时候凑上来一起玩。魏承恭如果只是跟着部队的话,跟那些人其实也没啥区别。 再考虑到这个家伙肯定很特殊的身份……队长冷冰冰地丢下来一句:“随你的便。”就不再管他,自管带队离开了。而魏承恭也还是没有因为队长的冷淡语气而生气……甚至,他还觉得这才是特种部队队长该有的气势和性格。 于是接下来吃早饭的时间,魏承恭就凑到了钟珍时身边,而钟珍时……队长都拿这惫赖家伙没辙,自己又能怎么办? 更何况……作为一个年轻人,钟珍时对于这个家伙其实也很感兴趣。 于是在狼吞虎咽着早餐的同时,钟珍时也开始回答起魏承恭的问话——提前打好关系,以后自己打探他的消息,也更好开口一些。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傅义豪,兄弟你的名字……中正式?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钟珍时!”钟珍时咽下嘴里的馒头,然后郑重地回答道,这个真不能含糊。 “那我叫你钟……呃,兄弟你多大了?” “二和虎(25,嘴里嚼着馒头,说不清楚)。” “比我小两岁,看来我叫你钟兄弟是叫对了。”魏承恭充分发挥自来熟的精神,“兄弟你是干什么的啊——我的意思是,兄弟你是狙击手,爆破手啥的啊?” “不能说。” “对穿越,兄弟你有什么想法?”魏承恭毫不介意,又问道,“有没有兴奋?毕竟终于能亲手收拾小日本了。” “不能说。” “……你们特种部队的拳脚肯定很厉害吧?话说,如果是白刃战的话,你觉得你们能对付多少日本鬼子?” “不能说。” “别这样嘛,放轻松点儿,”发觉这样下去似乎问不出什么想要的内容的魏承恭决定迂回一下,“要知道我可是还兼着这边《红星报》记者的职务呢,通过报纸向同志们介绍你们,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现在,让我们从头来过,钟同志,你参军多久了?选入特种部队多久了?” “不能说。”回答的同时,钟珍时心中还有些想法:这家伙是《红星报》的记者?果然他早就开始穿越了——估计有很大可能,穿越是这个人的能力。 “这也不能说啊……好吧,我们再换个问题:你能说什么?” “不能说。” “……这也不能说?” “不能说。” …… 从头到尾,除了回答了一个名字和一个年龄之外,钟珍时对所有的问题,回答都是三个字“不能说。” 魏承恭没辙了:“要不,我们换个问话的方向,你来问我,怎么样?我相信你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吧。” ———— 四十一 会晤10 “我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你会告诉我么?”钟珍时问道,语速飞快,简直就像是在说贯口。 “呃……不敢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能说的肯定会说。” 钟珍时嗤之以鼻——什么能说还不是你来决定?尽管如此,他还是又飞快地说道,“那等我什么时候有空再说吧。” 魏承恭只能叹了一口气:看兄弟你这干什么都飞快的架势,天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空? 但无论如何,有这么一个约定总是好事,不是么? ———— 按照人民解放军的作息时间表,吃过早餐之后就要正式开始训练/学习/劳动了,不过在那之前,队长先要说几句。 “大家知道,我们虽然是处于红军的控制区,但并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为了保证我们有应付各种突发状况的体力,我们在这边的训练强度将下降到普通部队的程度。另外,今天上午不训练,昨天晚上我接到通知,今天上午我们将有一个正式的汇报演习。” 稍微停顿了一下,一直很严肃的队长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声说道:“兄弟们,都给我拿出点儿干劲来,要知道,这可是在主席面前汇报演习。” “保证完成任务!”不出意料地,战士们精神饱满地大声回答道。 接下来,南国利剑的同志们要做的是,整理头一天晚上,被收进院子里的物品——好吧,主要是武器。而既然有了任务,魏承恭就不能跟钟珍时搭话了,于是他就有些无聊地看着同志们在房子和院子里进进出出,把大大小小的箱子袋子,各种各种的武器都分门别类地放得整整齐齐。 这种无聊持续了约半个小时,魏承恭就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几个战士正在把零件状态的无人机组装起来,然后他就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特战队长本来想要驱赶的,转念却又想到,这无人机又不是特种部队的装备,而是这一次的支援物资,是属于红军的,自己无权决定谁能看谁不能看。 考虑到这家伙的特别身份(尽管队长并不知道这个特别身份具体是什么),自己在没有得到上级的明确命令之前,还是不要干涉他的行动了。 于是魏承恭得以安安静静地看着看完了稀罕,看完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大约在九点左右,主席他们就跟随考察团他们一起过来了。 主席他们的阵容跟昨晚差不多,就只有彭老总没有来,他连夜回到自己的东征军总指挥部去了。除此而外,就连陈赓都在。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正在东征么?你这么闲?”魏承恭跟陈赓也是老熟人了,说起话来丝毫都没有禁忌。 “我当然在这里,别忘了这边的特种部队就是我在指挥……好吧,是我在负责的。”陈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来看看正宗的特种部队该是个什么样子,该怎么建设,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正如他所说,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而是把手底下的特勤中队(本来是一个大队的,不过眼下只有一个中队^-^另外,考虑到另外两个中队估计无法归建了,所以陈赓计划在东征以后,在各部队遴选战士,把中队扩编,恢复成大队的编制,这个计划已经得到军委的批准了)都带过来了。眼下这些战士们正看着南国利剑还在分拣的装备,分外眼热。 或许,他们看的不只是装备而已…… 说是汇报演习,但一开始……果然还是装备展示。或者准确地说,是真正的装备展示。 做解说的不是局座,而是特战队长。换人自然是有原因的,局座的解说是推销员的解说,侧重于武器的性能参数,设计初衷,生产情况等大略内容,基本上,跟萝莉控的推销员向狗大户们推销武器差不多(毕竟是在大半夜里,要注意不能把时间拖得太长以致于影响首长们休息)。 而现在,由特战队长来做解说,那就是从使用者的角度来解说了。这种解说当然要详尽许多:某种武器有哪些优缺点,什么情况下该用什么情况下不能用,使用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都得说到。 比如正在解说的这款防空导弹。 “这个就是单兵防空导弹了,相对于红军以前使用过的武器,它的使用流程相对比较复杂……” “很复杂么?”总司令担心地问道,未来的武器不用说是很强大的,但是从小魏带过来的电影看来,对操作人员的要求也不是一般的高,而红军的平均文化素质摆在那里,这可是强求不来的。 “不用担心,只是使用的时候步骤比这时候的一般武器多了几步而已,只要多练上几遍,是个人都能用。总司令您要知道,这东西在我们那边,也就是中东,非洲,阿富汗那些地方的游击队用得最多,而那些游击队的素质,怕是还比不上现在的红军。起码,要是不考虑武器的因素……恐怕即使考虑武器的因素,把两边的游击队都拉出来对打,我觉得这边的游击队赢面更大——而且是大得多。” “嗯,嗯……”总司令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说道,“我就问一个问题,这东西交给咱们红军来用,小同志你觉得多久能上手,多久能熟练?” “总司令您放心,”这个特战队长道:“哪怕是毫无基础的普通人,训练一天下来,只要他心理素质还过得去,不会因为第一次上战场而紧张,那么基本就不会出错了。而咱们红军战士的心理素质,肯定都很过硬的。” “也就是说一天就能上手?那么多久才能用得好呢?”总司令又问道,“听小傅说,这东西 好用归好用,但是也贵得很,要是用不好浪费了,就可惜了,咱们红军可没有多少钱来买很多。” “这个啊……”特战队长想了想,回答道:“一旦上了手,想要熟练用好还是很快的,毕竟这东西用起来比步枪还要更简单一些。” “比步枪简单?”总司令愣了一下。 “用步枪的时候,需要注意三点一线,如果瞄不准,那就打不中;但是用这家伙那就连三点一线都可以不用很在意了,只要瞄个大概齐就行,毕竟,所谓导弹,就是能自己寻找并飞向目标的炮弹。” (好吧,地效没当过兵,当然也没有操作过单兵导弹。以上的内容完全是综合别人的描述和地效对单兵导弹的理解写出来的,存粹瞎掰,大家就当我是用屁股在键盘上“坐”出来的就好^-^) ———— 四十一 会晤11 介绍完打飞机的导弹,接下来就该介绍大家瞩目的焦点,被导弹打的飞机了。于是主席他们随着未来同志们一起,来到了某间库房。 这个“库房”不是“机库库房”,而是地主老财家里用来放置那种通常用不着的大物件——比如用来摆流水席的桌子板凳,收租时候用的百斤大秤,升子,箩筐之类。 眼下这间房已经被腾空了——倒不完全是特战队干的,他们干不了那么快。早在斗倒地主的时候,红军就带着一帮农民把里面的东西都分掉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无非是谁都用不上的一些玩意儿,比如地主祭祖用的供桌香案啥的。特种队员们无非就是把这些东西全都扔到了屋子外,或者是堆到了屋子一角,这才腾出来足够大的地方。 毕竟,那是一架翼展足有8米的大家伙。 负责解说的人又换回了张局座。毕竟这东西才开始正式介绍,设计,生产,技术参数什么的,之前也还没有说过;而作为一款“准战略”兵器,特战队员们虽然曾经接触过这东西,但了解得却不算多。远远说不上用得好什么的。 “这个就是我们送过来的无人机了,”张教授解说道,“无人机,是无人驾驶飞机的简称,真要说起来,倒也不算是什么新东西,这个时代就已经有概念产品出现了。在1914年,也就是20多年前第一次世界大战正进行的时候,英国的卡德尔和皮切尔两位将军,向英国军事航空学会提出了一项建议:研制一种不用人驾驶,而用无线电操纵的小型飞机,使它能够飞到敌方某一目标区上空,将事先装在小飞机上的炸弹投下去。这种大胆的设想立即得到当时英国军事航空学会理事长戴·亨德森爵士赏识。他指定由A.M.洛教授率领一班人马进行研制……”伴随着张教授的解说,主席总司令一干人都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与他们认知中的飞机大相径庭而显得有些怪模怪样,却又精致非常的飞机。 用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听完张教授的大略介绍,总司令感叹了一声:“好东西啊……摸一下不打紧吧?”一边说,一边把手从兜里伸出来,轻轻摸上了机身。 眼下是冬天,山西的气温虽然不像俄罗斯那么冷,却也在零度以下。这种天气下的金属摸起来肯定会很不友好——对此总司令早有心理准备,也完全不在意。 因为,这是一架飞机,一架属于红军的飞机,一架中国人生产的飞机,一架即使放到魏承恭那个时代,放到全世界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飞机。 然而,当手摸到机身的一瞬,总司令惊奇地发现,触手居然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冷。 “这……”总司令吃了一惊,然后开始仔细抚摸机身。主席他们也注意到了总司令的惊奇,主席问道:“老朱,怎么了?” “老毛,你来摸摸看,这个材料,怪怪的。”说着话,总司令看向张教授。 “哦,这架无人机做了一些比较特殊的改动,”张教授解释道,“为了减轻重量,我们不惜工本,采用了大量轻质材料,比如用轻质的碳纤维大量替换铝合金,使整机重量降低了大约7%。” 不知道张教授说的铝合金碳纤维具体都是啥,不过“不惜工本”四个字的意思还是很明确的,于是朱老总有些担心地问道,“不会太贵吧?太贵了咱们红军可是用不起啊。” “不贵,不贵,”张教授一边急忙回答,一边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子:眼下介绍的对象是穷得叮当响的革命老前辈,而不是中东那些富得流油的狗大户,提什么工本不工本啊,“总司令,您放心好了,我们知道红军的情况,也知道老前辈你们的脾气和个性,所以我们拿过来的东西,肯定是红军买得起,用得起的。退一步说,就算眼下显得贵一点,难道五年后,我们红军还在乎这点儿钱么?” 一面说,一面暗暗拉了身边的魏承恭一把——如果是特战队张那些人,他只要递个眼色,对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对魏承恭这么个棒槌,他却只能用这种法子。 然后不出所料…… “局座你拉我干什么?”魏承恭莫名其妙。 张教授哭笑不得,只能把话挑明了:“小傅,还是你跟总司令他们说吧,这东西能不能用?” 魏承恭这才明白,于是向朱老总道:“总司令,您别担心,咱们红军在21世纪那边的资金还是很充裕的,区区一架无人机,又算的了什么?” “小傅,我们很信任你,但你可不能辜负我们的信任啊,”总司令呵呵笑着,“你可能不知道,你每次过来所带的陈云他们的工作报告,里面有他们详细的财务记录,根据那个记录,这半个月来你们的财务状况可是不容乐观啊,而那个记录是你昨天晚上才带来的。” “呃……”魏承恭挠头,好一会儿,才有些尴尬地讪笑道:“我这不是想让您宽心么?再说眼下咱们跟政府搭上线了,我们手中那些古董可以名正言顺出手了,还用担心钱么?” 说到最后,小心地问道:“您该不会想要放着这东西不用吧?” “呵呵呵……”总司令笑道:“我像是……我们红军像是那种因噎废食的人么?放着好东西不用?更不用说在眼下,这个即将打大仗的当口。不过……”总司令打量了一下这个大家伙,“眼下你们把这家伙弄到屋子里,要怎么弄到外面去,怎么让它飞起来?拆房子?” “这个……”魏承恭当然答不上来,事实上他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他看向局座,没想到局座居然点了点头:“总司令您说得没错,就是要拆房子,不过不用全拆,只要拆这边这堵墙就可以。”说着话,局座一指对面的墙壁。 “嗯?”总司令愣了一下,应该说,不只是总司令,政治局的同志们都愣了一下。 “我们之前已经勘察过了,只要打通这堵墙,然后把外面的庄稼地平整夯实一下,那么连机库带跑道就都有了。” “还要跑道啊……”魏承恭发愣。 局座白了他一眼(为这小子刚刚的“不配合”才给他白眼),“这上千斤重的飞机,你该不会想要弹射起飞吧?这又不是在航母上——放心,毕竟只是半吨重的小飞机,而且我们已经考虑过这边的环境,做了一些改造,比如换用大轮径的轮胎之类,所以用不着混凝土跑道啥的,只要几百米长的硬土路就足够了。” 听得出来,这话更多的其实还是说给主席总司令他们听的。总司令想了一下,向张教授道:“张同志,我们也不懂你说的那些,我就问一句:这东西什么时候能够飞起来?” 张教授看向特战队长,队长沉思了一下,才道:“这个要看外面的跑道什么时候弄好,弄好的同时它就能飞。” “……我给你一个营——不,一个团,你来指挥,下午能把跑道修好么?” “一个营?”队长愣了一下,随即慨然道:“足够了,哪怕是用石头砸,也能把跑道砸出来。” ———— (稍微啰嗦几句吧。 地效果然还是不适合写到很具体的军械,勉强写出来,各种矛盾,各种修改,到最后还是各种不对。 比如刚刚说到的无人机。想必大家都看出来了,文中说的无人机,是彩虹3。之所以选用这个型号,是因为他的侦察范围刚好能满足这时候的红军使用,于是地效兴致勃勃地开写,写到一半才注意到这玩意儿体积不小,而我已经把它弄到院子里了^-^ 这还是小意思,还可以用需要保密来把这话圆上,但是跑道就成问题了。只好看看能不能弹射起飞吧,结果找遍了网络,都找不到彩虹3弹射起飞的画面。再一想,要把半吨多重的飞机弹射起来……或许能做得到,但是那个弹射器肯定小不了,怕不是得要大卡车来拉才行,然后,运力,运力。 想起《残阳帝国》里面似乎有潜水艇放飞无人机的桥段,于是又赶忙翻回去看,倒霉催的野狼獾居然没有说无人机的型号 没办法,硬着头皮写吧,大家也别带脑袋看了,就当是革命前辈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克服各种困难终于让飞机飞起来了——虽然这样会显得现代政府很无能,连这些都想不到。 以后会尽量避免写这种桥段,太费劲了。关键是,虽然费了那么大劲,还写不好) ———— 四十一 会晤12 说到就干,朱老总立刻就让陈赓调来一个团,平整这个地主家外面的一溜庄稼地 当然,凡事都不可能张口要闭口就到,想要等跑道平整出来,起码要等到下午了,眼下不过是发出命令而已。 想要看飞机起飞,起码得等到下午,至于眼下么……还是只能看静态展示。 说是静态展示也不全对,毕竟飞机虽然停在这个“临时机库”里,但是机载设备,还有一些任务模块还是能启动的。于是趁着陈赓去调派部队的功夫(为此陈赓还老大不痛快,并跟朱老总达a成了一大堆补偿条约),大家又来到了地主的院子之外。 这一次传送过来的七部车在墙外整齐地一字排开,正静静地停在这里,这七部车中,有四部是搭载105无后坐力炮的炮车,一部运输车,以及……一部无人机地面指挥车和一部后勤车。 最后两者共同组成了无人机的移动控制站。 当然,这个移动控制站还是经过极大的简化或者说减重的,具体地说,就是尽可能地把设备都总成到了一部看上去比面包车大不了多少的越野车里。 “这个车子……”几个老前辈轮流钻进矮小的车厢看了看,又都钻出来了,总司令皱起眉头道,“是不是有点太小了。除了开车子操作人员之外,再钻进去一个人都很挤。而我们这些人,在指挥作战的时候,身边基本都会带一个参谋班子。” “这边有外接线路,”特战队长从旁边的后勤车里拿出一些设备开始鼓捣起来,同时解说道,“连接上投影仪,那么想要把画面放多大都可以。” 一面说,一面四下打量,立刻就发现了地主家的院墙,可以作为投影的幕墙——这一家地主大约的确很有钱,以致于外墙都上了漆,一般的土财主可没有这样的财力。估计这家伙最少也是一县首富,有着“X半城”“X百万”之类的绰号(这些情况特战队长是不知道的,以上都是在这边呆了很长时间,见过许多地主庄院的魏承恭的想法)。 好吧,话题扯远了,总之,这个地主家的外墙虽然涂成了暗红色,但因为用的是土漆,不反光,所以还适合作为幕布。再加上雪虽然停了,但是天并没有亮开,铅灰色的阴云仍然笼罩了天空……总之,这是一个很适合在室外看电影的天气。 机器启动。 伴随着电动机低低的“嗡嗡”声,暗红色的幕墙上出现了影像——机库里无人机上摄像头“看到”的仓库里的画面。因为幕墙底色的缘故,在色彩上有些失真,但还是看得相当清晰。 随着摄像头的转动,影像也开始转变。主席,总司令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变化的图像。 一直等到摄像头转了一个圈,回复到一开始的位置,总司令才向身边的魏承恭喃喃道:“这……就是你说的即时成像传输技术?这个能看多远?看得多清楚?能不能跟望远镜一起用?” “呃……这个是军用无人机,我没有玩过——事实上,我连民用无人机都没玩过,所以总司令您还是问专家吧。”魏承恭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于是大家的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张局座。 “呃……”张局座回想了一下这一型无人机的数据,思考了一下,才答道:“我这么说吧,在正常可视度之下,这个能看到7000米外十公分见方的的物体,换句话说,如果它飞在7000米的高度,下面军队的行动,绝对瞒不过它。 至于总司令您说搭配望远镜使用,这个没意义。让这种摄像手段看得更远更清晰,这是一直以来我们努力……是全世界努力的方向。如果这么方便就能让设备的性能得到明显提升,我们早就做了。” “……也足够用了,”总司令缓缓道,征战半生的他,当然清楚一只能看清7公里之外军队动向的眼睛飘在战场上空意味着什么,于是又补充道:“我之前担心这东西用起来花钱,现在看来,还真是土包子啊,这样的好东西,哪怕用一次要用掉一个团的花销,那也值。” ———— 时间已经逼近中午,该吃午饭了,正好陈赓他去调遣的一个团也到了,于是……只好推迟开饭时间了。毕竟,虽然考察团的“炊事班”处于超编状态,但要说为一个团准备饭食,那也是忙不过来的,而要说让人家上千人去修路,自己这边优哉游哉地吃饭……这个饭也咽不下去啊。 陈赓带来的这个团也有自己的炊事人员,于是两边的炊事员们合到一起,开始了工作。不过毕竟是刚刚来到,什么都得现做,开饭时间自然必须推迟。 干等着也没意思,于是大家干脆开始了修路工作,主席,总司令他们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也投入到了修路工作中。问题是,他们既然都亲身下场参加劳动了——这可不是后世的领导做做样子,而是实打实的下力气干活儿——那么考察团这边就更不好特殊化了。于是包括386,387两位年龄实在太大的同志(为了行文方便,以后改用387/487称呼386-2/486-2——大家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在内,一人喝了两杯热水,就都开始工作了。 当然,以两届领导同志的年龄,不可能让他们上工地修路了,所以他们的工作是烧火。 那个地主家的厨房不小,但肯定也无法同时做一个团上千人的饭食,所以在厨房外,用一些砖石架起一溜行军锅,眼下正烧着水。 出于照顾老同志的考虑,自然不会让386几位领导在露天的行军锅这里烧火,眼下,几位都到了厨房里,每人坐到了一个灶眼儿前——事实上,大家本来是不想让这些客人兼老人过来工作的,比如炊事班长就曾经劝他们:“几位老弟(现代人不显老,所以虽然年龄比五十多岁的老班长大了一两轮,看上去却似乎更为年轻一些,也因此被老班长称呼为“老弟”),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还是歇着吧。” 