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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神在低语 
作者：海棠灯

##第一卷 麒麟真怒

###第一章 侧写
　　四月五号，清明节。
　　马路上的水坑倒映出台北路福宁园的标牌，被淅沥沥坠落的雨滴砸出一圈圈涟漪，偶尔有驰骋而来的车辆碾过，破碎的水花迸射四溅。
　　今天是个周五，刚过早上七点半，街上已经喧嚣了起来，街边小铺纷纷开张营业。
　　街边的护栏旁边，少年站在树下打着哈欠。
　　年纪最多只有十七岁，一头黑发凌乱散落着，隐约挡住了眼睛，面容如雕塑般线条明晰，棱角分明，很好看。
　　“三十岁，律师。”
　　“四十二岁，煤老板。”
　　“五十七岁，外科医生。”
　　“二十五岁，舞蹈主播。”
　　“二十一岁……鸭！”
　　顾见临神游物外，眼角余光扫着街上来往的行人，打发着时间。
　　看似是一些没有逻辑的话，可那些路过的行人们却纷纷投以诧异的视线。
　　有的是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人露出一副看到神经病的表情，少部分人则是满脸的猜疑。尤其是最后那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帅哥，神情又惊又怒，轻啐一口，快步离开。
　　“神经病。”
　　顾见临毫不在意，仿佛那根本不是骂自己一样。
　　他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墓园也要开门了，拎起大包小包就准备走。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进来。
　　“小临啊，我今天先跟你苏叔叔先回一趟胶西老家，微信给你转了一千块钱。别忘了去给你爸上坟，别在园区里买花，贵得要死。好啦，妈妈要上车啦。你刚出院不久，早点回家休息。”
　　语音里播放着女人的声音。咚的一声，戛然而止。
　　“没想到妈妈还记得啊。”
　　顾见临轻声说道。
　　他收起手机，跟门口保安大爷点头笑笑，进了园区。
　　保安大爷看着这孩子，只见他穿着峰城二中的校服，背着一个大书包，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拎着好几大袋子的贡品，明显是个住校生。
　　昨晚刮台风，整个城市的交通都停了，学校为了安全起见，肯定也不会放人。
　　峰城二中是这座城市里最好高中，教育水平是顶尖的，但离这里有三十多公里。这孩子来得这么早，应该是一大早就从学校里跑出来的。
　　保安大爷有些感慨。
　　他在这个园区当了十多年的保安，见证了时代的更迭。
　　时代越进步，人情味就越淡。
　　现在这年头，来墓园给家里人上坟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少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生活本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人忙起来，不是九九六就是零零七，整天早出晚归的，好不容易放个假就该在家里歇着，哪怕是打打游戏也好。
　　十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见孩子自己来给家里人上坟的，真稀奇。
　　顾见临并不知道那位保安大爷在想什么，他只是习惯性的要把一切事情给做好。
　　多年前，爸爸每逢清明就会带着他来这个地方祭拜家人，每年都是这个时间。但凡来的稍晚一点，街上就会被堵得水泄不通，园区门口人挤着人，只能一点点儿的往前蛄蛹。
　　所以爸爸每次都不到六点把他喊起来，那时候他还不情不愿的。
　　现在爸爸也不在了，母亲也早就组建了新的家庭，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独苗了。
　　当初父母离婚的时候，感情就闹得很僵。
　　本以为爸爸出事以后，妈妈投入到新的生活里，很快就会把前夫这档子事给忘了。
　　没想到她居然还会来提醒自己上坟的事。
　　顾见临摇头失笑，沿着记忆里的那条小路爬上山坡，这个园区里有很多个墓园，爸爸的墓碑分在西区十三号，旁边还有一个小喷泉，很好认。
　　墓园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驾驶座的车玻璃降下来，露出一张顶着黑眼圈的脸。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警署的警备服，在车里默默地抽着烟，然后朝窗外招了招手，打着哈欠说道：“小顾，这里。”
　　顾见临一愣：“周探长？您怎么来了？”
　　这辆车的后座上，还坐着两个年轻的探员，手里捧着鲜花。
　　爸爸是警署特聘的侧写师，除了工作之外没什么别的人际交际，要说他死后谁还会来看他，也就只有这些身为探员的同事们了。
　　所谓侧写，就是通过对作案手法，现场布置，犯罪特征等的分析，勾画案犯的心态。
　　从而进一步对其人种、性别、年龄、职业背景、外貌特征、性格特点等进行画像，对其下一步行动等做出预测。
　　侧写师对破案很有帮助，所以爸爸在警署很受人尊敬。
　　“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周叔就行。”
　　周泽搭着车窗抽烟，感慨说道：“我跟你爸认识二十多年了，接手的不少案子，都是多亏了他的侧写才能解决。再说，这阵子但凡放假，你就指定会去警署那边蹲我，那还不如我自己送上门来呢。”
　　“喏，这都是你爸带过的年轻探员。”
　　他指了指身后：“你们应该都认识了吧？”
　　“小顾那么孝顺，为了顾教授的事天天往警署跑，想不认识也难啊。”
　　那两位年轻探员笑呵呵说道。
　　顾见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周探长的职务是峰城市警署的大队长，身兼要职公务繁忙，忙起来半个月都未必能回次家，没想到会特地跑一趟。
　　“抱歉，这阵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见临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天天去警署麻烦人家，也有些歉意：“如果真的忙也不用来，反正你俩那么熟，我爸也不会怪你。”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周泽耸了耸肩，推开车门下车，掐灭烟头：“那还不是得来看看你么？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也得帮他照顾好了才行。说起来，你最近伤养的怎么样了？”
　　顾见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回答道：“还好吧，反正出院的时候，医生说没事了。”
　　“那就行，当初找到你们的时候，你爸已经没了，你也满头是血，昏迷不醒。”
　　周泽端详着他的脸，略微放心了一些，唏嘘说道：“医生说就算能捡回一条命，也有可能造成脑部创伤。所以你得多休息，这几天放假就好好在家待着，别老往治安署跑了。”
　　“知道了。”
　　顾见临回想起四个月前的那场车祸，还有这段时间里浑浑噩噩的经历。
　　感觉就像是一场噩梦，到现在都没清醒过来。
　　周泽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走吧，别在这杵着了。先去看看你爸他们，花就不用去排队买了，我让人给你带了。”
　　顾见临抿着嘴唇，微微点头。
　　以前他总是听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感慨世事无常，人们的相遇和别离都太匆匆，往往再重逢时早已经物是人非，时间在无声无息间流逝了。
　　当初他对此并无什么感受，毕竟他还年轻。
　　但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顾见临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四个月再次见到爸爸，他坟头的草都有半米高了。
　　……
　　……
　　墓园里五座墓碑，从左到右，排列整齐。
　　爷爷，奶奶，二叔，三叔，爸爸。
　　墓碑上印刻的遗照，看起来走得都很安详。
　　好在妈妈活得好好的，否则真就孤儿院开局了。
　　全家祭天，法力无边。
　　顾见临瞥了一眼最边下的一小块空地，感觉刚好就是给自己留的。
　　等自己哪天要是嗝屁了，就埋在这里。
　　一家人整整齐齐。
　　顾见临放下行李箱，按照记忆里的那套流程，从袋子里取出鲜花和贡品，挨个摆在墓碑上，然后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表示哀悼。
　　仿佛一切都跟以往过清明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这次添了一座新的墓碑。
　　要买的鲜花多了一束。
　　要思念的人，又多了一个。
　　周泽默默点了一根烟，最好的兄弟英年早逝，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那两个年轻的探员也觉得很惋惜，毕竟顾教授是峰城市最厉害的侧写师，这些年帮忙破了不少大案子，结果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唯一庆幸的是，顾教授还留下了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们忽然听到少年的窃窃私语。
　　“你说你一个心理学教授，放着高薪不做，非要去给警署当侧写师。工资低不说，还到处出差，哪里有案子哪里就有你，到底图什么呢？”
　　“最后钱没存多少，人也没了。妈妈当年说得对，你这人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好像就没什么优点了。但我没想到的是，我长大了以后，居然也是这样。”
　　“当年你干这行，我就劝你多买几份保险。毕竟太容易得罪人了，容易晚年不详。你多买几份保险，要是哪天没了，我的日子还好过一点。可你非迷信楼下那孙半仙的屁话，觉得自己能活过八十。结果呢？四十岁就出事了。”
　　“后来我去找那孙半仙对峙，让他退钱。结果他说他是个半仙，算命只能算对一半，我问算对了哪一半？他说算对了寿命的一半，就算要退钱，也只能退一半。”
　　“如果你真死了，就赶紧显显灵，把楼下孙半仙也给带下去吧。我跟他儿子约好了，给他也买几份大额保险，等他下去了，我俩对半分。”
　　“你那么迷信的人，也不想死后没人给你烧纸吧？”
　　顾见临摆贡品的时候，都是按照份额来的，唯独到了他爸爸这儿，就不一样了。
　　掏出一个苹果，先啃一口，再摆上去。
　　又摸出一个面包，也是先咬掉一半，在往上一扔。
　　还有条烤鱼，被他啃得就剩一个骨架子了，也给凑合着放上去了。
　　探员怔怔的看着这孩子坟头前疯狂偷吃他爹的贡品，真是孝死人了。
　　周泽也忍不住吐槽：“小顾，同样都是来上坟，怎么你小子跟别人的画风差距那么大呢？”
　　顾见临抬起头，不知不觉已经八点多了，墓园里零零散散的也来了几波人。
　　耳边尽是那些人的哭泣声，四处望去都是一些沉默的脸。
　　乍一看，还都是伤心人。
　　“那怎么样才算正常呢？”
　　顾见临瞥向旁边一个趴在墓碑上嚎啕大哭的女人，淡淡说道：“像这样么？”
　　周泽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感慨道：“哭得真伤心，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那是一座被砌成假山样式的墓碑，风华正茂的女人跪在前面，抱着遗照哭得撕心裂肺，她的家人就在后面默默的看着，神情麻木或悲戚，各不相同。
　　“伤心么？”
　　顾见临平静说道：“但是我看她笑得挺开心的。”
　　周泽愣了一下：“笑？她什么时候笑了？”
　　要知道这可是清明节，但凡脑子正常的人，也不会在别人的坟头上笑出来，除非想找揍。
　　“我爸时常说，看人不能总看表象，伤心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顾见临又往那边瞥了一眼，摇头：“坟里的那个是她老公，墓碑刻的七零年生的，今年五十二。而这女的最多二十四。她是来上坟的，却打扮得那么精致，化那么浓的妆，浑身上下都是名牌，那包就值八万。”
　　他顿了顿：“坟里的有钱，娶了个年轻老婆。这女人不爱他，他死了对她是好事。”
　　因为有大笔的家产可以分。
　　周泽一愣，乐了：“合着你小子还在研究你爸的侧写呢？侧写那是需要大量人生阅历和知识面的，哪是那么快就能学会的？再说，你这依据也不对啊，你就不兴这女的是人家女儿？”
　　顾见临没说什么，他的理由有很多。
　　比如，后面站着的几个男的都在墓碑前喊了一声爸，明显是死者的儿子。
　　可问题是，这女的跟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再比如，那些男人看这女人的眼神，满是愤恨和不屑，明显关系不好。
　　这个女人无名指有戒指的勒痕，今天却没戴婚戒。
　　风里飘过来的香水味，衣服和包的品牌，之前走路时的姿势，妩媚的神态……
　　当然，这些细节都不是重点，也没有绝对的说服力。
　　顾见临之所以说那个女人在笑，是因为他真的看到了。
　　在他的眼里，这个抱着墓碑的女人浑身颤抖，嘴角一点点的咧开，压抑着得意的笑声，笑得前仰后合，明明长了一张挺好看的脸，笑起来却像是个青面獠牙的女鬼。
　　“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真刺耳。
　　按理来说，她笑得那么神经质，早就会惊动身边的人才对。
　　然而事实是，无论她背后的那些家属，还是周边的人，仿佛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
　　顾见临倒是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他们当然看不见。
　　因为这是他侧写出来的画面。


###第二章 他脑子有病
　　当然，顾见临的侧写出来的不止这些。
　　比如当他完成了初步的侧写，再去看那个女人的时候，实际上就看到了一个火辣性感的钢管舞女，还有夜店里五光十色的灯光，台下兴奋欢呼的观众们，甚至还能听到激昂劲爆的音乐。
　　千丝万缕的线索，构筑成往事的幻影。
　　他就像是一个鬼魂般的看客，悄无声息的潜入一个人的过去，窥视她的人生。
　　看似虚幻，却又那么的真实。
　　这才是这女人最真实的样子。
　　24岁，钢管舞女。
　　嫁的不错。
　　爸爸曾经说过，任何人只要存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这些痕迹拼凑起来，就是一个人的另一张脸，也是他最真实的样子，如同赤身裸体。
　　如果顾见临继续观察，还能得到更完整的侧写。
　　可惜的是，他没办法跟人解释自己看到的这幅画面。
　　——因为这是他凭借蛛丝马迹，以及强烈的第六感，脑补出来的情景，很容易被当成幻觉。
　　他说出来也没人信，反倒会让人把他当成神经病。
　　“小顾，你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周泽的一句话，打断了少年的思考。
　　顾见临方才回过神来，风和雨再次落到他的身上，带着丝丝的凉意。
　　五光十色的夜店消失不见，舞台上的钢管和女人，台下的观众，统统消弭无踪。
　　墓碑前的女人还在哭，哭得可真卖力啊，可谓是演技一流。
　　“没有啊，我随便说说的。”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
　　跟那个虚伪的女人不同，他眼里的三位探员倒是真情实意的，流露出了悲戚和惋惜的神情。
　　虽然觉得他脑子有病，但都是一些敬业靠谱的公职人员，平时工作又那么忙，能抽出时间来祭拜，也是真的有心了。
　　“真不是幻觉？”
　　周泽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提醒道：“要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这些创伤后应激综合障碍可不是小事……毕竟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
　　“放心周叔，我已经好多了。”
　　顾见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拿出一张湿巾，擦拭着墓碑，转移话题。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都大。
　　同样都是人，爸爸的侧写，那就是权威，是协助破案的重要参考。
　　而儿子的侧写，就是创后应激，只会被人建议去看看医生。
　　爸爸是心理学专业的，是峰城市大学的名誉教授，也是警署专聘的侧写师，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大概就是他在专项领域上的成就了。
　　当年这男人靠着一手侧写打响了第一枪，大学刚毕业就帮着警署连着破了好几个大案子。据说，哪怕是被刻意掩盖过的犯罪现场，他也能独自进行还原，模拟凶手的行为逻辑。有时候，还能在没有法医的帮助下，只是看一眼尸体，就能说出死者的死因，以及近期的经历。
　　最离谱的传闻是，爸爸能通过跟尸体对话，把自己想象成死者，从而接近凶手。
　　顾见临小时候觉得这个很酷，也缠着爸爸让他教过自己，可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太笨了的原因，直到爸爸去世了，他都没能学会侧写。
　　只不过，自从他经历过四个月前的那次车祸以后，忽然就能做到了。
　　真实的世界从此在他的眼前，纤毫毕现。
　　最初顾见临认为，是在车祸里伤到了大脑，阴差阳错的刺激到了脑部的进化，然而当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以后，大人们都建议他去精神科看看脑子。
　　顾见临不知道爸爸用侧写的时候，会不会有那种身临其境的，幻觉一样的画面。
　　他始终觉得，那次车祸让他的脑子出现了某种变异。
　　连带着，加强了他的侧写能力。
　　——他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解释，更不懂得如何命名这种能力，也就姑且称之为侧写。
　　“好了，我这边还有案子处理，得先走了。”
　　周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爸的事，就别多想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但人嘛，总得学会往前看。明天结案，记得来一趟治安署，把字签了。”
　　顾见临擦拭着墓碑的动作一顿，然后擦得更卖力了：“知道了，周叔。”
　　周泽有些意外，没想到少年这次居然这么爽快，又问道：“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
　　顾见临撑起笑容，说道：“家离得也不远，我溜达着回去就行，正好散散心。”
　　擦得锃亮的墓碑，倒映出少年苍白的，无力的侧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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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奔驰行驶在雾气茫茫的公路上。
　　“这孩子不容易啊。”
　　年轻的探员开着车，幽幽感慨道：“我感觉他差点就要撑不住了，就像是个纸片人……他那样回去真没问题？”
　　另一位探员说道：“放心小张，那孩子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当初他刚出院，就三天两头的往我们警署跑，听学校的老师说，他还是翻墙出来的。那墙足有三米半，我爬都费劲。”
　　小张耸了耸肩，嘀咕说道：“那哪能一样？那时候他还有一口气吊着呢。不过今天看他，精神状态倒是比之前稳定多了。”
　　周泽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叹息道。
　　“那孩子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从小一直跟着你们顾教授生活。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不过，那么严重的车祸，这孩子能活下来，也是万幸了。”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了一个图片。
　　那是公路上的车祸现场，一辆大卡车和小轿车相撞，后者几乎被撞瘪了，冒着浓烟。
　　他想了想，又点开一个视频。
　　那是医院的病床上，苍白的少年像是鬼魂一样坐在那里，眼神一片空白。
　　一位探员坐在他面前，温和问道：“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那天爸爸从海外出差回来，说要带我回老家过年。”
　　“然后呢？你还记得什么呢？”
　　“嗯……爸爸那天很急，似乎有什么事，我记得我们就上了高速路。”
　　“然后你们就跟那辆卡车相撞，发生了车祸。”
　　“不，那不是车祸。”
　　“你为什么说那不是车祸？”
　　“因为我看到凶手了。”
　　“但是，监控显示的画面里，并没有别的人。那辆卡车司机也当场死亡了。”
　　“不，真的有人，我一定看到了。你们相信我，真的还有一个人。”
　　“可是……”
　　“请你们相信我！我会侧写！我可以把那个人的脸画出来！”
　　最后的视频画面，定格在少年突然低吼的瞬间，像是个暴躁的小兽。
　　周泽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一直是彬彬有礼，温和平静。
　　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或许在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人人都会变得不像他自己。
　　“他既然愿意来治安署确认签字，应该是已经接受现实了吧？当初医生说，他是因为不愿意相信父亲死了，所以才会幻想出一个凶手。”小张开着车，随口说道。
　　“不过我有点好奇，他当初到底侧写出了什么？万一真的呢？”另一位探员说道。
　　小张撇嘴：“你是在质疑监控？还是在质疑我们的智商？”
　　周泽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泛黄的纸，默默展开：“你觉得，所谓的凶手，有可能是这东西么？”
　　那张泛黄的纸上，画着用彩笔描绘出来的，扭曲的畸形。
　　甚至都不是人，而是一个长着九个头的怪鸟，每一个鸟头上，都有一张狰狞的人脸。
　　周泽事后查过这东西，它出自《山海经》，有鬼车或者鬼鸟，以及九头鸟之类的名字。
　　当然，正经神话故事里的鬼车，人家的鸟头上是不长人脸的。
　　基于这点考虑，他只能理解为那孩子真的是创后应激障碍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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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见临其实很不喜欢来墓园这样的地方，因为这里有太多表里不一的人。
　　他撑着伞，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跟茫茫多的人擦肩而过。
　　墓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形形色色的场景，有趴在电脑桌前昏昏欲睡的程序员，也有在钢琴面前痛哭流涕的音乐家，也有在老人病床前笑嘻了的小保姆。
　　有些人面露悲戚，实际上却面带喜色，有的人神情平静，内心却早已崩溃大哭。
　　侧写是个好东西，但有时候看得太透彻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那个在墓碑前哭到撕心裂肺的女人从公厕里出来，不知何时已经补好了妆，拿着手机愉悦说道：“亲爱的，我刚刚参加完那死老头的葬礼，等我分到那笔遗产，咱们就有钱了。”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
　　自从他学会了侧写以后，时至今日还没有错过哪怕一次，但却并没有人相信他。
　　那场车祸过后，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案件调查也差不多了，爸爸的葬礼都特么办完了，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段时间他一直为了爸爸的事情奔波，他可以接受人死了，但是要死的明白。
　　所以他不顾医生和妈妈的劝阻，三番四次的去治安署，只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
　　顾见临回忆起那场车祸，他只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一辆运货卡车迎面撞了过来，而他最后的记忆，似乎是爸爸扯开安全带，抱住了自己。
　　一声轰然巨响，他的人生支离破碎。
　　再次想起那个瞬间，还是害怕的让人发抖。
　　可是一想起爸爸把自己护在怀里的那种安全感，他又觉得安心了很多。
　　只是在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个瞬间里，他真的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后来，顾见临侧写出了那个人的脸。
　　一张恐怖的，怪物般的脸。
　　然而铁证如山的事实是，现场的监控视频里并没有拍到第四个人的存在。
　　只有卡车司机和爸爸，还有他。
　　最终这场事故就被定义被一场意外的车祸，盖棺定论。
　　顾见临这位新晋侧写师的判断，也跟着倒霉的爸爸一起入了土。
　　其实事到如今，顾见临从最初那种失去至亲的悲痛里缓过来，恢复了一定的理智以后，也开始怀疑自己的侧写是不是出错了，因为他当初的确受了重伤。
　　那种情况下，他看到的真的有可能是幻觉。
　　当初大家本以为，顾教授的儿子或许真的在侧写上有点天赋，结果却让人瞠目结舌。
　　最近这段时间，警署的人明里暗里都在说：多捞啊！
　　以至于顾见临自己都觉得很捞。
　　真衰。
　　当然，这还不是最衰的。
　　因为他待会还要回家，回别人的家。
　　虽然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但妈妈还是很爱他的。
　　顾见临距离成年还有几个月，如今爸爸已经不在了，妈妈自然而然成为了他的新监护人，并且把他接到新家去住。
　　但问题就在于，妈妈在五年前就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过得幸福美满。
　　顾见临本来不想因为自己破坏妈妈的新生活，却又犟不过这个女人，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拎着大包小包入驻了新家，被迫接受了新的家人。
　　新家在市南，虽然在老城区里，但也是靠海的优质地段，房价如今在六万多一平，只要步行五十米，就能抵达海岸线，拥抱海风和阳光。
　　值得一提的是，妈妈的新家里在一楼，有个院子。
　　院子里有两棵树。
　　一颗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
　　更值得一提的是，妈妈还多了两个女儿。
　　一个不是亲的。
　　另一个，也不是亲的。
　　这时，顾见临的手机微微颤动起来，又是一条微信消息进来。
　　苏有珠：“给顾叔叔上完坟就早点回家，别到处乱跑。妈妈让我给你做了早饭，放在微波炉里，热两分钟就可以，记得吃。我还有事，要出门一趟。”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没想到这姑娘叫妈妈还叫得挺顺口的。
　　这是妈妈的名义上的女儿，大的那个已经工作的，小的跟自己在同一所高中上学。
　　发短信来的这个是小的。
　　顾见临从小身体就不好，再加上刚刚出了车祸，还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在妈妈的眼里就像是回到了婴儿时代，连带着这一家人都把他当成了宝宝来呵护。
　　这让他很感激，也很不适应。
　　忽然间，他的手机里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人是老张。
　　那是他家楼下快递站的工作人员。
　　不是新家，而是之前跟爸爸一起租的那个房子。
　　“喂。”
　　顾见临接通电话。
　　“喂喂喂，小顾吗？”
　　老张扯着个大嗓门，说道：“你们家快递还要不要了啊？”
　　顾见临一愣：“什么快递？”
　　老张回答道：“你爸的快递啊，都放在这好几个月了，这次可要收钱了啊！”
　　顾见临皱起眉，在他的印象里爸爸可是从来都不网购的。


###第三章 古神的陵墓
　　上午八点半，顾见临从巷子里的槐花树下走过，回到了那个老旧的小区。
　　这都是九十年代建的老楼，白色的墙面早已斑驳泛黄，每家每户的窗外都挂着晾衣服的架子，楼下还能看到几个小孩子在踩水坑，传来隐约的嬉闹声。
　　如今想来，爸爸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个好男人，知道自己对妻子有所亏欠，离婚的时候也就硬气了一把，把当初贷款买的房子一卖，还掉房贷剩下的钱都给了妈妈，自己一个人净身出户，重新在这个小区里租了个小屋。
　　为的大概就是能让妈妈能过得好一点。
　　妈妈至今都以为，儿子是因为对她选择离婚而失望，才不跟她一起生活的。
　　其实不是。
　　顾见临的想法跟爸爸一样，都是希望她能过得更好一些。
　　对于顾见临而言，这个小区真的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了。
　　夏日的蝉鸣和微风，冬天的积雪和寒冷，黑夜里的月亮，还有满天的繁星。
　　过去的无数个夜晚，男孩趴在窗外怔怔出神。
　　“三个月，一共收你五块钱延迟费。”
　　驿站的老张把一个快递盒递过来：“说起来，好久没见你爸了，他又出差了？”
　　顾见临扫码付钱，接过快递盒，轻声说道：“嗯，去了很远的地方吧。”
　　其实顾见临很讨厌出差这两个字。
　　因为爸爸在他的人生里一直就是出差，出差出差再出差。
　　然后有一天再也不回来。
　　他掂量着快递盒，没什么重量，上面确实是爸爸的名字和电话，却没有寄件人。
　　甚至发件地址都没有。
　　“这快递是怎么发出来的？”
　　顾见临觉得很奇怪，然后走进单元门，上了二楼，摸出钥匙，开锁。
　　这个老屋还有最后一个月的租期，以后也不会再续租了。
　　房子里很干净，但已经有段时间没人住过了，除了衣服就是一些书本资料什么的。
　　以及爸爸留下的一台老旧笔记本。
　　顾见临心想正好也要退租了，顺便把东西都收拾一下。
　　他坐在沙发上，先拆开那个快递盒。
　　这是一个类似于装奢侈品的白色盒子，打开以后里面竟然是一张面具。
　　乍一看就像是那种假面舞会里会戴的半脸面具，却又那么的庄严古老，通体是漆黑的色泽，像是墨玉铸就而成，古奥森严的纹路，雕刻出镂空的坑洞和棱角，甚至还泛着血管一样的凸起，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的感觉。
　　嗯，就是诡异。
　　这面具的样式介乎于羊和鹿之间，有龙鳞状的花纹，头顶还有一对麟角。
　　这种生物他倒是不陌生——麒麟。
　　华国古代的一种瑞兽。
　　顾见临最初以为这是一件工艺品，但当他仔细观察以后，却又不这么觉得了。
　　他的直觉要比一般人敏锐的多，观察更细致。
　　从这个面具上，他察觉到了一丝历史感，感觉像是某种古物。
　　“古董么？”
　　顾见临抚摸着面具上的纹路，他笃定这东西不是什么普通的工艺品，至少在明面的市场上买不到这么精致的东西，有很大的概率是古董。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东西寄给爸爸，而且用某种方式隐去了发件人信息。
　　“快递单上的发货时间是十二月十五号，也就是我和爸爸遭遇车祸的当天……”
　　顾见临把玩着这张面具，呢喃自语。
　　他犹豫了一下，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用手机连上热点，打开搜索引擎。
　　顾见临在搜索框里敲下四个字。
　　麒麟面具。
　　大片的词条蹦出来，基本都是一些无聊的广告和工艺品视频。
　　顾见临一条条的往下刷，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主要是想查询一些关于古董和文物之类的词条。
　　他一直往后翻了几十页，却一点儿有价值东西都没有看到。
　　直到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看到了某个论坛的帖子。
　　“超古代降临！12.4日新版本内测——麒麟仙宫！”
　　这居然是一条关于游戏的帖子。
　　……
　　……
　　顾见临一愣。
　　在大片无聊的广告里，这个标题像是一根针一样扎眼，不知为何排在如此靠后。
　　他有些好奇，下意识的点开。
　　“清人丘琼山《纲鉴合编》曾云：始皇既平六国，凡平生志欲无不遂，唯不可必得志者，寿耳。公元前219年，徐福受秦始皇之令，率童男童女三千人东渡瀛洲，为皇帝寻找长生不老药。此人两次东渡海外，却未曾求得仙药，于第三次东渡失踪……”
　　“后世普遍认为，长生仙药不过是虚无缥缈的谎言，而徐福此人也只是一介方士。所谓的东渡，是徐福为了避祸而捏造的谎言。但鲜有人知道，徐福的第三次东渡，在抵达瀛洲之前，他真的在海上，发现了一个涉及古神的秘密！”
　　有点意思。
　　顾见临移动鼠标下滑，乍一看这貌似是个架空历史的游戏，不知是手游还是端游。
　　“太古有神，长生不死，睥睨人间。”
　　“古神，神明，至尊，都是祂们的名字，祂们穿梭在历史的暗面，鲜有人知，却无处不在。”
　　“一者曰烛龙，一者曰麒麟。”
　　“那是一场空前盛大的战争，至尊与至尊的厮杀。烛龙尊者以无上的权柄杀死了麒麟尊者，为防止祂再次复活，将祂埋葬在深海之下，属于祂的古神界里，其名为麒麟仙宫。”
　　“徐福东渡之际，有幸遇到了烛龙尊者，从此超凡脱俗，升华至臻。”
　　“他奉命在海底深处修建了一座陵墓，镇守着古神界的大门，直到千百年后。”
　　“麒麟尊者残留的力量依旧在侵蚀着现实，古神界的大门在不同的时空打开。”
　　“千年前死去的神明在黑暗里咆哮，升华者们借机进入仙宫，掠夺神明的宝藏，珍贵的炼金武器，古老的传承途径，以获得晋升的机会。”
　　顾见临看到这里，心想这大概是他看过最穷最简陋的版本公告了。
　　只有冗长的文案，也没有配图和资料片。
　　顾见临看完这个帖子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麒麟面具是别人送的游戏纪念品。
　　现在他在新家的卧室里，还有一把霜之哀伤和一把信号斧呢。
　　只是当他继续下滑，看到帖子的最后时，却愣住了。
　　因为这个游戏没有给任何的官网链接和下载渠道，跟闹着玩一样。
　　顾见临只看到了一段简短的介绍。
　　“内测获取资格：至少携带一件麒麟仙宫流出的古代信物。”
　　“服务器入口：你需要承受古代信物的精神污染，并且身处被古神的精神所侵蚀的领域内，等待维度出现裂隙，它会将你带入古代的陵墓之中，成为无数升华者当中的幸运儿。”
　　“注：古神族极度危险，人类一旦在游戏内死亡，现实中将再也无法醒来。”
　　“当前234位玩家正在游戏中。”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陷入了沉思。
　　关于这个帖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在瞎胡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游戏文案。
　　估计连游戏内容都没做出来，唬人倒是一套一套的。
　　顾见临本想关掉帖子，可当他再次看向手里的麒麟面具，忽然有了个荒诞的想法。
　　爸爸的反常，一场惨烈的车祸，还有重伤时隐约看到的诡异身影。
　　最后还有手里的神秘面具，以及这个莫名其妙的帖子。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拿起那个麒麟面具，躺在了床上。
　　“至少，试着用侧写，试着分析一下这面具的来历。”
　　目前他手里只有一个麒麟面具，上面甚至连一点划痕都没有，线索少到可怜。那个帖子里的内容，也未必是真实的，所以他必须进行深度的侧写。
　　那就是让大脑沸腾起来，唤醒沉睡的第六感。
　　霎时间阴霾的天空被撕裂，沉闷的轰隆声滚荡而来。
　　窗外电闪雷鸣，淅沥沥的小雨骤然急促起来，潮湿的风从纱窗里涌进来。
　　带着雨水的土腥气。
　　顾见临老老实实的躺着，像是一具即将下葬的尸体。
　　他把麒麟面具轻扣在脸上，闭上眼睛倾听着窗外的雨声，集中精神，深呼吸。
　　“古神，麒麟，厮杀，死亡，坟墓……”
　　关键词代入。
　　侧写开始。
　　这一个瞬间，他的大脑沸腾起来，感受着麒麟面具的冰冷质感，好像坠入到了无尽的黑暗里，耳边只有暴风雨肆虐的声音，像是要把他淹没。
　　就像是坠入深海里。
　　冰冷，孤寂，黑暗，深邃。
　　他在不断的下沉，黑暗无声的弥漫。
　　也是这一个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世界在飞速的远去，仿佛听到了数不清的，宛若幽魂一般的，窃窃私语的声音，远在天边又尽在耳畔。
　　顾见临忽然感到头痛欲裂，下意识地想要中断侧写，摘掉脸上的面具。
　　下一刻，他愣住了。
　　他明明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而这个麒麟面具，像是黏在了他的脸上，根本拿不下来！
　　轰！
　　恐怖的雷声在苍穹之上炸开，仿佛震爆整个城市。
　　顾见临的心跳声也在这一刻骤停。
　　不是因为雷声。
　　而是因为在黑暗里，他竟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祂的咆哮声若暴雷！
　　那是一头麒麟，一头漆黑狰狞的麒麟！
　　他从未见过如此古奥威严的生物，这尊麒麟浑身淋漓着漆黑的血液，残破的鳞片透着诡异的美感，半身是衰朽破碎的，另一半却遍布凸起的血管，死意与生机完美结合。
　　祂是如此的巨大，仿佛就是黑暗本身。
　　祂又是那么的愤怒狰狞，血盆大口宛若深渊，咆哮声像是能把黑暗给撕裂。
　　然后……一头把少年的世界撞得粉碎！
　　世界归于寂静。
　　只有风拂过窗帘，笔记本电脑屏幕摇曳欲灭，定格在帖子的最下方。
　　一个数字，忽然跳动了一下。
　　“当前235位玩家正在游戏中。”
　　……
　　……
　　当顾见临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作就不会死。
　　他听到了滴答的一声。
　　像是一滴水溅在了地上。
　　他尝试着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坚硬的岩壁，遍布裂隙。
　　他还是躺着的，下意识动了一下身体，只听到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相当厚重。
　　顾见临吃了一惊，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具黄金铸就的棺材里，被无数漆黑的锁链束缚。
　　而他原本的衣服还在，却被破碎的裹尸布缠绕，遍布漆黑诡异的符咒。
　　最令他感到惊恐的是，他的躯体表面竟然生长着无数漆黑的鳞片，仿佛墨玉般深沉的颜色，流转着诡异魔性的纹路，仿佛天生就是长在他身上的。
　　他的双手也被锋利的利爪所取代，漆黑色的尖锐指甲，泛着寒光。
　　借着微弱的光，黄金棺椁里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古奥狰狞的麒麟面具，仿佛直接长在了他的脸上！
　　最为醒目的，就是头顶那对漆黑的犄角！
　　顾见临震惊了，此刻他的模样赫然就是……麒麟！
　　顾见临感到头皮发麻，这具黄金棺椁没有棺材盖，周围尽是黑暗。
　　幽冷，潮湿，空寂，沉闷。
　　这似乎是……一座古墓！
　　顾见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是自从他对那个麒麟面具进行了深入侧写以后，就发生了一些无法形容的，超脱他认知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麒麟面具。
　　关键就是麒麟面具。
　　在昏迷之前，他似乎还看到了一尊古奥威严的麒麟，向着自己咆哮而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
　　顾见临掐了一下自己，确定这不是梦。
　　这一刻，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
　　他的道心，破碎了。
　　这时，古墓外响起了古老深沉的吟唱声，仿佛古钟般轰鸣。
　　古墓隐约颤动起来，无数碎石和浮灰簌簌抖落，黑暗里似乎渗出了猩红的血液，沿着墓室地砖的缝隙流淌，簇拥着这具古棺，宛若活灵。
　　直到最后，墓室外的吟诵声消弭，一切归于寂静。
　　“导师，我们找了那么多的墓室，进行了那么多的祭祀，这是最后一次了。”
　　一个压抑着恐惧声音响起：“祂，真的会是传说中的麒麟尊者么？”
　　“我不知道，但墓室的封印已经被解除，如果里面真的有一尊古神的话，那么祂应该已经被我们唤醒了才对，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老人的声音，低沉沧桑：“不管祂是不是麒麟仙尊，也不管祂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古神，我们都必须把祂当做真正的至尊来看待。因为……只有祂有能力解救我们。”
　　他下令：“屠夫，你去推开古墓的大门，准备开始吧。所有人，都退到我身后。”
　　片刻后，轰隆一声，古墓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
　　明亮的火光刺破黑暗，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火光里，站着一批人影。
　　顾见临心中一凛，这里还有别人！
　　“太古的至尊啊……我等在此，见证您的苏醒！”


###第四章 诈尸了！
　　顾见临此刻的心情极度复杂。
　　有惊惧，有慌乱，有紧张，也有忐忑。
　　问题很大，慌也没用。
　　“相传远古时代，也有人被命运眷顾，得以见证古之至尊的神迹，从而超凡脱俗，徐福便是其中之一！”
　　老人带头跪拜，尊称他为导师的学生们，在他的身后匍匐着，叩首在地。
　　“终于，我等经历九死一生，竟然也有此殊荣，跪拜在神明的面前！”
　　这一幕过于庄严神圣了，宛若黄金铸就而成的棺椁沉睡在墓室的尽头。
　　黑暗如雾般弥漫，那尊黄金棺椁也是如此的模糊，甚至看不清棺中囚禁的神明。
　　越有距离感，就越是神秘。
　　巨大的陵墓是如此的寂静，让人颤栗彷徨！
　　这是一位古神！
　　一位，死去的古神！
　　顾见临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目前还不知道古神是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自己！
　　良久过后，有人发出了雄浑粗狂的嗓音：“没有回应。导师，我们失败了么？”
　　“屠夫，不要着急。”
　　老人嘶哑说道：“我们有五个人，这里却有第六人的呼吸和心跳。”
　　黄金棺材里，顾见临吃了一惊，对方居然连呼吸和心跳声都能听出来！
　　正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暴露的时候，却听到了接下来的谈话。
　　“书翁，你来告诉屠夫，这意味着什么。”
　　老人说道。
　　“这证明了，这是一位相当尊贵的古神，不管祂是不是麒麟尊者，祂生前都不会是小人物，死去了几千年居然还能保持那么高的肉体活性。”
　　书翁回答道：“海妖，你的危险预知，有没有感受到威胁？”
　　海妖盈盈一笑，发出柔媚的女性嗓音：“没有哦，就算有危险，不是还有月姬妹妹嘛。”
　　老人平静说道：“根据《徐福记》记载，无论是麒麟尊者，还是祂当年的神侍们，都被烛龙尊者以无上伟力所镇杀。哪怕没有彻底死亡，经过那么多年的封印，力量也早已经枯竭了。”
　　他顿了顿：“更何况，我们只是解开了墓室的封印，烛龙尊者施加的禁锢，却并没有解除。”
　　顾见临听到这里，通过观察暂时得到了一个简单的结论。
　　导师，屠夫，书翁，海妖，月姬。
　　这应该是五个人的代号。
　　“导师，那祂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海妖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传说中麒麟尊者是最诡异莫测的古之至尊，上古时代甚至还会刻意伪装成极度虚弱的状态，引得麒麟氏族的一些古神反叛，再亲手镇压祂们！”
　　老人沉思了片刻，分析道：“有的时候还会扮演人类，戏耍愚蠢的凡人！”
　　书翁附和道：“烛龙尊者命令徐福修建了麒麟仙宫，就是为了用时间来消磨麒麟尊者的生命和力量，否则我们踏入这个陵墓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们得到了徐福留下的典籍，先人一步来到了古墓的最深处，实乃大气运者。”
　　老人表示赞同，然后说道：“屠夫，月姬，你们两个过去看一看。”
　　说完，这个导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书翁和海妖也跟在后面没动弹。
　　顾见临依旧一动不动，但却看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这五人组里，导师属于绝对的主导地位。
　　其次是书翁和海妖。
　　而那个没说话的月姬，以及被喊来推门的屠夫，则是地位最低的。
　　好吧，屠夫应该才是最不受待见的。
　　左侧的脚步声轻盈灵动，应该是个女孩，身材娇小纤细。
　　右边的脚步声则是异常的沉重稳定，是个体重至少在二百斤以上的彪形大汉。
　　直到身体两侧传来压迫感。
　　顾见临意识到，屠夫和月姬正在隔着一段距离，观察着自己。
　　“生有麒麟犄角和鳞片，只能确定是麒麟氏族，无法确定是不是麒麟尊者。”
　　月姬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苏醒的迹象。”
　　“多半是真的死了，封印解除了也没有醒过来。”
　　屠夫闷声说道。
　　因为隔着朦胧的黑暗，他们只能看到一尊栩栩如生的尸体。
　　忽远忽近。
　　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顾见临心想你们快点走吧，我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忽然间，屠夫忽然拔出一挺机枪，亢奋说道：“反正都已经死了，既然祂永远都不会醒过来，那我们直接把他给轰爆，是不是就能爆装备了？”
　　月姬娇斥道：“你疯了吗？”
　　顾见临沉默了，他希望这群人能对所谓的古神有一点尊重，不管这个神是真是假。
　　在盗墓片里，第一个死的就是这种无脑的莽夫。
　　“混账！”
　　老人怒喝一声。
　　顾见临心里略微放心了些，还是老年人对神明怀有一些敬畏。
　　“我们都是被古神的精神所污染的堕落者，靠着仙宫里偶然得到的秘药，才能勉强保持半年的理智！再珍贵的炼金武器，也无法将我们根治！想要活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古神之血！”
　　老人沉声说道：“刨开祂的尸体，看看还有没有血液在里面！”
　　顾见临：“……”
　　好吧，这群人都是一个路数的。
　　学生打怪只是为了装备，而老师还要用尸体的组织器官当苟命和升级的材料。
　　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明确得到了指示以后，屠夫悻悻地放下了那挺机枪，掏出了一把匕首。
　　“你就不害怕？虽然祂不会再醒过来了，但祂生前毕竟是一尊古神。”
　　月姬平静提醒道。
　　“怕什么？几千年过去，力量都枯竭了。”
　　屠夫咧嘴一笑：“祂还能诈尸不成？就算真诈了尸，我也给祂摁回去！”
　　月姬沉默不语：“如果走进这片黑暗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怕！”
　　屠夫肆无忌惮走向黄金棺椁，狞笑道：“听说古神的身躯刀枪不入，我来试试看。”
　　有那么一瞬间，棺材里响起了铁链颤动的声音。
　　屠夫握着匕首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中。
　　众人疑惑不解，不知道向来无所畏惧的莽夫，为何突然怂了。
　　“屠夫，怎么了？”
　　老人问道。
　　屠夫嘴唇哆嗦了一下：“我好像听到棺材里有动静。”
　　众人悚然而惊，一股麻意从脊椎骨一路窜到后脑勺，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屠夫咽了一下口水，壮着胆子往棺材里瞅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时间仿佛定格。
　　视线仿佛清晰了起来。
　　黑暗里的神秘古尸，骤然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色仿佛忽然间有了生气，毫无血色的嘴唇，逐渐挑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诡异，森然，邪恶，恐怖。
　　还有，邪魅！
　　想象一下，假如你是一个盗墓贼，当你打开一具精美的古棺，本想窃取里面的珍贵宝物，然而那个死去了无尽岁月的尸体，却忽然对你邪魅一笑……
　　“卧槽，诈……”
　　屠夫的眼睛里暴露出巨大的惊恐，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最后那一刻，这位声称哪怕古神诈尸也要给祂摁回去的大汉，抖得跟筛子一样，手里的匕首都掉了下去，用尽全力咆哮：
　　“诈诈诈诈诈……诈尸了！”
　　……
　　……
　　惊恐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墓室里，最后一个尾音甚至都变了调。
　　五人组顿时如坠深渊，浑身冰冷。
　　啪的一声。
　　所有人的心脏都仿佛被狠狠锤了一下，仿佛心脏骤停。
　　只见一双遍布黑鳞的利爪伸出来，赫然搭住了棺椁的边缘！
　　随着铁链的晃动声，神秘古尸竟然真的从棺材里缓缓地坐起身，苍白的裹尸布层层裹着他的身体，真的就像是一具死而复生的尸体。
　　骨骼扭动的噼啪作响，宛若擂鼓般沉闷的心跳声，破风箱般的呼吸。
　　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这一刻的庄严和诡异。
　　俨然是太古的神话在复苏！
　　哪怕周遭氤氲着黑暗，也能够看到祂死而复苏的神迹！
　　众人几乎是下意识紧绷，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顾见临抬起漆黑的，宛若深渊般的眼瞳，俯瞰着这群惊扰神明安宁的蝼蚁。
　　不知何时，他的意识深处，竟然有一尊巨大的黑麒麟凭空具现。
　　这尊黑麒麟仿佛感受到了威胁，疯狂压榨着体内的某种力量，黄金的竖瞳燃烧起来。
　　轰！
　　顾见临仿佛听到了天崩地裂的共鸣。
　　他不受控制的发出了声音。
　　但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而是一个古怪的音节！
　　轰！
　　仿佛苍穹的极处回荡的雷鸣，又好像无数幽魂在地狱里的窃窃私语，亦或是古钟的轰鸣。
　　黑暗仿佛燃烧起来。
　　轰隆一声！
　　古墓剧烈的颤动起来，坚硬的岩壁在震颤中开裂，浮灰簌簌抖落。
　　黄金棺椁也在剧震，那些漆黑的铁链晃动起来，像是亡魂的尖啸声。
　　火把摇曳欲灭。
　　仿佛坠入了荒芜的地狱！
　　众人更是如遭雷击，浑身剧烈颤抖，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被夺走了魂魄，呆滞原地。
　　古神语！
　　老人脑子里闪过这个荒诞的想法，他不知道这位至尊是如何做到的。
　　明明沉睡了数千年，一切的力量都该被磨灭了才对。
　　怎么可能还能够使用古神语！
　　意识逐渐混沌，精神无止境的堕落，被冰冷和黑暗所吞噬。
　　众人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要被湮灭了，从此魂飞魄散。
　　恐惧如同无底的漩涡，吞噬了他们。
　　顾见临也陷入了巨大的惊恐里。
　　因为当他吐出那个音节的时候，意识里的黑麒麟纵声咆哮。
　　如此伟岸可怖的生物，仿佛就是寄宿在他的脑海里，成为了他的第二个灵魂！
　　这个音节的威力无疑是恐怖的，墓室里的五个人如遭天罚，几乎濒死。
　　古神语，那是古神族的特殊权柄，不可聆听。
　　而一旦那个音节被完整的念诵出来，下场只有一个。
　　死亡。
　　顾见临感到剧烈的头痛，濒临枯竭。
　　他猜测这应该是麒麟面具里残留的力量，即将耗尽。
　　他暗叫不妙，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来，脑海里的那尊咆哮的黑麒麟，也在摇摇欲坠。
　　轰的一声，意识深处的黑麒麟轰然倒塌。
　　突兀的，那个古怪的音节，消弭在寂静里。
　　就像是演奏到高潮的磅礴旋律，戛然而止！
　　老人和他的四个学生们，在感觉到自身濒临死亡的那一刹那，清醒过来。
　　仿佛在黑暗里看到了一束光。
　　“我们还活着……”
　　明明只是一瞬间，却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
　　惊惧的眼神里，浮现出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彼此间对视一眼，颤栗不已。
　　死寂的墓室里，只有神明的呼吸和心跳声，清晰地回荡。
　　顾见临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跟他们沉默地对峙着，他隐约意识到自己从麒麟面具里继承了某种力量，只是目前他的身体太虚弱，撑不住。
　　这种情况太危险，他必须先下手为强，绝不能任人宰割。
　　他努力回忆起之前那个古怪的音节，残留的力量一点点积蓄起来。
　　本来只是尝试，意识深处的黑麒麟竟缓慢的撑起躯体，睁开黄金的竖瞳，七窍流出鲜血。
　　仿佛身体要碎裂了。
　　不知道是否能够成功。
　　但这个音节，是他唯一自保的手段。
　　忽然间，屠夫作为看起来最魁梧能打的，最先站了出来，纵然抖似筛糠，眼神却如此决然。
　　只见他四肢着地，一股凶悍的气势爆发出来。
　　顾见临心里咯噔一声。
　　因为这大汉的架势，活像是要释放蛤蟆功的欧阳锋。
　　然而，屠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一头撞在地上。
　　“请至尊宽恕！”
　　月姬，也就是那个娇小窈窕的身影，也犹豫了一下，跪拜在地。
　　“请至尊宽恕！”
　　书翁和海妖也颤颤巍巍的下跪，匍匐在地。
　　“请至尊宽恕！”
　　最后是那个为首的老人，当即叩首在地，颤抖不已。
　　顾见临陷入沉默，意识深处的黑麒麟陷入沉睡，积蓄起来的恐怖力量渐渐褪去。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拼尽全力的话，确实能够再次念诵出那个音节。
　　只不过，或许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感谢至尊的恩赐，宽恕我们的僭越。”
　　老人和他的学生们跪拜在地。
　　顾见临沉默了很久，思考着对策。
　　半响，幽暗的墓葬里，古老低沉的低语声，回荡在寂静里：
　　“我等你们……很久了。”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老人和他的学生们，几乎被吓得当场去世。
　　“祂用的是现代的汉语，跟我们一模一样。被封印了数千年，怎么能懂得人类的语言？”
　　老人如坠冰窟：“等等，难道是……现学的？”
　　他听说过某些传闻，有些强大的古神有着非常强大的学习能力，仅仅是通过人们只言片语的谈话，就能够学习到人类的语言！


###第五章 麒麟尊者
　　古墓的黑暗里一片死寂，只有火光摇曳，照亮尘封千年的墓室。
　　黄金铸就的棺椁被火光映出耀眼的辉光。
　　神秘的少年坐在棺椁里，被裹尸布和漆黑的锁链束缚着，无声地微笑。
　　这一幕就像是艺术家倾尽毕生灵感描绘出的一副壁画，太古的神明在从沉睡中苏醒，却又被苍白的裹尸布和漆黑的锁链束缚，仿佛被囚禁在死亡里囚徒，随时都会挣脱牢笼。
　　黑与白，生与死，有一种浓烈的宗教气息。
　　而以老人为首的五个人看来，祂的笑容就太渗人了。
　　尤其是距离棺椁最近的屠夫，吓得都特么开始哆嗦了，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老人恭敬说道：“至尊，我们对您没有恶意。传说中，某些情况下，死而复生的古神们因为力量尚未复苏，会暂时伪装成人类，借此来保护自己。”
　　果然。
　　顾见临沉默不语，他要的效果达成了，至少在语言沟通方面，他不会露出破绽。
　　他的声音如同幽魂般飘忽：“是吗？”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老人恭敬说道：“否则我们又为何冒着九死一生，来到您的面前呢？”
　　难道不是为了古神之血么？
　　“九死一生？”
　　顾见临漠然说道：“看来徐福修建的古墓也不过如此，这才过去了两千多年，就有你们这样的人闯进来了。”
　　老人眼神骇然，强行压住内心的惊惧：“不愧是太古至尊，您居然连守门人的名字都知道……”
　　他还是低估了古神的能力。
　　原本以为，复苏的古神醒来后不仅仅是力量虚弱，应该还会对这个新的世界感到茫然和无所适从，需要更长的一段时间去适应。
　　这样也会更方便利用。
　　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古神竟然如此诡异莫测。
　　按理来说，对方被封印后，徐福才修建了麒麟仙宫。
　　双方应该是没接触过的。
　　然而这位古神却清楚的知道守门人的名字。
　　甚至能说出祂自身沉睡的时间！
　　最关键的是，在被封印数千年后，祂残留着一部分力量，能够使用古神语！
　　这跟《徐福记》里记载的完全不符！
　　“无聊的时候，总会关注一下。”
　　顾见临眼神幽深，淡漠说道：“偶尔有你们这样的人进来陪我玩玩，倒也不错。”
　　我们差点要死了，对祂来说只是玩玩……
　　老人听到这句话，忙说：“僭越了至尊的安宁，我们罪该万死！您不杀我们，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恩赐。我们是您最忠实的信徒，世代肩负的使命，便是将您从无尽的沉睡中释放出来，让您带着至尊的愤怒，再次君临这个世界！”
　　“我们敬畏您的权柄，仰慕您的威严。”
　　他说道：“我们不希望看到若干年后，烛龙尊者再次回归，将您彻底吞噬。”
　　顾见临依旧淡淡的笑着，凝视着这个老人，保持高压状态。
　　他发现，活着的古神和死去的古神，真是天差地别。
　　前一秒，这货还要剖开尸体取走精血。
　　下一刻，直接又变成忠实的信徒了。
　　当真是川剧变脸啊。
　　可惜的是，这五个人全部戴着面具，披着兜帽和斗篷，只露出眼睛。甚至，他们说话的时候，声线都是刻意变化过的，暴露出的信息少之又少。
　　这种情况下很难侧写出他们的人格画像，不然的话他很快就能凭借话术占据主动权。
　　不过从之前他们的谈话里，倒是可以看出他们的需求。
　　他们都是堕落者，需要古神的血来救命，然后晋升。
　　也就是说，这是一伙亡命之徒！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您或许有所不知，千年的时间过去，古神一族早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如今，升华者们统治着这个世界。我所在的地区，被一个名叫以太协会的组织所控制，他们对堕落者的处理方式，就是赶尽杀绝，绝不留情。”
　　老人说到这里，眼神里闪过刻骨的阴寒。
　　“我和我的学生们，在追寻麒麟仙宫的遗迹时，不幸被古神的气息感染，成为了堕落者。如今也是在勉强用药物控制，才没有失控。”
　　“但这只是饮鸩止渴，只有您的血液，才能够救赎我们的灵魂，就像是太古的传说里，神明授人以血，将其转化成为祂的神侍。先前，我们不确定您的身份，迫切的需要古神之血，洗去灵魂的污秽。冒犯了您，请您恕罪。”
　　以太协会，升华者，堕落者，神侍。
　　顾见临又得知了一些新的名词，心里多少有了一些明悟。
　　“那么，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呢？”
　　他轻声说道：“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
　　死寂。
　　月姬，屠夫，书翁，海妖，这四个人仿佛都看到了生的希望。
　　只要有的谈，那就好说！
　　面对一位神明，他们可没有直接去抢夺古神之血的胆量。
　　“烛龙尊者将您囚禁在此，数千年来您都没有挣脱封印，您也无法接触到外界。”
　　老人的喉咙似乎滚动了一下，连忙匍匐在地，用最恭敬的语气说道：“至少目前，我们是唯一一批进入到这间墓室里的人。徐福在麒麟仙宫内布置了若干个疑阵，以及无数的机关和结界，如果不是我们有幸得到了他的手记，恐怕也无法抵达这里。”
　　他诚恳说道：“因此，您能接触到外界的方式，只有我们。”
　　黑暗里的神明没有回音。
　　“只有我们，可以帮助您脱困。”
　　老人抬起头，望向那尊棺椁里的神明，沉声说道：“我们下一次进入这座陵寝时，可以带给您一切您所需要的资源，帮助您恢复您的力量！”
　　“千年的沉睡，被同族背叛的愤怒，您难道就不想离开这里？只要您恢复昔日的力量，这个世上就没有能束缚您的牢笼。”
　　“我的传承途径是炼药师，一位四阶的炼药师，在您的面前卑微如蝼蚁。”
　　“但目前只有我……可以帮助您再次君临这个世界！”
　　他的语速急促，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渴望，眼底深处还有一抹疯狂的意味。
　　“请让我献上我的忠诚，成为您的神侍，追随在您的身后！”
　　“您难道……就不想向烛龙尊者，复仇么？”
　　仿佛魔鬼的低语，字里行间尽是诱惑。
　　这个老者在以一个人类的身份，蛊惑一位神明！
　　有意思，这个老人被震慑住以后，不敢强行取走古神之血，但也没有逃走的打算。
　　而是妄图以交易的形式，达成目的。
　　顾见临低下头，望着束缚着自己的裹尸布，以及漆黑的锁链，幽深的眼瞳微微闪动。
　　良久过后，他轻笑一声：“四阶炼药师？有趣。”
　　老人屏住了呼吸，仿佛在等待命运的眷顾。
　　他在期待。
　　期待着这位古代至尊的允诺。
　　他也在恐惧。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四阶的位阶，是否有用。
　　“或许，也可以考虑。”
　　顾见临抬起漆黑的眼瞳，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众人，漠然说道：“但前提是，你们是否真的具备价值。至于你们的忠诚……我不在意。”
　　一句话，如蒙大赦。
　　砰的一声。
　　那是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
　　老人再次叩首：“感谢您的恩赐。”
　　四位学生也匍匐在地，说道：“感谢您的恩赐。”
　　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满足这群人的需求。
　　因为他能提供的，只有他自己的血。
　　至于什么古神之血，鬼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只希望这群人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然后他再想办法离开。
　　古墓轰然颤动起来，浮灰簌簌抖落。
　　以老人为首的五个人，他们匍匐在地的身影骤然模糊，像是光在玻璃上映出的影子般扭曲起来，又像是雪花屏上闪动的光影。
　　顾见临一愣，忽然有种预感，这群人貌似是要离开了。
　　真及时，再多拖一会儿，他可能就会露出破绽，再也演不下去。
　　“时空的裂隙再次出现了。”
　　老人诚恳说道：“伟大的至尊啊，我们即将被传送回到现实世界。但请您放心。下一次维度的大门再次打开，我们将带着您所需要的东西进来，为您献上为您恢复力量的祭品。”
　　顾见临听到这句话，嘴角一翘：“祝你们好运。”
　　以老人为首的盗墓者们都很惶恐，这一切都太顺利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位无上的神祇在戏耍他们。
　　但是，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有那么一瞬间，火光骤然湮灭，五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在原地。
　　……
　　……
　　“呼。”
　　顾见临终于松了一口气，冷汗如开闸般渗透出来。
　　真是见鬼的经历，莫名其妙被传送到一个古墓，又莫名其妙遭遇了一群亡命之徒。
　　差点还被解剖。
　　“古神，升华者，传承途径，超古代世界。”
　　顾见临根据这三个关键词，基于他已经被轰碎的三观，再次构筑了新的世界观。
　　一个或许更加真实的世界！
　　“这群人被传送回了现实，至于会不会再回来就不知道了。话说的很好听，说是想释放被封印的古神，实际上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如果没有利益，天知道他会做什么。”
　　顾见临沉吟道：“其他人倒不好说，那个老人的确是心机很深沉，不是那么好的对付，但愿这群人这次被震慑以后识趣一点……那个音节，似乎是我借助那个面具里残留的力量发出来的，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使用。总之我现在……很虚弱。”
　　不管他的身体发生了怎样的异变，但的确是非常的虚弱，萎靡不振。
　　那五个人里，其他人暂且不提。
　　就那个最莽的屠夫，以那个肌肉块头而言，力量应该比世界拳王都要强悍。
　　如果是换做以前的自己，估计一拳就被打死了。
　　至于其他人，多半也很危险。
　　而这具变异的身体似乎很强大，但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处在很虚弱的状态。
　　尤其是还被铁链和裹尸布束缚。
　　“首先得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恢复这具身体的力量，别真被当成boss给刷了。其次是，想个办法回去……”
　　顾见临明显感觉到，双手的利爪在逐渐退化，体表的龙鳞鳞片也在松软褪去。
　　似乎过不了多久，又要恢复以前的状态了。
　　而且在褪去的鳞片下，他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那颗痣。
　　从出生时就有的一颗痣。
　　这一刻他确信，自己还是原来的身体，只是因为麒麟面具，发生了变异。
　　他打量着四周，墓室里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而他被束缚在棺材里，动弹不得。
　　当顾见临试图挣脱锁链的时候，却发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且不说物理层面的不可能。
　　只是当他生出这个念头以后，他脑海里就出现了一股宛若被碾碎般的剧痛，一瞬间痛得他闷哼出声，浑身都在痉挛颤抖，汗流浃背。
　　那锁链仿佛不是在禁锢着肉身，而是囚禁着他的灵魂！
　　与此同时，他眼前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幻觉，漆黑的麒麟被无数锁链贯穿，浓腥的血如岩浆般喷涌出来，寂静里回荡着愤怒不甘的咆哮。
　　不对，那不是锁链。
　　而是无数漆黑的龙骨，宛若荆棘般缠绕在他的身上，撕裂血肉，贯穿骨骼。
　　震怒的龙吟声仿佛雷霆般炸响，炸得他心神涣散，肝胆欲裂。
　　烛龙尊者的禁锢……
　　最后一刻，顾见临的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然后被彻底震昏过去。
　　……
　　……
　　当顾见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赫然是熟悉的天花板，以及老旧的吊灯。
　　他躺在那张最熟悉的床上，呼吸急促。
　　窗外的暴风雨已经停了，阴霾天被明媚的阳光所照破，城市再次变得明亮起来，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偶尔还响起楼下的狗叫声。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顾见临头痛欲裂，浑身酸痛无力，仿佛被人给爆锤了一顿，好像回到了当初车祸醒来的那一天。
　　“这就是使用那个音节的后遗症么？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车碾了几遍……”
　　他勉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中午十二点。
　　他放下手机，瘫在了床上，脑子里有种干枯的感觉，空荡荡的仿佛脑浆被榨干了。
　　顾见临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等到脑子里的疼痛感逐渐消弭，才强撑起身体起来。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脸上的麒麟面具不见了！
　　顾见临急忙摸了摸全身，头顶的犄角也消失了，鳞片也都消弭无踪，指甲还是原来的长度。
　　仿佛古墓里的异变从未出现过。
　　真是诡异至极。
　　“不管了，先回家再说，不然有珠又要以为我为了爸爸的事情跑去警署了。”顾见临在新家的定位大概类似于是个婴儿，需要被严格看护。
　　他撑着虚弱的身体，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把值得纪念的全部收起来，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台老笔记本，那个游戏攻略贴已经被删除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好像一切都是幻觉。
　　然而刚才那些经历又那么的真实。
　　甚至让他已经推翻了自己认知了十多年的世界观。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把那个笔记本也装进行李箱，然后去洗手间洗个脸。
　　冷水拍打在脸上，头痛也逐渐缓解了许多，心里那种迷茫和惊惧感也平复下来。
　　然而，顾见临抬头看到洗手台前的镜子时，整个人却僵住了，大脑停止了思考。
　　瞳孔地震，颤抖不已。
　　那一刻，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只是一瞬间，他自己的镜像就如同幻觉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漆黑狰狞的麒麟。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尊麒麟的状态似乎极为虚弱，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那双森然古奥的眼瞳里，竟也流露出一丝荒唐的，难以置信的眼神。
　　栩栩如生，生动至极。
　　仿佛完美复刻了自己的表情。


###第六章 回家
　　顾见临自从学会了侧写以后，就经常性的会看到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
　　那是根据蛛丝马迹描绘出的人格画像，大致上只需要观察片刻，就可以分析出对方的职业，心理状态以及健康情况，只不过因为他车祸过后，多了一种灵视般的效果。
　　倘若要得到更完整的人格画像，就需要更细致的观察。
　　唯一一次的深度侧写，就是针对今天得到的那个神秘的麒麟面具。
　　结果却阴差阳错的，导致他以麒麟尊者的身份，进入了那个古代的陵墓里。
　　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告一段落，但镜子里出现的那尊黑麒麟，着实把他惊到了。
　　“见鬼。”
　　顾见临失声呢喃：“我变成麒麟了？”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确认没有出现异变，才放下心来。
　　冷静下来以后，他思考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他的侧写已经养成习惯了，看到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去分析。
　　而他刚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以后，下意识的也使用了侧写。
　　然而侧写出的结果，竟然是一尊麒麟！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之所以会穿越到那个古墓里，然后被当成一个死而复生的古神，全部都是因为他戴上了麒麟面具，或许还跟侧写有关系。
　　目前来看，那个帖子所记录的都是真实的，只是拿游戏做了一个比喻。
　　比如以老者为首的五个人，类似于以玩家的身份，进入了这个游戏副本。
　　顾见临则不同。
　　虽然他也进入了这个游戏副本里，但是他的身份并不是玩家，而是继承了另一个人的账号。
　　不，不是人，而是神。
　　依旧用游戏比喻，正常人进入服务器，会按照流程创建账号，然后在地图上升级打怪做任务。
　　顾见临进入游戏，则成为了一个背景故事里的NPC，或者幕后Boss！
　　但他还能再回到现实世界。
　　也就是说，他同样有玩家权限，可以自由登入或登出。
　　按照那个帖子里的传说，麒麟尊者被烛龙尊者所镇杀，封印在古代的陵墓里。
　　这么想来，顾见临最后看到的那些漆黑的龙骨就有解释了，那就是烛龙尊者的禁锢。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烛龙尊者的留下的力量也已经衰弱了，恐怕当他生出想要挣脱束缚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就直接被那股恐怖的力量给震死了。
　　麒麟面具或许没有消失，而是跟自己完成了某种程度上的融合。
　　至于真正的麒麟尊者，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因为那个麒麟面具，我对面具进行了深度侧写，然后就看到了一尊麒麟，那尊麒麟朝我撞过来，于是我穿越到了麒麟仙宫里。与此同时，我从本该属于麒麟尊者的棺椁里醒过来，然后被一群堕落者当成了麒麟尊者。”
　　“重点是，烛龙尊者用来囚禁麒麟尊者的封印，似乎也转嫁到了我的身上。”
　　“因此并不是那五个堕落者愚蠢，错把一个人类当成了古神，而是我真的从某种意义上，取代了麒麟尊者，成为了一个被镇杀了两千年，刚刚苏醒的古神。”
　　“目前，我已经跟麒麟，产生了某种联系……不，或许我已经变成麒麟了。”
　　顾见临凝视着镜子里的那尊黑麒麟，祂的表情和神态跟自己如出一辙。
　　这一刻，他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的倒影。
　　那个神秘的麒麟面具，似乎并不是消失了。
　　而是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改变了他。
　　“先回家吧。”
　　顾见临自从在古墓里使用了那个音节以后，身体就变得虚弱至极，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他勉强拎起行李箱出门，把门锁上，转身下楼。
　　这个老小区位于市北九和路，距离市南的新家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妈妈的新家是一厅三室，跟新任丈夫一起买的，北欧的简约装修风格，底调是白色的，家具都很精致，泛着淡淡的花香。
　　这房子原本是妈妈和苏叔叔住一间，姐妹花各住一间。
　　因为顾见临搬过来了，所以姐妹两个就干脆又住回到一起。
　　反正姐姐已经工作了，基本不回家，也不会觉得挤。
　　顾见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饿到快要昏厥过去了，以前他为了爸爸的事情奔走于各大警署，也经常性的一整天都不吃饭，却从未感到如此饥饿。
　　好在微波炉里真的有一份蛋炒饭，还有一块牛排，一杯牛奶。
　　谢天谢地，有个会做饭的妹妹真好。
　　顾见临甚至都顾不得加热，直接端到客厅里，狼吞虎咽。
　　直到摄入了一些能量以后，他才觉得略微舒服了一些，也恢复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已知的结论是，在普通人接触不到的层面里，真的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属于古神和升华者们的世界，那么很多无法用常理解释到的现象，都未必是假的。”
　　顾见临沉思片刻，轻声说道：“而我接触到这个真实世界的契机，都是因为爸爸。无论是他去调查的案子，还是那场车祸，亦或是那个神秘的面具。”
　　重点在于，他接触到了完全超脱于过去认知之外的东西。
　　这代表，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包括四个月前，他昏迷时隐隐约约看到的那个人影。
　　爸爸的死，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车祸。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烛龙也有麒麟，那凭什么就不能有鬼车！
　　顾见临忽然捂住了脸，压低声音笑了起来，自从父母离婚以后他就有点自闭，这么多年来很少发出过笑声，但这次他真的忍不住了。
　　笑着笑着，眼睛就有点湿润了，鼻腔里涌出一股子酸楚。
　　他没疯，他脑子没病，他没有得创后应激障碍症。
　　他是对的。
　　“老顾多半就是个升华者，所以他这么多年来东奔西走，到底是在做什么？或许可以沿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前提是我也要成为升华者才行。”顾见临沉思了很久，在手机上搜索。
　　升华者。
　　无词条。
　　麒麟仙宫。
　　无词条。
　　麒麟尊者。
　　还是无词条。
　　“看来那个帖子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
　　顾见临轻声呢喃：“看来有关这个神秘的文明始终隐藏在人类社会的暗处，寻常人是接触不到的，那么这个帖子是怎么出现的，偏偏时机就是我拿到麒麟面具的时候。”
　　……
　　……
　　顾见临把最后一块牛排塞进嘴里。
　　摄入了能量，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他起身收拾餐桌，打算待会儿先睡一觉。
　　这时，门外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门被推开。
　　“我回来了。”
　　依旧是少女冷淡的声线，冰块般通透清脆。
　　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娇小的女孩，戴着黑色的遮阳帽，绿底白字的宽松休闲衫，搭配超短的牛仔热裤，一双白皙细致的美腿格外晃眼，踩着白色的运动鞋。
　　一头短发染成浅青色，衬托着冰雪般精致的瓜子脸，垂落到下巴。
　　乍一看是就是那种被养得很好的小姑娘，可惜年纪轻轻就有了一座飞机场。
　　苏有珠，今年十七岁，同样就读于峰城二中，喜欢动漫以及摄影。
　　顾见临名义上的妹妹，一个不折不扣的问题少女。
　　“回来了？”
　　顾见临收拾着餐具，微微颔首：“早饭很好吃，谢谢。”
　　他没问对方去了哪。
　　反正除了漫展或者逛街之外，这姑娘在外面也没什么别的娱乐。
　　毕竟不是亲兄妹，没必要问那么多。
　　当然，要是这姑娘也不会对他刨根问底就好了。
　　“嗯。”
　　苏有珠摘掉遮阳帽，甩了甩浅青色的短发，熟练地换鞋进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斜了他一眼，蹙眉道：“我做的早饭你怎么现在才吃？刚回家？”
　　虽然只是相处了几个月，但兄妹俩早已经熟悉了对方的长短深浅。
　　顾见临是那种生活极其规律，做事极有条例的人，而且还有洁癖。
　　客厅里，行李箱摊在地上，衣服随便挂在椅子上，头发还被雨水淋湿。
　　如果他早就回家了，肯定会先洗个澡，然后把东西都收拾好。
　　顾见临自然而然是不会说实话的，敷衍道：“去我爸的房子里收拾点东西。”
　　“收拾东西要那么久？不会又去警署了吧？”
　　苏有珠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狐疑地盯着少年：“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把身体养好？妈妈要是知道了，有你好受的。她可是让我随时盯着你。”
　　顾见临一时语塞。
　　本来如果是自己住，根本就不用跟人解释那么多。
　　但现在被妈妈带过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顾见临虽然很久没跟妈妈一起生活过了，但童年的阴影却残留至今。
　　有珠说得对。
　　那女人具备一切中年妇女的蛮不讲理和霸道，看起来倒是很温柔很好说话，但真要干你的时候，还是能撸起袖子拿起擀面杖，朝着你的屁股就招呼。
　　哪还管你三七二十一。
　　“没事，毕竟有你帮我掩护。”
　　顾见临平静说道：“妈妈不会知道的。”
　　苏有珠面无表情，冷冷说道：“说的轻巧，你知不知道跟妈妈对线有多难？每次帮你应付她，我回去都会吓出一身冷汗。”
　　有时候，顾见临也佩服妈妈的本事。
　　苏家的姐妹两个，各个看起来都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结果妈妈身为一个后妈，仅仅用了几年的时间就已经把她们俩彻底征服。
　　如今这姐妹两个对这个后妈的态度，简直比亲妈还要亲。
　　顾见临随口道：“妈妈还会跟你对线，但如果换成你爸，你会被直接爆杀。”
　　苏有珠陷入了沉默。
　　这是因为顾见临精准戳破了她的心事。
　　兄妹二人四个月前住在一起，但其实更早的时候就认识了，毕竟在同一个高中就读，之前是还是邻班。
　　最近基本都是上大课，都被分到一个班了。
　　苏有珠沉迷于动漫和摄影，每次出的cos照基本都如同真人手办，在网络上小有名气。
　　但在学习成绩上就惨不忍睹了，常年年纪垫底，时不时就会被叫一次家长。
　　去年考试的时候据说连考场都没找着，狗听了都摇头。
　　当这兄妹俩在医院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都是非常的惊愕。
　　顾见临当初以为，这种问题少女大概会很排斥自己这个拖油瓶。
　　毕竟谁都不喜欢自己的家里莫名住进来一个陌生人。
　　然而，当时从有珠身上侧写出的情绪，却是狂喜！
　　对，狂喜。
　　冷淡娇俏的外表下，隐藏着波涛汹涌的……狂喜。
　　顾见临最初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后来相处的时候，这姑娘对他出乎意料的好，每天给他准备三餐，给他端茶倒水喂药，时不时还会来医院里陪他。
　　顾见临有时候都觉得是爸爸遗传给自己的那张脸发挥了作用。
　　直到有一天，这姑娘穿着睡衣潜入他房间偷他作业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你也不希望妈妈知道你不好好养病，天天跑去警署吧？”
　　“你也不希望你爸爸知道，你每天都在抄我作业，考试还要我帮忙吧？”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明明是两个都不太爱说话的人，关系却莫名其妙的好起来，毕竟只有合作才能双赢。
　　顾见临不会被妈妈拾掇。
　　苏有珠也不会被她爸爸爆杀。
　　再加上，两个人长得都很好看，没什么互看不顺眼的理由。
　　“嗯……我不会跟妈妈说的。”
　　苏有珠清了清嗓子，板着脸说道：“你这几天去哪里，我也当不知道。”
　　顾见临满意点头：“清明节作业我都写完了，放在行李箱里。”
　　“好的。”
　　苏有珠也很满意，只见她拿起一袋子外卖，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说道：“买了你喜欢吃的可乐鸡翅和土豆炖牛腩，早知道你现在才吃早饭，就不给你捎外卖了。”
　　顾见临闻着外卖袋子里的香气，肚子却再次咕咕叫起来。
　　餐盘里倒映出的黑麒麟，也是饥渴难耐。
　　他没有拒绝妹妹的好意，忙说：“不，来得正是时候。”


###第七章 危险就在身边
　　苏有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能吃了。
　　不过这姑娘的性格很好，人冷话不多。
　　多余的也不会多问，直接就去厨房盛饭，然后端在餐桌上。
　　顾见临再也忍不住那种饥饿感，风卷残云般开始扫荡。
　　片刻后，他也知道自己的吃相不太好看，抬头说道：“抱歉，我有点饿。”
　　苏有珠沉默一秒，回道：“没事，我不介意。”
　　顾见临却忍不住道：“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觉得我的吃相活像一个刑满释放人员。”
　　“没事，多吃点，补补身体也好。”
　　苏有珠板着俏脸，竟然也把她的那份推出去：“再吃点？”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你不吃么？”
　　苏有珠淡淡说道：“我减肥。”
　　顾见临瞥了一眼她纤细窈窕的身材，即便穿着宽松的绿色休闲衫，也能看出青涩的少女曲线，尤其是领口露出的精致锁骨，线条迷人。
　　这姑娘身高一米五五，体重最多只有七十六斤，哪里还需要减肥。
　　但对方直接放下饭碗，去翻他行李箱里的卷子了，显然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顾见临也只好笑纳。
　　他又连续吃了四碗米饭，十五个红烧鸡翅，一大碗土豆烧牛腩。
　　可那种饥饿感，却依旧未曾消弭。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了，这饥饿感未必是来自生理上的。
　　顾见临扭头望向客厅的镜子，赫然看到镜中的黑麒麟，正虚弱地趴伏着。
　　那双古奥威严的漆黑竖瞳里，毫不掩饰饥饿和贪婪。
　　原来如此！
　　顾见临心中恍然，这种莫名其妙的饥饿感应该不是靠吃饭就能消除的，这是源自于黑麒麟的影响，是属于超凡范畴内的问题。
　　忽然间，窗外响起了一阵警笛的声音，警示灯闪烁。
　　与此同时，隔壁楼还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粽子！好多大粽子！粽子们诈尸了！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只见一个年轻男人屁滚尿流的爬出来，神经质般胡言乱语。
　　顾见临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疯癫颠的年轻人被警车带走，陷入了沉思。
　　粽子，棺材，诈尸。
　　他直接就想到了麒麟仙宫，那个不知建立在哪个地方的古代陵墓。
　　这一刻他意识到，近期进入麒麟仙宫的人，未必就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玩家很有可能就在身边！
　　“这是楼下超市孙大爷的儿子？”
　　苏有珠凑过头来，浅青色的短发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据说疯了好几天了，三天前就在嚷嚷着什么粽子什么的，还要去买黑狗血和黑驴蹄。”
　　顾见临目送着警车远去，问道：“辟邪么？他怎么不找童子尿？”
　　苏有珠若有所思：“可能他自己就有吧。”
　　好家伙。
　　顾见临无言以对。
　　因为当初那个帖子里描述的，在线的玩家数量总共有二百三十多个人，除了试图复活古神的那五个人之外，应该还有不少像他这样第一次进入游戏的。
　　有这样诡异离奇的经历，心态爆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目前来看，黑狗血和黑驴蹄，亦或是童子尿之类的东西，是没啥用的。
　　毕竟那不是所谓的大粽子，而是古神。
　　他忽然很好奇，楼下孙大爷的儿子会被带去哪里。
　　也不知道警署能不能处理这件事。
　　如果不能，又该怎么办。
　　大概率还是送去医院和精神病院那样的地方。
　　顾见临忽然想起来，古墓里遇到的那个老人曾经说，在我国有一个非常庞大的升华者组织，名字叫做以太协会，不知道会不会管到这种事情。
　　他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等到明天去打听一下。
　　“我去抄你作业了，你待会儿记得喝药，尽量别出门了。”
　　苏有珠抱着他的卷子和作业本，转身就走：“下午帮我补习一下功课？”
　　补习功课只是好听点的说法。
　　这姑娘实际的意思，是让你给她划出考试范围，甚至提前猜题，好让她死记硬背。
　　自从成为兄妹以后，有珠的学习成绩已经是飞升式的进步了，从年纪垫底一跃到五百多名，已经算是这一届的中游了，学校的老师都惊为天人。
　　实际上全都是顾见临这个人形外挂在帮忙。
　　顾见临揉着额头，说道：“等晚上吧，我现在有点困，想睡会。”
　　苏有珠瞥了他一眼：“晚上？嗯，晚上可以看睡衣是吧？”
　　顾见临眼角抽了一下。
　　他很想说他是因为太困了，而不是想看她穿睡衣的样子。
　　苏有珠平静说道：“反正今晚爸妈都不在家，折腾到几点都无所谓。”
　　顾见临满脸黑线。
　　这姑娘看似是冰山美少女，但时不时的总会蹦出几句虎狼之词。
　　再配合她那张冰山般的脸，你也不知道她是故意逗你玩，还是别的什么目的。
　　侧写不是读心术，要从人格画像上分析，也只能是宅久了，在网上看了太多黄暴的东西。
　　“那我晚上去你房间。”
　　苏有珠转身，窈窕的侧影闪进隔壁的卧室，然后忽然又探出头来，冰雪般精致的俏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今晚你想看哪套睡衣？还是穿cos？”
　　顾见临：“……”
　　这要是玩笑或者诱惑，就有点过分了。
　　而且他知道，这姑娘还真有一整个衣柜的，花里胡哨的衣服。
　　如果是班里那些老司机同学，大概就直接要求穿兔女郎了。
　　“我听妈妈说了，明天你要去警署签字确认，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其实，本以为你会很难过的，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比以前好多了。”
　　苏有珠忽然说道：“早点走出来，别让妈妈担心。”
　　说完，她轻轻带上房门，写作业去了。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释然地笑了笑。
　　如今看来，当年爸妈离婚没选择跟妈妈，损失的倒是挺多的……
　　……
　　……
　　翌日清晨，顾见临从床上醒过来，精神状态明显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了。
　　头痛和疲惫已经一扫而空，那种脑浆被榨干的感觉也没有了。
　　但他清醒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饿，前所未有的饥饿感。
　　他没急着吃饭，因为知道那只能暂时缓解生理上的饥饿感而已，至于如何喂饱那尊莫名其妙出现的黑麒麟，目前还没有任何的方法。
　　隔壁房间的门虚掩着，粉色的大床上，少女还在熟睡。
　　昨天晚上补习到凌晨三点，这姑娘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基本就是一问三不知。
　　顾见临基本能猜出学校老师会考的内容，提前把试题都做一遍，然后让她直接记下来答案，能记对多少就看她本事。
　　这个过程异常的折磨。
　　好在有珠是拍完照片来补习的，穿着最近很火的约尔小姐的服装，非常提神。
　　当然了，顾见临之所以会帮她，主要是因为合作关系，以及身为哥哥的责任。
　　跟那女孩穿成什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顾见临先去洗个澡，然后换上干净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叫了个早餐外卖。
　　这时，一个电话忽然打进他的手机里。
　　“喂，周叔。”
　　顾见临刷着牙，含糊说道：“我在听。”
　　电话里，周泽打着哈欠，说道：“小顾啊，是这样的，最近警署接了好几个离谱的案子，我们这边忙得焦头烂额，抽不出什么空了。正好现在有个探员就在你家附近执行公务，一会儿我让他来接你，直接去警署把字签了，你看可以么？”
　　依旧是商量的语气。
　　顾见临自从醒过来以后，大多数关心他的人，都会用这种商量的语气跟他说话。
　　生怕刺激到他。
　　他有些惭愧，心想既然自己这边已经查出了眉目，就不能再麻烦人家了。
　　“好的没问题。”
　　他忙说：“您多注意休息。”
　　周泽那边一下子就放下心来，语气轻松道：“好，在家等一会儿。”
　　挂掉电话，顾见临坐在客厅上，再次开始复盘。
　　这次他复盘的不是具体的某个人。
　　而是这个真实的世界。
　　“如果说，这个世界最初的主宰是古神，那么为什么在历史上，从未有过关于祂们的记载？不，不对，并非是没有，而是刻意的，或者被人给隐藏起来了。那些古代的神话，还有鬼怪的传说，说不定都有迹可寻。”
　　“至于升华者们，如果将他们理解为变种人之类的存在，他们隐藏起来也更加方便。毕竟从古至今有无数能人异士的传说，谁也分不清真假。”
　　“包括我现在得到的信息里，那些上古的神话，历史的记录，也极有可能是虚假的。比如徐福，后世普遍认为他在东渡中失踪，极大概率抵达了所谓的瀛洲，也就是今天的霓虹，在那里留下了文明的传承和后代。但实际上，他却在镇守麒麟仙宫？”
　　“普通人不会知道古神和升华者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们是想要隐藏起来的，有可能他们就在我的面前走过，但我无法分辩出他们。”
　　“哪怕是古神，从古墓里那个炼药师的表现来看，祂们的外表跟人类上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或者说，至少祂们可以幻化出人类的样子，而不是我看到的黑麒麟。”
　　“那么，我该去怎么寻找这些升华者？”
　　顾见临目前有两个最主要的目标。
　　第一，寻找升华者。
　　第二，想办法解决他体内的饥饿感。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这时，家里的门铃响起。
　　“这么快？”
　　顾见临先去冰山小美人的房间，把她的房门给关好，然后打开客厅的门。
　　“你好，东海路警署，李长治。”
　　只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探员，亮了亮他的证件，打量了少年一眼：“请问是顾辞安教授的儿子，顾见临对么？”
　　顾见临没见过这位探员，微微皱眉：“对，是我。”
　　“好的，请跟我走一趟吧。”
　　李长治微微一笑。
　　顾见临嗯了一声，也没多想什么，警署的探员多了去了。
　　有几个不认识的也很正常。
　　他拿起钥匙和手机，关上了房门，跟着出了单元门。
　　小区外停着一辆白色的大众。
　　李长治坐进驾驶室，发动引擎：“系好安全带，现在我们去警署。”
　　顾见临坐在后排上，非常配合。
　　“你们家就你一个人么？”
　　李长治开着车汇入车流，随口问道。
　　顾见临挑眉：“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看你身上有几根长头发，还有一股香水味。”
　　李长治笑道：“看你长得这么帅，那是女朋友吧？”
　　“没有，那是我妹妹。”
　　顾见临摇了摇头，他到现在都还没谈过恋爱呢。
　　“妹妹？亲的？”
　　李长治又问道。
　　“不是，我妈妈改嫁了，那是她丈夫的女儿。”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现在跟着我妈妈和她的现任丈夫一起生活。”
　　李长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容易啊，毕竟是在别人的家里，等你再长大点，谈恋爱结婚了该怎么办？我听说你是一直跟着顾教授生活的。顾教授就没考虑过你么？他生前，也没给你留套房子，或者存款什么的？”
　　顾见临继续摇头：“没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探员话有点多，便尝试着用了一下侧写，但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结果。
　　因为现有的信息还不够多，人格画像很模糊，只看出了具体的年龄，而职业却是个文员，在警署的职构里，是个坐办公室的。
　　之前在墓园遇到的人，都非常的简单，特征明显。而眼前这个，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这样啊。”
　　李长治点点头，拐了个弯驶向高架桥。
　　这时，顾见临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去东海路警署的路，皱眉道：“这是去哪？”
　　李长治笑道：“哦，最近出了几个比较离奇的案子，警署那边都忙不过来的，我们去另一个分局，拿你父亲的事故报告过来，你签个字就可以了。”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也没说什么。
　　然而这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来电显示人，周探长。
　　他调低了音量，接通电话，没说话。
　　“喂，小顾。我让小张把车停在你们家楼下了，你可以下来了。”
　　顾见临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望向驾驶座上的探员，脊背发凉。
　　在他的眼里，这个探员的身影扭曲起来，仿佛幻觉一般。
　　下一刻，李长治眼神一狠，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在高架桥上轰然冲刺。
　　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顾见临瞳孔收缩。
　　这一刻，对方的人格画像骤然清晰起来。


###第八章 顾见临的凶狠
　　东海路警署。
　　周泽听着电话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宛若野兽的尖啸般刺耳。
　　“滋滋，滋滋滋……”
　　突如其来的电流声，似乎是信号中断了。
　　“喂？小顾？人呢？”
　　他摆弄了一下手机，便挂掉以后又打了一个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最后只剩下了咚咚的忙音，他挠了挠头发，又连续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却都没能打通，顿时感到有点纳闷：“不对啊，这怎么回事？”
　　片刻后，小张一个电话打过来，问道：“周队，咋回事啊？我之前在楼下了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人过来。然后直接进去摁的门铃，结果是小顾的妹妹开的门，小顾根本就不在家。我又问了问门卫，他说小顾一大早就被人给接走了。”
　　周泽愣住了，连忙大声确认道：“什么？被人给接走？”
　　作为多年的老探长，他的心思还是很缜密的，那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只要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好，绝不会放人鸽子。
　　尤其还是涉及到这么严肃的事情，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再响起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啸，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张回答道：“对，被接走了。”
　　“小张，查一下他们那个小区的监控，立刻。”
　　周泽沉声说道。
　　电话里，小张明显一愣，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哦，好的。”
　　通话匆匆挂断。
　　周泽放下手机，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眼睛是通红的，很久没合眼了。
　　他喝了杯咖啡，长舒了一口气。
　　最近这半个月来，峰城一直都不怎么太平。不知为何，城市里到处都有人莫名其妙的发疯，有的来报警声称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还有人说自己被人绑到了一个古墓里，跟一群尸体躺在一起，更有甚至则表示亲眼目睹了尸体复活。
　　并且那些人，都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疯狂和攻击性。
　　因此必须需要警署的探员们来解决。
　　尤其是这两天，这怪异的案件开始频发起来，警署的人手严重不足。
　　好在近期，一批国际刑警路过峰城，听说了这件麻烦事以后，竟然表示能够无条件帮忙，这才让原本濒临崩盘的局面稳定下来，不至于让情况失控。
　　这时，一辆黑色宝马停在了警署门口。
　　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年轻人被押送着进来，嘴里大喊着：“放开我，你们这群大粽子！看小爷我一个大黑驴蹄子抡死你们！我告诉你，我们家世代供奉观音菩萨，专门镇杀你们这些孤魂野鬼，还敢动小爷我？看我一个大耳刮……呜呜！”
　　话还没说完，他嘴里就被塞进去一个苹果。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死死按住这家伙的肩膀，笑眯眯说道：“把嘴给我闭上，不然我会考虑直接从敲晕你，你可能得头疼十天半个月。”
　　此人剑眉星目，五官立体端正，头发是黑色的，却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明显是一个混血儿，衣着考究高端，一股子高端精英的优雅气质。
　　最显眼的是，这家伙的肩膀上竟然站着一只绿色的鹦鹉！
　　开车的则是一个冷艳的女人，穿着黑西装和白衬衣，束腰的包臀裙下是一双裹着黑丝的长腿，踩着一双高跟鞋，看样子是个助理。
　　“陆警官，陈小姐。”
　　周泽放下咖啡杯：“又是一个失控的？”
　　陆子呈嗯了一声，淡淡说道：“是啊，这货的情绪失控得厉害，已经彻底六亲不认了，刚才在家里还把他爸给打了，攻击性很强。先给他关进去，待会儿留个档案，等到心理医生起床了，给他做个心理辅导就没事了。”
　　“小青啊，把他送进候审室待着去。”
　　他回头吩咐了一下女助理：“小心着点，我当时进屋抓他的时候，这货还躲在门后打算用擀面杖偷袭我，要不是我反应快，差点就被他放倒了。”
　　这时，他肩膀上的鹦鹉阴阳怪气道：“真服了这个老六！”
　　陆子呈扭头呵斥道：“闭嘴！”
　　鹦鹉立刻不说话了。
　　陈青微微颔首，抓着那个年轻人的手铐，直接拎走。
　　周泽神色怪异，打量着这只鹦鹉：“陆警官的宠物挺有个性啊。”
　　陆子呈尴尬一笑：“主要是养出感情了，不然早给它炖了。”
　　鹦鹉却大喝一声：“竖子尔敢！”
　　陆子呈眼角微微抽搐。
　　“这段时间辛苦了，如果不是你们，真是麻烦了。”
　　周泽不得不承认，这批国际刑警帮了太多忙了。
　　尤其是他们团队的心理医生，各个都神通广大。
　　那些看似病入膏肓的，魔怔了一样的患者，只要经过半个小时的心理治疗，就能稳定下情绪，再配合药物回家休息几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都是小问题。”
　　陆子呈摆了摆手，轻松写意。
　　忽然间，周泽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他按下接听键，皱眉：“喂，什么情况？”
　　电话里，小张语速很快，慌张不已：“坏了周队，出特么大事了！监控里显示，小顾今天一大早就被一个穿着警服的家伙给带走了。但那根本不是我们的人，我压根不认识那孙子，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二十多分钟了！”
　　周泽脸色大变，咬牙切齿道：“淦！车牌号看到了么？”
　　“看到了。”
　　小张咽了一下口水：“我刚才已经找交警大队帮忙追踪了。”
　　“好，沿着监控给我查，我立刻出发。”
　　周泽挂掉电话就准备往外走，还抓起了自己的配枪，脸色阴沉至极。
　　多年的探员经验告诉他，这件事绝不简单。
　　有很大概率，这是有人蓄意的报复。
　　毕竟那是老顾的孩子。
　　老顾这些年帮助警署破了那么多的大案，要说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些年来有关他们一家的信息都被严格保密，所以才一直都没出事。
　　按理来说，老顾一家信息泄密的可能性很小，但就怕万一。
　　尤其是现在，那孩子已经被某个冒充探员的家伙给带走了，鬼知道会出什么事！
　　决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周探长，出什么了事？”
　　陆子呈见他脸色这么难看，好奇问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用极短的语言把事情概括了一遍。
　　令人意外的是，这位身为国际刑警的陆警官闻言以后，脸上的表情却凝重起来。
　　“顾辞安教授的儿子？”
　　他皱着眉头，罕见的严肃起来：“周探长，要不这事交给我们解决？”
　　……
　　……
　　高架桥下的绿荫道旁，白色的大众车停在路边，已经熄火了。
　　这才早上八点半，如此偏僻的一条路上，只有偶尔的大货车呼啸而过，响起轰隆隆的噪音，除此之外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也不见半个人影。
　　李长治坐在驾驶座上，摩擦着手里的一把枪，沉默不语。
　　“你不是警察。”
　　顾见临坐在后排座上，轻声说道：“你是谁？”
　　李长治从后视镜上瞥了一眼这个少年，低声笑道：“有意思，我是谁？”
　　他转过身，拿着枪指着少年：“我是随时都能够要你命的人。”
　　顾见临默默凝视着漆黑的枪口，面无表情。
　　车门已经被锁死了，想逃也无处可逃。
　　“你怎么不害怕？”
　　李长治歪着头，饶有兴趣问道。
　　正常的十七岁少年，一般看到枪口对着自己，大概就直接吓傻了。
　　无论是大哭求饶，亦或是吓得大小便失禁，都很常见。
　　顾见临最近经历过太多事了，无论是当初车祸的幸存，亦或是昨天在麒麟仙宫里的诡异经历，以至于他看到眼前这个枪口，还真没什么感觉。
　　“你暂时不会杀我。”
　　他冷静说道：“不然你根本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李长治挑了挑眉，没说话。
　　“你应该监视我很久了吧？你知道我的个人信息，也知道警署会在今天接我去确认签字，所以你打了个提前枪，特意伪装成警署的探员来把我接走，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好把我带到这个没人的地方。”
　　顾见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说道：“你还在车里装了信号屏蔽器。”
　　李长治沉默了一秒，舔了舔嘴唇：“嗯，不愧是顾教授的儿子，真的够聪明。听说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名。这么个好孩子，真不舍得伤害你。”
　　顾见临眯起眼睛，问道：“你认识我父亲？”
　　“呵，当然认识。”
　　李长治微笑道：“不然我干嘛把你带到这里呢？”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对方却用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额头。
　　“闭嘴，现在我问，你答。”
　　李长治冷冷盯着他，一字一顿：“顾教授临死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顾见临皱眉，回答道：“没有。”
　　“没有？”
　　李长治瞪大眼睛，眼瞳里闪过一丝凶狠，狰狞说道：“不可能！那他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或者暗示过你什么？给我老老实实交代！”
　　顾见临眼瞳收缩，无声地捏紧手掌，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爸爸的死并不简单。
　　十有八九，爸爸生前查的那个案子，牵扯到了涉及到了某件事，以至于把命给送掉了。
　　对方或许并不知道。
　　相比于冰冷的枪口，竟然是父亲的事情对他造成的冲击更大一些。
　　“没有。”
　　顾见临深呼吸，保持着冷静。
　　“你撒谎！”
　　李长治咬着牙，狠狠说道：“他不可能什么都没给你！”
　　顾见临不知对方为何如此笃定。
　　他忽然想到，有一件东西，不知道算不算爸爸留给自己的。
　　麒麟面具！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就算开枪把我打死，也没有。”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对方，冷冷说道：“但你大概率不会开枪，因为这里毕竟是在市区，如果你开了枪，总有人会听到。”
　　李长治死盯着他，那眼神凶狠的，像是锥子一样，要把他活生生凿穿。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想开枪，但让你开口总有办法。”
　　他保持着抬枪瞄准的姿势，右手却骤然拔出一柄匕首，刺向少年的肩膀。
　　咔嚓一声！
　　锋利的匕首刺入了后座的靠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这一击没能命中，因为顾见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侧身闪避，顺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去你妈的。”
　　这一刻，少年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径直扎向对方的眼睛！
　　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表现出了跟年龄截然不符的快准狠。
　　爸爸从小就教育他，对付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坏人还要凶狠！
　　忽然间，李长治的眼瞳变得猩红起来，仿佛乌鸦盘旋般，流转着黑色的光芒。
　　顾见临心中一凛，抓着钥匙的狠狠扎过去的右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因为这一刻，他忽然侧写出了一幕诡异的画面。
　　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身影。
　　头戴黑色的礼帽，穿着猩红的西装，领口系着领结，口袋里塞着一叠扑克牌，右手握着一块旋转的怀表，左手则拿着一根漆黑的手杖，踩着一双精致的皮鞋。
　　他戴着一副玳瑁眼镜，眼睛是猩红色的。
　　顾见临看到这幅模样的一瞬间，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魔术师！


###第九章 切记，要补刀
　　黑色宝马如同一柄利剑般，游离在汹涌的车流里。
　　明明是早八高峰期，这辆车却在拥堵的公路上轻巧的钻来钻去，如同一条鱼在礁石缝里游走，等到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起来，又如鲨鱼般骤然加速！
　　轰！
　　引擎闷声咆哮。
　　窗外风景飞速倒退，模糊扭曲。
　　“前方道路限速八十，您已超速……”
　　陆子呈无视了导航的警告，直接把油门踩到最大，冲刺向前。
　　“本来想着，等这次麒麟仙宫的精神污染事件过去以后，再去看看顾教授的儿子的，没想到还会出现这种事。如果不出意外，那孩子是被堕落者盯上了。”
　　他肩膀上的那只鹦鹉发出太监般的尖锐的叫声：“倒霉孩子，凶多吉少！”
　　陆子呈冷冷说道：“闭嘴！说你该说的！”
　　鹦鹉眼珠子转了转，极有灵性说道：“陈青，连接深空！”
　　陈青坐在副驾驶上，居然连安全带都没系，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登录某网站。
　　“叮，身份验证通过。”
　　“以太协会，B级调查员陈青。”
　　“欢迎登入深空，人工智能A01号太虚，为您服务。”
　　陆子呈开着车，下令道：“启动紧急救援一号预案，调动荷鲁斯之眼卫星，查询2022年4月6日，东海省峰城市市南区，车牌号LB6589的行程记录。”
　　平板电脑里，太虚发出机械般的声音：“请稍候。”
　　几乎只是一秒钟，平板电脑上如海水般泛起波澜，倒映出一张地图。
　　峰城市的地图。
　　地图上，一条红色的线，如蜿蜒扭曲的蛇，延伸到某处。
　　警署的速度太慢，真等他们查出来，估计就可以准备八人一桌了。
　　“西京路高架桥。”
　　陈青只是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见鬼，早知道开一辆超跑来了。”
　　陆子呈面沉如水，轻啐一口：“可惜你我都不是那些专精速度的传承途径，现在只能祈祷那孩子福大命大了。陈青，把我的装备箱解锁。”
　　陈青愣了一下：“少爷，真的要这样么？家里可不允许你在市区里贸然……”
　　陆子呈抬起手，淡淡说道：“我不管家里的那些人怎么想，也不在乎顾教授到底做了什么，我只知道顾教授对我有恩。如果他的儿子死在堕落者的手里，那么我就要把那个堕落者大卸八块，就这么简单的事情，明白了么？”
　　冷艳的女助理低头，说道：“明白了。”
　　绿毛鹦鹉大叫道：“大卸八块！血债血偿！”
　　车内陷入了死寂，一路上再也没人说话。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座高架桥，陆子呈急忙换挡减速，下令道：
　　“陈青，感知附近的精神波动！”
　　陈青闭上美眸，忽然间却听到了一声枪声。
　　砰的一声。
　　公路两侧的树林里，无数飞鸟被惊得振翅飞起。
　　“大概是不用了……”
　　陆子呈推门下车，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愣住了。
　　……
　　……
　　时间倒退到五分钟前。
　　猩红的眼瞳，流转着漆黑的诡异色泽。
　　顾见临只觉得群鸦扑面而来，意识骤然涣散，昏昏欲睡。
　　他被催眠了！
　　这是一个升华者，也可能是堕落者。
　　总之对方具备超凡能力！
　　顾见临当初在古墓里遭遇的那个老人，自称传承途径是炼药师，只不过那家伙从头到脚裹得很严实，也没暴露出任何的特殊能力，因此也无从侧写。
　　而这一刻，李长治背后出现的魔术师，大概也是类似的东西。
　　炼药师，魔术师，同属传承途径。
　　砰的一声，手枪的枪柄重重的砸在额角，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温热的血横流下来，带着铁锈般的腥味，一直蔓延到鼻梁。
　　顾见临被当场砸倒在车后座上，强忍着脑颅的剧痛，意识清醒了一些。
　　如果这个人刚才没有刻意收手，那么他的力量也就是跟正常的成年男性相当，抛开手枪和其他特殊能力存在的因素的话，并不是不能对付。
　　下一刻，李长治脸色狰狞如恶鬼，拔出插在后座靠背上的匕首，再次刺过来。
　　顾见临这次却连躲都没躲，只是伸手摸向驾驶座的侧面，拉下把手！
　　他拉的不是手刹，而是调节座椅的把手！
　　吱呀一声，在李长治的身体重量，外加前扑的作用力下，驾驶座的座椅直接放倒躺平，直接导致他本人失去平衡，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扑倒下来。
　　要的就是这个机会，顾见临抓着钥匙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然后一个虎扑跳到他身上，第一时间按下了解锁车门的按键，咔嚓一声，车锁解开。
　　他拉下车把手，直接用肩膀顶开车门，翻滚下去。
　　后背被石子刮得生疼，周围的草堆和头顶的高架桥，蓝天白云，旋转倒滚。
　　这是一个高架桥下废弃工地，除了凌乱的杂草以外就是碎石，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一个人影没有，不可能跟任何人求助，只能试着逃跑。
　　那也要赌对方会不会开枪。
　　下一刻，顾见临就知道不用赌了，因为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
　　砰砰砰！
　　三发子弹砸在地上，砸出触目惊心的弹坑。
　　其中一发子弹弹射出去，擦着他的肩膀呼啸而过，直接刮掉了肩膀上的一块肉。
　　高架桥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似乎是一辆巨大的运货卡车呼啸而过，钢铁的颤动和引擎的噪音像是雷鸣声一样沉闷，恰好吞没了这惊悚的枪声。
　　枪法很烂，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也不会格斗术。
　　顾见临痛得眼角抽搐，翻滚到车后的死角里，强撑着起身。
　　如果对方受过专业训练，顾见临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被制服了。
　　“生存意识很强。我还真佩服你能从车里跑出来，但那又怎么样？作为顾教授的儿子，我倒是很惊讶你不是升华者。下一次我会直接打穿你的脑子，但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李长治握着冒烟的手枪从驾驶座上走下来。
　　此人的脸色是扭曲的，眼瞳是一片血红，扭动着脖子，骨骼发出脆响。
　　看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
　　“顾教授到底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他忽然暴躁地低吼。
　　以至于他背后的魔术师，都如恶鬼般嘶吼，歇斯底里。
　　炽烈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狰狞可怖。
　　顾见临不动声色地绕到车的另一侧，躬着身子，回答道：“有啊。”
　　李长治眼瞳里精芒爆射，嘶声吼道：“他留给你了什么？交给我！”
　　顾见临冷冷说道：“他没还完的蟑螂借呗。”
　　这一刻，李长治彻底被激怒了，他的面容剧烈的扭曲起来，像是硫磺里翻滚的恶鬼，又或是发怒的公牛，抓着手枪猛扑过来，嘴里发出暴怒的低吼。
　　很好，生气了。
　　顾见临冷静地围绕着这辆大众逃跑，他没有选择逃向远处，因为会被枪击。
　　唯一的障碍物就是这辆车，只有围着这辆车跑才能安全！
　　顾见临在前面跑，李长治在后面追。
　　如果有幼儿园的小朋友路过这里，大概会兴奋的跑过来，要求加入。
　　因为这一幕很像他们玩的捉迷藏，或者老鹰捉小鸡之类的游戏。
　　这一刻顾见临是颤抖的，额头和肩膀的疼痛分泌大量的内啡肽，生死之间的刺激让他的肾上腺激素飙升，陷入了十七年来前所未有的亢奋里。
　　短短三十秒内，两个人已经围着这辆车绕了好几圈。
　　顾见临愈发的亢奋起来。
　　而且越亢奋，他就越发的冷静。
　　甚至，在心里已经画出了对方的人格画像！
　　男，三十二岁，肾虚肝亏，常年单身，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办公室文职人员，身体素质处于平均水平，拥有超凡的能力，但并不熟练。
　　而且，精神状态有严重的问题！
　　“给我停下！”
　　李长治忽然在后面发出一声暴躁的低吼，用力敲击着车身，发出极富节拍的声响。
　　这声音仿佛具备着某种魔力，顾见临竟然真的强行刹住脚步，停了下来。
　　仿佛意识不属于自己，思维的惯性也被更改。
　　明明处在这么巨大的危机里，他竟然觉得自己就应该停下来！
　　大众的反光镜里，李长治已经举起了枪，朝着他的后背射击！
　　随时都会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顾见临忽然听到了似曾相识，宛若雷鸣般的咆哮声。
　　吼！
　　那是他脑海深处的麒麟在仰天怒吼。
　　那一刻，顾见临再次恢复了意识，在最后的关头侧身！
　　又是一声枪响。
　　这次没有了高架桥上呼啸而过的卡车，清楚的回荡在这片公路上。
　　顾见临背后鲜血横流，子弹又险而又险的擦着皮肤过去，留下了一片灼伤，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再次绕到了车前，保持着安全距离。
　　扶着车前盖，剧烈的喘息，满头冷汗。
　　“怎么可能？你是怎么挣脱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李长治血红的眼睛里留下一行浓腥的血，他面容扭曲如恶鬼，发出难以置信的咆哮声。
　　“你又不是我妈，我凭什么听你的？”
　　顾见临冷声回应。
　　就像是再次陷入了死循环，李长治追，顾见临跑。
　　两个人围绕着一辆车，你追我赶。
　　“给我死！”
　　下一刻，李长治彻底失去了耐性，像是野狗般纵深一跃，跨过车顶猛扑而来！
　　对，就是这样！
　　仿佛早有预料般，顾见临不慌不忙，竟是直接拉开车门，钻了驾驶座！
　　车门在一声闷响里关闭，车门锁死！
　　而愤怒如公牛的李长治再次扑了个空，在摔了一个狗啃泥。
　　他暴怒起身，扭头望向车里的少年，却愣住了。
　　因为顾见临坐在驾驶座上，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熟练的挂挡倒车，阴影里他的面容宛若冻结一般寒冷，一双眼瞳幽深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油门踩到底，车轮剧烈的摩擦地面，碎石和尘埃迸射出来。
　　顷刻间，车子倒退了数十米。
　　李长治本以为这少年要逃跑，正起身打算追击。
　　然而车里，顾见临却死死地盯着他。
　　少年满脸是血，白衬衣上也都是灰尘和血。
　　神情却没有丝毫畏惧。
　　心跳如擂鼓般跳动，浑身的血液仿佛燥热起来，一股愤怒的情绪在脑海里滋生出来，野火般燃烧。
　　顾见临赫然抬起眼睛，后视镜里似乎有一尊黑麒麟强撑起身，金色的竖瞳炽烈燃烧。
　　暴怒怒吼。
　　这是黑麒麟继饥饿过后，带给他的第二种强烈，无法抗拒的感受。
　　愤怒！
　　你要杀死我，那我就杀死你。
　　顾见临单手系好安全带，然后切换正挡，猛的踩下油门。
　　引擎发出沉雄的咆哮声。
　　如同开弓之箭，驰骋而去！
　　轰！
　　白色的轿车一头撞进风里，像是野兽般轰向前方的男人！
　　李长治眼睁睁看着这辆车冲撞过来，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
　　“不自量力！”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吟唱着古老的咒语，血红的眼睛里喷涌出的浓腥的血液，像是无数只血色的乌鸦般冲天而起。
　　“停下！”
　　“停下！”
　　“停下！”
　　明明是如此暴躁的嘶吼，却像是无数鬼怪的窃窃私语。
　　令人昏昏欲睡，意识涣散。
　　顾见临即便全力抵抗，但踩着油门的脚却在缓缓松了下来，浑身松弛，意识沉沦。
　　这时，意识最深处，漆黑的麒麟再次仰天怒吼，咆哮声贯穿灵魂。
　　李长治再次自信满满的举起了手枪，准备对着他射击。
　　砰！
　　子弹驰骋而出。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歪头，前方的挡风玻璃连带着右侧的座椅靠背被骤然打穿，在迸射出来的棉絮和真皮碎片里，他的眼神冷冽如刀。
　　油门再次踩到底，轰的一声！
　　前挡风玻璃如蛛网般绽开裂纹，李长治重重的摔在上面，发出惊悚的声响。
　　车子猛的刹车，李长治像是一个破袋一样翻滚下去。
　　寂静的车里，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扯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他环顾四周，捡起了一个破旧的马扎子，应该是以前的工人留下来的。
　　他摇摇晃晃的走向那个倒地的身影，抬起了手里的马扎子。
　　仿佛举起了沉重的铁锤。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
　　切记，打败了敌人以后——
　　要补刀。


###第十章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当陆子呈驱车赶到高架桥上的时候，第一时间听到的是响彻天空的枪声。
　　那一刻，他面沉如水，本以为已经可以给那少年收尸了。
　　没想到接下来，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一辆白色的大众汽车，仿佛怪物般咆哮着驰骋而出，加足马力狠狠向前冲撞，把一个倒霉的家伙撞得飞起，倒滑出去十几米。
　　身体和车前盖撞击的闷响，伴随骨骼碎裂的声音，听得让人顿感心惊肉跳。
　　更让人震撼的是，当车门打开以后，车里的竟是满头鲜血的少年。
　　长相和体型，跟东海路警署提供的一模一样！
　　被撞飞的那个，竟然才是失控的堕落者！
　　“上帝，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陆子呈失声呢喃：“升华者打普通人，居然还被反杀了？”
　　这特么是怎么做到的！
　　鹦鹉阴阳怪气叫道：“多捞啊！”
　　陈青站在桥边，抬起了美眸，眸子里赫然是一片纯净的纯白，洞悉着桥下的一切：“准确的说，这是一个传承途径为魔术师的堕落者。顾教授的儿子，似乎快要觉醒了。”
　　陆子呈颇感意外：“自主升华者，真稀罕。”
　　陈青的感知里，那个被撞飞的堕落者，如同一滩污泥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至于那个少年则释放着极其不稳定的精神波动，仿佛沸腾的岩浆。
　　“是的，这是一个非常稀有的自主升华者。”
　　陈青冷静地分析道：“那个失控的堕落者，应该刚接触超凡不久，能力并不熟练。魔术师这种传承途径前期本就偏弱，如果能力不熟练，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陆子呈微微颔首，默默从口袋里取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桥下，眼神缓和下来。
　　“总之，没事就好。”
　　他吐出一口烟圈，笑道：“那孩子应该吓傻了吧？我当年第一次接触到超凡的时候也是这样，家族那群老家伙们故意使坏不告诉我，我被堕落者撵着跑了足足有十多公里，最后一头冲进警署里，抱住一个探员的大腿就开始哭……”
　　陈青唇边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说道：“正常人只要精神不崩溃，就很好了。”
　　“等会，他要干什么？”
　　陆子呈愕然不已：“该不会……”
　　只见桥下，那个少年拎起一只马扎子，摇摇晃晃的走向倒地不起的堕落者。
　　这一幕，仿佛雷神举起了铁锤，轰然落下。
　　接下来，高架桥下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声。
　　接二连三。
　　惊悚至极。
　　……
　　……
　　鲜血在染红了泥土。
　　李长治趴在地上，用力的抽搐着，下半身几乎扭曲了，鲜血横流。
　　即便是在受到如此重伤的情况下，他喉咙里竟然还发出无意识的低吼声，甚至还想伸出颤抖的右手，想试图捡起掉落的手枪。
　　砰的一声。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重击，他的手臂在骨骼的脆响里被活生生砸断了。
　　顾见临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竟是再次拎起马扎子，用力砸了下去！
　　沉闷的砸响，骨骼的碎裂，还有应声响起的惨叫，混合在一起。
　　令人毛骨悚然。
　　李长治四肢全断，只剩下凄厉的惨叫。
　　这还不算完，顾见临又拎起马扎子，朝着他的后腰再次抡下！
　　砰！
　　砰！
　　砰！
　　李长治惨遭暴击，惨叫声戛然而止，仿佛卡在喉咙眼里，然后重重咳了一声。
　　鲜血喷涌出来，溅染在泛黄的杂草上。
　　“呼，应该安全了。”
　　顾见临扳开马扎子坐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手枪，只是简单的摆弄了一下就熟悉了其具体的构造，然后随手卸下弹夹，检查了一下。
　　不多不少，刚好剩下一发子弹。
　　“现在，该我问了。”
　　顾见临重新填装好子弹，踩在奄奄一息的男人后背，用枪抵住他的后脑勺。
　　这么做不是为了羞辱，而是出于谨慎。
　　毕竟对方拥有超凡能力，鬼知道会不会来个临死前的反扑。
　　游戏里的反派，大多数都是丝血开大的。
　　“我父亲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你都知道什么？”
　　他喘着粗气，眼瞳泛着血丝，冷冷问道：“别装死，刚才那几下不至于把你给打死，我只给你三十秒时间考虑。如果你不说，我不介意开枪。”
　　出乎预料的是，李长治竟然真的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抽搐着痉挛起来。
　　口吐鲜血，不停地咳嗽。
　　顾见临略微迟疑，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下手太重了。
　　但他相信自己判断，他没那么大力气，刚才的连续重击，绝不致死。
　　甚至连昏迷都不至于。
　　顾见临倒数到三十秒，枪口对准对方的后脑勺，扣紧扳机。
　　这时，有人忽然在他背后说道：“我建议你不要开枪，留着他还有用。那家伙的精神严重失常，这个时候就算是清醒的，也很难回答你的问题。”
　　顾见临悚然而惊，不知何时有人出现在他身后，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
　　他警惕地起身，手臂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握着枪指了过去。
　　“嗨嗨嗨，冷静。”
　　陆子呈高举双手，他的右手里还握着一张证件，微笑说道：“我叫陆子呈，是一名国际刑警，是东海路警署的周探长委托我来营救你的。”
　　海蓝色的眼睛，混血的英挺面容，修长挺拔的身材，一袭黑风衣凌厉干练。
　　最醒目的是，他的肩膀上竟然站着一只绿毛鹦鹉。
　　除此之外，黑西装小套裙的冷艳女人站在他旁边，手里握着一个平板电脑。
　　顾见临心中一沉，没想到对方还有两个人，便起身再次拎起了马扎子。
　　同时兼备远程和近战。
　　此刻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察觉到事情不对，便就暴起出手。
　　先开枪崩掉一个，然后拎着马扎子跟另一个死拼到底。
　　陆子呈看到他的神情和动作，笑道：“好家伙，警惕心真强啊。”
　　“你好，麻烦请放下武器。”
　　陈青冷着脸说道：“我们不会伤害你。”
　　顾见临却根本不吃这套，也冷声说道：“拉倒吧，十分钟之前，还有一个冒充探员的家伙准备杀我，现在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信。举手后退，别逼我开枪。”
　　那只鹦鹉眼珠子转动，大叫道：“别开枪，自己人！别开枪，自己人！”
　　顾见临一愣，这鹦鹉居然还挺灵性。
　　陆子呈无奈摇头，只好举着手一步步倒退。
　　陈青看了他一眼，也只能学着他的样子，高举双手，退到远处。
　　这孩子攻击性有点强，鬼知道会不会真的开枪。
　　顾见临陷入了两难。
　　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人浅显的像是薄薄的一页纸，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迹，只需要扫一眼就能一目了然。而有人则如同一本厚重的书，晦涩难懂，捉摸不透。
　　刚刚接触到的人，除非暴露很明显的特征，否则很难画出具体的人格画像。
　　因此也无从得知，这两个人的真正意图。
　　陈青压低声音，轻声问道：“少爷，怎么办？要不要直接制服他？”
　　陆子呈似笑非笑地摇头，低声说道：“我不太能保证，我能在不伤到这孩子的情况下制服他。更何况这孩子太狠了，还随时处在觉醒状态，万一忽然觉醒了能力，反手一枪把我们俩其中一个给崩了怎么办？”
　　他顿了顿：“你看他这架势，明显是想先崩掉我，然后再跟你皇城PK。”
　　陈青蹙眉：“你就不能用速度取胜么？”
　　陆子呈耸了耸肩：“应该可以，可我不知道这小子的反应怎么样，万一我闪过去了，他反过手来一枪把你给崩了怎么办？”
　　陈青板着脸不说话。
　　傻子也能看出来，陆子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肯定有所对策。
　　实际上，顾见临心里也没底，因为他感觉这两人极其危险，已经准备跑路了。
　　“我就叫你小顾吧，我是你父亲以前的学生，真的不是坏人。”
　　陆子呈微笑说道：“你父亲没跟你提过么？以太协会，我们来自以太协会。”
　　陈青补充道：“你父亲也是以太协会的一员，我们跟被你打到的那个人不是同一阵营。准确来说，以太协会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猎杀这些陷入黑暗中的人。”
　　以太协会！
　　顾见临眼瞳微缩，这应该就是他要找到的升华者组织。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麒麟仙宫里。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放心，一步步的后退。
　　“你们刚才还说自己是国际刑警。”
　　顾见临面无表情问道。
　　陆子呈笑眯眯解释道：“我们确实是国际刑警啊，因为每一位以太协会的成员在外活动，都需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毕竟，涉及到超凡世界的辛密，不能够向普通人外泄。”
　　“目前由于你已经接触到了超自然事件，所以暂时可以向你透露。”
　　陈青忽然望向那个瘫软在地的男人：“不对劲。”
　　只见她美眸里的黑色瞳孔骤然涣散，被纯净的眼白所取代，端详片刻后忙说：
　　“小心，三级精神污染，重度基因畸变！”
　　这一刻，顾见临愣住了。
　　因为眼前这个冷艳的女助理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披着白色的巫师袍，手里握着一根枯木法杖，另一只手捧着水晶球，脖子上挂着骷髅项链的身影。
　　仿佛是西方传说中的女巫！
　　不仅如此，这位女巫格外高大，足有两米之高！
　　“让开吧，如果再僵持下去，那家伙可就要从背后把你的脖子咬掉了。”
　　陆子呈的声音淡淡响起：“本来还想留着问话，畸变了就没什么办法了。”
　　顾见临再次看向这个男人，顿时吃了一惊。
　　因为此刻的陆子呈，赫然是一个披着漆黑铠甲的古代武士，仿佛钢铁之躯铸就而成，裙甲上的鳞片泛着幽光，背后捆着长枪和刀剑，威风凛凛，凶悍霸道。
　　他的身影是如此的巨大，足有两层楼那么高，极具压迫感。
　　仿佛幻觉一般，女巫和武士的虚影全部消弭无踪。
　　侧写出的人格画像被现实所取代。
　　只见远处，李长治浑身抽搐着起身，皮肤下的淤青渗着血，即便四肢都已经断裂了，却像是一头畸形的昆虫般扭曲起来，浑身爆出骨骼的尖刺。
　　他四脚着地，鲜血从畸形的身体上迸发出来。
　　他的脸彻底畸形，如同巨虫般可怖，淌着口水。
　　顾见临目瞪口呆，一步步倒退，这家伙已经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了。
　　因为在李长治的脚下，大地被他践踏碎裂。
　　轰！
　　有那么一瞬间，他猛地发力冲刺，那辆沉重的大众汽车竟是被他轰然撞翻，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发出不堪重负的，濒临扭曲断裂的声响。
　　地面被践踏出数个深坑。
　　顾见临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
　　关键时刻，陆子呈骤然踏步而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风来吹动漆黑的长风衣，衣摆猎猎作响。
　　李长治所化身的昆虫怪物扑面而来，巨大的口器裂开，带着浓腥的口臭。
　　鲜血和唾液横飞。
　　陆子呈神情漠然，淡漠地看了它一眼，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
　　轰！
　　仿佛闷雷在晴空炸响，又像是空气被挤压再爆开。
　　虚空泛起如水波澜，无数道气浪重叠在一起爆开，声若暴雷。
　　李长治的头颅也在这一刻爆炸开来，脑浆迸射，鲜血爆散。
　　那具无头的畸形尸体应声倒下，溅起尘埃。
　　秒杀！
　　“……”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此刻他的三观再次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搞定。”
　　陆子呈轻描淡写地转身：“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不是什么坏人了吧？”
　　事实胜于雄辩，顾见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刚才的爆响。
　　嗡嗡的。
　　“总之，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少年。”
　　陆子呈微笑说道：“再次介绍一下，我叫陆子呈，传承途径是古武。这是我的助手陈青，传承途径是灵媒，也可以叫女巫。如你所见，我们是来自以太协会的升华者。”
　　顾见临沉默不语，默默地丢下了手里的手枪。
　　警车的鸣笛声从四面八方赶来。
　　周探长愤怒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回荡在四面八方。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你已经被包围了。重复，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释放你手中的人质，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第十一章 新世界的大门
　　东海路警署，周探长正在大厅里召集探员们开会，正着重强调市区的治安和管理问题，语气严厉态度激烈，像是一头即将暴走的公牛。
　　隔着一堵墙，都感觉耳朵在剧震。
　　休息室里，顾见临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处理好了。”
　　陈青坐在他旁边，仔细的帮他包扎好伤口，嘱咐道：“我用的是来自以太协会的特效再生药，对恢复外伤很有帮助，养几天就能痊愈。一般情况下不用再去医院了。当然，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去公立的医院再检查一下。”
　　她可是深知这少年的谨慎和凶狠程度，很难想象竟然只有十七岁。
　　顾见临如今额头上绑着绷带，肩膀右侧也贴着纱布，浑身都是鲜血和灰尘，像是刚刚打过群架的男高中生，一副很凄惨的样子。
　　“谢谢姐姐。”
　　他诚恳说道。
　　陈青一时间竟然有点不适应，毕竟这少年拿枪指着她脑门的那一幕印象太深了。
　　如今再看他，竟然是个很乖很有礼貌的少年。
　　要是忽略他的狼狈，长得甚至比少爷还要更好看一些。
　　这时，陆子呈推门进来，然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少爷，事情解决了么？”
　　陈青起身迎接，平静问道。
　　陆子呈进门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后点燃了一根烟，幽幽说道：“当然，已经跟上级请示过了，东海路警署都是一群普通人而已，糊弄他们还不简单？”
　　那只鹦鹉站在他的肩膀上，怪叫道：“半斤惑心茶，全部搞定！”
　　顾见临听着他们的对话，满脑子都是困惑。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陆子呈夹着烟，翘着二郎腿，笑眯眯说道：“不着急，我们一个个来。”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嗯了一声。
　　“比如你肯定很好奇，明明发生了这么恶性的事件，还牵扯到嫌疑人的死亡，周探长他们为什么对此毫无反应？因为我们用了惑心茶，对他们进行了催眠。”
　　陆子呈解释道：“那具尸体，他们根本就没看到，在他们的理解里，是我们跟歹徒进行了激烈的搏斗，歹徒自知不敌跳车而逃。今天下午，他们大概就会颁布通缉令……当然，我们会对通缉令进行一些更改就是了。”
　　顾见临疑惑问道：“进行一些更改？”
　　陆子呈颔首：“大体就是把一些我们正在通缉的，接触到超凡事件的普通人类替换上去，抓住以后抹去他们的记忆再放掉。以太协会的存在，除了猎杀堕落者维护世界的秩序之外，更多的就是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原来如此，这就是超凡世界隐秘性的保障，也是普通人无法触及的原因。
　　顾见临好奇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子呈耸肩：“因为记住这些事情，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是普通人，无法像你一样，承受来自超古代的精神污染，那么就会疯掉。”
　　顾见临指了指自己：“我？”
　　“是的，我们没有抹掉你的记忆，不是因为你是顾教授的儿子。”
　　陆子呈深深看了他一眼，吐出一道道烟圈：“而是因为你跟我们一样，是精神和灵魂完成进化的升华者，我们属于同类。哦，我倒是忘记了，你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应该是你父亲是不是升华者吧？我可以告诉你，他确实是升华者，我们中的一员。”
　　顾见临终于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心情却异常的复杂。
　　原来过去的十七年里，爸爸一直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那是个古神和升华者们并存的世界，充满着无数的未知和谜团。
　　所以爸爸也不是什么侧写师，而是升华者。
　　难怪一直离他的世界那么远。
　　“全球七十亿人里，只有极少数人拥有进化的资质，成为升华者。成为升华者的契机也各不相同，但有一点至少是确定的。”
　　陆子呈竖起一根手指，语调变得神秘深邃：“那就是他们都穿越了时空。”
　　顾见临心中一紧，想起了自己在麒麟仙宫内的诡异经历。
　　“呃，如果你是从小在升华者学校学习，那么你自然会听懂我在说什么。”
　　“可惜你不是，那我只能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你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就可以。”
　　“所谓另一个时空，也可以说是另一个维度。它是客观存在的，但通常来讲不会被人观测到，好比在二维和三维的差别，感知世界的方式，决定了你的认知。”
　　“而在普通人类的世界里，也有他们无法认知的东西。你看过一个电影叫《隐匿的数字》么？那里面有个数学家，声称3和4之间还存在一个整数。”
　　“他认为那是人类认知四维世界的钥匙，只要找到这个整数，就能穿越时空。”
　　陆子呈停顿了一下：“那个数字叫bleem！”
　　顾见临想了想：“略有耳闻。”
　　那个电影不久之前他还在短视频上刷到过。
　　陆子呈见他理解了，便继续说道：“在人类的世界里，就有少数的人，拥有这种能够认知高维的资质。在不经意间，这些人会受到那个维度的召唤，精神升华，获得灵性。与此同时，他们就会穿越时空，看到一些不可思议的现象。”
　　顾见临平静问道：“比如？”
　　陆子呈耸肩：“比如你应该听说过非常著名的，几十年前首都皇城灵异事件，很多人声称他们在宫殿墙头里看到了某个朝代的太监和宫女。后来科学家解释，那是打雷的时候，影像会被某些物质记录保存下来。”
　　顾见临点评道：“这个理由有点……”
　　“很离谱对吧？那特么就是我们的人编出来的。”
　　陆子呈撇嘴：“还有人声称，自己遭到了外星人绑架，只是一夜之间就从家里被传送到了几百公里外，后来有专家解释那是他神经病。包括通古斯大爆炸，还有某地的坠龙事件，甚至是亚特兰蒂斯的传说等等。”
　　顾见临沉思片刻：“所以他们都是穿越到了另一个维度？”
　　陆子呈笑道：“准确来说，绝大多数是那个失落的文明所处的维度碎片，只能够让他们的意识穿越时空，看到一些诡异的东西，类似于幻觉。虽然我们致力于清除这些人的记忆，隐瞒超凡世界的存在，但多年来总会走漏了风声。”
　　顾见临心想原来是这样。
　　陆子呈忽然掐灭了香烟，笑吟吟说道：“那些人，全部都是有资格成为升华者的人，因为他们的意识经历了那个世界的洗礼，体内拥有了灵性，只要稍加引导就能完成觉醒。”
　　“——灵性，这就是区分人类和升华者的标志。”
　　不知为何，顾见临总觉得这家伙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而你，不一样。”
　　陆子呈绕到他的背后，双手搭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你是真正的，进入那个世界的人，你的身上带有那个失落文明的烙印。七十亿人里只有百万分之一，极其罕见的自主觉醒者。如果我没猜错，你进入过……麒麟仙宫！”
　　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响。
　　顾见临悚然而惊，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放松点，虽然我不是自主觉醒者，但我也进入过那个世界啦。”
　　陆子呈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确实很可怕，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古尸追杀你什么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离谱的怪物，甚至还能亲眼见证古尸揭棺而起。”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因为他进入古墓的经历，似乎有点与众不同。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那个揭棺而起的尸体。
　　“不愧是顾教授的儿子，你的综合素质在我见过的新人里是最强的，我也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麒麟仙宫虽然不算最危险的古神遗址，但危险程度绝对不低。你能从那里面活着出来，已经证明了你自己的天赋。”
　　陆子呈背负双手，点评道：“至于你今天第一次跟升华者的战斗，更是无可挑剔，让我都想为你喝彩！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年轻时的影子。”
　　这句话说完，陈青以一种诡异的视线望向他。
　　“是么？”
　　顾见临倒是没什么反应。
　　“你应该感到骄傲，尚未觉醒的普通人反杀堕落者，这非常罕见。”
　　陆子呈微笑说道。
　　顾见临稍作迟疑：“你当年也跟我有一样的遭遇么？”
　　陆子呈一愣，清了清嗓子：“当然，我年轻时也像你这样，第一次遭遇失控的堕落者，但又没有觉醒传承途径，全凭智慧和勇敢，完成了反杀。”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那只鹦鹉阴阳怪气的叫声。
　　“感谢还在嘴硬送上的飞机！”
　　陆子呈嘴角的笑容凝固，然后一点点的消失。
　　休息室里的空气，都变得冰冷下来。
　　陈青很有眼色，从他肩膀上把鹦鹉拿下来，说道：“我去喂它吃点东西。”
　　这只看似高傲的鹦鹉竟然也很配合。
　　似乎是知道，如果再不赶紧撤，一会儿就要被吨成汤了。
　　直到房门再次关闭，气氛很有些尴尬。
　　顾见临只好说道：“你的宠物很有个性。”
　　“一只从古墓里带出来的傻鸟而已。”
　　陆子呈板着脸说道：“如你所见，超凡的世界，无论升华者还是堕落者，亦或是所谓的传承途径，包括我们所掌握的科技，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基因和意识的探究成果，全部都是源自于另一个世界。一个失落的文明，流放到维度之外的种族。”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说出了那个名字：“古神族。”
　　顾见临一愣，他再一次的听到了这个名字，传说中这颗星球真正的主宰。
　　“你去过的麒麟仙宫就是一个古神的世界，现在它的维度还不稳定，没有正式开放。”
　　陆子呈耸肩：“过不了多久，人类世界的升华者就会进去升级打怪，打的你死我活了。”
　　顾见临有点发懵。
　　“我们从过去开拓未来。”
　　陆子呈意味深长说道：“在历史的尘埃里，发掘前进的动力。我们是人类中的升华者，寻觅着古神们的踪迹，探究宗教与哲学，世界的真理，宇宙的生灭，一切的源起。”