几位领导互相看了看,都笑了起来。386笑道:“不用了,老哥。你不懂我们这些人,说到底,我们其实更多得是在回味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老班长:“……你们这些文化人啊,说起话来就是让人听不懂——不过……” “不过?”386稍微愣了一下。 “不过你们这一身打扮,看起来不像是干活的样子,”老班长打量着几位老首长,狐疑着道,“先说好,如果你们火烧不好,耽误了同志们吃饭,我可是要骂人的。要晓得,我们今天本来就已经很迟了。所以,如果你们干不好,趁早换人。” 几个领导笑了笑,也不多解释,脱去风衣,扎上围裙,挽起西装的袖子,坐到炉灶前,把柴火接连塞到锅底。这点儿活儿自然难不倒他们,熊熊的火焰产生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炙烤着身体,让全身上下都觉得暖烘烘的,丝毫注意不到这是在零度以下的天气里。 比身体更暖和的,是内心的感觉。那简直都不能说是暖和了,准确地形容,应该说是发烫,是火热,是激情燃烧。 这种感觉,对于从某个激情燃烧的岁月走过来的386他们来说,自然不陌生——但确实已经久违了。本来以为所剩无几的余生都不会再有机会遇到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再一次体会。 ———— 四十一 会晤13 (先自我吐槽几句吧。 都写到13节了,但是看目前写的内容……跟“会晤”有一毛钱关系?地效起名字的能力,实在是无能到家了。 突然想到一个段子: 钟南山见特朗普,立有间,钟南山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特朗普曰:“寡人无疾。”钟南山出,特朗普曰:“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 居十日,钟南山复见,曰:“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特朗普不应。钟南山出,特朗普又不悦。 居十日,钟南山复见,曰:“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特朗普又不应。钟南山出,特朗普又不悦。 居十日,钟南山望特朗普而还走。特朗普故使人问之,钟南山曰:“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 居五日,特朗普体痛,使人索钟南山,已逃秦矣。特朗普遂死。) ———— “也许,我们应该形成一个机制,把下一代送过来培养,”激动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486一边慢慢地把手边的秸秆送到灶眼儿里,一边跟身边的487商量:“这种培养集体主义精神的氛围,我们那边的学校是别想再现出来了。” “就怕那些个爹妈舍不得孩子过来吃苦。”487把一根拇指粗的秸秆折断,送到了炉膛里,又捡起一根荆棍儿,发现这枝没什么岔子,可以不用修剪就直接塞进炉膛,于是把这根柴又放下了,不过是放到了左手边——那是386的右手边。 “那就是他们自己的损失了,”386呵呵笑着,“反正,只要主席不反对,我家那几个孩子,我是一定要送他们过来呆上几天……呆几年的。” “我看,不单是孩子,就算是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也可以送过来锻炼锻炼。”387斟酌着道,“老温说形成一个机制,这个提议很好,不艰苦,怎么能锻炼人?” “上山下乡?”386问道。 “上山下乡。”387点头。 于是大家一起都笑起来,闹得正在切菜的老班长心中纳闷——这老几位都在说些什么? 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不得不说,这老哥几个,年纪虽然都不小了,又一副知识分子的打扮,但活儿倒是干得挺利索。 部队的饭食对于“好”的要求……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要求尽可能好,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条件允许”的情况,所以这一顿饭完全谈不上什么质量,至多也就是管够(不是管饱,老话说“饭吃八分饱”是养生之道)——事实上,这“管够”两个字还是看在考察团的份上由中央特批的,一直以来红军的粮食供给情况……好吧,不多说了,大家懂的。 总之,小麦饭(就是用小麦掺水直接烧成的饭。别以为在山西就能吃上馒头,那个年代没有磨面机,想要把小麦磨成面粉,可不是一般的费事。想要用面粉作为全军的日常主食,则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一点酱菜(刚刚开春,能吃的蔬菜并不多),一点菜汤,外加一点专门给几个老同志熬得稀粥(病号餐标准),红军的这一餐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然而飞快地做好了。 本来魏承恭是打算利用吃饭时间跟钟珍时,跟主席,跟张局座他们聊聊天儿的——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不过看大家貌似都忙着工作,吃得忙忙慌慌的样子,也只好把这些问题都先压在心里,先吃饭再说。 等晚上有空再来问吧。 吃过午饭,继续开干——或者说,正式开干。一、四方面军,以及陕北红军会师以后,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重新整编,整编的结果之一,就是红军每一个主力团的人员基本都满员,达到1200人左右(一线部队因为有伤亡,达不到这个数字,但眼下这个团一直担任中央机关的警卫工作,很少有上战场的机会,所以不缺战士),这么些人加上南国利剑的上百号人,要修一条200米长的跑道……平均每六个人要修一米长的跑道,平均每个人要平整1.3平米的土地(按跑道需要8米宽计算)。 听起来不多,问题是,仓促之间到哪里去找1200人劳动所需要的工具?(南国利剑的人有自带的工兵铲) 所以午饭之前,大家主要的工作其实是找工具。好在是守在地主家,真要是开动脑筋,工具倒也不难找。拆了两间房(这事儿是陈赓带着干的,别人未必有这个胆子这么“糟蹋东西”),于是什么都有了。 海碗粗的柱子,拿锯子锯开成一段段的,这就是檑木,可以用来砸夯(类似捣年糕),也可以用来把砸过的地滚平;几十斤一个的础石,拴上绳子,或者绑上架子,那就是上好的夯石;还有拆下来的砖块…… “要不,咱们用砖石修一条路吧。”看到陈赓他们拆出来很多砖石,特战队长想了想,提议道。 “这个……”陈赓愣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这条跑道可是8乘以200,1600个平方,这得多少砖,要拆多少间房才够啊?” “嘿嘿……”特战队长笑道:“不需要那么多。那架飞机虽然有8米宽,但走在地上的只有三个轮子,所以我们只需要修两米宽的砖道,能放得下轮子,再多留一点空,就足够用了。这么算下来最多400平,而且这两米宽的砖道中间也可以空出来一些,实际弄起来还要少。估计最多也就二三百平吧,把这一面外墙拆了,基本也就够了——实际上,把这外墙放倒下来,只要不裂开,直接就可以当跑道用,只可惜这墙不够长。” “不够长不要紧啊,接起来呗。”陈赓打量了一下足有上百米长的外墙,心里也赞同了特战队长的话,不过有一点他不满意,“既然只需要两米宽的砖道,你还让我们修8米宽的跑道干什么?” “哦,那主要是为降落做准备,陈将军,你要知道,飞机起飞不难,降落才麻烦。” ———— 于是工作方向就变了。第一步,沿着墙根儿扫雪,雪融化了是水,在这种泥地上,会泡坏路基,所以要尽可能弄掉,不单是雪要弄掉,就连渗水比较厉害的浅层土壤,也要铲掉。第二步,夯实,大家各显神通,用夯石,碾子,木头杠子把地面压得平整结实。第三步,把围墙尽可能完整地推倒,果然直接就是上好的路面——有几个地方裂开了,产生一点凹凸,不过不要紧,稍微处理一下就可以。最后,不够长的部分,拿拆出来的砖石之类填出来。 当围墙被推倒的时候,修路的红军战士们看到“机库”里的飞机了(这个仓库本身就是靠着围墙修起来的。围墙推倒,机库里的东西自然就露出来了)。大家愣了几秒钟,开始窃窃私议:“那是什么?看上去怪怪的。” “不知道,兴许是咱们缴获的什么新式武器吧。” “应该是,没看到那边停着的几台车么?要我说,咱们的队伍一定在前方打了大胜仗,才能缴获这么多东西。” 下午四点钟左右,这一条“跑道”修好了。 “我本来以为能有硬土路面跑道就很好了,没想到居然能修出来一条砖石跑道,”特战队长看着笔直的跑道,有些失神,“这就是前辈们的工作方法和工作热情么?” “可以让飞机试飞了吧?”主席拍拍特战队长的肩膀,笑问道。 “可以……额,还不行,还有一件事。”特战队长说着话,点了自己手下的几个战士,“你们去把那几辆车开到跑道上来,咱们最后再检查一遍。” 跑道虽然修好了,但其实没有检测过,这要是有个万一……别忘了飞机可是精贵玩意儿,也许一个坎儿一个坑儿,就能损坏某些精密部件。 所以,先用耐操的汽车来实际检查一下路面(也就是来回兜几圈儿),就能保证万无一失。 于是战士们就看到几辆汽车开上了跑道,开始来回的跑。相比飞机,汽车大家还是认识的,以往跟白军打仗,偶尔会遇到几台,不过这些汽车到最后基本都被摧毁了,红军可是从来没有装备过。眼下看到咱们红军也有汽车了,大家愣了一下,随即都欢呼起来。 ———— 四十一 会晤14 几台北京212来回碾了几趟——第二趟的时候闲不住的陈赓就忍不住了,在命令修路的红军回防原地后,他也跳到了车上——刚开始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到后来简直是刚一踩油门立刻就得踩刹车(毕竟这跑道的长度只有两百多米)。得承认,特战队员们的驾驶技术很强,车子来回这几趟,轮子印几乎是一条紧挨着一条,把个跑道彻底换了一个颜色。 很平稳,碾压的过程中,车子没有剧烈的抖动,这说明跑道基本平齐。接下来,就该轮到无人机正式试飞了。 无人机的操作员自然还是特战队员们,于是特战队员把无人机的移动控制站开了过来,就停靠在机库旁边,一番摆弄之后,用汽车把无人机拖到了跑道上,而飞机上摄像头所看到的图像,也投影在了机库的墙壁上(已经挂上幕布了)。 “启动!” 伴随着特战队长一声令下,操作员按下了启动键,跑道那头的无人机发动机发出轰鸣声,一共政治局的同志(还包括魏承恭在内)都紧张地注视着远处的飞机。 飞机开始缓缓向前。 “动起来了,动起来了!”陈赓拉着张教授蹦蹦跳跳,兴奋得活像个孩子。主席和总司令没有那么“丢脸”,不过只看他们目不转睛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估计也有些紧张。 飞机开始加速,越来越快,当从他们身边跑过的时候(“机库”的位置并不在跑道尽头,而是在跑道的中间位置,眼下大家就聚集在这里),已经是疾逾奔马,机头也开始翘起。 轰鸣声中,飞机远去,机头越抬越高。片刻后,后轮离地,整个飞机也终于挣脱大地的挽留,昂首奔向了天空。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陈赓放开张教授的手,脱下头上的军帽,挥舞着,跳跃着,欢呼着。政治局的同志们笑容满面,开始鼓掌,他们的手抬得很高,几乎要高过脑袋,拍得也很急,比平常鼓掌要急一倍。他们一边鼓掌,一边还向着飞机的方向走了几步,注视着不断变小的飞机。 “主席,朱总,请你们到这里来看。” 身后,传来张教授的呼叫。于是大家又都返回到了机库里。 投影画面上,正播放着无人机摄像头所看到的景象,只见……嗯,还是用主席的话来说吧,千里冰封,白雪莽莽,好一派北国风光哦。 “哦……”主席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就像是三天没喝水、渴得嗓子眼儿冒烟之后痛痛快快喝下一杯极品龙井那种感觉,“巍巍社稷匍匐脚下,浩浩苍穹尽在我掌握之中,这种感觉以往在登高望远极目远眺的时候倒也能体会得到;但是这种飘飘悠悠御风而行,天地广大我处处可去,壮丽山河只待我征服的感觉,可是从来没有过。” 二共考察团&南国利剑:“……” “主席大气魄啊,”也就只有不在体制内,没有政治背景,因而没有顾忌的魏承恭敢于直抒自己听了这番话的感受了,“是不是要赋诗一首……嗯,词也可以。”说着话,这家伙居然拿出来随身携带的纸笔。 “呵呵呵,再说吧,”主席笑了笑:“先让我过过瘾。” “‘过瘾’这词用得好,”总司令点头,笑道,“这东西玩得多了,怕是真能让人上瘾,不瞒你说,我都觉得脚下发飘,身上好像没四两重。” 无人机飞得不快,于是大家就看到树木,房屋,村庄,人,马(驴?骡?)……不断从投影的上边框出现,慢慢地拉近,又慢慢地消失在下边框,与此同时,这些东西的“尺寸”也在不断变小,变得模糊。 总司令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向局座问道:“张将军,你不是说这东西能从好几千米的高空看清下面的情况么?从这座房子的尺寸来看,现在应该还没有到那个高度吧?怎么就这个样子了?看看这个人,连他是红军还是老百姓都看不清楚了。” “嗯?”张教授愣了愣,随即看向特战队长,“能放大么?” “当然可以。”特战队长向一边的操作员发出指令:“小六,把图像放大四倍……放大十六倍吧。” “图像放大十六倍,明白!”名叫小六的操作员听到总司令的疑问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到命令后丝毫都不犹豫,片刻后,投影仿佛是朝着目标急速靠近,本来已经模糊的图像又清晰起来。” “这个还能继续放大么?”总司令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放太大了同样会模糊,就跟把东西放到眼前反而看不清一样。”张教授解释道。 图像中忽然出现了很多人,都穿着红军的军装(红军的军装已经不完全是灰军装了,比如四方面军的军装就是黑的——事实上,以红军的条件,只能是找到什么染料就用什么染料),总司令愣了一下,疑惑道:“这里是……” “好像是车庄,”陈赓审视了一下,有些不敢确定地说道。他指着投影图像上边角处的一座房子说道,“这座房子好像是车庄那个庄子,也就是彭老总现在的指挥部所在,不过现在看不清楚。” “小六,把镜头转过去,锁定那座房子,放大看看。”队长再次发出命令。 投影图像迅速转了过去,当转到位后,就基本固定了——画面还是有一些小波动,但无论怎么动,那间房间始终处于画面正中。 于是大家看出来了,这里确实是彭总的指挥部:架着天线,进进出出的都是红军,最重要的是…… “这个……该不会是老彭吧?”陈赓看着在院子里缓缓遛跶的一个人影说道。 “你怎么知道?”朱老总疑惑,“这个虽然说能看得出穿着,但是还看不清人脸啊。” “总司令你不知道,在总部,大家进进出出都很急,只有彭老总闲下来散步的时候,才会这么慢慢的遛跶。”陈赓解释道。 总司令想了想,点了点头:“还真是这样。” “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主席忽然笑起来,笑容似乎有些促狭。 政治局跟东征指挥部这种级别的机关自然是有对讲机联络的——之前一起劳动的时候,主席他们用过,惹得二共考察团还有南国利剑的人直发愣,然后大家就盯着魏承恭看了好久,那意思,你就拿这样的东西糊弄前辈们? 所以现在大家看着主席他们对着个对讲机跟彭老总联络也不奇怪了,反而围着看新鲜——看主席和总司令,彭老总他们怎么个互动。 “是老彭么?”看主席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用对讲机,更像是普通地用电话聊天,“你刚刚是不是在院子里散步啊?” “是啊——你们怎么知道的?”对讲机里彭老总反问道。 “我们看见了,”总司令接口道,“还记得小傅讲的那个无人机不?这一次未来同志们给带过来了,眼下正在你脑袋上飞呢。你那个指挥部的情况,我们现在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无人机?”对讲机里彭老总愣了一下,“没看见有飞机过来啊。” “大概是飞得高吧,”说着话,彭老总向特战队长问道,“现在飞机多高,能知道不?” “小四,报告无人机飞行状态。”特战队长直接下令。另一个负责操作无人机的同志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屏幕,回答道,“高度两千九,航向东北,速度88节。哦……还有,目前距离彭老总的指挥部距离为……4755米。” 最后一句他是擅自报告的,毕竟特战队长并没有问彭总指挥部的距离。 “这么精确?”总司令疑惑,距离数字居然能准到个位数,这个有点超出想象了。 “小六,把目标参数显示在图像上,”特战队长又下命令了。 于是本来单纯的画面上一下子跳出各种标示,整个画面变得科幻感十足,别说是一共政治局的同志们了,就连魏承恭这个现代人,都觉得大开眼界。 ———— 四十一 会晤15 “这就是高科技啊……”陈赓仔细审视着面前的画面,“我先前听你们说,这是‘察打一体’无人机,也能带炸弹的吧?这要是顺便扔两颗炸弹下去,还不立刻就把咱们东征军的指挥部给端了——未来的战争就是这么打的么?” “是啊,这要是开打之前,就把敌人的指挥部给端了,这仗就好打得多了。”朱老总也说道,“咱们正准备跟中央军来一场大战呢,这肯定能让他们惊喜一下子。” “呃……”张教授略有些为难地接口,“非常抱歉,这飞机虽然是察打一体的,但是这一次我们没有带适配的炸弹过来。” “怎么?”闻听不能进行“空袭”了,一共的同志们奇怪的同时,都有些失望,特别是总司令。有些急切地追问道:“不能用迫击炮弹什么的来代替么?” ———— 无怪总司令这么着急。到目前为止,东征进行得还算顺利(毕竟在正史上,红军不过用了一万多人就打得阎锡山狼狈不堪;而眼下红军的武器装备、战斗素质,特别是兵员数量要远远超出历史同期,自然是更加游刃有余),但其实,红军是收着力的,并没有真正出全力打,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造成敌人的误判和轻视,好干一场大的。 原本这个布局是针对晋绥军的,现在中央军有可能过来,那就用来对付中央军也可以。 这种时候二共送过来的这一批军事援助就可谓是正赶上时候了。平心而论,对于一支近十万人规模的军队来说,几十吨军火并不算多,放到现代,可能都不够一个火箭炮团一次齐射的,但是……那是红军啊,别看数量有十万之众,之前找遍全军怕是也凑不出一百门60以上口径的炮来,至于炮弹……平均每门炮能摊到四发不到点儿。 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二共送过来这几百门炮以及几千发炮弹(中小口径炮击炮弹无后坐力炮弹都不会很重,一发60炮弹约两公斤,一发82炮弹也不过4公斤)意味着什么。 然而,这么多军火,全部加到一起,怕是都比不上开战之时,朝敌人指挥部里扔两颗炸弹管用。总司令甚至都已经有了具体的设想:伴随着两颗炸弹落下,敌人指挥系统瘫痪,自己这边开始总攻,全力以赴的红军在“强大”的火力支援下,面对一片混乱的敌人,推进速度估计起码能提高一半,不用多,只要三个小时,部队就能推进十公里——这个距离基本已经能打穿对手的防线(据说国军布置防线的时候,纵深很少超过十公里,还据说这是日本人教的。日本人明面上给出的原因是防御纵深超过十公里会造成指挥不畅,另外国军的火力也打不到十公里之外,实际上的原因是为了在战时让中国军队猬集一处,方便用炮火一次解决),到时候就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了。 那么说两颗炸弹能不能让敌人指挥系统瘫痪三个小时呢?根据红军的经验(挨飞机炸的经验。总司令不知道无人机使用的炸弹威力如何,只能用这个来做参考),两颗航空炸弹的波及范围,足够报销指挥部了。 或许有朋友会说,干掉总指挥有多大用?现代军队有完备的递补制度,很容易就能让部队恢复指挥。 现代战争中,干掉总指挥用处确实没那么大,但是同志别忘了,为了方便下达命令,现代军队的指挥部总是跟通讯部门放到一起的,以航空炸弹的威力,报销指挥部的同时自然也报销了总部的通讯部门——这才是要命的。比如某部受到敌人猛攻,情况危急,于是上报司令部,请求炮火和兵力支援,但是电话打不通,无线电叫不通,支援从哪里来? 至于说重建指挥系统,这个就更操蛋了,如果没有事先指定递补序列(这个很大可能是没有的。倒不是托大,而是用不着。根据以往跟红军打仗的经验,高级指挥部是很难受到直接攻击并导致指挥瘫痪的——事实上,整个土地革命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国军指挥部被端的例子,也只有辽沈战役的徐家窝棚战斗而已),那么总指挥的人选就只能由更高一级的人来任命,像目前这样规模的军事行动,想要更易主帅,基本就必须要老蒋亲自任命了。可问题是……之前已经说过了,通讯部门已经被解决了,想要让老蒋知道情况并作出处理……先找到一部发报机再说。 从这个意义上讲,其实通讯部门比某一个指挥员的作用大得多了。没了一个指挥员,其它人随时可以顶上;而没了通讯部门,指挥员就算还在,他也无法指挥了。 总之,如果红军有空袭的能力,如果这个空袭能成功,如果确实能用两颗炸弹就报销掉敌人的指挥部,那么这个仗起码要好打一半。 ———— “主要还是这个无人机的设计初衷和这一次的使用构想出了偏差,”张教授解释道,“我们知道红军正在东征,经过讨论,我们觉得红军最缺的,除了火力就是大范围战略侦查能力(红军/八路军的战术侦查能力不错,但是战略侦查能力有欠缺——所以才会在岗村宁次手里吃了“五一大扫荡”的亏,),而我们能提供的战略侦查手段就是空中侦查。限于运能,这种型号的无人机是我们所能找到的最大,功能也最齐全的无人机;但是它依然是一款中小型无人机。在我们那边,这种无人机的设计初衷就是作为特种部队,或者正规军营连一级(百度简介上说是部署到排一级,不过地效总觉得在排一级部署这玩意儿怕是有些不现实,或许百度的意思是这东西在战时需要一个排的编制来伺候,或者是排一级特种部队)使用。它所配备的武器也是战术武器,打击对象则是敌人的战术目标。