###第十二章 所谓传承途径
　　顾见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笑了。
　　“你在笑什么？”
　　陆子呈好奇问道。
　　顾见临轻声说道：“过去的很长时间里，大家都以为我疯了，脑子出了问题，说我是创后应激障碍症，认为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陆子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落花难返枝，破镜难重圆。人一旦开悟，就再也难以回到世俗里了。你是被另一个世界选中的人，自然不会被正常人所理解。这是恩赐，也是一种诅咒，是幸运，同样也是悲哀。”
　　顾见临到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不是接触到了超凡的世界，了解了古神和升华者，以及另一个时空维度的秘密，他永远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死的。
　　有些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
　　或许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那个高速路上的恐怖怪物。
　　也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讨一个公道。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那个问题。
　　“所以说，我爸爸的死，并不只是一场车祸。”
　　他抬起头，眼神倒映着淡淡的天光，一片空寂：“他是被杀的。”
　　陆子呈夹着烟的手微顿，然后缓慢的点头。
　　“对。”
　　良久的沉默过后。
　　顾见临无声地攥紧了手掌，死盯着对方的眼睛：“能告诉我具体的原因么？”
　　这一次，陆子呈罕见的避开了他的眼神。
　　“虽然每一个做子女的，都有权利知道父母的死因，但很抱歉我不能说，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一个保密程度非常高的机密，我也不能泄密。”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而且这件事，很复杂。”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到底怎么样才有被告知这件事真相的资格？”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加入以太协会吗？”
　　陆子呈大口抽着烟，挠了挠头：“你倒是挺聪明的，我确实想邀请你加入以太协会，像你这种天才，以太协会也不会放任你在外面流浪。”
　　“但是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不能保证近期你就能得到答案，我需要请示上级，而你也需要完成一些考核和检测，才能够顺利成为以太协会的一员。”
　　他顿了顿：“当然，如果你够强的话，这些规矩你都可以通通无视。”
　　顾见临一愣。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这个世界一直遵循的都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如果你现在是九阶的升华者，跨越认知之壁成为半神，你就可以凌驾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之上了，没有人敢对你说不，包括以太协会的那些老家伙们。”
　　陆子呈耸了耸肩，开玩笑道：“因为你可以随时打爆他们的狗头，他们设立的规矩对你而言就是狗屁。当然，他们不会得罪你的，按照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只会排着队来给你请安，前仆后继的跪舔你，你会成为升华者当中的皇帝……”
　　顾见临沉吟片刻：“听起来似乎很爽。”
　　“当然很爽。”
　　陆子呈笑道：“你打游戏的时候遇到的猪队友，也会知道谁是大腿啊，兵线野怪人头统统都让给你，在升华者的世界里也是一样的。”
　　顾见临问道：“真的有这样的人么？”
　　陆子呈笑眯眯说道：“心动了？我只能告诉你，历史上确实出现过几位，最出名的那个你应该在初中历史课本上见过，如今在长安市临潼区骊山北麓。”
　　顾见临一愣：“那位始皇帝？”
　　“嗯哼，当代活着的，也是有几位的。”
　　陆子呈斜了他一眼：“而你，目前连你的传承途径都没有选定。”
　　顾见临感到有些费解：“问题是也没人让我选啊。”
　　陆子呈撇嘴：“啧，你可是高贵的自主升华者，可不像我们这些庸才一样，还需要借助以太协会的升华仪式，来帮助我们选择传承途径。当你彻底认清这个真实的世界以后，你自然而然就会选择属于你的传承途径了。”
　　顾见临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传承途径，这个名词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就像是网游里不同的职业划分，升华者们可以选择不一样的传承途径进行转职，而他们的能力和特性，也都各不相同。
　　目前他得知的传承途径一共有四种。
　　炼药师，魔术师，女巫，古武。
　　每一种传承途径，在他的侧写里，都有着极其明显的职业特征，一目了然。
　　顾见临不知道是不是他去过麒麟仙宫的缘故，他的侧写居然能够分析出别人的传承职业了，这比之前看到的人格画像还要离谱一些。
　　说出去恐怕更没人信了。
　　也不知道爸爸的侧写，能不能跟他看到一样的画面。
　　炼药师，顾名思义应该是个奶妈。
　　魔术师也已经交过手了，最初级的只会使用幻术，还对他没有效果。
　　至于女巫则是一个辅助类的职业，目前还不清楚有什么具体的能力。
　　最后的古武，那真是太凶猛了。
　　那个巨大魁梧的古代武士虚影，都如同魔神般压迫感十足，那种恐怖的威势和肃冷的杀伐气，如同风暴般不可一世，哪怕过去了两个小时都记忆犹新。
　　顾见临只是看了一眼，就险些心脏骤停。
　　“跟你搏斗的那个叫魔术师，在初级阶段除了催眠以外没有任何的特殊能力，公认的前期最弱的职业，甚至心志坚定一点的普通人都无法对付。而陈青是女巫途径，主要的能力是感知和辅助，净化精神，心理辅导。”
　　陆子呈简单介绍了一遍：“我是古武，顾名思义就是最能打的职业，我们掌握着气的力量。之前一个响指爆掉了对方的脑袋，就是气的高端运用。”
　　他侃侃而谈：“至于其他的传承途径还有很多，比如西方的神官，东方的剑宗，还有神鬼莫测的斩鬼，天生适合当肉盾的圣骑……”
　　确实花里胡哨的。
　　“传承途径的本质，你可以理解为游戏里的职业，每个传承途径的能力都不一样。”
　　陆子呈提醒道：“当然，不同的职业也有强弱之分。越是古老的传承途径，沉淀的底蕴就越多，开发的越全面，能力也就越强大。”
　　顾见临沉思片刻：“那魔术师？”
　　“对。”
　　陆子呈点头：“像魔术师这种传承途径，出现的就很晚，底蕴过于薄弱。其实西方的传承途径，大多数都不如东方古老。”
　　顾见临问道：“传承途径是怎么出现的？”
　　陆子呈坦白说道：“不知道。”
　　顾见临一愣。
　　“没人知道具体的原理，但升华者在传承途径上进阶的过程，就是人类得到神明之力的过程。有人说，这是神对人类的恩赐。”
　　陆子呈瞥了他一眼，顿了顿：“古希腊神话里，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了火种，从此人类便学会了生火。”
　　“绝大多数的升华者，都是看过了那个世界以后，通过复杂的神秘仪式，以及前辈先贤们残留的意志，撬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获得传承途径。这也是野生升华者无法生存的原因。”
　　“因为他们无法获得传承途径，就算侥幸成为了升华者，也没有进阶的方式和资源。在另一个世界又或许危险，他们得不到庇护。”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升华者资源，基本都是由某些组织掌控的。
　　以游戏举例，那就是早已度过了开荒期。
　　“每一个死去的升华者，他们残留的意识都会回归另一个世界，随着历史的沉淀，形成传承途径。”
　　陆子呈笑眯眯说道：“最早一批的升华者，就是像你这种天赋异禀，能够自主觉醒的。换句话说，你们能在没人引导的前提下，以及在另一个世界里，寻觅到契合自己的力量。”
　　“打个比方，你在森林里露营了两个月，每天都会丢弃一些食物，而一只老鼠偶然间啃食了那块肉，从而成为了鼠群里最壮的那一只。”
　　“当然，升华者们不是老鼠，我们确实有进化的资质。至于其中的理论，以及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那就不得而知了。”
　　顾见临评价道：“听起来那个世界遍地宝藏。”
　　“是这样的，但前提是你得有那个资质，能观测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宝藏。”
　　陆子呈语气略微严肃了一些：“而且那个世界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危机。”
　　顾见临对此深有体会。
　　他问道：“自主升华者就是天赋最好的么？”
　　陆子呈挠了挠额角，解释道：“也不算，因为在你们之上，其实还有那种直接被神明选中的神侍，而在神侍们之上，还有一类。”
　　顾见临静等着他的下文。
　　“当然是古神们啦。”
　　陆子呈摊手：“不过你不用管这些，自主升华者肯定比普通的升华者天赋好，但还是一种生命。至于神侍和古神，他们的生命层次跟我们不一样，你说他们是碳基生物也没错，但实际上确实是另一种东西……”
　　顾见临没由来想到了自己脑海里的那尊麒麟，但他很警惕的没有把这事说出来。
　　因为他有种预感。
　　这件事一旦说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我会是什么传承途径？”
　　他问道。
　　“这个不着急，今晚你就知道了。”
　　陆子呈严肃说道：“现在，你要做的是，好好应付一下你的家属……”
　　“家属？”
　　顾见临愕然不已，扭头望向窗外。
　　只见窗外站着一个格外眼熟的，穿着白色休闲装的女孩，只是扎着一个丸子头，脸上敷着面膜，双手叉在腰间，踩着一双拖鞋。
　　苏有珠。
　　顾见临摸出手机，发现屏幕上已经显示有几十个未接来电了。


###第十三章 黑麒麟的影响
　　“真要命。”
　　顾见临以手扶额，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走出休息室。
　　苏有珠已经坐在外面等着他了，这姑娘大概是匆匆出的门，简单的扎了个丸子头，头顶还有几根呆毛翘起来，上身穿着白色短袖，下身穿着粉色的睡裤。
　　一双粉色小猪的拖鞋，露出精致小巧的脚趾，涂着黑色的指甲油。
　　她摆弄着钥匙和手机，即便敷着面膜也能看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顾见临出来的时候，这姑娘扭过头来，刚好跟他四目相对。
　　很尴尬，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模样不好看，浑身是血，满身灰尘。
　　看起来相当凄惨。
　　苏有珠盯着他看了一眼：“今天是几号？”
　　顾见临不解其意：“四月六号。”
　　苏有珠板着脸说道：“我总感觉穿越到了四个月前……”
　　当初还是冬天，妈妈忽然接到一通电话，说她的儿子遭遇了车祸生命垂危，直接吓得她连鞋都顾不上穿，冲出门打了个车就直奔医院了。
　　苏有珠和她爸爸也只好跟过去，然后就在医院里看到了被送进手术室的少年。
　　当时少年就是这幅模样，惨不忍睹。
　　本以为养了四个多月，终于给养好了。
　　没想到只是一上午的功夫，竟然再次弄成了这幅惨样。
　　顾见临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虽然这姑娘名义上是他的妹妹，但却莫名其妙给他一种有了第二个妈一样的感觉，尤其是面对那张冷冰冰的脸的时候。
　　“出了点意外。”
　　他只能这么生硬的解释。
　　苏有珠眼神渐冷：“意外？”
　　她心说你这个样子看着就跟刚从战壕里出来一样。
　　顾见临强调道：“真的是意外。”
　　这时，一位负责记录档案的探员路过，来帮忙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不得不说，陆子呈说的确实都是真的，东海路警署的探员们在服用了惑心茶后都被催眠了，对于高架桥下的那起事故，调查出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结果。
　　在他们的理解里，这就是一起犯罪嫌疑人同党的蓄意报复事件。
　　开车挟持公职人员家属，妄图施加伤害，结果却在搏斗中失控翻车。
　　最后被两位国际刑警营救。
　　非常合理。
　　完全不掺杂任何超自然的因素。
　　因为顾教授破了案，所以罪犯同伙怀恨在心，便来报复家属。
　　苏有珠静静听了片刻以后，嗯了一声：“谢谢，我明白了。”
　　她又扭头看向少年：“伤口还痛么？”
　　顾见临摇头：“还好，已经包扎过了，没什么感觉。”
　　以太协会的外伤药倒是很好用，究竟有没有那么快恢复暂且不谈，起码敷上以后就立刻起到了镇痛效果，比一般的麻醉剂要有效得多。
　　“下次还是喊我陪你吧。”
　　苏有珠脸上看不出喜怒，拿起手机起身，平静说道：“还有笔录什么的要做么？我先去外面叫个车，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顾见临看着她的背影，倒是很庆幸今天没喊她一起。
　　否则的话，就要把这无辜的女孩给卷进来了。
　　然而听到回家这个字眼，却再一次的刺激到了他。
　　他不知道该不该再回那个新家了。
　　那是妈妈和苏叔叔倾尽全部财产买的房子，也是两个经历过破碎婚姻的人，重新构筑好的家庭，他们虽然不是青年结发却过得幸福美满，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儿。
　　顾见临始终觉得那个家不属于自己。
　　只是暂住就已经很勉强了，绝不能再给他们添什么麻烦。
　　最刺激神经的就是，现在已经有堕落者能够摸上门来找他了！
　　天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这时，陆子呈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条斯理说道：“不用担心，只要你成为了以太协会的成员，你家人的安全自然会得到保障。在深空的保护网下，像李长治这种人还没等靠近你家五公里范围，就已经被我们逮住了。”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深空？”
　　“嗯，十五年前从埃及一处古代陵墓里挖掘出来的新技术，你听说过《翠玉录》么？在炼金术的领域内，这个世界由地风水火四大元素，以及第五元素以太构成。以太便代表着人类的精神和意识，我们将其应用于超级计算机领域。”
　　陆子呈介绍道：“等你成为了以太协会的成员以后，就会获得登入深网的权限，深网也会利用太空卫星对你家所在的十公里范围内进行严密监控。它有一套独立的算法，会自动识别这片地区范围内的常住人口，流动人员，外来人口等等。”
　　“然后自动标注这些人的身份，调出每个人的档案，从性别性格年龄职业和过往经历等诸多因素，分析出他们的危险程度。”
　　他摊开手：“听起来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顾见临不得不认同：“这是在画饼么？”
　　“差不多吧。”
　　然而，陆子呈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大跌眼镜：“当然了，这都没什么用，如果真有升华者想来搞你，那么他有太多办法可以摆脱深网了。”
　　顾见临：“……”
　　饼画得不错，下次不要再画了。
　　“深空的监控虽然严密，但也不是万能的。”
　　陆子呈笑眯眯说道：“不过，我们会派相对应的人，去保护你的家人。”
　　顾见临明白了：“都是升华者么？”
　　“差不多吧，总之加入以太协会，总比你在外面当野生升华者好。首先，哪怕你是自主升华者，可以自主获得传承途径，可你后续的进阶怎么办？升华者晋升所需要的资源又该怎么办？没有一个官方身份，你的任何行为都很危险。”
　　陆子呈耸肩：“你又该怎么保护你的家人呢？”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警署大门外的那个窈窕身影。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好吧，我加入。”
　　陆子呈笑容愈发的浓郁，说道：“这就对了嘛，我还会害你不成？当年我可是你父亲手底下的得意学员，这次换我来带你，也算是一种传承了嘛！”
　　顾见临心中一动：“你跟我爸爸很熟么？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陆子呈一愣：“呃，算是吧。至于你爸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么？”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其实我觉得我并不了解他。”
　　陆子呈看了他一眼，颇有深意说道：“别这么想，无论你爸爸是升华者也好，还是一个警署的侧写师也罢，他都是你爸爸，不是么？他或许有另一面，但他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也是真实他的。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间，没你想得那么割裂。”
　　顾见临细细品味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等到周探长从办公室骂骂咧咧走出来：“小顾，用不用去医院再看看？特么的，这群孙子！你放心，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把这群混账东西全都逮捕归案，让他们后半辈子都吃着牢饭忏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愤怒，语气严厉，情绪躁动。
　　顾见临第一次见他这么一副样子，有点懵。
　　以往的周探长，都是顶着一副黑眼圈，红着眼睛，很疲惫的样子。
　　而他现在却亢奋至极，像是一头公牛般，无处发泄。
　　“惑心茶除了催眠之外，还有很好的养神功效，我看这位周探长有点虚，就让陈青在他的咖啡里多加了一点，结果导致他现在有点亢奋。”
　　陆子呈在后面压低声音说道。
　　顾见临恍然大悟，看来这惑心茶效果还挺好的。
　　起码现在的周探长精神抖擞，眼瞳里精芒爆射，哪里还有半点疲惫。
　　“伤成这样，笔录什么的就不用再做了，去给你爸的那份案件报告签个字，回家好好休息吧。小顾你放心，周叔会给你们小区安排专门的探员，全天候保护你们的安全。特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帮孙子是真不把他们的爷爷放在眼里了！”
　　周探长双手叉腰，威风凛凛。
　　……
　　……
　　下午两点半，顾见临再次回了家。
　　洗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瘫软在沙发上，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他也确实是很累了，这几天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搞得他始终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最后还在高架桥上拼死反杀了一个失控的堕落者。
　　真是惊险刺激。
　　在此之前，别说开枪射击或者开车撞人了。
　　他唯一杀过的生，就是蚊子。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也足够凶狠和狠辣。
　　换一个正常的未成年来，估计当场就给吓尿了。
　　然而，顾见临再次回忆起当时的那个场景，脑子里竟然只有一个想法。
　　当初应该下手再狠一点的。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仿佛被脑海里的黑麒麟给影响了。
　　饥饿和愤怒，这两种强烈的感受，在无时无刻的侵蚀着他。
　　厨房里的浓郁香气飘了出来，油脂迸溅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相当清脆。
　　苏有珠正在做午饭。
　　自从打上车回家以后，这姑娘就没怎么说话了，到现在只跟他说了三句话。
　　“好好休息。”
　　“你饿不饿？”
　　“我去做饭。”
　　顾见临被她搞得莫名心虚，有种像是小时候在学校调皮捣蛋，被妈妈给领回去的感觉。
　　惴惴不安，生怕挨骂。
　　顾见临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挥去，看着窗外发呆。
　　现在的问题是，老顾生前不知道做了什么，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时隔四个月，有仇家找上门来了。
　　而且还是堕落者。
　　“这个堕落者应该跟闯进古墓的五个人一样，但没有他们强。”
　　顾见临本能的感觉到危机感，但他目前连传承途径都没有，也没什么战斗力。
　　不，不对。
　　其实是有的。
　　如果他再次回到古墓里的那种状态就好了。
　　只是目前而言，除了侧写自己的时候，能够看到那尊黑色的麒麟之外。
　　他并无异常，也没有什么超能力。
　　“这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那个古墓里，还有闯进墓室的五个人。”
　　顾见临揉着眉心：“就算我变成了麒麟，但并没有继承祂的全盛力量，反而需要一点点练级。不知道会不会回到那个古墓里，如果下次那五个人分批进来怎么办？经过上次的震慑，他们未必敢动手了，而是打算用祭品跟我交易……”
　　……
　　……
　　黑色的宝马驰骋在昏黄的阳光下，车里放着若有若无的流行乐。
　　陆子呈叼着一根烟，肩膀上站着绿毛鹦鹉，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神情漠然。
　　“陈青，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他淡淡说道“顾教授即便做了那些事，但他的家属依旧在我们的保护范围内。峰城是我姐管辖的区域，按理来说她应该全权负责才对，但我刚刚看了看那个小区，警备被撤走了。”
　　陈青蹙起眉毛，摇头说道：“被撤了？这不太合理。”
　　“以我姐跟顾教授的关系，这确实不合理，只有一种情况例外。”
　　陆子呈淡淡说道：“小顾自有高手保护，自然也就用不到警备队了。”
　　陈青沉默了片刻，狐疑说道：“我没有感知到。”
　　她是女巫途径，是非常优秀的辅助职业。
　　“那个人应该有某种屏蔽感知的手段，我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有这么一个人在。”
　　陆子呈抽着烟，摆了摆手：“这件事我回头再问问我姐。”
　　陈青嗯了一声，也没有再多问。
　　“我倒是好奇，小顾今晚观测到麒麟仙宫以后，最终会觉醒哪种传承途径。”
　　陆子呈忽然说道：“你觉得呢？”
　　陈青平静说道：“根据麒麟仙宫内所蕴含的精神特性，最多也就只有四种古老途径。古武，天师，神司，霸王，具体就看他的相性了吧？”


###第十四章 传承途径的选择
　　夜幕降临，霓虹闪烁街区有一座闪烁着全息星空光幕的大楼。
　　这里靠近海岸线，沙滩上的游客们抬起头就能看到宛若潮水般涌动的星空投影，大楼的荧幕变换着科技感十足的灯光，是一道创意十足的风景线。
　　——深空科技。
　　当然，在超凡的世界里，人们往往不会认为这只是一家科技公司。
　　因为它的背后，是世界上最大的升华者组织，以太协会。
　　电梯直升到顶楼，陆子呈和陈青从里面走出来。
　　走廊里数十个摄像头不约而同的对准他们，像是一颗颗眼睛，注视着他们。
　　与此同时，人性化十足的男性嗓音响起。
　　“A级调查员，陆子呈。”
　　“B级调查员，陈青。”
　　“欢迎回到峰城分部，我已经按照你们各自的喜好，准备了冰拿铁和凉茶。”
　　陆子呈微微颔首，带着年轻貌美的女助理走入大厅。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夹着档案穿梭，见到他们二人都微微欠身致意。
　　陆子呈对于这些已经见惯不惯了，以太协会在国内有足有十三个分部，数以万计的调查员分布在全国各地，处理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
　　高层总是给大家画饼，大家要为了人类的进步，维护世界的和平。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已经超凡脱俗，那就要肩负起使命。
　　你们都是人类历史上的英雄！
　　然而实际上，大多数升华者们在加入以太协会一段时间以后，都会发现原来自己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上班，不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还从九九六变成了零零七。
　　呆萌的小机器人滑动过来，端着冰镇的拿铁和凉茶。
　　陆子呈接过拿铁，又把凉茶递给身边的女助理，径直走向会议厅尽头。
　　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又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
　　“少爷，去见陆部长的时候，抽烟不太好吧？”
　　陈青压低声音问道。
　　陆子呈不屑说道：“我还怕她？”
　　巨大的落地窗前有一个原木的办公桌，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文件，面前还有一个全息投影仪，投放出了整个峰城海岸线的地图构架，高端又先进。
　　“部长，这就是最近两个月来的新人名单。”
　　一位年轻的女秘书恭恭敬敬汇报道。
　　啪！
　　那份名单被摔在了桌子上。
　　“今年的新人就是这样吗？我很不满意！”
　　办公桌后，有人站在椅子上，双手掐腰，怒气冲冲。
　　这是个看起来最多只有十二岁的女孩，穿着精致的洛丽塔小黑裙，黑色的过膝袜裹着纤长的小腿，踩着漆黑的圆头皮鞋，娇小可人。
　　她的容颜精致可爱，扎着乖巧的双马尾，仿佛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却出乎意料的，是一个御姐音。
　　女秘书颤巍巍说道：“陆部长，这一期新人素质都很不错啊。”
　　陆部长居高临下，斜了她一眼：“长得都太丑了。”
　　女秘书：“……”
　　陆子呈喝着冰拿铁，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走过来，结果就听到这段对话。
　　他的眼角微微抽搐，打招呼说道：“姐，我回来了。”
　　陆部长扭头看他，忽然瞪了他一眼。
　　陆子呈右手夹着的香烟，瞬间加速燃烧，化作了灰烬。
　　“你是吃几个熊心豹子胆，敢让老娘吸你的二手烟？”
　　陆部长娇喝道：“再敢在老娘面前抽烟，就把你七十楼踹下去！”
　　陆子呈脸色一僵，没想到这才多久不见，这女人似乎又变强了。
　　“好的，姐姐大人。”
　　要是换做别人，他肯定就发作了。
　　但面前这女人太能打了，作为国内十三个分部长之一，而且还是战斗型专精，拥有战略级的实力，一般人在她面前还真走不过几招。
　　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再找机会跟她算账。
　　绿毛鹦鹉在他肩膀上转动眼珠子：“装嫩的老女人，早晚收拾你！”
　　陆子呈：“……”
　　有那么一瞬间，偌大的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绿毛鹦鹉忽然震动翅膀飞走。
　　陈青眼疾腿快，急忙跟在后面，高跟鞋发出嗒嗒的声音。
　　办公桌后，陆部长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宛若厉鬼般慑人。
　　“这破鹦鹉大逆不道！”
　　陆子呈当即说道：“姐姐大人稍等，我立刻去把它抓过来拔毛炖汤。”
　　然而，陆部长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如坠冰窟。
　　“回来。”
　　陆子呈身体僵住。
　　“这鹦鹉虽然是超凡生物，但它也不会读心术，它会说出这话，肯定是有人在他面前反复念叨过，它才能记住，学会了这句话。”
　　陆部长声音寒冷：“那么，是谁教他的呢？”
　　“对啊，是谁教的呢？应该是陈青教的吧？反正不是我。”
　　陆子呈急忙转移了话题，微笑说道：“姐，你刚才收到我的微信了么？”
　　陆部长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勾了勾手指。
　　陆子呈浑身僵硬，只见打火机和烟盒，连带着钱包，从他的口袋里飘出来。
　　啪。
　　一个响指，全部化作了灰烬。
　　陆子呈心在滴血，他的华子啊。
　　“回头我会让太虚冻结你的银行卡和移动支付，这一个月内别想抽烟了。”
　　陆部长淡淡说道：“微信我已经看到了，老顾的儿子觉醒了是吧？呵，老顾心心念念保护了他那么多年，不让他接触超凡世界，没想到还是觉醒了。”
　　陆子呈好奇问道：“姐，本来不是安排了专门的警卫队保护他么？你是不是把那些人给撤走了，换成了一个高手过来。”
　　“不该问的别问。”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懒洋洋说道：“虽然升职在即，手里的权力也交接的差不多，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好的。哪怕你今天不去多管闲事，老顾的儿子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在我的辖区里，那些堕落者还能翻天不成？”
　　陆子呈坐在她对面，问道：“那是个高手吧？不比我弱。”
　　陆子衿不为所动说道：“怎么，你找到了？”
　　“没有，陈青也没找到。”
　　陆子呈好奇问道：“那是谁？”
　　“说了，不该问的别问。”
　　陆子衿不耐烦说道：“有什么话快说。”
　　陆子呈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顿：“顾教授的儿子，我想让他加入以太协会。”
　　“没问题。”
　　陆部长歪着头：“自主升华者，完全可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子呈摇头说道：“我想亲自带他，而且加入第三十七期，也就是这一期。”
　　“为什么？”
　　“因为这是麒麟仙宫计划的最后一期，只有这样才能享受到以太协会的福利，进入古神界开荒。每次古神界开启，全世界的升华者都去追逐晋升的契机，名额总共就这么多。如果他拿不到，就只能变成野生的升华者了。”
　　“嗯，说起来也有道理，野生的升华者没有攻略，没有高阶的升华者做后援，那些野生的菜鸡队友除了拖后腿基本没什么用。”
　　作为以太协会的高层，陆部长自然是知道野生升华者是多惨的。
　　超凡的世界里，自然是以力量至上。
　　“你这边操作一下，让他加入第三十七期的名单。”
　　陆子呈认真道：“由你操作这件事，小顾作为一个自主升华者，顾教授的血月屠戮事件，应该影响不到他。如果等到严家的严武上任，那就麻烦了。”
　　陆子衿眯起美眸：“我的意见是，不要赶三十七期，毕竟他觉醒的太晚，无论去哪个组织都跟不上。而且顾家已经没有底蕴了，他也没有什么外援。我们的行为受到秩序的约束，必须要公事公办，没办法给他徇私。”
　　她顿了顿：“我们陆家的资源，在他晋升超维级之前也用不上。所以我倾向于你把他带到陆家从零开始慢慢培养，总比丢了命要强。”
　　陆子呈陷入了沉默。
　　“你要知道，一旦加入了麒麟仙宫的计划，那就是拿命换资源。”
　　陆子衿一字一顿。
　　“然而错过麒麟仙宫，那个孩子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到了四十岁必死无疑。”
　　陆子呈犹豫说道：“你说顾教授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就不知道给他儿子留点好东西呢？万一觉醒了，这不是任人欺负吗？”
　　“你怎么知道没有？”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顾辞安这个老六，一个秘密基地里分七十四个地窖埋宝贝，指不定他儿子以后走到哪里，就触发了他老爹的宝箱陷阱呢？”
　　陆子呈问道：“现在怎么办？”
　　“这件事很简单，把事情的利害关系告诉他。”
　　陆子衿淡淡说道：“自己的路，自己选。”
　　……
　　……
　　晚上九点半，顾见临在家里收拾着餐桌上的餐盘。
　　大概七八个盘子，上面别说一粒米了，连一滴油都没有剩下。
　　从麒麟仙宫回来以后，他的身体情况就有些诡异了，始终被虚弱和饥饿所折磨。
　　虚弱倒还还说，只要休息的好，倒不是很难受。
　　那种饥饿感才是最致命的，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偏偏还无法解决。
　　哪怕再怎么暴饮暴食，脑海里的那尊黑麒麟依旧是饥饿无比。
　　不得不说，苏有珠真是一个细心的好姑娘，见到他食量大增以后，就特意给他多做了几道菜，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全部吃完，整个人都被镇住了。
　　然后就用看待刑满释放人员的眼神，问他要不要再吃点。
　　顾见临心想反正这饥饿感也解决不了，索性也就不再麻烦她了。
　　妈妈和苏叔叔要明天晚上才回来。
　　家里亮着温暖的灯光，只有兄妹两个人。
　　此时此刻，苏有珠正在房间里摆弄化妆品，顺便跟姐姐通了一下电话。
　　“有珠，最近爸妈都不在家，跟他过二人世界的感觉怎么样啊？”
　　笑吟吟的御姐音，带着刻意调戏的意味。
　　苏有珠毫无波澜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还好吧，他很有礼貌，也很爱干净，还会辅导我做功课。就是有点太见外了，最近他还一直打零工给家里补贴生活费。”
　　“哎呀，不是说这个啦，我当然知道他又乖又有礼貌长得还很好看，我是问你跟他相处时的感觉，毕竟你们都是同龄人嘛，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姐姐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响起。
　　这次，苏有珠沉思了足足三秒钟：“唔，老来得子？”
　　噗。
　　顾见临差点绷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
　　老来得子是什么东西！
　　他不想再继续听了，洗完碗筷以后就准备回房间。
　　结果隔壁卧室里，还在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什么叫老来得子？你才几岁啊。”
　　“总之就是有种提前当了妈妈的感觉。”
　　“这么夸张吗？”
　　“嗯，这段时间相处让我懂得了每个母亲的伟大。”
　　顾见临默默地关上房门，把姐妹俩的声音隔绝在外面，抹了把脸。
　　他摇头苦笑，看了一眼时间。
　　快十点了。
　　峰城的气温变化很大，这才四月初竟然就有了一丝夏日的气息。
　　海风从窗外灌进来，带着微湿的咸意。
　　顾见临站在窗边，默默眺望着远方波光粼粼的大海，忽然愣住了。
　　因为漆黑的海水上，不知何时竟然泛着一抹猩红的光芒。
　　如血一般粘稠。
　　他赫然抬头，只见天上的月亮，竟然变成了一轮巨大的血月！
　　漆黑的夜幕被血月照亮，昔日的深邃被无尽的光亮取代，数不清的漆黑球体，悬浮在天幕之上，它们是如此的巨大，仿佛一颗颗背光的星球。
　　一道道释放着诡异光芒的光轮，环绕着这些星球。
　　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座破碎的，正在凋零着灰尘的建筑，悬浮在这些星球之间。
　　仿佛在毁灭，仿佛在坍塌。
　　仿佛……在崩溃！
　　而在漆黑的海面上空，最接近天穹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黑影。
　　不，那不是什么黑影。
　　那是一座倒悬着的，悬浮在天空之上的岛屿。
　　红色的月光下，漆黑的夜幕里，它是如此的巍峨磅礴，被云雾所环绕。
　　仿佛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
　　顾见临只是看了一眼，脑海里就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因为他觉得这座岛屿似曾相识！
　　这座岛屿外观，酷似一尊沉睡的麒麟！
　　麒麟仙宫！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把他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灵性。
　　或许那就是灵性！
　　……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像是只是过去了一瞬间。
　　顾见临再次清醒过来，神情骤然警惕。
　　这一次，他站在无尽的黑暗里，眼前猩红的月光，以及一座座巍峨雄伟的雕塑。
　　耳边似乎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暴风雨的鼓点，又像是幽魂的倾诉。
　　仿佛在诱惑着他，做出某种选择。
　　那些古老的雕塑，形象各不相同，如神灵般伟岸，神秘巍峨。
　　有的是身披漆黑铠甲的魁梧武士。
　　近战最凶猛的传承途径。
　　也有骑在马背上，背后绑着巨弓的弓箭手。
　　还有的则是手握着拂尘，踩着阴阳太极图的道士。
　　最后一个，在祭坛上傲然而立，仿佛高唱着无声的圣歌的祭司。
　　除了这四尊最大的雕塑之外，下方还有数不清的残破雕塑。
　　有的是魔术师，有的是女巫，还有圣骑士，等等。
　　“古武，霸王，天师，最后这个是……”
　　顾见临凝视着这四尊雕塑，耳边回荡着若有若无的呢喃声，竟然自主的理解了对应的名称。
　　四种传承途径，来源于东方。
　　至于下方那些残破的雕塑，则都是一些来自西方的传承途径。
　　“古武应该是近战最强的传承途径，而霸王则是弓箭，应该是远程输出的传承途径，至于天师倒是挺好理解，一看就是那种玩花里胡哨的法术的？那么，最后这个又是什么？”
　　顾见临漫步在黑暗里，跟这些雄伟威严的雕塑擦肩而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敬畏感。
　　下一刻，他脑海里的黑麒麟忽然有了异动。
　　“吼！”
　　黑麒麟发出了隐约的低吼声，转而望向四尊巨大雕塑当中的最后一个。
　　那是傲立在祭坛上，无声高唱着圣歌的神秘黑影。
　　神司！


###第十五章 神司！
　　黑暗的殿堂，古老巍峨的雕塑，被血红的月光照亮。
　　顾见临站在黑暗里，只觉得自己如蝼蚁般渺小，仰望着古老伟大的文明遗迹。
　　按照陆子呈的说法，传承途径都是越古老的，越是强大。
　　那么由此可见，最雄伟的四座雕塑，基本都可以分辩出是来自东方的传承途径，是历史上无数人类升华者沉淀出的结晶，以鲜活的生命和精神意志开创的一条路。
　　至于其他那些残破的雕塑，基本都可以不用考虑，全都源自西方。
　　西方或许也有古老的途径，但这里看不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这次并不是以肉体穿越到了麒麟仙宫，而是类似于陆子呈所说的，意识短暂的穿越。”顾见临伸手触碰着自己，却仿佛幻影般穿身而过。
　　也不知道这个空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此刻，除了找到杀死爸爸的凶手之外，他对这个崭新的世界，也多了一丝好奇。
　　人类的好奇心是天性，而他的性格虽然寡淡，但也并不能例外。
　　或许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幻想，当你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地铁站里出来，走出拐角却是一个崭新的，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生命的源起，科技与未来，星空和银河，宇宙的未知和浩瀚。
　　一切近在眼前。
　　顾见临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脑海里的黑麒麟始终在盯着那座祭司的雕塑。
　　按照他的性格，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就喜欢玩输出职业，带着工会里的奶妈们下副本，自己一个人顶在最前面咔咔乱杀，非常有成就感。
　　古武和霸王这两个传承途径是最符合他心意的。
　　前者自不用多谈。
　　当初陆子呈只是打了一个响指，恐怖的气劲炸开，直接把堕落者爆头，那一幕非常有冲击力。
　　后者看起来也不错。
　　霸王硬上弓……啊不是，霸王拉硬弓，威风凛凛。
　　然而遵从着脑海里的黑麒麟的本能，他还是走向了那尊最神秘诡异的雕塑。
　　古老的祭坛上，仿佛来自太古的祭祀高唱着圣歌：“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顾见临聆听者这首太古歌谣，尝试着抬起手，试图触摸这尊雕塑，感知着其中的奥妙。
　　这条途径名为，神司！
　　轰！
　　黑暗在剧烈动荡，血红的月光在闪灭，太古的祭祀的雕塑摇摇欲坠，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隙蔓延开来，抖落如瀑布般倾泻的砂石。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见临再次听到了自己脑海里的，麒麟的咆哮声。
　　那座太古祭司的雕塑轰然崩塌，无数闪烁着光芒的物质汹涌而出。
　　那就是灵性。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座雕塑坠落在地的时候，却像是匍匐或者跪地。
　　仿佛在……跪拜他！
　　也就是这一刻，伴随着来自太古的低语声在耳边响起，他的眼前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幻象。
　　有刻在古老石碑上的扭曲文字，它们如同活过来了，扭曲转动。也有参天的古树，被苍白的火焰吞噬，骤然枯萎。还有死而复生的尸体，眼瞳是血红的。
　　顾见临仿佛一瞬间坠入了虚无里，时光的洪流汹涌倒卷，沧桑的历史在他眼前飞速倒退，似乎能看到千年前的兵戈铁马，血流成河的战场，还有不可一世的君王。
　　失落的历史匆匆而过。
　　最后他坠入了一个宛若巨石堆的祭坛里。
　　前方的黑暗里，是一条燃烧的通天大道，隐没在苍穹之上。
　　隐隐约约的魂灵登上这条路。
　　有的如正常人般大小，有的却异常魁梧高大，更有甚至宛若巨人。
　　再仔细看，原来周遭并不是黑暗，而是被阴影所笼罩。
　　那是一个擎天的巨物，走在这条通天路上，挡住了所有的光！
　　卧槽！
　　顾见临如果是本体在这里，几乎能被吓得当场去世。
　　那是个什么鬼东西，怎么会这么庞大！
　　有那么一瞬间，巨石堆的祭坛上燃起了苍白的火焰。
　　顾见临身处其中，被苍白的火焰所焚烧，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甚至感到非常的舒适，仿佛灵魂在升华！
　　随着火焰的灼烧，他的眉心也出现了一个苍白的火焰印记，诡秘深邃。
　　当苍白的火焰印记形成过后，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去了颜色，变成单调的黑和白。
　　这一刻，世界破碎。
　　顾见临感觉到了灵魂的失重感。
　　这一刻他有所明悟，他已经完成了传承途径的选择，即将回归现实！
　　从此以后，他就是升华者！
　　传承途径为……神司！
　　……
　　……
　　顾见临再次睁开眼睛，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般起身。
　　窗外依旧是有那座巍峨神秘的浮空岛屿，宛若巨大的麒麟般盘踞在云雾之中，那些诡异的星球环绕着它的轨迹运转，在血红的月光下只有漆黑的影子。
　　残月照亮夜空，如血一般浓稠。
　　而卧室里还亮着灯，时间定格在了午夜零点。
　　“呼。”
　　他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肉体和精神的升华。
　　灵性充盈在脑子里，流淌到全身。
　　“原来如此，当初穿越到麒麟仙宫的时候，在麒麟状态下我的体内是有灵性的，只不过因为动用了那个音节，导致灵性的亏空。以至于回来以后，我变得极其饥饿。”
　　顾见临喃喃说道：“那不是生理上的饥饿，而是精神上的。”
　　就像从一场长眠中醒来，仿佛已经彻底脱胎换骨，十七年来早已习以为常的感官都被颠覆，结合着五感和第六感，增加了第七种变化。
　　顾见临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韵律！
　　窗外院子里的两颗枣树，它们被妈妈照顾得很好，是如此的生机勃勃，仿佛能够听到来自生命的交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欢快悦耳。
　　还有那些土壤里的青草，也是释放出浓郁的生命力，像是轻快的民间小调。
　　墙头上一跃而起的小黑猫，瘦骨如柴不太健康，仿佛忧郁的歌谣。
　　最后还有隔壁卧室里的女孩，即便隔着一堵墙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属于她的生命力，像是北极风雪里冻结的冰川，寒冷却生机茂盛，如一曲凛然优雅的钢琴曲。
　　世间万物的生命韵律，近在眼前。
　　顾见临此刻无比的确信，他真的成为升华者了！
　　“不到八十斤的体重，没想到倒还挺健康的。”
　　顾见临坐在床上，明悟了属于祭祀的第一个能力。
　　生命感知！
　　不得不说，这能力倒是还挺好用的，以后家里人谁生病了，他一眼就能看穿。
　　甚至都不用去医院。
　　“如果这种能力配合着侧写来使用，岂不是能有更好的效果？”
　　顾见临满是新奇，决定实验一下侧写和生命感知的结合。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隔壁姑娘的生命韵律，细细品味。
　　苏有珠应该已经睡着了，隔壁的灯光熄灭，呼吸声均匀安静。
　　顾见临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纸和笔，准备速写人格画像。
　　随着铅笔在纸张上沙沙作响，发出好听的声音。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沉默地看着自己最新绘制出来的人格画像。
　　那张白纸上，黑白线条勾勒出一个窈窕娇小的身影，痛苦地蜷缩在床上。
　　她的身上，淋漓着几滴血。
　　“见鬼……”
　　顾见临神色古怪，这不是表示那姑娘受伤了。
　　而是……要来生理期了。
　　他甚至连时间都推测出来了，大概就在明天晚上。
　　顾见临以手扶额，他怎么也没想到，成为升华者以后第一次使用能力，竟然是用来预测这种事情，这要是传出去，八成会被当成变态。
　　他把那张纸揉成团打算丢掉，想了想又觉得不妥，直接出门丢进马桶里。
　　然后按下冲水键。
　　嗯，安全了。
　　这时，他照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
　　他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镜子里的自己也是一如既往的清秀俊美。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为了神司的缘故，他的气质变得阴寒了一分。
　　顾见临再次使用了侧写，镜子里的熟悉身影如水般波澜，模样发生了变化。
　　只是一瞬间，镜中映出的自己穿着白色祭服，无数扭曲的黑色符咒如潮水般蔓延在身上，仿佛站在太古的巨石祭坛上，神秘邪异。
　　果不其然，他的侧写真的能够分析出升华者的传承途径！
　　他抬起右手，手掌燃烧着苍白的鬼火。
　　“这火焰应该也是神司的核心能力之一，但是不知道具体该怎么用。生命感知，倒像是个被动能力，至于这个火焰，感觉像是主动的能力。”
　　顾见临呢喃自语，然后回了房间，锁上门。
　　然而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他桌子上的电脑，竟然自主启动，进入了开机页面。
　　顾见临愣住了。
　　这台笔记本仿佛被远程操控一般，开机以后自动打开了网页，输入一串网址。
　　“叮，身份验证通过。”
　　笔记本上的摄像头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仿佛在监视着他。
　　顾见临忽然很庆幸，他这个时候是穿着的衣服的，而不是赤身裸体。
　　“以太协会，预备役调查员，顾见临。”
　　“恭喜您完成了灵魂试炼，成为万千升华者当中的一员。至此，以太协会的大门将为你打开，未知的机遇与冒险，守护人类世界的使命，在未来召唤着您。”
　　“欢迎登入深空，人工智能A01号太虚，为您服务。”
　　电脑屏幕上，背景是无垠的星空，星光里赫然浮现出一道人影。
　　这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穿着日式的黑白蕾丝女仆装，手里握着一根扫把！
　　俨然是一副管家的样子。
　　音箱里不断播放着她柔媚悦耳的声音，令人感到飘飘欲仙。
　　“你是……人工智能？”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我已经加入了以太协会？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是的，因为我始终在看着你哦。”
　　太虚抬手，指了指上空。
　　顾见临也抬头望去，看到的却是白色的天花板。
　　这个人工智能所指的，应该是卫星。
　　“我今晚一直都在被卫星监视着？”
　　顾见临皱眉问道。
　　“是的哟。”
　　太虚乖巧回答：“只有当荷鲁斯之眼卫星检测到你的灵魂波动发生了变异，我才会出现。”
　　顾见临平静说道：“所以你就入侵了我的电脑？”
　　太虚抿嘴一笑，说道：“抱歉，或许对你有所冒犯。但是……你很特殊。”
　　顾见临不动声色，说道：“特殊么？”
　　太虚微笑说道：“今年我总共接待了三百四十四位升华者，其中男性占比为百分之五十二。而你的电脑，是所有男性升华者里最干净的，硬盘里没有任何学习资料。”
　　顾见临一愣，合着他又在社死边缘徘徊了一遭。
　　这要是班里的同学，恐怕当场就暴毙了。
　　他的电脑里确实没有学习资料，这倒不是他性取向有问题。
　　而是目前为止没那个心思。
　　“你为什么要入侵我的电脑？”
　　顾见临总觉得这样很不好，仿佛没有了隐私。
　　“很抱歉，这是以太协会对新人审核的必要流程。”
　　太虚回答道：“每一位加入以太协会的升华者，他们的个人信息，家庭背景，宗教信仰，选票倾向，甚至过往在互联网上的发言，都需要经过深空的审核，确认无误后方可通过。”
　　顾见临皱着眉，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他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在互联网上也是一个很干净的人。
　　几乎从不发表评论。
　　不像隔壁的那个姑娘。
　　她要是加入以太协会，天知道会被查出什么东西来。
　　“尤其是你，作为罕见的自主觉醒者，又是顾家的后代，理所当然要谨慎一些。”
　　太虚温柔说道：“希望你能理解哟。”
　　顾见临一怔，连忙追问道：“什么顾家？”
　　太虚似乎很意外，没想到这个少年对此一无所知，然后微微一笑。
　　只是一瞬间，电脑上忽然下载了一份文件。
　　标题赫然是——升华者世家，峰城顾家。
　　顾见临瞳孔地震，错愕不已。


###第十六章 新手大礼包，考核任务
　　顾见临看到这个标题，就算他对超凡世界再不了解，也能想通一些事情。
　　难怪这个人工智能会称他为顾氏的后代。
　　也难怪，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有关家族亲戚的记忆就只有灵堂和灵牌。
　　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因为父母感情不和的原因，他从小就一直小心翼翼的，在学校学习也很努力，从来不缺课逃课，也几乎不请假，生怕惹家长生气。
　　为数不多的几次请假，都是父母给他请的。
　　“小临啊，你爷爷祭日，明天请个假吧。”
　　“哦。”
　　“小临啊，你奶奶祭日，明天请个假吧。”
　　“哦。”
　　“小临啊，你二叔没了，明天请个假吧。”
　　“哦。”
　　“小临啊，你三叔也没了……”
　　那时候顾见临还小，几乎对台北路福宁园有阴影了。
　　每次过去，那里的墓碑都会多一座，也没人告诉他为什么。
　　顾见临他的家庭构成就跟别人家不一样，逢年过节从来都没有聚会，家里的亲戚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天谁要是有消息了，那指定是无了。
　　合着他们家都是升华者，而且满门英烈。
　　一家人整整齐齐！
　　“所以说，你刚才用顾家后代，还是委婉的说法吧？”
　　顾见临幽幽说道：“因为更准确来说，我是顾家的独苗了。”
　　太虚微笑解释道：“为了避免你们人类感到不适，以及我们对人工智能有所抵触，我也是会照顾你们的感受的。按照你们的人类的话说，这叫做情商。”
　　高情商，你是老顾家的独苗。
　　低情商，你全家都无了。
　　顾见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挪动鼠标，点开那份文档。
　　“始皇帝三十七年，徐福初次东渡无功而返，始皇震怒问责。徐福诈称海中的大鲛凶猛，船只难以靠近仙山，须派善射者同去，射杀鲛鱼。始皇遂诏来一能征善战者，助其猎杀大鲛。”
　　“其人为始皇座下大将，青年时征战四方，镇压叛乱，平定灾祸，为琅琊顾氏一族。同年东海岸发生灾祸，大鲛兴风作浪，顾氏留守岸边，镇压海乱有功，受始皇帝赏赐，超凡脱俗。”
　　“顾氏一族经历朝代更迭，其后代奉始皇遗命，在山海之内寻觅仙人足迹。于元末明初之际，误入扶桑神宫，从此世世代代饱受诅咒折磨，晚年不详……”
　　“这种诅咒诡异莫测，凡是顾氏族人，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无一例外会离奇死亡，疑似遭遇某种跟古神有关的神秘事件，具体情况无从得知。”
　　“1979年，顾氏末裔，顾青城与李念慈定居峰城，曾试图断绝顾氏血脉诅咒，从孤儿院收养三个孩子来延续家族传承。然事实证明，顾氏依旧没能逃脱诅咒的深渊……”
　　顾见临看到这里，头皮发麻。
　　原来是这样，常人所知的历史里，有一些隐秘的细节被抹去了。
　　倘若如今长眠在骊山的那位皇帝是一位堪称半神的升华者，那么他所追求的东西也绝对不是所谓的长生仙药，而是有关古神族的秘密！
　　想来，徐福受命所追寻的，应该就是古神族。
　　而顾氏一族，大概在历史上就是那种所谓的士大夫一族，从祖上开始就是升华者背景，千年来始终在暗中活跃，直到在一个叫做扶桑神宫的地方受到了诅咒。
　　族人们接二连三的死去。
　　这种诅咒从古代延续到今日，应验在每个人的身上。
　　顾见临对自己的祖父母没有任何印象，主要是因为他们死的都太早了。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父亲他们都是被收养的。
　　按照这份档案所说，祖父母应该在收养父亲和叔叔他们没多久，就因诅咒而死。
　　至于父亲他们，相依为命的长大，明明是被收养的，却依旧没能逃脱诅咒。
　　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这种诅咒似乎并不以血脉为延续，而是真的要把你赶尽杀绝。
　　顾见临继续看这份档案，鼠标下滑。
　　“顾青城，六阶升华者，古武途径，死于超自然元素乱流，享年四十九岁。”
　　“李念慈，五阶升华者，炼药师途径，死于药物失控，享年四十六岁。”
　　“顾辞旧，三阶升华者，神司途径，死于坠崖事故，享年四十岁。”
　　“顾辞辛，二阶升华者，剑宗途径，死因不明，享年四十二岁。”
　　目前这份档案，只保留了近代顾氏族人的信息。
　　顾见临眼瞳闪动，每一起事故几乎全都是意外。
　　巧合的巧合，就不可能再是巧合。
　　其中必然是有人操控的。
　　顾见临没由来的，想到了自己在重伤之前，看到的那个恐怖侧影。
　　那个宛若怪物般的，形似鬼车的东西。
　　顾见临看到这里，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深夜里，微凉的海风吹拂进来，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他没有想到，自己家族的背后竟然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升华者家族。
　　他更没想到的是，家族的人都是因为诅咒而死。
　　爸爸常年的忙碌，大概也是为了解除诅咒……
　　所以不顾妻子，也不管儿子，为了破案连家都不要了。
　　或许在叔叔们死亡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
　　他们父子二人也逃不过这宿命。
　　“也就是说，如果不解除这个诅咒，我也会死。”
　　良久过后，顾见临轻声问道：“我活不过四十岁，对么？”
　　太虚回答道：“理论上是的。”
　　顾见临心想合着墓园里的那个小空地，还真特么是给自己留的。
　　他憋了半天，问道：“那么会不会影响我现在的家人？”
　　太虚回道：“我们至今没能搞清楚诅咒的逻辑，因此也无从得知。”
　　顾见临以手扶额：“能不能再晦气一点？”
　　太虚沉默了一秒：“能。”
　　顾见临：……
　　“顾辞安，六阶堕落者，天师途径。”
　　“疑似被古神污染，精神状态重度失控，血月屠戮事件的始作俑者之一！”
　　“通缉范围：全球。”
　　“危险程度：阿尔法级。”
　　“目标状态：已死亡！”
　　顾见临瞳孔地震。
　　“以太协会一直在尽可能的帮助你们顾氏一族解除诅咒，但多年来始终没有什么进展。你父亲为了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进入了麒麟仙宫里，最后精神被污染，成为了堕落者。”
　　太虚人性化问道：“顾辞安所率领的小组集体暴走失控，好在被他们屠杀的也都是精神被污染的堕落者，但依旧严重破坏了以太协会的重点项目，这件事被称之为血月屠戮事件。”
　　顾见临沉默片刻：“什么是堕落者？”
　　电脑屏幕弹出一个文件，赫然就是有关堕落者的资料。
　　进化之中，往往存在着变异，这是亘古不变的生命法则。
　　升华者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进阶的资格，自古以来很多人都会在前进道路上迷失自我，亦或是则是被古神的力量所感染，从而导致精神发生变异，堕落成怪物。
　　天赋异禀的人不会迷失自我，也可以抵抗古神的侵蚀，除非是心甘情愿为力量而堕落。
　　往往高阶的升华者，堕落几率就几乎为零。
　　而有的人精神意志天生薄弱，极容易堕落。
　　以太协会时不时的考核，就是会筛选掉部分有堕落风险的人。
　　“以李长治为例，他在失控前曾经是仙宫项目的一位公职人员，但在开采麒麟仙宫的遗迹时，因自身的欲望，再加上多方面的原因，精神被污染，重度失控。”
　　太虚顿了顿：“后来血月屠戮事件被你父亲重创，却侥幸逃生。”
　　顾见临以手扶额，幽幽叹气。
　　行啊，老顾。
　　有本事，真能作。
　　其实那个李长治就已经很危险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能凭借麒麟的力量免疫精神催眠，大概率是赢不了的。
　　而且那个魔术师在濒死状态展现出的异变，简直如同异形一般恐怖。
　　顾见临觉得，哪怕是五十个自己，也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顾见临迷茫问道：“我父亲是高阶的升华者，为什么也会失控？”
　　“我们并不知情。”
　　太虚回答道：“或许是你父亲为了解除诅咒，在麒麟仙宫里触犯了某种禁忌，自愿堕落。”
　　顾见临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那天下着大雨，他在机场等爸爸回来。
　　父亲那天虽然行事匆忙，却还给他买了几件衣服，还有一台崭新的Switch。
　　一路上能说能笑，怎么也看不出失控的样子。
　　当初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那男人杀条鱼都得念叨半个月。
　　妈妈还经常嫌他没用，现在倒成失控的堕落者了。
　　最矛盾的地方在于，堕落者都是疯狂且具备攻击性的。
　　以李长治举例，这家伙没聊两句就发癫了，智商直线降低。
　　而父亲出事的那天，却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这很可疑。
　　“我想看证据。”
　　他沉声说道：“如果可以，尽量有详细的事故报告。”
　　太虚礼貌说道：“词条检索中，请稍候。”
　　半响，她回复道：“抱歉，预备役调查员，顾见临。您的权限不足，无权查看相关事件。”
　　顾见临用力抹了一把脸，瘫坐在椅子上。
　　看来有关老顾的事情，在以太协会属于高层机密，一般人是没办法接触到的。
　　“要什么样的权限，才有资格查看这件事？”
　　顾见临有气无力问道。
　　太虚再次检索片刻，回答道：“抱歉，您的权限不足，无可奉告。”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血压蹭蹭地往上涌。
　　太虚微笑说道：
　　“如你所见，这就是升华者的世界。根据上级指示，我将确认您本人的意见，是否将您纳入麒麟仙宫计划。如若同意，您将成为最后一期升华者，经过考核训练后获得进入麒麟仙宫开荒的名额，跟全世界的升华者一起竞争晋升的契机。如若拒绝，您可以在现世进行历练。”
　　顾见临沉吟片刻：“有什么区别吗？”
　　“升华者世界的资源全部从古神界里获取，而现实世界的资源几乎为零。”
　　太虚耐心解释道：“以你的叔叔为例，他们觉醒的时间很早，天赋略有不足，始终在现实历练，直到去世时也没能晋升四阶。而你的父亲婚后觉醒，即便如此他依旧凭借自己的天赋，在古神界里争取到晋升的契机，无限接近于七阶圣域。”
　　顾见临微微颔首：“通俗的说，强者在古神界，弱者在现实世界。”
　　太虚回答道：“是的。”
　　顾见临认真说道：“我同意加入麒麟仙宫计划。”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假如他的人生是一本书，那么一旦他选择不进古神界，大概就没人看了。
　　太虚确认道：“您确定吗？您觉醒的时间较晚，无论跟同期竞争，还是在古神界闯荡，都会略显不足。而你也并没有优渥的资源背景，无法短时间迅速提升，这是要命的事情。”
　　顾见临平静问道：“会死么？”
　　太虚回答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活着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没人能保护你一辈子。”
　　活着是一个人的事情，说的真好。
　　顾见临再次说道：“我同意加入，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时候他想到一件事。
　　穿越到麒麟仙宫的时候，他是被囚禁在棺材里的。
　　倘若用别的方式进去，不知道能不能摆脱那个陵墓，以及烛龙尊者的束缚。
　　“很好，新手教程到此结束。”
　　太虚恢复官方的语调：“那么接下来，将为您的资料登记入库。”
　　“姓名：顾见临。”
　　“性别：男。”
　　“血型：O型。”
　　“出生日期：20xx年8月13日。”
　　“天赋分类：自主升华者。”
　　“传承途径：神司。”
　　“位阶：零阶。”
　　“功勋：100。”
　　“即将为您派送新人大礼包。”
　　“叮，新人大礼包准备完毕，请点击下载。”
　　“考核试炼即将开启，任务派送中。”
　　“叮，您的考核试炼为高危级狩猎任务——目标，一阶堕落者，代号小丑！”
　　“此任务为多人集合任务，您可通过调查，配合追捕，协助击杀等方式参与。深空将根据您的表现评判功勋，目前任务参与人数为72人。”
　　“祝您好运。”


###第十七章 隐藏的危机
　　顾见临盯着派送的新手大礼包，自言自语道：“调查员行动准则，升华者通用常识，神司的自我修养，初级灵性秘药兑换码，通用炼金武装兑换码？”
　　太虚微笑回答：“考虑到除了深空科技自己培养的升华者，以及各大升华者家族之外，大多数升华者对超凡世界并不了解，因此在新手礼包里特地配备了相应的资料，以供查阅。包括炼金武装与灵性秘药兑换码，在深空官网资源库兑换后，自然有人配送上门。”
　　“很方便。”
　　顾见临微微颔首：“这个试炼任务是怎么回事？”
　　太虚贴心解释道：“顾辞安教授即使堕落，也没人能够否定他对人类世界的贡献。这几起杀戮事故，你倒也不需要为此产生负罪感。虽然以太协会的某些派系，对你父亲的行为极度的不满，毕竟是他一手破坏了麒麟仙宫的开采行动和勘测计划，造成了大规模的伤亡。”
　　她平静地解释道：“这些事故里的死伤者，也都是因为仙宫事故而疯狂的堕落者。可惜的是，血月屠戮事件里，并不是所有的堕落者都被杀死，至今都有漏网之鱼在逃。”
　　顾见临若有所思：“李长治就是漏网之鱼。”
　　太虚微笑说道：“小丑也是这批堕落者里相当危险的一位，或许对你和你的家人造成一定的威胁。以太协会有安排专门的警备队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但你仍要小心，祝你好运。”
　　随着黑色蕾丝女仆的虚影渐渐消散，屏幕上只剩下星空的背景。
　　顾见临坐在电脑面前，双手交叠抵住额头，陷入沉思。
　　经过短暂的接触，他已经能够分析出以太协会的行事风格。
　　权限。
　　一切都是权限。
　　没有权限，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太虚给他的那份关于顾家的档案，也是很简略的概括。
　　真正有分量的东西，估计他还是没资格查阅。
　　他翻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找出了一本泛黄的族谱。
　　这本族谱当真是有些年头了，纸张脆得似乎一碰就碎。
　　那是爸爸留给他的，很难想象族谱上记载的这些名字，都是升华者。
　　无一例外都死于诅咒。
　　顾见临无法分析这个诅咒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目前只知道，诅咒的效果非常够劲。
　　能把偌大的升华者家族，搞到如今就剩下他一个独苗。
　　甚至还不以血脉传递，这太诡异了。
　　也就是说，顾见临本人，也逃不过去。
　　“如果这个诅咒是只以一种方式实现，那么很有可能就是那天我在车祸现场，看到的那个诡异的怪物。每一个顾家的人，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都会被这个怪物给杀死？”
　　顾见临低声说道：“这怪物，足足杀了几百年？而且以后，祂也会来杀我？”
　　真让人毛骨悚然，而且荒唐至极。
　　说实在的，他自己倒不是很怕，因为他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
　　有本事你就来，看看谁能弄死谁。
　　只不过，如果因为这个诅咒，而牵连到这个新家的家人，那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顾见临给自己目标很简单。
　　在不牵连家人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查清楚一切真相。
　　然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如果那个恐怖的怪物是真是存在的，顾见临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它。
　　或者，被对方杀死。
　　无论如何，都比死得不明不白要好。
　　“先给陆子呈发个消息吧。”
　　顾见临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然后他揉了揉眼睛，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重新回到电脑桌前。
　　关于超凡世界的知识，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
　　……
　　凌晨三点，海洲酒店顶层亮着灯。
　　“灵性是什么？灵性就是升华者的力量源泉，那是只有从固有世界升华的人，才能感知到的力量。灵性便流淌在我们的体内，如血液流淌在血管中，灵性则流淌在魂魄内。”
　　“传承途径，就是培育灵性，升华精神和灵魂，掌握巨大的力量的过程。”
　　“随着时代的变迁，东方主流的传承途径基本都是最古老的了。”
　　“古武，霸王，剑宗，斩鬼，天师，神司，卦师，炼药师。”
　　“在所有的传承途径里，炼药师是最珍贵的。因为炼药师能够制造灵性秘药，帮助我们积累体内的灵性。如果没有炼药师，那么升华者们将回到太古的混沌时期，晋升的方式将会异常的缓慢，文明不再进步，而是倒退。”
　　“那时候你们就只能像古代的苦修士一样，每天吐纳打坐冥想，用大量的时间感知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残留灵性，将其据为己有。”
　　“根据记载，即便是古神们，也不会采取这样笨拙的方式。”
　　“所以记住，只要遇到炼药师，那就给我舔起来，千万别得罪了。”
　　“至于炼金武装和神话武装，那可就有得聊了……”
　　陆子呈侃侃而谈的声音响起。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映出五十位学生的脸，肤色各异，人种各不相同。
　　他这是在给嗷嗷待哺的新人们上课。
　　作为以太协会的A级调查员，作为四阶的古武途径升华者，是有授课资格的。
　　陆子呈今年才刚满二十三岁，资历也还比较浅，但毕竟是大家族出身，自身实力也是同阶里的佼佼者，因此在今年就要组建自己的小队。
　　在属于他的辖区内执行秘密任务，顺便培养新人。
　　他要在今年的几百个新人里，挑选出那么寥寥几个，加入自己的小队。
　　至于人选，他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陆子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接近四点了，应该也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大概在五分钟后，他微信里收到一条消息。
　　“我正式成为升华者了，传承途径是神司。”
　　语气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超凡经历而情绪失控。
　　综合素质确实不错。
　　陆子呈眯起眼睛，嘀咕道：“有点意思。”
　　陈青端着一杯冰拿铁进来，弯腰放在他的桌子上。
　　“神司？”
　　她的眼神愕然，明显很意外：“他居然选了一个最难驾驭的途径。按照遗传学的角度，我还以为他会跟他父亲一样，走上天师途径。”
　　“按照遗传学的角度，如果不是这小子跟他父亲长得实在是太像，我都要建议他去做个亲子鉴定。他们父子俩哪里像了？性格更是天差地别。”
　　陆子呈吐槽道：“你又不是没看到他抡着椅子要把李长治活生生打死的画面。”
　　陈青回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顾教授，又想起之前那个抡着椅子的狂暴少年。
　　那少年拿枪指着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好吧。”
　　她颔首：“以他的性格来看，古武和霸王都比较契合。”
　　陆子呈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这玩意只看相性和运气，他估计也没得选。”
　　神司这个传承途径的确是最古老的，但没人能评价优劣。
　　你说它弱吧，也确实是弱。
　　因为在已知的神司太少了，而且大多数还都是菜鸡。
　　但你说它强吧，又没人会来质疑你。
　　因为近百年来的最强升华者，就是出自神司途径。
　　而且，那位最强至今还活着。
　　神司途径掌握着生命的奥秘，通过向自然界沟通，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公允的说，这是综合实力最全面的传承途径。
　　几乎挑不出短板。
　　唯一的问题就是，难！
　　难于上青天。
　　“陈青，你对神司途径了解的多么？”
　　陆子呈随口问道。
　　陈青摇头，幽幽说道：“我教过的学生里，只有三个一阶的司命，还有一个二阶的少司命，连大司命都没见过。我记得，你父亲好像有一个好友，是四阶云中君。”
　　“是么？”
　　陆子呈迟疑了一秒，摸出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
　　陈青平静说道：“大概是来不及了。”
　　陆子呈瞥了一眼时间：“好像确实有点晚了，他在国内么？”
　　陈青再次摇头：“不是，昨天刚没的，现在人应该躺在殡仪馆了。”
　　窗台前，被关在笼子里的绿毛鹦鹉怪叫道：
　　“呸，真特么晦气！”
　　陆子呈用力抹了把脸，叹气：“可惜，本来还想在那小子面前装一手的，看来暂时是帮不到他什么了，我的这批学生里一个神司都没有。”
　　他想了想，摆弄着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怎么样？太虚有没有把你电脑里的学习资料扒出来？”
　　叮咚一声。
　　顾见临：“我的电脑里没有学习资料，倒是她给我发了不少资料。”
　　陆子呈把玩着手机，回复道：“那你知道顾家的诅咒，以及血月屠戮事件了吧？”
　　他的手机震动，收到了新的消息。
　　顾见临：“是的，我加入了麒麟仙宫的计划，太虚给我发布了考核任务。”
　　陆子呈感慨万分：“果然，他会加入的。”
　　陈青轻声说道：“这个孩子很要强。”
　　陆子呈随手登入深空网络，调出了这个孩子的考核任务。
　　“高危级任务，参与猎杀一阶堕落者，代号小丑。”
　　陆子呈沉吟片刻：“果然是小丑。”
　　陈青幽幽说道：“虽然小丑只是一个一阶的堕落者，但却掌握着极其危险的神话武装。自从他窃取古代遗物库叛逃后，直到现在深空都没能准确定位他的踪迹……”
　　这个任务，最棘手的地方在于，神话武装！
　　新人参与这个任务，本就危险。
　　尤其是小顾。
　　因为小丑就是血月屠戮事件的幸存者，极有可能来找他复仇。
　　“我们这算不算拔苗助长？”
　　陈青面露愁容：“万一出事该怎么办？”
　　“不，这是必须要做的，这群堕落者只要存在一天，小顾和他的家人始终危险。”
　　陆子呈晃着杯中的咖啡，眼神坚硬：“谁也无法一直保护小顾一家，所以我的意思是主动出击。我就知道，如果不出我所料，这个任务应该是审判庭塞过来的。”
　　陈青坐在沙发上，翘起一双黑丝美腿：“审判庭？该不会是想利用小顾吧？”
　　“是的，审判庭一直想剿灭这群堕落者，偏偏他们不冒头。”
　　陆子呈低声道：“当初顾教授做的事情，让审判庭和峰城的几个世家损失惨重，我就知道这群人不会消停。一旦小顾成为升华者，他们就会拿这个孩子当做诱饵。”
　　陈青美眸里闪过一丝恍然：“这正中你的下怀，因为你打算作弊。”
　　“是的，我会作弊，暗中保护小顾。”
　　陆子呈呵了一声：“顺便装出一副蒙受不公的样子，找审判庭掰扯掰扯。”