使用的设想无非是侦查的时候,见到什么有价值的目标就搂草打兔子来上一发,如果能打掉敌人的营级以上指挥部,或者炮兵阵地,雷达阵地啥的,当然赚到很多;而如果运气不好,只能打掉敌人一架坦克一门大炮,那也不算亏; 但是想要用它专门找出某个目标并发动攻击,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别说是这种中小型无人机,就算是大型无人机甚至是有人机,想要专门打击某个目标,那也是很难的——当然有地面引导或者激光指引之类又另当别论,但那就是特种作战的范畴了。 总之,给它配备炸弹并想要用来攻击高级指挥部,极有可能陷入找不到目标的窘境,而如果长时间带着两枚大质量的炸弹在天上飞,不但极为耗油,也会挤占其它任务模块的使用,缩短滞空侦查时间。所以,我们没有给它配备炸弹。” “也就是说,虽然号称是‘察打一体’,但是这架飞机只能侦查,不能攻击?”魏承恭插嘴道,一脸的失望。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实际上战场看看,当然,他也知道这个想法不可能得到支持,所以也一直只是想想而已。但是今天的无人机的出现,却让他发现了一条“安全”的上战场的道路,而且,似乎还不止是“看看”而已,还能实际操作武器,打击敌人,未来说不定还能亲手干掉几个日本人。 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想要申请一架这种无人机来玩,应该可以吧,大不了自己付钱。实在不行,老子去买架民用无人机来玩儿。 想到这里,魏承恭又释然了:这一次玩不了也不要紧,以后还有机会。 “考虑到这个时代军队的行军、联络、组织水平以及山西的环境状况,这型无人机200公里的活动范围以及2400公里的航程,足够作为战略侦察机使用了。”张教授向魏承恭解释道,“所以,这其实是一款战略武器,你还有什么不满?” “没,我就是说说,您别介意。”魏承恭已经想通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 “呵呵呵……这就很好了,”总司令虽然是有些失望,单是也很能看得开,“就像张将军说的,这可是一款战略武器,有这么一个眼睛飘在天上,那可是比扔两颗炸弹有用得多了。” “喂喂喂,你们说得这么热闹,我还没有看到这飞机什么样子呢,”对讲机一直都开着,所以这边说得话彭老总那边全听到了,“能不能让这飞机飞低一点儿,让我也开开眼界。” “呃……下次吧,”总司令想了想,劝解到:“老彭你想想,现在这飞机飞下去,你怎么跟战士们说?不说的话大家岂不是会以为这是空袭,吹吹防空号,疏散一下白忙活一场倒还是小事;这要是让我们自己把飞机给打下来了,岂不是冤枉到家?” 对讲机那头沉吟了片刻,才道:“……也对。那就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陈赓,你看仔细点儿,回头跟我讲讲。” ———— (这一节主要是回答“孤独者”对于支援这款无人机的疑问) ———— 四十一 会晤16 (单位换老板了,地效可能要失业了) ———— “彭总您还是自己来看吧。说真的,这里的东西很精彩,但是想要说清楚可不简单。”陈赓无奈道,“您要听的话,建议还是找小傅,他是专业说这些个东西的。” “呃……算了。你也别玩得姓啥都忘了,差不多了就回来。”彭老总回想了一会儿以往跟魏承恭吹牛时候的经历,最后还是决定自己来看——那小子知道的东西太多太杂,一说起来就牵藤攀葛,东拉西扯个没完。 但是却很难说到正题上。 接下来对讲机就停了,而投影画面也解除了锁定,继续向前推进——不过这个画面却逐渐暗了下来。 细想这也正常,眼下毕竟才开春,天黑得还早。要不是雪层反光,怕是现在就已经看不见了。 “已经可以了,天都黑了,让飞机飞回来吧。”总司令说着话,拍了拍特战队长肩头。 “没事,可以开夜视。”特战队长说着,就要下令。总司令却又道:“我见过小傅拿过来的夜视仪,虽然能看得清人,但是看不清路吧?还是趁着还能看清,把飞机收回来吧。” “嗯?”特战队长愣了一下,又看了看魏承恭,没想到这家伙连这东西都送过来了——不过转念却又想到,那家伙能淘换到的,估计也就是民用品,或者在军品店买的“军用品”,比自己所用的正宗军品,那是差了多少档次。 “收回来吧,”张将军也说道,“虽然这飞机能一直飞到明天……” “飞到明天?”总司令插嘴。 “咦,我之前没有介绍么?”张将军愣了一下,“这个飞机能巡航15个小时,从现在开始算,能一直飞到明天上午——不过还是收回来吧,一来晚上要多个人值夜……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二来咱们没有这边的气象信息,万一夜里刮大风,把飞机刮下来,咱们找谁说理去?” “这飞机这么脆的么?”总司令又担心上了,“一阵风就能吹下来?” “总司令,您别担心,”张将军笑道,“飞机怕大风,这是咱们那个时代都头痛的问题,真要是风刮大了,别说这小飞机,就算是运20,C130,安124那样的大飞机也得老老实实落下来——但也不是说随便一点风就能影响飞机的,毕竟全世界每天还是有那么多飞机起飞降落不是?” “哦……”对张教授的话,总司令似信不信地——不过就算他将信将疑,这事儿也不得不照着二共的意思来。谁让人家懂呢?再说,这位张将军跟自己的意见又没有相左。 于是飞机就掉头往回飞了。等飞到这边“机场”的时候,地面上可视度其实还可以,不过特战队长还是派了几个队员到跑道头上用手电充做照明用具。 总司令也跟着到跑道上去看了,他一直担着心——之前他听特战队长说飞机起飞容易降落难,眼下真到降落的时候,他自然就担心上了,生怕这宝贝有个闪失——直到飞机落地了,停下了,停稳当了,这才长舒一口气。看他紧张的样子,魏承恭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飞机有冲出跑道的可能,总司令他老人家说不定会冲上去挡住。 “让你看笑话了,”注意到魏承恭在看自己,总司令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我高兴啊,咱们穷得叮当响的红军也有飞机了,还是这么厉害的飞机,我高兴啊……” 魏承恭当然不可能真正懂得总司令的感受,不过他还是安慰道,“老总您也别激动,飞机会有的,会越来越多的——中国的天空,从此将由我们马列党人说了算。” ———— 本来今天的行程是让南国利剑的战士们给同志们来一场汇报演习的,不过为了这架无人机,这汇报演习就只能推迟到第二天了。 现代特种部队执行的任务千奇百怪,不过如果归纳一下,大致上可以分成三类:对人作战,对物作战,还有配合作战。 这其中,对人作战又可以分为两类:刺杀/绑架敌方重要人物,或者营救/保护我方被绑架人物。对物作战则比较简单,无非是对敌方重要设施/物品进行破坏/偷盗/抢占等等。 最后一类配合作战,则是在大规模战争中,在大部队进攻之前,派出去破坏敌人的部署,抢占某些关键要地……等等。广义上来说,这种任务其实应该算第二类任务的一个分支,甚至很多时候这二者是重合的,比如在空袭开始之前,派特种部队潜入破坏敌方雷达站,这既是对物破坏,但同时也是配合空军大部队作战。 二者的区别就在于,第二类任务是要求特种部队单独完成,或者至少以特种部队为主要执行力量,其它力量仅仅予以配合——比如二战时美英特种兵破坏德军的重水工厂,这就是标准的二类任务;而配合任务则是以大部队正规军为主,特种部队仅仅予以配合——比如二战中勃兰登堡空降兵团,还有益子挺身队在大战前夕的种种活动。 之所以把这两类任务进行这么细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最后这一类任务在我们的时代很罕见,毕竟我们所在的时代,大国之间(只有具备相当实力的国家才会建设特种部队)的战争,已经很少见了。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任务,有一点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特种部队的任务,总是在敌方控制区域内进行。像《超时空抗战》描写的,鬼子用特种部队对抗我方潜入鬼子控制区的部队,这种情况其实是不会发生的——道理很简单,既然敌人在我方控制区,我有兵力优势,干嘛要用特种部队去跟人家拼?这要是特种部队拼没了,以后必须要用到的时候,我上哪儿去找?难道,让一般部队去执行特种部队的任务? 总之,特种部队基本是不会在己方控制区执行战斗任务的——除非附近实在是没有别的部队可用。 说完任务类别,再来看看特种部队任务的执行过程。 抛开情报搜集问题,那么一次标准的特种作战任务,基本包含三个阶段:一,潜入敌占区,靠近目标;二,完成任务;三,撤离。而特种部队所需要掌握的技能,也因为这三阶段的要求大致分成两类:第一阶段和第三阶段所需要的机动技能,诸如跳伞,潜水,滑雪,攀岩,野外生存,化妆潜行,敌方语言文字,各类交通工具的驾驶……等等;然后就是第二阶段完成任务主体所需的技能,包括各种战斗技能以及破坏技能(这就是为什么现代特种部队都要配备爆破手的原因,没有什么破坏手段能比爆破更强更彻底) 南国利剑这一次将要向主席他们展示的,就是一次这样完整的特种作战行动。 ———— 四十一 会晤17 “要不给你们安排个对手吧?” 演习之前,陈赓向特战队长说道。 “可以。”特战队长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于是演习计划推迟。陈赓一声令下,他所带的特勤大队……一中队,加上中央警卫团……的一个营,就在山坡上一个地主家(不是二共考察团所驻的那家)的庄院里开始布防。 特勤大队的编制是一个营,不过目前只剩一个连一百多人,再加上中央警卫团的一个营,总共有近五百人。让这么多人全都挤到一个小小的庄院里,根本就施展不开。于是在庄院里留下充足的兵力(基本上全都是特勤大队的战士)之后,陈赓就按照以前的经验,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又设置了别的防线。 “怎么样?有把握么?”检查完警卫营的布置之后,陈赓向警卫营长问道,“先提醒你,这一次你们的对手可是非同小可——这么说吧,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精锐的一支小分队,比德国人,比小日本,比苏联老大哥的部队,都要精锐得多,根本不能用常理来量度。” “首长,您怎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戏里常说的,涨志气灭威风啥的,”警卫营长自信满满,“我不知道对手有多强,但我知道我们不会输,就算他们能以一敌百,但咱们这些人同样也是百里挑一挑出来的。” 说着话一指前面的防线,“看到了吧,这个口子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他们再怎么厉害,也只能从这里过来,但是现在我已经把这里封锁了。两挺重机枪这么一架,除非他们有扁担炮,否则千军万马也别想过来。” 扁担炮是指无后坐力炮。在中央红军跟四方面军会师以后,无后坐力炮就有了这个新名字。当时炮弹都打得差不多了,炮筒子比炮弹还多,又不能扔,带着又累赘,战士们开动脑筋,把炮筒子拿来当扁担用,结果被四方面军的同志看到了,就有了扁担炮这个新名字。叫得多了,现在把一方面军的同志也带沟里了。 当然,眼下这些扁担炮不会再当成扁担来用了。兵工厂早已经投产,第一批产品就是无后坐力炮弹——哦,现在叫扁担炮弹。 (这一段是为了致敬电影《英雄儿女》里面王芳同志的唱词^-^) “像这样的防线,我们前后布置了四道,而且最后还有您带领的特勤队的同志镇守大本营……首长我跟你说,我老陈这人不服天不服地,不服玉皇大帝阎王老子,但要说打仗,就服您手下的队伍,有他们坐镇,您还怕什么?” 顿了顿,这个营长又说道:“不过,就算是您手下的特勤大队,配齐了机枪大炮,想要攻上山来,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但愿吧。”陈赓心中暗道,也不多话。跑到南国利剑那边去了。他虽然是特勤大队大队长,不过今天不负责指挥,指挥都交给手下的一中队长去了。 他要去观摩21世纪真正的特种部队如何作战。 ———— 陈赓跟随一共政治局,来到了南国利剑的营地。二共考察团没有跟来,几位老领导眼下正在贺子珍等同志的陪同下,在周边做调研……或者说旅游。 不过二共那边倒也不是没有人在这边,除了南国利剑的同志之外,张教授也是在的。另外魏承恭也在(这种事情怎么能少得了他?),不过他在那边也不是党员,所以不算二共的人。 特战队这一次汇报演习将从吃过午饭后……确切地说,是从午后两点正式开始。至于具体的要求,一句话:攻入山腰的地主庄院,抓一个舌头,布置足以将整个庄院全部炸毁的炸药,并且撤回营地。 哦,还有一条,以上全部要求在12个小时的时间内完成。 “首先要做的,是收集情报,”特战队长分派任务之际,张教授跟陈赓,跟总司令,跟主席,跟政治局的其他同志们做解说,“在常规战争中……或者说,在前辈们现在所进行的战争中,侦查任务一般是由专门的侦察兵来完成。不过在特种作战中,由于部队远离后方,所以特种部队自身必须具备不输给专业侦察兵的情报搜集能力。顺便,还需要不输给专业参谋的情报分析处理能力——甚至还需要不输给……嗯,传统审讯人员的刑讯能力。” “张将军你的意思是,特种部队要全知全能,具备正常军队所具备的所有能力?”总司令问道。 局座点了点头,总结道:“我这么说吧,特种部队虽然编制不大,人员不多,但是因为他们总是执行意义重大的任务,又是在敌人的控制区·独·立·作战……” 他着重强调了“独立”两个字,看到主席,总司令他们听得很用心,这才继续道:“所以,应视之为一个战略单位,而且是一个特殊的战略单位。这里不提她的特殊性,只说一点,既然是战略单位,就要求他们要具备一个战略单位所拥有的一切能力,情报搜集处理能力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战略单位啊……”政治局的同志们若有所思。 “所谓战略单位,有两种含义。一是指计算战略力量的基本单位。军事上通常以师为计算单位。”张教授沉吟着解释道,“不过这个并不一定。比如在我军建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缺乏师一级的火力投送力量,辅助支持力量,最重要的是,缺乏师级后勤能力,所以是以团作为战略单位——这才有了著名的‘百团大战’。 而到了我们那个时代,因为军事技术的发展,师级单位开始不再适合战场形势,所以各国都开始了废师改旅的军事改革——而战略单位也相应地从师改为了旅。 如果从这层意义上来说,视特种部队为一个战略单位,那就是说她具有相当于一个旅的重要性——这么说毫不夸张,我们甚至认为,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一支特种部队能发挥的作用,要超过一个合成旅。” “战略单位的另一种含义是指执行战略任务的单位。因国家及军队和战争规模等情况的不同而各异。”说到这里,张教授居然也愣了一下,最后笑道,“好像,这个定义就是因为特种部队才总结概括出来的。” ———— 四十一 会晤18 趁着特种部队在侦查,在做准备的机会,张教授跟一共政治局的同志围着火炉子摆龙门阵,讲述现代特种部队的一些建设、训练、使用心得体会。 这一侃起来,那就没个完,不单没个完,而且没个边儿。张教授那是什么人啊,战略忽悠局首任局长啊,国防大学教授啊,闲谈起来,那可是山南水北,国内国外,深入浅出,厚积薄发……完全停不下来啊…… 比如说到环境影响的时候…… “特种部队虽然是战略单位,但是与一般的战略单位有所不同。一般的战略单位追求适应性,要求部队能够面对并适应任何环境,并且能在该环境下能尽可能多地发挥战斗力。举个例子,把一个团放到平原上,她能发挥100%的战斗力;在冰天雪地里,能发挥90%的战斗力,把她放到海南岛,战斗力能发挥80%,环境对她战斗力的发挥影响不大,这种影响越小,说明这一支部队越是出色——这就是为什么四野能一路从东北打到海南,而主要由二野组成的第三兵团也能开到抗美援朝战场的原因。” “而特种部队所追求的,恰恰与之相反,”说到这里,张教授看向魏承恭,“一般人对特种部队的认识,就是什么环境都能适应,上山能擒虎,下海可降龙——小傅同志以前或许跟你们说过特种部队,他大概就是这样说的吧?” “是啊,听得我们都头皮发麻哟,”总司令说着话,看了看魏承恭,又看向局座,“难道不是?” “不完全是——嗯,该说是完全不是。”张教授猛摇头,“特种部队是在敌控区活动和战斗的部队,这就意味着潜伏的时候还好,一旦曝光,他们就将面对十倍百倍的敌人的围追堵截。要跟这么多敌人周旋无疑是很辛苦的——这方面主席你们应该最有发言权。四渡赤水堪称是战争史上的千古绝唱。” “老毛,你厉害哟。”朱老总拍了拍主席肩头。 “呵呵呵……”主席笑而不语,这确实是他生平得意之作——哪怕是在这个时空,有些变异的四渡赤水也是如此。 “我们总结游击战,还有几十年来特种作战的经验,得出的结论就是:像特种部队,游击队这样的小规模部队以寡敌众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能打,而是能跑,是不要让对手形成合围,不跟对手硬拼,否则,再怎么精锐的特种部队,也扛不住被对手围起来用炮轰。” 打游击战出身的红军对这一条当然不陌生。虽然如此,主席总司令他们仍然是听得聚精会神。 “想要能跑,除了强化自身的行动能力之外,剩下的,就是考虑外界环境,具体来说,就是要尽可能弱化环境的不利影响,强化环境的有利影响。 有利还是不利,这个是相对的。比如任何人都不喜欢走山路,所以山地对任何部队来说,都是不利环境;但只要山地对敌人造成的不利大于对我方的不利……说得具体一点,走入山地,我方机动力下降10%,而敌人机动力下降30%,机械化部队机动力下降80%,那么山地对我方就是有利环境。 所以,特种部队会特别强化环境适应能力和利用能力的训练——顺便一说,这种训练在普通部队中基本没有。” 这方面的事情就是红军以前没有注意过的了。或者该说,没有在意过——没有必要,反正不管在什么地形,红军的机动力都能把国军吊起来打,区别不过是看红军高兴打五十棍还是一百棍而已。 不过现在听张教授这么一说,特别是把双方能力数据化一对比之后,大家突然觉得,这方面貌似还有很大的潜力可挖——在机动力上能够赢国军50%当然好,能够赢100%,岂不是更好? “所以特种部队在被敌人发现并围追堵截的时候,会尽可能把敌人拖入各种复杂环境中,这样方便脱身;而即便遭遇上了,也能利用复杂的环境限制敌人的发挥,降低敌人的战斗力。就像那句话说的——” “肥的拖瘦,瘦的拖垮,垮的拖死?”总司令猜测道。 局座笑了笑:“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紧跟着语气又严肃起来:“但是,环境是有很多种的,如果一支部队什么环境都要训练,那么训练内容就会多到让人受不了的地步,这不单浪费资源,也无必要。 比如滑雪,不用说,这个是雪地作战的必备技能,但是如果训练南国利剑的同志们滑雪,一来南方没有雪地环境,想要训练滑雪就只能去有雪的地方,这么一来训练成本会变得非常高——就是来回的车票都得花不少钱对不对?二来,花极大代价训练出技能,他们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 所以,特种部队的环境适应训练,是高度特化的。基本上,每一支特种部队只会训练一两种复杂环境下的生存/战斗技巧,目的就是让部队在这种特化的环境里能发挥出200%,300%,500%,甚至于1000%的战斗力。对于其他环境,则只是稍做兼顾,甚而至于完全放弃。” 眼看大家都若有所思的样子,张教授忍不住又笑道:“讲了一大堆的理论,但是其实,这些理论用到的机会不多。毕竟,真要理论起来,世界上的地形也就那么几类而已:山地,丛林,森林,热带雨林,沼泽,水网,雪地,溶洞,草原,海岛——最后这种地形一般是由隶属海军的海军陆战队负责,这个在全世界也算是通例——因此,哪怕是中美俄这样军力顶尖,幅员辽阔,各种地形都有的大国,所着力建设的特种部队,也不过三五支而已。一般的国家,有一支特种部队,能适应本国环境也就够用了。 哦,有一种环境倒是所有的特种部队都必须熟悉的。” “什么环境?”魏承恭顺口问道,听了张教授的讲座,他才知道自己以前对特种部队的认识有多肤浅。 “城市。”局座答道,“城市是最复杂,也是最能限制敌人战斗力发挥的环境,还是最方便浑水摸鱼的环境。一支特种部队一旦进入了敌方的城市,只要他们的成员不落单,那么基本就等同于脱离危险了。” ———— 这么山南海北的神侃,时间就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直到…… “报告!”几个特战队战士跑到特战队长面前,大声报告道,把这边还在聊天的同志们都吓了一跳。 ———— 四十一 会晤19 (昨天那一段儿写得,地效自己都差点儿以为特种部队就是这么玩的了,大家佩服吧?^-^ 地效正式失业了。也好吧,心情意外地没有多少波动。) ———— “情况怎么样?”队长问道。“上山的道路,都侦查好了么?” “侦查好了。”几个战士站了出来,开始用胶泥制作沙盘,见状一共的领导同志们也围了过来。片刻后,陈赓、总司令这样真正学过军事的人脸上就逐渐露出惊讶之色:特战队这几个战士制作沙盘的时候,动作一点都不慢,也没有迟疑,比专业的参谋可是一点都不差。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倒也没什么,制作沙盘这不过是基本的参谋作业——但是别忘了,这几个战士可是全副武装,又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侦查这么大范围的地形,而且别忘了,他们在侦查的时候还要避开“敌人”……种种因素叠加起来,难度增加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几分钟以后,除了那个地主庄院的内部之外,方圆五公里的地形就微缩到了一平米的桌子上——期间几个战士偶尔会有一些不同意见,但是很快就会取得一致——总司令和陈赓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暗暗吃惊:这是特种兵?这是特种参谋吧? “有几条路可以抵达目标?”特战队长审视了一遍沙盘,沉声问道。 四个战士站了出来,第一个战士上前道:“我所走的道路是从这儿,到这儿和这儿……这儿只要使用绳索就可以上下,我们全队从这里上去大约需要花费三十分钟,下山只会更快。”一边说,一边把路径在沙盘上标识了出来。 紧跟着第二个战士上前,“我走的是这儿,经过这儿,翻过山头,去到这儿,全程大约需要50分钟,来回的差别估计不会太大。这条路这个地方会比较麻烦,但是相应的,如果我们在这里放两个人作为接应,我们就可以快速通过,而敌人……前辈们则做不到,所以这里也是我们摆脱追兵的绝佳地点。