###第十八章 神祭之火
　　翌日清晨，窗外的枣树上响起了隐约的鸟啼声，清脆悦耳。
　　顾见临打了一个哈欠，他一夜没睡，全都在学习。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用功学习过了，主要是学校的课程对他而言都是很基础的东西，理解起来并不需要什么门槛，但超凡世界的东西不一样，全都是新奇的。
　　以太协会的行为准则，以及升华者的常识，他已经看完了。
　　最让他在意的，也是最有价值的，其实是关于神司的途径简介。
　　“毋庸置疑，在东方所有的古老途径中，神司都是最强大的。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就是神司，最强的神司。纵横二百一十年，所向无敌。”
　　——青之王。
　　顾见临对此只能评价，这个人在装杯。
　　不知道青之王是何方神圣，深空网络也查不到。
　　他如今只是一个刚进入超凡世界的菜鸟，还不知道所谓的最强是什么概念。
　　但如果说，如今躺在骊山的那位也是最强，那这个青之王的实力就有点渗人了。
　　当然了，这份文档并不是青之王本人来写的，只是借用了这么一句话。
　　他从里面提炼出的关键信息有以下几点：
　　第一，神司是古老途径里人数最少的，因为进阶困难，也很难驾驭。
　　第二，神司是能力最全面的途径，最早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已经不清楚了，但却集中爆发在先秦时期的楚国，并且留下了非常灿烂的文化，因此以《九歌》命名。
　　百度搜索一下就可以得知，《九歌》是《楚辞》的篇名，原为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一种远古歌曲的名称，战国楚人屈原对其进行了重新创作。
　　共十一篇：《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河伯》《山鬼》《国殇》《礼魂》。
　　屈原，这个人谁都不会陌生，小学课本里投江的那个，端午节据说就是因他而来。
　　传承途径的晋升链则是：
　　司命，少司命，大司命，云中君，星君，天君，东君，东皇……
　　至于最后一阶，暂时不得而知，或许是涉及到了机密，并不透露。
　　神司能力的本质，是掌握生命奥秘，通过向自然沟通，获得强大的力量。
　　因此核心能力有两个。
　　其一，生命感知。
　　其二，神祭之火。
　　前者是被动，后者是主动。
　　“神祭之火，通过沟通自然的方式，汲取生命力，回馈到自身。类似于花草树木，包括一些动物，都是可以汲取的对象。”
　　顾见临默念道：“这里说的应该是那道苍白的火焰。”
　　他集中注意力，伸出去的右手五指，指腹上燃起了苍白的鬼火。
　　他尝试着把手按在窗台的仙人掌上，低声说道：
　　“祭祀！”
　　只见他右手五指上的鬼火摇曳起来，无数漆黑的咒文如活物般扭曲着蔓延开来，仿佛在虚无里构筑成一道诡秘玄奥的古阵，燃烧起一簇簇火光。
　　肉眼可见的，翠绿的仙人掌冒出一阵黑烟，竟是诡异的枯萎了许多！
　　顾见临心中恍然。
　　仙人掌枯萎的瞬间，浓郁的生命力如同冰凉的清泉般涌入体内。
　　额头和肩膀上的伤口变得痒痒的。
　　他迟疑了一秒，直接把绷带和纱布取掉。
　　没想到，伤势竟然已经愈合如初！
　　后背的擦伤也完全好了。
　　神奇！
　　顾见临真的被这一幕震撼到了，这就是超能力。
　　动用了神祭之火以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似乎有所消耗。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灵性消耗了一些。
　　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有了作为一个升华者的实感。
　　除此之外，零阶的神司还掌握着一个能力——鬼咒术！
　　以对方的身体组织，以及衣物和常用品等为媒介，燃烧自身生命为代价进行诅咒，可以造成肉体或精神上的破坏，很难被抵御。
　　看似是以伤换伤的能力，实则不然。
　　因为神司途径，真的一点都不怕受伤，随时可以汲取生命力补充。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说神司途径难以驾驭了。正常人如果获得了生命感知这种能力，就直接多了一种感官，恐怕很难适应，跟别人相处的时候，也会被那些韵律影响。”顾见临喃喃说道。
　　世上那么多的生命，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韵律。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在你耳边回荡，确实是一种折磨。
　　不过，顾见临倒是挺习惯的，本来他的侧写就已经很邪门了。
　　“其次，神祭之火也一样，刚才汲取了仙人掌的生命力，明显有种上瘾的感觉，如果克制的不住的话，很有可能就停不下来了。”
　　顾见临冷静的判断。
　　至于鬼咒术，他到现在还没用过，不知道具体有什么感受。
　　他看完那些文档以后，知道升华者最怕的就是失控。
　　一旦失控，就会变成堕落者。
　　而神司途径，似乎对精神有着很严重的影响。
　　“既然已经成为了神司，那就想办法尽快进阶。”
　　顾见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晚上他就要回学校。
　　昨天夜里，他就已经在深空网络的物资库里，输入了兑换码。
　　兑换了他的三瓶灵性秘药和专属的炼金武装。
　　升华者想要晋升，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灵性秘药！
　　这时，隔壁的房门忽然打开。
　　苏有珠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走出来。
　　“没睡？”
　　这姑娘素面朝天，却依旧精致娇俏，穿着宽松的粉色吊带睡裙，踩着拖鞋。
　　头顶上还有一根呆毛翘起来。
　　“昨晚有点事。”
　　顾见临嗯了一声：“妈妈和苏叔叔今晚回来，你作业抄完没有？”
　　苏有珠听到这个，明显垮起一张小脸：“作业太多，没抄完。”
　　顾见临看到她这样，估计是生理期快来了的原因。
　　想到昨晚这姑娘对他的评价，他眼角抽动了一下。
　　“没睡好的话再回去补个觉吧，我刚才已经叫了早餐外卖。”
　　他诚恳建议道。
　　苏有珠轻轻嗯了一声，转去了洗手间。
　　忽然间，叮咚一声。
　　门铃被敲响了。
　　顾见临还以为是送外卖的来了，起身去开门。
　　没想到门口竟然站着一个黑衣人，手里捧着一只圆筒状的快递盒和一个保险箱。
　　“深空网络，为您服务。”
　　他压低声音，递出手里的东西：“预备役专员顾见临，请签收。”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下意识接过了快递盒。
　　黑衣人转身就走，毫不留念。
　　“谁呀？”
　　苏有珠从厕所探出半个脑袋，精致可爱。
　　顾见临看着快递盒上标注的文字。
　　“深空科技，初级灵性秘药，型号CMJ113号。”
　　至于那个保险箱上，则标注着一串醒目的文字。
　　“深空科技，改装版消音式沙漠之鹰，配备一百发炼金子弹，慎用！”
　　见鬼，这群人怎么把名字都贴在包装上。
　　顾见临心想这玩意可不能被看见，急忙藏在身后：“没事，快递而已。”
　　“那有什么可藏的？”
　　苏有珠见到他神情如此紧张，狐疑问道：“你不会买的飞机杯吧？”
　　顾见临愣住了，神情呆滞。
　　“不用藏，你想用就用。”
　　苏有珠面无表情说道：“你们男孩子的正常需求，我懂。”
　　顾见临：“……”
　　不，我觉得你不懂……
　　……
　　……
　　深空科技大厦顶楼，陆子衿面无表情地摆弄着平板电脑，低声说道：“小丑，一阶的魔术师，倒是没什么出奇之处，问题是他盗取了两件神话武装，真麻烦……”
　　办公室的玻璃门自动打开，脚步声从侧方响起。
　　“姐。”
　　陆子呈步履匆匆地走进来，神情凝重。
　　“坐吧。”
　　陆子衿倚在松软的真皮座椅上，裙摆下一双细长的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陆子呈坐在她对面，直接问道：“结果怎么样？”
　　纵然一夜没睡，陆子衿依然如洋娃娃般精致，像她这种部长级的升华者，精力早就不是常人可以媲美的：“跟审判庭的人谈了两个小时，你自己看咯。”
　　她慵懒打着哈欠，轻轻敲击了一下平板电脑的屏幕，播放了一段录音。
　　“李青松圣者的意思是，既然这个新人有越阶挑战的素质，那就要发挥出自己的天赋。”
　　“毕竟小丑所在组织已经盯上了他，他参不参与这次任务，对方都会找上来。我们很可以看到他在任务里的出色发挥，甚至如果能够击杀小丑，那两件神话武装就是他的战利品。”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这是对天才的考验。”
　　陆子呈听过这个声音，这是审判庭的聂执事。
　　神特么神话武装当战利品，真会画饼啊。
　　这跟让你去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就把以太协会的会长位置让给你一样，纯属扯淡。
　　陆子呈清了清嗓子：“小顾去参加这个任务太危险，我想暗中帮他。”
　　“做人要知恩图报，这是你教我的。”
　　他强调道：“顾教授对我们有恩，我们欠他一次人情。”
　　陆子衿慵懒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们必须公事公办，作弊是万万不行的。”
　　有那么一瞬间，陆子呈面色一沉。
　　“小丑的行动是严家主导的，严武想要在上任前放三把火。”
　　陆子衿幽幽说道：“自从血月屠戮事件以后，审判庭和他的狗腿子家族们损失惨重，他们始终怀疑顾教授私藏了什么东西，只不过一直以来的调查，都没有结果。”
　　“所以呢？”
　　“本来审判庭已经放弃了，只是因为李长治的出现，让他们再次起了疑心。”
　　陆子衿顿了顿：“这一次他们会盯得很紧。”
　　陆子呈沉声说道：“小顾怎么办？如果我不能暗中保护他，他就太危险了。”
　　陆子衿水润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嗤笑道：“你的馊主意，关我屁事？”
　　说完，她转身离开。
　　陆子呈却没有生气，因为姐姐临走前把一个精致的礼盒摆在了桌子上。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狐疑说道：“女尸的头盖布？天衍铜币？”
　　陆子衿头也不回，装傻充愣：“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陆子呈打开盒子，果然如此。
　　血红的头盖布。
　　一枚古朴的铜币。
　　天衍铜币会帮助判断那个少年是否有危险，保证能够提前预判，出手埋伏。
　　以顾见临目前的位阶，绝对不会占卜出错。
　　毕竟这是陆家的家传至宝，来自白泽氏族的珍贵神话武装。
　　女尸的头盖布，能帮你暂时隐去气息，没有人会发现他的踪迹。
　　陆子呈以手扶额：“救命啊……”
　　这东西是神话武装的一种，也具备隐匿的效果，但副作用却是戴上头盖布以后，连续一个月都会做噩梦，梦里会变成一具女尸的新郎，陪她渡过漫漫长夜……
　　这一次，陆家欠的人情，怕是就还清了。


###第十九章 古神与升华者，双核驱动！
　　当东方的天边泛起鱼肚白，阳光被繁茂的树枝挡住，阴影浓密如帘。
　　有人站在阴影下，沉默地啃着一块面包。
　　高架桥上传来卡车驶过的轰隆闷响，桥下是被封条围住的一条小路，遍布着枯黄的杂草和沙土石块，还有两道宛若沟壑般凄厉的车辙，以及几枚触目惊心的弹坑。
　　浓腥的血早已凝固在泥土里，混合某种粘稠的物质，早已斑驳发黑。
　　远处还有一辆白色的大众停在那里，没有被拖走。
　　“被杀了么？”
　　男人蹲下身，端详着那滩血迹，像是猎犬一样探出头，仔细嗅着味道：“嗯，是那些调查员的味道，怪不得就算畸变过后，还是被杀了。现场连战斗的痕迹都没有，应该是被秒杀的。出手的人很强，至少是四阶的升华者。”
　　“嗯，还有一个女人的味道，用的香水不错，闻起来应该是个高雅冷艳的御姐？啧啧啧，我最喜欢漂亮的女人了，哧溜……”
　　他舔了舔嘴唇，呢喃自语道：“嗯，不过哪怕是这两个人在场，我也能全身而退。”
　　男人吞下最后一块面包，来到那辆白色的大众的面前。
　　车玻璃已经碎了，他直接探头进去，仔细的闻着车里的味道。
　　“嗯，是少年的气息啊，好像还挺好看的？啧啧啧，我最喜欢好看的男人了。”
　　他变态般的哧溜一声，笑道：“哟，还是个没觉醒的小家伙。”
　　阳光的映照下，这个男人的影子颤抖起来，压抑着嘶哑的笑声。
　　“谁能想到，顾教授的儿子，竟然还是个没觉醒的小家伙？”
　　男人笑道：“李长治是怎么被一个没觉醒的小家伙击败的？确定了，这个小家伙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顾辞安留给他的。”
　　砰的一声，他一拳砸在车前盖上，咬牙切齿。
　　“等了那么久，终于确定了！”
　　男人咬牙切齿：“这附近没有人监视，说不定是审判庭的人故意为了引我出来，所以特地放线索给我。不管没关系，我们来玩玩。”
　　沉默很久以后，他再次低声笑起来，笑声诡异癫狂。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叔叔在你的学校等你。”
　　他转身离去。
　　最后的一瞬间，车玻璃上倒映出一张扭曲怪异的，小丑的脸。
　　……
　　……
　　顾见临在房间里默默的拆开快递盒，神情很有些惆怅。
　　“飞机杯就飞机杯吧，总比暴露了要好。”
　　他把房门锁好，摆弄着装有灵性秘药的快递盒。
　　好家伙，快递盒的封面上还印着太虚的黑色蕾丝女仆形象，而且还特么是个二次元萌化版，饱满雪白的胸脯呼之欲出，还调皮地吐着个爱心。
　　再加上这个形状，确实容易想歪。
　　想起刚才那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他忽然觉得生无可恋了。
　　吃过早饭，兄妹二人又开始了各自的生活。
　　苏有珠一如既往的洗澡化妆，然后在她的房间里捣鼓各种各样的衣服，然后拍一些美美的照片发到自己的社交媒体上，据说还能接到不少广告。
　　顾见临曾经估算过，她每个月平均接十条广告，一条就是三千块。
　　只能说是个隐形的小富婆了。
　　相比之下，他打零工的方式就只有去当游戏代练，辛辛苦苦打单子，有时候还会遇到逃单的情况。在扣掉自己的生活费之外，大概还有一两千块钱可以打给妈妈。
　　这也是他能安心让自己待在这个家里的原因。
　　他并不想当拖油瓶，不会白吃白住。
　　“先服用灵性秘药，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顾见临即便吃过早饭，但灵魂深处的饥饿感依旧在折磨着他。
　　再加上一夜没睡，精神状态堪忧。
　　他拆开盒子，取出了里面的三支试剂。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用来检测的自身灵性的手环。
　　——灵性对于升华者而言，就类似于食物之于人类。
　　也是超凡的根源所在。
　　《升华者通用常识》记载，每个具有升华资质的人，在第一次目睹过那个世界以后，体内便有了灵性，因此能够感知到传承途径，完成觉醒。
　　无论是进阶，还是使用超凡能力，都需要灵性。
　　灵性累积的上限，决定着你的进阶。
　　而体内的灵性，就是你战斗时所依赖的东西。
　　顾见临之前使用神祭之火时，消耗的就是灵性！
　　但如何积累灵性，是一个难题。
　　除了打坐冥想之外，就是不断的战斗，通过消耗再积攒的方式，提高积累上限。
　　而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灵性秘药！
　　这种东西大概类似于药店里开出来的那种试管型口服液，玻璃瓶里装有深青色的液体，甚至还闪烁着星辰般的辉光，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气息。
　　明明没有味道，却又像是弥漫着浓郁的，宛若甘泉般甜美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仿佛饥渴难耐的沙漠旅人，终于见到了绿洲一般，连灵魂都在躁动。
　　喉咙干涩，唾液分泌。
　　顾见临有种无法言喻的冲动，想要立刻把这三瓶试剂灌下去。
　　就连漆黑的电脑屏幕倒映出的，那尊黑麒麟的虚影，都赫然抬起了头。
　　黄金的竖瞳里，满是饥渴。
　　顾见临预感到，这个灵性秘药很有可能是缓解饥饿感的关键！
　　当初他在古墓里使用了古神语，造成了自身的虚弱和饥饿。
　　那么理所当然的，就应该补充灵性！
　　然而他还是很谨慎的，先看了一下配方。
　　“CMJ113号试剂配料：远古灵性精粹，千足树的树脂，血腥曼珠沙华的花瓣，堕落精魄，麒麟氏族的鳞片，一万年份的升华者骨粉。”
　　这配料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每份配料都没有计量，这大概是炼药师们的秘密了。
　　顾见临恶补了升华者的知识以后，也意识到灵性秘药的重要性，每一个传承途径的进阶都需要这种药剂来辅助，否则的话那就等着卡级吧。
　　于是，炼药师也就是所有传承途径里，最受人欢迎的。
　　“盗墓五人组里的导师就是一位炼药师，难怪作为基本没有战斗力的传承途径，他却那么的受人尊敬。包括《升华者通用常识》里也说过，从古至今的升华者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绝不杀害炼药师。”顾见临摸着下巴分析。
　　他的手机忽然震动，显示来电。
　　顾见临放下秘药，接起电话：“喂，我在听。”
　　电话里，陆子呈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哦？居然这么快就接了？我还以为你这个时候在服用灵秘药剂，没空接电话呢。”
　　顾见临一愣：“正好要用，你怎么知道？”
　　陆子呈淡淡回答道：“没什么，因为没有一个升华者能拒绝晋升的诱惑，我当初得到第一份的灵性秘药的时候，也是迫不及待的吞下去了，你倒是挺克制。”
　　顾见临没说什么，他向来都是这种性格。
　　陆子呈继续说道：“你的灵性秘药是不是CMJ113号？”
　　顾见临说道：“对。”
　　“嗯，看来那群家伙倒还不算太过分。”
　　陆子呈嗤笑道：“有一说一，这种型号是目前对于初阶升华者而言最好的秘药了，不过库存也该见底了，以后也就要绝版了。”
　　顾见临好奇问道：“为什么？”
　　“因为制造这版秘药的炼药师，已经不在以太协会了。”
　　顾见临想了想：“好吧，我知道了。”
　　陆子呈嗯了一声：“近期，以太协会将会加强对你和你家人的保护，围绕你们所在的生活区会增派大批人手。至于考核任务，你尽力而为就可以，不用强求。”
　　电话挂断。
　　顾见临放心了很多，盘膝坐在床上，调整呼吸，放松心情。
　　然后一口气拔开三瓶灵性秘药的瓶塞，依旧是没有任何味道，却又甜美芬芳。
　　仿佛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顾见临却再也按捺不住饥渴，电脑屏幕里倒映出的黑麒麟，几乎要发出嘶吼。
　　他太饿了！
　　灵性秘药每瓶只有50毫升。
　　对于零阶的升华者而言，三份灵性秘药的计量是刚刚好的。
　　咕嘟。
　　顾见临把三瓶秘药尽数吞服下去，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按照《升华者通用常识》里的步骤，服用灵性秘药最好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闭上眼睛静心冥想，感知超凡的世界，观想传承途径的形象，引导灵性流转全身。
　　世界陷入了寂静。
　　大量的灵性涌入了自己的体内！
　　顾见临脑海里一片漆黑，放任自己的感知升华，观想出自身的超凡形象。
　　下一刻，他愣住了。
　　他的精神世界一片漆黑，一如荒芜死寂的宇宙，没有任何声息。
　　黑暗里出现了他自身的超凡形象，那是一个削瘦修长的少年，额头燃烧着苍白的火焰，身披宽松的白色祭祀服，无数黑色的咒文如活物般蔓延。
　　那是他自己。
　　除此之外，黑暗的深处竟然还有一尊庞然大物。
　　那是一尊漆黑的麒麟，头顶生着一对麟角，遍布骨突的面容古奥威严，一双黄金的竖瞳燃烧着，通体黑色的鳞片开阖，冒出滚滚阴森鬼气。
　　虽然是另一种生物，但这也是他自己！
　　无论是人形态还是麒麟形态，都病恹恹的，虚弱至极。
　　顾见临只能感觉到，二者身上残留着，微弱的灵性。
　　如同黑夜里的一颗星辰，微弱至极。
　　与此同时，千丝万缕的，宛若清冽的溪水般流淌的灵性，从黑暗里蔓延而来。
　　它无色无味，如水般清澈冰凉，滋润着无尽荒芜的黑暗。
　　顾见临集中精神，引导着那些灵性流转到自己的身上，浸润全身。
　　却不料，只是一瞬间，黑麒麟抬起黄金的竖瞳，竟是低吼一声，猛吸一口气。
　　轰！
　　那些溪水般流淌的灵性，尽数被它吞噬进去。
　　顾见临：“……”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灵性应该是要引导到自己身上的。
　　然而现在，全都被黑麒麟吞噬了。
　　但他却感觉到，那股饥饿感顿时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欣慰！
　　黑麒麟吞噬了那些灵性以后，明显状态恢复了很多，虽然看起来还是病恹恹的，但那双古奥威严的黄金竖瞳里，却多了一丝精气神。
　　灵性如水般流转在祂的身上，浸润着祂的躯体。
　　下一刻，它又喷出了一口气，甜美芬芳的灵性如雾般喷吐出来。
　　尽数洒在了他自身的超凡形象上。
　　顾见临本身的神司形象也得到了灵性的滋润，就像是血液冲刷着血管一般，在浑身上下流转着，让他感到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饱满，舒适至极。
　　这一刻，他意识到了一点。
　　无论是黑麒麟形态，还是他本身的升华者形态，得到的灵性都是一半！
　　一百五十毫升的秘药，被平均分开吸收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
　　顾见临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良久过后，他的两种超凡形象都得到了浸润，将灵性吸收殆尽。
　　黑麒麟再一次沉睡在了脑海里。
　　神司的形象却依旧清醒着，一双漆黑的眼瞳，漠然地俯瞰。
　　黑暗轰然破碎。
　　顾见临赫然睁开眼睛，不知何时身体已经被汗水浸透。
　　却并不觉得虚弱或者疲惫，反而精神奕奕！
　　“为什么黑麒麟会吞噬一半的灵性？”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抬起自己的右手，神祭之火骤然浮现！
　　灵性汹涌而出，飞速的燃烧！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愣住了。
　　漆黑的电脑屏幕里，倒映出他穿着白色祭祀服，浑身遍布咒文，妖异漠然的形象。
　　他的右手五指，燃烧着苍白的鬼火。
　　与此同时，他背后竟然还有一尊古奥狰狞的麒麟虚影，竟也抬着覆盖黑鳞的右爪。
　　漆黑锋利的麟爪上，赫然燃烧着五簇苍白的鬼火。
　　两道截然不同的侧影，无声无息的融合在了一起！
　　顾见临再次望向自己的右手，他右手燃烧的五簇鬼火，足足比之前膨胀了一倍！
　　原来如此！
　　黑麒麟是他，神司也是他。
　　他使用能力，二者同时燃烧灵性。
　　虽然会消耗更多的资源，但是能力似乎要比常人要强一倍！
　　这是……双核驱动！
　　而且这只是最表面的好处，麒麟真正的力量，还没有展现出来。


###第二十章 返校日
　　顾见临感受着右手五指上燃烧的苍白鬼火，陷入了沉思。
　　“消耗的灵性不变，超凡能力的输出却是两倍，这是因为我既是人类，又拥有古神的灵魂？”
　　“麒麟的所带来的好处估计不止于此，因为我现在是人类状态，而不是像古墓里那样……”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除了我自己的进阶，还得分出一半喂黑麒麟，真要命。”
　　不知道会为此多烧多少资源。
　　关于黑麒麟的存在，他现在多少有点适应了。
　　实际上，黑麒麟跟他是一体的。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体内分出另一个人格。
　　君王般威严盛怒的人格。
　　顾见临很确信，这对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影响。
　　之前他用侧写的时候，也能看到别人的一部分人生，身临其境般的体验。
　　看得越多，懂得也就越多。
　　有句话怎么说，人都是懂得越多才越不快乐的。
　　这确实会多少对他的心理状态造成一些负担。
　　好在他的性格很寡淡，不太会被情绪所左右，可以自我调节。
　　最后只是让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很难获取快乐。
　　换句话说就是容易抑郁。
　　爸爸当初教他侧写的时候就提醒过他，这东西要适可而止。
　　不过无论是古墓里，还是在高架桥下，意识里的黑麒麟苏醒时，有种人格分裂的感觉。
　　“李长治把我带走，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老顾的遗物，可他生前什么都没有留给我，除了那个神秘的麒麟面具，它把我变成了现在这样。”
　　顾见临觉得自己的猜测很荒诞，但又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他再对自己使用侧写，基本都能看到两种形象。
　　一者是神司形象。
　　另一者是黑麒麟的形象。
　　如今黑麒麟被灵性滋养，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不知道能不能再像古墓里那样，再发出那种古怪的音节……”
　　只要能再使用那种力量，那么这次的考核任务就稳了，能够清除掉那些堕落者，保证安全。
　　他熄灭了右手的鬼火，戴上深空网络的测试手环。
　　黑色的手环亮起绿灯，发出嘀嘀的两声，发出人性化的机械音。
　　“位阶：零阶！灵性积累量：25％！”
　　顾见临心想果然，他能一次性得到三份灵性秘药，还是他作为自主升华者，以及猎杀了一位一阶堕落者的奖励，正常情况下能让人直接完成当前阶段一半的积累。
　　普通的新人，最多就只有一瓶。
　　而他因为黑麒麟的原因，用了整整三瓶秘药，只完成了四分之一的灵性积累。
　　路漫漫其修远兮。
　　顾见临又摸出床底下的保险箱，这箱子竟然还有点高科技，可以进行眼球识别。
　　“预备役调查员，顾见临。”
　　“欢迎使用深空科技！”
　　保险箱自动打开，一柄金色的沙漠之鹰赫然躺在里面。
　　还配备着足足一百颗黄金般耀眼的子弹。
　　“沙漠之鹰，小说和电影里烂大街的东西，只不过……”
　　顾见临抓起沙漠之鹰，仔细的观摩枪身的纹路。
　　仿佛能看到炽烈的火光，融化的铁水，繁复玄奥的纹路，还能听到机械的轰鸣声。
　　嗯，这是个流水线生产的，但却并不是简单的工艺。
　　炼金技术！
　　顾见临还是个新人，对炼金术一窍不通。
　　但从深空网络了解到的，升华者最常用的装备，也就是炼金武装。
　　无一例外都是炼金术的产物。
　　至于更高阶的神话武装，那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了。
　　顾见临拿着沙漠之鹰和一盒子弹，又翻出一套新衣服，快速推门闪进厕所。
　　他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白色短袖，系好腰带穿上牛仔裤。
　　顾见临把沙漠之鹰的弹夹取出来，一枚枚的填装好子弹，重新安进去。
　　七发子弹在弹匣里。
　　另外一盒子弹放进口袋。
　　最后再把沙漠之鹰插在腰带里，用衣服的下摆挡住。
　　如果再穿上校服的话，就彻底看不出来了。
　　安全感十足。
　　他又对着镜子，把额发拨弄下来，恰好挡住额头。
　　没了绷带和纱布，妈妈也看不出来他受伤。
　　也能顺便瞒过有珠。
　　顾见临回到房间，又把喝光的试剂空瓶收进快递盒，打算丢出门。
　　然而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摸了个打火机，跑到楼顶上，直接烧掉。
　　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痕迹了。
　　这一忙就忙到下午五点半，今天是返校日，再过会儿就得回学校了。
　　日暮的时候，苏有珠已经画好妆，穿着校服出来了。
　　只见这姑娘一出来，就往隔壁房间瞅，左顾右盼。
　　她看着干净整洁无异味的卧室，尤其是空荡荡的垃圾桶，陷入沉思：“收拾得挺干净。”
　　顾见临正坐在电脑桌前浏览深空网络，茫然问道：“什么？”
　　苏有珠没回答，而是面无表情地四处瞅，好奇问道：“你把东西给藏哪了？”
　　“哈？”
　　顾见临满脑袋都是问号。
　　大概五分钟以后，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妈妈和苏叔叔回来了。
　　顾见临和苏有珠对视一眼，非常默契的进入了战备状态。
　　房门打开，夫妻俩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基本都是胶西老家的土特产。
　　老妈今年四十二岁，保养得却跟三十多一样，打扮得挺时尚，是个漂亮老阿姨。
　　如今开了一家美甲店，收入可观。
　　苏叔叔则是一家外企的主管，早年据说还当过兵，性格一丝不苟，严肃认真。
　　对于顾见临的态度，那是相当喜爱的。
　　毕竟顾见临成绩好，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每天生活规律，还能勤工俭学。
　　曾经军人出身的苏叔，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至于姐妹俩就不一样了，两个都是问题少女，听说从小到大没少挨揍。
　　“小临，珠珠！出来出来，从老家给你们带了点吃的，记得带回学校去。这又是一周回不了家，你们学校食堂的伙食，狗闻了都摇头。”老妈进门，掐着腰喊道。
　　苏叔叔则是直接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根扫把。
　　“有珠，过来！把你作业拿来给我看看。”
　　苏有珠乖巧地摸出作业本，乖乖拿到客厅，递过去。
　　顾见临跟在她后面，看着苏叔手里的扫把，暗自咂舌。
　　“嗯。”
　　苏叔叔检查了一下作业，露出满意的表情，扭头问道：“小临，不是抄你的吧？我可跟你说，虽然她是你妹妹，但又不是亲妹，你可不能太惯着她啊。”
　　这时，顾见临察觉到了旁边那姑娘的眼神，忙说：“说抄就有点冤枉她了，她最近学习挺用功的，都是我看着她一道题一道题做的。”
　　苏有珠依旧面无表情，却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时，老妈在旁边笑眯眯地摸出一根擀面杖，放在了桌子上。
　　顾见临虎躯一震。
　　“珠珠啊，你告诉我，你哥哥这两天没有到处乱跑吧？”
　　老妈眯着眼，眼神却很危险。
　　苏有珠瞥了一眼兄长，平静说道：“没有，这两天他在辅导我写作业。”
　　老妈和苏叔满意点头，觉得自己对子女的教育起到效果了。
　　“不错不错，上学去吧。”
　　老妈掂量着擀面杖下令。
　　顾见临：“啊好好好，是是是。”
　　“有珠啊，你哥伤刚好，多照顾点他。在学校好好学习啊，不准摸鱼。”
　　苏叔严厉说道：“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苏有珠：“啊是是是，对对对。”
　　……
　　……
　　出租车行驶在高架桥上，堵在汹涌的车流里。
　　顾见临坐在后座上，眺望着夜幕下的海岸线。
　　他的手机屏幕里，赫然是小丑的个人信息资料。
　　“姓名：约翰·伯格。”
　　“位阶：一阶堕落者，魔术师途径。”
　　“身份信息：四十六岁，西裔男性，父母早亡，自幼生活在孤儿院。被检测出升华者资质后就读于密苏尔斯大学，哲学系古代工程学系双料硕士，半年前参与麒麟仙宫项目，担任维度检测员。”
　　“四个月前精神被污染，杀害两位同事，后卷入血月屠戮事件，被暴走的顾辞安重创，重伤逃离现场。连夜利用身份权限，盗窃两件尚未运送入库的神话武装。后连续杀害五十七人，至今在逃！”
　　“此人依靠神话武装的效果，很可能具备了某种隐匿或伪装能力，暂时没有任何已知的手段或能力，能够准确定位其位置。”
　　“注：此人或许拥有基因畸变能力，请务必小心。”
　　最关键的，还是魔术师所具备的超凡能力！
　　危险预知。
　　纸牌刀。
　　催眠术。
　　瞬移术。
　　死亡幻象。
　　这是魔术师途径在前三个阶段的所有能力。
　　深空网络早已经公示过了。
　　考虑到小丑是四个月前成为堕落者的，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进阶了。
　　战力会有浮动，但大概率不会超过三阶。
　　顾见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人，亦或者是从哪里寻找队友参与这次任务。
　　因为陆子呈基本没跟他说别的。
　　顾见临考虑到这个姑娘的安全，还是决定跟她待在一起。
　　防止以太协会出岔子，导致她被绑架，用来胁迫自己。
　　反倒是只要跟她离得近，那么就没太有必要对她下手了。
　　毕竟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而且是想从他身上，得到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苏有珠狐疑地打量他，幽幽说道：“你可真拼，绷带都取下来了？”
　　顾见临干咳一声，还好他的额发够长，挡住额头基本看不见。
　　“用不用一会儿去药店买点药再敷上？”
　　苏有珠认真问道。
　　顾见临说道：“不用，我提前买了，回去自己搞就行。”
　　苏有珠也没多说什么，倚着车窗发呆。
　　只是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有一个没备注的电话打进来。
　　她还以为是快递小哥的电话，习惯性的接起来：“喂，你好。”
　　顾见临却听到电话里，响起了一个悦耳的，略带忐忑的女声。
　　“有，有珠？最近怎么样了？妈妈很……”
　　通讯戛然而止。
　　苏有珠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然后把这个电话号码拉黑。
　　顾见临心中一动：“这是你亲妈？”
　　苏有珠瞥了他一眼，嗓音冷淡：“什么亲妈？我只有一个妈妈。刚才那人打错了。”
　　顾见临心说这真是睁着眼说瞎话，打错电话怎么可能喊出你的名字呢。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
　　他自己就是那种一眼能看出来心事很重的人。
　　也没资格去对别人指手画脚。
　　今晚是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路上车怼着车，堵得很。
　　等到抵达峰城二中的时候，都已经超过返校时间十五分钟了。
　　顾见临和苏有珠拎着行李匆忙下车。
　　峰城二中的规矩是每年都会重新分班，到了高三他俩就在一个班了。
　　班导老王是学校的教导主任，素来以严厉著称。
　　靠着一手战争怒吼，令全市学生闻风丧胆。
　　谁要是犯在他手里，纯属倒霉。
　　等到兄妹俩回宿舍放好行李，再匆匆去教学楼的时候，班里人都到齐了。
　　然而教室门口，却没有昔日里那个矮胖发福的暴怒身影。
　　也没有战争怒吼。
　　反而是一个陌生的，戴着眼睛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迟到了？”
　　男人扶了扶眼镜，笑道：“我是新来的陆老师，你们王老师请假，我来给你们代几天。小姑娘先进去吧，小伙子留下，说说为什么迟到。”
　　苏有珠一愣，她这种差生，还染着一头浅青短发，按理来说才是会被单独拎出来的。
　　她扭头怜悯地看了哥哥一眼，然后就进教室了。
　　顾见临却迟疑了一秒，这个声音不知为何有点耳熟，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呵，你小子倒是挺敏锐的。”
　　男人扯了扯自己的脸，竟然撕下来一块人皮，露出熟悉的半张脸。
　　“是我，陆子呈。”
　　顾见临震惊无语：“怎么是你？老王呢？”
　　“来你们学校执行个任务。”
　　陆子呈笑道：“至于你们原来那个班主任，确实是请假了。”
　　顾见临皱眉问道：“真的吗？这也太巧合了吧？”
　　陆子呈耸了耸肩：“当然是我让他请的假。我派人跟学校沟通了一下，给他放了一个礼拜带薪假期，假期期间工资翻三倍，他就欣然同意了。你们这班主任倒是挺有意思，临走之前他还说要不还是让他吃口屎吧，不然这个钱拿着他心里不踏实……”


###第二十一章 好感度
　　黑夜里潮声澎湃，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涛沫喷薄。
　　海岸边的灯塔照射出一道明亮的光，缓缓扫过漆黑的海面，隐约照到了隐藏在雾气里的庞然大物，在水面上映出了巨大的，宛若乌龟一般的倒影。
　　机械声，钢缆抽紧的锐响，还有尖锐的汽笛声，混合在一起。
　　这是一座巨大的海上浮动平台，是深空科技建造出出的，堪称工业艺术品般的跨时代产物，专门为了在海平面上作业而生，投用于麒麟仙宫的遗址开采。
　　工作棚被灯光照亮，担架上是一具畸变的无头尸体。
　　“这个人就是李长治，血月屠戮事件的幸存者之一，如今也找上门来了。”
　　陆子衿坐在椅子上，低头磨着指尖，淡淡说道：“多半又是一次无聊的试探。”
　　聂执事嫌恶地瞥了一眼这具尸体，摇了摇头：“可惜没留下活口。”
　　他穿着黑白相间的大衣，胸口绣着暗金色的金线，勾勒出十字架的图案，双手交叠放在餐桌上，右手戴着一块劳力士金表，左手无名指还有一枚黑戒。
　　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面容严肃深沉，头顶毛发稀疏。
　　“呵，都已经畸变了，留下活口有什么用？”
　　陆子衿冷哼说道：“这家伙背后的组织，应该还会找上门来的。”
　　聂执事则笑道：“解决掉这个组织，陆部长大概也能升职了吧？”
　　在以太协会里，十三位分部长的职位是重中之重，但权力并不算大。
　　协会高层看中的，是他们能够独当一面的战斗力。
　　所以不太会给什么参议权。
　　相反，审判庭这些年是如日中天，连他这样的执事，地位都水涨船高。
　　至于陆子衿，巴不得她赶紧升职。
　　只要这位部长一走，峰城就只有审判庭一家独大了。
　　“不好意思，聂执事。我对升职没兴趣，每天处理各种各样的公务，头发都要掉光了。”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语气冷淡。
　　聂执事听到头发这两个字，眼皮子跳动了一下。
　　陆子衿收回目光，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久之前，二人刚刚还为了那个顾姓少年的事情有所争论。
　　现在见了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聂执事有些尴尬，转而望向一旁的男人，赔笑道：“今天听说市区出现了畸变者，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还遇到了景先生。”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混血男人，看不出具体的年纪，淡金色的短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英挺俊朗的五官饱满立体，眼窝深陷，眼瞳温和。
　　“按照《黑玛门尼魂契》约定的内容，像我这样的人来到任何一座城市，都要跟当地的部长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
　　这个混血男人的语气优雅平静，但却正眼都不看对方。
　　聂执事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无视，却继续笑道：“麒麟仙宫的大门随时都有可能打开，但在这之前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总觉得是不详的预兆啊。”
　　“这是机遇，也代表着无尽的凶险，那些因麒麟仙宫而觉醒的新人，也全然不可能接触到麒麟仙宫的核心。我们谁都不知道仙宫里到底有什么。”
　　他叹了口气：“而且，我也真怕那群堕落者组织来捣乱啊。”
　　景先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最近因为仙宫的问题，我们审判庭也是心力交瘁。自从血月屠戮事件过后，还有不少漏网之鱼流窜在省内，至今没有落网。那几大堕落者组织还在虎视眈眈。”
　　聂执事委婉说道：“我认为，峰城还是需要一位天灾坐镇的。”
　　景先生淡淡道：“家师在三天前就已经抵达峰城了。”
　　聂执事喜不自禁：“当真？”
　　景先生颔首。
　　“既然那位已经来了，那么我们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聂执事如释重负，露出喜悦的笑容：“可否需要我带人去问候一下？”
　　景先生瞥了他一眼：“年轻人可以来看看，其他人就免了。”
　　聂执事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陆子衿在旁边喝着草莓果汁，水润灵动的美眸里，满是不屑。
　　审判庭出来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
　　对强者唯唯诺诺，对弱者重拳出击。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是那位的学生，实力极其恐怖。
　　换成陆家过来，也得舔。
　　聂执事其实只是客套一下，他知道以自己的分量，还不至于能被那位接见。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但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们。”
　　只见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递过去说道：“说起来，这是峰城分部培养的一批新人，不知道能否入得了那位的眼？”
　　陆子衿也不由得打起精神来。
　　虽然审判庭的家伙很讨厌，但在这个辖区里，部分利益关系是一致的。
　　传闻中，那位一直都是还想再收一个徒弟的。
　　这些年四处游离，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位景先生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嗓音没有任何波动：“不用了，家师上了年纪，本就活不了多久，不会在庸人身上浪费时间。放眼整个时代，都未必会再出现老师说的那种天才，你推荐的人，更不会有。”
　　看都没看就说是庸人。
　　聂执事却不死心：“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就在今天，我们即将展开针对小丑的狩猎任务，不知道您是否感兴趣？”
　　景先生眺望着黑色的大海，淡淡道：“小丑？”
　　“是的，就是那个盗取了两件珍贵的神话武装的混账！”
　　聂执事一提到这件事，就变得咬牙切齿：“这家伙具备危险预知能力，一旦有实力远超过他的升华者对他产生敌意，他就会立刻逃之夭夭。还有两件未鉴定的神话武装，连我们都不知道具体的作用。”
　　“但他能在外逃窜那么久，其中一件一定具备着极强的隐匿作用，即便此时此刻他从我们的身边走过去，我们都未必能发现他。”
　　他顿了顿：“甚至我怀疑，他很可能已经暗中进阶了，而且作为堕落者，他们还有畸变的能力，极度难缠。但这一次，他插翅难逃。”
　　景先生难得好奇：“哦？”
　　聂执事竖起一根手指：“我们安排了一个诱饵，一个他无法抗拒的诱饵！”
　　陆子衿听到这里，美眸里再次闪过一丝厌恶。
　　审判庭现在狗仗人势，一个个坏的流油。
　　明知道小丑有多危险，但还是给那孩子安排了这个任务。
　　“是吗？”
　　景先生想了想：“那倒是挺有意思的。”
　　虽然到他这个级别，再去看那些低阶升华者的战斗，仿佛过家家。
　　但每个人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如果按照以低阶升华者的标准来，小丑确实相当棘手了。
　　“我们安排了大量的人手，保证万无一失。”
　　聂执事诚恳说道：“我保证，这将是一次精彩的狩猎，说不定在这次的任务里，就有某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能得到那位的认可呢？”
　　景先生嗯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
　　“嗯？”
　　他望向工作棚下的那具无头尸体，仔细看了一眼：“这是谁杀的？”
　　聂执事一怔。
　　陆子衿眯起美眸，意外道：“我弟弟。”
　　景先生摇头：“不，我不是说最后一击，这家伙的死因是被一位四阶的古武用气爆掉了脑袋。但在畸变前，就已经有人击败了他。”
　　还没等其他两位说什么，他就已经抬起手，按在了这具尸体上。
　　“还保存着一点灵性，很好。”
　　他忽然闭上眼睛，这具尸体疯狂的颤动起来，抽搐痉挛。
　　无数诡异的咒文在尸体上蔓延，仿佛燃烧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
　　聂执事好奇问道。
　　陆子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某种禁咒，景先生在跟尸体说话。”
　　“汽车，手枪，魔术师，催眠术，板凳。”
　　景先生闭目说道：“催眠无效？嗯，够狠。”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良久过后睁开眼睛，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愕然，这是他第一次表情变化。
　　“击败他的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
　　……
　　晚自习结束以后，汹涌的人流从教学楼涌下来，混杂着喧闹声。
　　“诶，你们听说没有，隔壁班张磊请假了！”
　　“请假多新鲜啊，我妈同意我也请。”
　　“不是，你们都不知道么？他是因为发疯才请假的！据说在家里的时候，把他爸妈都给锤一顿，然后就被警探给拉走了，好像关进了精神病院。”
　　“卧槽，我听说过这事，据说三班和六班也有，都是嗷的一声就疯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往楼下走，听着那些闲言碎语。
　　加入了以太协会以后，他已经对这种事见惯不惯了，整个峰城具备升华者天赋不算多，但也绝对不是极少数，一个学校里能揪出几个很正常。
　　按照以太协会的章程，那些人在经过精神疗养以后，就会获得出院许可。
　　接下来通过培训，就能在协会的帮助下完成觉醒，成为一名调查员。
　　从此踏入新的世界。
　　这时，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他旁边，嘴里嚼着一块口香糖，若无其事说道：“我倒是很久没有回到校园生活了，真怀念啊。不得不说，你们学校美女挺多的。”
　　顾见临心想当然多，峰城二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但其实校规并不严格。
　　你谈恋爱，烫发染发，化妆穿裙子，基本都没人管。
　　只要成绩好就行了。
　　只有像有珠那种，考艺术加分考进来的，成绩常年垫底，才会被叫家长。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顾见临忍不住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陆子呈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顾见临环视四周，眼瞳闪动。
　　“一个。”
　　“三个。”
　　“七个。”
　　“九个。”
　　他嘴里碎碎念，压低声音：“就这么一层楼里，我就看到了九个伪装成学生的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都是协会的人吧？”
　　陆子呈吃了一惊，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发现，忙说：“嘘。”
　　顾见临看到他的反应，明白了。
　　陆子呈沉默片刻：“好好上你的学就是了，剩下的不用你多管，你的灵性积累完成多少了？”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百分之二十五。”
　　陆子呈皱眉，评价道：“三瓶试剂就这？这吸收的效率一般般，等这次猎杀小丑的任务结束以后，你应该也能分到一部分功勋，到时候你可以用功勋再兑换一下灵性秘药。”
　　顾见临听到这里：“小丑会找上门来？”
　　陆子呈撇嘴：“差不多吧。”
　　“小丑的资料你要认真看，这次的任务你不是单枪匹马，只要最后确保能弄死他就可以了。总之，一旦感觉到危险，就立刻通知我，我近期不会离开学校。”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自为之。”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消失在了人群里。
　　顾见临沉默了很久。
　　小丑的资料他看过。
　　据说是血月屠戮事件的幸存者之一，在开采麒麟仙宫的时候被污染，后来险些被父亲杀死。
　　也就是说，这家伙也会来找自己复仇。
　　这或许就是以太协会指派给他这个考核任务的原因。
　　“只能等了。”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走出了教学楼。
　　对于绝大多数男高中生而言，学校除了师资还好之外，还有两个指标很重要。
　　一个是美女多不多。
　　一个是食堂的饭菜好不好吃。
　　峰城二中在伙食方面，是全市出了名的差。
　　以至于每次晚自习过后，大家都会赶在封校之前，去门口小吃街觅食。
　　至于食堂，狗都不去。
　　顾见临印象很深的一次，听说食堂难得提供了海鲜，还有大闸蟹。
　　那天他也去了，排了很长的队，结果就打到了一只不到巴掌大的小螃蟹。
　　小就小吧，也比没有强。
　　直到他伸出的筷子，被螃蟹的钳子给夹住……
　　有的时候食堂也会担心学生营养不足，别出心裁的在白米饭里加入了特殊的昆虫料理。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朴素的烹饪方式，简简单单的苍蝇经过油炸过后变得金光可口。
　　富含丰富的蛋白质，干净又卫生。
　　顾见临是不打算食堂吃饭了，打算去小吃街买点吃的，顺便给便宜妹妹也捎一点。
　　结果刚走出操场，就在校门口的长椅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短发飘摇，双肩削瘦，背影孤单。
　　“坐这干嘛？”
　　顾见临凑过去，狐疑问道。
　　“嗯？”
　　苏有珠抬起头，露出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
　　顾见临看到她这幅表情，就明白了。
　　“生理期来了？”
　　苏有珠板着俏脸，嗯了一声。
　　“你每天熬夜，作息那么乱，肯定会痛。”
　　顾见临摇了摇头，从包里摸出一个保温杯递给她：“红糖水。”
　　苏有珠一愣：“哪来的？”
　　顾见临说道：“在家里提前泡好的。”
　　苏有珠再次迟疑了一下：“给……我的？”
　　顾见临嗯了一声。
　　一直这么被照顾，也不是个事，刚好昨晚用生命感知发现这姑娘要来生理期了，他就提前做了准备。
　　苏有珠却惊呆了，她那个时候生理期还没来，这红糖水却是提前准备好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少年知道她的周期。
　　顾见临发现这姑娘盯着他的眼神莫名怪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明白了。”
　　苏有珠若有所思，然后面无表情说道：“该不会是用过那个东西以后，感觉还是真人的体验会更好，所以现在才决定刷我的好感度么？”


###第二十二章 神秘的杂货铺
　　灯光昏黄的树荫下，顾见临黑着脸，纠正道：“首先，我买的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东西。其次，你需要知道，我们可是兄妹。”
　　“是么？”
　　苏有珠喝了一口红糖水，明显比刚才要舒服多了，然后抬起纤长蜷曲的睫毛，幽幽说道：“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顾见临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俩甚至连拟定血亲都不算，本质上这种所谓的兄妹关系跟过家家都没区别。
　　“你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他瞅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先去外面吃点东西，再过一会儿要封校了。”
　　苏有珠迟疑了一秒，轻轻抿着樱唇起身，一阵寒风吹过来，明显抖了一下。
　　顾见临看了一眼她娇小纤细的身段，只好把自己的外套接下来，给她披上。
　　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外套自然也宽大，刚好把她整个人都给包住了，看起来很萌很可爱。
　　苏有珠一愣，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怪异了。
　　嗯，还说不是刷好感度。
　　她仔细嗅了嗅外套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有意无意说道。
　　按理来说，一般遇到生理期这种事情，大多数女孩子都是有闺蜜的，就算自己没有做准备，随便找个朋友帮帮忙，也不至于一个人窘迫地蜷缩在椅子上。
　　只不过苏有珠在学校的人缘似乎不是很好。
　　更准确的说是在女孩子群体里不太好。
　　大多数男孩子都无法理解，其实从小学时代开始，女孩子的圈子就相对要复杂的多，抱团和排挤现象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不会把冲突搬到台面上来。
　　所以就会产生乍一看大家关系都很好的错觉。
　　但只要留心观察，很容易就会发现谁被排挤了。
　　哪怕他们高三七班是重组的班级，但只需要一个周的时间，小圈子就形成了。
　　在一个圈子里，大家都不会喜欢特别另类的那一个。
　　苏有珠就是那个另类的典型，她的成绩不好，但颜值非常的能打，而且已经学会了怎么打扮自己，整个学校超过三分之二的男生都惦记过她。
　　再加上她性格比较孤僻，又不怎么爱说话。
　　这样的人被班里的女孩子排挤是很正常的。
　　包括在男孩子圈子里，也因为她太难接触太难追，大家都渐渐的放弃了。
　　当然，顾见临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他之前对学校里的事漠不关心。
　　“我就是出来去厕所整理一下。”
　　苏有珠抬起冰雪般精致的俏脸，然后晃了晃黑屏的手机：“手机刚好没电了。”
　　顾见临嗯了一声，带着她往学校外面走。
　　兄妹两个人穿过灯光昏黄的篮球场和跑道圈，跟形形色色的同学擦肩而过。
　　不少人看到他们俩走在一起，都投来诧异的视线。
　　“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顾见临忽然说道：“你不介意么？”
　　两个人意外成为兄妹这种事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学校的领导和老师。
　　走在一起的话，很容易被误解成恋人。
　　苏有珠没有任何表情，平静说道：“为什么要介意？我又不打算找男朋友。反倒是你，跟我走得这么近，再想找女朋友可就难了。”
　　顾见临无所谓地摇头：“我也没那个打算。”
　　苏有珠抬起眼睛瞥了这个少年一眼。
　　其实她不谈恋爱，实际上有她自己的理由。
　　别看峰城二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但学习成绩好跟青春叛逆其实不冲突，学校里很多人看似玩的比谁都花，但一回到教室里坐下，就开始玩命刷题，那叫一个拼。
　　顾见临却不一样，他似乎没有欲望，永远穿的简单又干净，不跟身边的任何人热络，也不热衷于某种爱好，学校里的职务和活动也不见他争取或参与。
　　偶尔能看到他在图书馆里看书，或者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偶尔一个人打打球。
　　就连打游戏也只是为了当代练赚点钱。
　　苏有珠还没跟他一起生活的时候，寝室里还有几个女生想追求他，时常能听到有关他的动态，聊到最后不过是得出两个字的结论。
　　无聊。
　　苏有珠当初还觉得那肯定是那几个女生不了解人家。
　　很多人表面上是一个样子，私底下又是一个样子。
　　只不过，自从在医院里见到他以后，她才知道室友说得都是真的。
　　无论是昏迷的时候，还是后来清醒过来。
　　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盯着窗外发呆，眼神一片空白，出院以后除了忙于父亲的事情，也乖到不可思议。
　　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奇怪的人。
　　你除了能察觉出他不快乐之外，别的什么都猜不透。
　　……
　　……
　　顾见临不知道身边这姑娘在想什么，刚一走出学校门口，就看到对面小吃街的灯火通明，到处都挤满了人，一股子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街边人来人往，而且还有很多穿着校服，但明显不是学生的人。
　　他只是简单的用侧写分析了一下，就揪出来七八个。
　　“想吃什么？”
　　他扭头问道。
　　顾见临意识到了近期可能会有危险，吃完饭得早点回去才行。
　　苏有珠认真思索了一下：“都可以，想吃点热的。”
　　顾见临颔首：“那就去吃野馄饨。”
　　峰城的馄饨摊也算是老城区的特色之一了。
　　很多年前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爸爸就经常带他去楼下的小摊吃夜宵，两碗馄饨配一盘烤肉，一吃就吃到半夜两点多，然后被妈妈拎回家。
　　想想还真让人怀念。
　　街对面的野馄饨摊还算正宗，店门口排了不少人，起码得等个十多分钟。
　　排队的时候，顾见临就看到这姑娘再次痛得蹙起眉。
　　他叹了口气：“先去买个暖宝宝贴上？”
　　苏有珠闻言一愣，幽幽说道：“你连这个都知道？很有经验。”
　　顾见临板着一张脸：“这年头小学生都会百度了。”
　　他习惯性的往小吃街左边走，那边有个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结果刚走到店门口，却发现这家店居然倒闭换人了！
　　原先的便利店不知为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杂货铺。
　　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顾见临有点诧异，那家便利店明明两天前还在的。
　　这家杂货铺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闻起来就很贵的样子，四周都是老式的货物架，看起来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商品倒是崭新的。
　　店内的装潢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有一股子陈旧的味道，斑驳的墙面隐约透着年代感，墙上还贴着很多的字画，甚至有些都蒙上了灰尘。
　　这根本就不是一家新店的样子。
　　“两位，欢迎光临。”
　　有人微笑说道。
　　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梳着整齐的背头，五官饱满立体，一双温和深邃的眼睛，乍一看感觉像是英剧里的贵族，或者商界名流之类的。
　　他站在柜台面前，笑容很有亲和力。
　　柜台后面还有一个老式的古董柜，摆满了各种稀奇的小古玩，有观音像和大金蟾，也有成对的玉扳指，青花的瓷瓶，青铜的酒杯。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听着收音机里的相声，在柜台上摆弄着六枚铜钱。
　　袅袅沉香无声弥漫。
　　店铺的柜台上有一块古旧的泥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黝黑沉重。
　　只见一个穿着白西装的青年站在柜台面前，凝视着泥板很久，遗憾地扭头离开：“走吧。”
　　“你不看了？”
　　一位金发的曼妙少女问道。
　　“什么都看不出来，我弟也不行。”
　　那个白西装青年摇了摇头，然后朝着老人深鞠躬，转身离开。
　　金发的妙龄少女也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街边停着一辆迈巴赫，他们两个上车以后，扬长而去。
　　顾见临皱起眉毛，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
　　苏有珠在后面问道。
　　顾见临不动声色的摇头，因为他发现这家杂货铺不简单。
　　至少很有钱。
　　因为他刚才简单的侧写了一下，那些稀奇的古玩给他一种沧桑久远的历史感。
　　多半都是真品。
　　至于店里的这两个人，他也看不透。
　　侧写并不是万能的，需要的是对信息的掌握。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太简单了，没有自己的思想，固定的工作和生活，乏善可陈的经历，极其明显的特征，就像是一页简历，一目了然。
　　而有的人就不一样，就像是一本晦涩难懂的书，里面藏着太多的悲欢离合。
　　很难读得懂。
　　顾见临不是没见过第一眼读不懂的人，但杂货铺里的两个人气却十分特殊。
　　“请问需要什么？”
　　男人依旧保持着和善的微笑。
　　顾见临回过神来，说道：“抱歉，三包暖宝宝。”
　　男人笑了笑：“好的，一共十五块钱，我去帮您拿。”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顾见临摸出手机扫码付款，继续打量着店里，总觉得很古怪。
　　“有事么？”
　　苏有珠发现他神情不对。
　　“没什么，一会儿买完饭早点回去睡觉。”
　　顾见临提醒道。
　　自始至终，那个柜台前的老人都没有抬起头，聚精会神的盯着六枚铜钱看。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时，门外的街上响起了嘈杂的喧闹声，还有警车的红蓝灯光闪过。
　　“让一让，都让一让！”
　　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胖子走在最前面，嘴里骂骂咧咧的：“真特么晦气！都别特么看了，赶紧回学校去！找削呢是吧？说得就是你！”
　　这人在人群中随便一指，几个学生头一缩，急忙跑开了。
　　顾见临皱眉，他认识这个人，学校里最有钱的富二代，也是很出名的校霸。
　　本来都没法考进峰城二中的，据说是家里砸了不少钱才进来的。
　　“他妈的，别让我逮到那孙子！这年头变态是越来越多了。”
　　这胖子回头一看，神情变化起来，像是强忍着一股子恶心：“呕……”
　　他干呕了几下，抬头看到杂货铺子，急忙进来。
　　“老板，拿你几瓶水啊！”
　　胖子把十块钱往柜台上一拍，直奔冰箱拿出几瓶饮料，往喉咙里灌。
　　等到连着灌了三瓶，他才看到柜台前的一男一女。
　　“哟，这不是临哥嘛！”
　　胖子眼前一亮：“带女朋友出来啊？好家伙，这么漂亮！”
　　顾见临愣了一下。
　　“是我啊，成有余！”
　　成有余忙说：“不认识了？我还抄过你卷子呢！”
　　顾见临确实跟这胖子有过交集。
　　有一次集中考试，这货就坐在他旁边，硬生生抄了他半套卷子，才被监考老师给拎走。
　　但对于顾见临，还是很客气的。
　　毕竟顾见临在学校除了成绩好之外就没什么存在感，而且谁要是运气好，考试的时候能排到他，他也会很大方的帮帮忙，因此也就结下了善缘。
　　“好久不见。”
　　顾见临礼貌说道。
　　苏有珠倒是一副很高冷的样子，明显不想说话。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成有余搓着手，笑眯眯说道：“那啥，这个月摸底考试，拜托了哈。”
　　顾见临神情怪异：“好，能分到一起的话。”
　　成有余顿时眉开眼笑，笑道：“有临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这时，门外的警车缓缓驶过，还有几个探员，拎着透明的垃圾袋。
　　垃圾袋里，竟然是一具具猫狗的尸体。
　　“那边怎么回事？”
　　顾见临好奇问道。
　　苏有珠蹙起眉，只觉得一股子恶臭扑面而来。
　　成有余舔着牙花子，忿忿不平说道：“咱学校附近不是有很多野猫野狗么？有几个女生每次放学，就过去喂一喂。结果今天过去一看，那些野猫野狗全都被人给弄死了，而且还是开膛破肚，肚子里面的脏器全都给掏空了……”
　　顾见临皱眉，扭头望向那些血淋淋的塑料袋。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隐约可见那些凄厉的，被开膛破肚的尸体。
　　血液都凝固里，因为脏器被掏空，血流出来的也不多。
　　顾见临往外走了几步，强忍着闻了闻那股恶臭味，盯着那些尸体看了一会。
　　“真变态。”
　　苏有珠幽幽说道。
　　成有余拍着大腿，叹息道：“可不是么？两位最近要是没什么事，就在学校里待着吧，别出来了。最近学校附近不太平。”
　　顾见临听着这话，凝视着那个垃圾袋上的痕迹，忽然蹙眉。
　　因为他竟然在垃圾袋上，看到了数不清的蛛丝。
　　那些猫狗的尸体上，也有蛛丝的痕迹。
　　而被剖开的伤口，则很不规律，不像是正常的刀具造成的痕迹。
　　匆忙的侧写过后，他仿佛看到了一根竹节般扭曲肢体，像是刀一样开膛破肚，鲜血淋漓。
　　蜘蛛。
　　杀害这些猫狗的，似乎是一头蜘蛛。
　　正当他想再仔细看看的时候，探员已经拎着垃圾袋子走远了。
　　“怎么会是蜘蛛……”
　　他下意识地自言自语。
　　这次他没有很笃信自己的侧写结果。
　　因为灯光昏暗距离太远，他怕自己看错了。
　　就在此刻，那个始终盯着铜钱发呆的老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小伙子。”
　　老人淡淡说道：“要不要来算一卦？”
　　顾见临转过身，只见柜台前的老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我？”
　　他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
　　老人颔首：“放心，免费的，不收你钱。”
　　顾见临迟疑了一下，这老人看起来确实像是信那一套的。
　　只不过他对算命有点阴影，以前楼下孙半仙狗屁不是，算了一坨屎。
　　不过鉴于这家杂货铺的不同寻常，试一试也无妨。
　　“好。”
　　老人满意地眯起眼睛，推出手里的六枚铜钱：“来，一次抛一枚。”
　　顾见临知道，这是《易经》六十四卦的算法，按照他所说的，依次抛了六下。
　　六枚铜钱，一字排开，正反不一。
　　老人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坎下兑上。上卦为兑，兑为阴，为泽。下卦为坎，坎为阳，为水，大泽漏水，水草鱼虾，处于穷困之境。阳处阴下，刚为柔掩，君子才智难展，处于困乏之地。”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老伯，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困卦，具体什么意思，你可以回去自己查。以我拙见，你这小子最近怕是要摊上事了。”
　　顾见临盯着这个卦象，什么都没说。
　　成有余在旁边看了半天，压低声音说道：“临哥，我怎么感觉这老头不是很专业的样子……”
　　顾见临神情古怪，因为他也觉得不是很专业，尚不如楼下孙半仙能说会道。
　　没想到，苏有珠却好奇问道：“老伯，那该怎么解？”
　　老人平静说道：“雷风相薄，山泽通气，水火不相射。”
　　他顿了顿：“南离生门，生门在火。”


###第二十三章 小丑的威胁
　　顾见临深深看了一眼轮椅上的老人。
　　他看起来真的已经很老了，花白的头发却梳理得很整齐，饱经沧桑的脸上皱纹深刻，眼瞳如玉一般温润清亮，即便坐在轮椅上，腰板也挺得笔直。
　　就像是山崖边的雪松，挺拔坚韧。
　　不得不说，这个卦算得并不是很专业，卜卦时也是采取的非常简单的方式，对卦象的解读也很简单，似乎就像是个普通的业余爱好者。
　　但他还是记下了这句话，然后道了一声谢。
　　“嗯。”
　　老人满意地颔首，睿智的额纹微扬，然后收起了那六枚铜钱。
　　“那啥，老伯也给我算一卦呗？”
　　成有余凑过来，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一直都是这么自来熟。
　　老人却头也不抬，淡淡说道：“不给你算，你刚才不还说我不专业么？”
　　成有余震惊了，本以为老年人耳朵都背，没想到这都被听到了。
　　顾见临对算卦的兴趣不大，只是盯着那个黝黑厚重的泥板深深看了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前出现恐怖的幻象。
　　只见苍白的祭祀高唱着圣歌，双手燃烧着白色的鬼火，死死抓住怪物的头颅。
　　轰的一声，他们一起燃烧起来。
　　这位祭祀浑身涌出滚滚的黑气，仿佛恶鬼挣扎咆哮。
　　他仿佛沉浸在这个幻觉里，不可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
　　啪的一声。
　　顾见临仿佛从梦里惊醒，浑身冒出冷汗。
　　好像刚才看得着迷了一样。
　　男人拿着三包暖宝宝过来，放在柜台上，微笑说道：“请拿好，欢迎下次光临。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再来，我们今晚就关门歇业了。”
　　“小店刚开业，你们是第一批顾客，大家交个朋友。”
　　他把名片递出去，笑容温文尔雅。
　　顾见临回过神来，面前的老人依旧泛着淡淡的笑容。
　　他接过名片，沉默了片刻，收进口袋里。
　　“好了，我们要打烊了。”
　　男人微笑说道。
　　老人闭上眼睛，哼着小曲。
　　顾见临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尝试对眼前这两个人使用了生命感知。
　　静谧的夜里，世间万物的韵律，再次回荡在他的耳边。
　　经历过昨夜的练习，他已经能够做到在喧嚣的旋律里，准确分辩出目标。
　　然而感知到的结果，却让他有些意外。
　　西装男人的生命韵律如同一团火般，旺盛的燃烧着，炽热汹涌。
　　至于那个轮椅老人却宛若死寂的空洞般，寂静无声，无比压抑。
　　“你在看什么？”
　　苏有珠抱着三包暖宝宝，好奇问道。
　　“没什么。”
　　顾见临从没见过如此特殊的生命韵律，平静问道：“说起来，你也信卦象这些？”
　　苏有珠摇摇头：“就随便问问，也不会损失什么。”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停在了杂货店的门口。
　　雪亮的灯光照亮夜色。
　　有人推开车门从副驾驶下来，跟兄妹两个人擦肩而过，清寒的香气弥漫在夜风里。
　　苏有珠似有所感的扭头看了一眼。
　　顾见临有些意外，因为他很少见到白色头发的人，而且还是个女孩。
　　这个女孩戴着遮阳帽和黑色的墨镜，低着头看不清脸，只有霜白的长发飘摇着垂落腰间。
　　她穿着松垮的针织衫和白色的一字肩罩衫，一双修长细致的腿裹在牛仔裤里，白色的运动鞋。
　　尤其是背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吉他箱。
　　很奇怪。
　　“来啦。”
　　杂货铺里的老人意外笑道：“我还以为，你老师不会让你来见我呢。”
　　景辞擦拭着店里的古董，打量着这个少女。
　　“您知道的，我一向不太听话。”
　　这个奇怪的少女轻声说道：“您来了峰城，我还是要见一见的。”
　　店铺的门关上，隔绝了一切声音。
　　……
　　……
　　顾见临和苏有珠从杂货铺里出来以后，在旁边简单吃了顿野馄饨，就回了学校。
　　值得一提的是，成有余这个胖子居然也厚着脸皮跟着，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时不时的，还会讲点兄妹俩不知道的八卦。
　　直到晚上十点半，女生宿舍楼下已经基本熄灯了。
　　在楼下的小花园里，隐约还能看到有些情侣在树下依依不舍的窃窃私语，还有的甚至就直接抱上去啃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看着倒是挺刺激。
　　“那啥，我就顺路到这，你们继续哈。”
　　成有余笑眯眯脚步顿住，露出内涵的表情：“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顾见临知道他是误会了，但解释起来又太麻烦。
　　主要是，苏有珠满脸无所谓的表情。
　　似乎就算被误认成待会儿要钻小树林的情侣，也毫无关系。
　　顾见临见状，也就没必要多解释了。
　　“临哥，摸底考试的事就拜托了啊！要是分到一个考场，多帮帮忙！”
　　成有余临走之前，却忽然满脸严肃的提醒道：“那个啥，最近峰城不太平，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吧？有不少学生嗷的一声都疯了。我收到风声，最近学校附近经常会有这种人出没，这几天你们最好不要外出，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
　　他再次嘱咐道：“尤其是最近学校附近还出了个虐待动物的变态。”
　　顾见临心中微动，这胖子似乎是知道点什么，在刻意提醒自己。
　　“好，我知道了。”
　　他微微颔首：“谢谢。”
　　事情说开后，成有余再次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远了。
　　顾见临目送着他离开，转身对旁边的少女说道：“这几天好好休息，我会按时来给你送红糖水。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跟我说，我出去给你买。”
　　苏有珠瞥了他一眼，心想女性用品你也能买么？
　　“总之，别到处乱跑就行了。”
　　顾见临认真嘱托：“知道么？”
　　自从陆子呈的到来，再加上学校里逐渐有以太协会的调查员潜入，再加上刚才虐待动物的事件，似乎一切都预示着接下来即将发生某件事。
　　“知道了。”
　　苏有珠解下披在身上的外套，交还给他：“晚安。”
　　顾见临顺手接过来，嗯了一声：“晚安。”
　　女生宿舍的大门关闭，苏有珠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里。
　　顾见临拎着外套转身离开，独自一人穿过操场和花园，回到了男生宿舍。
　　他的宿舍在六楼，紧挨着走廊第一间就是。
　　宿舍里的四个舍友在床上躺着了，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着：
　　“真特么晦气，学校里食堂难吃就算了，连个超市都没有。”
　　“是啊，那打饭的大妈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我真服了这老六。”
　　“你们谁去外面超市买东西了？给我点零食吃，饿死我了。”
　　“吃个屁，外面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也关门了！”
　　顾见临刚一回来，就听到他们的对话，然后在床上坐下，诧异问道：“那家便利店是关门了，但不是改成一家杂货铺了么？”
　　此言一出，舍友们愣了一下。
　　“什么杂货铺？那家便利店不是倒闭出租了么？”
　　舍友茫然说道：“卷帘门都拉着呢，贴着那么大一个出租广告。”
　　顾见临一愣：“不可能，是有一间杂货铺的。”
　　舍友再次懵逼了：“我十分钟前刚从那边回来啊。临哥，实话说你是不是车祸后脑子还没好利索，记忆出问题了？要是真有什么杂货铺，我倒立吃翔！”
　　顾见临沉默了，他再次想起那间杂货铺的不同寻常之处，有点坐不住了。
　　他立刻起身，走到七楼的天台之上，借着夜色里的灯光，眺望对街。
　　只是一瞬间，他眼瞳剧烈收缩，浑身寒毛倒竖。
　　街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不知何时又再次出现了，红白相间的招牌还亮着灯，但店门却被卷帘门给锁死，上面还贴着一个招租的广告。
　　至于之前看到的杂货铺，却诡异的消失了。
　　果然，他的感觉没出错。
　　那果然不是一家普通的杂货铺。
　　包括那个轮椅老人和穿着西装的男人，似乎也不是一般人。
　　顾见临摸索着口袋，翻出了那张名片。
　　——忘忧杂货铺，电话138……
　　他沉默了很久，打算明天放学以后，再过去看一眼。
　　这时，他微信里有一条消息进来。
　　苏有珠：“我刚回宿舍，发现有人在我的窗台前放了一封情书。”
　　顾见临微微愕然，这都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有人用这么老土的方式表白。
　　不过，那姑娘的宿舍在一楼，如果绕开宿管大妈，确实能做到在窗台上递情书。
　　以苏有珠的颜值，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顾见临回复道：“哦，有人在追你么？”
　　苏有珠：“我一开始也这么以为，但我打开以后，发现这信是给你的。”
　　顾见临愣住了。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微信里发过来一张图片。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眼瞳眯起来，下意识攥紧的手掌，发出骨骼的脆响声。
　　相比起情书的内容，最下方落款的签名更加引人注目。
　　因为那是一张用彩笔涂抹出来的，诡异苍白的，小丑的脸。
　　泛着光的屏幕里，小丑的笑容浓郁阴森，猩红的嘴唇几乎要咧到耳根。
　　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后天下午六点，后操场的仓库，不见不散。”
　　“这是我们的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哟。”
　　“否则……你懂的。”
　　良久过后，手机屏幕自动熄灭，天台上的冷风吹拂而来。
　　顾见临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握紧手机，臂弯上的外套在风里猎猎作响。
　　“把信给了有珠，而不是直接给我。”
　　他低声说：“这是威胁。”
　　云破月照，月光从乌云的缝隙里照亮了寂静的学校。
　　“不行，这家伙很危险，不能指望以太协会慢慢找到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
　　……
　　深夜里，杂货铺里还亮着灯。
　　老人坐在轮椅上，把玩着手里的六枚铜币，忽然说道：“景辞啊。”
　　西装革履的男人拿着一块手帕，精心擦拭着手里的青花瓷瓶。
　　“老师，我在。”
　　他头也不抬问道：“有事么？”
　　老人淡淡说道：“我算命真有那么不专业么？”
　　景辞苦笑道：“您又不是卦师途径的，为什么非要跟算命过不去呢？该不会是上次跟老君山的那位打赌输了以后，就一直耿耿于怀吧？”
　　“你要是卦师途径，那我这个做老师的在外面，就再也不缺排场了。”
　　老人遗憾叹息：“说起来，今晚遇到的那孩子挺有意思的。”
　　景辞擦拭着瓷瓶的动作一顿，微笑着问道：“您是指他一眼就看出了小丑的畸变进化，还是说他察觉了到我们，还有这间店的异常？又或是看穿了泥板里的内容？”
　　老人想了想：“都有吧，要不要打个赌，猜他能不能活下来？”
　　“那我要赌他活。”
　　景辞把青花瓷瓶放进古董柜上，说道：“毕竟……他拥有进化的资质，您还提醒了他。”
　　“提醒是一回事，能不能悟出来是一回事，悟出来该怎么应对，又是一回事。”
　　老人把六枚铜钱在桌上一撒：“那我就赌他死。”


###第二十四章 夜，沸腾！
　　翌日的早自习，窗外隐约传来清脆的鸟啼声。
　　顾见临坐在属于他的座位上，沉默地吃着一个汉堡，盯着手机发呆。
　　四面八方都是笔尖在试卷上摩擦的声音。
　　只有苏有珠是例外，这姑娘已经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顾见临今天一大早找她要了那封所谓的情书，盯着上面的字迹看了很久。
　　前面告白的内容基本都是扯淡的，只有最后几句话有明显的暗示或警告。
　　“第一，他在告诉我，他能给有珠递情书，就能杀害有珠。”
　　“第二，他在警告我不要告诉别人，他知道我现在加入了以太协会，一旦他察觉到了危机，就会先拿有珠开刀，作为对我的惩罚。”
　　“第三，约定时间说不定只是一个幌子，这家伙很有可能提前对有珠下手。”
　　他食指轻扣桌面，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以太协会或者陆子呈他们的身上，因为我不能确定他们行事作风，一旦消息走漏，让小丑察觉到危险，他就会立刻逃走。以太协会到底能不能保住家人都不好说，毕竟他们有隐匿的手段。”
　　他在心里分析道：“更何况，还有妈妈和苏叔叔。”
　　涉及到家人，哪怕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会冒这个风险。
　　必须用最稳妥的办法。
　　小丑是必须死的。
　　倘若还有其他同党，那么也要赶尽杀绝。
　　否则的话，顾见临的家人永无安宁之日。
　　老顾曾经说过，想要战胜一个犯罪分子，就不能跟着对方的逻辑走。
　　必须跳出他的逻辑，出奇制胜。
　　目前，小丑之所以能占据主动权，是因为没人能够找到他。
　　倘若他的隐匿能力失效，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陆子呈分分钟爆杀他。
　　“如果我能找到小丑，那么他从此失去主动权。”
　　顾见临敲击桌面的手指微顿：“这么做的代价是我要一个人承受所有的风险，因为他是血月屠戮事件的幸存者，他是来找我报仇的。”
　　“小丑的位阶比我高，但我有双核驱动，还有枪。最关键的是他拥有畸变的能力，如果像李长治那样的话，的确是非常的危险，但是……”
　　顾见临当初在麒麟仙宫里的状态，俨然是古神的姿态。
　　而且还拥有巨大的力量，尤其是那个古怪的音节。
　　但他回到现实以后，却无法再施展那种毁灭般的力量。
　　意识深处的黑麒麟也是在沉睡状态。
　　除了受到精神刺激，以及吞吐灵性，根本不动弹。
　　跟死的没什么区别。
　　“该怎么把它唤醒呢？”
　　顾见临犹豫片刻，拿起手机离开教室。
　　这时，苏有珠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
　　……
　　校园角落的公园被阳光笼罩。
　　有人夹着手机，抽着一根烟，笑眯眯说道：“呵，如我们所料的那样，以太协会果然已经盯上我们了，十有八九还派出了审判庭的人。”
　　通话里，传来嘶哑的声音：“亏你还能笑得出来，小丑。”
　　小丑熄灭了香烟，嗤声笑道：“干嘛那么严肃呢？以太协会的那群人不知道当初我们遇到了什么，包括我手里不存之锁和安魂铃，相比起最完美的进化链来说，都不值一提。”
　　对方回应道：“如果没有不存之锁，你早就被审判庭给杀死了。你最好小心一些，如果不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以你的位阶怎么可能收容那两件武装？”
　　神话武装的价值，要远远高于炼金武装。
　　但那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驾驭的。
　　想要强行收容神话武装，就必须要冒着被吞噬生命和灵魂的危险。
　　“只要能完成那位大人的任务，我们就能得到完整的进化，重获新生。”小丑舔了舔嘴唇。
　　电话里，传来严肃的声音。
　　“小丑，不要节外生枝！”
　　对面说道：“即便你获得了畸变的能力，也无法跟他们正面抗衡。”
　　小丑嘴角咧开一抹阴森的笑容，说道：“有那位大人的死灵蛊，怕什么？”
　　沉默了片刻以后，对面说道：“随你，顾辞安的儿子找到了么？”
　　“一直在我的视线内。”
　　小丑平静说道：“只要他的家人还在峰城，那他就跑不了。他在明，我在暗，占据主动权的人永远都是我，至于以太协会……呵。”
　　他嘲弄说道：“他可是顾辞安的儿子，以太协会能有多信任他？”
　　说完，他挂掉电话，叼着烟转身消失在阴影里。
　　小丑对自己很有自信。
　　他才是猎人。
　　而他的猎物，只不过是一个刚进入超凡世界的菜鸟。
　　对他来说就像是蝼蚁。
　　可以随时踩死。
　　至于以太协会和审判庭，不过是一群蠢货。
　　不值一提。
　　……
　　……
　　峰城二中的后门，空旷无人的花园里。
　　顾见临站在草丛旁边，低头看着那些尚未被清理的血迹，沉默不语。
　　血已经凝固了，呈现出深沉斑驳的暗红色。
　　还有动物的毛发，散落在地上。
　　花坛边还有宠物用的食盆，上面的食物早已经质变发臭，令人作呕。
　　顾见临强忍着恶意，仔细嗅着这些味道。
　　结合着昨晚看到的动物尸体，一步步的寻找线索。
　　被打翻的食盆，散落的毛发，地上喷溅出的血液，被染红的草地，还有青草被踩踏的脚印，泥土深陷的痕迹，以及情书上的字迹涂鸦，一幕幕线索串联起来。
　　差不多了。
　　顾见临闭上眼睛，一步步在脑子里构建出凶手的人格画像。
　　他的残忍，他的病态，他的疯狂。
　　令人不寒而栗。
　　“四十六岁，性格阴暗，从小在国外的贫民窟长大，或许目睹过枪击案，经历过家暴，喜欢虐待动物。常年单身，长大后受过高等教育，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顾见临顿了顿：“并且，有非人的特征。”
　　很好，跟资料里的对上了。
　　果然是你，小丑！
　　有那么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眼前闪过一幕诡异的画面。
　　锋利如刀的节肢，伴随着喷溅的鲜血，剖开了某种动物的腹部。
　　染血的手，从动物的腹部探进去，摘出了一枚还在跳动的心脏。
　　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稍纵即逝，像是飙车到极速时，窗外掠过的风景。
　　顾见临转身，在草堆里仔细寻找，找了很久以后才找到一枚蜘蛛丝。
　　因为这缕蜘蛛丝真的太纤细了，倘若不仔细观察，一定会忽略。
　　“这个小丑真的很谨慎，自身留下的痕迹太少了，幸好还有这么一截蛛丝。”顾见临摸出一张卫生纸，小心的将其取下来包好，放进了口袋里。
　　这是用来诅咒的珍贵素材。
　　人格画像基本已经完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一对比。
　　顾见临这次要在整个学校里找出一个可以隐藏身份的人，工作量前所未有的大。
　　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挑战。
　　不过没关系，今天的课他可以全旷，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找。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顾见临戴上蓝牙耳机，开始播放手机里的音乐，单曲循环。
　　伴随着古典婉转的旋律，如倾如诉的男声响起。
　　“1983年小巷，12月晴朗，夜的第 七 章……”
　　……
　　……
　　黄昏笼罩的校园。
　　教学楼，实验楼，办公楼，篮球场，游泳馆，公厕。
　　有的教室里，数学老师在已经在黑板上设了，台下五十个学生聚精会神。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戴着耳机的少年，从门外匆匆走过。
　　实验楼的化学老师扯着嗓子大喊，毛手毛脚的学生们拿着试剂，手忙脚乱。
　　篮球场上激战正酣，两拨校队成员的蓝色红色的队服交错，汗流如雨。
　　气喘吁吁的声音，篮球激烈碰撞地面的砰砰声，混合在一起。
　　看台上，只有一个人默默地看着他们，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学校的游泳馆，穿着泳衣的女孩们在水中嬉闹，发育良好的身材曲线尽情的舒展着，水珠在雪白的肌肤上跳跃，她们在身影在水下游动，鱼一般轻盈。
　　隔壁的体育馆里，还有穿着白色蕾丝的学妹在练芭蕾，单脚着地轻松的旋转。
　　裙摆如百合般收放自如，美不胜收。
　　戴着耳机的少年默默看着她们，转身就去了公厕。
　　男厕的兄弟只觉得门外有个身影一晃而过，仿佛见了鬼一般。
　　刚从女厕里出来的漂亮老师，差点撞上一个戴着耳机的少年，惊呼出声。
　　路边爬着的打盹的小猫，亲昵地蹭着他的脚踝。
　　偌大的校园，顾见临像是一个孤魂野鬼，在所有人的身边匆匆走过。
　　脑海里不断侧写着他们的人格画像，记录在心里。
　　仿佛他的大脑里有一座记忆的宫殿，里面收集着一本本书籍，每本书打开都是属于某个人的人格画像，记录着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如果是在成为升华者前，他或许还做不到这么夸张的事情。
　　但自从觉醒以后，他的侧写能力似乎也变强了。
　　这或许……是生命的进化。
　　几乎一个白天的时间，他甚至把以太协会安插在学校里的暗子都找了出来。
　　这一刻，夕阳西沉。
　　耳机里播放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音乐，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
　　顾见临扶着耳机，沉默地走向食堂，右手放在了腰间的手枪上。
　　他在黑暗里穿行，脚步越来越快。
　　仿佛踩着某种节拍。
　　“我们可以，遗忘，原谅。”
　　“但必须知道真相。”
　　“被移动过的铁窗。”
　　“那最后一块图终于拼上。”
　　砰。
　　食堂的大门被用力推开，微凉的风灌入进来，吹起满地尘埃。
　　阳光隐没，黑暗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一楼已经有人在准备打饭了，二楼和三楼则是昏暗的，楼梯的电梯都没有运行，什么都看不见。
　　有人搂着一个女孩走进三楼，看起来就像是热恋的情侣，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顾见临站在黑暗里，凝视着他的背影。
　　耳机里的旋律，演奏到高潮。
　　“我听见脚步声预料的，软皮鞋跟。”
　　“他推开门，晚风晃了，煤油灯一阵。”
　　“打字机停在凶手的，名字我转身……”
　　“西敏寺的夜空开始沸腾。”
　　顾见临的视线里，那个人的侧影逐渐扭曲起来，恍惚间变成了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魔术师。
　　……
　　……
　　顾见临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他观察了整个学校无数张脸，最终确定了刚才的那个背影。
　　他反复看了这个人三次，确定就是他无疑。
　　食堂灯光昏暗，学生们拎着买好的晚饭跟他擦肩而过，他像是个幽魂般走进去。
　　昏黄的暮光映出他的背影，光和暗交割。
　　他踏入黑暗里，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尘世喧嚣飞速远去，神秘和诡异扑面而来。
　　楼梯口忽然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浅青色短发的少女走上楼梯，她披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外套，背影窈窕娇小，纤细曼妙。
　　顾见临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居然这个时候在这里！
　　不对，不是她刚好在这。
　　而是小丑游离在她附近。
　　苏有珠只是想来食堂买银耳粥，因为她今天的胃口不太好，可惜三楼的窗口都还没人来，她就打算一个人上去坐会儿，反正她独来独往惯了。
　　对于宅女来说，只要手机还有电，那就等同于漫游全世界。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前面走廊怪叫里传出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像是衣料在摩擦，还有唇齿的亲吻，吸吮的声音。
　　伴随着女子似显痛苦的低吟。
　　她俏脸泛红，准备转身离开，不知道谁这么饥渴在食堂走廊里搞起来，不知检点。
　　忽然间有人从背后走过来，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把她抱紧了怀里。
　　苏有珠刚想尖叫，就被捂住了朱唇。
　　“嘘。”
　　顾见临揽住她细软的腰肢，一步步把她带到了拐角后，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走廊的黑暗，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要出声音，这里很危险。”
　　咚咚。
　　那是心跳的声音。
　　苏有珠被吓得心跳加速，但听到耳边是熟悉的声音以后，睁大了一双明净清亮的眸子，扭头看到的是少年线条冷硬的侧脸，便没有挣扎。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默默地看着他，仿佛惊呆了一样。
　　这是兄妹两个人相处了几个月来，最亲密的一次。
　　顾见临的手死死捂住她的唇，倒是没有什么汗的味道，反而有洗手液的淡淡清香，掌心现在应该也已经沾上了她的口红了被她的呼吸湿润。
　　至于所谓的危险，她也不知道是什么。
　　只是本能的心跳加快。
　　“乖乖听我说，我松开你的时候马上跑出去，千万不要回头，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学校里有人能够保护你的安全，知道了么？这里很危险，有杀人犯。”
　　顾见临压低声音：“听话。”
　　他的声音沉稳得像是有魔力一样。
　　苏有珠隐约知道他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作为侧写师破了不少惊天大案子，肯定会引来仇家的追杀，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些紧张，挥了挥手机。
　　顾见临绕到她的面前，把她给挡住，一字一顿：“来不及了。”
　　虽然只是相处了四个月，但是这个姑娘从未对他有过半点排斥。
　　反而善意地照顾他，想让他融入家里。
　　他不能让她出事。
　　否则妈妈会很伤心的。
　　有那么一瞬间，走廊里映出了一个消瘦的影子。
　　顾见临看到那个影子，感觉到有人已经站在了走廊的尽头。
　　他深吸一口气，用唇语说道：“听话，然后报警来救我。”
　　这一刻，顾见临终于体会到了当时车祸时父亲的感受。
　　这是想保护什么人的感觉。
　　“走！”
　　他忽然大吼一声，推开了怀里的少女。
　　苏有珠被他用力一推踉跄后退，浅青色的发丝凌乱了美眸，瞳底深处满是紧张和担忧，然后毫不犹豫地冲下楼梯，向外逃去。
　　很好，很冷静，真是太棒了！
　　砰的一声！
　　只见一团烟雾炸开，黑影凭空出现在了少年的背后。
　　顾见临拎起一把椅子，转身向后砸去！


###第二十五章 你，害怕了么？
　　夜色仿佛沸腾了起来。
　　顾见临抡起椅子，精准的崩飞了对方手里的匕首！
　　这一刻他看清了敌人的长相。
　　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小丑！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丑揉着酸麻的手腕，嘴角沾染着血迹：“你又是怎么敢找到我的？”
　　他一击不成，竟然一步步倒退，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昏倒在地上的女孩，她的手里竟然还有一把太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一位调查员，隶属于以太协会。
　　只不过被放倒了，好在还活着。
　　顾见临听着那个姑娘的生命韵律越来越远，面无表情说道：
　　“只要存在，那就会留下痕迹。无论你用神话武装也好，还是什么超凡能力也好，或许可以帮你规避超凡手段的探索，但它不能帮你抹去你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至少你在用的那东西，还不具备这种效果。”
　　小丑倒退的脚步停止，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一抹费解的表情：“就算是这样，以太协会和审判庭也没少动用常规的手段来寻找我。那么多专案组的专家和侦探都找不到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见临淡淡说道：“他们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无可挑剔的回答。
　　“厉害，这段时间你身边的人都说你疯了，但我知道你没疯。”
　　小丑竖起大拇指，冷笑道：“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天赋。真好，你父亲死后，我始终在想该怎么复仇，还好有你的存在，我会让你死的很痛苦的。”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
　　果不其然，这伙人已经在自己身边监视了很久了。
　　小丑舔了舔嘴唇，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敢到我面前的呢？”
　　“有些事想问你而已。”
　　顾见临抬起眼睛，轻声说道：“而且……你也没什么好怕的。”
　　滋滋。
　　头顶天花板的灯闪烁起来，隐约闪过一缕光亮。
　　刹那间，小丑的脸在阴影里，是如此的阴森诡异，嘴角渐渐勾起来。
　　几乎要咧到耳根。
　　“其实你应该怕的，就算你现在大概率已经完成了觉醒，但以太协会也应该告诉过你，我有多危险。让我猜猜，你的底气来源于协会？”
　　他嗤笑道：“你真的以为以太协会愿意帮你么？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他们如果重视你，就不可能用你来引我上钩。要知道，你是顾辞安的儿子，一个堕落者的儿子。在有阳光的世界里，你就永远要背负这耻辱。”
　　“那又怎样？”
　　顾见临眼神深得让人看不懂：“一个快死的人，没必要操心活人的事情。”
　　“没想到你倒是很狂妄，但作为一个新人，你要做的应该是多补补课。”
　　小丑竖起一根手指，微笑：“大家都明白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但魔术师这个途径是一个例外。对于魔术师而言，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战斗。今天过后，你和你的家人，会为你的愚蠢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
　　他说道：“因为你只是一个诱饵。作为一个诱饵，你却愚蠢的上钩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你的废话说完了么？”
　　小丑怜悯地看着他，轻声叹了口气：“真是不知好歹啊。”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眼前昏天黑地，耳边响起了如倾如诉的呢喃声，让他感觉整个人漂浮在了云端，浑身酥麻入力，昏昏欲睡。
　　催眠术！
　　是的，战斗从第一句话就开始了。
　　小丑之所以说那么多，就是在用语言和动作，甚至是眼神的变化，来施加心理暗示，最终的目的就是施展催眠术，这是魔术师的战斗手段。
　　“睡吧，好好睡一觉，你已经很累了……”
　　小丑露出一抹笑容，声音诡异深邃，仿佛一首黑暗风的摇篮曲，：“就像是你死去的父亲一样，永远的睡去，再也醒不过来。”
　　顾见临听到这句话，意识深处仿佛有一尊古奥威严的黑麒麟苏醒了！
　　黄金的竖瞳，炽烈燃烧！
　　小丑微微一愣，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闭上嘴吧。”
　　顾见临暴起出手抓起旁边一碗没吃完的面，直接砸在他的头上！
　　面条和面汤糊在他的脸上，淋漓而下。
　　小丑发出愤怒的吼叫声，一把扯掉头上的钢碗。
　　顾见临已经拔出腰间的沙漠之鹰，娴熟地上膛瞄准，扣动扳机！
　　这个动作，他昨晚已经练了几千遍。
　　砰砰砰！
　　三发闷响，枪口经过炼金技术的消音处理，只发出类似篮球撞击的声音。
　　只不过，这三发子弹却全部打空了。
　　在听到沙漠之鹰上膛的声音后，小丑最开始的反应是弯腰打滚，然后在滚了三圈以后，才爆成一团烟雾，消失在了原地。
　　瞬移术。
　　不对，按理来说这不是瞬移，而是蓄力跳跃！
　　这个技能是需要蓄力的！
　　顾见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如果是正常人，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失去目标，一定会有所慌乱。
　　顾见临却异常的沉静，只见他头也不回，闪电般侧身抬手，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一柄刺向他后心的匕首被子弹的动能震飞出去。
　　他再次扭转腰身，调整枪口，扣动扳机。
　　又是毫不留情的两枪！
　　枪口的火光一闪而逝。
　　黑夜里响起一声嘶哑的，压抑着的痛呼的闷哼声。
　　血花溅射到了地板上。
　　小丑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仿佛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他是二阶的魔术师，面对一个零阶的新人，催眠术却失效了！
　　而且眼前这个少年，刚才竟提前预判到了他出现的位置，将枪口调整过来。
　　因此才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弹飞他的匕首。
　　惊惧之下，他再次利用瞬移术想要更换位置，试图更换战术。
　　没想到却直接中枪。
　　最让人心惊的是，这个少年从头到尾都没使用过超凡能力！
　　“很费解？”
　　顾见临冷冷说道：“不如你现在猜猜，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么多话呢？”
　　小丑愣住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顾见临之所以跟他说那么多话，就是为了完善对方的人格画像。
　　人格画像越完整，他就越了解对方。
　　继而把控对方的心理。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细微到眼神的变化，呼吸的频率和节奏。
　　都能暴露出内心的想法。
　　包括在寂静里，小丑的生命韵律，宛若指甲刮擦黑板般尖锐刺耳，如此令人不舒服的杂音，实在是太明显了，想忽视也做不到。
　　顾见临通过这些信息进行分析，就能够提前预判出对方的动作。
　　做到这种近乎于未卜先知般的奇迹！
　　“我说过，你不该向我透露那么多信息的。”
　　顾见临握紧了手里的沙漠之鹰，感受着手掌的酸麻：“你的抗击打能力不错，应该是以前自残过，习惯了疼痛。而且你学过一阵综合格斗，应该是以太协会培训的吧？这两点我不如你。但是，打的越久，我就越了解你。”
　　小丑捂着流血的左肩膀，面部表情扭曲下来，眼神阴寒至极。
　　“后天下午六点？很抱歉，我等不了那么久。”
　　顾见临左手握着手枪，右手拎起一把椅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去。
　　“你的催眠能力对我无效，剩下的还有什么？”
　　少年的眼神仿佛冷得在看一个死人：“你的神话武装呢？还不拿出来用么？接下来，我会猜对你的每一个动作，要不要试试看？”
　　激将。
　　对方是堕落者，那就要激怒他。
　　最好是像李长治一样。
　　失去理智，变成弱智。
　　小丑挂着面汤的脸扭曲起来，他活动着四肢筋骨，浑身发出噼啪的脆响，嗤笑说道：“倒是你，你真的以为区区一个侧写，就能抹平超凡的差距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纸牌，尖锐的棱角泛着阴冷的寒光：
　　“你会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的。”
　　“那就继续。”
　　顾见临双手分别抄起一把椅子。
　　没有留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少年提起椅子就冲了上去。
　　抡起，砸下！
　　只听一声碎裂的巨响，两柄椅子在地上碎裂开来。
　　小丑利用瞬移术，爆成一团烟雾闪避。
　　左边！
　　顾见临却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抓着断了一半的椅子腿，又往左边抡过去！
　　顷刻间，森然的寒光如刀割面，让他心中一凛。
　　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一柄坚硬如刀的扑克牌旋转飞来，仿佛切豆腐一样把他手里的椅子腿切成了两半，险而又险地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最终笔直的刺入背后的墙壁里。
　　纸牌刀！
　　二阶的魔术师，抽纸如刀的超凡能力已经非常娴熟。
　　如果顾见临没有预判，恐怕刚才的一瞬间就已经被割喉了。
　　“侧写也不是万能的。”
　　黑暗的角落里，小丑的喘息声传来，声音带着阴狠的恨意：“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会很疼的。”
　　嘴上放着狠话，这一战打得太憋屈了。
　　明知道的对方是一个新人小鬼，但一般的催眠术竟然不起作用。
　　魔术师途径的能力，直接废了一大半。
　　要比格斗术，这小鬼也不按照套路出牌。
　　借助侧写的预判，拎起椅子就是一顿暴砸，跟市井无赖打架一样，毫无章法。
　　小丑在黑暗里徘徊，狞笑说道：“等到我把你解决了以后，你的家里人又会怎么样呢？”
　　魔术师打架的时候，是一定要嘴炮的，因为这样才能够施加心理暗示。
　　一旦敌人的心理露出破绽，就是施展催眠术的时机。
　　顾见临早就查过魔术师的能力运用方式，再一次拎着椅子冲过去：“至少我还有家人，而你却是孤儿。”
　　爆杀！
　　小丑怒极反笑，神情极度扭曲，像是个被怨魂附体的癫狂木偶。
　　他的眼瞳里迸发出猩红的光芒，催眠术！
　　顾见临再次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尽是飞速旋转的扑克牌，昏昏欲睡。
　　他意识到不对劲了，刚才飞过去的纸牌也施加了心理暗示！
　　再加上小丑的声音，催眠术再次触发！
　　这一次的催眠术很不一般，顾见临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再次回到了那个让他极度恐惧的高速路，一辆巨大的卡车冲破暴风雨，咆哮着冲过来。
　　仿佛要把他的人生给撞得支离破碎。
　　在关键的时刻，有人转过身来，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
　　“老顾……”
　　顾见临一阵恍惚，怔怔地看着那张脸。
　　“别怕。”
　　那个男人在耳边安慰他：“睡一觉就好了。”
　　顾见临仿佛被那个温和的声音所感染，木然的站在原地，放弃了抵抗。
　　“对，就是这样，睡一觉就好了。死亡并不可怕，这只是一场噩梦。”
　　小丑宛若哄小孩子睡觉的语气，脸上的笑容却怨毒扭曲，一步步向前。
　　在使用催眠术时，他无法同时用瞬移术和纸牌刀。
　　所以只能慢慢靠近，再一击毙命。
　　小丑有过猜测，可能是因为这个少年的精神意志很顽强，所以一般的催眠术无效。
　　但他不信邪，偏要再试一次。
　　这次他直接全力使用催眠术，利用少年心中最大的梦魇，攻心为上！
　　果不其然，效果非常好。
　　顾见临已经放弃抵抗了。
　　小丑靠近了木然的少年，右手摸出了一把匕首。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顾见临赫然抬起眼睛，眼瞳里仿佛涌动着太古的神威！
　　只见他暴起出手，断裂的椅腿带着锋利的木刺，刺破空气迸发尖啸！
　　咔嚓一声，鲜血飙射而出。
　　小丑踉跄地倒退，小腹插着断裂的椅子腿，刺进去大概有两公分。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他的面容极度狰狞，仿佛体内的恶鬼要破体而出。
　　嘶哑的吼叫声里，只传达出一个意思。
　　老六！
　　“不好意思，我爸可从来不那么跟我说话！”
　　顾见临眼瞳里泛起愤怒猩红的血丝，再次抄起两把椅子，轰然砸下！
　　砰！
　　砰！
　　砰！
　　小丑直接被连续的暴击干趴到地上，双手挡住头部，再次爆成一团烟雾。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落到了窗边，只见他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白色的锁链，延伸到黑暗里，悬浮在半空中，环绕周身。
　　出现了，神话武装！


###第二十六章 碾压！
　　顾见临感觉到自己分明是在盯着他看，却逐渐的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这是一种不可抗力的忽略，仿佛要从这个世界上，把这个人强行抹去一样。
　　你明知他存在，也知道他的名字，甚至很清楚他要做什么。
　　但你就是会忽略他！
　　这就是神话武装，小丑一直赖以生存的依仗！
　　“再见。”
　　小丑张狂狞笑，积蓄着灵性，准备发动瞬移术逃跑：“下次见面，你是想看你母亲的头呢，还是想看你妹妹的头？又或是别的什么人？”
　　说完这句话，他眼瞳收缩了一瞬间。
　　因为顾见临面无表情的，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包成正方形的卫生纸。
　　只见他双手夹着那块卫生纸，指尖赫然燃起一团苍白的鬼火！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是哪个传承途径的么？”
　　他轻声说道：“诅咒。”
　　这个饱含杀意的词回荡在寂静里，少年的眼瞳里赫然浮现出漆黑诡异的咒文，宛若活物般蔓延出来，顷刻间竟是爬满了全身。
　　他的身体痛苦颤抖，几乎痉挛一般，仿佛深受诅咒的罪人，在承受天罚！
　　神司途径所掌握的基本能力，鬼咒！
　　当前阶段的作用是，以敌人的身体组织为媒介，进行生命和灵魂的诅咒！
　　敌我皆伤！
　　虽然零阶的神司，咒杀所造成的伤害有限。
　　然而顾见临不同，他虽然是零阶，但却拥有双核驱动。
　　双倍的伤害！
　　噗嗤一声，鲜血飙射而出。
　　顾见临七窍流血，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小丑的七窍也飙射出鲜血，正在启动的神话武装，赫然中断！
　　“我可没说你可以走了。”
　　顾见临剧烈喘息，踉跄着抓住一个花盆，燃起了神祭之火，汲取着生命力，从腰间拔出沙漠之鹰，弹夹里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抬枪，瞄准，扣动扳机！
　　砰！
　　千钧一发之际，小丑眼神极度阴沉，只见他背后轰然喷涌出浓腥的血雾，八根钢铁般坚硬的蜘蛛腿破体而出，陡然交错着挡在了他的面前。
　　只听一声脆响，子弹却轰击在钢铁的节肢上，跌落在地！
　　“本来不想用这招的，你真是找死。”
　　小丑果然被激怒，浑身颤抖痉挛，脸上生出绒毛，眼瞳也变成了恐怖的复眼。
　　“深度畸变，果然是蜘蛛！”
　　顾见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瞳微缩。
　　眼前一道巨大的黑影扑过来，伴随着浓腥的味道。
　　小丑一跃而起，又从天而降。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致命一击。
　　顾见临眼看着黑影落下，却一点儿也没有慌乱。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
　　……
　　以食堂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有一柄漆黑的金刚杵，伴随着破碎的巨响贯穿地面，亮起一道冲天的幽暗光幕，拼接到一起。
　　结界型神话武装，酆都罗界！
　　以四柄金刚降魔杵为界域，被笼罩的现实会暂时化为异域，只有拥有灵性的升华者才可以观测到内部的事物，并且拥有穿过结界的资格。
　　而普通人，则会像是遭遇鬼打墙一样，怎么也无法穿过结界。
　　这种神话武装自古流传至今，足足有十三套之多，每个辖区都有配备。
　　也是以太协会在市区内执行任务时的标配。
　　有人大吼：
　　“我以队长身份下令……行动开始，执行A方案，各部门请注意！”
　　他下令道：“准备，破门！”
　　紧闭的食堂大门轰然破碎。
　　顾见临站在原地动都没动，背后一柄巨大的利箭擦着他的碎发，呼啸而过！
　　咔嚓一声，那是血肉撕裂的声音。
　　猛扑过来的小丑，猝不及防之下被巨型利箭贯穿，活生生的钉在了墙壁上。
　　又是一柄铁枪破空而至，贯穿了他的左臂。
　　一柄闪烁着寒芒的太刀化作稍纵即逝的黑影，刺穿了他的右臂。
　　小丑就这么被钉在墙壁上，鲜血横流。
　　最先闯进来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的背后背着一柄通体漆黑的狙击步枪，手握一柄巨大的铁弓，腰间还挂着一个箭袋。
　　“预备役调查员顾见临，你的任务已经结束。”
　　他的声音很是严厉，冷声命令道：“我以行动组队长张诚的身份下令，围剿开始！医疗组，救治伤员。其余人，全力进攻！”
　　只见他拈弓搭箭，弓弦迸发出濒临断裂的锐响，三支钢铁箭矢驰骋而出。
　　顾见临扶着桌子看了他一眼，赫然是手握巨弓的古将形象！
　　霸王途径，二阶，狩者！
　　也就是这一个瞬间，小丑的腹部鼓涨起来，嘴里骤然喷出大量的白色丝线！
　　蛛丝！
　　巨量的蛛丝喷薄而出，每一根丝线都仿佛极有韧性，在半空之中形成了天罗地网般的防御，竟是直接挡下了呼啸而来的箭矢，将其牢牢的黏住。
　　“准备，风！”
　　张诚下令道。
　　只见两位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来到他的身侧，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双手在胸前变换法印，然后胸膛骤然收缩，鼓起腮，吐息！
　　一口热气吐出，顷刻间燃起汹涌的烈风，撕扯着半空中纵横交错的蛛丝！
　　天师途径，二阶，术士！
　　还有四位二阶的狩者在门口半蹲着，他们的眼睛宛若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着墙壁上宛若蜘蛛般的怪物，拉开了手中的巨弓，射出箭矢！
　　总计十二柄箭矢撕裂空气发出尖啸。
　　两位术士继续结印，十二柄箭矢萦绕着风压，赫然贯穿了蜘蛛的畸形身躯！
　　“吼！”
　　小丑发出凄厉的尖啸声，躯体被狂风撕裂。
　　三位浑身笼罩在兜帽里的人影走进来，他们仔细审视着地面，然后弯腰抹了抹地上的鲜血，眼瞳里骤然泛起漆黑诡异的咒文。
　　砰的一声，鲜血从他们的体表飙射而出。
　　鬼咒术！
　　神司途径，二阶，少司命！
　　小丑被风刃的身体，再次迸射出大量的鲜血，吼叫声也萎靡下来。
　　转瞬间，还有两位手握太刀的女人驰骋而出，斩出凄寒的刀光！
　　武士途径，浪人。
　　顾见临曾经在深空网络上看到过，这是古武途径的一种分支！
　　咔嚓一声，小丑的八条蜘蛛腿被连根切断！
　　最后冲进来的，是一个浑圆的胖子，带着似曾相识，极其嚣张的嘲笑声。
　　成有余！
　　“闪开！”
　　这胖子显然是古武途径的，只见他纵身一跃，宛若一辆战车般发起了野蛮冲撞，浑身缭绕着着无形的磅礴气劲，像一颗蓄势待发的炸弹！
　　轰的一声！
　　墙壁被轰塌，恐怖的气劲炸裂。
　　那一刻，小丑浑身发出骨骼断裂的声音，被硬生生砸进废墟里。
　　古武途径，二阶，炼气士。
　　成有余的画风跟其他人截然不同，如果说别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专员，那么他就是市井里的泼皮无赖，打倒了敌人以后还在疯狂补刀。
　　“给我死，你个变态！”
　　“你还敢虐待小动物！”
　　“你还敢尾随我们校花！”
　　这胖子一边口吐芬芳，一边抬脚对着废墟里猛踹。
　　整个食堂都轰隆隆的震颤，小丑的历代先祖也被问候了个遍。
　　直到废墟里彻底没动静了，成有余才停下来，又朝里面吐了口痰。
　　行动组的专员们纷纷扭头，装作不认识这货。
　　眼看着目标被击溃，顾见临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因为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对方至少还有一件神话武装没用。
　　顾见临其实并不是不怕死。
　　自从收到小丑的那封情书以后，他就已经在拟定对策了。
　　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深空让他一个零阶参与这次任务的目的是什么呢。
　　诱饵。
　　只要小丑在他面前暴露，自然而然会有人来！
　　自始至终，算得明明白白。
　　有人走到他身边，怯生生说道：“别，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顾见临回过头，发现这是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孩，扎着马尾辫，清纯美好。
　　她似乎很不好意思，微微红着俏脸，蓝白相间的水手服衬托出身材的纤细窈窕，裙下是一双细长的腿，小腿裹着黑丝短袜，踩着一双圆头皮鞋。
　　“我，我叫聂相思，组长让我……给你疗伤。”
　　聂相思胸前佩戴着一个十字架，似乎是属于西方牧师途径的，只见她双手抵住少年的后背，释放出柔和的光晕，仿佛春雨滋润干涸的大地。
　　顾见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
　　再看这女孩一眼，她穿着黑白相间的修女服，戴着高高的帷帽，依旧很害羞。
　　神官途径，二阶，修女！
　　顾见临的侧写能力自从麒麟仙宫归来以后就有所变化，只要在升华者使用能力以后，就能观察出他们的超凡形象和大致的位阶。
　　通常是超凡形象越庞大的，位阶就越高。
　　行动组的战术安排很合理，这十四个人全部都是二阶，以数量堆彻。
　　同为二阶的小丑不可能战胜他们。
　　同样，也不会触发危险预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小丑即便进行了高度畸变，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摧枯拉朽般，解决了战斗。
　　“那个，你没事吧？”
　　聂相思细声细气说道：“没想到作为一个新人，你能跟小丑缠斗那么久，如果换成是我的话，大概五秒钟的时间就会被杀了吧？”
　　“毕竟你是医疗人员。”
　　顾见临感受到伤势正在愈合，甚至体内消耗的灵性都在恢复：“谢谢。”
　　这西方的神官途径倒是很神奇。
　　这时，行动组剩下的十三个人也回头看着他，眼神诧异至极。
　　他们无法理解，一个零阶的祭祀，是怎么能跟一个二阶堕落者打成这样的。
　　尤其是成有余，看到他的脸时，直接就震惊了：“卧槽，这不是临哥吗？”
　　因为防止行动泄密，所以这十四个人里，只有组长知道诱饵的身份。
　　成有余震撼莫名，前两天他就知道有个身为新人的诱饵会负责引出目标。
　　他还在幸灾乐祸，也不知道那个倒霉催的新人是谁，多半是得罪了高层吧。
　　面对小丑，八成是要夭折了。
　　没想到，竟然特么的是熟人！
　　“又见面了。”
　　顾见临颔首致意。
　　“卧槽，临哥，那个诱饵居然是你？”
　　成有余瞪大眼睛，下巴都差点惊到地上。
　　他看着满地的鲜血，还有碎裂的椅子，天知道刚才的战斗多么惨烈。
　　很难想象，这是那个记忆里沉默寡言，彬彬有礼的少年能制造出的场面。
　　顾见临嗯了一声：“是我。”
　　成有余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娘的！这聂执事简直不当人子啊，居然让临哥你来当诱饵？万一你出了事，老子摸底考试怎么办？”
　　顾见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说道：“小心，小丑还有一件神话武装。”
　　“没事，神话武装又怎么样？”
　　成有余摆了摆手：“我们这么多人骑脸，怎么输？一会儿还有支援呢！”
　　“闭嘴。”
　　张诚严肃说道：“随时保持警戒，还不能确定目标已经死亡。”
　　以他为首，所有行动组专员保持着安全距离，一步步逼近了废墟。
　　忽然间，废墟里响起隐约的，嘶哑的冷笑声。
　　无声无息间，整个食堂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
　　惊变陡生！


###第二十七章 死灵蛊
　　顾见临听到那个笑声时，就意识到不妙。
　　毫无征兆的，聂相思忽然咳嗽了一声，唇边溢出了一丝鲜血。
　　“没事吧？”
　　顾见临心中一沉，连忙扶住她。
　　“我，好难受……”
　　聂相思秀气的小脸苍白起来，痛苦地蹙起眉头，剧烈的咳起来。
　　一滩鲜血被她咳了出来，竟然还伴随着一块内脏的碎片！
　　她昏沉沉的倒下，直接昏迷过去。
　　所有行动组的专员都开始剧烈的咳嗽，他们痛苦地弯腰跪在地上，苍白的脸扭曲起来，一滩滩的鲜血喷出来，混合着脏器的碎片！
　　“淦！”
　　成有余在内作为皮糙肉厚的古武途径也没能幸免，正趴在地上疯狂的呕吐。
　　鲜血淋漓！
　　顾见临的第一反应是，刚才小丑对他们下了毒。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实际上并非是中毒。
　　或者说，不是刚才下的毒。
　　因为他没有察觉到在自己体内有任何的不适感。
　　只见废墟里碎石滚落，一道漆黑的影子骤然冲了出来，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俨然是凶残的掠食者！
　　距离最近的一位调查员，当场发出凄厉的叫声。
　　因为小丑正一口啃在他的脖子上，痛饮他的鲜血！
　　“呵呵呵呵。”
　　良久过后，小丑一把扔掉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狩者，满是鲜血和泥土的脸上，露出了令人悚然而惊的笑容：“我说过，以太协会？审判庭？一群蠢货。”
　　痛饮了鲜血后，他萎靡的气息迅速恢复，浑身长满了坚硬的绒毛，后背里再次喷涌出浓腥的血雾，八条钢铁般的节肢破体而出。
　　甚至就连被打断的双手，也发出骨骼碎裂的爆响声，迅速恢复如初。
　　仅剩的十三个人挣扎着还想要站起来，却喷涌出更多的血，混合着内脏碎片。
　　成有余强撑起身，抬起痛苦扭曲的面容，发出嘶哑的声音：“临哥……跑！”
　　他抬手指了指门外，浑身抽搐了一下，昏厥过去。
　　至此，救援小组全军覆没。
　　顾见临孤零零的站在这里，陷入了沉思。
　　嗯，不愧是以太协会的救援小组。
　　非常的靠谱。
　　非常的棒。
　　一下子，他就成了孤儿院的院长。
　　“原来如此。”
　　他轻声说道：“是那些动物的心脏！”
　　小丑赫然已经完成了最终的畸变，巨大的复眼血红可怖，嘴里长出锋利的獠牙。
　　“聪明！”
　　顾见临一直想不通，这家伙为什么要冒着暴露的风险，残忍的虐待动物。
　　原本以为是心理变态，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你早就知道，以太协会的专员们潜伏在学校里，你甚至都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但你没有逃走，更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为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顾见临冷声说道：“你不是在虐待动物，而是提取出那些动物的脏器，利用你的那件可以隐匿气息的神话武装，偷偷给他们施加了类似于诅咒一样的东西。”
　　“你果然不是审判庭的那群蠢货。”
　　小丑站在他对面，舒展着八条蜘蛛腿，轻轻鼓掌，赞叹道：“我都不舍得杀你了怎么办？你想得没错，那是蛊师途径的能力，我的人利用神话武装隐匿性，偷偷把这种蛊放在了他们的饭菜里。你们背靠以太协会，我也有帮手。”
　　他顿了顿：“本来也想给你和你妹妹也加点料的，但我怕你们的位阶太低，一旦蛊发就会当场身亡，那样我反倒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见临沉默地起身，抓起了沙漠之鹰，重新填装好子弹。
　　如他所料的，小丑确实极度危险。
　　本以为他最后的手段是神话武装。
　　没想到，小丑背后恩组织暗中布局，轻而易举的就解决掉了以太协会的行动组。
　　真麻烦。
　　“手枪？那东西，对我没用了。”
　　小丑嗤笑一声，抬起了右手，银白色的锁链骤然亮起辉光：“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我唯独没算到的是，你竟然能提前找到我，还能压制常态状态下的我。”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银白色的锁链悬浮到半空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横架飞纵。
　　神话武装，不存之锁！
　　——解放！
　　小丑浑身溢出殷红的血丝，身体微微痉挛起来，似乎支付了相当大的代价。
　　顾见临被无数银白色的锁链笼罩，眯起眼睛。
　　只见那些锁链纵横交错，环绕在整个废墟之间，形成了虚无的结界。
　　与此同时，他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或者说，逐渐感受不到外界的存在。
　　“接下来，只有你，和我。”
　　小丑再次抬起左手，他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漆黑的铃铛。
　　神话武装，安魂铃！
　　“我知道，就算是死，你也未必会告诉我，你父亲到底留给了你什么。”
　　他抬起手里的铃铛：“我会奴役你的灵魂……届时，你亲口告诉我。”
　　……
　　……
　　峰城二中教学楼的楼顶，陆子呈倚着铁栏，俯瞰着夜色。
　　一只绿毛鹦鹉，站在他的肩膀上。
　　他把玩着手机，微信上只有一条消息。
　　“小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帮我保护好我妹妹。”
　　——顾见临。
　　陆子呈扶着耳机，他利用姐姐的特殊权限，也接入了行动组的通讯频道。
　　此刻他也知道，行动组已经全军覆没了。
　　按理来说，他应该立即去救援那孩子才对。
　　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的指尖旋转着一枚古朴的铜币。
　　铜币中心的空洞里，缠绕着一根头发。
　　那是顾见临的头发。
　　这枚铜币的来历不简单，是陆家的传家宝之一。
　　相传只要缠绕上目标的一根头发，就可以占卜凶吉，从不失算。
　　在铜币停止旋转，并且落到代表着凶的反面之前，绝对不会出事。
　　下一刻，铜币停止了旋转，咣当落地。
　　陆子呈万万没想到，这枚铜币竟然落到了正面。
　　绿毛鹦鹉站在他肩膀上，怪叫道：“大吉大利，晚上吃鸡！”
　　这枚铜币是神话武装，倘若落到正面，那就不可能会出事。
　　真不可思议。
　　“咦，居然是大吉之相？”
　　陆子呈迟疑了一下，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这样的话，是不是不用去了？他能打赢？有什么变数是我不知道的？如果我现在去，那他岂不是没功劳了？”
　　他摸出平板电脑，荷鲁斯之眼卫星所监控的画面，显示着食堂内的动向。
　　十四个蓝点，已经在原地一动不动，明显丧失了战力。
　　至于那个最醒目的红点，居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忽然间，头顶上空有直升机的呼啸声响起，夜空中还有灯光闪烁。
　　陆子呈仰头望去。
　　审判庭的行事章程，每次安排行动组出任务的时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都会准备一个紧急预案，一旦场面失控的时候，就会有人来强行控场。
　　这个人的实力，一定是碾压的，足够摆平一切的。
　　直升机上，有人站在舱内，被灯光照亮的侧影修长又窈窕，一头白色的秀发在风中飘摇，她背着宛若棺材般巨大的剑匣，隐约回荡着剑锋的嗡鸣声。
　　这个特征太明显了，剑宗途径。
　　作为古武途径的一员，陆子呈一直觉得自己的职业是最能打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同为最古途径之一的剑宗，丝毫不弱于古武。
　　而且还要更炫酷一些。
　　……
　　……
　　峰城二中的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聂执事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捧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荷鲁斯之眼卫星所监控的地图，有许多蓝色的标点，全部都是他安排的行动专员。
　　虽然都是新人，但却训练有素，而且无一例外都是二阶。
　　魔术师的危险预知，其原理是感应比自己强大的敌人的敌意。
　　因此数量的堆彻，可以完全规避这种感知能力。
　　陆子衿淡淡说道：“用一个新人当诱饵，可太不光彩。”
　　聂执事笑容凝固，眼神也冷下来：“顾见临有天赋，足以担当重任，那就要接受考验。这也是一种栽培，如果他真能手刃小丑，那就是绝无仅有的天才，那两件神话武装送给他又怎样？”
　　“小丑的组织为何盯着他？我们至今也不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这是在帮他除掉后患！”
　　陆子衿暗自冷笑：“我猜，是你们想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吧？顺便把平息这件事的功劳抢了，让严武安稳上位？”
　　说得好听，唯独把那孩子的安危弃之不顾。
　　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有陆子呈在，那孩子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聂执事忽然面色一变，因为平板电脑上显示的大批蓝点消失了！
　　“坏了，出事了！”
　　他面色骤变。
　　陆子衿坐在车顶，淡淡说道：“我刚才好像嗅到了蛊毒的味道，貌似是极为高阶的死灵蛊。这种蛊毒性爆发前不会显露任何超凡特性，肉眼几乎无法察觉。”
　　她顿了顿：“救援小组要全军覆没了，这是降维打击，不怪他们菜。”
　　聂执事脸色阴沉至极，咬着牙说道：“雷霆！启动救援计划！请您出手！”
　　通讯对讲里沉默了片刻，响起宛若冰块撞击般的悦耳嗓音。
　　“明白。”
　　通讯中断。
　　“侄女出事了，心急了？”
　　陆子衿轻盈地跃下车顶，黑色的百合折裙裾在风中飘摇，鞋跟啪的一声落地。
　　“你刚才不是很自信么？结果还是要雷霆来帮你擦屁股。”
　　她轻飘飘说道：“我有点无聊，去四处逛逛，说不定小丑背后的指使者就在附近。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会找到他，跟他过过招。”
　　这位外表稚嫩的部长露出促狭的笑容：“你一个人在这，不会害怕吧？”
　　聂执事坐在车内，眼角抽动了一下，沉声说道：“找到他，然后弄死他。”
　　“尽量吧。”
　　陆子衿慵懒地打着哈欠，顷刻间被磅礴的精神意念笼罩，轰然消失在原地。
　　聂执事冷哼一声，面色难看至极。


###第二十八章 古神化，麒麟！
　　时间倒退到十分钟前。
　　砰的一声，顾见临撞翻了一张桌子，在地上连续翻滚，直到撞到墙壁上。
　　他感觉到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散架了，五脏六腑仿佛也要移位，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还只是被小丑畸变过后的身体给撞了一下而已。
　　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承受了超出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痛苦。
　　这是血的教训，凡事都得靠自己。
　　从今以后，他绝对不会再把希望寄托在队友的身上了。
　　本以为，以太协会的精英行动组，应该是很强悍的，但没想到开局来了个盛大登场以后，竟是没有丝毫抵抗能力，就被团灭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
　　小丑的背后，似乎另有其人。
　　好在神司的能力很全面，虽然当前阶段没什么输出能力，但续航还是有的。
　　顾见临随手抵住一旁的花盆，五指再次燃起苍白的鬼火！
　　“祭祀！”
　　花盆里的虎皮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茂盛的生命力献祭给了自然。
　　顾见临也获得了自然之力的馈赠，身上的伤口和淤青尽数复原，甚至连体内的暗伤都在悄然恢复，宛若沐浴阳光般的暖流，流淌全身。
　　凄厉的破空声传来，他面色微变，一脚把桌子踢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一道结实又充满韧性的蛛网黏在了桌子上，糊成一团。
　　继而是接二连三的蛛丝炸弹，迸发出凄厉的锐响。
　　顾见临连忙抱着花盆起身，依靠着食堂里为数不多的障碍物，进行躲避。
　　食堂里已经没有多少空间可以让他走位了，到处粘着蜘蛛网。
　　小丑完成了蜘蛛畸变以后，身体素质大幅度提高，甚至还可以爬墙行走。
　　如果不是顾见临拥有生命感知，如此昏暗的环境下，早就被偷袭秒杀了。
　　“跑啊，你还能跑到哪去？”
　　小丑嘶哑冰冷的声音，从天花板上响起：“你猜猜，升华者在濒死时会感受到什么？你会知道的，因为我会让你慢慢体验那种恐惧。”
　　顾见临抬起头，对上了一双赤红的复眼，寒声说道：“废话真多。”
　　侧写已经失效了，因为这家伙变成了一只大蜘蛛，虽然还保留着人类的神志，但却拥有着节肢动物狩猎本能，根本无法预判其动作。
　　这确实是绝境。
　　陷入绝境的原因是队友太菜。
　　不过现在不是怪队友的时候，顾见临必须要抓住最后的一线生机。
　　杂货铺里那个神秘的老人曾经对他说过。
　　南离生门，生门在火。
　　火！
　　顾见临决定最后一搏，转身就往二楼的食堂后厨冲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小丑化身的蜘蛛迸发出惊人的弹跳力，猛扑而来。
　　锋利的节肢，泛起寒光。
　　“死！”
　　顾见临抬起左手，指尖赫然沾着一抹鲜血，苍白的鬼火骤然燃起！
　　鬼咒！
　　他这时候很庆幸自己选的是神司途径。
　　因为小丑浑身都畸变硬化了，子弹都打不透。
　　反倒是鬼咒，能无视一切走位和防御，造成真实伤害。
　　只听噗嗤一声。
　　小丑浑身迸发出浓腥的血，从半空中跌落，致命的一击有所偏移。
　　恰好沿着少年的后心擦过，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顾见临也因为鬼咒的伤害而顿了一下，踉跄着冲上二楼，一头栽倒在地，滑向前方的后厨。
　　他的左腿血流不止，锋利如刀的节肢撕裂了大腿上的动脉，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片黑，若不是飙升的肾上腺素强撑着身体，恐怕挨了这一下就要失去战斗能力。
　　“祭祀！”
　　他右手再次摸向怀里的虎皮兰，献祭其生命力，获得自然之力的馈赠。
　　大腿动脉的伤势悄然愈合。
　　至于手里的虎皮兰，也已经枯萎下去，濒临死亡。
　　彻底用不了了。
　　高阶的神司，可以隔空抽取一定范围内的生命力，献祭自然，回馈己身。
　　但他现在还做不到。
　　而且他体内的灵性也没剩多少了，不能再用来疗伤，还不如用几次鬼咒。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某种昆虫在爬行。
　　小丑再次爬起来，狞笑道：“你倒是自己进了个死胡同，愚蠢。”
　　这个人形的怪物用八条蜘蛛腿行走，手里握着一只漆黑铃铛，缓步逼近。
　　食堂的后厨的空间很大，大多数都是储存食材的地方，确实是个死胡同。
　　顾见临根本不理他，沉默地往后退，然后瞥了一眼角落。
　　那是一个小型的液化气煤气罐。
　　拔枪，上膛，最后一发炼金子弹，瞄准！
　　这个煤气罐里还剩多少气，他不清楚。
　　但至少有一段时间没换过了，爆炸威力应该不会把连带着把他给炸死。
　　扳机扣动，特制的炼金子弹化作一线火光从枪口驰骋而出，正中目标！
　　那一刻，小丑扭头往角落看了一眼，巨大的火光骤然把他吞没！
　　轰！
　　剧烈的爆炸吞噬了小丑，烈焰伴随着冲击波滚滚袭来，摧枯拉朽般轰塌墙壁。
　　顾见临在最后一刻强撑起身体，翻身躲进储物柜里，只觉得柜子剧烈晃动，竟是直接掀翻在地，在地上剧烈的翻滚起来，天旋地转。
　　片刻过后，他一脚踹开储物柜的门，缓缓起身。
　　浓烟滚滚，火光在废墟里燃烧，很是刺眼。
　　然而就在刺眼的火光里，有一道燃烧的身影，赫然站在那里，发出森冷的嗤笑。
　　小丑！
　　那一刻，顾见临的心中微沉，神特么煤气爆炸居然都不起效果！
　　那个老人算命，好像真没算对。
　　小丑迸发出恐怖的弹跳力，纵身一跃而来，像是择人而噬的怪物！
　　凄厉的寒光如刀割面，顾见临这次没能躲开，活生生被贯穿了小腹！
　　鲜血喷涌而出，剧痛仿佛贯穿了灵魂。
　　小丑那张狰狞可怖的，严重畸形的脸近在咫尺，赤红的复眼宛若恶魔。
　　“你最后挣扎的样子，让我很满意。”
　　他咧开嘴，露出夸张的笑容，嘴里浓腥至极：“来，品尝恐惧吧。”
　　顾见临冷冷的看着他，瞳孔里仿佛结着冰。
　　不知何时，漆黑的铃铛已经悬浮在了他的头顶。
　　神话武装，安魂铃。
　　——解放！
　　轰！
　　那一刻，顾见临听到了古钟般的轰鸣，几乎要震碎他的灵魂！
　　他仿佛置身于无穷尽的漩涡里，潮水般的音浪滚滚袭来，濒临破碎的灵魂几乎要被吞噬，残留的意识逐渐陷入黑暗，世界一片死寂。
　　漆黑的铃铛释放着黑色的光晕，仿佛要把少年的灵魂从躯壳里拉扯出来。
　　也就是在那一刻，意识深处的黑麒麟，再次睁开了黄金的竖瞳，愤怒威严。
　　吼！
　　响彻灵魂的咆哮，顾见临恢复了意识。
　　原来最后一件神话武装，也是针对精神的。
　　黑麒麟同样可以帮助他免疫！
　　等等！
　　也就是这一刻的意识清明，让他想通了一件事。
　　那个老人提醒他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在超凡的世界里，当然不会是普通的火。
　　顾见临想起了当时在杂货铺上看到的那个石板，那个时候他侧写出了一副诡异的画面，苍白祭祀服的少年双手燃起鬼火，死死抵住怪物的头颅。
　　双方一起燃烧！
　　仿佛拨开云雾见光明，顾见临恍然大悟，他身上只有一种火！
　　神祭之火！
　　只是一瞬间，顾见临双手燃起了苍白的鬼火，竟是直接按住了对方的头颅！
　　“祭祀！”
　　轰！
　　小丑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生命力如热锅上的油般蒸发，献祭自然。
　　混沌的生命力回馈到少年的身上。
　　世界仿佛陷入了寂静，当这股不属于他的生命力涌入体内后。
　　黑麒麟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
　　意识深处，穿着白色祭服的邪异少年陷入了沉睡。
　　取而代之的，是从沉眠里苏醒的黑麒麟。
　　双方仿佛互换了位置。
　　也互换了主导权。
　　咔嚓一声，顾见临听到自己体内，骨骼破碎的声响。
　　他的头颅流出鲜血，漆黑的麟角破体而出，尊贵狰狞。
　　浑身渗出细密的血珠，白皙的皮肤被刺破，黑色的龙鳞蔓延到全身。
　　獠牙泛着寒光，刺破了嘴唇。
　　黯淡的眼眸骤然亮起，被黄金的竖瞳所取代，古奥威严。
　　干涸的身躯，被磅礴的力量所撑起。
　　枯竭的精神，被狂暴的愤怒所点燃。
　　这一刻，顾见临只想要仰天咆哮，释放体内喷薄而出的力量。
　　他仿佛聆听到了来自太古蛮荒的，世界崩塌般的轰鸣，叙述着失落的史诗。
　　幽昧，蛮远，磅礴，伟岸。
　　仿佛广袤无垠的宇宙，回荡着寂灭的轰响。
　　小丑嗅到了恐惧的气息，那是来自于上位的，至高无上的，神明般的威压。
　　他惊惧不已，恍惚间觉得自己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原本的猎物，却变成了一个究极的掠食者。
　　黑暗里，顾见临的黄金瞳在燃烧。
　　威严漠然的眼神仿佛在俯瞰着一只蝼蚁。
　　巨大的惊恐在小丑的脑海里炸开，他尖叫着挥动巨大的钢铁节肢，如镰刀般斩落！
　　凄厉的破空声扑面而来，顾见临却只是抬起眼瞳，轻而易举的抬手格挡！
　　铛！
　　锋利的节肢斩在生有龙鳞的手背上，冒出炽烈的火星。
　　身体强度的差距，已经彻底颠倒过来了。
　　“只有这样了吗？”
　　顾见临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反手握住这根节肢，随手一扯！
　　小丑突然凄厉的哀嚎出声，剧烈的疼痛贯穿灵魂深处，因为他的钢铁节肢被硬生生扯断，脆弱得像是一根被随手掰断的筷子。
　　黑暗里唯有一双黄金瞳在燃烧，仿佛太阳般耀眼。
　　顾见临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另一条节肢，坚如磐石的手掌骤然发力，迸发碎裂的声响。
　　“多谢你。”
　　小丑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另一条节肢就被粗暴被硬生生的撕扯下来，鲜血狂喷而出。
　　轰的一声，他又被一股蛮力砸在了地上。
　　“让我唤醒这力量。”
　　顾见临抓住他的脖颈，像是甩垃圾一样用力一摔在墙壁上，迸发出巨大的声响。
　　碎石滚落下来，小丑畸变的脑袋瘪下去大半，七窍流出浓腥的血，仿佛连灵魂都被震碎！
　　顾见临一脚踩着他的头颅，居高临下地俯瞰，黄金的竖瞳恍若燃烧：
　　“现在该你品尝恐惧了。”
　　这一刻，他终于再次回到了，当初穿越到麒麟仙宫时的状态。
　　麟角，鳞片，獠牙，黄金瞳。
　　这是麒麟的姿态。
　　……
　　……
　　夜里，杂货铺再次开门营业，檀香袅袅升腾。
　　老人依旧坐在轮椅上，摆弄着手里的六枚铜钱，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的侧脸上，仿佛一副斑驳的古画。
　　“老师。”
　　景辞依旧西装革履，眺望着远处，微笑说道：“你又赌输了。”
　　老人沉默片刻，唇边泛起一抹笑容，从口袋里取出十张红钞票，放在了桌子上。
　　景辞笑眯眯说道：“这个世界普遍认为，堕落者是精神被污染的表现。”
　　“在黑暗的中世纪，不知有多少堕落者，被冠以黑巫师的名号，处死在火刑架上。”
　　他顿了顿：“但他们不知道，所谓的堕落，也会暗藏进化的契机。倘若有人能以强大的精神意志驾驭住被污染的精神，初次进化就能与神侍相当。这些天来了那么多年轻人，只有他一个人看穿了泥板上的内容，证明自身是可以进化的。”
　　“看他天赋不错，给他个登天之路的机会，看他能不能把握住就是了。”
　　老人淡淡一笑，仰头望着夜空里的明月。
　　“不过，我可不满足于神侍化啊……”