所以我建议,以这条路线作为我们的行动路线……起码也可以作为撤离路线。” 看到这两个战士标示的路径,实地勘察过的陈赓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也是路,那也能通过?而且只用几十分钟?同时心里也为山上布防的同志们感到悲哀:看样子人家都找到四条上山的路线了,都摸到你们眼皮底下了,你们居然毫无察觉,这仗还没打,先输了一半了。 “我走的路线是这里,”又一个战士走了出来,“这是大路,当然,现在已经被前辈们封锁了,我好不容易才绕过去……” “前辈们的布防情况如何?”特战队长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战士正要说话,嘴都张开了,但是却又忍不住看了陈赓一眼,总司令注意到了,鼓励道:“不要紧,尽管说,不用给我们留面子。” “前辈们的布防中规中矩。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算得上是万无一失了。”这个战士说道,“比如这里,他们安排了两挺重机枪交叉封锁唯一的路口,如果没有火箭筒,想要突破怕是很难。另外,他们布置的防线也不止一条,从这里往上六百米,类似的地形下他们还布置得有一个关口……” “只有六百米?” “嗯,”那个战士点了点头,“这个距离有些尴尬。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我估计,前辈们之所以会选择这里布卡,也只是因为这里的地形太好,易守难攻。我离开的时候,前辈们正在构筑机枪阵地呢。” 稍微停顿了一下,这个战士又道:“不过这个距离对于我们而言,却很麻烦。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同时攻击两处,所以不管攻击哪一处,另一边都能迅速支援。两边这种距离,用迫击炮都能互为支援——好在我们的老前辈们好像没有装备重机枪以上的重武器。” “好像?”队长不满了。 “到下午四点,我离开的时候为止,以我所见,没有!”这个战士立刻换了肯定的答复。 队长沉思了一下,摆手道:“不管他,反正我们特种部队也不会强攻正规军的防御阵地。” “头儿,我认为可以的话,还是进攻一下的好。”这个战士又道,指着沙盘上一个小小的圆柱体,“从这里往上两公里,有一个岗楼(旧时的村庄有这种自备的防御建筑,用来戒备土匪),同样是山上的必经之路——起码对我们的前辈们来说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 “拿下这里,就能封锁前面两个卡子的前辈们回援的路线,这样我们攻入庄院后,就算万一被对手发觉,活动时间也能延长很久。” 特战队长思索着,点了点头,看了一会儿沙盘,又道,“你觉得需要多少人才能拿下这个岗?你知道,我们的人手并不多。” “有五六个人应该足够了,前辈们在这里并没有放几个兵,再说他们也不像我们有夜视仪。”这个战士回答道。 队长点了点头,看着沙盘上最后一条路线。这条路线其实就是刚刚说的红军有布防路线的延伸,二者实际上一条路,也是大路,那个庄院就在这条路的中间。 这是最后一个战士侦查的路线,不过他还没有说什么。 “说到夜视仪,”最后一个战士站了出来,“据我观察,驻守在庄院里的前辈们,好像有那个东西。” “哦?”特战队长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参观团中间的魏承恭。魏承恭嘴快,发现队长看过来,顺嘴就说道,“很久以前我给买的。”说完一脸得意。 然后就被陈赓狠狠瞪了一眼,张教授则直接数落开了,“小傅,你现在是中立身份,不应该透露某一边的装备信息。” “也没什么,做好防备就行了。”特战队长也没有特别在意,这个傅同志能够弄到的夜视仪,性能肯定很有限,只要稍加注意,估计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过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居然要跟前辈们对抗,更没有想到在1936年这个时代,作战的时候居然还要注意防夜视——小张,你应该是从这条路上去的吧,前辈们的布防如何?” “跟前面差不多。前辈们在这条路线上设了三道卡子——不过如果想要封锁这条路线,倒是比前面要方便。” “怎么?” “这里,”那个战士指着沙盘上一个地方,“我观察过了,咱们可以炸了它。” ———— 四十一 会晤20 “炸了它?”特战队长沉思了片刻,“要用多少炸药?封锁道路?又能封锁多久?” “炸药不需要多少,我觉得有4块黄饼足够了,至于说修复使用……器材充足的话,估计也就是几分钟的事,”那个战士说到,“不过,这是在没有人干扰的情况下,换言之,咱们只要在这边布置两个狙击手,前辈们这个路就别想修得好。” “哦……”特战队长又审视了一番沙盘,好一会儿,向两个战士道,“你们把沙盘抬到地上。”说完就自己去了门外,高声喊道:“全体集合!” “把沙盘抬到地上干什么?”魏承恭向张教授问道。 “要用沙盘向战士们说明任务,但是如果沙盘在桌子上,能看到的人就只有前排的十来个人,抬到地上,能看到的人就大大增加——其实最好是用地图,不过现在来不及绘制了,”张教授解释道,“这也是特种作战跟一般作战的不同之处之一,特种作战要求部队中的每一个成员都了解全盘计划。这是因为他们是在敌占区活动,虽然他们每一个人都非常强大,但是同样的,也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队长也不例外。为了保证部队的统一指挥以完成任务,部队中的每一个战士都必须具备顶替队长指挥,以继续执行任务的能力,同时也必须了解全盘计划。” 张教授说话这段时间,南国利剑的同志们已经都集合过来了。如同张教授所言,他们一百多人在沙盘面前围成了一个好几层的圈子。最里面一层蹲着,第二层半蹲着,脑袋靠在前一层人的肩头上,第三层人半站着,第四层人站着,第五层人站到凳子上……每一层人趴在前一层人的身上。就连围拢在一起的一共的领导同志们(他们要听特战队长布置作战),也都叠起了罗汉。 特战队长开始用沙盘做说明:“根据老猫,胡子,阿辉,姜母鸭的侦查,这一次的情况,大概是这个样子。首先,地形是这样的,抵达目标地点的道路,大概有这么四条,我们能利用的,是这两条……然后,是前辈们的布防情况,前辈们布置了强大的守卫,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他们的布置大概是这样……最后,要注意的事情有:第一,那个庄院里的地形不清楚,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第二,庄院里的前辈们有一定的夜间侦查能力,这个需要注意……嗯,其实不只是夜间侦查能力,据说这是红军最精锐的一个连,他们的建立初衷,建设标准一开始就是照着特种部队来的,限于条件,他们的战斗技能可能跟我们有差距,但是战斗经验,反应速度绝对不比我们差,大家一定不要有轻视他们的想法……” “放心吧,头儿,我们怎么会轻视前辈呢?”一个战士嬉笑道,“毕竟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 “没有最好,”特战队长哼了一声,“拿着打三战的武器回头来欺负拿着一战武器的对手,还是前辈……如果你们敢因此产生自豪感和成就感的话,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如果真有人有这种想法,信不信老子练死你们?伏地挺身一千个打底。” 在场的人不觉都有些打寒噤。 “根据这些情况,我初步拟了个行动计划:第一步,我们从一号路径秘密抵近目标,在一号地点——就是这里——留两个人做接应,老猫,这个事儿就交给你跟小六了,第二步,我们在二号地点这里兵分三路,阿辉,你带五六个人去这里——就是三号地点——阻截前山布防的前辈;姜母鸭,你负责后山的四号地点,任务跟阿辉一样,具体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半个小时的时间,够不够?” “没问题!”先前去侦查的两个战士答道。 “很好,第三步自然就是进攻庄院了。由于这里的敌情不明,所以几乎必定会发生战斗,阿辉和姜母鸭会给大家争取时间,但是他们将承受非常大的压力,前山后山可是驻守了差不多一个营的敌人,而且是红军中最精锐的一个营,所以大家记得机灵点儿,要速战速决。 最后就是撤离了。由于必定会爆发战斗,而我们处于兵力的劣势,所以我决定,我们在这里要兵分两路。胡子,一旦拿到任务目标,你就带两个人带着目标从你侦查的那条路线快速撤离,我们会帮你们吸引前辈们的注意力,并且拖延时间。 计划很粗糙,毕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做详细的侦查——大家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没有了!” 这毕竟是个简单的任务,需要注意的地方不多。另外,大家的回答不怎么整齐,也没什么力量,丝毫没有特种部队的气势——这是因为大家都趴在别人身上,肺部被压迫,自然发不出声音。 “那好,大家做好准备,十分钟以后出发。” ———— 南国利剑的同志们各自去准备了,留下一共的同志们面对着沙盘,在风中凌乱……哦,不对,这是室内,没有风,所以就剩了凌乱。 “该怎么说呢?”总司令第一个反应过来,向依旧凌乱着的同志们问道,“大家有啥子感想?” “计划本身只能说中规中矩,不过正像那个队长同志说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制定出来,这就难能可贵了……”王稼祥赞许道。 “我觉得吧,他们对自己的战斗力是否过分自信了,”陈赓沉思着道,“他们的计划全部建立在自身强大的野外行动能力和战斗力的基础之上,但是这……”摇摇头,“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着。”陈赓说着话,就自管出去了。 主席也有些意外,忽然向张教授问道,“那个队长同志刚刚说这计划粗糙了,那如果细致得细致成什么样?” “这个……抱歉,我也说不好,”张教授赧然,“我毕竟不是特种部队出身,不过就我所知,他们这一次的准备确实不充分,甚至于连无人机都没有用,无线电干扰都没有,那个庄院的平面图都没画出来。” “无人机?”总司令下意识地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个大家伙。疑惑道,“那个动静很大吧?” “不是那个,”张教授明白总司令想到两岔去了,解释道,“是他们部队配置的小型无人机,只有几公斤到几十公斤大小,这一次没有带来……当然,如果是执行大型任务,那个也是他们的配属装备之一。” ———— 四十一 会晤21 “给一支连级部队配属飞机,而且听你的语气,好像还不止一两架……”王稼祥同志咋舌道,“你们在这支部队身上,到底花了多少钱啊。” “这个是机密,我也不知道,”张教授笑笑,“其实飞机不值多少钱,特别是小型无人机,不过几千或者万把块钱的事儿。他们身上带的一些东西,可比无人机值钱得多了。比如狙击手带的高精狙,造价就达到26万,一发子弹就值50块,这还是内部价格,要卖出去这个价格还得上提,相比之下,无人机真不算什么,我估计,在以后的战争中无人机啥的,都是当消耗品用……” 一共的同志表示,未来的战争我们不懂,土豪的战争我们更不懂。 “敢于拿无人机当消耗品用,那也只有我们才做得到吧,”魏承恭插嘴道,“毕竟,真正能用的无人机,也就只有我们和美国人能造;能大量制造的,更是只有我们而已。” “是这样么?”总司令向张教授问道。 “这个……怎么说呢,”张教授沉思了一下,才斟酌着回答道,“只能说,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表面上……”主席沉思,“也就是说,还有些深层次的东西,不像小傅说的那么让人乐观?” “我反对!”魏承恭不满意了——作为一个曾经的学霸,他可是一直以“头脑清醒,观点客观,不会被带节奏”而自傲的,眼下听人说自己看事情流于表面现象,自然会觉得不服气。 当然,反对不可能是冲着主席去的,所以这个反对就只能是冲着局座去的了。 “先别忙着反对,我只说一个事,”张教授朝魏承恭笑了笑,“你在网上刷新闻的时候,应该有看台湾的时政新闻吧?是不是有种感觉,菜菜子和绿营倒行逆施,众叛亲离,随时都有可能被赶下台?”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只要看看绿营的支持率,就知道他们离被扳倒还早得很远,”张教授一摆手,“在没有外来力量介入,或者某些突发事件的前提下。” “绿营的支持率不是……持续在走低么?” “这就是你会认为绿营要倒台的原因,但其实,这还远远达不到让绿营下台的程度,”张教授淡淡道,“你要知道,在西方世界,大多数普通人对政府是不信任的,在无力也无必要反抗的情况下,他们这种不信任的表现形式就是不愿意参政……嗯,有点儿‘惹不起你躲得起你’的意思。而台湾经过日本和国党一百多年的统治,社会环境、政体形式等等都跟西方比较接近,所以老百姓自然也免不了这种思维,他们对那个政党上台不感兴趣,绿营也好,蓝营也罢,对他们而言,都无所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别看蓝营的支持率比绿营高,但是其实这种支持者都只是愿意参政的人中间的比例;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重,则蓝绿都不算什么,广大的普通人,他们不反对绿营执政,或者说,他们默认了绿营的执政——这才是绿营能当政的真正基础,”张教授耐心地解释道:“但是你所看到的新闻几乎都不会提这个,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因为……”魏承恭想了片刻——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脑子转得还是挺快的,一下子就想到了好几条理由:“那些编辑他们也不懂,或者他们觉得说清楚挺麻烦,又或者他们觉得把这些都说清楚了没人爱看,所以干脆就不说了。” “都对!”张教授点头道:“不过还有一条,就是个人习惯。你偏好某一类新闻,所以接受的这一方面的信息较多,接受的程度也较高,久而久之,就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哦……” “同样的道理,你所看到的西方世界的新闻,多多少少也因为这些因素而难免失真,至少是不能反应西方世界的真实样貌,这是在所难免的事。” 说到这里,张教授又笑道:“你听说过的吧,外国人来中国一年,自以为是中国通,开口闭口中国如何如何,好像很了解中国的样子;但如果在中国生活上十年二十年,了解得多了,反而不敢说这些话了。” “其实这种情况倒过来也是一样的。好多中国人开口闭口西方世界怎么样怎么样,其实估计都没有在西方生活过——他们甚至可能连国外旅游这样的简单逗留都没有;反而是真正了解西方的人不会这么信口开河。” 魏承恭:“……” “虽然有种种的弊病,种种的缺陷,但是无可否认,西方文明始终是一个伟大的文明,她有着灿烂的古典文化,更是现代文明的诞生,发展,壮大之源,是从长远来看,地球上唯一可以和中华文明分庭抗礼的文明体系,而在现阶段,他们还要压过我们一头,”局座肃然道:“如果一个外国人轻易断言中华文明如何如何,你大概会觉得这个人很轻佻;那么现在面对同样伟大的西方文明,为什么就不能多一点敬畏呢?” (说起来,这一段可以算是地效的自黑,毕竟,地效也从来没出过国,却自诩对西方文明很了解。 好吧,就请大家不要纠结这个自相矛盾的问题了。^-^) ———— 主席他们没有打扰魏、张两人的谈话,或者说讲课;听张教授的话告一段落了。主席这才开始继续之前的话题,“那么,张将军,小傅说的只有我们中国能大量生产无人机……”他说到这里,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合适——张教授刚刚就说了,这是“深层次”的问题,任何“深层次”的问题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讲得清楚的,现在演习即将开始,导演部即将处理大量信息,这个时候讲这个有些不合适。 再说,这个问题也不重要,因为…… “算了,起码在表面上已经是世界唯二的局面,也不错了。” “在这样一支小部队身上花这么多钱,值得么?”王稼祥同志又问起这个。他对于局座说的那些价格不是很敏感,毕竟没有在那边生活过,也就不知道具体的物价。 不过,肯定很多就是了。 “当然值得!”张教授断然道,“我稍微举个例子吧,王同志您应该听小傅说过核武器了吧?” “知道。”王稼祥点头,“听小傅同志说起过,是个很厉害的东西。以眼下的情况来说,可以认为谁拥有这个谁在军事上就无敌了——哪怕是我们中国,凭借这东西,也足以自保。” 张教授点点头,又说道:“在我们那个世界的历史上,是反法西斯阵营先于德日研制出了原子弹,但是稼祥同志你可能不知道,在核武器研制这一场事关世界历史的赛跑中,德国才一度是领跑者,他们的进度远远超过美国。王同志您不妨试想一下,如果德国先于美国研制出原子弹,国际形势会是个什么样子。” 猜想德国首先研制出原子弹的架空二战的走势,无疑是一个很有趣的题目——不过现在自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王稼祥问道,“为什么后来德国落后了呢?” “因为挪威的重水工厂被美英的特种部队前后摧毁了两次。”张教授答道。 这个故事其实魏承恭跟领导们说起过,不过他说的时候王稼祥不在,而且魏承恭说得也不够详细,反正重水工厂前后两次被摧毁他就没有说——他本来也不知道。 “……这种事情,不经常遇到吧?” “那老首长你还想怎么样?”张教授失笑道,“这种事确实不会经常有,甚至可以说百年不遇——但是万一遇到的时候,无法执行又怎么办?试想一下,美国……好吧,她或许还能比较从容,但是老首长您不妨想一想,英国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赢得挪威那一战?” 不摧毁重水工厂,德国就有可能先于盟国研制出原子弹;德国先得到原子弹,就不可能失败——就算德国仍然会失败,如果他们在失败之前朝伦敦扔上一颗,英国也受不了;德国不战败,英国在二战中所投入的一切资源,所承受的一切伤害,全部都会白费;这还不算,自16世纪以来英国所积累下来的庞大家业,说不定都会就此崩溃。 毫无疑问,英国会不惜一切代价来赢下这一次战斗(前提是他们真正了解核武器的威力)。 ———— 说着话,已经过了十分钟,南国利剑的同志们已经准备完毕,即将出发了,只是……看着一个个背着鼓囊囊战术背包的战士,总司令实在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忍不住向张教授问道,“他们带着这么大包的装备,还能走那些没人走过的路么?” “要不怎么叫特种部队呢?”张教授笑道,“总司令您不必怀疑,接下来,就看着他们的表演好了。” 南国利剑的队伍里有陈赓,这个是应有之义,作为一共这边特种部队的带头人,他当然要看看真正的特种部队行动起来是个什么样子;不过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个穿着红军军装的人,这就让魏承恭有些看不懂了,于是向总司令问道,“朱老总,那几个同志是干嘛的?” “他们啊,他们是导演部派驻的随队参谋,还有联络员,要跟随部队一起行动的。”总司令回答道。 “导演部参谋,联络员?干什么的?”魏承恭不懂了,“还有啊,他们跟得上特种部队的同志们么?” ———— 四十一 会晤22 (昨天的章节数错了——不过我想,大家大概也习惯了。地效对这个不在意^-^就像卢娜·洛夫古德,解说魁地奇比赛的时候却总是关心天气之类的事情) ———— “应该……能跟上吧。”总司令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队伍原本还是很有信心的,特别是,走路又是这支部队的长项;不过在看过特种部队规划的路线之后,他也忍不住有些怀疑了,特别,这又只是几个参谋,走路的功夫相对战斗部队本来就要少一些。 “他们是轻身,本身也是经常爬山越岭的前辈军人,再加上有特战队战士们的协助,就算有所影响也不会很大。”张教授插嘴道,“小傅你要知道,特种部队的训练科目之一,是潜入敌方控制区,营救或者绑架某些重要人物——比如科学家——之类,他们既然都能带那种完全累赘的普通人离开,眼下带几个职业军人,自然更为轻松,估计,那影响都可以忽略不计。” “终归还是有影响的吧?”魏承恭皱眉道。 “那也没办法啊,”张教授有些无奈地说道,“没有他们,演习都进行不下去。” “为什么?”魏承恭顺嘴问道,问完后忽然觉得这个问题该问个清楚,又继续道,“说起来,我一直有些搞不明白,军事演习到底是怎么进行的?不能真枪实弹地打的话,怎么判定伤害?” “呃……这个要从头说起,”总司令就地蹲下身来,拿根棍儿开始在地上写划,“军事演习分很多种,倒不能一概而论,像今天这种,应该称为实兵战术对抗演习,目的就是检验对抗双方制定、执行战术的能力——所以演习中双方模拟‘战斗’所产生的效果并不是很重要。 当然,模拟战斗的效果也不能完全不管,这就要靠联络参谋和导演部来判定。这个……举个例子吧,比如现在,未来同志们面对我们的同志,发动打击,那么派驻在他们那里的联络参谋就会把他们的攻击方式,攻击力度等等上报导演部。而导演部在接到这些信息之后,再加上我方同志的布防等情况,来判定最终的打击效果,作出裁定,并通报派驻在另一方的通信参谋,由他们通知被打击者,受到了什么伤害。” “……”魏承恭听得头大,苦着脸道,“听起来好复杂。” “没办法,总不能让同志们真刀真枪地开干,打死一堆人吧?基本上,所有的军事演习都回避不开这个问题,所以所有的军事演习在遇到模拟战斗的时候,都只能这样意思一下——哦,专门考较士兵战斗技能的实弹演习除外,不过我始终觉得,实弹演习已经不算是什么演习了。”说到这里,总司令苦笑了一声,“这问题,怕是你们也解决不了吧?” “这个……我记得朱日和那边好像有一套什么系统,”魏承恭思索着道,“能真正模拟实弹射击。” 总司令愣了一下,看向局座,局座苦笑了一声,但也只能解释道:“演习模拟对抗系统,可以让士兵在演习中直接瞄准敌方士兵开枪。