###第二十九章 神话武装，古神之血
　　废墟般的食堂在剧震。
　　一堵墙壁被轰塌，伴随着破碎的轰鸣。
　　轰！
　　一拳！
　　钢筋混凝土的墙壁被骤然砸穿，畸变的蜘蛛被一拳轰瘪，鲜血迸射！
　　顾见临甩了甩手，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太古蛮荒的力量在体内喷涌，几乎要撑裂他的躯体。
　　无论身体或灵魂，乃至生命层次，都有着飞升般的进化，终极的力量解锁，咆哮着释放出来。
　　当他完成了古神化以后，高度畸变的堕落者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威胁了。
　　位格天差地别。
　　轰！
　　地面轰然塌陷，小丑被一脚踹在废墟里，被踩住了头颅，动弹不得。
　　在古神化以后，顾见临只是随意一脚，便能死死踩住这个畸变的怪物，彻底的压制。
　　当他的右脚微微用力，便听到了骨骼碎裂的悚然声响。
　　小丑痛到惨叫，额头上鲜血横流。
　　他被死死压在墙上，看不到背后的人。
　　只是刚才的惊鸿一瞥，那个森然可怖的姿态却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
　　尤其是那双燃烧的黄金瞳，从瞳孔里弥漫出来的威严，几乎要把他的灵魂压爆！
　　巨大的惊恐在小丑的心里炸开，这哪里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分明是一位掌握着古神之力的麒麟氏族，生有如此尊贵威严的姿态，简直就是一尊神明！
　　他分不清这是古神还是神侍，但无论是什么，都远在他之上。
　　巨大的求生欲爆发出来，小丑刻在基因里的疯狂，令他做出最后的挣扎。
　　悬浮在半空中的安魂铃，迸发出最后的轰响。
　　顾见临听到了古钟般的轰鸣声，却没有造成丝毫的影响，仿佛无聊的噪音。
　　他抬起手，握住这枚古朴的漆黑铃铛。
　　没想到的是，这枚安魂铃仿佛具备生命一般，剧烈的颤动起来。
　　神话武装，超古代的产物，它们似乎是具备自我意识的，遵从主人的灵性。
　　并且，这只是它初级的解放状态，根本不是真正的姿态。
　　只是凭借本能，他握着安魂铃的右手，注入了自己的灵性。
　　此刻，安魂铃内有两股灵性。
　　一者来自顾见临，另一者来自小丑。
　　两种灵性碰撞，自然是强者生存，弱者灰飞烟灭！
　　瞬息间，安魂铃的轰鸣声消失了，宛若一个死物。
　　这一刻，脚下的的小丑再次发出凄厉的尖叫。
　　因为他的精神烙印被强行抹去了，那种痛苦就像是灵魂被割裂一样。
　　不亚于一场酷刑。
　　他怎么也想不到，属于自己的神话武装，竟然会这么轻易的被人剥夺！
　　噗嗤！
　　小丑凄厉的尖叫的同时，严重畸变的身体里喷涌出了一道道蛛网，锋锐的蜘蛛丝切割着少年的身体，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花溅射。
　　顾见临躲都没躲，以麒麟化的身体强度，根本就不会畏惧这种程度的攻击。
　　他的右脚再度发力！
　　咔嚓！
　　那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小丑痛呼出声，头骨都被踩到断裂了，忍不住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残留的节肢疯狂的摆动着，却徒劳无功。
　　当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互换后，巨大的实力差距简直让人绝望！
　　顾见临低下头，俯瞰着脚下垂死挣扎的怪物，漠然说道：“听着，我不觉得我父亲杀你们这种人有什么错，你们来找我报仇，我随时欢迎。前提是，你们得支付得起代价。”
　　他的左手赫然亮起了太阳般炽烈的黄金火焰。
　　神祭之火！
　　依旧是人类和古神的双重灵性燃烧。
　　在古神化的加持下，能力仿佛发生了质变。
　　跟之前相比，仿佛萤火和烈日之间的差距！
　　“这怎么可能？顾辞安到底给你留下了什么！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小丑感受到神祭之火里所蕴藏的神威，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歇斯底里的大吼道：“你居然拥有这种力量，你居然敢触碰这种力量，你疯了！你疯了！”
　　顾见临根本不想理会，反手把燃烧着神祭之火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头顶。
　　神祭之火骤然嘶吼起来。
　　轰！
　　小丑高度畸变的身体燃烧起来，宛若太阳般的神祭之火焚烧着他，残留的生命力顷刻间被吞噬殆尽，回馈到自然界里。
　　绝望和痛苦之中，他意识到自己唤醒的东西，绝非人类所能抗衡！
　　在这种古神族的超然伟力面前，像他这种程度的畸变不过是一只可笑的蝼蚁而已。
　　“古神之力，你居然拥有古神之力。”
　　小丑嘶哑地哀嚎，血红的眼瞳里渐渐泛起了死意，呢喃说道：“就算是这样，那个伟大的存在也会找上你，一定会找上你的……”
　　咔嚓一声。
　　他的喉咙被踩碎了。
　　“闭嘴吧。”
　　顾见临脚下发力，淡淡说道：“如果你背后还有人，我会尽快找到他，让他陪你一起下去。”
　　只是一瞬间，小丑被黄金的太阳之火淹没，瞳孔骤然放大，仿佛死不瞑目。
　　顾见临感觉到一股混沌深邃的生命力回馈到自身，被古神化后的躯体充分的吸收，在他的心脏部位凝聚成了一滴略显驳杂的，金色的血液。
　　原来如此。
　　他明白了，这就是古神之血。
　　难怪，顾见临之前还尝试自己挤了点血出来，却只是弄出了普通的血液。
　　如今看来，多半是需要吞噬这些堕落者的生命力，才能够将其制造出来。
　　很好，总算是找到了方法。
　　以后就可以批量制造古神之血了。
　　顾见临低头看了一眼被黄金火焰吞噬的怪物。
　　随着生命的献祭，小丑高度畸变的躯体，竟然也在退化。
　　顾见临眼神漠然，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举起安魂铃，唤起灵性。
　　神话武装，安魂铃。
　　——解放！
　　安魂铃再次迸发出古钟般的轰鸣声，释放出黑色的光晕。
　　恐怖的音波层叠扩散，宛若海啸般席卷而出。
　　小丑的灵魂被瞬间被震碎，漆黑的光晕拉扯着，吞噬进去。
　　只剩下一具破碎的，死不瞑目的尸体。
　　“再见，见到我父亲帮我问声好。”
　　顾见临瞥了一眼手里的安魂铃，视线仿佛透过了铃铛，看到了一枚破碎的灵魂。
　　按照小丑的说法，安魂铃拥有奴役魂魄的效果。
　　可以借此拷问一下，问出幕后之人是谁。
　　他感觉体内传来的剧痛，仿佛即将面临崩溃的边缘。
　　意识深处的黑麒麟也摇摇欲坠。
　　顾见临明白了，是自己的身体暂时还承受不住古神的力量。
　　“安魂铃里的灵魂不仅涉及到小丑的事，还有能我古神化的秘密，不能再交给别人，得拿走不存之锁，利用它的隐匿效果，隐藏起来……”
　　顾见临趁着体内的力量还没有消失，从二楼被炸穿的坑洞，一跃而下。
　　因为小丑已经死了，不存之锁的结界摇摇欲坠。
　　顾见临抬起手，抓住一根银白色的锁链，强行注入灵性。
　　轰！
　　不存之锁内残留的灵性灰飞烟灭，化作了一条银白色的手链，环绕在他的身上。
　　也就是这一刻，顾见临感觉到自己已经燃烧到尽头了，脑海里响起了崩塌般的声音，属于麒麟的一切特征都在褪去，身体仿佛被撕裂般疼痛。
　　他双膝跪倒在地，仿佛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灵性彻底枯竭，头痛欲裂。
　　意识深处。
　　黑麒麟轰然倒塌，陷入了沉睡。
　　白色祭服的少年再度苏醒，占据了主导地位。
　　“变成麒麟的时间好短，怕不是要变成一击男了……”
　　即便痛到几乎要昏厥过去，顾见临还是抬起了颤抖的双手，把不存之锁系在了安魂铃上，然后当做手链一样，环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两件神话武装的存在感，逐渐消弭。
　　……
　　……
　　不知过了多久，食堂的大门被再次的推开，外面是一辆盘旋在半空中的直升机。
　　机舱里，白发的少女站在阴影里，沉默不语。
　　聂执事和他的下属们就站在食堂门口，神情凝重至极。
　　除此之外，一位高大魁梧的男人双手抱胸，宛若雕塑般站在救护车旁边。
　　他一袭白西装，面容冷酷，不怒自威。
　　严武，下一任峰城辖区的部长，也是严家的家主。
　　“小丑死了么？”
　　他沉声说道：“两件神话武装的下落呢？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两个去追回来。”
　　这个男人望向自己的两个儿子。
　　严烨也是一袭白西装，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看起来二十出头，气质冷酷。
　　严峰跟他长相相似，一身宽松的休闲装，神情懒散。
　　“如果有意外的话，不劳烦各位高层出手。”
　　他笑道：“我们兄弟俩解决就好了，正好我要报上次被小丑暗算的一箭之仇。”
　　这是姗姗来迟的调查员，负责救援。
　　“放心，进去吧。”
　　陆子衿慵懒地打着哈欠：“有我在，一切好说。”
　　医疗队的成员们抬着担架鱼贯而入，看到满地昏迷不醒的调查员，开始抢救。
　　“检测到生命体征。”
　　“没有生命危险。”
　　“请求注射生命原液。”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跟在最后面，双手插在口袋里。
　　这个女人有着一张天生魅惑的脸，点缀着妖娆妩媚的妆容，一头瀑布般的大波浪染成浅棕色。
　　即便穿着白大褂也难以遮掩浮凸有致的身材，黑色的套裙下有一双修长丰腴的美腿，脚上踩着漆黑发亮的高跟鞋。
　　“林医生，麻烦了。”
　　聂执事沉声说道。
　　林晚秋莞尔一笑：“放心，这种事情，我们神官途径很在行。”
　　这时，一位审判庭的成员摸索到了食堂的灯，将其打开。
　　啪的一声。
　　白色的灯光亮起，照亮大厅。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在大厅里，遍地都是昏迷倒地的行动组专员，只有一个人还清醒。
　　那是个浑身染血的少年，坐在废墟里唯一一把完好无损的椅子上。
　　在他的脚下，有一具尸体。
　　“无意冒犯，但你们的行动组专员真的不太行。”
　　顾见临轻轻一踢，把脚下那具尸体翻了个身，露出那张凝固着惊惧的脸。
　　“抱歉，诱饵完成考核了。”
　　……
　　……
　　峰城二中因为煤气爆炸而乱成一锅粥。
　　校园里救护车闪烁着灯光。
　　警察也都到了。
　　从图书馆的玻璃窗眺望夜色，整个学校乱糟糟的。
　　苏有珠始终低头凝视着手机，发了无数条消息，却没有回应。
　　“放心，你哥哥没事，只是跟歹徒搏斗受了点伤。”
　　陆子呈坐在他的对面，微笑说道：“你也知道，你哥哥的父亲是侧写师，得罪过很多黑道上的人物，如今他们来寻仇了。今天过后，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因为犯人已经落网。”
　　苏有珠握着手机的细软双手捏紧，抬起清亮的眸子，嗓音清冷：
　　“伤到哪里了？伤得重不重？我现在就去医院找他。”
　　陆子呈干咳一声，笑道：“别急，先坐下喝杯茶，我还要找你做个笔录，一会我送你去。毕竟如果你要请假的话，你们班主任也未必会同意吧？”
　　他递出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苏有珠重新坐回去，端起热茶抿了一口：“在这里做笔录？”
　　陆子呈看到她喝了惑心茶，如释重负。
　　一位女秘书走了过来，眸子里泛着诡秘的光：“你哥哥没事，一点伤都没受，他只是正常的旷课去调查他父亲的死因了，临走前还拜托新班主任好好照顾你，给你泡了红糖水。”
　　苏有珠望向她的眸子，明净清亮的眸子渐渐迷惑起来。
　　“你现在很困了，回去睡一觉吧。”
　　女秘书微笑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教导主任大踏步地冲进来，大吼道：
　　“苏有珠，你这个拉分的秤砣在这干嘛呢？还不去上晚自习？你学分不想要了是吧？高考不考了是吧？就你拉低你们班平均分是吧？就你长大了以后能干什么？去当厂妹？还是去酒吧打工啊？”
　　苏有珠抿着朱唇，轻轻哦了一声。
　　砰！
　　陆子呈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声说道：“为人师表，是让你好好教育学生的，不是让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来摆官架子的，一个破教导主任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女秘书抬起眼睛，眼眸里的诡异光芒在流转。
　　教导主任被喝退了，吓得脸色苍白。
　　苏有珠狐疑地扭头。
　　“你哥哥立了大功，他的侧写对破案很有帮助，还亲手抓获了歹徒。”
　　女秘书微笑说道：“小顾拜托我们好好照顾你。”
　　陆子呈给她一张名片，笑道：“学校里有谁欺负你跟我说，我去揍他们。”


###第三十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晚上七点半，医院的病房里灯光敞亮。
　　顾见临依靠在病床的床头，喝了一口可乐，低头看着手机。
　　深空网络的官方界面，太虚用柔媚的嗓音说道：“经过以太协会官方确认，您已成功狩猎二阶堕落者，代号小丑，考核任务正式完成。正在为您更新个人信息资料，请稍后。”
　　叮的一声，资料已经更新了。
　　顾见临的个人信息界面弹了出来。
　　“姓名：顾见临。”
　　“性别：男。”
　　“血型：O型。”
　　“出生日期：20xx年8月13日。”
　　“天赋分类：自主升华者。”
　　“传承途径：神司。”
　　“位阶：零阶。”
　　“功勋：3100。”
　　“职位：D级调查员。”
　　看到这里，他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陈青把针头扎进他的手背，细心的贴好胶布，迟疑了一秒：“我怎么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上次我给你处理伤势，好像还是上一次。”
　　这位冷艳的御姐，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顾见临有点尴尬，自从进入了超凡的世界，受伤似乎就成了家常便饭。
　　陈青轻声说道：“我听说是你自己找到了小丑，而且在行动组赶到之前，还跟他缠斗了很久，这很危险。”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只是不想把自己和家里人的生命安全交在别人手里。更何况，手刃小丑不是还有奖励么？我需要那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银白色的锁链系在手腕上，末端挂着一枚黑色的铃铛。
　　不存之锁，安魂铃。
　　两件神话武装。
　　一个是抢来的，另一个也是抢来的。
　　莫名的有点爽。
　　根据深空网络的资料显示，每一件神话武装都有着被动的效果。
　　不存之锁的被动效果为，接触到的任何生物或者物品，都可以隐匿其超凡特性。
　　安魂铃的被动效果则是，能在持有者受到精神感知或攻击时，提前预警。
　　这两件神话武装被他的灵性控制以后，他作为持有者自然而然的，就理解了它们的作用。
　　不存之锁，自然不用多说。
　　只要顾见临愿意，他在别人的精神感知里，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超凡特征。
　　他的两件神话武装，可以被人看到，但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个普通物件。
　　而安魂铃，则可以有效规避很多暗杀的手段。
　　“总之，辛苦你了。你从小丑那里，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了么？”陈青认真问道。
　　顾见临想了想：“算是吧。”
　　起码神话武装拿到了。
　　小丑的灵魂也可以拿来拷问。
　　“那就好。”
　　陈青冷淡的脸色，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神情，说道：“作为一个零阶的神司，D级别的调查员，你现在是相当的富有了。不仅有着足足三千多的功勋，可以兑换很多的资源。而且，那两件神话武装，也是属于你的战利品。”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里都控制不住的，多了一丝羡慕。
　　顾见临确实在深空网络的界面上，看到了有关功勋兑换的界面。
　　“神话武装，很稀有么？”
　　他好奇问道。
　　陈青眼神古怪，解释道：“你以为呢？比如少爷，他可是古武途径的四阶狂王，陆家也是我国的大家族，他到现在都没有一件神话武装。神话武装不仅稀有，而且收容条件很苛刻。”
　　顾见临皱起眉，他篡夺这两件神话武装的时候，倒是没遇到什么收容条件之类的。
　　多半是麒麟的力量帮助他开了挂。
　　“好好留着用吧，不论谁来找你，开出怎样的条件，都不要答应。如今你有了隐匿性的神话武装，一般人想打你的主意，是很难了。”
　　陈青颇有深意说道。
　　顾见临问道：“会有人想从我手里把东西夺走？”
　　“当然，这可是神话武装，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比如严家和审判庭现在就很肉痛。”
　　陈青淡淡说道：“但你的天赋和实力已经得到了认可，审判庭也没法说什么，除非你觉得那两件神话武装不适合你，他们大概就会拿别的东西跟你换了。”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审判庭是什么部门？”
　　陈青双手抱胸，一双黑丝美腿交叠：“审判庭，目前是以太协会内部派系里权势最大的。当初你父亲造成了血月屠戮事件，导致审判庭和峰城的几个世家损失惨重，所以他们会很针对你。”
　　“审判庭至今认定你父亲的堕落，是被古神的力量蛊惑，连带着也开始怀疑你。少爷让我留在这里看着你，第一是帮你处理一下伤势，第二是，审判庭要求医务部来对你进行体检。”
　　她顿了顿：“名义上是为了防止你中蛊毒，所以需要再检测一次。”
　　顾见临注意到了关键词：“再？”
　　“现在也可以告诉你了。”
　　陈青犹豫了一下：“我们回国后听说，你车祸昏迷住院的时候，审判庭的人就已经对你进行了三次的检测，间接的打扰了你的恢复，其实你本该早一个月出院的。”
　　“包括这次任务，想拿你当诱饵的人。”
　　她顿了顿：“那个人，其实你也认识。”
　　顾见临愕然不已：“谁？”
　　“聂执事。”
　　陈青从手机调出来一张照片：“见过么？”
　　顾见临看到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愣住了。
　　因为这是爸爸当年最好的朋友，小时候经常来他家里做客。
　　这个人还有个侄女，曾经一起上过补习班。
　　“没什么可惊讶的，这个世界上很多看似的友情，实际上都一文不值。”
　　陈青蹙眉道：“一会儿来给你做身体检测的人叫林晚秋，是医疗部门的负责人，神官途径的四阶，跟审判庭走得很近，如果你身体有什么问题，绝对瞒不过她。”
　　她突然严肃起来，问道：“老实说，没人知道你是怎么杀死小丑的，而且还是在行动组全灭的情况下。如果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最好现在就说。”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因为他这次在使用古神化以后，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
　　那就是他的身体几乎枯竭了，浑身上下都有种细胞撕裂般的痛。
　　精神微妙至极，甚至连灵性自我恢复都变得极其缓慢。
　　虽然他自己能感觉得出来，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够恢复。
　　但如果要应对医疗部门，就有点麻烦了。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了口袋里的一张名片。
　　忘忧杂货铺。
　　……
　　……
　　深空科技大厦。
　　陆子衿今夜没有找到幕后的主使，狩猎任务也已经圆满结束，没她什么事。
　　她这个部长已经回到了属于她的办公桌后，点了杯奶茶，美美地吸溜起来。
　　办公桌前的电脑屏幕，有一张照片。
　　废墟堆里，浑身染血的少年坐在椅子上，脚下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灯光那么亮，却仿佛照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那双漆黑的眼瞳，仿佛弥漫着雾气的湖泊，深邃朦胧。
　　“真不错。”
　　陆子衿笑眯眯的：“太虚，他是怎么发现小丑的？”
　　太虚平静回答道：“如果我的判断没有出错，那么他是凭借侧写天赋，根据小丑的个人信息档案，以及在峰城二中附近虐杀动物留下的痕迹，精准识别了小丑的身份。”
　　陆子衿虽然猜到了，但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怎么做到精准识别的？”
　　“那就要问顾见临本人，或者是已经死去的顾教授了。”
　　太虚说道：“不过我猜测，他用的应该是……排除法。”
　　陆子衿沉默了一秒：“也就是说，他一一对比了学校内的所有人？”
　　“是的，通过线索和信息，拼凑出人格画像，然后跟学校内外所有出现过的进行对比。峰城二中的老师他大多都认识，而学生又太过简单，想看穿他们不难。只要花点时间，我也可以做到。顾见临比我更敏锐，因此一旦有升华者出现在学校，对他而言就会很明显。”
　　太虚补充道：“最后再用小丑的人格画像作为对比，就能确定目标。”
　　陆子衿听明白了：“原来如此。”
　　太虚说道：“顾见临甚至都把我们安排在学校里的战力都找出来了，因此他才敢一个人去面对小丑，他知道会此战有援军。”
　　“但是他没想到，校内的援军拉跨了对吧？丢人玩意。”
　　陆子衿盯着照片里的少年看了很久，喃喃说道：“这种魄力，这种胆识，这种脑力……”
　　其实哪怕顾见临没有单杀对方的实力，今夜也不会出事。
　　因为陆子呈在。
　　因为雷霆在。
　　但谁知道，这个少年居然如此生猛。
　　看来是她小看这个男孩了。
　　另一边，聂执事坐在桌后，双手交叠，脸色阴沉。
　　年轻的女秘书拿着报告书，在旁边说道：“报告长官，行动组的十四位专员，有一位还在濒死状态，正在抢救。剩下的十三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聂执事闻言，脸色依旧难看，口中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还有呢？”
　　女秘书说道：“十分钟之前，聂小姐已经醒过来了。”
　　“嗯，让她好好休养吧。”
　　聂执事微微颔首：“还有呢？”
　　女秘书又说道：“事故现场已经处理完毕，一切超凡痕迹都已经被相关负责人员抹除，我们会对外宣称，这是一起煤气爆炸事故。”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聂执事深吸一口气，说道：“小丑真的是顾见临杀的？”
　　他用力敲了敲桌子。
　　女秘书观察着他的神色，露出忐忑的神情：“是的，目前这件事已经汇报到总部，深空网络确认了他的考核任务，提高了他的评级，发放对应功勋。理论上，我们审判庭应该还对他进行褒奖。”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聂执事起身来到窗前，强撑起笑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大手一挥，说道：“一个零阶的神司，怎么可能单杀小丑？”
　　“不，完全有可能。”
　　女秘书小声说道：“深空监测的生命波动显示，行动组在介入战斗两分钟后就已经失去战力了，而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也就是说，在最关键的五分钟里，是顾见临独自一人力挽狂澜，击杀了小丑呀。”
　　聂执事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女秘书没注意他的表情，而是低头看着平板电脑：“更何况，根据鉴定部门的报告来看，行动组在这次狩猎行动里，留下的痕迹很少……”
　　聂执事冷着脸，问道：“那两件神话武装找到了么？”
　　女秘书一愣：“没有，目测应该在顾见临的身上。”
　　聂执事身体晃了晃，血压飙升。
　　陆子衿抬起美眸，似笑非笑说道：“聂执事，你之前是怎么说的来着？这是对天才的历练对吧？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如果那孩子真的能击杀小丑，那么那两件神话武装，送给他战利品也无妨。您是执事，总不会出尔反尔吧？”
　　聂执事捏紧拳头，仿佛心在滴血：“我……”
　　“你也不想审判庭，从此失去公信力吧？”
　　陆子衿托着腮，满脸天真无邪：“虽然是堕落者的儿子，但人家就是完成任务了呢。”
　　“呵，不就是两件神话武装么？白送我都不要。”
　　聂执事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然而刚走出没两步，他却白眼一翻，脚步踉跄。
　　在女秘书的惊呼声中，晕倒在地。
　　陆子衿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喂，怎么了？”
　　陆子呈忽然说道：“姐，好像出事了。审判庭的人在峰城二中的食堂占卜到了，不属于小丑的，古神的气息，疑似是进化者。现在严武带人去了医院，我让陈青留在那边守着，防止他们动手脚。”
　　陆子衿沉默片刻：“好的，我知道了。”


###第三十一章 身体检查
　　顾见临盯着名片犹豫了片刻。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明明都被神官治愈过了，却依然那么糟糕。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问题。
　　他记得上次在麒麟仙宫里，自己也是处在古神化的状态，而且还发出了那个古怪的音节。
　　问题就在于，事后他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到仿佛浑身撕裂。
　　除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饥饿感之外，不会感到任何的不适。
　　归根到底只是透支了灵性而已。
　　补充了灵性过后，那种饥饿感就已经消失了。
　　同样都是使用了麒麟的力量，当初在古墓里面对五人组时甚至消耗的更剧烈，但却是这次的副作用更大，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两次之间，最有可能的变量是什么。
　　当时他从棺材里醒过来以后，并没有感受到体内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要论力量的充盈感，甚至还不如这一次的古神化。
　　由此可见，经过了两千年的封印，麒麟之力的位格还在，但力量确实被磨灭到不剩多少了。
　　因此，当初在古墓面对盗墓五人组的时候，并不是因为体内还残留了部分力量，才导致他事后没有感觉到副作用的，而是另有原因。
　　那个原因，很有可能是环境因素！
　　前一次是在超古代的时空。
　　而这一次是在现实。
　　很有可能，是两个世界的规则不同才导致的这个结果。
　　顾见临沉吟片刻，愈发的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验证一下。
　　当前阶段，古神化还是少用为好。
　　首先他不确定以太协会具体会如何定义这种力量。
　　其次，他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跟麒麟仙宫有关系。
　　别到时候整出个切片研究什么的。
　　毕竟现在就有人在给他穿小鞋了，保不准接下来会怎么对付他。
　　“陈青姐，放心吧。”
　　他轻声说道：“不会有事的。”
　　陈青狐疑地盯着他，朱唇抿了抿，叮嘱道：“你确定？你还小，有什么事情没必要自己扛着，就算顾教授真的给你留下了什么东西，也没关系。”
　　她压低声音，解释说道：“我们会利用陆家的关系，帮你压下来的。峰城分部的根基就是陆家，分部长也是陆家的人，我们可以直接帮你把审判庭的人拦下来。”
　　顾见临无声地笑笑：“真的没事，谢谢。”
　　陈青见他也不像是分不清轻重的样子，便真的相信了。
　　“好吧。”
　　她随口问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回来。”
　　顾见临想了想：“骨汤拉面吧，谢谢。”
　　陈青嗯了一声，起身款款离开，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
　　顾见临长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然后掏出手机，打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他刚才不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有着多方面因素考虑。
　　首先并不是不信任对方，而是这件事牵扯太大。
　　他有种预感，一旦自己说出来以后，将会面对无止境的狂风暴雨。
　　即便是陆家这种看起来很可靠的靠山，也未必能顶得住。
　　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电话咚咚响了几声以后，接通了。
　　“喂，我是景辞。”
　　彬彬有礼，又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响起：“请问哪位？”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叫顾见临，昨天我们在杂货铺里见过。”
　　景辞恍然说道：“原来是你，今晚店里不营业，我要带老师出去散散步。”
　　“我不想买东西，只想道谢。”
　　顾见临说道：“帮我谢谢那位老伯，他救了我一命。”
　　如果没有那个轮椅老人的提醒，他多半是没有底气，单枪匹马杀过去的。
　　“原来如此，现在还有心思道谢么？”
　　景辞颇有深意说道：“我还以为你现在会被副作用折磨得受不了了呢。”
　　顾见临一愣。
　　“没什么好惊讶的，你以为小丑为什么一开始不使用畸变对付你？因为进化必须要付出代价，承受打破规则所带来的痛苦。”
　　景辞淡淡解释道：“当然，你跟他相比，你的进化要更完美。”
　　顾见临沉默了几秒，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间杂货铺里的师徒。
　　对方甚至知道他这场战斗的全部细节。
　　只不过，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
　　景辞似乎是认为，顾见临在跟小丑的战斗里，用老人给的方法，完成了进化。
　　而实际上，顾见临只是找到了如何运用麒麟之力的方法。
　　“我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请问，能帮我解决么？”
　　电话里，景辞意味深长的笑了：“为什么会找我们来帮忙？要知道，我们只是见过一面而已。论远近亲疏，可不如陆家啊。”
　　顾见临回答道：“如果我的秘密被发现了，那么你们的秘密也会暴露。”
　　“如果我们不怕秘密暴露呢？或者说，如果这不是秘密呢？”
　　景辞继续问道：“你就不怕我们是故意害你的么？”
　　……
　　……
　　夜色如水般清凉，绿荫环绕的湖泊倒映着云影月光。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湖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唇边露出了一抹笑容。
　　“如果你们想害我，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少年顿了顿：“我现在一枪崩了自己，万事皆休。”
　　景辞万分感慨，然后挂掉了电话。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总感觉这孩子比他父亲还要聪明一些。”
　　他无奈地转过身，收起手机：“老师，收收吧，别钓了。”
　　轮椅老人坐在湖边，戴着一个斗笠，叼着一根稻草，手里握着一根鱼竿。
　　旁边还有鱼篓，放鱼饵的盆。
　　看起来就像是农家的钓鱼翁。
　　只不过鱼篓里一条鱼都没有，反倒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钓上来一堆。
　　老旧的手机，破碎的电脑屏幕，干瘪的篮球，还有两架无人机。
　　“再钓半个小时。”
　　轮椅老人全神贯注。
　　景辞摇了摇头。
　　这老人是真的倔，你说他水平高吧，他就是一条鱼都钓不上来。
　　可你若是说他水平差，他除了鱼什么都能钓上来。
　　“说起来，小丑的尸体，你看了么？”
　　轮椅老人忽然问道。
　　“看过了，虽然救援小组的人里有些实在是愚蠢，但整体实力还不错。”
　　景辞斟酌了一下措辞，淡淡说道：“公允的说，这批救援小组的确让小丑吃了点苦头。但问题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个孩子的感知很敏锐，哪怕对方给他下死灵蛊，也未必会中招。”
　　轮椅老人嗯了一声：“他的实力如何？”
　　景辞想了想：“很不一般，虽然用的古神之力不多，但输出却是一般人的两倍。”
　　两倍。
　　轮椅老人的眼瞳一眯，握着钓鱼竿的手都微微用力：“你确定？”
　　景辞颔首：“我不会看错，这就是您说的，破格之人吧？”
　　轮椅老人沉默片刻，感慨道：“是啊，有点超乎我的预料。”
　　“老师，现在他遇到麻烦了。”
　　景辞整理着衣领，说道：“审判庭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那孩子现在应该得到的是嘉奖，而不是饱含质疑的审问和检测。”
　　轮椅老人挑眉说道：“这种小事还需要我出面？你去解决就好了。”
　　景辞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湖面上的波光粼粼，说道：“那可是审判庭，在您封印我的力量之前，他们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以眼下的情况而言，如果审判庭的那几个老东西出面干预，我可不敢保证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轮椅老人平静说道：“放心去，那些小东西放不出几个屁。”
　　湖面波动起来，鱼竿颤动。
　　老人握紧鱼竿，慢慢的拉起鱼线。
　　水面泛起涟漪，一部锈迹斑驳的摄影机赫然上岸。
　　老人板着脸，一言不发。
　　景辞看到这一幕，放心地转身离去。
　　老人家今晚心情不好，要是有不长眼的傻子出来触霉头，那就有好戏看了。
　　……
　　……
　　叮。
　　顾见临收到了一条短信，睁开了眼睛。
　　“五分钟。”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他看到这条短信，忽然就放心下来，再次闭上眼睛，放松心神。
　　今夜他真的很累了，如果不是体内传来的剧痛，随时都会昏睡过去。
　　陈青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
　　咚咚。
　　房门被敲响。
　　严武大踏步地走进来，冷酷的面容不怒自威，仿佛病房里的气温都下降了。
　　随行的是两位戴着银质面具，一袭黑色长风衣的人。
　　顾见临明显的感觉到了森冷的视线。
　　“这是严家的家主，严武。”
　　陈青从椅子上起身，亭亭玉立，嗓音平静：“下一任峰城辖区的部长，五阶的界王。另外两位是来自审判庭的猎魔人，他们会来对你进行正常的问话。”
　　严武冷眼相视，收回视线：“我们在峰城二中的食堂里，占卜到了古神族的气息，疑似是进化者，但并不属于小丑。现在我们需要对你进行精神拷问！”
　　两位猎魔人踏步而上。
　　陈青蹙眉，沉声说道：“小顾受了伤，这不符合规矩。”
　　“这是李青松圣者的命令，没有回旋的余地。”
　　严武寒声说道：“林队长就在外面等着，一个四阶的神官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出事？更何况我们不会用多余的催眠幻术，只是让他无法撒谎而已。”
　　两位猎魔人的眼瞳里流转出诡秘的光芒。
　　陈青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俏脸如罩寒霜。
　　少爷不在这里，也没什么办法。
　　而且这些人确实只是精神拷问，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毕竟她还在这里看着。
　　顾见临只是觉得两位猎魔人眼瞳里的光芒诡秘深邃，对自己却没有任何影响。
　　这是黑麒麟所带来的馈赠。
　　精神免疫！
　　呵，随便你问！
　　这两个猎魔人都是魔术师途径，而且位阶足足有四阶，很强大。
　　只可惜，还是无法催眠他。
　　如今两位猎魔人的能力已经发动，严武冷声问道：“顾见临，你是否为进化者？”
　　陈青望向少年，眼神忐忑。
　　“进化者是什么？”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令人出乎意料。
　　严武皱眉，继续问道：“顾辞安是否给你留下了什么东西？”
　　两位猎魔人眼眸里的光芒愈发强烈。
　　顾见临再次回答道：“没有。”
　　严武深吸一口气：“你是怎么击败小丑的？”
　　顾见临早就编好了措辞，淡淡回答道：“小丑本就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强行收容两件神话武装让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我只是捡了漏而已。”
　　这个答案倒是合理。
　　严武面色沉重：“那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在场？”
　　顾见临以手扶额：“我只是一个零阶的神司，什么都不知道。”
　　严武脸色愈发难看：“两件神话武装是否在你身上。”
　　这一刻，陈青寒声说道：“严先生，过分了。”
　　严武扭头望向她，沉默了片刻以后，冷哼一声。
　　两位猎魔人收敛了眼眸里的光芒，面面相觑。
　　严武不再言语，转身就走。
　　两位猎魔人随行跟上。
　　他们突袭检查，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以后，毫不留恋地就离开了。
　　“严武的吃相越来越难看了。”
　　陈青如释重负，冷冷说道：“小顾，我出去打个电话，一会回来。”
　　顾见临微微颔首。
　　陈青出去以后，似乎跟什么人擦肩而过，轻哼了一声。
　　“请问是D级调查员顾见临么？”
　　柔媚的女性嗓音在病房内响起。
　　只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妩媚女人，双手插在口袋里，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披散着一头浅棕色的大波浪，点缀着浓妆的容颜娇媚精致，魅惑的美眸里眼波流盼，即便穿着宽松的白大褂，也能看出浮凸有致的身材。
　　尤其是白大褂里，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胸脯被高高撑起。
　　黑色包臀裙下，还有一双丰腴的长腿裹着黑丝，脚上还踩着高跟鞋。
　　顾见临当初在学校食堂见过她，只不过那时候她在忙着救治伤员。
　　除此之外，门外还隐隐约约站着几个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你好。”
　　顾见临撑起身体，礼貌说道。
　　“我叫林晚秋，是医疗部门的负责人，又见面了。”
　　林晚秋露出了一个很女神的微笑，微笑说道：“你在这次行动里的表现很出色，如果没有你的话，这次的伤亡或许很严重，我们的工作也会很艰巨。”
　　顾见临没说什么。
　　“协会高层对你很重视，考虑到你是跟堕落者近身搏斗过的人，为了保证你的身体状况，我们需要对你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检查。”
　　林晚秋莞尔一笑，风情万种。


###第三十二章 场外救援
　　顾见临瞥了这女人一眼，心里大致有了一个第一印象。
　　这是一个自以为很漂亮的女人。
　　而且似乎很有地位，外面站着的人，隐隐约约在保护着他。
　　甚至还能听到枪械和碰撞的声音。
　　顾见临毫不怀疑，一旦他试图做什么，那些人会立刻冲进来把他打成筛子。
　　林晚秋浑身上下释放着成熟御姐的魅力，露出一个很矜持优雅的微笑，涂着口红的朱唇如玫瑰般浓郁，嗓音柔媚：“不用紧张，放轻松一些，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身体检测而已。外面那几位，都是我的保镖，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她做到病床旁边，有意无意地撩起长发，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作为一个零阶的新人，却能在绝境里击杀一位掌握着畸变能力的二阶堕落者，放眼整个协会的历史，这都是非常罕见的。”
　　她评价道：“你很不错，我很欣赏你。”
　　顾见临礼貌地回应道：“谢谢。”
　　林晚秋好奇地打量着他，美眸里闪过一丝异色。
　　不愧是顾教授的儿子。
　　那位顾教授虽然最后被古神的精神污染，从而变成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堕落者，并且制造了血月屠戮事件。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此之前他展露出的才能毋庸置疑。
　　而如今，他的儿子也显露出相当惊人的潜力。
　　别的不谈，至少这份定力是很罕见的。
　　林晚秋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而且她很懂得如何打扮自己，大多数的青少年第一眼见到她，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她的身上，尤其是胸腰臀腿等部位。
　　作为一个医师，她也能理解。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满脑是都是魏文帝，也很正常。
　　然而眼前这个少年，只是看了她一眼以后，就收回了视线。
　　当然，也不排除是害羞或者欲擒故纵的可能。
　　“或许你已经察觉到了，你的新人考核任务，跟正常的新人并不是一个难度。当然，这是对天才的历练和馈赠。你证明了你自己，也获得了属于你的荣誉。”
　　林晚秋笑着问道：“小丑盗窃的两件神话武装，在你身上吗？”
　　顾见临平静说道：“什么神话武装？”
　　林晚秋也不介意，温柔说道：“别紧张，这是属于你的战利品，审判庭内部已经下发了相关的文书，正式将两件神话武装赠送给你。”
　　顾见临心想赠送是什么鬼，他凭本事抢来的，就应该是属于他的。
　　“不过，每一件神话武装都是有其特性的，如果跟你的相性不符，强行收容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小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林晚秋忽然说道：“那两件神话武装，应该不是战斗型的，而且对小丑的身体造成了非常大的负荷。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你未必能杀得死他。”
　　顾见临问道：“所以呢？”
　　林晚秋耐心说道：“其实有很多人像小丑这样，在低阶段时过于贪心，妄图驾驭神话武装，反而会毁了自己。所以如果那两件神话武装不契合你的话，我可以帮你进行上报，将它们兑换成别的，同等价值的奖励。”
　　顾见临心想原来在这等着呢：“堕落者的儿子也有这待遇啊？”
　　“当然。神话武装虽然稀有，但对你来说性价比没有那么高，你可以利用它们兑换非常巨大的功勋。在超凡级，也就是零到三阶，资源才是最重要的。”
　　林晚秋顿了顿：“你还没有加入小队吧？我可以申请把你调来医疗部，加入我的小队。祭司途径也符合要求。我是一名四阶的神官，副队长是二阶的炼药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在整个峰城分部的新人里，你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
　　顾见临认真说道：“不用了，谢谢。”
　　“好的，那……”
　　林晚秋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什么？”
　　她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拒绝了。
　　不是，现在的新人头这么铁啊。
　　神官加炼药师的组合，居然还会被拒绝！
　　“我说不用了，我是堕落者的儿子，连累你们就不好了。”
　　顾见临重复了一遍：“我会加入陆子呈的小队。”
　　陆子呈和陈青都对他不错，他是不会考虑别人的。
　　“我知道，你会对这次的任务安排有些意见，但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知道神官和炼药师意味着什么吗？”
　　林晚秋神情平静下来，问道：“神官途径，拥有最强大的治愈能力，而且在神官的引导下，号称最难驾驭的神司途径，基本不用担心失控。”
　　“炼药师的重要性不必多说，在CMJ113号灵性秘药绝版以后，超凡阶段的秘药就已经非常的稀缺了，很少有那种稳定的，没有副作用的秘药型号。”
　　她一字一顿：“我们的炼药师，恰好可以制造这种秘药。”
　　顾见临没有说话。
　　“陆家虽然强大，但我记得他们应该没有超凡阶段的炼药师。”
　　林晚秋抬起下巴：“在升华者的世界，资源和后勤，才是最重要的。”
　　顾见临想都没想：“谢谢，不用了。”
　　沉默。
　　林晚秋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挽起耳边的一缕发丝，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
　　既然这少年不识趣，她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林晚秋淡淡说道：“那么现在，我将对你进行体检。”
　　她站起身来，眼瞳里忽然亮起了通明的金色光芒。
　　在顾见临的视线里，这个女人的姿态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通体沐浴着金色的圣辉，披着月白色的神袍，胸前佩戴着黄金的十字架，双手抵在了胸前，眼瞳里也弥漫着圣光，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神官途径。
　　四阶，圣母。
　　……
　　……
　　病房外，四位穿着黑风衣的保镖，沉默地守在了门口。
　　由于神官途径也不具备太多战斗能力，所以基本都是要携带保镖的。
　　即便这栋医院已经被以太协会的调查员们封锁，但考虑到高阶的神官过于稀有，还是有四位三阶的古武守在门口，防止突发事件发生。
　　毕竟，小丑幕后的人还没找到，峰城并不算安全。
　　古武途径，掌握着一种名为气的特殊能量。
　　一阶气功师，二阶炼气士，三阶驭气士。
　　再下一阶，就是狂王。
　　三阶的驭气士已经可以完美的驾驭自身的气，用作感知。
　　四位驭气士联手释放出的气场，哪怕有一只蚊子靠近，也会被立刻感知到。
　　这四位保镖的手里还都手握着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医院大楼的实时监控。
　　荷鲁斯之眼卫星，时刻守护着这栋病房大楼。
　　安全感十足。
　　忽然间，清凉的夜风从走廊里吹拂而来，在白色的灯光下，浮灰飞扬。
　　啪的一声，寂静里响起了脚步声。
　　那是皮鞋的鞋跟，敲打着地面所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四位驭气士诧异地抬起头，眼瞳骤然收缩。
　　只见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宛若幽魂一般！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胸前系着一条红色的领带，右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左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脚下踩着一双漆黑的皮鞋。
　　乍一看像是优雅的英伦绅士，或者是中世纪的古典贵族。
　　“晚上好。”
　　男人微笑说道。
　　四位驭气士悚然而惊，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手里平板电脑竟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监控里显示的画面赫然变成了模糊的雪花屏，仿佛被干扰了信号。
　　头顶的灯光闪烁起来，迸射出炽烈的火花，整个走廊忽明忽暗。
　　巨大的惊惧之中，他们下意识地拔枪，险些叫喊出声。
　　男人却抬起一根手指，下令道：“安静。”
　　这四位驭气士听到这两个字，竟然真的停止了动作，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站着别动，你们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看到过我。”
　　男人微微一笑：“谢谢配合。”
　　他优雅地踱步而来，跟四位保镖擦肩而过，推门进了病房。
　　……
　　……
　　当林晚秋眼瞳里亮起金色圣光的一瞬间，房门被轻轻叩响。
　　她不悦地蹙起眉，心想自己已经明明吩咐过了，没有事情不要来打扰。
　　然而就在下一刻，门却被人直接推开。
　　林晚秋愕然转头，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倚在房门口，笑容浓郁。
　　“你好，美丽的女士。”
　　男人低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金表，然后抬起头温和说道：“时间不早了，这么待在男孩子的病房里可不太好，你该回家了。”
　　他的眼瞳诡秘深邃，仿佛深渊般不可直视，却又透着不可置疑的强硬命令。
　　只是一瞬间，林晚秋美眸里的金色消弭无踪，茫然地转身离开。
　　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夜你来过这里，但并没有见过我。”
　　他顿了顿：“顾见临的身体，一切正常。”
　　林晚秋美眸里逐渐清明下来，下意识呢喃自语道：“我来过这里，那个不识趣的小子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把柄，无懈可击。”
　　男人满意地颔首：“对，很好，就这么汇报，再见。”
　　林晚秋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离开了病房。
　　只剩下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在寂静里回荡。
　　四位保镖跟在她的背后，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死寂。
　　夜色里，只有窗外的风声，还有车辆驶过的声音。
　　顾见临躺在病床上，目瞪口呆。
　　“又见面了。”
　　景辞轻轻带上房门，抿了一口热拿铁，露出微笑。
　　顾见临震惊至极：“这是什么能力？催眠？幻术？”
　　景辞纠正道：“准确的说，是认知修改，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对不起，我的见识确实比较少，像你这么逆天的能力，我只在我舍友的硬盘里见过类似的，委实只有震惊的份。”顾见临之所以那么震惊，是有原因的。
　　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他只能联想到岛国的某种催眠类十八禁动漫。


###第三十三章 神秘的第三人
　　认知修正。
　　顾见临迟疑片刻，问道：“这是哪个传承途径的能力？”
　　景辞摇头，淡淡解释道：“不是传承途径的能力。耶梦加得之瞳，一种赢者通吃的神话武装，只有对灵性比我弱的人才能生效。”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感慨道：“居然也是神话武装么？也难怪，如果一整条途径的人都有这种能力，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这种能力最危险的地方就在于，它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也可以做到很多，单凭暴力做不到的事情。
　　暗杀，挑拨，颠覆，渗透，颠倒黑白，非常的恐怖。
　　当然了，在老色批的眼里，就有更多的用处了……
　　“也没你想得那么夸张，修改认知也是要遵从逻辑链的。举个例子，你今年十七岁，没谈过恋爱，更没有结婚。倘若我强行修改你的认知，让你觉得自己有个妻子和儿子，从逻辑上来讲就讲不通，所以也无法生效。”
　　景辞倚着窗台，低头抿着那杯热拿铁：“因为你会陷入自我怀疑，你明明没到法定年龄怎么能结婚呢？哪怕我强行给你找两个演员来陪你演戏，你也没有关于妻子和儿子的记忆，你会感觉这一切都是陌生的，从而产生质疑。”
　　“除非我愿意花很长的时间，慢慢修补一整条逻辑链，就像是《楚门的世界》一样，把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但那样的成本太大了。”
　　他停顿了一下：“至于林晚秋，她跟你的牵扯不深，我修改的部分也没有任何逻辑上的漏洞，现实里更不会留下什么破绽，让她发现端倪。”
　　顾见临恍然大悟，但这能力还是很爽啊。
　　“更何况，要说为所欲为也不至于。”
　　景辞见他眼神诡异，纠正说道：“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做败坏品德的事情。”
　　顾见临一愣：“这是为什么？”
　　“高阶的升华者，在进阶的时候，总会遇到各种各样奇怪的晋升流程。”
　　景辞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提前夭折，早晚也会体验到的。”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对方的视线落到了他的手腕上。
　　“不存之锁，安魂铃。”
　　景辞颔首：“倒是不错，这两件神话武装，上一次出现还是四千多年前，据说一直被麒麟氏族保存在手里，看样子倒还真的没说错。”
　　顾见临再次被震惊了，他严重怀疑这神话武装的效果，是闹着玩的。
　　怎么这么轻易就被看穿了。
　　不存之锁的原理，不是客观意义上的消失。
　　而是主观上的忽视。
　　本质上，是抹除所谓的存在感。
　　比如食堂里的战斗时，小丑和顾见临就在那里互殴。
　　但其他没有被结界笼罩的人，会主观的忽略他们两个的存在。
　　可是现在，眼前这男人却能将其一眼看穿。
　　景辞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刻意补充道：“你不用紧张，不存之锁的隐匿效果很强大，绝大多数时候你都可以放心使用，只是今天它遮掩的对象不是你，所以才留下了痕迹，被严武抓到。”
　　“这个世界上能看穿不存之锁的人屈指可数，他们那个级别也懒得搭理你。”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微笑道：“按照老师的规矩，我最多也就只能帮你这一次。你很聪明，还知道要掩饰你能神侍化的事情，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以太协会知道，明白了么？”
　　说实话，顾见临一时间有点犯嘀咕。
　　因为对方说的清清楚楚。
　　神侍化。
　　而他所掌握的，是直接古神化的能力。
　　之所以他觉得不能说，是有原因的。
　　因为以太协会，对于堕落者的态度，是赶尽杀绝。
　　而无论是神侍化，还是古神化，都像是基于畸变之上的，更完美的进化。
　　“你们是以太协会的敌人么？”
　　顾见临忽然问道。
　　他有点不确定，自己找的外援，到底是属于哪个阵营。
　　“那你是想多了。”
　　景辞回答道：“他们还不太配当老师的敌人。”
　　顾见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股子装杯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见临万万没想到，那个杂货铺里的神秘老人，竟然这么有来头。
　　“你刚才说，规矩？”
　　他有些迷茫问道：“什么规矩？”
　　景辞摇头说道：“这个你暂时不需要知道，因为以后也不会有下一个的。”
　　“如今你学会了老师的东西，你就是进化者。”
　　他忽然强调道：“进化者可以以人类之躯，展现出古神族的力量，然而一旦你暴露的话，那么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抹杀，没有人会救你。”
　　顾见临心想自己掩饰的，可不仅仅是进化。
　　而是麒麟尊者的力量。
　　“为什么？”
　　他好奇问道。
　　“你以为以太协会为什么会对堕落者赶尽杀绝？抛开堕落者确实比较危险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觉得，堕落者玷污了他们的信仰。”
　　景辞抬起眼睛，眼瞳深邃：“但在我看来，他们的信仰就是一个笑话。”
　　顾见临依旧是抱以疑惑的视线。
　　“远古的人类之所以信仰神明，那是因为他们认为神明并不存在。”
　　景辞望着窗外，声音平静：“因为不存在，所以神绝对公平。”
　　顾见临仔细揣摩着这句话的意味。
　　“而一旦神明被人格化，那祂就不再是人类需要的神明了。”
　　景辞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说道：“原因很简单，为什么我是人，而你是神？”
　　顾见临听到这句话，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老师教给你的东西，就是以人类之躯获取神明之力的方法。进化者不会被污染，反而能借助古神的力量强化自身，换句话说就是可控的畸变，但这在以太协会是绝对禁止的。”
　　景辞解释道：“因为以太协会认为，进化者极度危险，总有一天会被背叛人类的阵营。哪怕进化者没有背叛人类，也会凌驾于他们之上，你已经感受到那种力量了，不是么？”
　　顾见临沉吟片刻，如果说是可控的畸变，确实很强大。
　　小丑本是二阶的魔术师，虽然除了幻术之外没什么战斗能力，瞬移术和纸牌刀之类的用途也很局限，但当他畸变成蜘蛛以后，力量就得到了爆炸性的增长。
　　顾见临是零阶，解锁麒麟的姿态以后，更是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可惜只有几秒。
　　“如今的以太协会，审判庭一家独大，他们极度忌惮这种力量。”
　　景辞嗤笑道：“可笑的是，他们却也想得到这方法，无论是自己用，亦或是寻求克制。”
　　顾见临心想原来是这样。
　　“从古至今，人类和神明的战争，从未停止过。”
　　景辞说道：“以太协会，包括地球上所有的升华者组织，乃至国内的那些升华者家族，他们都有一个究极的目标。那就是，阻止那个失落的文明，再次回归。”
　　“譬如近期即将开启的麒麟仙宫，倘若仙宫里那位伟大存在还没有死透的话，那么他们的就会不计一切代价，将祂再杀死一遍。”
　　他笑道：“所以说，当你以人类之躯获得了古神的力量，别人还会以为你是人类吗？”
　　……
　　……
　　顾见临的耳边一片轰鸣。
　　男人的声音温和平静，却仿佛雷霆般炸响，在夜色里泛起汹涌的波澜。
　　如同少年此刻的心境一样，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升华者和古神族的立场。
　　但问题是，现在仙宫里那个存在，不是麒麟尊者。
　　而是他自己。
　　顾见临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寒，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他似乎能够想象到，不久过后麒麟仙宫的墓门被人轰开，大批属于以太协会的高阶升华者冲进来，对着自己释放各种大招的画面了。
　　毫无疑问，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他必死无疑。
　　毕竟属于麒麟尊者的力量，根本就没有恢复。
　　顾见临本人，也只是个零阶的菜鸟。
　　虽然事情没有严重到会危及到他生命的地步，毕竟他又不是被封印在麒麟仙宫里了。
　　现实里他就是以太协会的成员，等到仙宫真正开启，他肯定能收到风声。
　　大概率，等到麒麟仙宫打开的时候，以太协会的成员会发现，墓室是个空的。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他到底算哪个阵营？
　　人类还是古神族。
　　这都快成无间道了。
　　顾见临觉得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狮崽子，掉进了一群鬣狗的窝。
　　真荒唐。
　　万幸的是，他的秘密没有暴露。
　　暂时没人知道这件事。
　　只要以太协会不知道，那他就可以一直隐藏下去，借着对面的资源给自己发育。
　　直到他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麒麟之力又是如何而来。
　　仔细想想，一个内鬼藏在对面阵营里，借着对方的资源升级，好像还挺刺激的。
　　“请问。”
　　顾见临认真问道：“所谓进化者，能进化到什么程度？能成为真正的古神吗？”
　　景辞摇了摇头：“当然不能，古神就是古神，而人就是人。人类再怎么进化，也无法成为古神。二者之间有本质的差距，一般人也就是跟神侍相当而已。”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看来他的情况是特殊的，并不是所谓的进化者，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好了，我要走了，这个东西留给你。”
　　景辞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瓶试剂，放在桌边：“进化的副作用，会让你的身体和灵魂彻底干枯，灵性无法自我恢复。如果你急着用安魂铃查看小丑的记忆，那就注射这个秘药，它能让你的身体快速恢复。”
　　顾见临沉默地看着那瓶试剂，幽幽叹了口气。
　　除了他继承了麒麟尊者的力量之外，对方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仿佛他放的每一个屁，对方都清清楚楚。
　　“再提醒你一件事。”
　　景辞临走之前，忽然说道：“虽然审判庭不是东西，但他们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让你去送死。在这场狩猎小丑的行动中，当十四位行动组的专员失去战力以后，大概有三十五秒的时间，足够让人冲进去把你给救出来。”
　　“那是不存之锁的结界生效时的间隙。”
　　他双手抄在口袋里，面露微笑：“那段时间里，有三个人打算冲进结界救下你，但都因为不同的原因，最终没有出手。”
　　顾见临眯起眼睛：“三个人？”
　　“其中一位，是以太协会的成员，代号雷霆。剑宗途径，是最近几十年来剑宗途径最有天赋的年轻人，就连老师都很看好她。她是这次行动组的紧急预案，之所以最后没有出手，其实是被我修改了她对时间的感知。只要你能神侍化，那小丑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景辞微笑说道：“还有一位是陆家的后代，当时他的手里有借来的一件神话武装，能够预知未来，占卜凶吉。他确定你没事，所以就没去抢你的功劳。”
　　顾见临心想难怪他会出现在学校，而且还要易容。
　　真是有心了。
　　“最后一个人是谁？”
　　他有点想不通。
　　“保密。”
　　景辞说道：“自己找出来，才有意思。”


###第三十四章 最强的升华者
　　景辞回到公园的时候，湖边的老人还坐在轮椅上，手握着钓竿。
　　而鱼篓里，却多了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师，每次看你钓鱼，我都觉得我们根本就不用开杂货铺。”
　　景辞双手抄在口袋里，感慨道：“光靠卖废品也足够了。”
　　老人不动如山，头都不撇一下，根本不搭理他。
　　“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
　　景辞想了什么，微微一笑：“不得不说，那孩子真的挺聪明的。”
　　老人握着钓竿，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说道：“你倒是很少会夸别人。”
　　景辞坦然说道：“零阶就能掌握进化之路，这种天赋的确比我当年要强，强得多。从某种意义上，这孩子比他的父亲，还要生猛一点。总部的雷霆我也看了，天赋堪称妖孽。”
　　“是么？”
　　老人沉默了一秒：“那孩子没问，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景辞摇头：“一个字都没问，大概是在等我们什么时候亲口为他解惑。”
　　“有定力。”
　　老人淡淡说道：“不急不躁，很好。”
　　“老师。”
　　景辞淡淡说道：“审判庭最近又要有动作了，您说会不会……”
　　“无妨。”
　　老人的眼神如雾气般淡然，声音也飘忽起来：“我会一直看着。”
　　只见波光粼粼的湖面骤然泛起涟漪，湖水宛若沸腾起来一般，湖底的鱼群不安的游动着，伴随着水流剧烈的翻腾，隐约迸发出可怖的雷鸣。
　　月光被黑暗所淹没，湖面里却倒映出一道巨大的阴影。
　　那是苍穹之上汇聚的漆黑阴云。
　　黑云汇聚翻涌，仿佛勾勒出一张威严可怖的脸，俯瞰着下方的城市。
　　……
　　……
　　深空科技大厦的露天吧台响起若有若无的音乐声，徐徐海风吹拂而来。
　　“奇怪，顾见临不是进化者，那么我们察觉到的古神之息，是谁留下来的？”
　　聂执事狐疑说道：“该不会是，那位吧？”
　　严武俯瞰着灯火通明的夜景，沉声说道：“不知道，你敢去问？”
　　聂执事摇头说道：“我当然不敢。”
　　“圣者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可能的盯着那位。虽然需要这位天灾来坐镇峰城，防止麒麟仙宫里有什么鬼东西出来，但在没有危险的时候，天灾就是最大的危险。”
　　严武冷哼一声：“至于顾家的儿子，你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路数？”
　　聂执事摇头说道：“我们已经查过他很多次了，干干净净。”
　　“那真是奇怪了，小丑背后的组织也在试探他。”
　　严武面容冷硬，说道：“今天这两件神话武装也没能回收，只能说是运气不好。本来我想让严峰和严烨一人拿到一件，接下来在探索海底地宫的任务里，拿下一个欧米伽的名额。”
　　“放心，以两位公子的天赋，没人争得过他们。”
　　聂执事微笑说道：“可惜雷霆拿走了那个名额，这毕竟是总部的公主殿下，谁也没办法。”
　　严武背负双手，嗓音沉闷生硬，淡淡说道：“好在顾家的儿子觉醒的晚，我听说他的秘药吸收效率不错，如果早个两年觉醒，恐怕真的要成气候了。”
　　“只是一个小孩子，又没有什么背景，以太协会资源库里的秘药素来都是供不应求，一个月能兑换出来一瓶就不错了，除非他能晋升欧米伽序列，但那是不可能的。”
　　聂执事笑呵呵地劝道：“不要想那么多，你只需要等到陆部长晋升，接替位置即可。如果我没猜错，圣者大人接下来还要对峰城进行全面的清洗，无论堕落者还是不洁者。至于那个进化者，只要不是那位的人，到时候一旦抓住，那就立大功了。”
　　严武微微颔首。
　　虽然这个顾家的少年让他很在意，但他确实觉醒的太晚，只要没有灵性秘药，就不成气候。
　　无需多虑。
　　……
　　……
　　病房里空荡荡的，顾见临躺在床上，默默忍受着撕裂般的疼痛，思绪翻涌。
　　“学校里还有第三个人，至少跟陆子呈一个水平？”
　　这真是奇怪了。
　　他在行动之前，几乎利用侧写把整个学校的升华者都给找出来了。
　　成有余是个例外，他本身就是学生。
　　而且，顾见临其实大致能猜出来，那个胖子的身份不简单。
　　毕竟在小丑虐杀动物以后，那胖子就在提醒自己，没事不要外出。
　　除非那个第三个人从未现身过。
　　但问题是，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人想要救他呢？
　　顾见临百思不得其解，大脑又开始疼痛起来，连带着身体也在痛。
　　倘若他还是个普通人，恐怕早就昏死过去了。
　　自从成为了升华者以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比如他发现自己的精力变得饱满了许多，思维能力也愈发的强大了起来，甚至是神经都更加发达。
　　连带着，忍受痛苦的能力也变强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时间是晚上九点半，也快下晚自习了。
　　微信里多了一条消息。
　　“去哪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苏有珠发过来的。
　　顾见临回复道：“上课太无聊，跟朋友去趟网吧。早点睡，晚安。”
　　反正理由给了，信不信就是她的事。
　　只要妈妈不知道就好。
　　如果到时候东窗事发，那也是两个人一起爆炸，迎接擀面杖和扫把的抽打。
　　顾见临把手机关机，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试剂，一饮而尽。
　　这种秘药带着草药的苦涩味道，入喉以后感觉像是吞了一块冰，冰凉的感觉传遍了全身，连带着那股撕裂般的疼痛，都被缓解了许多。
　　一股清凉的意味流淌在灵魂深处，汇聚成一抹灵性。
　　确实很少，大概只有他灵性总量的十分之一。
　　但也够用了。
　　顾见临为了保险起见，先是启动了不存之锁，只见银白色的锁链颤动起来，悬浮到了半空之中，萦绕在他的身边，纵横交错，形成结界。
　　整张病床的存在感，都被抹去了。
　　然后才摘下安魂铃，注入了一丝灵性，将其唤醒。
　　清越的铃声里，黑色的光晕如雾气般弥漫开来，隐约可见一枚破碎的灵魂。
　　小丑的灵魂。
　　安魂铃囚禁的灵魂，一般有两种用途。
　　第一，作为精神材料的储备。
　　通常是用来制作一些超凡物品，诸如秘药和炼金武装之类的。
　　第二，那就是奴役或者拷问。
　　灵魂被抽出来以后，虽然不具备作战能力，但却还保留着记忆，自我意识也会被直接抹除，像是一个提线人偶一样，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
　　终于到这一步了。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在半年前曾经参与过麒麟仙宫的开采项目，担任维度检测员。那个时候，你跟顾辞安，是什么关系？”
　　沉默了片刻后，小丑支离破碎的灵魂，隐约波动起来。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只有精神意念的波动。
　　顾见临却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了他的意思。
　　“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同事关系。”
　　这是小丑的回答。
　　顾见临追问道：“顾辞安的工作是什么？”
　　“半年前麒麟仙宫项目启动的初期，有几位来自协会的一线考古调查员的离奇失踪，后来被判定为携带古代典籍叛逃，疑似进入了麒麟仙宫。顾辞安奉命来到东海沿岸，负责调查这起叛逃事件，并且对他们展开追踪。”
　　小丑回答道。
　　顾见临愣住了，因为他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在古墓里遇到的五个人。
　　“调查叛逃人员？”
　　他皱眉问道：“然后呢？”
　　小丑再次沉默了片刻。
　　“因为八年前，第一次定位到麒麟仙宫维度的时候，就已经出过几次事故了。其中最严重的一次，害死了整整二百多个人，还有以太协会的成员叛逃。”
　　“守夜者精英顾辞安和如今的峰城辖区部长陆子衿，就是处理当年那次事故的人，他们的队友魇师在勘测任务中陷入了疯狂，为了自身的进阶，举行了血腥的仪式，害死了许多调查员。”
　　“陆子衿的弟弟陆子呈，当年就是魇师的学生，也是幸存者之一。”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陆队长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因此，上面对这件事非常重视，作为守夜者的超级精英，顾辞安便回到了峰城。”
　　“顾辞安有两个任务，其中一个是追踪失控的守夜者队友，另一个就是调查叛逃人员。”
　　“以顾辞安的能力，调查那几位叛逃者并不是难事，即便是没有古代典籍的帮助，他也迅速确认了仙宫的位置，并找到了进入仙宫的方法。在以太协会，他是最优秀的调查员，也是对古神族历史最为了解的考古学家。”
　　“他的到来，让停滞不前的开采计划，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但在我们第一次尝试进入仙宫时，却遇到了极度诡异的一件事……”