当然,这个枪是特制的,发射的不是子弹,而是激光,当激光照射到敌人身上的传感器,连通士兵身上的数控设备,数控设备就会切断这个士兵身上所有设备,包括枪支的电源,还会把‘这个士兵已阵亡’的信息上传到导演部的中央计算机,这样这个士兵就算想赖账,也无法作战了。” 说到这里,已经深谙主席等人想法的局座又补充道:“类似的系统全世界只有两种,一种是美国研发的,另一种就是我国研发的,就连俄罗斯都只能从我国进口……嗯,目前正在洽谈。” 果然,对于这种“别人有的,我们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们也要有”的东西(虽然还不是绝对的“别人没有”,但起码英法德俄这些曾经的列强都没有,也可以算是相对的“别人没有”了^-^),总司令他们是绝对的喜闻乐见,心向往之,忍不住道,“这么好啊……以后有空一定要去见识一下。” 也不知道是在说系统本身用处好,还是说人无我有这事儿好。 没想到局座却又道:“其实,除了能模拟一下士兵射击,顺便模拟一下防空炮和坦克炮(防空炮,坦克炮炮弹平直,类似枪支,所以可以用激光来模拟)之外,这东西就没别的用处了。要模拟核爆,毒气,空袭,甚至是远程炮击这些攻击方式的时候,伤害判定还是要靠总司令刚刚说的方式来。” “……那也已经很好了,”总司令想了想,还是笑道,“咱们的队伍就是用枪多(不是枪多,枪其实也不多。只是相比之下炮太少,这才显得枪用得比较多^-^),这什么系统正合咱们用。” ———— 说着讲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导演部。说是导演部,其实是一个急就章。毕竟,原本的汇报演习是一次单方面的技能演示(类似实弹演习,这种演习只展示考较士兵的战斗技能。特种部队掌握的技能比较多,需要展示的也多,但仍然不过是技能展示),是在陈赓的提议下才改成了对抗演习,然后才需要设置导演部啥的。 虽然如此,却也已经布设得有模有样了。一间大房子,中间摆放着沙盘,细看起来跟南国利剑的同志们做的那个差不多,不过要更大一些,也更细致一些——起码那个地主庄院的模型像模像样,而不是像简易版的那个一样,随便揉捏了两下,看上去就像是三岁小孩的手工(虽然不清楚那个庄院的内部构造,但是几个制高点还是要标示出来的,所以在那个简易沙盘上,倒也不是随便扔团泥就了事),此刻上面已经插满了红色小旗,代表特战队的蓝色小旗全都放在一边,暂时还用不上,一些参谋守候在边上,跟身边的人交谈着,他们中有些人拿着对讲机。 “这是小傅带给我们的最大的好处之一。”发现张教授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总司令介绍道,“好东西啊,有了它,我们的指挥和作战都便捷迅速了很多,简直是一次质的飞跃。不说别的,光是今天的对抗演习,要不是有了这东西,我们就还必须要从各部队抽调一批参谋还有通讯员过来才搞得起来。” 特种部队有自己的一套通讯系统,在眼下这种情况,这套通讯系统中有几个终端在导演部手里。事实上,特种部队的这套通讯系统要比红军依靠中继台和对讲机建立起来的通讯系统要可靠,好用得多,要不是考虑到数量不敷分配,导演部都想要用这套系统来指挥这一次的演习。 “说起来,主席,您打算用这支特种部队做什么呢?” 演习已经开始,不过部队还没那么快就运动到位,趁着这点儿时间,魏承恭就在导演部里东游西逛。 然后很快就腻了,毕竟现在没什么事,于是他就来到看上去同样很闲,正站在门口朝着山上眺望的主席身边问道。 ———— 四十一 会晤23 “哦,是小傅啊,”主席掏出一颗烟,点燃,“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您想要用这支特种部队做什么?”魏承恭又重复了一遍。不过随即又笑起来:“不过看主席您这个样子,貌似,我应该先问您在想些什么才对——是不是在想应该给他们找一个什么样的目标?南京?东京?” “呵呵呵……”主席笑了笑,“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嗯?”魏承恭愣了一下,“您不这么想?为什么不呢?不这么干把这支部队叫过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主席狠狠抽了一口烟,“又不是我们要他们过来的……我想,你可能误会什么了,虽然知道那边会过来人,但是我们并没有想到他们会派部队过来。” 停顿了一下,主席又道:“两边的关系,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在这个前提下,他们在两边还没有沟通好的时候就擅自派遣部队过来,这可是等同于侵略的。” “……” 魏承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主席看了,忍不住又笑起来:“哈哈哈……不用那么严肃,我又不是不知道情况。” “那……”魏承恭又希冀起来。 虽然让魏承恭不要严肃,但是主席自己倒是严肃起来:“第一,他们不是我们的部队,我无权让他们做什么;第二,即便我有这个权力,我也不打算让他们去执行你想象中的任务,因为,他们不是我们的部队。” 这话有点绕,不过倒是不难懂:一是不能,二是不愿。 “所以,我没有想过要他们做什么。他们跟你一样,是我们的客人,而不是我们的下属。我会请客人帮忙做一些事,但是绝对不会派给他们战斗任务。” “我们正在进行的战争,是一场阶级战争,是解放劳苦大众的战争——尽管知道这场战争即将很快因为民族战争而告一段落,战争的双方也会因为共同的敌人出现而暂时联手,但是战争的性质并不会因此改变。”身边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魏承恭转头看时,发现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王稼祥同志。 “阶级战争又怎么了?”魏承恭还有些不解,“咱们党内很多人不都是剥削阶级出身么?” 王稼祥同志摇摇头:“我的意思是,阶级战争是被剥削阶级反抗推翻剥削阶级的战争,这种战争性质,决定了这场战争不能假手于人。” “假手于人又怎么了?”魏承恭反驳道,“说不能让外人参与……李德他们不也是‘外人’么?还有眼下在西班牙进行的战争,不还有国际纵队么? “现在的西班牙进行的战争,其性质已经不再是存粹的阶级战争了,它有民族对外抗争的性质,这种性质的战争允许外人介入,就像我们的抗日战争,未来的朝鲜战争一样,”王稼祥同志思索着道,“但即便是允许外人参与,也只能是用义勇兵,志愿兵这种方式,以个人的身份参与进来。李德的情况与此类似——别忘了他是以‘顾问’的身份来的。再说,他也是马列党员,从阶级性上来算,他跟我们算是自己人。” “……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外人参与呢?”魏承恭又问道。 “因为这样会导致军队的思想混乱——别说军队,就连我都会混乱,”王稼祥苦笑道,“把战斗任务交给未来的同志,直接推翻老蒋的统治。然后呢,我们顺利成立新政府……这跟地主老财让农民干活儿,然后坐享其成的行为有什么区别?”王稼祥严肃地说道,“这么一来,我们岂不是成了自己要打倒的对象?” 魏承恭:“……” 一句话魏承恭没好意思说出来:在未来,网友可是不断调侃,我们……你们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这些未来的年轻人总是调侃,我们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这话您从哪儿听来的?”魏承恭纳闷:“我记得很清楚,我可从来没有在这边说过这个话。” “陈云同志他们的报告里说的,”王稼祥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纠结,“在观察判断分析那边的政策性质,社会风气的时候他们提到了一下。” “哦……” “对于这个结果,我本人……虽然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主席插嘴道:“我也一样。” 王稼祥同志点点头,更正了自己的话,“我们感到难以接受,不过鉴于陈云同志他们的报告中似乎没有把这事看得太过严重,所以我们也没有放在心上……”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想了想,忽然好笑起来:“怎么说到这里来了?” 主席和魏承恭也笑了起来,主席接口道:“稼祥同志说的没错,我们不会接受这个结果。如果我去到你们那边,我会告诉那些网上的朋友,不是‘我们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而是‘我们的后辈活成了我们讨厌的样子’,至于我们自己……是绝对不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的。” “为什么?”魏承恭脱口而出。 “为什么?”主席断然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我们是马列党人,我们认为人与人是平等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有剥削存在,我们反抗剥削阶级,是为了消灭剥削,而不是想要取代旧的剥削阶级成为新的剥削者。” ———— “这就是所谓观念的冲突了。” 正当魏承恭感到有些凌乱之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几人身边的张教授插话了,“小傅你可能还无法理解,思想的碰撞,观念的冲突,这将是两边——两个两个世界,两个时代,沟通最大的障碍。” “但是同样的,这或许也是穿越的最大乐趣所在。”主席笑着接口道,“实话说,看到钱处长(钱壮飞)的报告……哦,主要是有关互联网,论坛,贴吧的报告,我对那个可是非常感兴趣,心向往之呢。” “那……您什么时候过去看看呢?” 主席和张教授都愣了一下,主席叹了口气,“没那么快,再怎么也得等这边的形势比较稳定了再说吧,眼下咱们还是挣扎图存的时候,这时候就去你们那边,不好。” ———— 四十一 会晤24 “说起来,局座,咱们为什么要派特种部队过来呢?” 搞不清楚时代碰撞,思想交流啥的——也不是搞不清,而是眼下他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他正惦记着看特种部队执行任务大展神威呢,既然在主席这里……在一共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就转向张教授寻求答案好了。 “因为他们什么都能干啊,”张教授回答得倒是简单,“不过唯独干不了你想象中的事情。” 魏承恭:“……” 看魏承恭还有些懵懂,张教授笑道,“我简单说说吧,我们这次不是带来了不少武器么?有枪,有炮,有飞机,有导弹……这些东西总得教这边的同志使用吧,可是一般的军人,顶多能摆弄一两种,只有特种部队的同志,全都会用。” “哦……”魏承恭这才稍微有些明白了,“感情他们就是来当教官的啊。” “诶,就是这个意思了,”张教授点头道:“摆弄武器,这个还只是小意思,关键是还要把解放军经过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以及朝鲜战争中总结出来的的战术技能,都教给老前辈们。” “……特种部队也能进行正规作战?”总司令也凑过来了,“我看他们的作战计划,完全回避了正面作战啊。” “他们在入选特种部队之前,首先是一个合格的士兵,”张教授微笑,笑容中透着骄傲,“他们的战斗技能,估计比一般的解放军战士还要优秀一些——毕竟如果不是足够优秀,他们也不会被选拔进入特种部队了。” 总司令似乎一下子高兴起来:“是么,那太好了!” 对于二十万红军而言,一批武器自然重要,但是一批教官无疑更重要。这批武器数量有限,至多装备上千人;但是一批教官带来先进的战术战斗技能,受惠的将是全体红军。 高兴过后,总司令却又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一次的战斗怕是赶不上了。” 中央军即将入晋,一场大规模的战斗即将打响——这可不是一般的大规模,而是红军成军以来,投入兵力最多的“大规模”。在这样规模的战斗中,如果红军的战斗技能普遍比现在强上一两个档次,会减少的伤亡数肯定非常可观。 听总司令这么说,张教授忍不住白了魏承恭一眼:“这家伙早一点跟政府联系就好了。” 魏承恭装没听见,倒是主席忍不住开始给魏承恭开脱,“张将军,你这么说就没道理了。除非小傅他刚一穿越就联系你们,不然你们什么时候过来都会觉得‘更早一点来就好了’——但如果他真这么干,那无论是对我们来说,还是对你们来说,恐怕都不是好事。” 这道理张教授当然不是不懂,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怼一怼魏承恭。当然,这种“怼”其实没有什么恶意,更类似朋友间的调笑。 ———— 说笑之间,导演部里传来了第一条信息:“报告,蓝方到达一号位置。” 紧跟着一个参谋拿着对讲机过来,“老总,陈队长有话跟你说。” “喂,我是朱德,”总司令接过对讲机,“你有什么话要说?” “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对讲机里,传来陈赓的声音。在喘息中,一连扔了三个“不得了”之后,他才又道:“我算是见识了,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士兵,根本就是猴子啊……不对,怕是猴子都没有他们灵活。” “到底怎么了?”总司令说道:“你慢点儿喘,小心暴露人家的目标。” “没事,这里离着咱们最近的部队都还有两公里呢,”话是这么说,不过陈赓的声音还是小了很多,“这些人走得好快啊,别看他们背着那么多东西,咱们派在这里的参谋竟然有些跟不上他们,就连我都跑得喘成这样了。” “哦……”总司令听没什么表示——跟过去的只是参谋,不是正经的作战部队。真要是红军的作战部队,那么在徒步行军这一项上,就算输也不至于输得很难看。 “我们现在已经到达一号位置。也就是他们预定中的,撤离的时候用来摆脱追兵的位置。现在他们正在布置阻击阵地,不过在我看来,这怕是有些多余,我很难想象,黑灯瞎火的,有谁能摸得到这里来……”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看不到具体情况啊……”总司令无奈地说道。 魏承恭小声向局座问道,“为什么不传输实时影像呢?技术上应该做得到吧。” “因为没必要啊,”张教授解释道,“这就是个小任务,不需要后方提供远程火力支援,也不需要情报支持,要图像传输能力干什么?” “起码咱们看起来更方便吧,”魏承恭反驳道,“不说别的,现在要是那架无人机飘在天上,就能看清下面的人在做什么了吧?” “咱们来得不巧,”张教授道,“如果是早来两个星期或者迟来两个星期,让那东西飞起来观察这一次的演习都不要紧;但是现在,大战在即,把宝贵的航空汽油用在一场无关紧要的演习上面,万一真到用的时候反而没油用了,可怎么办?” “……那现在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就只有选择相信一线人员的眼光和判断了——好在陈将军对当得起这种信任。”张教授悠悠道。 正好这时候总司令似乎也觉得这么问说不清,所以干脆问陈赓总印象:“你觉得如何?” “很厉害!”陈赓断然答道,回答完之后似乎觉得不过瘾,又道:“等演习完了,我一定要带着队伍跟着这条路再跑一趟,让那帮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骄兵悍将开开眼界——队长同志,你这是在干什么?” “埋设地雷,”对讲机里传来特战队长的声音。 “地雷?可你弄的这是子弹啊……” “嗯,所以这种地雷就叫做子弹雷,是一种专门用来对付追兵的武器。”特战队长耐心地解释道,“由于我们队伍的特殊性,我们总是行走在异常难以通行的地方,这种地形下,追兵的队形会拉得很长,用大威力的大型地雷威力过剩,却不一定能产生多少杀伤,再说大型地雷也不好携带;用这种武器就没这些问题了,另外,这种地雷威力有限,致伤不致死,不过对于敌人而言,更为麻烦……” “这个我听小傅说起过,一个伤员能造成至少三个减员……话说,你们这埋的不会是真家伙吧?” “放心,就是意思一下,听个响而已,弹头都是拆了的。” ———— (地效确实不应该写军文,怎么写怎么错。比如这一段,推倒重来好几次,还是免不了硬伤,连逻辑都成问题。这要是像别人一样写得简略,一笔带过也就算了,偏偏地效还是个写细节的…… 还是只能请大家无视吧。地效会尽快“逃离”这一段) ———— 四十一 会晤25 虽然计划中在这个位置摆脱追兵,但是特种部队显然不是把摆脱追兵的希望完全放在这一个地方。一路行去,他们因地制宜,设下了不少陷阱,让同行的陈赓叹为观止,发问连连。 “特种部队执行的任务都是深入敌后的,是无后方作战,”设置完最后一个陷阱,特战队长给陈赓解释道,“而且有时候这种作战会持续一两个月之久,会应对敌人一波波无休止的攻击,这就要求:第一、尽可能节约使用所携带的武器弹药,第二,能够熟练使用敌方装备的武器弹药;最后,要能够就地取材制作武器。不要小看了这些土办法,在很多时候,特别是它们可比现代化的枪支弹药还要厉害。” 说到这里,特战队长自己也回过味来,忍不住好笑起来:“我在这儿卖弄个什么劲儿,这不都是从前辈你们那儿学来的,继承来的东西?” “可你们学得好啊,继承得好啊,比咱们强得多了,”陈赓由衷地感叹,“我说,队长同志,这些本事你可得好好教给我们啊。” …… 最后这一段对话之后,对讲机就彻底平静下来了,特种部队仿佛是进入了“无线电静默”状态。不过导演部对他们的情况倒是掌握得很清晰,原因也简单,他们的队内通讯网络(这种网络应该不用地效饶舌介绍了,相信大家比地效了解得更深入)一直都在工作,而网络中的几个终端就在导演部里。 随着他们逐渐靠近“战场”,这个网络的使用量不断增加:队长不断发出各种指令,士兵们也不断发出各种报告——或者该说是通报更为恰当,毕竟网络中的每一个终端都能收到那个士兵发出的信息。 “厉害!”总司令喃喃道,“这么强大的战场联络能力……这么一来,岂不是每一个士兵都能知道战场的情况,知道敌人在做什么,知道战友在做什么,要做什么,知道自己该怎么配合,知道有哪些战友能配合自己。” “朱老总您这话说得对极了,”张教授呵呵一笑,说着话看了魏承恭一眼,“外行看武器……或者现在还会看战斗技能,斤斤计较一个特种兵等于几个普通士兵,殊不知特种兵装备再怎么好,战技战术再怎么优秀,在战场上,他都只不过是一个单位而已。一个战斗单位再怎么强大,精力却是有限的,一般情况下只能应付一个目标;只有互相协作,分工配合,形成一个亲密无间的整体,这才能始终用队伍中最强的一点……最合适的一点去应对最合适的敌人——比如用狙击手应对敌人单兵,用机枪手应对敌人大部队,用火箭筒手应对敌人的装甲车辆,用导弹手应对敌人飞机,用爆破手应对敌人设施等等——而这,才是特种部队的真正强大之处。” 停顿了一下,又总结道:“用体系去应对单个的敌人,就始终能以强点攻敌之弱点;而敌人想要对抗,也只能用同样的体系来抗衡——这就是现代战争中所谓的体系对抗了。” 心知张教授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魏承恭忍不住道:“好了,听过您的高论,外行看武器,内行看组织——我又不是不懂。” 嘴硬的同时,心里却忍不住暗自惭愧:他倒确实不是不懂,只不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通过那个网络终端中越来越多的相互通报,深刻地感受这其中的道理。 ———— 伴随着不断的命令,不断的通报,南国利剑的同志全部完成了准备工作,而且运动到位。应该说,这个运动过程完成得非常成功,居然没有惊动那些警惕心提到十二分的老前辈们。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发动攻击——但是总不能真的开枪打人吧;所以整个演习从这里开始,就只能采用总司令之前说的,导演部判定伤害的方法来模拟战斗。 于是整个演习变得索然无味,起码对魏承恭而言是这样。 让魏承恭稍稍有些意外的是,特种部队出现伤亡了,而且还不少。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张教授给魏承恭做解释,“他们基本是根据兰开斯特方程来计算两边的攻击效果。在这个方程中,由于两边的所有参数都不可能出现0,所以只要进入战斗,双方就必然会有伤亡出现。” “有什么不对么?”总司令问道。 “当然不对,”张教授答道,“那个方程主要是从舰队作战上……嗯,应该说是从阵地战总结出来的,而且是从海上的阵地战,也就是战列舰对战中总结出来的,是一种理想化的‘互相伤害’的模型,之后被套用到陆地上……倒也基本准确,但前提是两边打的是光明正大的阵地战。 然而特种部队的作战,以偷袭、突袭为主,对于阵地战是极力回避的,再加上这种小群战斗中,突发状况总是难以避免,且又对战局影响极大,这种情况下,兰开斯特方程就不再适用了——根据世界各国的特种作战经验,特种部队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受到的实际伤害一般都比用方程计算出来的要小,个别时候甚至接近0。” “……那么你们是根据什么来判定杀伤呢?”总司令问道,“有类似兰开斯特方程那样的公式么?” “目前还没有。因为具体情况实在太复杂,”张教授答道,“敌方有没有防备,有没有穿戴防具,有没有夜视能力,有没有重武器,有没有无人载具,有没有智能防护,一旦开战,是压制敌人,还是被敌人压制……总而言之,由于各种客观因素千变万化,且又都不能忽视,所以几乎无法统合到一个方程里。” “那该怎么解……”刚说到这里,总司令就反应过来,“哦,忘了你们已经开发出那个智能什么对抗系统,在演习中可以真正开枪了。” ———— 吃了算法的亏,南国利剑的同志们最后完成任务的时候,只剩了一半人。 但是一直随队行动的陈赓看得心知肚明。 “其实,他们根本没必要准备摆脱追兵啥的,”下来之后,陈赓跟政治局的同志们说道,“如果继续在那个山里转悠下去,就我们准备的那五六百人,怕是都不够他们打三天的。” ———— 四十一 会晤26 蓝方所有演习目标全部达成,任务过程中“消灭”红方部队一百多人——能取得这个杀伤数字还是多亏了他们一路设下的陷阱,在无战斗情况下给红方造成了大量减员,否则,蓝方将在红方的追击中伤亡殆尽。 这是没办法的事,兰开斯特伤害方程就是这么个操蛋的玩意儿。对于不了解这个方程的朋友,这里简单举个例子:假定蓝军平均单位战斗力是红军的四倍(这也是导演部设定的双方的单位战力对比),那么当100名蓝军和400名红军进入近战后,当蓝军100人全军覆没时,按照方程计算,则红军将有根号下(400^2-4*100^2)=346人留下,红军不单能取得胜利,而且伤亡数差不多只有蓝军的一半。 事实上,这一次的演习中,红军还没有真正使用兰开斯特方程,那东西对于红军来说太复杂了。参谋们更多依据的,还是以往的经验——但他们的经验跟方程计算结果大差不差。 要知道兰开斯特伤害方程虽然是个高度理想化的玩意儿,但用来模拟正规战的时候,却基本准确。战争规模越大,战斗方式越正规,意外因素产生的影响越小,战斗的实际结果就会越接近计算结果。参谋们基本都是正规军出身,以往打的都是正规战,他们的经验自然会跟方程大致吻合。 总之,南国利剑的同志们因为算法狠狠地吃了一轮亏——这还幸好是导演部判定后山的红方部队因为道路被爆破阻断,没能及时赶到战场。否则,蓝方能不能完成任务都还是未知数。 总之,这一场演习就因为算法的缘故,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当然,虎头蛇尾是魏承恭的感觉,至于其他人的感受…… 陈赓:红方的表现中规中矩,蓝方的表现……叹为观止,在连排一级战斗中,在山地作战中,他们近乎无敌。要不是吃了算法的亏,他们的伤亡怕只会是个位数。 总司令:红方的表现中规中矩,蓝方的表现……不明觉厉(毕竟总司令没有跟过去,也就无从真正知道南国利剑那些让陈赓叹为观止的表现),在配合上堪称完美,不过这是得益于他们的通讯联络装备,如果红军也能装备同等的装备,表现应该也会有所提高……话说,该怎么防范这种攻击呢? 主席:想要建设类似的部队,不知道需要多久,能建设到什么程度? 局座:蓝方的表现中规中矩,至于前辈们……判断准确,反应迅速,在没有统一指挥的情况下(红方的总指挥一上来就被蓝方敲掉了^-^),各部发挥了极强的主观能动性,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能沉着应战,如果忽略武器的因素,那么即使以八十年后解放军的标准来看,他们的表现也堪称是精锐。 参加演习的红军:哼,不过就是仗着会一点儿翻山越岭的功夫避开我们的防守正面而已,要是再来一次,我们保证把那些路都堵死,逼你们摆明车马开练,就不信你们真是天兵天将。 南国利剑的战士们:要是前辈们以为这种交换比就是特种部队实力的体现,那可就……伤脑筋了啊…… 倒不是担心丢面子,而是担心前辈们误会误判,以致于以后对特种部队的建设和使用走上错误的方向。 于是……好吧,不管大家怎么想,眼下要做的,是睡觉。毕竟,任务目标由胡子等三个战士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午夜了,而南国利剑“残余”部队撤下来的时候,更是已经凌晨两点了。 ———— 红方的不忿和蓝方的担心在次日得到了完美的解决,顺便,也让魏承恭真正过了把瘾。 在棋类竞技游戏中有一个术语,叫做复盘/打谱(这二者其实是一回事儿,复盘是打自己的谱,打谱是复别人的盘),指对局完毕后,复演该盘棋的记录,以检查对局中招法的优劣与得失;这种事在军事上也有,古往今来,几乎所有的军事家都会复盘,也就是分析以往的战例。 与棋类游戏相比,军事上的复盘有一个特点,就是盘的大小。盘可以大到几十万几百万人纵横千万里的大厮杀,比如斯大林格勒战役,淮海战役;也可以是几十人几百人在一箭之地发生的小战斗——比如头一天晚上的演习。 现在就是复盘的时候。 陈赓和南国利剑的队长两人领头,加上头天晚上的随队联络参谋一起,带领着特勤大队小队长以上级别的同志,以及中央警卫团班长以上职务的同志一百多人(没有把普通战士也叫来,否则的话人太多,而且中央警卫团还有警卫工作,不能完全放松。),把南国利剑头一天晚上的行动路线又走了一遍,再加上解说和实际操作,特勤大队和警卫团的人才知道,头一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昨天就是跟这么厉害的对手较量?没有把裤子都输掉吧?”警卫团二营长三营长向一营长问道。头一天参加演习的部队只有一营,不过今天复盘,二三营的同志也跟来了。 这是必要的。警卫团的任务就是警戒和保卫,让他们看看“敌人”是怎么进攻,怎么突破他们的警卫,能让他们汲取教训,以后再布置警戒的时候,能够避免犯同样的错误。一句话,有助于他们提高警卫能力。 顺便一提,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头一天晚上的演习对于特勤大队的人来说还好,毕竟特勤大队是一支进攻性力量,保卫工作并不是他们擅长的;但是对于警卫团一营这样专职保卫的力量来说,就输得非常彻底了。 再顺便一提,今天的复盘,对于特勤大队的人来说,关注点跟警卫团不一样,警卫团关注的是如何“防”,特勤大队关注的,就是怎么“攻”,是学习南国利剑如何潜入,如何突破红方的防卫。 “我们……嗯哼,”一营长红着脸道,“当然没有输!要不是他们跑得快,我们就把他们全都留下了。” 然后就被警卫团长在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给我虚心点儿。抛开伤亡不谈,昨晚你们的任务可是守卫——你有没有守卫住你的目标,心里没点数么?” “……” 一营长当然不是心里没数。当他们的守卫目标被南国利剑的战士“炸毁”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失败了,哪怕当时他真的把对手全部“消灭”,也还是失败了。 他只是不想在二营长三营长两个老朋友,同时也是老对手面前丢了面子。 但是等到真正见到特种部队的战斗技能展示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貌似输给这样的对手,似乎也不算丢面子。 ———— 四十一 会晤27 围墙,壕沟,悬崖……在普通人看来就算是手脚并用都很难爬过去,甚至可以说是(不借助工具)根本无法通过的地形,在南国利剑的战士们脚下,竟然是如履平地,以致于到后来,所有看到的人心中都忍不住有一个疑问:这些家伙还是人吗? “对于他们而言,这个时代的任何建筑物估计都不能算是障碍,”做解说的还是陪同的张教授,“他们日常的训练难度要高得多——毕竟这个时代想要在中国找几座十层以上的建筑可不容易,玻璃瓷砖之类滑不留手的贴墙更是不可能有。” 翻越障碍能力展示之后,接下来就轮到射击展示了。 在这一项上,特种部队的表现……以及给前辈们的感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哪怕是中央警卫团,直属特勤大队这样红军精锐中的精锐,有着较为充足的弹药供应,他们的射击训练,也基本还是以“双百”(百步穿杨,百不失一)为目标;然而对于特种部队来说,“双百”不过是基本的要求,即便是升级到“双千”也不算什么。可以这么说,在“射准”和“射稳”这两项上,特种部队已经达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他们所追求的,已经是“稳”“准”之外的目标:比如行进间射击,快速射击,各种古怪姿势射击,多目标射击,辨识射击……等等。 “这些花活儿……上了战场有什么用?”王稼祥同志问道。 “在大型会战的时候确实没什么用,”总司令看得津津有味,“但是别忘了,他们是特种部队,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数量并不会很多,在这样的战场上,这些古里古怪的技能,能让他们更好地保护自己。” 正说着话,只见正在表演的特战队战士突然一个前滚翻,在翻滚的同时已经扔下了手里的03式步枪,把腿上的手枪拔了出来,在翻滚停下的时候……甚至在还没有停下的时候,已经完成了瞄准指向。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八枪,直接打空了枪中的子弹,战士前方扇形排布的八个木靶子各自抖动了一下——而这一切只花了三秒钟左右的时间。 (网上有这个视频,不过打枪的不是特种兵,而是特警。另外,那个视频是个两岸特种兵对照比较的视频,湾湾那个“特种兵”的表现……) “厉害!居然能用手枪打出冲锋枪的效果。”总司令赞叹道,赞叹完了又向王稼祥道:“你看,即使是大型会战的战场,这些花活儿也不是全无用处啊。试想一下,如果在进入白刃战之前,我们的每个班里用手枪的战士,都能给敌人来这么一手,会是个什么情况?” 王稼祥不说话了——事实上,所有“观战”的同志都说不出话来了。一个班十个人左右,如果他们与对手数量相当,在白刃战之前对面一下子倒下八个……哪怕只倒下四个呢…… ———— 总司令所讲的战术,并不是什么独创,在当时这种战术已经发展得非常成熟了。 这里有必要多说两句,以免大家误解。机枪的出现,让人类战争步入了高密度火力时代。虽然如此,白刃战这种战斗形式并没有立刻被淘汰。事实上,一直到朝鲜战争的时候,白刃战都是整个战争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于是就有了相关的战术出现,并逐渐形成了体系。 而在这个战术体系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冲锋枪。 试想一下,两军对阵,兵力相当,甲方一色的栓动步枪,乙方则装备了一定数量的冲锋枪。远程对射的时候,冲锋枪打不过栓动枪,所以甲方占优。我们假设甲方减员10%,乙方减员15%——不要小看这两个数字,纯步兵作战中,这种伤害已经非常高了。 打上一段时间之后,两边开始冲锋(甲方冲乙方,或者乙方冲甲方,或者两边同时冲锋),两边迅速靠近——二战时期步兵交火距离一般在200米以内,一个士兵用冲锋速度跑过这一段路大约需要30秒,如果是两边对冲,这个时间还要缩短一半。在这点儿时间里,栓动枪顶多开一枪,还得是预先子弹上好膛顶好门压好火的,你要在冲锋的路上拉栓上弹……擎等着挨子弹吧。而且,这仅有的一枪还基本打不中(打枪的人在跑动中,而且是在一定程度的兴奋中,被打的人也在跑动中,这要是打得中,那得说是祖上八辈子积德了)。 所以二战期间的士兵发动冲锋的时候,除非是发现对方有威胁很大的火力点而自己这边确实能打得中——至少也能压制一下——否则,基本是不开枪的。这一点上,现有的影视剧倒还算写实。 冲锋到头,接下来就该开始肉搏战了……且慢,枪膛里还有一颗子弹,可不能浪费了,先打了再说(没错,说得就是红军/八路军/新四军^-^)。眼下两边已经脸贴脸了,打中的可能大大增加。 这时候就看出来冲锋枪的优越性了。冲锋枪一个弹匣至少三十发子弹(多数冲锋枪的弹匣容量在三十发到五十发,如果是用弹鼓,甚至能达到上百发,比机枪弹匣容弹量还大),也就是至少顶三十支步枪,假设乙方装备的冲锋枪数量占到全军数量的两成(一个步兵班一般有两个冲锋枪手),那么不难算出这一瞬间乙方的弹药投送量将达到甲方的六倍还多,假设冲锋枪的命中率为栓动枪的一半(这种距离上很难不命中,即便打不中前排的,也可能打中后排的。事实上,这种距离上已经没必要说什么命中率了),则乙方实际造成的杀伤就是甲方的三倍半多。再进一步可知,只要栓动枪的命中率超过3%,冲锋枪的命中率超过1.5%,那么乙方不单补回了之前在远射中吃的亏,连接下来的白刃格斗中会吃的亏(冲锋枪相比栓动枪短了太多,拼刺刀吃亏)也预先找回了不少。两边的命中率越高,乙方就越是占便宜。如果栓动枪命中率能达到10%,冲锋枪达到5%,则一轮交换下来,甲方和乙方剩下战斗员的数量对比就是29比38,接近3比4,这个数量对比之下,乙方很容易就能在白刃战中取得优势。 而贴脸的距离上,栓动枪也好,冲锋枪也罢,命中率都不会是个位数吧…… 总之,冲锋枪才是白刃战的核心,它的所有特点——牺牲精度,射程,追求轻便,高射速,大容量,都是为着白刃战(准确地说是白刃战之前那短短几秒钟)而设计的。这也是咱们中国人为什么给这种枪起这个名字的原因。 正因为冲锋枪如此重要,二战主要交战国都有各自的冲锋枪——德国有MP系列,美国有盖得、汤姆孙,苏联有波波沙,英国一开始吃了亏,痛定思痛,也很快就弄出了自己的司登。 也只有日军比较奇葩,冲锋枪没有装备给常规部队,反而装备了不应该上阵地的特种部队。不过这绝不是说日军就不采用这一战术体系。他们用轻机枪来遂行这一任务——当然效果不如正经的冲锋枪好,毕竟那玩意儿又沉,装弹量也少,射速也不太够,但总比完全没有要好——再加上其它方面的优势,这才有了“三个中国兵白刃战打不过一个日军”的情况出现,否则单凭这一招,中国在白刃战上就不可能吃亏。要知道当时的中国,冲锋枪不单进口不少,而且国内几个兵工厂基本都能造(冲锋枪对精度要求不高,造起来的难度不大),保有量可是很大的。 ———— 四十一 会晤28 冲锋枪以及冲锋枪手在白刃战中是如此重要,所以各国都没有轻视,不说要在这一项上压倒对手,起码不能落后——既然是你有我有大家有,自然也就谈不上形成压倒性优势,甚至形成相对优势都不容易。 哪怕是中国这样的弱国也不例外。 唯一的例外或许正是……红军。 红军也不是想要例外,想要标新立异,而是……大家懂的,红军是限于客观条件,只能找到什么枪就用什么枪,所谓“有什么枪打什么仗”,而不是“要打什么仗就造什么枪”。在冲锋枪手这一项上,有冲锋枪的时候就用冲锋枪;没有的时候就学习日军,用轻机枪,嗯,还可以用毛瑟手枪(那玩意儿其实也该算是冲锋枪);两者都没有的时候……不是还有步枪么?连步枪都没有?嗯,还有大刀,梭镖…… 不说了,心酸。 还是让我们把目光放回到演习场上来吧。 红军终于发现了又一种能够代替冲锋枪的枪械,那个心情不用说自然是……咦,奇怪,不怎么兴奋呢。 废话!飞机,大炮,战车……这两天这一连串的好消息,哪一条不比这一条消息更好?眼下的一共中央政治局,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了。更何况…… “区区冲锋枪而已,而且还只是替代手段,本来也没必要大惊小怪,不是么?”魏承恭走到张教授和朱老总中间,也不知道是向谁说道,“局座,咱们肯定不会看着老前辈们继续缺枪少弹的,对吧?咱们那边那些准备用来打三战的军火库一旦敞开,用数量淹死这个时代的任何对手都不成问题吧。”转向总司令,“您也别在意这些替代品了,冲锋枪那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总司令您……无论您算出来多少,给您double。” 这家伙就是想炫富,问题是这个“富”不是他本人的,真不知道他得意什么——张教授心中暗道,忍不住淡淡道:“‘我们’的军火存量自然不是问题,就像你说的,足以淹死这个时代的任何对手,不说别的,光是手榴弹就够现在的红军扔上一二十年——问题是,‘你’的运能撑得起这种消耗么?” “呃……这个……”魏承恭挠头。这家伙虽然聪明,但是却有些神经大条,对于局座话中“我们”“你”的着重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再是怎么神经大条,被问到运能问题,他也只能……挠头。 “呵呵呵,”总司令笑道,“小傅,不应该这么想。刚刚看到的这种手枪打法,如果只是视为冲锋枪的替代手段,确实没什么意义,毕竟我们已经能弄到充足的冲锋枪了;但如果是视为冲锋枪之外一种独立的火力投送手段,那就意义非凡了。” “冲锋枪之外?独立的火力投送手段?”魏承恭微微一愣,“什么意思?”同一时间,一边的张教授若有所思。 “手枪不占编制啊,”总司令说道,“冲锋枪虽然好用,但却要占用编制,也就是要一定程度削弱队伍其它方面的能力,比如远距离对射,冲锋枪就不如栓动枪好用,一个班里有了两杆冲锋枪,就少了两杆栓动枪……” “这一点没问题!”魏承恭嘴快,抢过话头,“现代突击步枪都是既能当冲锋枪扫射,也能当栓动枪点射的。” 张教授心说这小子真是没礼貌……却又忍不住有些羡慕:总司令一点没生气,就像是爷爷宠孙儿一样。 “啊,我知道,”总司令点点头,“所以说你们那边的一个班,论枪械火力大约抵得上我们这边的一个连——嗯,这里我是按中央军德械师的标准来算的。人手一支冲锋枪,真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停顿了一下,总司令却又道,“不过,红军暂时是无法按照这个标准来装备的,除非能在这边生产你们的突击步枪,以及弹药——” “可以从那边直接送成品过来吧,”魏承恭又抢过了话头,“先不急着搞工业化大生产,等到有了比较稳固,发展程度比较高的根据地——比如东北——之后,再来考虑建生产线的事情。在那之前,直接从那边拿成品过来用,也足够了吧。” 突击步枪要求机枪的高射速,还要求栓动枪的精度,制造难度比这时代的冲锋枪高得太多,只怕是汉阳、太原兵工厂这样的正规厂子也难以造得合乎要求,更别说红军那几个修械所了。 当然,红军可以从那边拉一整条生产线过来,问题是以魏承恭现在这点儿运力,这个工作怕是得来回一两年,一两年里就只运这些一时半会儿用不上的机器,别的事不干了?退一步说,就算这条突击步枪生产线搞好了,那红军缺炮,缺防弹衣,缺飞机坦克,缺雷达……难道一条条生产线都从那边拉过来?那得干到什么时候?等全都搞定,估计抗日战争都打完了。 攀科技树这事,还是要等有空的时候才好,眼下别人大军都开到你基地门口,随时有可能冲进来了,你还把有限的资源放在升级作战实验室,而不是用来建炮塔,生产立刻就能投入作战的单位……脑子抽了? “那也不行啊?”总司令苦笑道,“红军缺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只能捡着要紧的东西运,你真要给红军全军换装突击步枪,还不如多送几门大炮过来呢,那东西我们更缺。” 魏承恭:“……”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红军都不会大量装备突击步枪——估计也就是少量装备精锐部队,至于大部队,还是以栓动步枪为主。 这种情况下,刚刚看到的用手枪替代冲锋枪的打法就很有意义了,既可以弥补冲锋枪数量的不足,有效提高部队的战斗力;也不会占用你的运能,毕竟手枪随处可见。这不是很好么?” ———— “……恐怕还是不行吧,”到此为止,魏承恭才真正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而不是一门心思想着如何炫富,二门心思想着如何凸显自己的作用,“像他们那样的动作,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而每一次锻炼都要用掉大量的子弹——红军撑得住这种消耗么?不让我从那边运子弹的话。” “呵呵呵……”总司令冲一个警卫团的战士招了招手,那个战士跑近前来,总司令拔出自己的配枪,退掉子弹,把枪交到了这个战士手里,“你模仿一下人家的打法——不用翻滚,扔枪什么的,就是模仿他们打手枪(-_-|||)时候的样子。” 这个战士二话不说,抬手就开枪。当然没有子弹射出来,伴随着他不断扣动扳机,手枪发出“咔咔”的空响。虽然如此,那个战士仍然一丝不苟地把特种部队的动作学了个十足,就仿佛枪里面确实有子弹射出,打中了假想中的敌人一样。 “这种训练,上不上实弹区别不大,只要练得多了,自然能熟极而流,我也不要求他们像你们的战士一样,八发八中,能打出一半的成绩,就已经非常好了,”总司令笑道,“想想吧,临白刃战之际,我们的队伍里虽然没有多少冲锋枪,但是战士们一人拿出一支手枪,来上这么一轮……那比一个班两支冲锋枪,怕是还要更厉害一些。” ———— 四十一 会晤29 说罢,总司令向那个战事问道,“小同志,刚刚那个动作,你能练得跟他们一样好么?” “能!”那个战士响亮地回答道,同时把手枪又还给了总司令,再一次背起了自己的汉阳造。 “那么你觉得这个动作在打仗的时候有没有用呢?”总司令又问道,问完还不忘引导,“想一想,我们把敌人引入包围圈里,发起全线冲锋,你端着步枪朝敌人冲去,在离着敌人还有一二十步,就要开打的时候,你猛地拔出手枪,照着前方一个班的敌人一口气打完枪里的子弹……” “还没有真正试过,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像总司令您说得那么顺利,”这个战士还是很有原则的,即使是面对总司令的推论,也没有盲目地赞同,“不过听起来应该可行。再怎么说子弹也比刺刀劲儿大,用起来也更方便,只是……”说到这里,这个战士挠挠头,“可是手枪不是只有领导们才会佩戴么?” “哦,不要紧,很快咱们全军就会大量配发手枪了。”总司令笑起来。“至于说这个打法好不好用……近期就有一个检验的机会。” 那个战士眼睛一亮,“要打大仗了?”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记得也别瞎传。”总司令笑骂了一句,指着训练场,“好了,去看人家的示范吧,记得多用点儿心,多学点儿东西。” 于是这个战士就小跑着归队了。魏承恭有种感觉,这个战士貌似处于某种兴奋中,连小跑时落地的步子都比之前来的时候更有力量。 不过眼下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眼下要关心的,是那个小战士关心的问题:“老总,要打大仗了?”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记得也别瞎传。”总司令又笑骂了一句。 “我这不是关心么?”魏承恭辩解道,“总司令您刚刚说近期就有一个检验这战法的机会……短期内能调集到这么多手枪么?能不能等我下一次带武器过来?还有,现在开始训练能不能赶得上?” “装备和训练,这不是问题。小傅,你要知道,我只是要个验证,所以用不着全军一起上,只要有一个营……哪怕是一个连,那也足够了。咱们红军虽然穷,几百支手枪也还搜罗得出来;而训练也不算什么,一个战术动作而已,几天时间强化训练,足够了。” “哦……”魏承恭点点头,突然又眼睛一亮,“既然要用的人不多,不如直接让同志们……”说着话一指未来的特种兵。 “呵呵呵,这是不行的,”总司令摆摆手,“第一,他们是客人,还是教官,说什么也不该让他们上战场。第二,这些人战斗技能和战斗素养太高,用来验证区区一个手枪战法,估计很难得到准确的结果——我估计,跟他们正面对抗的哪怕是一个营的德械师,怕是也等不到白刃对战,在冲锋的路上就被打完了,虽然他们不应该上正面战场。” ———— 以上,不过是展示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特种部队所展示的种种“花活儿”,让观看的一众官兵无不叹服。 