###第三十五章 小丑的幕后组织
　　顾见临听到这说法，声音微沉：“说下去。”
　　令人没想到的是，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小丑，却在这一刻惊恐的颤动起来。
　　其实在顾见临之前的人生里，始终认为灵魂只是人们想象出来的东西，直到成为了升华者以后，才确认了它的存在，它就像是精神的聚合，意识的具象化。
　　随着个体生命的进阶，灵魂也在不断的壮大。
　　此时此刻，小丑暴露出巨大的惊惧，则证明那次事件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那种恐惧已经烙印在了灵魂的深处，哪怕死后都不曾忘记。
　　他的灵魂像是一团烛火，摇曳欲灭。
　　“能把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吓成这样？”
　　顾见临都有点犯嘀咕，尝试着摇了一下安魂铃，发出清越的铃声。
　　安魂铃对于奴役的灵魂，有着极强的控制和安抚作用。
　　小丑的灵魂渐渐平静下来，散发出一道道意念。
　　“那是半年前的冬天，以太协会三巨头之一，被称之为莱茵的至高者，下令开启对麒麟仙宫的初次勘探。起因是在东海沿岸的渔民，无意间打捞出了超古代的遗物，那是陨石碎裂的碎片，记载着太古的文字，暗藏长生的奥秘。”
　　“后来经过鉴定，那枚碎片隶属于失落的古神族，麒麟氏族。跟华国古代所描述的不同，所谓的麒麟并不是瑞兽，而是一种残暴的，极其恐怖的生物。祂生性暴虐，所过之处剥夺生命，驾驭世界暗面的力量，会带来灾难和不详。”
　　“祂是毁灭的象征，存在的意义就是掠夺，在太古的时代，传说中信仰祂的人，会被赋予磅礴的生命力，从而得到真正的长生。”
　　顾见临一愣，这种能力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神司途径。
　　或者说，高配的神司！
　　难怪当初麒麟会让他选择神司途径，说不定二者之间有着很深切的关系。
　　毕竟，所谓的传承途径，就是人类模仿神明的过程。
　　“以太协会开启了对东海海域的持续观测，经过半个月的时间，观测到了一座隐藏在另一个维度的古神界。因为时空的不稳定，时不时会有一些碎片坠入到现实世界，也就造成了前几年，这片区域的升华者数量急剧增多。”
　　“但定位麒麟仙宫的大门始终是个难题，直到我们从历史的片段里，找到了麒麟尊者和烛龙尊者那场战斗的证据，然后深入挖掘海底的，大面积打捞古代遗物，直到找到徐福当年东渡时留下的古代典籍，这才有了深入麒麟仙宫的希望。”
　　“然而就在古物出图的一周后，我们的一位一线考古学者，却突然携带古代典籍《徐福记》叛逃了。那是一份极其重要的典籍，甚至可能是麒麟仙宫的地图。”
　　“后来根据我们的调查，叛逃的那位考古学者，是炼药师途径，是因为药物失控，从而变成了堕落者，因此才携带了《徐福记》，妄图进入麒麟仙宫，寻求解药。”
　　顾见临心中恍然，他大概知道那个携带典籍叛逃的人是谁了。
　　十有八九，就是古墓里唤醒他的那个老人。
　　怪不得他如此急切，原来除了本身是堕落者之外，还是个叛逃人员。
　　“直到顾辞安的到来，他是绝对的精英，六阶的天师，超维级中的顶点。除了本身的位阶，他还是顶尖的超古代学者，掌握着丰富的古神族知识，本身精通侧写。”
　　“图坦卡蒙墓的二次勘测，大西洲亚特兰蒂斯的遗迹发掘，昆仑地狱之门的时空裂隙，还有传说中断裂的不周山，他甚至有跟祖级古神正面交手的经验。”
　　“顾辞安加入项目组后，根据碎片式的历史资料，迅速拼凑出了对应的真相。在原本的预案里，麒麟仙宫并不算过于危险，因为传说中的麒麟尊者是被镇杀在墓室里的，没有外界干扰的因素，几乎没有复活的可能性。”
　　“虽然祂死后，祂生前留下的精神领域依旧在侵蚀着这片时空，但最多也只是让沉睡在另一个世界的遗迹，在我们的维度里现身罢了。”
　　“我们迅速组织了下潜勘探工作，探勘工作非常顺利，我们找到了大量珍贵的超凡资源，还有数不清的珍贵文献。不仅如此，我们还确认麒麟仙宫共有三层，一层位于海底，一层位于海平面，而麒麟尊者沉睡的墓室，则在天上！”
　　顾见临沉默地听着，合着爸爸还是个超级精英。
　　到目前为止，麒麟仙宫的开采项目还挺顺利的，没什么问题。
　　但他隐约猜到，这可能就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我们兴奋地带着那些珍贵的资源上岸，一共十六个人的下潜小组，全部都是超级的精英，而且没有任何伤亡，这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包括后续的几次下潜，也都非常的顺利，我们在海底墓室里游离，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收获。直到有一次，海底出现强磁场的信号干扰，我们短暂的失去联络。”
　　“那时我在岸上焦急万分，等到信号恢复，便急忙让他们报数联络。”
　　“一号无恙，二号无恙，三号无恙……”
　　“我听着他们的汇报，直到听到了……十七号无恙！”
　　小丑的精神意念，出现了极其强烈的波动。
　　顾见临在此刻都觉得毛骨悚然。
　　一共就十六个人，怎么会出现所谓的十七号！
　　下潜小组里，似乎混进了什么东西！
　　这不一定是那个汇报出十七号的人有问题。
　　也有可能是那个诡异的东西，混杂在其中，提前报了数。
　　小丑的精神意念剧烈动荡，不得不再次用安魂铃进行安抚。
　　“那时我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命令下潜小组再次上岸。可奇怪的是，依旧是十六个人，没有任何的异常。仿佛我只是幻听了，他们也不记得有人听到过十七号。”
　　“但我确信我没有听错，我向上级进行汇报，但他们并没有人相信我。我认为，一定有一个鬼东西，混入了下潜小组里，我……我要把它找出来！”
　　“可就在不久后，我们项目组的成员，开始有人离奇地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是被无形的漩涡吞噬了，再也没有声息。”
　　“我开始惊慌，我意识到如果再不找到那个恶魔，所有人都要死！于是我开始杀人，我怀疑谁，我就杀谁！我一定要杀死那个恶魔，不然死的就是我！”
　　“我怀疑那个人是顾辞安，但他太强了，我伺机而动，直到……我看到了顾辞安的日记。”
　　顾见临眼神悄然变得锐利起来：“继续！”
　　寂静里，小丑的精神意念，传出了一个令他浑身血液都冷下来的念头。
　　“那篇日记，很多东西都是用一种奇怪的符号记载的，应该是他独创的密码。但我精通密码学，借助深空网络的庞大计算力，得出了部分结论。”
　　“顾辞安，早就知道陵墓里有什么东西还活着，他是故意带我们下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唤醒海底里的那东西，以便达成他的目的。”
　　“麒麟仙宫里沉睡的古神，不止一个！”
　　顾见临悚然而惊，继续问道：“然后？”
　　“没有了，那篇日记我只看到了这里。”
　　小丑的精神意念麻木不已。
　　顾见临问道：“为什么？”
　　小丑麻木回应：“因为在我解读日记的时候，顾辞安就站在我背后。”
　　淦。
　　顾见临头皮发麻。
　　他很少骂人，但此刻连他都有点绷不住了。
　　安魂铃的控制下，小丑不会说谎。
　　从这段描述里，老顾的精神状态好像很不正常。
　　简直诡异至极。
　　“顾辞安只是随机的杀戮，因此我侥幸的活下来，在濒死之际被人救起。”
　　小丑回答道：“最后加入了我现在所在的，掘墓者组织。”
　　嗯，果然是个团伙。
　　顾见临皱眉：“你们找我的目的呢？”
　　小丑回答道：“我们怀疑，顾辞安临死前把某种东西交给了你。我们不敢杀你，因为你是唯一的线索，因此只能逐步试探。我们需要那东西，进入麒麟仙宫的最深处，确认麒麟尊者的状态，并且谋取巨大的好处。”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毛骨悚然。
　　原来这群人找他的目的，竟然是为了麒麟尊者。
　　到头来，目标不还是他！
　　他感觉到强烈的危机感，问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隐约有震颤声响起。
　　安魂铃剧烈的颤动起来，黑色的光晕动荡不安。
　　小丑的灵魂也在痛苦挣扎，仿佛承受着某种极度残忍的折磨，无声嘶吼。
　　与此同时，惊变陡生！
　　小丑的灵魂骤然崩溃，顷刻间涌出了无尽的血色雾气，血色里有一双熔岩般炽热的竖瞳亮起，仿佛跨越了遥远的时空，投来森然可怖的一瞥！
　　那是何等恐怖的怪物，有着狰狞可怖的侧影，仿佛沉睡在炼狱里的巨兽，咆哮而来！
　　卧槽！
　　顾见临被吓了一跳，只觉得巨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心脏几乎停跳。
　　太古的威严扑面而来，压得他近乎粉身碎骨。
　　千钧一发之际，他脑海里的黑麒麟骤然苏醒，睁开一线炽烈的黄金瞳，纵声咆哮！
　　顾见临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性在飞速蒸发！
　　轰！
　　那股太古的威压被震散，消弭无踪。
　　小丑的灵魂骤然灰飞烟灭，血色雾气里的那双威严的竖瞳摇曳欲灭。
　　最终消散在夜色里。
　　……
　　……
　　“呼，呼呼。”
　　顾见临大口喘气，惊魂未定。
　　因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团灵魂内竟然还蕴藏了这么恐怖的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了灵性，从而让黑麒麟拥有了一部分力量，说不定真的要完蛋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晚风徐徐拂入，让他浑身泛起一股寒意。
　　“这就是小丑提到的，那个赐予他新生的人。”
　　他轻声呢喃：“不，这应该不是人。”
　　顾见临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绘画的软件，做了一个简单的速写。
　　他没看清多少，却画出了一张诡异的侧影。
　　面目似龙似蛇，血色的巨大竖瞳，通体沐浴着熔岩，苍青色的鳞片，独脚！
　　“这是个什么怪东西？难道是麒麟仙宫跑出来的？”
　　顾见临尝试着在网上搜索，只找到了一种类似的神话生物。
　　——夔！
　　《山海经·大荒东经》记载：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顾见临头皮发麻，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古神族。
　　真正的古神族。
　　而不是他这种莫名其妙得到古神力量的人类。
　　“顾辞安，你到底在做什么，跟这些东西牵扯……”
　　顾见临心乱如麻，结合着现有的蛛丝马迹，他得到了两个重要的线索。
　　第一，老顾的精神状态确实不正常，很可能已经疯了。
　　但问题是，老顾那天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却表现得很正常，只是有些慌乱。
　　并没有展现出任何堕落者的特征。
　　第二，麒麟仙宫里沉睡的古神，绝非只有一尊。
　　因为小丑所在的组织背后，就是一尊古神！
　　如今的问题是，线索中断了以后，又该怎么继续调查呢？
　　顾见临在以太协会的权限太低，找不到任何消息渠道。
　　目前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他父亲。
　　“真烦。”
　　顾见临望向窗外，长舒了一口气。
　　夜深人静，窗外的车流喧嚣不止，走廊里隐约有值班护士的脚步声。
　　“现在只能一步步提升自己的位阶和地位，才能接触到更多的线索。只要麒麟之力不暴露，就可以借助以太协会的资源成长。”
　　顾见临在心里说道：“现在的问题在于，小丑背后的那个东西，有点恐怖。”
　　这件事不解决，阴云就会一直笼罩在他的头顶，搞得他极度不安。
　　顾见临沉默了很久，忽然感觉到意识深处的麒麟躁动起来。
　　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了遥远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声。
　　那声音如此的虚无缥缈。
　　又那么的真实。
　　仿佛在梦境的呼唤。
　　顾见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所处的世界正在扭曲崩溃，一寸寸的瓦解，遍布裂隙。
　　裂隙里溢出猩红的光芒，宛若海潮一般。
　　“太古的至尊啊……”
　　原来如此，是那个五个人又在古墓里召唤自己了。
　　顾见临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召唤声，忽然愣住了。
　　对啊，他还有古墓里五人组。
　　他查不了的，可以让这五个人去查！


###第三十六章 灵性浸润
　　破碎的世界重组，四分五裂的裂隙随着猩红光芒的消退无声弥合。
　　顾见临再次穿越到了黑暗幽深的古墓里，阴冷荒芜的气息，吞没了他。
　　当他的意识从短暂的恍惚里恢复过来以后，赫然发现自己又躺在了那具黄金棺椁里，浑身被惨白的裹尸布和宛若龙骨般的漆黑锁链束缚，仿佛囚牢里的魔鬼。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倒是已经适应了。
　　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再一次的古神化了！
　　森然的麟角，狰狞可怖的骨突，遍布全身的漆黑龙鳞，还有森然锐利的利爪。
　　只不过，这次的古神化，似乎只是徒有其表。
　　仅仅是再次进化出了属于麒麟的身体，但体内的那种撕裂感并没有消失。
　　也没有那种神怒般的力量充盈全身。
　　顾见临自从上一次在学校食堂古神化过后，直到现在都还在冷却期。
　　而且在这冷却期里，他任何超凡能力都用不了，因为没有灵性。
　　没想到，进入到麒麟仙宫以后，竟然这么轻易的就古神化了。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失去意识，连进化的疼痛感都没有。
　　“等等。”
　　顾见临忽然感知到了，下意识地起身，带动着身上的锁链咣当作响。
　　纵然古神化后的身体依旧非常的虚弱，他也能够清楚的感知到，黑暗里弥漫着混沌虚无的生命气息，如海般深沉磅礴，又如雾气般氤氲弥漫。
　　相比于小丑体内的那股生命力，有那么一丝的相似之处，却又天差地别！
　　倘若前者只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那么后者，就像是吞噬世界的海啸。
　　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有着萤火和皓月一般的，难以想象的差距。
　　这种混沌虚无的气息，就如同氧气一般，弥漫在这座陵墓里，无处不在。
　　“难怪，原来真的是规则的不同。在现实世界，还需要借助堕落者体内那股畸变的生命力，才能完成古神化。而在麒麟仙宫里则根本不需要，因为这里到处都是！”
　　顾见临终于明白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在麒麟仙宫古神化，没有副作用。
　　哪怕他用尽了力量，估计也只是会耗光灵性。
　　而不会像现实那样，只有十几秒钟的时间，过后就会丧失战斗力，直接躺尸。
　　与此同时，他沐浴在这种气息里，甚至能感觉到使用古神化后的副作用在消退！
　　恢复速度至少是现实世界的十倍！
　　“这么说，下次古神化后，倒是可以在麒麟仙宫里加速冷却……”
　　这个发现倒是让他感到很惊喜。
　　因为以后再进入麒麟仙宫，顾见临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次一样手足无措。
　　而是手握底牌。
　　只要灵性充足，他还是可以继续吼一嗓子，用那个古怪的音节，把敌人震死。
　　上一次使用那个古怪的音节造成的虚弱，只是因为他体内的灵性太少，毕竟是刚刚具备了觉醒资质，连传承途径都没有！
　　当然了，现在大概率不是敌人了。
　　这古墓里的五人组，他留有大用。
　　毕竟，顾见临的体内，已经有一滴古神之血了。
　　可以完全用作交易。
　　轰隆隆的闷响声中，陵墓的大门再一次的开启，倒映出五个人的侧影。
　　“太古的至尊。”
　　导师跪拜在地，恭敬说道：“感谢您的召见。”
　　他的四位学生也有样学样，跪拜在地，虔诚恭敬：“感谢您的召见。”
　　这五个人都很谨慎，声音做了变声处理，浑身都兜帽笼罩。
　　然而这一次，顾见临可不是当初那个刚刚进入超凡的世界菜鸟了。
　　作为零阶的神司，他有着被动能力，生命感知！
　　在独属于他的感知世界里，生命的韵律是如此的清晰。
　　这位导师的生命韵律，听起来就像是被人用腐朽的二胡，拉出来的悲怆曲调，甚至时不时的还会崩弦的尖锐杂音，有种垂死之人挣扎求生的感觉。
　　污染程度极其强烈。
　　其次，屠夫和书翁这两个人的状态也不怎么样，前者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要爆炸前的沉闷声响，后者则是指甲在黑板上刮擦时发出的噪音。
　　作为团队里唯二的女性，海妖受污染的程度倒是相当低，她的生命韵律就像是山涧流动的小溪，只不过多了一丝浑浊混乱的质感。
　　最后是，月姬。
　　顾见临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尝试聆听属于她的生命韵律，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一时间有点错愕，因为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排除了其他四个人的生命韵律以后，陵墓里就只剩下了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那个名为月姬的堕落者，居然没有任何的生命波动传出来。
　　“自从成为升华者以后，生命感知还从没失效过，哪怕是杂货铺里的那对师徒，我也能感受到宛若空洞般的寂静回响，除非是死人。”
　　顾见临有些吃惊，因为对面那个跪拜在地的女孩，明显有着呼吸和心跳。
　　她是活着的，不是死人。
　　这真是奇了怪了。
　　顾见临暗自收回了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心里略有明悟。
　　这五个人里，导师的污染最为严重，他的生命韵律混乱不堪，就像是在用药物强撑着一样，否则的话多半已经失去了理智，或者发生畸变了。
　　其次是屠夫和书翁这两位男性，也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海妖倒是还算安全的，受污染程度不高。
　　至于最后的月姬是最怪的。
　　顾见临猜测，她可能是用某种方法，把自己的生命韵律给隐藏起来了。
　　有点意思。
　　“我召见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跪着的。”
　　顾见临这次倒是相当镇定，淡淡说道：“起来说话。”
　　沉默之中，导师以眼神示意自己的四个学生一起起身，恭敬回答：“明白。”
　　他低着头，悄悄的打量着远处那座黄金棺椁，也就是神明所在的方向。
　　古神相对于人类，那是如魔鬼般禁忌的存在。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王侯将相，在进化和力量面前迷失了自我，下场惨淡。
　　导师也知道跟魔鬼打交道的危险，但他已经没有后退的道路了。
　　他暗自吸了一口气，心想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必须要把握住。
　　只不过，这位古之至尊的表现，真是越来越像人类了。
　　这让他们感到越发的恐惧。
　　这就是古之至尊，在人类有史以来的记载里，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像他们这种渺小的蝼蚁，能跪拜在神的面前，就已经莫大的殊荣。
　　要论气运，他们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位面之子。
　　古往今来都排得上号。
　　必须要牢牢抱住这个大腿！
　　“这一次穿越的时间还算充裕，距离维度的波动还有一段时间。”
　　导师恭敬说道：“我将为您带来的是，当今世界的情报和构成。”
　　顾见临心想这群人确实不蠢，倘若是一个被镇杀了两千年的至尊，最想知道的应该就是外界的情报。
　　“自秦朝始皇帝一统六国，您与烛龙尊者在东海一战过后，人类在对抗古神族的战争中，便渐渐占据上风。现如今的世界里，以太协会是最大的升华者联盟，总会长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应劫之人，至今已经有四百岁。在她的主导下，人类第一次开创了黄金时代。”
　　导师说道：“人类的世界里，出现了足以天灾这个概念，在现实世界的战力足以媲美古神。以太协会跟各大天灾们结盟，共同维护着世界的秩序，对抗古神界的入侵。”
　　“不周山，云梦泽，地狱之门，扶桑神宫，以及您的麒麟仙宫。”
　　他解释道：“这些古神界，都已经陷入了沉寂的状态，近二百年来罕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争。那些信仰古神族的远古先民们，也很少出现在现实世界了。古神族的踪迹，更是少之又少。”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难怪现实世界是如此的和平，之前听不到半点风声。
　　“当然，除了以太协会之外，世界各地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组织，但要么为以太协会做事，要么就不成气候。唯有一个名为幽荧集团的势力，拥有足够的体量。”
　　导师侃侃而谈：“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之间的关系，也是势如水火。”
　　顾见临一言不发。
　　“然而，在面对古神族入侵这件事上，幽荧集团的一部分派系是可以跟以太协会达成一致的。”
　　导师提醒道：“如今麒麟仙宫的维度还不稳定，人类还无法大规模的进入其中。但等到维度稳定以后，世界各地的升华者就会蜂拥而至，进入麒麟仙宫里，寻找机遇与宝藏。届时，倘若仙宫内有古神族出世，那么必然会爆发一场二百年来规模最大的战争。”
　　他停顿了一下：“最多不超过一个月，麒麟仙宫的维度就会彻底稳固下来。”
　　顾见临听得有点头皮发麻。
　　而且这个导师是在拐弯抹角的告诉他，以太协会马上就要打进来了。
　　“我的位阶低微，更高层的秘密是我无法接触的。”
　　导师说道：“请您给我一些时间。”
　　顾见临冷漠地看着他，其实这个老家伙估计知道的不少，但就是不说而已。
　　“伟大的至尊，我将为您展示这两千多年以来，人类在炼药技术上的研究成果。”
　　导师微微躬身，宛若献礼一般摊开双手：“请您接受我的祭品。”
　　只见在陵墓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搭建起了一座古老的巨石祭坛，星空般深邃璀璨的灵性秘药如流水，流淌在宛若铜釜般的器皿里，泛着浓郁艳丽的色泽。
　　轰！
　　导师打了一个响指，铜釜骤然被点燃，火焰骤然升腾！
　　与此同时，顾见临感觉到了一抹浓郁的灵性，宛若雾气般充盈整座墓穴。
　　意识深处的麒麟，赫然睁开了黄金瞳。
　　顾见临浸润在大量的灵性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麒麟再次鲸吞，如雾气般弥漫在黑暗里的灵性顷刻间被祂吞噬殆尽！


###第三十七章 更大的代价
　　黑暗的墓室里颤动起来，浮灰簌簌抖落。
　　顾见临仿佛沐浴在灵性的海洋里，却又承受着剧烈的痛苦。
　　因为大量的灵性灌入体内，仿佛要把他撑裂一般。
　　他意识深处的那尊黑麒麟始终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贪婪地吞噬着大量的灵性。
　　其中一半的灵性，被祂喷吐出来。
　　由神司形象的他吸收殆尽。
　　这个过程，伴随着撕裂般的，难以忍受的疼痛。
　　倘若顾见临此刻还是人类的身体，在精神和身体都枯竭的情况下，他绝对无法一次性吸收那么多的灵性的，人类的躯壳会崩溃掉。
　　先前景辞给他的那瓶秘药，恢复的灵性量极少，就是考虑到他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只不过，当顾见临再一次古神化以后，完全脱离人类范畴的强大身体素质，硬生生帮他抗住了，如此大量的灵性灌入体内所带来的危机。
　　他的躯体没有崩溃，反而强硬的吸收了所有的灵性。
　　“目测这次的灵性秘药，是我上次吸收的五倍左右，对一个古神来说有点寒碜，但对我来说却刚好。哪怕是再高阶一点点的灵性秘药，我都不敢贸然吸收，只能白白浪费掉。”
　　“毕竟，这些人估计也不敢一次性给我提供太多灵性，否则我一旦强大到足以脱困，他们就没用了。”
　　对于顾见临来说，虽然痛得要死，但这的确是意外之喜。
　　这五人组真的可以成为他获取资源的一条途径！
　　如果换算成之前的CMJ113号灵性秘药，那可是整整十五份的量，虽然并不算高阶，却恰恰满足了他的需求！
　　当体内的灵性盈满以后，再次吸收灵性，则会不断的扩大自身的灵性容量。
　　直到达到顶点，然后进阶！
　　原本，顾见临只完成了灵性积累的四分之一。
　　而这一次，大量的灵性灌入体内，直接把他的灵性积累给拉满了。
　　顾见临分明感受到，灵性在体内膨胀到极致，仿佛要突破某种桎梏。
　　冥冥之中，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再次降临到，当初选择传承途径的那个幻境里。
　　他穿着白色的祭服，以古神化的姿态，站在巨大的祭坛中央。
　　苍白的火焰燃烧起来，一道虚无的阶梯在他面前凝聚，等待着他跨越。
　　——他有种预感，只要踏上了这座阶梯，能力就会发生质的变化！
　　顾见临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这是因为他在当前阶段的灵性已经积累到了顶点，随时都能够突破界限，晋升到属于神司途径的第一阶，也就是司命位阶！
　　然而就当他即将跨过那道阶梯时，忽然听到了贯穿灵魂的龙吟声。
　　那道声音宛若雷霆般炸响，束缚着他的龙骨锁链也在骤然收紧。
　　虚无之中，仿佛一双巨大的，血红的竖瞳，低头俯瞰着他。
　　无尽的黑暗里，那双血红的竖瞳里，仿佛燃烧着神怒的火焰！
　　轰！
　　恐怖的龙威滚滚袭来。
　　顾见临几乎被震得头皮发麻，脑海里的一切幻象消失，进阶被强行中断。
　　轰！
　　意识深处，黑麒麟发出不甘愤怒的咆哮声，暴怒至极。
　　又是烛龙尊者的禁锢！
　　那么一瞬间，他又惊又俱，眼神微沉。
　　“原来如此，烛龙尊者的禁锢，并不是只是单纯的封印那么简单而已，祂或许还算到了，若干年后有人会闯入陵墓的深处，为沉睡的麒麟尊者提供灵性，以此来恢复力量。所以，烛龙尊者的封印，甚至能阻止麒麟尊者的进阶！”
　　顾见临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古神，开始忌惮起来了。
　　如果不能进阶的话，那要再多的灵性都没有用了。
　　因为不进阶，能力就不会发生质变，灵性的上限也不会提高。
　　对于古神来说，倘若被封印了数千年，力量彻底被消磨殆尽，应该也是需要吞噬灵性来恢复，每到一个崭新的阶段，能力都会有质的飞跃。
　　毕竟，升华者的进阶，是模仿神明的过程。
　　等等！
　　这一刻，顾见临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既然在现实里古神化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反观在麒麟仙宫里却可以随意进化。
　　那么反过来，他在麒麟仙宫里无法进阶，说不定回到现实就没有这种限制了！
　　因为，现实里的他，可不被烛龙尊者的封印束缚！
　　不过眼下还不能尝试，他也只能强行压制着体内暴动的，宛若潮汐涨落的灵性，强迫其安静下来。
　　……
　　……
　　无声无息间，古墓里回荡着的轰鸣声，逐渐消弭。
　　顾见临坐在黄金的棺椁里，酷烈威严的竖瞳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灵性暂时压制住了。
　　以导师为首的五人，仿佛能够感觉到祂的情绪，那种属于古神独有的恐怖气势，如同海潮般撼动着漆黑的古墓，令人不寒而栗。
　　实际上，导师在刚才始终观察着这位古神的神色。
　　当他感觉到，这位古神隐约震怒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炼药术，在这些太古的至尊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对方之所以会动怒，显然是因为不满意。
　　然而在下一刻，这位古神又再次平静下来。
　　谁也不知道祂心里在想什么。
　　这也符合古代典籍里的记载，传说中的古神，就是这么喜怒无常，难以揣摩。
　　“至尊！倘若您有所不满，下次我将为您提供更多的灵性，以供您恢复力量！请您至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我的价值！虽然我现在最擅长炼制的，还是超凡阶段的灵性秘药。但我早已经晋升四阶，可以尝试制作超维级灵性秘药！”
　　导师的声音万分虔诚：“我，只需要一点时间！”
　　此话一出，连带着他的学生们，都紧张起来。
　　黄金棺椁里，顾见临漠然地俯瞰着他，黄金竖瞳恍若燃烧。
　　倒也不必，目前这种秘药其实就够用了。
　　他心想。
　　关于升华者的常识，他现在也不是小白了。
　　超凡级，指的是一阶到三阶。
　　零阶也算。
　　超维级，则是四阶到六阶。
　　灵性秘药这种东西，是要分阶段来用的。
　　超凡级的进阶，其实还只是最简单的灵性堆彻。
　　而超维级的秘药，往往就需要辅佐复杂又精密的仪式来使用。
　　倘若你在超凡级，就贸然使用了高出你当前位阶的秘药，且不说身体会不会崩溃，哪怕你吸收了灵性以后，你的精神也会产生紊乱，进阶时非常容易出现差错。
　　因为在升华者的世界里，积累灵性的同时，也是让你熟悉自身的过程。
　　你要学会驾驭住你的灵性，去体会它潜在的力量。
　　这样在进阶的时候，才能完美的掌握所有的能力。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你用一部二十年前产的老式大头机玩某个3A大作，还非要开最高画质运行一下，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顾见临体内的古神之力，或许因为位格的原因，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但他还有作为升华者的力量，保不齐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可不敢冒险。
　　“作为一个人类，你倒是不算太差。”
　　顾见临抬起黄金瞳，淡漠说道：“看得出来你对炼药很痴迷，都快把自己折腾到药物失控了，难怪在以太协会待不下去，最后还得私藏一份古代文献叛逃。”
　　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众人的眼神，仿佛见了鬼一般。
　　导师更是如坠冰窟。
　　至尊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只觉得黑暗里的那双黄金竖瞳，几乎要把他看穿了。
　　在神明的注视面前，再无秘密可言！
　　这一刻，导师和他的四个学生们，视线交汇了一瞬间。
　　他们的眼神里表达出的意思是：“你们有没有感受到精神被侵蚀？”
　　结果，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隐晦地摇头。
　　没有！
　　然而眼前这位古神，却一语道破了导师的秘密。
　　仿佛读取了导师的精神一般。
　　传说中，是有一些强大的古神，具备这样的诡异的能力。
　　但麒麟尊者，应该并没有这种权柄才对……
　　“时间，我可以给你，但仅凭这些灵性秘药，还不够。”
　　顾见临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利用古神化后的躯体，硬生生从胸腔里逼出了一滴金色的血液，从右手的指尖挤了出来：“你们需要付出的，再多一些。”


###第三十八章 反转！
　　黑暗里，顾见临抬起右手的食指，一滴金色的血液在他的指尖，熠熠生辉。
　　分明只是一滴血，却散发出浓郁的腥甜气。
　　仿佛毒树上结出的，鲜艳又剧毒的果实，同时具备着致命的危险和诱惑。
　　有那么一瞬间，包括导师在内的五个人，全部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导师，眼眸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热切和渴望，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看，你渴望的古神之血。”
　　顾见临淡淡说道：“我或许能理解，精神被污染，身体畸变崩溃，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那种恐惧感。但问题是，你们要怎么才能配得上它呢？”
　　死寂之中，明显能够听到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只要您愿意将古神之血赐予我们，我们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导师跪拜在地，沉声说道：“因为我们可以作为您沟通外界的桥梁！比如海妖，她能够为您提供来自以太协会的情报，这是如今地球上最庞大的升华者组织，是古神一族最大的敌人。而月姬和屠夫，他们非常擅长战斗，可以在外帮您掠夺资源！”
　　他喉咙滚动，沉声说道：“至于我，正如我刚才所说，下一次我会为您提供足够庞大的灵性！考虑到我们被追杀，被以太协会通缉，又濒临失控畸变的情况下，炼制这些灵性秘药，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做不到为您提供大量的灵性。”
　　他们的底气在于，这位古神接触不到外界。
　　这个世界上比他们强大的人太多了。
　　但在麒麟仙宫，除了他们之外，别无选择。
　　黑暗里，顾见临眼神依旧冷漠，黄金瞳炽烈燃烧。
　　“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呢？”
　　嘶哑飘忽的声音，却仿佛雷霆般炸响。
　　导师惊恐莫名，仿佛他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这位古神。
　　他被拆穿了。
　　因为他确实就是不想。
　　毕竟跟古神交易，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导师也不确定，眼前这位古神到底需要多少灵性，才能挣脱束缚。
　　但他知道一件事。
　　只要麒麟尊者挣脱了束缚，那么他们就没用了。
　　以导师为首的五个人，他们要做的事情是活命，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死。
　　被古神杀死，和自己畸变失控而死，没什么区别。
　　“当然是做不到。”
　　导师匍匐在地，声音颤抖着：“如您所见，我已经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我祈求您，请您再赐予我一次机会，我会为您炼制出更高阶的……”
　　下一刻，他的话被淡淡的，嘲弄的笑声，打断了。
　　“人类的才能是有限的，不用过于勉强自己。”
　　顾见临抬起炽烈的黄金眸，一字一顿：“我要你们去做另一件事。”
　　他暂时并不需要更高阶的灵性秘药，刚才只是为了敲打一下这群人而已。
　　他心里清楚，这个炼药师心机深沉，绝对不会一次性提供大量的灵性秘药。
　　当然，这也正合他意。
　　导师沉默了片刻，身体剧烈颤抖，说道：“请讲。”
　　顾见临漠然开口说道：“你们进入麒麟仙宫的时候，是否见过夔？”
　　他不太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东西，因此也就用一个名字来代替。
　　试探一下这群人。
　　毕竟那个怪东西如此的恐怖，一旦遇到就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夔？”
　　导师和他的四个学生们面面相觑。
　　“虽然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但如果是能引起您重视的存在，那我们不曾见过。”
　　老人说道：“我们是依靠《徐福记》进入这里的人，规避了麒麟仙宫内绝大多数的危险。毕竟我们之中最高的也只是四阶，倘若遇到了那些强大的存在，早就死了。”
　　原来如此。
　　顾见临本来也没指望太多，漠然说道：
　　“除此之外，有一个让我比较感兴趣的人，曾经也进入了这座陵墓，按照你们升华者的理解，他应该是一位六阶的天师。”
　　顾见临淡漠说道：“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此言一出，墓室里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导师跪拜在地，但他佝偻的身躯，却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双手扣紧地面。
　　与此同时，海妖和月姬，也都紧绷了身体。
　　顾见临对这些神情和肢体上的细微变化很敏感，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这三个人，一听到六阶的天师，明显就知道是谁了！
　　“您说的人，难道是顾辞安？”
　　导师颤抖着说道：“六阶的天师，我也只能想到这个人。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能力在不借助《徐福记》的前提下，能进入这里的人，屈指可数。”
　　“而六阶的天师，也就只有顾辞安一个人。”
　　他提到这个名字，嗓音都干涩起来：“他……他确实在仙宫里出现过。难道，他提前我们一步进入了这里？”
　　这一刻，顾见临内心深处的情绪翻涌起来。
　　这些人果然知道！
　　根据观察，导师似乎非常不愿意提起父亲的名字，两个人应该有什么过往。
　　“你对他的印象似乎很深刻。”
　　顾见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淡淡说道。
　　导师眼瞳闪烁了片刻，仿佛回忆起了曾经的恐惧，低声解释道：“如您所料，我对他的印象确实很深刻。怎么能不深刻呢？我当初私藏古代文献，带着书翁和屠夫进入了仙宫，随后便遭到了顾辞安的追杀，九死一生……”
　　顾见临心想这老家伙倒也没说谎。
　　小丑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我们都被困在海底的最下层，那里还属于人类的可以生存的区域，并不像最上层这样，到处充斥着您留下的精神领域。我们只要带足了补给，就不必被传送离开。但问题是，顾辞安也在跟了进来，追踪了我们整整半年！”
　　导师幽幽说道：“顾辞安还精通侧写，对我们来说简直像是噩梦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手里有《徐福记》，恐怕早就被他给抓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墓室里陷入了死寂。
　　顾见临表面上平静至极，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药师居然说，爸爸跟他们一起被困在了海底最下层，整整半年之久！
　　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谁说的才是真的了。
　　“顾辞安是以太协会的人吧？”
　　顾见临继续竭力保持镇定，淡淡说道：“为了追杀叛徒。”
　　“最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我后来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导师眼瞳微缩，恭敬说道：“因为经过半年的缠斗，顾辞安却忽然放弃了追杀我们。我们觉得很奇怪，因为即便依靠《徐福记》，仙宫对我们来说也过于凶险了。那时我们已经穷途末路，顾辞安只差一步就能够抓到我们。”
　　“然而他却忽然消失了，我们居然是沿着他离开的路线，闯入了下一层。”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也多了一丝怀疑：“机缘巧合之下，我们得以被传送回了现实。偏偏就在那一天，我们得到了一个无比惊讶的消息。”
　　顾见临歪着头，俯瞰着他们。
　　“以太协会传出消息，就在我们回到现实世界的三个月前，顾辞安突然失控，制造了血月屠戮事件，屠杀了大批A级调查员，然后连夜潜逃。后来再得到他的消息时，他就已经莫名其妙的，死于一场车祸。一个六阶天师，死于车祸？”
　　导师摇了摇头：“而且他失控的时间点，明明是在仙宫底层追杀我们，我手里甚至还有当初他留下的一些生活用品，还有刺伤屠夫的匕首。”
　　“……”
　　那一刻，顾见临的思绪如狂风暴雨。
　　倘若这个炼药师说的是真的，那时候爸爸真的被困在仙宫里。
　　那么，另一个顾辞安，又是谁？


###第三十九章 古神之血的渴望
　　顾见临在脑子里飞速复盘，有关这件事的所有细节。
　　忽然间，他想起了至关重要的一段话。
　　“我们兴奋地带着那些珍贵的资源上岸，一共十六个人的下潜小组，全部都是超级的精英，而且没有任何伤亡，这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包括后续的几次下潜，也都非常的顺利，我们在海底墓室里游离，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收获。直到有一次，海底出现强磁场的信号干扰，我们短暂的失去联络。”
　　“那时我在岸上焦急万分，等到信号恢复，便急忙让他们报数联络。”
　　“一号无恙，二号无恙，三号无恙……”
　　“我听着他们的汇报，直到听到了……十七号无恙！”
　　这是小丑的自述，是他灵魂深处的恐惧。
　　倘若小丑和导师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问题最有可能出在这里。
　　那次的水下探测，真的混进来了某个怪东西。
　　并且取代了某个人。
　　而且被取代的那个人，则是因为种种原因，进入了麒麟仙宫里。
　　完美的掉包。
　　在超凡的世界里，古神都可以存在，易容这种事情真的一点儿都不夸张。
　　此时此刻，哪怕之前铁证如山，也该被推翻了。
　　顾见临捏紧手掌，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那男人真的是被冤枉的。
　　“我以我的性命作为担保，我说的句句属实。”
　　导师生怕眼前这位古神不满，忙说：“顾辞安真的已经死了，以太协会已经取消了对他的通缉。我听说，以太协会至今还在对他的儿子进行监控和调查。对了，屠夫！把你肩膀上的伤口露出来！还有那把匕首！”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严厉说道。
　　屠夫跪在地上，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肌肉虬结的左臂。
　　他的肩膀上有一处大约三厘米的伤疤，不算特别起眼。
　　“至尊您看。”
　　这个魁梧壮汉的声音非常粗狂雄浑，拍着肩膀说道：“您看，这是顾辞安一刀捅过来的伤口，六阶天师的虚空跳跃，太无耻了！”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黑色的短匕，恭敬地双手递出。
　　顾见临看到这柄匕首的一瞬间，基本已经不再怀疑他们说假话了。
　　因为这匕首他见过，就是父亲用过的。
　　把手上还有烟头烫过的痕迹。
　　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这群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没必要为他父亲开脱洗地。
　　“尊者，我们委实是无法调查一个死人。”
　　导师诚恳问道：“您为什么会这么关注顾辞安呢？”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淡漠说道：“他从麒麟仙宫里，带走了某件东西。”
　　倘若他的推论没有错，那么当初父亲在误入仙宫以后，就在下层海底追击叛逃者，后来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放弃了追杀，选择了离开。
　　十有八九，老顾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深入到了仙宫的最上层。
　　否则的话，麒麟面具的来历，就无法解释了。
　　“原来如此！顾辞安当初果然从仙宫里带出来了什么，难怪连以太协会都在费尽心力的寻找，原来您是想把那件东西给夺回来对么？”
　　导师也是聪明人，立刻就看到了新的希望。
　　然而这时，海妖却抬起头，水润的美眸里闪过一丝异芒：“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最近在以太协会里得到的情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你可不要乱说！”
　　书翁连忙警告道。
　　屠夫和月姬也侧目而视。
　　“当然不会。”
　　海妖以手抚胸，恭敬说道：“尊者，以太协会里有一个新人，刚好得到了两件从麒麟仙宫里流出的神话武装。而那个人，恰好就是顾辞安的儿子！这是不是过于巧合了一些？您要找的那件东西，是否就是那两件神话武装？”
　　这话一出，导师都感到震惊和狂喜，没想到这么巧。
　　顾见临皱起眉，这绕来绕去的，最后竟然绕到了自己的身上。
　　要说他作为堕落者的儿子，打了协会高层的一波脸，几乎独立完成了任务。
　　但以太协会是个全球性组织，没理由传播得这么快。
　　这个海妖是以太协会的成员，很有可能就在峰城！
　　这让他对这个女人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好奇。
　　“并不是。”
　　顾见临淡漠的一句话，瞬间浇灭了对方的希望。
　　“但是，你们的情报倒是很有用，证明了你们的价值。”
　　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抬起右手的食指：“这滴古神之血，可以给你们。”
　　啪。
　　屈指一弹，那枚金色的血液，在黑暗里画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只听扑通一声，导师连忙扑了过去，一把将这滴珍贵的古神之血捧在了手心，仿佛溺水的遇难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心里泛起绝处逢生的颤栗！
　　“感谢至尊！感谢您的恩赐！”
　　这个老者浑身发抖，甚至留下了虔诚的泪水，声音都是发颤的。
　　“感谢您的恩赐。”
　　他的学生们也跪拜在地。
　　有的颤抖不已，有的惶恐恭敬，有的感激涕零。
　　经历过麒麟仙宫的无尽凶险，他们终于见到了生的希望。
　　虽然只有一滴古神之血，但无疑是救命的良药。
　　“只不过，想要再从我这里得到古神之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灵性的量，你们量力而行。至于我丢失的那件东西，也暂时不急着寻找。”
　　顾见临漠然说道：“但既然你们说，顾辞安已经死了，那么那个被以太协会宣称精神失控的顾辞安，又是怎么回事？我要你们查清楚这件事，能做到么？”
　　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导师连忙应下：“我们万死不辞！但是，如果要调查顾辞安的事情，恐怕会跟以太协会起冲突。我们的实力不足，虽然为了至尊而死，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荣幸，但要是误了您的事情，这该……”
　　顾见临没有搭理他的马屁，漠然说道：
　　“我让你们去做事，自然而然会给你们相应的力量。”
　　他顿了顿：“届时，我会让古神之血，让你们完成……真正的进化。”
　　黑麒麟的面具下，他眼瞳里燃烧着火光。
　　仿佛无尽的漩涡，吞噬着黑暗。
　　“明白，非常明白。”
　　导师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翻涌的情绪，说道：“您不介意我们跟以太协会起冲突，对么？”
　　“古神之血，会让你们进化，你们将不再孱弱，而是掌握力量。”
　　顾见临的声音一字一顿。
　　“豺狗挡了狮子的路，会是什么下场？”
　　导师和他的学生们对视一眼，眼神惊惧。
　　当然是，死！
　　……
　　……
　　轰！
　　世界崩溃的轰鸣声里，猩红的光芒在时空裂隙里消弭。
　　顾见临躺在病床上，赫然睁开了眼睛，呼吸急促。
　　这是他第二次从麒麟仙宫里回归现实，抓起身边的手机照了一下镜子，浑身上下所有关于古神的特征都已经褪去了，再次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唤起手机屏幕，时间显示的是午夜十二点。
　　窗外的夜色静谧如水，偶尔有孤单的鸟鸣声，还有车辆驶过的呼啸。
　　顾见临在寂静里，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况。
　　依旧痛到浑身撕裂，但要比之前缓解了很多。
　　最关键的是，潮水般汹涌的灵性充斥着全身，仿佛随时都要炸开了！
　　但最让他感到亢奋的，并非是灵性的充盈。
　　四个月了，顾见临东奔西走，甚至闯入了超凡的世界，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
　　顾见临没有错。
　　他自始至终都是对的。
　　那个为了解除诅咒拯救家人，不惜放任妻子自由，甚至远离儿子，独自一人承担起一切的男人，并不是堕落者，更不会是杀人犯。
　　“我会找到真相的。”
　　顾见临轻声说：“无论用什么方式，就算是用拳头打出来，也没关系。”
　　现阶段而言，老顾的案子反而需要延后调查。
　　因为目前有巨大的危机等待着他。
　　小丑所在的掘墓者组织必须清除，不然的话现实世界里，他随时都会被盯上。
　　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个组织的背后，应该还有幕后黑手主导。
　　尤其是那个怪物，十有八九是一尊古神。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积极的找办法。”
　　顾见临低声说道：“如今看来，加入以太协会是明确的选择，我可以借助这个组织的力量，却对付掘墓者组织，以及麒麟仙宫里的那个东西，不能让祂找上门来。”
　　接下来，就是他自身的力量。
　　他的位阶还是太低了。
　　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他如今掌握着两件神话武装，保命能力算是提高了不少。
　　最关键的是，他已经掌握了古神化的方法！
　　堕落者的生命力，就是他古神化所需要的能量！
　　古神之血！
　　“这滴古神之血已经送出去了，就当做是投资。”
　　顾见临呢喃自语：“现在需要制造更多的古神之血，以备不时之需。”
　　嗯，计划确定。
　　第一，借助以太协会的力量，对付掘墓者组织。
　　第二，尽量收集到足够多的古神之血，作为自己的底牌。
　　古神之血真是个好东西。
　　顾见临要用。
　　古墓里的五个人也急着要用。
　　现在顾见临的灵性已经饱和，可以尝试进阶了。
　　深空官网的资料有记载，神司一阶就会掌握更强的战斗手段！
　　顾见临闭上眼睛，意识轰然飞升到了虚无的精神世界。
　　躁动的灵性在这一刻，强硬的突破。


###第四十章 一阶，司命！
　　虚幻的黑暗世界，顾见临再次降临到那座古老的巨石祭坛。
　　广袤的苍穹之上阴云滚滚，宛若潮水翻涌的大海般深沉压抑，伴随着狂风的呼啸，酝酿着无底的漩涡风暴，半空中尽是飞沙走石，浮灰飘摇。
　　一望无际的荒原，遍地都是干涸的裂隙，荒芜寂寥。
　　数不清的幽魂在荒野上徘徊。
　　有的宛若巨人般巨大，有的却是常人大小，还有的渺小如蝼蚁。
　　只有一道通天虚无阶梯，没入阴云的最深处，仿佛直达天穹之上。
　　顾见临站在巨石祭坛之上，身披白色的祭服，遍布漆黑的咒文。
　　而且他还是古神化的状态，漆黑的麒麟面具，燃烧的黄金竖瞳，浑身生出龙鳞。
　　他的眉心，燃烧着苍白的神祭之火。
　　“这就是当初我成为神司的地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空间，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跟神司途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顾见临打量着四周，倒是也很镇静，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那些在荒野上徘徊的幽魂，应该是其他神司途径的升华者。
　　身形的大小，多半是跟他们的位阶有关。
　　所有的神司，一同在这条途径上，寻求登天之道。
　　等等，也不对。
　　顾见临想起了，上次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擎天巨物。
　　那个人行走在通天之梯的尽头，堪比天高的背影，挡住了所有的光。
　　这里之所以是夜晚，是因为那个巨物，挡住了所有的光。
　　“这得是多强，才能这么巨大？神司途径的最强么？”
　　顾见临看不到那个擎天巨物，但隐约能感觉到那个伟岸的存在。
　　黑暗所致之处，无处不在。
　　顾见临沉默几秒钟，没有再继续往天上看，而是默默的感受着自身变化，直到体内的灵性再一次的突破了桎梏，脑海深处响起了灵魂的轰鸣声。
　　进阶的时候到了！
　　在他的面前，火焰般的苍白光芒亮起来，汇聚成一道虚无的台阶。
　　在现实的世界里，没有烛龙尊者的禁锢，应该能行。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踏上阶梯。
　　轰的一声。
　　那一刻，顾见临的精神意识仿佛飞升天外，额头的神祭之火，轰然暴涨。
　　他的耳边响起了，仿佛来自太古的深沉呓语，暗藏宇宙的奥秘。
　　那些古老禁忌的，属于古神族的知识，如潮水般灌入了他的脑海里！
　　成功了！
　　这一刻，他完成了作为升华者的第一次进阶。
　　——从此以后，他就是一阶，司命。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领悟了全新的能力。
　　而且是专门用来战斗的能力。
　　鬼人化！
　　……
　　……
　　当顾见临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完成了晋升过后，他的精神状态倒是没那么萎靡了，虽然灵性恢复的还是很缓慢，浑身上下的撕裂感也还存在，但最起码不影响行动，不必继续瘫在床上。
　　“醒了？”
　　陆子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听起来很是疲惫。
　　顾见临扭头，吃了一惊。
　　只见陆子呈就坐在桌边，端着一杯热咖啡。
　　陈青依旧是西装套裙，宛若秘书一般站在后面，拎着两袋早餐。
　　那只鹦鹉，不知为何被绑住了嘴，站在她的肩头。
　　顾见临之所以吃惊，不是因为没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而是因为陆子呈的状态，堂堂四阶的狂王，不知道为何仿佛被榨干了一样，满脸干枯之色，还顶着一双黑眼圈，精神状态很有些问题。
　　“没事吧？”
　　顾见临起身，迟疑了一秒：“要不，我起来，你躺下？”
　　不知为何，陆子呈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一丝怨念，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只是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而已，我是古武途径，根本不虚。”
　　陈青板着冷艳的脸蛋，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
　　顾见临看到他这满脸肾亏的模样，总觉得这说法有待商榷。
　　“我说了，我没事！”
　　陆子呈板着脸说道：“不用你管！”
　　陈青再一次瞥了他一眼。
　　顾见临愈发觉得古怪了：“我没想管啊，你急什么？”
　　“谁急了？”
　　陆子呈挑眉：“不说废话，听说昨天林晚秋来找你了？”
　　顾见临嗯了一声。
　　陆子呈打着哈欠，微微颔首：“从审判庭的反应来看，林晚秋倒是没查出来什么，或许后面还会对你有几次精神检测，但你应该是没问题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昨晚是不是还试探着，让你加入她的小队了？”
　　顾见临也没否认：“是的，而且她跟我说，如果我用不到那两件神话武装，她可以向上级申请，用这两件神话武装，来兑换相应的资源。”
　　“为什么不去呢？”
　　陆子呈难得认真说道：“你要知道，在升华者的世界里，炼药师最稀缺的资源，其次就是神官。林晚秋一定跟你说过，对升华者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资源和后勤。他们的小队，队长是四阶圣母，副队长是二阶的药剂师。”
　　“这种组合本身而言，就意味着资源，因为只要有人求他们办事，就得给钱。有些事情，钱做不到的，就得提供资源。比如，性价比更高的炼金武装，晋升材料。”
　　他笑了笑：“加入他们的小队，你在超维级之前的晋升，基本就不愁了。”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有那么重要？”
　　陆子呈耸肩：“你可以连接深空网络，看看论坛。”
　　顾见临摸出手机，连接了深空网络的界面。
　　如今他的权限升级过后，除了个人资料和通用常识查询，以及资源兑换库之外，还对他开放了隶属于峰城分部的官方论坛。
　　他点开论坛。数不清的帖子顿时刷满屏幕，各种飘红的标题。
　　“重金聘用一位一阶草药专家，为期三天，日薪五万！”
　　“C级狩猎任务，急缺一位二阶修女，可独享一半任务酬劳。”
　　“资源交换，急需一份剑宗途径，二阶晋升材料，预算充足，非诚勿扰。”
　　“队伍招募！急需神官或炼药师途径……”
　　顾见临看到这些帖子，仿佛看到了网游的公告屏。
　　数不清的帖子。
　　要么就是队伍里缺奶妈，要不然就是卡在晋升的节点，寻求秘药或材料。
　　其中，寻求灵性秘药的数量，是最多的。
　　“看到了么？”
　　陆子呈淡淡说道：“这就是炼药师和神官的重要性。队伍里如果没有神官，那就很容易出现伤亡。而炼药师们，则决定你的晋升速度。”
　　顾见临刷了刷论坛，颔首：“最多的就是聘请炼药师的帖子，如果一个升华者背后有一位炼药师，那他的晋升速度，一定会比别人快很多。”
　　从论坛上，如此多的升华者对灵性秘药趋之若鹜，就能看出来炼药师的重要性。
　　然而他忽然想到，古墓里的那个导师，可是四阶的炼药师。
　　而且也能炼制超凡级的灵性秘药。
　　这么说来，顾见临的背后已经有一位资源大咖了！
　　“对，就是这个道理。”
　　陆子呈笑道：“零阶所需要的资源是最少的，而当你晋升一阶以后，所需的灵性秘药就是几何倍数的多。不仅多，还需要晋升材料。林晚秋的小队是峰城分部资源最好的，尤其是他们队伍里那个炼药师，自从CMJ113号灵性秘药绝版以后，他炼制出的灵性秘药，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优质货。”
　　他顿了顿：“你可别以为炼药师这个途径就是那么简单，很多人就是因为服用了劣质的灵性秘药，从而导致精神失控，成为了堕落者。”
　　顾见临沉默了很久，他现在听到堕落者这三个字，就莫名的不爽。
　　“而且林晚秋还是个美女。”
　　陆子呈懒洋洋说道：“你可真是错过富婆了啊，我可是刚刚入职的队长，在峰城也没什么人际关系，只有一个不太靠谱的姐姐。而且我们陆家只出古武和天师途径的家族，炼药师倒是聘请了一位，却只擅长炼制超维级灵性秘药。”
　　顾见临摇了摇头：“没事，陈青姐也是美女。”
　　这是他难得幽默一次。
　　陈青本来始终是面无表情的，听到这句话以后，眉眼却无声的柔和起来。
　　她把早餐袋子放在桌上，淡淡说道：“先吃早饭的，买了豆浆油条和茶叶蛋。”
　　顾见临礼貌说道：“谢谢。”
　　“你小子会说话啊。”
　　陆子呈感慨道：“其实要不是因为你，我都不想担任队长的。”
　　林晚秋虽然开出了那么丰厚的条件，但她的目的也很明显。
　　为了神话武装。
　　顾见临如果不交出神话武装，他肯定得不到那些待遇。
　　而一旦交出了神话武装，那他就没用了。
　　自主升华者虽然稀少，但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而且还有人惦记着，他父亲的遗物。
　　“对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顾见临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因为，如果说仙宫里真的有某个鬼东西混进了人类的世界，那可太危险了。
　　倘若放任不管，天知道有多少人被牵连。
　　“关于小丑的？”
　　陆子呈眯起眼睛问道。
　　顾见临嗯了一声：“我从他的手里得到了两件神话武装，其中一件……”
　　“打住。”
　　陆子呈平静说道：“不用跟我说你的神话武装的效果是什么，那是属于你的东西，你的秘密。记住一点，你所携带的炼金武装也好，神话武装也罢，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藏得越深，就越安全。”
　　顾见临沉默了几秒，微微点头。
　　“我从小丑那里，得到了一些情报。”
　　他隐去了麒麟仙宫的事情，直接说道：“从他的口供得知，那个造成血月屠戮事件的人，似乎并不是老顾，而是另有其人。如果我没猜错，是有什么人冒充了他，代替了他。”
　　闻言，陆子呈蹙眉。
　　陈青抿着红唇，轻声说道：“但是那件事，有监控录像，以及掌纹指纹，DNA对比和血液检测等很多证据，还有高阶的灵媒亲自在现场，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换句话说，就是铁证如山。
　　“我知道。”
　　顾见临一字一顿：“但在这个超凡的世界里，有没有一种可能，有某种能力，能够完全的模仿，或者说复制一个人，从而取代他呢？”
　　陆子呈和陈青微微一愣。
　　“在血月屠戮的那个时间点，我父亲应该被困在了麒麟仙宫里。”
　　顾见临沉声说道：“这件事另有蹊跷。”
　　陆子呈双手抱胸，沉默了良久。
　　“听起来，好像有点诡异。”
　　他挠了挠头：“陈青，你怎么看？”
　　陈青沉思片刻：“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一切都有可能，我们要收集更多的证据。”
　　“对，只要找到小丑的同党，说不定会得到一些线索。”
　　陆子呈望向少年，微笑说道：“如果不消灭小丑的同党，你还是会觉得寝食难安吧？就算我们承诺会保护好你的家里人，但只要他们一天不死，这根刺就一直扎在你的心里。”
　　“没错。”
　　陈青摸出平板电脑，轻轻点击了两下，调出一部分信息：“小丑的幕后还有人指使，他的同党也在外流窜。峰城辖区，目前已经发布了狩猎悬赏。我们作为队长和副队长，是要去参与的。”
　　她难得柔声说道：“小顾，如果你想休息，这次任务也可以……”
　　顾见临昨天还想着要借助以太协会的力量，剿灭小丑背后的组织，没想到这么快有机会了。
　　正好能够借着这个任务，收集更多的古神之血。
　　“不，我要参加。”


###第四十一章 代号，雷霆！
　　峰城远郊有一栋老别墅，隐藏在山涧里，幽暗宁静。
　　聂执事站在卧室前，低着头恭恭敬敬说道：“大人，血月屠戮事件，已经开始收尾了，小丑已经死，那两件神话武装也已经完成了回收。只是，小丑幕后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近期在峰城，将会开启全方位的搜剿和围捕。”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隐约可以看到有个人躺在病床上。
　　“小丑是谁杀的？”
　　一个苍老的，虚弱衰朽的，却又满是威严的声音响起。
　　聂执事沉默了。
　　“顾辞安的儿子，对吧？”
　　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那两件神话武装，也被他拿走了。”
　　聂执事脸色阴沉，低声说道：“是属下办事不力。”
　　那个老者倒是还算宽容，淡淡说道：“既然是顾辞安的儿子，那么有点才能也是正常的。连续两次越阶击杀，倒是一个不错的苗子，真是可惜了。”
　　“是的。”
　　聂执事附和道：“确实可惜。”
　　在超凡的世界里，顾家的后代确实是人才济济，可惜都身负诅咒，命不久矣。
　　也就到了顾辞安这一代。
　　出现了一些问题。
　　也就是血月屠戮事件。
　　唉。
　　“对我这种命不久矣的人来说，神话武装再好也不算什么，你把它们弄丢了，我可以不追究。就算那孩子是顾辞安的儿子，我们也得讲规矩。既然东西到他手里了，以后想办法用别的东西再换回来就是了，哪怕换不回来也没关系。”
　　老者似乎喝了口茶，说道：“但问题是，他加入协会，到底想干什么？”
　　聂执事没说话。
　　“今天，我收到了陆部长的报告，是那孩子得到的情报汇总。”
　　老者淡漠说道：“那孩子声称，造成血月屠戮事件的，另有其人。因为那个时间点，顾辞安被困在了麒麟仙宫的最下层。他说，这是小丑亲口所述。”
　　聂执事闻言，嗤笑一声：“张口就来，他有证据么？”
　　“没有证据，但是他会去慢慢寻找证据。”
　　老者说道：“你要明白，协会内部某些派系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也会想着去寻找这些莫须有的证据，打击审判庭一系。这孩子我们是要不过来的，他不能为我们所用。”
　　聂执事以手抚胸，沉声说道：“明白了，大人。”
　　“去吧，把小丑幕后的人找出来，要快一些。”
　　老者说道：“顾辞安的儿子只是小事，重点是审判庭的利益。”
　　聂执事再次深鞠躬。
　　只见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走过来，轻轻的把门关上，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冷漠说道：“聂执事，圣者大人该休息了。”
　　聂执事微微颔首，又问了一遍：“张议员，圣者大人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在以太协会，审判庭是核心的权力机构。
　　而他作为执事，只是刚刚挤进了掌握权力的圈子。
　　在执事之上，就是议员。
　　而在议员之上，就是圣者。
　　而审判庭的最高领袖，也就是如今以太协会的副会长之一。
　　莱茵。
　　“最多还有三个月。”
　　张议员冷冷说道。
　　聂执事一愣，叹了口气：“明白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张议员目送着他离去，忽然听到了房间里响起的苍老声音。
　　“守恒啊。”
　　老者的声音响起：“我记得前守夜者牧锋，以及他的那些下属，是不是就躲在黑云城寨？顾辞安在暴走之前，曾经跟他们接触过。这次黑云城寨的行动，你要让人把他们带回来审问。”
　　张议员闻言，扶着眼镜问道：“审问过后该如何处理？”
　　老者淡淡说道：“一群被污染的人，当然是处理掉，难道还要留着让他们发狂么？”
　　……
　　……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晴空蔚蓝。
　　繁华的商业街上人潮汹涌，赶早高峰的上班族们穿过街头，偶尔还有穿着短裙的女孩们在街边轻快的走过，伴随着大楼的屏幕上放送的晨间新闻，一切都很美好。
　　一辆漆黑的路虎行驶在街区里，像是凶猛的野兽，横冲直撞。
　　“我们这是去哪？”
　　顾见临好奇问道。
　　吃完早饭以后，他就被带出来了，至今还穿着病号服。
　　陆子呈戴着墨镜，淡淡说道：“深空科技大厦，你说的事情我已经汇报给我姐了，她会把这件事上传到总部。但毕竟没什么证据，目前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这时，陈青从副驾驶探过身来，把一袋衣服给他：“拿去穿好。”
　　顾见临接过来，只见里面是黑色的衬衫，还有灰色的修身裤。
　　他接过来比对了一下，发现尺寸刚刚好。
　　“昨天趁你睡着的时候，量了一下你的身材比例。”
　　陈青瞥了他一眼，朱唇难得勾起来：“身材很不错。”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陈青姐，我是个男性。”
　　“你还不算男性，还有三个月才成年，你是未成年人。”
　　陈青回过头，平静说道：“小孩子有什么可害羞的？换衣服吧。”
　　顾见临幽幽说道：“那能把后视镜移开么？”
　　陆子呈耸了耸肩，刚想去掰过来，却被一巴掌拍掉了手。
　　“少爷昨晚没休息好，注意力不集中，掰开后视镜有可能不安全。”
　　陈青淡淡说道：“就这样换吧。”
　　顾见临没办法了，只能缩到座位下面，把衣服给换好。
　　顺便吐槽了一句：“古武途径还会休息不好么？”
　　各大最古途径里，古武所运用的能量是气，气不仅能用来对敌，还能用来自我调养，只要在他们还活着的时间里，身体都是倍棒。
　　“咳咳！”
　　陆子呈重重咳嗽一声，好像在警示什么。
　　陈青陷入了沉默。
　　顾见临正好奇的时候，只见旁边鸟笼子里的绿毛鹦鹉忽然挣脱了嘴套。
　　“女鬼的滋味真不错儿！”
　　顾见临诧异地扭过头，跟那只绿毛鹦鹉对视。
　　忽然间，急促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
　　……
　　上午八点半，深空科技大厦。
　　顾见临穿着黑色的衬衣和灰色修身裤，站在大厦下方的街头，沉默不语。
　　他其实很早就听说过这家公司，因为苏叔叔所在外企也跟他们合作。
　　但没想到，这就是以太协会所属的企业。
　　“做好准备了么？”
　　陆子呈淡淡说道。
　　陈青站在他的旁边，肩膀上站着一只秃了毛的，神情萎靡的鹦鹉。
　　“什么？”
　　顾见临扭头问道。
　　“接下来的这个任务，或许会很难，很危险。”
　　陆子呈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果你害怕的话，倒也来得及。现在回家，回去好好上你的学，你父亲的事就交给我和陈青来解决。”
　　顾见临想都没想，回道：“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说废话的人。”
　　陆子呈耸了耸肩，抱着平板电脑，敲了一下。
　　这时，顾见临的手机响起来。
　　“深空网络提示，A级调查员陆子呈，邀请你加入小队，是否同意？”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点了确认。
　　“今日起，D级调查员顾见临，正式为第十三辖区服役。”
　　“权限升级，任务版块开放，辖区排名开放。”
　　顾见临看了一下深空网络探出来的队伍界面。
　　队长：A级调查员，陆子呈。
　　古武途径：四阶，狂王。
　　副队长：B级调查员，陈青。
　　灵媒途径：三阶，大巫师。
　　队员：D级调查员，顾见临。
　　神司途径，零阶。
　　顾见临看到这里愣了一下，今天自己已经进阶了，而深空网络却没有录入。
　　而上次他成为零阶的神司以后，可是当场就被深空网络记录了。
　　包括后来服用了灵性秘药，检测手环也立刻给他记录在案。
　　而这次却没有。
　　等等，他忽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不存之锁！
　　顾见临这次是进阶时也戴着监测手环，但他身上还带着不存之锁。
　　这件神话武装不仅能够抹去他的存在感，甚至连检测手环都能够规避。
　　他迟疑了一下，点开了辖区排名。
　　第一个版块是小队排名。
　　第二个版块是个人排名。
　　个人排名似乎只有新晋的年轻调查员参与，名次按照功勋从高到低。
　　顾见临惊讶的发现，他赫然以三千一百的功勋值，排名第十位。
　　而且在前十。
　　不，应该说是前一百里，只有他一个人是零阶。
　　当然，他现在已经成功进阶就是了。
　　“你杀死了小丑，他本身是二阶，还有高度畸变的能力，甚至还掌握两件神话武装，给你三千的功勋也算少的了。你应该还不清楚自己做了怎样的壮举，本来你的事迹应该直接轰动整个辖区。”
　　陆子呈淡淡说道：“但因为某种原因，消息被封锁了。”
　　“怎么了？”
　　顾见临挑眉问道。
　　“主要是要为这次的行动保密，因为麒麟仙宫的开荒即将开始，仙宫内部的秘密和宝藏都极为珍贵，会引得全世界的人来争夺。而以太协会，则会召集辖区内的调查员，清理一些黑恶势力。”
　　陆子呈强调道：“大多数都是那些到处捣乱的堕落者。”
　　堕落者！
　　顾见临现在听到这个词，已经不觉得毛骨悚然了。
　　经过昨夜的事件，他知道每一个活着的堕落者，都是古神化所需要的宝贵资源。
　　只要能打得过，有多少来多少。
　　多多益善。
　　虽然他现在的位阶很低。
　　但古神化的力量，太让人着迷了。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古神化的副作用太强。
　　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好利索，到现在他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
　　如果不是景辞的秘药，他到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
　　陆子呈笑眯眯说道：“顺便一提，在峰城辖区里，你的位阶在排名靠前的年轻人里是最低的，而且排名前九的各个都是天赋异禀的怪物，尤其是前三……”
　　清理行动。
　　不知道能不能把夔清理掉。
　　想来是有点难的。
　　顾见临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排名。
　　最前端的，也是最醒目的，只有一个名字。
　　NO.1：
　　唐绫，B级调查员，剑宗途径。
　　三阶，剑痴。
　　代号，雷霆！