原来,枪还可以这么玩儿,原来,这支部队这么厉害! “都看到了吧,”陈赓敲打着特勤大队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们,“这才是真正的特种部队,是咱们特勤大队该有的样子。” “厉害是厉害,”一大队长抓头,迟疑着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陈赓不耐烦了,“吕山,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不干不脆的?” “是!”这个名叫吕山的特勤大队大队长一个立正,大声道,“我想知道,那些……同志,他们的枪,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装备,都是从哪里来的?如果说要把咱们操练成他们那个样子,那么那些东西,咱们会不会也能弄一套?” 队伍里响起一片“嗡嗡嗡”的声音,同志们议论纷纷。吕山大队长的问题,也是大家心里纳闷的事情。 “……问这个干什么?”陈赓脸一板,“组织纪律都忘了?”同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未来同志的来历自然是不会跟基层战士说明的,别说是基层战士,就连高级别的领导,如果不是有必要,也是不会被告知的。总之,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泄密的可能性就越小。 但是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如何跟本时空的同志解释未来同志们的来历? 思来想去,最后能想到的办法,也就只有拿组织纪律硬压下去这一条路了……但这个法子也只能管得了一时,随着时间的推移,魏承恭的运能越来越大,两边的交流只会越来越多,未来人迟早要跟本时空的非组织成员接触,到那时候,组织纪律怕是就不好用了。 就像现在正在延安四处乱窜,搞得所有人都不自在的柴德洛夫之流——好吧,这个还好应付,毕竟现在中央已经着手要跟苏联以及第三国际划清界限了,对于他们派来的人,也持警惕的态度。 可要是面对朋友,比如史沫特莱,比如斯诺,比如詹姆斯·贝特兰(英国记者。与主席有过多次访谈,后访谈内容汇编成《和英国记者贝特兰的谈话》,收入《毛选》第二卷》)……这些人不一定非要遇到现代人,哪怕只是遇到一些穿越的物品,到时候这些好奇心旺盛的外国朋友问起来,该怎么回答?不回答的话未免不近人情,要回答吧……说假话对不起朋友,说真话又怕他们满世界嚷嚷。 至于说把所有穿越的痕迹抹去,超时空物品都封存起来不用,也不让未来人跟这些客人接触……一次两次可以,但是别忘了,延安接下来要进入一个特殊的时期,外来访客会络绎不绝,难道一有外人来就要把穿越者以及穿越的物品都藏起来?那这条时空交通线还有什么意义? 嗯,现在想这些还太远了(其实已经不远了,按照历史记录,斯诺将在本年六月底七月初访问陕甘宁根据地;史沫特莱的到访稍微迟一点,却也不过在明年年初而已),眼下,还是来头痛该怎么答复手下这帮刺儿头吧。 ———— 四十一 会晤30 (以前为了大扫除,买过一包一次性口罩,一直都没用多少。新冠刚起来那会儿,到处买不到口罩,我还很镇定,以为自己有足足一打存货,没想到上上下下翻箱倒柜,愣是没找到。 不过今天居然又找到了,数了数,还有九个之多^-^ 有关《残阳帝国》的问题,是地效发布了不实信息。地效记错了,以为《残阳帝国》只写了912章,那天上网百度,发现居然有了992章,所以以为野狼獾又开始更新了。向大家道歉。) ———— 红军的效率是非常高的,总司令头一天才有组建一支试点部队的想法,第二天这个部队就选出来了。 好吧,这个事儿本来也不算什么,无非就是从主力部队中抽调一个编制比较齐全的营出来,仅此而已——之所以从主力部队抽调,是因为中央警卫团担负着中央机关的保卫工作,几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主·动·上战场;陈赓的特勤大队作为未来的特种部队,大约也是不会再上正面战场打阵地战了,所以这两支更为了解情况的部队反而不适合。 装备上稍微麻烦一点,但问题也不大,毕竟可以先借用南国利剑同志们的手枪(特种部队是每人装备一把),至于正式的装备,还要等一两天,才能弄过来。 这个倒不用从军中抽调,直接从仓库里提就好。 且慢,红军也能有库存军火? 还真有,红军自东征以来,跟晋绥军打了大大小小几十场战斗,基本都取得了胜利,缴获的各类枪支上千,这其中自然不乏手枪。这些手枪基本都存起来了。 为什么没有分发下去?红军不是缺少枪支么? 手枪不同于长枪。在长枪上,红军是缺枪不缺人,只要有枪,装备起来立刻就能形成战斗力,所以缴获长枪后一般不会等很久就会分发下去;但是在手枪上,红军的情况是缺人不缺枪——在军队中手枪只有指挥员才会装备,需求量不大,又很少损坏(没有人会用手枪来拼刺刀,这就少了最大的一项损坏因素,而只是射击的话,一般枪械打个几千上万发子弹跟玩一样,很难损坏。所以红军虽然基层指挥员伤亡率很高,但是手枪的损坏率却很低),装备数量自然充足。装备充足了,剩下的自然要存起来。 实际上,红军所缴获的手枪,军队自身是用不完的——不过也仅限于军队中;如果算上地方工作的同志(在客观有需要而条件又允许的时候,一般会配发手枪给他们用于防身),则整个马列党领导的队伍还是缺手枪用的。东征以来所缴获的手枪,存起来的用途之一,就是准备合适的时候后送陕北,交给地方工作的同志。 总之,要给一个营的战士全都配上手枪,没有问题。 但是这样一来,跟南国利剑接触过的同志,就更多了。在惊讶佩服这支部队战斗技能的同时,大家心里难免会有疑问:这么精锐的部队,这么精良的装备,都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当然,毫无意外地,这些疑问又全都被组织纪律压下去了,但是…… “我想到一件事……”一天的训练下来,闲着没事儿的魏承恭找到了正在聊天的主席和局座,这两位这会儿也闲着没事,正在说抗日战争中发生的一些趣事。 “什么事?”主席问道。 “今天过来接受训练的同志,”魏承恭说道,“我看得出来,大家心里都憋着,想要知道特种部队同志们的来历,虽然被总司令压下去了,但是……” “但是什么?难道还有人敢打破砂锅追问到底不成?” “那倒是没有……但是从这儿看得出来,人总有好奇心不是?”魏承恭斟酌着言辞,“我记得,差不多就是这时候,就有一些不好回绝的人要来……要去延安,对吧?” “你指的是史沫特莱,埃德加斯诺这些人?”张教授插嘴。作为党史专家,他对于这些事情是信手拈来,“大概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情。” “哦?”主席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怎么……”魏承恭瞠目结舌,“主席您还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主席笑道,“这些朋友,请都请不来的,眼下要来咱们根据地了,怎么不高兴?正是孔老夫子说那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魏承恭:“……那他们要是问起来……” “呵呵呵,小事,小事。”主席摆摆手,“就告诉他们我们的交通线很难干,如果他们再要追问,就告诉他们这是军事机密不就行了?” “这……” 看魏承恭似乎还是想不通,主席笑问道,“那么要是依着你,该怎么办呢?” “不要让他们来……嗯,应该说,不要让他们那么早过来。”魏承恭答道。 “也就是说,你觉得我们应该走穿越小说常走的低调种田的套路,”张教授笑道,“实力不够的时候,要低调不引起敌人注意,等到强大起来,再凭着实力碾压一切敌人,是么?” “这路线不对么?” “对,当然对,问题是,这条路线在你这里行不通。”张教授解释道,“抗战一开打,我们运过来的那些东西就会曝光——这个时代中国被各国渗透得太厉害,咱们那么大规模的穿越行动,他们很快就会发觉不对劲。咱们的对手是各国的情报机构,他们都是七窍玲珑智商超群的精英,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追查你祖宗八辈的人物,可不是网络小说里智商向三岁小孩看齐的废物。” “要这么说,咱们还得要高调行事不成?”魏承恭反诘道。 “高调行事当然不行,你现在公开穿越的事,老蒋跟日本人肯定勾结到一起,然后立刻来拼命。”张教授说道,“咱们还是应该尽可能保密,能瞒一时算一时——好在我们刚好处在一个有利的时机,可以安心不少。” “时机有利?”魏承恭一愣。 “如果不出意外,东征将是红军在抗战之前最后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这一次行动之后,红军就将进入一个蛰伏期。这个蛰伏期将一直持续到抗战爆发为止,有足足一年半的时间呢。我们可以利用这一段时间修炼内功,充实力量。” 回想一下自己所知道的历史,魏承恭点了点头,忽然又有些纳闷:“怎么说到这里来了,不是在说可能泄密的事情么?还有啊,局座,听你的话,你也赞成尽可能低调行事,能瞒一时算一时,这不是跟我一个意思么?” 张教授苦笑:“小傅,你也有好奇心,对吧?” “当然,我的好奇心可是很旺盛的。”魏承恭很干脆地回答道。 “如果你来到某个军事基地外,警卫的同志警告你不许入内窥探军事机密,你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硬往里闯么?” “当然不会,我还想多活两年呢。”魏承恭回答得还是那么干脆。 “这不就结了?”张教授手一摊,“普通人遇到军事基地,为了避嫌,会避而远之,这一点对于那些即将访问延安的外国朋友来说,也是一样。当他们遇到难以解释的问题因而想要追问的时候,我们只要对他们说明这是军事机密,就能避免大多数的麻烦了。” ———— 四十一 会晤31 (想要换个标题了。虽然这几十节跟“会晤”其实完全扯不上关系^-^) ———— “……我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让他们来延安,省得麻烦。”魏承恭沉吟了片刻,还是说道,“话说回来,为什么要让他们过来呢?” “嗯?”听了魏承恭后一句话,主席和局座都是一愣。 “您看啊,”魏承恭左手一摊,右手在左手掌上指指点点,“这些人都是记者吧。把他们找来,无非就是借他们的笔宣传一下咱们马列党和红军,而宣传的目的,无非是想要让外界了解咱们,然后咱们能趁机捞一些好处——” “我说你就不能稍微注意一下措辞么?”局座不满道,“虽然你的意思我基本都能听明白,但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局座您听得懂就行了。”魏承恭才不管局座的感受呢,“问题是抗战八年,咱们弄到的外援有多少?说屈指可数不为过吧?先是苏联,后是美国,他们给的援助是不少,但基本都被国民政府捞走了,咱们弄到的,无非就是白求恩,柯棣华率领的两支小规模医疗队,还有陈嘉庚先生弄到的一点捐款捐物。就眼下来说,那点儿东西咱们很容易就能弄到手。” “所以你觉得,就不需要人家帮忙了?”主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皱起了眉,“小傅,你怎么这么现实呢?” “呃……” “小傅,你觉得,抗战之中,我们最需要的,是什么?”局座看气氛有些尴尬,插言问道,“无论是那边还是这边。” “应该是……”魏承恭思考了一会儿——顺便也把主席刚刚的话忘在了脑后,“军火?”说着话,一脸希冀地看向局座。然而局座摇了摇头。 “……我想不出别的答案了。” “这个问题,要从头开始说起了。”局座慢条斯理地端起桌边的粗茶,喝了一口。 “局座你该不会用‘在很久很久以前’作为开头吧……”看局座那不紧不慢的样子,魏承恭有些来气,忍不住吐槽道。 “小傅,你要知道在历史上,这时候的红军只剩了不过三万人左右,而排除红军,全国地下党员的数量,差不多也只有这么多(地效注:红军数量不说了,地下党的数量查不到,地效随口说的)。这么点儿人,放到国家层面上,简直是干什么都不够,特别是在中日战场上,简直都不够一场规模稍微大一点的战役消耗的。” “你是说,我们缺的,是人?”魏承恭不笨,听局座说起红军的数量,立刻明白答案了。 “不错!只有很多很多人,团结一致,才能形成力量,”局座点了点头,“抗战,需要人;治理国家,需要人;土改,需要人;建立新中国,更是需要人。需要数百万数千万的人甚至是上亿的人。 所以在我们那边的历史上,红军……嗯,八路军在抗战时期,主要精力其实是放在了增员上——” “增援谁?”主席插话,“而且张将军你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上下连不起来啊。” “哦,这是企业的用语,是‘增加员工’的简称,”局座先给主席做了解释,然后又向魏承恭道:“除了战斗,八路军的主要精力就放在了增员上:在敌占区努力壮大八路军新四军,在国统区通过《新华日报》,还有新开办的广播电台,宣扬我军的主张,争取民众的支持。” “我认同这个观点,”魏承恭点了点头,却又道,“但是呢?这跟那几个记者有什么关系?他们就算能帮我们宣传,那主要也是在国外——你总不能指望他们给咱们增员来一个国际纵队吧?” “呵呵呵……”局座本来是笑意盈盈,说到这里,却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远来的和尚会念经’么?这个时代的国人对于洋人说的话,那可是相信的很;对于洋人对我们的看法,也是关心得很。这种时候,有几个洋记者说起有关中国的事情——哪怕是有关红军的事情,也能让大家印象深刻。” “我申明一点,”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的主席插话了,“我倒是没有考虑这一点,之所以邀请这些客人,其实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新华日报》也好,广播电台也罢,都是我们的人自说自话,在老百姓看来,难免有自吹自擂之嫌;而国府的宣传部门肯定是不会为我们说好话的;这时候,如果有第三方的人从相对客观和中立的立场宣传我们,在很多人看来,要比我们自己说的话可信得多。” “哦……”魏承恭愣愣地点头。 “张将军的分析基本都对,”主席继续道,“总之,虽然邀请的客人是国外记者,但是着眼点,却是国内的宣传。所以这些客人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与之相比,那点儿泄密的可能性已经不算什么了,更不用说我们还能用刚刚张将军说的那个法子来搪塞一下。到时候,顶多也就是他们在自己的见闻报道里面将之作为一件新鲜事提上一笔,而绝不会像情报机关的人一样,揪着不放,直到弄清楚所有的不合理之处为止。” 魏承恭点头——这一次的点头比刚才要灵活多了,不过并不快,这说明他在认同的同时,还在思考。 果然,点了两下头之后,他就问道,“如果是情报机关的人看了他们的报道,因而产生了兴趣呢?” 张教授和主席对视了一眼,都笑起来,随即都看向魏承恭。主席笑道,“总不能因噎废食吧,至于说敌人的情报机关注意到……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怕什么?” 等主席说完了,张教授也道:“情况没你想得那么严重——现在,你不妨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这个时代情报机关的人。如果你看到一台电脑,不用说那种感觉会是震撼的;但如果你是通过别人的描述来认识到有这么一种机器,你会是什么感想?” 不等魏承恭真的开想(因为等起来很费事,而且还不一定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张教授又继续道,“通过别人的描述,你可能产生的印象,大概率会是:这说的大约是一种新式的计算尺,或者类似图灵计算机,恩尼格码密码机一类的东西,无非是更先进一点,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进口的。总之,只要朋友们的报道描述不太过分——我们完全可以向他们要求这一点——估计就不会有那个特工会凭借他们的描述就对我们发生兴趣。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小傅,你要注意,我们谈到的这些人,他们是战地记者,而不是花边小报记者,只要看看《西行漫记》就知道了,他们的主要工作方向是人物访谈,是党组织的立场和观点,而不是一些看上去花里胡哨的东西。” ———— 四十二 (为了写好这个部分,看管子的《霸言》,佩服无以。大家不妨也看看,文中的很多判断和结论,放到今天也是非常适合的——两千多年前,管仲就已经洞悉国际关系的一般规律了。) ———— 对于主席的考量,魏承恭表示心悦诚服。不过他倒也没有立刻就离开,看主席和局座都没有“撵人”的意思,他也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一边还忍不住吐槽,“主席您这么重视宣传工作,可是咱们那边那些人,啧啧……”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主席面前诟病后世的宣传战线了,所以主席也没往心里去,随口答道:“估计他们有自己的考虑吧,我没有去过那边,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就不说什么了——对了,张将军不是在这里么?他是党员,你不妨跟他聊聊。” 说着话,主席也看向了局座。老话说偏听则暗,总是从魏承恭那里了解后世的宣传部门,很容易形成偏见,今天他想听听不同的意见。 局座皱起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问题很复杂了……” 只看局座这个表现,主席就知道,后世党的宣传工作,怕是真的不那么乐观。 “……要分成对内与对外两块来分析,对外宣传处于弱势,这主要是因为话语权不在我们手里;至于对内宣传……嗯,确实有些问题,这些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说清的。” 主席心下一沉:看这样子,问题怕是比魏承恭说的要严重。 “那就慢慢说吧——不妨先从对外这一块说起,我听小傅说起过一些,不过总觉得他说的有些……嗯,不好形容,反正总有些怪怪的。” 魏承恭心里一阵纠结:我说得就这么失败么? “对外宣传这一块相对简单,就是话语权不在我们手中,”局座的表情轻松了一些,“话语权这个东西,说到底不过是影响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的一种……结果,在影响力不如对手的情况下,话语权自然也很难争到手。” 主席点头:“这个我明白,小傅也说过——其实不必他说我们也清楚,毕竟我们的党组织现在就处于这个状况——” “……” “——所以我是想知道,在这种不利的条件下,你们是怎么应对对手的?” 张教授苦笑:“哪儿有什么好办法,无非就是用事实说话,奋力挥舞小锄头,挖资本主义墙角,用愚公移山的精神,在全世界一个个地争取支持者——认真说起来,这几招其实还是主席你们传下来的。” 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除了27年以前的一段时间,早期马列党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在国内宣传发展,因此只能利用张教授刚刚说的法子,在暗中一个个地争取支持者,发展壮大组织——好在这时候的阶级矛盾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非常尖锐的程度,这个时候去做“增员”,一传十十传百,很容易就能发展起来一大批。 事实上,这也不是马列党的发明。古今中外举凡完全白手起家的政治团体或者个人,那么基本上都只能走这条路子。比如张角,比如洪秀全,比如孙中山,还比如俄共。 但这个法子在一个国家内部好用,用到国际上就成问题了。原因也简单:人家隔着你千万里,日常生活基本不搭边儿,最重要的,两边甚至连语言都不通,你怎么去宣传鼓动? 所以迄今为止,这种跨国界而一个人一个人发展成员的政治组织可说是一个都没有。最接近这个目标的组织大约要算马列国际——这里说得不止是第三国际,还包括之前的第一国际第二国际,以及之后的第四国际第五国际(后面这两个组织是真的有,不过在组织度上跟之前的三个马列国际没得比,战斗力和影响力自然也差得多,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百度)——但也只是“接近”而已,马列国际的成员是各个国家的马列主义政党,她是“一个政党一个政党”地发展成员,而不是“一个人一个人”地发展成员,那是各个成员政党自己的事情。 ———— 这中间的道理主席当然是瞬间就想明白了,于是沉吟着道:“听起来效果怕是不会很好……” “问题是,没有效果更好的法子啊,”张教授很无奈,“影响力话语权属于‘其次伐交’的范畴,也就是外交战线。这条战线上的变化可能异常复杂,但是能够运用的手段总结起来却无非两种:威逼,利诱,或者说胡萝卜和大棒。我们的国家性质和军队建设方向决定了我们无法以威逼作为主要的对外手段,于是剩下的手段就只有利诱,但是在对手掌握了更高端的生产力水平,特别是还掌握着国际铸币权的前提下,我们能够拿出来的‘利诱’手段……嗯,水平可能不比我们的对手低,但是吸引力却不如他们——” “打断一下,”魏承恭像一个小学生一样举手,问道,“能详细说一下么?为什么我们的利诱水平不低?为什么水平不低却吸引不了人?” “嗯……”局座思考了一下,这才道,“首先,要搞清楚,利诱的‘利’,在国家层面和个人层面上是不一样的,对一个人来说,给他一大笔钱,让他从此衣食无忧,这就是大利了;但是对于一个国家,你给她一笔钱,或者一大批消费品,最后只会扰乱国家正常的经济活动,有害无益。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利,是指发展,是强化自身某一方面或者干脆是全方面的能力,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除非是在救急的时候——比如对灾荒国家展开人道主义救助,或者像朝鲜战争那样存亡续绝之时——否则国家援助一般不会是单纯的给钱。 那么怎么帮助一个国家发展呢?” 魏承恭脑袋一偏,等着局座的答案——他脑子很快,一下子已经想出来好几个答案,不过都觉得有所偏废,所以干脆都不说了。 看魏承恭没有作答,局座只好自己继续:“帮助一个国家发展,形式和内容可以千变万化,但是总结起来,无非两类:一是经济援助,顾名思义,就是帮助对方发展经济,二是其它援助,比如军事、教育、医疗、交通……等等。之所以这么划分,原因也简单:经济是基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基础搞不好,其它一切都不过是空中楼阁,这方面最好的例子是老蒋,美国的军事援助拿得再多,他也打不过我们。” 魏承恭和主席都笑起来,等他们笑完了,局座才又接着道:“所以帮助一个国家发展,首先要帮助他们发展经济。而想要帮助一个国家发展经济,要做的也只需要一条。” ———— 四十二 2 局座是很潮的,卖了一个关子,片刻之后说道:“想要帮助一个国家发展经济,要做的只需要一条:就是剁手。” 主席表示:??? “剁手是买东西的意思。”魏承恭简单给主席解释了一下这个词的由来,主席听得失笑:“你们这些人啊……” 局座点点头:“就是我们能吃下他们的产品。这一条还能扩展一下,就是能帮助他们生产出更多的产品。 等到经济发展起来了,基础搞好了,这时候就需要发展其它方面了,这时候就需要第二类援助,也就是其它方面的援助——这时候,就轮到他们剁手了。” “?!” “无论想要发展什么行业,物质基础是必不可少的,比如想要发展国防,不能不买武器吧?想要发展农业,不能不买肥料良种吧?想要发展工业,不能不买机器吧?想要发展交通,不能不买卡车飞机吧?”道理虽然浅显,不过张教授还是举了几个例子,“所以说,帮助一个国家全面发展,其实无非两条。第一,能买,能尽可能多地吃下他们的产品;第二,能卖,能尽可能多地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产品。应该说,在这两条上我们都做得很好,甚至可以说做得比美国都好,因为我们有庞大的市场,更有全产业链。不管什么原材料我们都需要,同时不管对方需要什么,我们也都能提供。这也就是说,当某一个国家与我们合作的时候,她的买与卖就都不成问题了,她后续各方面的发展也不成问题了——起码是在相当长的时间之内不成问题了。你想想,这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多大的利益,具有多大的诱惑?我说我们的利诱水平不低,就是指这个。” ———— 魏承恭点点头,又问道,“然后呢?为什么这么大的诱惑,却叫好不叫座呢——王同志来了,快请坐。” 原来王稼祥同志走了进来,魏承恭一边招呼,一边帮忙搬了个凳子。 “有事么?”主席问道。 “没事,就是过来找张将军聊聊天,”王稼祥同志笑道,“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学习学习。” “正说……宣传战线上的事情呢,”主席答道,“呵呵,获益匪浅哪。” “说到哪儿了?”王稼祥看向局座。 “正说到咱们的援助叫好不叫座,”局座苦笑:“这是因为人都有个缺点,好高骛远,眼高手低……”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什么,看了看主席,又道:“嗯,倒不该说是缺点,只能说是特点,有进取心,有个高一点的目标总是好事——人们总是只盯着最好的,第一位的。比如在这个时代,一说到陆军,大家就全盯着德国,一说到海军,就盯着英国,却不曾想到,能发展到法国日本那种程度,就已经很够用了。 我们虽然能提供全方位高质量的援助,但是在绝大多数行业,在许多方面,毕竟还不是世界第一——起码在大多数人看来,还不是世界第一。所以,他们虽然对我们的成就评价不低,但眼睛所盯着的,却总是美国,总是西方。” 魏承恭:“……” “大概是打着‘取法乎上,仅得乎中’的主意吧,”主席倒是很能替人着想,“反正是要学先进的东西,当然应该跟最好最先进的学。不一定能学成老师那个样子,但名师出高徒的可能性总是要大一些。” 张教授点点头,又道:“另外,在‘利诱’这方面,还有一个对我们很不利的因素,就是几个模范产生的示范效应。” “哦?”发出疑问的是稼祥同志。魏承恭基本已经明白张教授想要说什么了。主席跟魏承恭交流较多,对二战后的世界发展了解得多一些,能猜到一点。 “德国,日本,四小龙——四小龙是指新加坡,香港,台湾,韩国,”张教授解释道,后面一句话是向王稼祥同志解释的,“二战后,迈入发达国家行列的国家……和地区,基本就是这六个了,哦,还有个以色列,还有个南非——南非后来跨了,姑且不论——而刚刚说的这些地方,无一例外,都是跟着美国混的。反观跟着苏联走社会主义的国家,就没有一个的经济能发展起来的。这就给广大的第三世界国家造成了一个印象,想要发展国家,就得跟着美国干。” “等一等,张将军,”王稼祥插嘴,“你刚刚说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国家,就没有一个经济发展起来的,为什么?社会主义不是比资本主义更有优越性么?还有,咱们中国的情况呢?” “我说的是‘跟着苏联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国家’,重点是‘跟着苏联走’,不是‘走社会主义’,”张教授解释道,“社会主义国家基本都诞生于二战之后,是原来的不发达或者欠发达地区,他们虽然在政治上取得了独立,但是说到发展经济,却都毫无经验,只能跟着苏联走——问题是,苏联本身发展经济的经验其实是一种战时经济的经验,用这套经验来指导和平时期的国家经济建设,不可避免地会出问题。 而且,未来世界是社会化的大生产。这个词的意思是,除了中印这两个人口超级大国,基本上再没有哪个国家能有足够的人口覆盖生产的全部行业,这就决定了各个国家只能作为某个生产体系中的一环或者一部分存在。但是在苏联为首的这套体系中,作为龙头老大的苏联,本身就有市场消费能力有限,产业结构不平衡等问题;按照我们刚刚说的,市场有限,就不能‘买’,产业结构不平衡,就没货‘卖’,买不好也卖不好,所以苏联自然无法帮别人·全·面·发展起来。” “至于我们中国……”张教授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64年的时候就跟苏联掰了……也幸好是掰了,从此我们不得不走独立自主的发展道路,也因此避免了在91年时候的冲击,之后通过改开逐步融入了美国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并在这个体系中……” 他说到这里,踌躇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慨然道,“这么说吧,我们在这个体系中,一直在努力瓦解美国的主导权,同时小心驾驭形势。这才有了小傅跟前辈们说的一系列成就——我猜小傅他一定跟你们说起过吧,我们在经济建设上的成就?” 主席和王稼祥同志都点了点头,魏承恭点头的同时还答道:“说过一些。”言辞间颇有得色。 等魏承恭说完了,王稼祥同志接口道:“张将军,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您没有说呢: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为什么发展不起来?” ———— 四十二 大问题3 (地效要开始作死了…… 昨天包饺子,结果包成包子了。这也就算了,饺子馅儿没用完,想着这个天气放一晚上也不要紧,就没有处理。结果今天早上一看,饺子馅儿里面的肉末确实没坏,但是豆腐酸了……) ———— “因为……”局座嘴一张开,又闭上了,思索了一会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题目太大了,千头万绪,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才好。老前辈您如果确实有兴趣,不妨过去那边住一段时间,自己亲眼看看……或者等董老过来,你们再交流一下,这事儿他研究得比较多。” 王稼祥叹了口气——不只是为了没有得到答案,更是为这个答案很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的。 “我们是相信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察觉到了王稼祥同志的失望,局座补充道,“毕竟,在理论上,社会主义创造财富的方式与资本主义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工业化大生产;然后在财富的分配上,则有着明显得优越性……” “实际上呢?”魏承恭忽然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局座的话。 “实际上社会主义确实有优越性……”局座毫不犹豫地答道,“所以,我们依然坚持社会主义不动摇。” “照您刚才说的,社会主义相比资本主义,优越性体现在财富的分配方式,”魏承恭冷笑道,“也就是按劳分配——那么你告诉我,某云,某华腾,某建林这些人是怎么分配到那么多财富的?你可别告诉我他们是劳动致富……” 局座:“……” “这些人还好,我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一环,导致他们的收入那么高,从按劳分配的角度来看,他们无论干什么劳动,都不应该拿到那么多钱,但他们毕竟还干了些实事。”不等局座说什么,魏承恭质问两连,“可那些个戏子那些个天价片酬是怎么回事?别跟我提那什么混蛋限薪令(大家对限薪令的了解估计主要来自于2018年11月广电总局发布的综艺限薪令,此时文中的21世纪的时间线才去到2月份,娱乐限薪令还没有发布。但其实早在2002年的时候,中国就已经颁布了国企高管的限薪令,此后开始,对一系列行业职务的不合理高收入进行整顿,直到最后对娱乐行业下手——不过这些限薪令起到的作用看上去都很有限,基本上,都是很快就被突破,以致于轮到娱乐业的时候,大家都不拿它当回事了),在我看来,那个命令与其说限制了他们的收入,不如说是让他们的收入合理合法化了,让大家产生一个意识:这些人的收入就应该这么高。”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热血上头了——这个状态下的他有点儿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敢把皇帝连马一起捅死的气势,那是什么话都敢说的:“一个个挣那么多钱,可是我真看不出来这些人对国家,对社会起到什么作用,他们的那些所谓‘劳动成果’,”冷笑了几声,“别说对国家对社会有用,在我看来,不起到反作用就是好的了。反正,为了不受他们的影响,我是十几年不看他们拍出来的那些垃圾了……嗯,这么说也不准确,毕竟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中,想要一点不沾是不可能的,但零零碎碎看的那点儿片段,都能让我恶心得想砸电视。拍现代片儿的,帮资本家说话;拍民国片儿的,帮地主说话;拍清史的最恶心,翻来覆去都是在宣扬皇帝多勤政,大臣多正直,阿哥多专情,格格多可爱,反抗的人多该死,到现在连西太后都有人翻案了。按照那些片子的意思,我们就不该推翻满清王朝,以致于让全中国陷入了水深火热中……” 他说到这里,局座听得有些不安,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还偷眼看了一下主席。 主席面无表情,只是很用心地听着。 “……08年的时候从头到尾看了一部电视剧——这也是十几年来唯一从头到尾看完的连续剧——名字叫《守望的天空》,从那以后,我就对国产电视剧彻底绝望了。” 听到“彻底绝望”这么严重的措辞,局座越发的不安。当然,他不安的原因不是因为魏承恭的话,他又不是不上网,类似的话在网上他早就见得多了。 “我爸妈一直在催我找对象……” 局座微微一愣,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跳转是怎么回事。 “……而我觉得还不用急,局座你懂得,他们各种催,我就各种推。现在电视剧是我一个很好的托词:结了婚就要一起过吧,免不了要一起看电视吧,到时候为这事儿我非跟媳妇儿打起来不可,要知道,以前还跟他们一起住的时候,每逢他们看电视,我都会到街上瞎逛,就是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当着他们的面把电视给砸了。” “……” “局座,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国内的文艺宣传,到底是不是马列党人在主持?要不然怎么感觉他们做的所有事,都是跟马列主义,跟社会主义反着来的?你们的学校教育我们,社会主义好,可是这些影视作品,却总是告诉我们……起码是在暗示我们,别管啥社会主义了,只要有钱啥都有了。” 宣泄完了——没错,这一段与其说魏承恭是在质问局座,毋宁说他是在宣泄不满——发觉似乎有些“跑题”了(本来是在说是否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结果却说到文艺宣传这一块来了——其实这才是真正回归主题,毕竟他们一开始说的就是宣传战线的事情。不过跟国家走什么道路比起来,文艺宣传只是“小问题”,所以先放一放了)于是魏承恭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同时也算是顺带做个总结,“我不否认你们马列党人为人民办了很多好事,做出了很了不起的成绩,但我认为那跟马列主义社会主义什么的没啥关系,两汉三国,唐宋明清,中国历史上每一个大一统王朝兴起的时候,吏治都能清明上一段时间,你们的干部队伍现在还好,那不过是因为你们正处于这一个阶段罢了,毕竟从49年算起,国朝定鼎不过也才70年而已。说你们的经济政策是社会主义,你们仍然在走社会主义道路……” 说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恕我不留口德,那是挂羊头卖狗肉,或者说得好听一点,打左灯向右转。” ———— 伴随着魏承恭的话告一段落,屋子里静了下来,主席默默地把已经燃到头的烟头扔到了火盆里,随即又抽出了一颗烟,就着火盆里的木炭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即又保持着适才倾听的姿态,盯着火盆出神,任由烟雾从嘴角缓缓流出,。 又过了好一会儿,主席才向魏承恭道:“难为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这些,憋坏了吧?”又转向局座,“张将军,在你们那边,我已经是个向马克思报到的人,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管不了。所以,你要说什么也不必顾忌我。” “现在,能跟我说说你的看法么?小傅说的这些事情。” ———— 四十二 大问题3 (这段时间更新会较慢,请大家理解,毕竟现在提到的问题很大,想要捋清楚本来就不容易,还要在行文上下功夫,尽可能不让大家觉得是在读政治课本……地效很伤脑筋。) ———— 不用说,魏承恭提的问题都很尖锐,对任何一个二共党员来说,想要回答任何一个都很难,更何况是一下子这么多……更何况还是当着主席的面。 所以需要时间整理思路是很正常的,所以在主席提问之后,屋子里就又静了下来。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在等局座的回答。 却没想到,并没有等很久,张教授就开口了。 “在回答小傅你的问题之前,我先要告诫你一句,饭不可以乱吃,话更不可以乱讲……你先稍安勿躁,稼祥同志也请别急,我知道你们大概觉得我这话,不像是一个马列党员该说的,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以前是个无名小卒,说什么话没人会在意,但是在今后,你的作用决定了你的影响不会小,同样的话再说出来,就会引人注意了——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王稼祥脸色变得铁青——说真话还需要注意,只凭这一点,就能说明很多事了。 “在这边你稍微随便一些不要紧,我想,主席总理他们应该都不会见怪,在那边千万别这么随便。不过,你若是在这边习惯了,怕是到那边也不会改了,所以在这边最好也注意一点。”王稼祥同志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另外,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有机会,不过还是嘱咐你一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小傅你听了就是,不要拿到那边乱传——你就算传出去,我也不会承认。” 王稼祥的脸越发黑了。 交代了这么多,张教授这才步入正题:“首先,小傅,你要知道,再伟大的帝王,也不能让一加一等于三。” “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魏承恭顺口道。“噗!”的一声,王稼祥的脸本来黑得出水,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要说一个男人加一个男人,你是不是还要回答可以克隆?”张教授气道,“咱们讲理说理,什么话都好说:可你这样存心把天往死里聊,那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小傅,别打岔。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主席说话了,语气很温和,不过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容拒却的力量。 其实刚刚说完那句话,魏承恭就后悔了:自己指出问题,说得再多,再尖锐,主席估计都会包容,都不会说什么;但是这种“插科打诨”(天地良心,魏承恭真没想着插科打诨,只是出于某种不好形容的想法,脱口而出喷了那么一句),虽然能活跃气氛,但是眼下明显不是活跃气氛的时候。 “对不起。”有错就改就是好同志,魏承恭低头小声道,“一加一不能不等于二,局座您继续。” “我这话的意思是,权力无法违逆规律,用我们马列党人的话来说,就是客观规律不因主观意愿而改变,”张教授知道,今天不下点力气是不行了,倒是沉稳了下来:“这里说的规律不单是指自然规律,也包括社会规律,自然也包括社会规律中的经济规律。 不过经济规律跟自然规律比起来,还是有一点特殊之处的。那就是它毕竟是一种人类活动的规律,所以人类能对它施加非常强大的影响。甚至在个别时候,人类能逆着经济规律行事。” “你刚刚还说权力无法违逆规律……”魏承恭小声道。 “但是当人类用权力去违逆经济规律行事的时候,总是不会有好结果。”张教授立刻道,“要么经过一段时间斗争,权力败下阵来,当权者承认政策失败,这算是好的;要么相关的经济活动完全停止,整个行业甚至整个国家陷入瘫痪——这种情况下,应该认为是权力消灭了经济活动本身,而不是打败了经济活动的规律——这也还行;最糟糕的情况是,整个国家陷于分裂,矛盾尖锐化,以致于矛盾的一方非要消灭另一方,这就只能爆发内战了。” “……” “总之,经济规律也是一种客观规律,不能违逆,至多可以加以引导利用——就如同对自然规律一样。” 魏承恭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我们要先认识经济规律,然后才能掌握经济规律,最后才能利用经济规律,发展经济啊——嗯,这也是一条规律。”张教授答道,“我们国家是社会主义国家,但是社会主义国家如何发展经济,却没有前例可循。唯一可资借鉴的前例是苏联,但是苏联的经验——也就是他们对社会主义经济的认识——是从战时经济中总结出来的,用到和平时期就种种问题一大堆,而苏联一直都没改,死抱着这些战时经验不放,直到最后被彻底拖垮。苏联灭亡的最根本原因,是经济没有搞好,这个结论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魏承恭:“……” “我们党早在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到苏联经验的局限性,并果断摒弃。但是,连苏联经验都抛开了,那也就意味着我们的社会主义经济彻底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对象了,只能自己摸索。” “如果当时的世界上没有外来压力,没有隔海相望的美国舰队,没有苏联百万大军压境,那么我们自己慢慢摸索问题也不大。多尝试,错得多了,迟早总能得出合适的社会主义经济形式;但问题是,一直到新世纪,到我们穿越这时候为止,我们国家面对的外来压力一直都很强大,我们没有时间试错——经济政策想要见效,想要产生影响,那可不是一天半天,一年半年的事,甚至有的政策在颁布初期是有用有效有利的,但是当形势发展,外界客观情况变化,这些政策就会产生反作用,变成发展经济的绊脚石。比如我们的人民公社……” “人民公社怎么了?”主席插嘴问道。他对这个比较上心,魏承恭带过来的资料里有一些相关的内容,虽然说得不是很详细,但仅从理论上来看,人民公社这种组织形式是很有利于农业生产的。 “从理论上看,人民公社一大二公的特点是很有利于农业生产的,实际执行的效果……也还行,起码在农村基础设施这一块,人民公社发挥的积极作用一直持续到八十九十年代,为共和国农业建设打好了一个坚实的基础,有人说包产到户是享了人民公社的福,这话不无道理。” “但是要看到,人民公社实质上是一种类似于军屯的生产组织形式,从一开始,它的建设目标之一,就是能够在战时成为人民战争的一个作战单位——换言之,这是一种比较适合战时经济的组织形式。这个特点放在刚建国那会儿影响不大,那时虽然和平了,但是那一代人是从战争中……从战乱中走来的,他们对于战时经济,接受起来比较容易,不会反感——顺便一提,苏联在五六十年代发展迅速,也有这方面的原因,那一代的苏联人对于战时经济并不反感,所以战时经济的弊端不明显。 但是等到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新生代成为国家建设的主力,这些人对于战时经济的接受程度自然不如老一辈人那么高,于是这种组织形式的弊端逐渐显现,人民公社也就逐渐变得不合时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