###第四十二章 谁是大聪明
　　深空科技大厦的一层是接待大厅。
　　顾见临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平板电脑，阅读小队行动相关的知识。
　　“你要的冰可乐。”
　　陈青款款走了过来，弯腰把一瓶罐装冰可乐放在他面前，面无表情说道：“有的时候我真的会有种错觉，好像我又多了一个小少爷。”
　　“谢谢。”
　　顾见临难得好奇说道：“陈青姐，你为什么叫他少爷？”
　　这称呼放到今天这个社会，倒是挺奇怪的。
　　陈青坐在他旁边，清清冷冷地说道：“因为我小时候是孤儿，被他捡回来的。那时候陆家不同意，他就把我养在外面，用零花钱把我养大。”
　　顾见临一愣：“用零花钱养大？不愧是升华者家族，真有钱。”
　　相比之下，同样是升华家族，他们家现在就他一个了。
　　“是这样的。”
　　陈青撩了撩头发，对着手机屏幕审视自己的妆容。
　　“你们是青梅竹马……还是，恋人？”
　　顾见临问道。
　　陈青摇头说道：“我们没有那种感情，他有喜欢的人，只不过已经不在了。”
　　顾见临没想到还会听到这种事，顿时陷入了沉默。
　　大厅里，有不少调查员和研究员来来往往，还有很多负责商务的工作人员。
　　“喂，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击杀了小丑的那个？”
　　“零阶单杀二阶的畸变堕落者？听说那两件神话武装，也在他的身上。”
　　“别说，真的很帅啊，你们看过那张照片没有？他坐在废墟里的那张，听说还是一个罕见的自主觉醒者，你说我要不要去要个微信？”
　　“那是堕落者的儿子，你要是去我可不拦你。”
　　“堕落者的儿子怎么了？帅就完事了！”
　　顾见临听着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也没说什么。
　　自从来了深空大厦，有人认出了他以后，大概都是这样的对话。
　　他发现在以太协会，堕落者是一个很敏感的词。
　　很多人都会在意。
　　哪怕他本人不是堕落者，但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也会被议论。
　　“在审判庭看来，堕落者之所以堕落，是因为经受不住力量的蛊惑。他们当中还有一部分人，被堕落者的背叛过，亦或是家人被堕落者杀死。”
　　陈青委婉说道：“当然，审判庭还有峰城本地的一些家族会针对你，是因为你父亲的失控，严重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到现在还觉得，你父亲把在仙宫里得到的东西留给了你。”
　　她犹豫了一下：“所以不用理他们。”
　　“我懂了。”
　　顾见临微微颔首，问道：“关于堕落者，我有一个疑问，不是每个人都有可能被污染么？”
　　“大多数人还是拥有抵御污染的能力的，除非是沉迷于力量，自愿接受污染。”
　　陈青淡淡说道：“审判庭认为堕落者太容易失控，哪怕是感染初期还能保持理智的人，也会突然在某个时间段陷入重度疯狂，表现出严重的攻击性。”
　　她停顿了一下：“所以干脆全杀了就是，被污染的人，要么自杀，要么被杀，哪怕服用药物暂时遏止，也无济于事。”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当然，话是这么说，被污染了就自杀……”
　　陈青嘲弄说道：“至于做不做得到就是另一回事了。但这些年审判庭一家独大，协会里的很多事情都是他们说了算，也没什么办法。”
　　这时，电梯的大门打开，陆子呈黑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只见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过一瓶矿泉水就往嘴里灌，咕嘟咕嘟。
　　秃毛鹦鹉站在他肩膀上：“烦死了！烦死了！”
　　顾见临狐疑问道：“发生了什么？”
　　陆子呈喝完水，没好气说道：“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小队的队员，很有可能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陈青蹙眉：“太晚了？”
　　陆子呈嗯了一声：“因为这次行动很危险，所以参与的调查员本来就不多，他们的小队都是早就定好的，没有多余的散人。”
　　陈青蹙眉：“这可就有点麻烦了。”
　　“对。”
　　陆子呈犹豫了一下：“所以说我们小队一时半会招不到别人，而且这次行动组里还有审判庭的忠犬派系，可能会针对小顾。”
　　顾见临默默喝着可乐，也没说什么。
　　这倒是个好消息。
　　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队友。
　　“本来还想让你尽快晋升一阶的。”
　　陆子呈叹了口气：“没有炼药师和神官，就很麻烦，功勋兑换也行不通。”
　　顾见临皱眉：“什么意思？”
　　陆子呈幽幽说道：“因为被抢光了。”
　　顾见临摸出手机，登录了深空网络，点开资源兑换库。
　　然后他就乐了。
　　“天堂之泉，缺货。”
　　“石墨之血，缺货。”
　　“深红之酒，缺货。”
　　基本上所有的灵性秘药，显示的都是缺货状态，因为这些资源过于抢手，有价无市。
　　这就是队伍里要配一个炼药师的重要性。
　　顾见临有了那个药师，倒是根本不缺这些了，功勋目前可以兑换一些炼金武装。
　　包括聘用警备队的服务。
　　最常见的，就是对家里的保护。
　　“以太协会里，这些低阶的资源很抢手，真正有用的福利，是等到麒麟仙宫可以开荒的时候，借助协会的力量作为保护伞，在仙宫里寻找上古的密藏，找到了就是你的。”
　　陆子呈解释道：“以太协会里有不少高层，都是依靠这些密藏起势的，这也是协会对升华者最大的吸引力。”
　　“至于那些服务都是智商税，我已经跟家里打过招呼了。”
　　他想了想：“以后你家人的安全，由陆家亲自负责，我姐姐也会帮忙看着。”
　　“谢谢。”
　　顾见临说道。
　　陆子呈提醒道：“我已经以小队的名义报名参与了这次的清剿任务，只不过因为任务性质，我们这些队长不会跟你们一起行动。当然，你有小丑的那两件神话武装，自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但想要跟其他队伍争功勋……就看你自己了。”
　　他顿了顿：“如果你能尽快晋升到超维级，也就是四阶以上，我姐的资源和人脉就有用了，你得抓紧。”
　　顾见临心想那真是太好了。
　　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无论是两件神话武装，还是古神化。
　　都是不适合有队友旁观的。
　　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一阶了，在麒麟仙宫内还有一位炼药师。
　　晋升的资源，根本不愁。
　　至于神官的治疗，对他来说更是鸡肋。
　　首先，神司途径可以利用神祭之火，汲取生命力回复自身。
　　而在资源方面，在古墓里可是有一位四阶的炼药师呢。
　　忽然间，顾见临的手机里响起了深空网络的提示。
　　“您好，尊敬的D级调查员顾见临，您的小队参与了此次大型狩猎任务，请携带好装备和补给，立刻到深空科技大厦前厅集合。”
　　太虚的声音。
　　“差不多该走了，一共七个小队，前厅集合。”
　　陆子呈淡淡说道：“这次基本都是精英了。”
　　顾见临微微颔首，他忽然想到自己晋升司命后，还没有实验过能力。
　　据说，一阶的神司，生命感知的范围可以扩大到二十五米。
　　这个距离刚刚好，他正好试验一下。
　　那一刻，他放空心神，脑海里一片空明，开启了自己的第七感。
　　有那么一瞬间，嘈杂混乱的生命旋律在耳边响起，仿佛置身于杂音的海潮里！
　　顾见临手一抖，可乐险些洒了一身。
　　因为在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整栋大楼内的生命旋律！
　　……
　　……
　　宽阔的电梯里，气氛极其压抑。
　　林晚秋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娇艳妩媚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其他几位队长，也都严肃至极。
　　一位中年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冷声说道：“这次行动，都给我打起精神，如果再出现像上次那样的问题，你们就都可以给我滚蛋了，明白了么？”
　　成有余站在角落里，缩着头说道：“二叔……啊不，队长。您放心就好，上次那是不可抗力，谁知道小丑还有死灵蛊那种东西？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你快闭嘴吧。”
　　有人嘀咕说道：“上次你也说万无一失，结果直接翻车了。”
　　“哥，求求你收了神通吧，别再奶了。”
　　又有人说道：“要不是上次运气好，我们都死了。”
　　成有余黑着脸：“那是我奶的么？那还不是小丑太难缠！”
　　角落里，聂相思怯生生地站在最后，手里抱着一个平板电脑。
　　屏幕上有一张照片，在坍塌的废墟里，有一把完好无损的椅子。
　　浑身染血的少年坐在椅子上，脚下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有余哥哥。”
　　聂相思轻声说道：“救了我们的人，就是他对吧？”
　　成有余回过头来，赔笑道：“对啊相思妹妹，就是他。顾见临，我们峰城二中，当初考试我还抄过他卷子呢，我们关系很好呢。”
　　聂相思沉默了片刻，说道：“原来他也是升华者啊。”
　　“我之前也不知道是他。”
　　成有余问道：“怎么了？”
　　聂相思把图片最小化，然后点开了这次的任务名单。
　　“他好像也在这次的行动里。”
　　她犹豫了一下：“而且他的小队，就只有他一个人。”
　　成有余一愣，在名单上看到了那个孤零零的，熟悉的名字。
　　“卧槽，好像还真是这位狠人兄！”
　　……
　　……
　　黑暗的实验室里，响起了泡沫翻腾的声音。
　　火光燃烧的铜釜里，血色的液体翻腾，宛若岩浆般涌动，汹涌澎湃。
　　一位佝偻的药师看着这一幕，眼神狂热至极。
　　“导师。”
　　一位青年站在他旁边，咽了咽口水：“有了这个，我们是不是就能活命了？”
　　“虽然只有一滴，并不能让我们转化成神侍，但也足以延缓我们的生命了。”
　　药师舔了舔嘴唇：“这是神明的恩赐啊。”
　　青年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导师，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真的服用了古神之血，转化成了神侍？难道不就变成了那位至尊的奴仆？我们太弱小了，祂若不是没有办法脱困，一定不会选择我们。我们得到了生命，却失去了自由。”
　　他顿了顿：“甚至祂想杀死我们，都在一念之间。”
　　“我的学生啊，你怎么如此愚蠢？”
　　药师笑了笑：“你以为，我们明明有那么多秘药库存，甚至超维级的灵性秘药也不在少数，为什么还要冒着触怒祂的风险，只给祂区区十几份低阶秘药呢？”
　　书翁一愣。
　　“一次性提供太多的灵性，我就拿捏不准祂什么时候能脱困。反而我们一点点的献给祂灵性秘药，就能永远占据主动权。祂虽然是至尊，但却被更强大的烛龙尊者囚禁，为了稳住我们，祂别无选择，只能一次次用古神之血跟我们交易，明白了么？”
　　药师解释道：“量，就是关键！你是我的侄子，只要我们能活命，就足够了。至于海妖屠夫和月姬，都不重要。麒麟尊者被困在仙宫里，就算我们成为了神侍，他也无法跨越两个世界，控制成为神侍的我们。只要成为了神侍后，再也不回去，就是安全的。”
　　书翁又问道：“只不过，等到麒麟仙宫的维度大门稳定以后，那么多远古的宝藏和机遇，难道我们都不要了么？我们再也不回仙宫，也就放弃了仙宫里的庞大资源。”
　　药师笑道：“我是炼药师，只要我炼出足够珍贵的秘药，还愁没人替我们进仙宫？”
　　书翁一怔：“原来如此！”
　　“这就是老师的智慧，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药师笑道：“等到麒麟仙宫的封印彻底消失，以太协会的人进去，会发生什么？”
　　书翁恍然大悟：“老师，您真是太聪明了！只要祂无法降临现实，我们就是安全的！”


###第四十三章 原来你们离我那么近
　　深空大厦顶楼。
　　陆子衿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慵懒地托着雪腮，纤长白皙的葱指把玩着圆珠笔。
　　对面的全息立体投影里，凝聚出一道穿着白色练功服的人影。
　　这是一位中年男人，头发花白如雪，面容严肃深沉，如狮子般不怒自威。
　　“子衿啊。”
　　他严肃说道：“你给我的发过去的那份情报，我已经看过了。”
　　陆子衿眯起美眸：“陈师兄，你觉得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位陈部长沉默了片刻，说道：“顾辞安的儿子……顾见临对么？很不错的年轻人，能够做到几乎独立击杀小丑，已经证明了他比他父亲年轻时更具有潜力。从我个人的主观角度，我更倾向于培养他，别让他被审判庭恶心了。”
　　“你们整理出的那份报告，并没有证据。”
　　他严肃说道：“目前以太协会内部派系争斗的很严重，如果能找到这件事的关键性证据，很有可能影响下一任总会长的选举。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这个孩子你要保住。”
　　陆子衿舔了舔朱唇：“师兄，你也想让我们扳倒审判庭？”
　　“我保持中立，但审判庭的做派我确实不喜。”
　　陈部长回应道：“因此你们需要更努力一些，找到更多的线索，才能解决这件事。因为调查血月屠戮事件的是那个人，公认的英雄。”
　　陆子衿沉默了。
　　那位的确是公认的英雄，连他们这些部长级，都无法动摇其权威。
　　“总会长呢？”
　　她问道：“她是什么看法？”
　　“老人家已经闭关了，我没能得到她的指示。她留下的最后一条指令是，在麒麟仙宫开启之前，把峰城存在的所有问题都解决掉，其他的都不重要。”
　　陈部长沉思了一秒：“至于审判庭，有太多人都死在顾辞安的手里，他们会针对顾辞安的儿子，也是在所难免的。你作为部长，保下他绰绰有余。至于他的资源问题，尝试着从别的分部抽调一些过去吧，保证他能受到公平的待遇。”
　　陆子衿撇嘴：“就只有这些么？”
　　“当前阶段只有这些。”
　　陈部长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知道，顾辞安跟你们陆家关系很近，而顾见临目前表现出的潜力，确实很优秀。只不过，你要让他展现出更多的价值，不是仅限于一个辖区。而是进入总部的视野里，有足够的靠山，才能跟审判庭抗衡。”
　　他强调道：“欧米伽计划，就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陆子衿揉着眉心：“我知道了。”
　　通讯中断。
　　她起身，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沉默了良久。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的靠山并不是进入总部的视野。
　　而是那位已经抵达峰城的，天灾级的升华者。
　　青之王。
　　……
　　……
　　燃烧的铜釜里，火焰熄灭。
　　伴随着猩红的光芒四分五裂，一团浓稠的鲜血漂浮起来，宛若活物般翻涌扭曲，数不清的血色气泡生灭，释放出浓郁的腥甜气。
　　药师看着这一幕，眼瞳里浮现出一抹狂热：“成了！成了！这就是古神之血，所有炼药师梦寐以求的珍贵资源，堪比炼金术当中的贤者之石，我们终于炼成了！”
　　书翁嗅着这迷人的气息，感慨道：“这该死的甜美。”
　　“这就是古神族的权柄啊，祂们的精神对人类来说是致命的污染，也是进化的契机，祂们的语言对人类而言又是致命的破坏，祂们制造的血液对人类而言，又是无上的恩赐，赋予人类以进化，打破生命的桎梏。”
　　药师闭目祈祷，双手抵在胸前，虔诚说道：“祂们是从宇宙深处诞生的种族，以整颗星球的能量作为生命的温床。若非经历过那场毁灭的灾难……恐怕如今的人类，也是被圈养的家畜，被神明所奴役，成为祂们的养分。”
　　“但现在，是人类的时代了。”
　　书翁忽然想到了什么：“老师，如果我们服用了古神之血，那我们下次进入麒麟仙宫的时候，那位至尊岂不是可以随时拿捏我们了么？”
　　药师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不服用古神之血，那位至尊就没法杀我们了一样。你要记住，我们并不是那种强大到足以跟古神对抗的升华者，我们的优势也从不在于力量。”
　　“即便祂是神明，我们是蝼蚁，那又如何？祂已经被一位更强大的古神囚禁了几千年了，没有任何方式接触到外界，数千年来灵性都是干涸的。”
　　他笑道：“麒麟仙宫开启在即，祂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出去了，但在那之前祂需要补充大量的灵性，否则祂就没有办法对抗整个人类世界。”
　　书翁恍然大悟，说道：“所以在麒麟仙宫，他不会杀了我们，实际上我们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但实际上都心知肚明。”
　　“是的，尊者清楚，我们也清楚，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药师淡淡说道：“《古闻记》曾记载，曾有人为了得到永恒的进化，向一尊古神献出了生命和灵魂，从而成为了一位神侍，永远被奴役。可当那尊古神在那个失落的世界沉睡以后，往后的二百年里，他再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命令……”
　　书翁说道：“他自由了！因为古神沉睡在了另一个世界！”
　　“是的，一切尽在掌握。”
　　药师说道：“只要我们能撑过古神之血的洗礼，而不是中途爆体而亡，那我们就将彻底摆脱死亡的阴影，从而走上辉煌的……进化之路！”
　　铜釜里，那团浓稠的鲜血冷却下来，无声地涌动。
　　“尽快完成进化吧，海妖十五分钟前发来消息，这个黑市已经被以太协会盯上了，不久以后就会迎来全面的清洗。”药师说道。
　　“既然我们已经完成了进化，那还怕什么？”
　　书翁显得很是不屑。
　　“愚蠢！永远不要小看协会！协会背后的水，比想象得要深得多。”
　　药师严厉劝告道：“刚获得力量就盲目狂妄是大忌！我们要做的是撤退，避开以太协会的锋芒。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节外生枝，知道了么？”
　　书翁低声说道：“知道了，老师。”
　　然而他望向那团鲜红的血液，咽了咽口水，眼神痴迷。
　　仿佛完全没有把老师的话听进去，而是着迷于这近在咫尺的力量。
　　……
　　……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仿佛听到了整个世界的喧嚣。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主要是他的生命感知几乎覆盖了整个深空科技大厦，而这栋大楼里的人太多了，多到他根本就数不清的程度。
　　设想一下你处在一个封闭空间，然后几千个音响同时播放不同的音乐。
　　或者站在嘈杂拥挤的街头，无数的窃窃私语声回荡在你的耳边。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升华者，精神意志不同于常人，恐怕当场就晕过去了。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
　　顾见临记得清清楚楚，一阶司命的生命感知范围是二十五米。
　　而他却能够覆盖整栋大楼。
　　这明显不会是以太协会的资料出错了，而是他的问题。
　　“或许是麒麟尊者的缘故！我得到了麒麟尊者的力量，绝不仅仅只有双核驱动那么简单，当初麒麟的本能引导我选择了神司途径，或许是有原因的。”
　　顾见临暗自想到了一种可能：“除了古神化之外，人类状态下的我被麒麟尊者的力量所影响，在神司途径的进阶上也能得到好处？”
　　也不知道其他的能力，有没有发生变化。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感知里出现了两个雄浑的旋律。
　　不在这栋大楼，而是在很远的地方。
　　那是似曾相识的生命韵律，宛若宛若野兽的咆哮般粗犷，雄浑深沉。
　　顾见临愕然不已，顿时扭头望向远方，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种生命韵律，竟然跟自己送出去的那枚古神之血如出一辙。
　　等等！
　　他忽然明白了。
　　古墓里那五个人里，有人服用了古神之血！
　　“古神之血是我在古神化状态下制造出来的，而这滴血的作用是能帮助他们完成真正的进化，这似乎就是他们所说的……神侍！”
　　顾见临沉吟片刻，大概想通了其中关键，在心里呢喃道：“古神利用古神之血，帮助人们完成进化，让他们成为神侍，成为神明座下的守护者。”
　　目前，那五个人里有两个已经服用了古神之血。
　　顾见临这边隔着遥远的距离，直接就有了感应。
　　有意思，这距离虽然有点远，但也还在峰城。
　　“没想到你们离我那么近。”
　　顾见临眼神闪烁，这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陆子呈和陈青的手机响起了来自深空网络的通知。
　　“集体狩猎行动——仙宫计划，正式开启！”
　　“请各位队长与副队长，前往中央控制室领取任务信息。”
　　顾见临的手机也重复播送了太虚的通知。
　　“您好，尊敬的D级调查员顾见临，您的小队参与了此次大型狩猎任务，请携带好装备和补给，立刻到深空科技大厦前厅集合。”
　　陆子呈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你能行么？”
　　陈青也提着手提包起来，关切看了他一眼。
　　顾见临淡淡说道：“放心，没问题。”
　　……
　　……
　　前厅是一个宽阔的会议厅，平时大概是用来开会用的。
　　席位上坐着零零散散的调查员们，总共十五个人。
　　没有队长，全都是队员。
　　除了正副队长之外，每个小队基本都是三人一组的配置。
　　“听说这次的任务，是为了清洗掉整个峰城的堕落者。”
　　“以太协会很少会动这么大的阵仗，应该是麒麟仙宫要开启的缘故了吧？”
　　“是的，我父亲告诉我，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上一次在狩猎小丑的任务里出了大丑，回家挨了一顿臭骂，还差点就要被家里禁足了。”
　　“你这算什么？当初我刚从病床起来，我爷爷就给我两个大比兜。”
　　调查员们窃窃私语。
　　“等等，不是说总共七个小队么？为什么只有十五个人？”
　　“雷霆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她自己就是三阶里的最强，甚至能跟四阶媲美，而且是从总部来的，那是高贵的公主殿下，怎么会跟我们这种废物组队？”
　　“那这数量也不对啊，不是还有一个人么？”
　　说到这个话题，当初参与过小丑事件的人，都沉默了。
　　小丑事件，对于当初的行动组来说，是一个无法洗刷的耻辱。
　　虽然因为死灵蛊的原因，这是非战之罪。
　　但他们确实是全军覆没了，全靠一个零阶的新人力挽狂澜，才幸存下来。
　　成有余提到这事，也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聂相思则是低头，望着那张废墟里的照片，灵动的眸子里满是好奇。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如果我是你们，遭遇了如此屈辱的失败，我甚至会吞枪自杀。”
　　严烨双手抱胸，冷漠说道。
　　“是啊。”
　　严峰吐槽道：“如果不是你们太菜，就能撑到我们赶到了。”
　　木子晴梳理着金发，一言不发。
　　“靠一个堕落者的儿子活下来，你们的脸呢？”
　　严烨冷哼道：“血月屠戮事件有多恶劣，不用我多说。那位顾教授不惜大开杀戒，为的是什么呢？掘墓者组织为何一直盯着他儿子不放？”
　　他冷着脸说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怀璧其罪，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没有人说话，这个话题太敏感。
　　自从血月屠戮事件过后，以太协会针对那位顾教授的家人展开了多次调查和搜查。
　　但却始终没有什么结果。
　　而血月屠戮事件，损失最惨重的就是峰城的升华者家族，以及审判庭。
　　这次的任务里，就有他们的人。
　　这时，会议厅的大门被人推开。
　　只见一位黑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上身是黑色的衬衫，袖子挽到胳膊上，下身是灰色的修身裤，搭配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品，很干净。
　　他一出现，气氛忽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喏，就是他，D级调查员，顾见临。”
　　“这就是被当做诱饵，在你们全员躺尸的情况下，单杀小丑的那个？”
　　“没错儿，是他。”


###第四十四章 我不需要队友
　　顾见临走进会议室，大致的扫了一下在座的调查员们。
　　以太协会的传统是以每个小队三个成员的编制，在座的一共有十五个调查员，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在上一次的狩猎行动里见过的，只有六个人是生面孔。
　　他一看到这个编制，心里就是一沉。
　　这批人里绝大多数都是上次在峰城二中的食堂里中毒被秒的。
　　要不他还是自己想办法单干吧，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队友。
　　这带不动啊。
　　走进这个房间以后，他还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带着敌意和审视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顾见临皱眉，抬头看了一眼。
　　席位里有三个人是坐在最中间的，两男一女的配置。
　　最显眼的那位穿着白色的西装，黑发整齐的往后梳，生有一张冷酷严肃的面容，尤其眼睛带着一丝金色，像是白虎一样锐利威严，颇有几分气势。
　　看起来是双胞兄弟的少年坐在旁边，只不过相对懒散一些，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最后是一个染着金发的少女，脸上点缀着精致妖娆的妆容，穿着清凉的连衣短裙，裙摆勉强遮住了大腿根，露出一双雪白细致的大长腿，踩着夹脚趾的拖鞋。
　　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就来自他们。
　　顾见临看过他们的资料。
　　这是目前排名第一的小队，每一个都是C级调查员。
　　严烨，目前在新人里排名第二，据说是二阶的实力，但随时都能够跨过三阶，而且在协会高层还有着很深的背景，不折不扣的二代。
　　而他的两个队友，分别排名第三和第四。
　　严峰是他的弟弟，是古武途径，就是位阶稍微低了点。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人的记录里有一条非常有趣。
　　小丑当初叛逃时，还跟这个人交过手。
　　只不过，严峰当时没打赢。
　　最后的那个女孩在新人里排名第四。
　　木子晴，神官途径，二阶修女。
　　这些带走敌意的视线，应该就是审判庭的忠犬派系，峰城本地的世家势力。
　　当然除了这些带有敌意和审视的视线以外，也有人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临哥，这边！”
　　只见成有余站起身来，朝他招了招手。
　　聂相思坐在他的旁边，睁着灵动的眸子看着他，羞怯地跟他颔首致意。
　　顾见临走过去，礼貌说道：“看样子你们都好多了。”
　　成有余想起当时在食堂的事，也有点尴尬，挠头说道：“哈哈哈，上次还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临哥你出手，我们可能就凉了。”
　　聂相思也小声说道：“还没跟你道谢，谢谢你。”
　　当初那位行动组的组长，就坐在他们的旁边，明显也是一队的。
　　“多谢。”
　　张诚微微颔首。
　　相比起其他人，这三个人算是相当友好了。
　　因为他们道谢过后，顾见临立刻就听到了不屑的嗤笑声。
　　“别理他们。”
　　成有余其实挺有眼色的，连忙问道：“临哥，要不你坐我们旁边吧，待会儿应该还有行动负责人要过来讲话。”
　　张诚挪了一下身位，空出了一个位置，礼貌说道：“来我们这边坐着就行。”
　　聂相思似乎是有些害羞，低着头不敢看他。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不用了，谢谢。”
　　很明显，大多数人还是不太欢迎他的。
　　他没必要因为自己，让这三个人也受到什么牵连。
　　顾见临直接就去最后面的角落里坐着了。
　　这时他发现，一共七个小组，目前只到了五队。
　　忽然间，清清冷冷的脚步声响起。
　　只见会议厅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位白发的少女背着巨大的琴盒走进来。
　　她戴着黑色的遮阳帽，穿着一字肩的白色休闲衫，露出雪白的香肩和精致的锁骨，浅蓝色的牛仔裤衬托出一双细致匀称的长腿，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她素白如雪的精致面容，却能感觉到她凛然锐利的眼神。
　　年纪最多只有二十岁，身材发育得高挑曼妙，又不失少女的青春美好。
　　当然，漂亮归漂亮，那一股子危险的味道才是最明显的。
　　当她出现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笼罩全场。
　　毫无疑问，这就是目前峰城辖区排名第一的新人。
　　唐绫，剑宗途径，三阶剑痴。
　　代号，雷霆。
　　唐绫进来过后，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坐到了角落的另一边。
　　顾见临对这个人有点好奇，尝试着从外貌和衣着打扮进行分析侧写。
　　只是当他凝视着这个少女的时候，眼前却闪过了幻觉般的景象。
　　白发的少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红发的娇媚少女，傲慢凛然，妩媚凌厉。
　　仿佛看到了刀剑和玫瑰。
　　转瞬间，侧写出的形象消失无踪。
　　“那是超凡形象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顾见临在心里说道。
　　自从穿越到麒麟仙宫以后，他似乎就拥有了分辨超凡生物的能力。
　　前提是对方需要发动能力。
　　而这一次看到的，却似乎不是传承途径的形象。
　　白发少女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淡漠地投来一瞥，眼神怪异。
　　顾见临的眼神也怪异。
　　因为他们发现，对方都是跟自己一样的独狼，没有队友。
　　忽然间，会议厅的灯光熄灭下来。
　　投影屏幕里，倒映出一张平庸的，却威严冷酷的脸。
　　“各位新人，你们好。”
　　他淡漠说道：“我是这次行动的最高负责人，也是你们的教官。我的名字叫陈伯均，我相信在今天的任务行动过后，你们都会记住我的名字。因为我会让你们意识到，超凡世界对于你们而言，是多么的残酷。而你们，又是多么的弱小，天真。”
　　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的发言。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现在，开始点名。”
　　“第一组，严烨，严峰，木子晴。”
　　“第二组，张诚，成有余，聂相思。”
　　“第三组，叶玄，柳清……”
　　“第六组，唐绫。”
　　“第七组，顾见临。”
　　投影屏幕里，陈伯均抬起头，皱眉说道：“不好意思，由于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有点不太了解情况。唐绫，顾见临，你们两个人为什么没有队友？”
　　调查员们扭过头来，望向角落里的一男一女。
　　唐绫低着头玩手机，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顾见临沉默片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陈教官。”
　　严烨却忽然说道：“陈教官，我也想问这个问题，这次仙宫计划的清剿行动，最低的要求也是二阶。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零阶的神司混进来？”
　　“是啊，我也多少有点好奇。”
　　严峰挑眉说道：“这是来混功勋的么？”
　　调查员们面面相觑，这确实不合规矩。
　　投影屏幕里，陈伯均似乎也有些迟疑，低头看了一下名单报告，挑眉说道：
　　“原来如此，虽然是零阶的神司，但有着越级挑战的经验么？以普通人的身份击败一阶魔术师，以零阶神司的实力，单杀携带神话武装，并掌握高度畸变的二阶魔术师。”
　　他顿了顿，露出欣赏的表情：“战绩斐然。”
　　有人忽然说道：“这并不是单独击杀的战绩，我们行动组之前已经将小丑重创，然后才在死灵蛊的作用下失去了战斗能力，这并不能叫单杀。”
　　“没错。”
　　有人附和道：“说单杀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这两个人都是当初行动组的神司，二阶的少司命。
　　“拉倒吧，你们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成有余羞臊得面红耳赤：“后来都有神官途径来鉴定过了，行动组造成的那点伤害，对小丑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经典打一枪就是大残是吧？你咋不说你跟马叔叔的资产加在一起是全国首富呢？”
　　此言一出，两位神司皱起眉，他们看起来也是双胞胎的兄弟，长相有九分相似。
　　“说起小丑事件，其实我也有话想说。”
　　顾见临居高临下，淡淡说道：“你们二位，跟我一样，都是神司途径吧？”
　　“怎么？”
　　这两位双胞胎神司扭头望向他。
　　“死灵蛊应该也是生命吧？为什么你们明明作为能力最全面的神司途径，却没有感觉到死灵蛊的生命韵律？还让他成功在饭菜里下了毒？”
　　顾见临漠然地瞥了他们一眼：“神司最基础的能力，不会用么？”
　　投影屏幕里，陈伯均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淡淡说道：“蛊师途径虽然不是最古途径，而去数量极为稀少，但也不是没有资料记录在案。死灵蛊，确实是生命。”
　　两位神司的脸色阴晴变化，感觉到是四面八方的视线，羞耻至极。
　　脚趾就差抠出三室一厅了。
　　要说他们为什么没有感知到，解释只有一个。
　　他们大意了。
　　或者说觉得任务过于简单，得意忘形。
　　“所以我认为，就算是要互相嫌弃，那也是我嫌弃你们。”
　　顾见临平静说道：“一群二阶都做不到好的事情，还需要我这个零阶的新人来给你们擦屁股。如果这次行动还会有人犯这样的低级失误，那我建议你们退出。”
　　好一波嘲讽。
　　几乎是所有参与过那次行动的人，都觉得自己的胸口中了一箭。
　　“抱歉。”
　　顾见临望向第二组的三位：“无意冒犯。”
　　“我有越级击杀的经验，而且我的手里掌握两件神话武装。”
　　他不带一丝烟火气说道：“以我的实力，加入这次任务完全没有问题，我不需要队友，我一个人就能做到十多个二阶加在一起都做不到的事情。而且我听说，行动组里有人是小丑的手下败将……”
　　这句话没说完，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
　　自己菜，那就不要质疑别人。
　　严烨挑起眉毛，眯起眼睛。
　　严峰眼角抽动，狩猎小丑的任务他确实参加过，而且还是一对一单独遭遇，最后却是惨败。
　　那个时候他还只有一阶，如今再见面的话，结局肯定不一样。
　　“冷静点，纠结这个没有意义，记住这次行动的目的，不要影响高层对我们的评级。”
　　木子晴压低声音说道：“能争取到进入仙宫的名额才是最重要的。”
　　严家兄弟对视一眼，纷纷落座。
　　“看起来，很有自信。”
　　陈伯均看一眼这些年轻人的互动，眯起眼睛：“有意思，那么……唐绫呢？”
　　“我是三阶的剑痴，拥有越级战斗的能力，携带三件炼金武装。”
　　唐绫低着头玩手机，头也不抬说道：“我不需要队友，我自己就是队长级。”
　　无懈可击的理由。
　　“很好，两个人都不需要队友。”
　　陈伯均饶有兴趣说道：“希望你们的实力，能匹配得了你们的狂妄。”


###第四十五章 禁忌区！
　　投影屏幕里，陈伯均再次审视了一下在座的新人们，淡淡开口说道：“我想各位也知道，麒麟仙宫开启在即，为了确保峰城的安定，维护超古代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秩序，我们将在全省范围内，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清洗。”
　　有人注意到了关键词。
　　全省！
　　“得益于麒麟仙宫的现世，你们都是进入过仙宫的超凡者，无论是意识穿越也好，亦或是本体穿越也罢，你们都从不同的角度，感受过那个世界的荒蛮与浩瀚。”
　　陈伯均说道：“从此灵魂升华，进入了超凡的世界。”
　　顾见临注意到，几乎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露出了颤栗的表情。
　　除了另一边的角落里，唐绫始终低着头，看不清脸。
　　顾见临如今可以确定的是，几乎所有的升华者在觉醒之前，都进入过另一个世界。
　　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另一个世界里都看到了什么。
　　反正他自己是一进去就待在墓室里面，到现在都没出去过。
　　“而这一次的任务，是你们距离再次进入仙宫最近的一次。我们将会前往峰城东海岸，在禁忌区内进行大规模的清剿行动。由六位队长级，六位副队长级带队，七个小队全面出动。你们的目标，则是血月屠戮事件的幸存者。”
　　“经过我们的多方排查，锁定了如今在禁忌区内高度活跃的，代号为掘墓者的组织，而他们的背后或许有一位，超维级以上的存在，甚至是麒麟仙宫里的古神族。”
　　“因为在禁忌区的海底下，就是两千年前徐福修建的海底地宫，如今地宫深处出了状况，需要派遣调查员，进行勘测。”
　　“麒麟仙宫的古神族，自然不会由你们来对付，但任务会因此多出很多变故。”
　　“所以这次的行动有很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死亡，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顾见临一愣，看来以太协会的嗅觉很敏锐，也嗅到了那尊古神的存在。
　　多半就是夔！
　　嗯，掘墓者组织。
　　顾见临除了夔之外，倒是没什么忌惮的，他手里两件神话武装，打不过还可以跑。
　　再加上以太协会的战斗力，他仿佛已经看到古神之血在跟他招手了。
　　陈伯均的话说的很明白，这次任务很危险。
　　很显然，无论这是示威还是警告，都没人在这一个环节退出。
　　有的人是不怕死，还有人是不觉得自己会死。
　　还有的，纯粹是神经大条，没有意识到危险。
　　然而听到血月屠戮事件后，很多人都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黑发少年。
　　顾见临面无表情，心里想的是管他屁事。
　　片刻后，每个人的手机都探出了深空网络的提示，是殉职确认协议。
　　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签了。
　　顾见临也是。
　　“很好。”
　　陈伯均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投影屏幕里浮现出一张照片。
　　“这是掘墓者的首领，此前也是仙宫项目的前线勘考人员之一。”
　　“长谷川信一，瀛洲籍。三十二岁，武士途径，三阶流浪武者。血月屠戮事件的幸存者，掌握着高度畸变的能力，如今创建了掘墓者组织，在禁忌区内从事犯罪活动。威胁程度跟小丑相当，从目前已确认的情报来看，没有携带神话武装。”
　　“此人精神已经被污染，目前已经造成了十七起杀戮事件。”
　　“你们的任务是协助各位队长，在禁忌区内剿灭所有掘墓者成员。”
　　“尤其是长谷川信一，如果条件允许，尽量生擒。”
　　顾见临盯着投影屏幕里的那张照片。
　　那是个标准的，太君一般的脸，小眼睛八字胡，头发凌乱。
　　顾见临记住了这张脸，这就是他参与围剿行动的最主要的目标。
　　血月屠戮事件的幸存者。
　　小丑的同党。
　　说不定他知道，更多有关父亲的事情。
　　“现在任命C级调查员严烨，为这次行动的组长。”
　　陈伯均淡淡说道：“你能肩负起这次任务的成败，以及所有组员的安全么？”
　　坐席的最中央，严烨缓缓起身，以手抚胸，行礼：“我可以胜任。”
　　没有人有意见，似乎这位排名第二的新人担任队长，是众望所归。
　　顾见临却注意到，角落里那个白发少女，似乎摇了摇头。
　　长谷川信一的头像消失。
　　投影屏幕里，陈伯均的面容再次浮现，满意说道：“很好，我现在将这次行动的流程发给你们。嗯……你们必须要注意一件事，这次你们是前往禁忌区，务必低调行事，那里鱼龙混杂，有许多野生升华者组织，以及犯罪团伙出没。”
　　“这里面有一个叛逃组织你们需要注意，他们是由部分协会官方的叛逃成员组成，其头目是一位四阶的炼药师。此人在半年前私藏古代文献潜逃，很有可能进入了麒麟仙宫深处。目前大概率也藏匿在禁忌区，跟各大野生升华者组织保持联系。”
　　“我会把已知的资料发给你们，你们需要警惕起来。”
　　“一旦发现其踪迹，立刻向上级汇报，不要单独行动。虽然炼药师途径不具备战斗能力，但却很容易招募到非常强大的帮手，那不是你们能匹敌的。”
　　顾见临听到这里愣住了。
　　四阶的炼药师，官方出身。
　　这说的难道不就是，古墓里遇到的那个老人。
　　有的时候。
　　缘分，就是这么的奇妙。
　　……
　　……
　　深空大厦顶层。
　　陆子衿把玩着一枚古朴的铜币，上面缠绕着一根头发，朱唇微动道：“有这玩意占卜凶吉，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那小子也不是短命相，更不是那种没脑子的白痴。”
　　“子衿。”
　　陈伯均挑眉问道：“你在说什么？”
　　“没事。”
　　陆子衿双手托腮，无精打采地坐在办公椅上，淡淡说道：“这次的行动，多半就能把隐藏在协会里的那些脏东西，给揪出来了吧？”
　　“但愿如此。”
　　陈伯均背负双手，望着对面的十二位正副队长，说道：“那么，拜托各位了。”
　　“明白。”
　　总共十二位队长级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这次的清剿任务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除了十二位队长级，以及十七个新人之外，包括高层们也有非常多的工作要多，确保万无一失。
　　只要不是审判庭设计的行动，部长们指定的计划通常比较靠谱，层次分明。
　　以这次的清剿行动为例。
　　新人们在明。
　　至于队长们在暗。
　　高层们掌控全局。
　　至于战力方面，也是非常的充足。
　　十七个新人暂且不提。
　　六位队长级，六位副队长级，战力甚至是溢出的。
　　当任务开启以后，深空科技大厦的中枢系统，进入了全面戒备的状态。
　　红光席卷了顶层，强大的运算力覆盖整个城市。
　　陆子呈在等电梯，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他们差不多也要出发了吧。”
　　“是的，他们已经乘坐大巴，伪装成禁忌品交易者，前往禁忌区。”
　　陈青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显示的红色标点，轻声说道：“我们易容过后，也要整理一下装备，准备出发了。少爷，你没问题吧？”
　　陆子呈嗯了一声，望向玻璃幕墙外的远方，眼神有些黯然。
　　陈青见到他表情不对，轻声安慰道：“少爷，你之所以想帮他，把他带进来，除了报恩之外，也是想证明点什么吧？你想让他亲自去禁忌区看一眼，对么？”
　　陆子呈下意识摸着烟盒和打火机，却什么都没摸到，苦笑道：“算是吧，我的路已经走不通了。而他有天赋，也足够聪明，既然想为顾教授平反，那就永远避不开禁忌区。总有一天他要去看的，而我只是个引路人而已。”
　　陈青眉眼里闪过一丝柔和，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这时，只见一位魁梧的壮汉，穿着一袭长风衣，站在他们的背后。
　　“哟，陆队长。”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很是轻佻，阴阳怪气说道：“真是好久不见了，你在国外待了好几年，我还以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在峰城见到你了呢。”
　　陈青听到这个声音，本能地蹙起眉毛。
　　陆子呈转过身，淡淡说道：“王柏林？好久不见。”
　　这个魁梧的壮汉，目前是排名第一小队的队长，同样是古武途径，四阶狂王。
　　家里有审判庭的背景，在峰城辖区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这次的任务，还希望陆队长多多关照啊。”
　　王柏林咧嘴笑道：“尤其是这次还是去禁忌区，希望陆队长不要再像几年前那样，对那些不洁者心慈手软了。毕竟，你对敌人手下留情，受害的可是你的队友啊。”
　　陆子呈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陈青美眸里骤然寒冷，冷冷说道：“王柏林，你想死么？”
　　王柏林耸了耸肩：“实话实说而已。”
　　“好了陈青，走吧。”
　　陆子呈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进了电梯。
　　陈青冷冷地撇了一眼这个大汉，也跟着进去了。
　　随着电梯们的关闭和下沉，议事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柏林点燃了一根烟，吐出一口气说道：“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他以后就躲在国外不会再回来了，这次居然又带了个新人，还是个堕落者的儿子。”
　　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响起。
　　林晚秋双手插在白大褂里，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冷冷说道：“毕竟是陆部长的弟弟，你少去挑衅他。惹怒了陆部长，她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
　　王柏林一时语塞，赔笑说道：“好的，晚秋姐。说起来，之前你好像也去招募了那个堕落者的儿子，结果他怎么跑去陆子呈的小队了？”
　　林晚秋斜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一个不识趣的小鬼而已。”
　　说完，她转身进了武器库。
　　其他队长们低头准备着武器箱，时不时发出轻蔑的笑声。
　　“张世恒，这次行动你帮忙多盯着点陆子呈，涉及到禁忌区，我不太信他。”
　　王柏林舔了舔嘴唇，嘱咐说道：“这次任务我是总队长，不容有失。”
　　张世恒是第三组的队长，一个面向阴冷的中年男人，背后捆着一柄巨大的铁弓。
　　“知道了。”
　　……
　　……
　　一辆白色的巴士，行驶在跨海大桥上，冲破迷蒙的雾气。
　　这次行动，总共十七人的队伍全部坐在巴士上，前往位于东海岸的禁忌区。
　　在上车之前，每个人都得到了协会发放的补给箱。
　　但是按照要求，必须要在到达了指定地点的时候，才能打开。
　　虽然在顾见临看来，这次行动小队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值一提，完全配不上所谓的精英的称号，但最起码表面上展露出来的素质，倒也不算太差。
　　新人们的年龄都不大，但显然没人把这次的行动当做春游，而是严肃对待。
　　毕竟，这确实是要命的事情。
　　顾见临独自一人坐在巴士最后排的座位上，低头翻阅着这次的任务简介。
　　深空网络的人工智能的确强大，在发布任务简介的时候，每个人的版本都是不一样的，会根据你的实际情况来进行分析，以便于你更好的理解。
　　“所谓禁忌区，就是被超古代世界，所污染的区域。禁忌区隐藏在现实世界的阴影里，是野生升华者和堕落者们的天堂，也是罪恶滋生的温床。”
　　“那里鱼龙混杂，充斥着无穷的危险。由于麒麟仙宫的降临，受污染的禁忌区还在不断的增加，我们至今没有研究出其原理，也无法将其根除。”
　　顾见临看到这里，虽然对禁忌区还是不太了解，但已经弄清了这次任务的目的。
　　伪装身份，潜入一个犯罪集中的区域，围剿目标。
　　“禁忌区是什么，到了以后自然一目了然。”
　　顾见临沉吟片刻：“但问题是……”
　　他觉得这次任务很不安全。
　　原因在于，所有人都是隐藏身份进入禁忌区的。
　　按照以太协会高层的想法，大概是要打一个出其不意。
　　问题是，古墓里的五人组，多半也在禁忌区。
　　而海妖似乎就是安插在以太协会里的暗子。
　　这也就意味着，这次行动很有可能会泄密。
　　“林学成，代号药师，炼药师途径，四阶聚灵者。七十四岁，曾就职于以太协会药物研究小组，担任分部组长。已确认受到古神污染，于半年前私藏古代文献潜逃。”
　　“周庭，代号书翁，天师途径，三阶念师。二十九岁，曾就职于以太协会，曾担任于第五小队副队长职务。已确认受到古神污染，追随药师叛逃。”
　　顾见临低头看着这两个人的照片，眼神里闪过一丝恍然。
　　勾心斗角了这么久，总算是抓到你们了。
　　这两个人就在峰城的禁忌区。
　　顾见临之前已经感应到了，他们服用了古神之血，不知道会进化到怎样的程度。
　　“还有一个海妖。”
　　他在心里说道：“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姑且认定她已经泄密了。”
　　有人坐到他的身边，握着手机递到他的面前。
　　手机屏幕里，赫然是微信的二维码。
　　顾见临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
　　不知何时，唐绫已经坐到他的身边。
　　这女孩微微低着头，黑色的遮阳帽挡住霜雪般精致的容颜，肩膀上斜跨着巨大的黑色琴箱，若有若无的清寒香气从她身上弥漫开来，有种冰晶般的质感。
　　顾见临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打开微信扫了一下她的二维码。
　　“您已添加雷霆为好友。”
　　头像是一个略显愚蠢的猫头。
　　唐绫加完好友以后转身就走，坐到后座的另一边，低头敲着屏幕。
　　叮咚。
　　顾见临的微信里多了一条消息。
　　唐绫：“你不是零阶吧？如果你只是零阶，你杀不了小丑。”
　　顾见临抬头望去，只见她依旧低着头摆弄手机，丝毫没有用语言交流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回复道。
　　叮咚。
　　唐绫：“你是进化者么？”
　　顾见临悚然而惊。
　　唐绫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收起手机。
　　顾见临完全搞不懂她的意思，她也怀疑自己是进化者，却不打算继续试探或者确认。
　　本能地警惕起来。
　　他记得这个女人是峰城辖区排名第一。
　　当初峰城二中行动里的紧急预案就是她。
　　冷漠，孤傲，冷厉，干练。
　　与世隔绝，独来独往，沉默寡言。
　　这是他侧写出的第一印象，这个女人相当特立独行。
　　巴士驶出了跨海大桥，忽然减速转弯，浓郁的雾气扑面而来。
　　天色骤然黯淡了下来，一片漆黑。
　　然而这是白天，才上午十一点，绝不可能天黑。
　　顾见临抬起头，只见苍穹之上阴云密布，竟是没有一丝光泄露下来。
　　“快看，前面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一声。
　　顾见临抬起头，只见一个破败幽静的城市群，在漆黑的阴云笼罩下，显现出来。
　　峰城是一线城市，以碧海蓝天的如画风景著称，而这个破败的城市群仿佛是上个世纪遗留的废弃产物，像是一柄锈迹斑驳的匕首，突兀的扎在了画卷里。
　　手机叮的一声。
　　“欢迎来到禁忌区，黑云城寨。”
　　这就是掘墓者组织的藏身之地。


###第四十六章 危险逼近！
　　巴士的司机名为陈晨，是一位第二组的副队长。
　　这是看起来很面善的微胖青年，笑呵呵说道：“这是你们第一次来到黑云城寨吧？都小心一点儿，不要单独行动。现在我们要去一家旅馆休息，顺便完成货物的交接。”
　　众人微微颔首，都放下了手机，四处张望。
　　顾见临也在好奇地四处打探，他每到一个新环境里，最重要的就是获取信息。
　　根据深空网络的资料显示，黑云城寨这个禁忌区是在八年前形成的，那个时候麒麟仙宫还没有彻底降临，但维度的裂隙已经打开，超古代世界的气息灌入进来。
　　据说当时，峰城东海岸的升华者们抬起头，就能看到天空中浮现出了巨大的裂缝，黑色的云雾如洪水般轰然倾泻，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就像是末日。
　　从此以后，被阴云笼罩的区域，时空就出现了重叠。
　　曾经遗落在历史的时空，跟现实出现了复位。
　　如果普通人驾车驶过跨海大桥拐个弯，就会进入一片崭新的开发区。
　　而如果是具备灵性，则会看到一片被乌云笼罩的，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废旧建筑群，由于近年来被大量的野生的升华者涌入，成为了一个混乱无序的城寨。
　　由此得名，黑云城寨。
　　当巴士驶入城寨以后，一股被遗落的年代感扑面而来，马路是坑坑洼洼的，旁边的人行道种着枯黄的老树，地面上都是沙子，连块完整的砖都看不见，街边是斑驳破旧的筒子楼，走廊里挂满了杂物和衣服，感觉一阵风过来都能吹倒。
　　周围有些小铺子，门头都是歪歪扭扭的，墙面上遍布油渍。
　　还有废旧的垃圾站，臭烘烘的。
　　还有人推着个小车，在卖一些小吃。
　　有些小街倒是还算热闹，有些大排档。
　　顾见临左顾右盼，观察着周围的痕迹感，尤其是路过的人。
　　蹲在路边玩弹珠的小孩。
　　街边的乞丐，怀里却藏着匕首，阴冷地盯着路过的巴士。
　　坐在大排档门口喝啤酒的纹身男，背后有一条宛若巨蛇般狰狞的疤痕。
　　推着婴儿车的母亲，空荡荡的袖子断了只手，腰间却有两把手枪。
　　街边卖炸鸡柳的老大爷，不知他在使用什么能力，背后浮现出巨大的古代武士。
　　明显是古武途径。
　　这是众生相。
　　顾见临从没想到，所谓的黑云城寨居然是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穿越到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可这里的大多数人却又不是那么简单。
　　如今他的生命感知能覆盖一百米，能聆听到数不清的旋律。
　　能感应到形形色色的人。
　　那些人，那些痕迹，都藏着故事。
　　巴士在一家破旧的旅馆面前停下来。
　　“任务开始，打起精神。”
　　陈晨嘱咐了他们一句，然后带队下了车。
　　旅店里出来了一位服务员，跟他低着头交接了几句，打了个电话。
　　然后店里出现了几个壮汉，二话不说到巴士后面卸货。
　　所谓的禁忌品，其实就是一些超凡世界的材料，有些是从世界各地的超古代遗迹里挖掘出来的，还有的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药物，或者炼金产物。
　　这个过程里，没有人说话。
　　严烨用冷厉的眼神扫了众人一眼，然后一副跟班的样子，跟在后面。
　　大家来到这个城寨以后，明显是被惊到了，始终保持着警惕，四处张望。
　　这时，顾见临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
　　“好好看，好好感受，好好抉择，当初你父亲也在这里待了很多年。”
　　——陆子呈。
　　顾见临愣住了，他打量着四周，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来过这里。
　　不知为何，他一想到这是爸爸曾经的待过的地方，对这个地方的感官都变了。
　　之前他对这里，是警惕甚至是有些惊惧。
　　但是现在，虽然依旧保持着警惕，但却多了一丝好奇和亲切。
　　这是他第一次，距离那个男人留下的痕迹这么近。
　　顾见临走过的路，他父亲也曾经走过。
　　“好好抉择是什么意思？”
　　他环顾四周，沉默了很久。
　　忽然间，成有余贼眉鼠眼地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临哥。”
　　顾见临扭头看了这胖子一眼。
　　“你跟陆队长是什么关系？”
　　成有余好奇问道：“他怎么会突然打算带队了？”
　　顾见临一愣：“什么意思？”
　　成有余吃了一惊：“临哥你不知道么？陆队长本来是不用带队的，他这次回国纯粹是陆家让他回来休养，好让他姐姐照顾他。据说是他当年一次任务，死伤非常的惨重，而他本人也受了重伤，这辈子都很难晋升下一阶了。”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
　　其实跟陆子呈相处下来，他能看出来那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至于其他的，陆子呈没有多说，他也没多问。
　　毕竟陆子呈虽然很照顾他，但实际上接触得很少。
　　“我知道了。”
　　顾见临说道：“谢谢。”
　　成有余摆了摆手：“这话就见外了。我知道，因为……那个原因，队伍里的人大多数都排挤你，你别往心里去，协会里有很多人都魔怔了。上次你救了我一命，我都记在心里呢。这次任务，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和相思妹妹，还有诚哥一定帮你！”
　　巴士旁边，张诚板着一张脸：“你能不能别叫我诚哥？”
　　聂相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我们，我们会保护你的。”
　　顾见临看了一眼这三个人，微微颔首：“谢谢。”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望向角落里的白发少女：“对了，这个人是谁？”
　　成有余嘘了一声：“不要讨论雷霆，我只能私下偷偷跟你说，一般人还不知道，我也是从我爹那边得到的消息。这个女人是总部派来的，来头大到你无法想象，千万别招惹她。”
　　顾见临若有所思。
　　等到陈晨完成了交接，抬手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上楼去各自的房间休息。
　　“这里有点不对劲，我觉得我们应该结盟。”
　　“没错，人多力量大，也有个照应。”
　　“还有谁要加入么？”
　　在场的十七个人里，有很多人意识到了危险，甚至在不同的小组之间，都开始了合作，大家明里暗里都以第一小组为核心，很纯粹的慕强心理。
　　甚至连选的房间，都是挨着的。
　　严烨和严峰，再加上木子晴，算是最强的组合了，也是无可争议的领袖。
　　至于顾见临，自然而然的也被无视了，自从一起参与这个任务以后，他就经常能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警惕和排斥的视线，大概是因为他是堕落者的儿子。
　　当然，他本来也不会参与这样的结盟的。
　　那群人里绝大多数都在上次行动中坑过他。
　　一群乌合之众。
　　人多力量大确实没错。
　　但人多起来，拖起后腿来，更难摆脱。
　　那个白发的少女得到指示以后，无视了任何人，直接径直走上二楼最尽头的房间。
　　顾见临选了一个稍微偏僻的房间。
　　走廊里，聂相思看着他的房门关闭，抿了抿樱唇。
　　“相思啊，你不是说你们认识么？”
　　成有余好奇问道：“你怎么不去跟他相认？”
　　聂相思低着头，小声说道：“只是小时候认识而已，他现在未必记得我了，而且……我去查过他的经历，我叔叔现在对他来说，是坏人了。”
　　她叔叔的所作所为，她不是不知道的。
　　但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阻止。
　　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帮助那个少年。
　　“聂执事做的那事，确实是不地道。不过那跟你没关系。”
　　张诚说道：“找个机会跟他说开吧，如果你真想帮他的话。”
　　……
　　……
　　老旧的旅店，房间里着实是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架，厕所小的可怜，还是个蹲式的坑，旁边有一个生锈的淋浴器，配着老式的热水器。
　　虽然还算干净的，但垃圾桶里却还有一个用过的气球。
　　对于顾见临这种有洁癖的人来说，简直是遭重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环境的时候。
　　顾见临故意选了一个窗户对着街区的位置，以便于随时观察情况。
　　这期间，又有一辆大巴从驶过来，停靠在了对街的一家旅馆里。
　　顾见临感知到了十二道生命韵律，全部都是他在深空科技大厦听过的。
　　队长们应该已经到了。
　　他拉上窗帘，手机里响起了深空网络的提示。
　　“尊敬的D级调查员顾见临，请打开补给箱。”
　　顾见临除了随身携带的沙漠之鹰，还有数十发子弹以外，只有两件神话武装。
　　好吧，有点凡尔赛了。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补给箱，用指纹解了锁以后，箱子打开。
　　首先是两瓶药剂，试管里的液体如海潮般涌动，清澈透明。
　　“蔚蓝之血，临时补充灵性的秘药，一周内仅限使用两次。”
　　好东西！
　　即便是对顾见临来说，这都是绝对的好东西，能在战斗中恢复灵性，太珍贵了！
　　其次是一瓶罐装药。
　　“净化药石，受到精神污染后，五分钟内服用，即可清除污染。”
　　顾见临愣了一下，这似乎是因为禁忌区的特性。
　　因为这里是被古神精神所侵蚀的区域，维度的裂隙时不时的就会打开。
　　生活在黑云城寨的人，其实也不全是升华者。
　　还有一些是想借助这里的频繁出现维度裂隙的特性，借机觉醒的人们。
　　当然，生活在这里，被污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除此之外是一柄炼金技术特质的武器。
　　炼金匕首。
　　炼金防弹衣。
　　医用急救包等。
　　顾见临为了谨慎起见，还是防弹衣穿在了衬衫里，然后在背后别上了匕首。
　　坐在窗边耐心的观察和等待。
　　这期间还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比如，那两位神司其中的一位，跑到楼下去抽烟，玩着手机。
　　结果一个男孩从他身边走过，二话不说把他手机给抢走了，转头就消失不见。
　　那个神司又惊又怒，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回去找了队友。
　　联系了深空，直接把他手机里的所有资料全部销毁。
　　再比如，几乎住在这里的每个人，都被好几拨人敲响过房门。
　　有的是发小卡片的，也有的是要钱的，还有问要不要去野酒吧的。
　　可想而知，黑云城寨有多混乱。
　　顾见临始终都没有开门，就仿佛他的房间是空的一样。
　　吃午饭的时候，严烨还特意用深空网络拉了一个小群，绝大多数人都加入了他的群聊，二十四小时保持着语音通话，以防突发情况。
　　值得一提是，严峰还拎着饭菜和水果到走廊最尽头的那个房间敲门。
　　结果喊了半天，都没人来开门。
　　到了晚上的时候，这货居然又拎着饭菜来了一次，还在门口说了些什么。
　　顾见临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大概是嘘寒问暖，很关心的一些话。
　　“这个严峰好像对雷霆有意思。”
　　顾见临摇了摇头，那个雷霆一看就不是那么好追的。
　　舔狗没有房子啊。
　　顾见临没吃午饭，更没有吃晚饭，他只是不停地在吃糖，利用足有一百米范围的生命感知，时刻关注着这条街区的动向，保持着警惕。
　　隔壁那些房间里，那群家伙表现得就像是交接完禁忌品后，闲极无聊的跟班。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营养的内容，也不会暴露什么。
　　大家聚集在一起，似乎很安全的样子。
　　顾见临在心里计数着时间。
　　因为他知道，这次绝不是天衣无缝的。
　　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破绽。
　　那就是，情报的泄密。
　　……
　　……
　　深空科技大厦顶楼。
　　陆子衿双手抱胸，站在玻璃幕墙后，凝视着夜幕里灯火通明的城市。
　　她望向的是东海岸的方向，美眸里满是戏谑。
　　“这次会不会演得太过了？”
　　陈伯均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吞云吐雾。
　　“这有什么好过的，我们当年也不是始终躲在队长们的庇护下的雏儿。更何况，他们接下来要进入的是麒麟仙宫，倘若这时候不对他们残酷一点，进去也是送死。”
　　陆子衿冷笑一声：“我只希望，协会里的那些内鬼们不要让我失望。”
　　陈伯均淡淡地笑了。
　　以太协会是全球性的升华者组织，成员数量极多。
　　高层叛变，成员失控，这种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对于这种情况，你也没什么办法。
　　升华者容易失控，这是一个客观事实，而且也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只能一遍遍的查。
　　一遍遍的杀。
　　“可问题是，这些人都是一些孩子。”
　　陈伯均双手垫在脑后，夹着烟说道：“会不会太过了？”
　　陆子衿漠然回答道：“在超凡的世界里，没有成年人和孩子的区别。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代表着家族的利益，既然他们家族让他们站出来，那就要做好相应的觉悟。毕竟在战场上相逢，难道你要我陪他们玩过家家么？”
　　“也有道理，凡有欲望的，必要承担其重量。”
　　陈伯均说道：“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算算时间，那些堕落者应该也要开始了。”
　　陆子衿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在他们的眼里，那些队长和他们的队员，不过是一群稚嫩的，没有见过鲜血的，愚蠢的执法者吧？”
　　“怪不得你非要我哥把下一次集中检测延后，原来是想让这些内鬼把围剿计划给泄露出去。但以我来看，你们峰城辖区这批的新人，绝大多数都不行。”
　　陈伯均深吸了一口烟，说道：“只有几个素质还算不错。”
　　陆子衿眯起美眸：“我要的，是绝对的精英，否则等到麒麟仙宫开启的时候，别说是跟古神族的那些怪物战斗了，连其他辖区的新人他们都争不过。”
　　她顿了顿：“太虚，汇报情况。”
　　太虚的女仆装身影浮现出来，柔媚的嗓音响起：“心率汇报结果如下……十七人的新人小队里，有八位进入了深度睡眠，六位进入了浅度睡眠。”
　　陈伯均听到这里，挑了挑眉。
　　陆子衿轻笑一声：“呵，醒着的那三个是谁？”
　　太虚回答道：“C级调查员严烨，B级调查员唐绫，D级调查员顾见临。”
　　陆子衿听到这里，还算满意地颔首。
　　“有点意思。”
　　陈伯均问道：“他们分别都在干嘛？”
　　太虚温柔回答道：“根据手机监控显示，严烨正在为同伴守夜。”
　　她顿了顿：“唐绫……在打磨剑锋。”
　　“还算是警惕。”
　　陈伯均又问道：“顾见临呢？”
　　太虚似乎迟疑了一下。
　　“顾见临正躲在门口，似乎准备偷袭什么人。”
　　这一刻，陈伯均愣住了：“他是怎么发现的？”
　　“不然你以为他是凭什么杀死小丑的？”
　　陆子衿笑眯眯说道：“好戏要开始了，先让队长们死一死吧。”
　　……
　　……
　　夜深人静，顾见临站在门后，手里握着匕首。
　　屏住呼吸。
　　心跳微弱。
　　仿佛一个不存在的幽魂，躲在黑暗里。
　　因为就在刚才，他的生命感知察觉到了，有两拨人马分别汇入了两家旅馆。
　　此时此刻，那些扭曲怪异的生命旋律，正在逼近。
　　堕落者！
　　我的古神之血！


###第四十七章 离奇死亡的队长们
　　顾见临左手自然垂落，虚幻的银白色锁链已经从他的右手腕解放了，萦绕在他的四面八方，悬浮在半空之中，只有他本人能够看到。
　　——不存之锁，最低程度解放。
　　不需要消耗太多的灵性，只是抹去了他在超凡层面的存在感。
　　虽然不知道来人会是什么传承途径，但事先最好准备准没错。
　　房门的门把手似乎被插入了什么东西，轻轻的转动起来。
　　顾见临心想这堕落者还会开锁。
　　门被悄然推开，一个矮小瘦弱的黑影钻了进来，悄无声息的摸向床铺的位置。
　　像是猴子一样灵活。
　　顾见临就在背后看着他，也悄无声息的上前，手起刀落！
　　噗嗤一声，鲜血迸射出来。
　　猴子男后心中刀，却没有发出惨叫声，反而忍着剧痛转身，手掌燃起苍白的鬼火！
　　那一刻，顾见临低下头，看着他燃烧着苍白鬼火的手掌，抵在自己的胸口。
　　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蒸发。
　　神祭之火。
　　真巧，神司内斗。
　　顾见临也抬起手，掌心点燃了苍白的鬼火，反手按在了对方的头顶上！
　　祭祀！
　　两个神司途径，用神祭之火互相的焚烧，彼此间掠夺着生命力。
　　生机在两个人的身体里拉扯。
　　顾见临感觉到大量的生命力流逝，却又在下一秒重新灌入到自己体内。
　　甚至比流失的还要更多。
　　几乎多了一倍！
　　两个人都是一阶的神司，按理来说实力应该是相近的。
　　然而关键在于，顾见临是双核驱动，换句话说他的输出是双倍的，完全的碾压！
　　这一刻，猴子男生机迅速流失，也发现了问题所在，脸上浮现出巨大的惊恐，下意识就要喊叫。
　　顾见临却反手拔出他后心的匕首，直接在他喉咙上一抹。
　　鲜血流淌下来。
　　呜咽声，被夜色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猴子男眼球外凸，眼神里浮现出死意，浑身像是腐烂的树皮一样彻底枯萎，连带着呼吸和心跳都消失了，死得不明不白。
　　顾见临把他轻轻放倒在地上，感受着体内充斥的活力。
　　神司途径的优势就是如此。
　　他甚至都不需要吃饭，也可以保持活力。
　　只需要从别人身上吸就可以了。
　　而且，晋升到一阶司命以后，他的神祭之火的威力变得更强了。
　　“按照深空网络给出的资料，一阶司命可以让神祭之火，扩张到五米的范围，在这个范围内可以缓慢的剥夺低层次的生命体，算是一种结界或者领域？”
　　顾见临抬手抵住地板，苍白的鬼火融入地面，无数扭曲的漆黑符咒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点燃了虚幻的火焰，构筑成一道诡秘的祭祀阵法。
　　范围却足有二十米。
　　生命感知里，那些微不足道到的生命体，尽数被剥夺了。
　　比如蚊子或者蚂蚁之类的，尽数死亡。
　　原来如此。
　　他明白了。
　　想要其他能力也变得像生命感知一样夸张，估计还得等下一次的进阶。
　　“哪怕不在古神化状态下，我可以制造古神之血。”顾见临感受着体内那股混沌的生命力逐渐跟自己融合起来，只不过因为畸变的层次太低，还不足以凝聚成古神之血。
　　并且，他再次深切的体会到，神司途径为什么最容易失控了。
　　一般来说，对付这样的堕落者，是不可以用神祭之火的。
　　因为一旦吞噬了这股混沌的生命力，自身也大概率会失控。
　　顾见临倒是不怕。
　　他拥有古神的力量，本身就是污染源。
　　只不过，当这股混沌的生命力融入体内以后，意识深处的黑麒麟也在暴动。
　　仿佛随时都要古神化。
　　顾见临强行抑制住古神化的冲动，把随身的物品都装好，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一片漆黑，似乎整栋旅馆已经被断电了，甚至连外面的长街也昏暗得没有一丝光线，隐约能感觉到有大雾弥漫，吞没了破落的城寨。
　　起雾了。
　　黑色的雾气，伴随着诡异不详的气息，随着狂风呼啸。
　　顾见临眯起眼睛，本能的察觉到这黑云城寨的不对劲，并不只是因为这里的鱼龙混杂，而是因为感受到一丝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气息。
　　属于，古神世界的气息。
　　顾见临转身就走，只见隔壁的房间的门虚掩着，仿佛有人刚刚进去。
　　他静步靠近，也钻了进去。
　　房间里，聂相思还在床上浅浅的睡着，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她灵动的眸子里满是惊恐。
　　因为有一个魁梧的壮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床头，正要抡起手中的巨斧！
　　“死。”
　　忽然间，有人低声说。
　　这个魁梧的壮汉忽然闷哼一声，仿佛大脑受到重击，七窍流血。
　　锋利的匕首从他的胸膛里捅了出来，伴随着浓腥的鲜血。
　　只听噗嗤一声，要不是聂相思盖着被子，她就直接被鲜血溅满全身了。
　　顾见临握着匕首气喘吁吁，鬼咒的诅咒反噬到自己的身上，也是满脸是血。
　　这个魁梧的大汉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还没死，毫不犹豫地转身拎起了巨斧。
　　恐怖的力量在积蓄。
　　这一刻，在顾见临的视线里，这个壮汉的背后出现了一个流浪武者的虚影，彪悍凶猛。
　　武士途径，擅长近战，不可力敌。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漆黑的铃铛挂在指间，释放出了黑色的光晕，古钟轰鸣般的巨大声响迸发出来，在黑夜里掀起一道道重叠的涟漪。
　　——安魂铃，最低程度解放！
　　这个魁梧壮汉当即如遭雷击，脑海里轰鸣一片，仿佛灵魂都被震碎了。
　　甚至于，聂相思都受到了冲击，闷哼一声，脸色苍白。
　　安魂铃的效果不分敌我。
　　不过这也没办法了，顾见临心想自己果然不适合有队友，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匕首，然后再次捅入这个壮汉的心脏，另一只手燃起苍白的神祭之火。
　　祭祀！
　　顾见临的手按在这个大汉的头顶，苍白的鬼火吞噬着对方的生命力。
　　良久过后，这个壮汉也浑身枯萎，跪倒在地。
　　顾见临收回了神祭之火，再次恢复到了全盛的状态。
　　混沌的生命力流淌在体内，悄无声息的吸收殆尽。
　　虽然距离凝聚出一滴古神之血还差得远，但他有充足的耐心。
　　连杀两个人，对他来说好像杀了两只鸡，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理素质为什么这么强。
　　床上的女孩仿佛已经昏迷过去，黑暗里能够感觉到均匀细长的呼吸。
　　“别装睡了。”
　　顾见临轻声说道：“是我，你们神官途径的自我恢复能力很强，刚才那一下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创伤。现在，跟在我背后，去找其他人汇合。”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黑暗里，聂相思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刚才察觉到敌袭的时候，对方就悄无声息的现身，以雷霆手段击毙了敌人。
　　只不过光线太黑，她什么都看不见，还被那道钟声给震晕了一下。
　　甚至连神祭之火都没看到。
　　因此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图，索性直接原地装晕，看看情况。
　　没想到，闹了个乌龙。
　　顾见临的出现，让她窘迫的同时，也多了一丝安全感。
　　而且这个少年，似乎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聂相思在新人里是很有背景的，而且性格比较柔弱害羞，惹人怜爱。
　　大多数人都很照顾她。
　　刚才的情况换做是别人，必然会上来嘘寒问暖，帮她收拾东西，擦拭血液什么的。
　　当然了，聂相思也觉得自己不需要被格外照顾就是了。
　　只是顾见临对她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漠，她本来就容易羞怯，现在更有点慌张。
　　尤其是这少年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她总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呼，相思啊，加油！你是最棒的，要尽好医生的职责。”
　　聂相思鼓励了一下自己，连忙下床穿鞋。
　　“动作快点。”
　　顾见临刚出门，又撤身探头过来：“带好你的补给。”
　　聂相思低着头，哦了一声。
　　走廊里太黑了，顾见临为了保险起见，也没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而是站在门口仔细感知着黑暗里的生命韵律，忽然间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发现，隔壁旅馆的生命韵律，全部消失了。
　　所有属于队长的生命气息，仿佛被这片黑色的雾气给淹没了。
　　包括十七人的行动组，也有不少生命韵律极其微弱。
　　仿佛身受重伤。
　　聂相思拎着补给箱跟在后面，看到他站在那里沉默不语，试探问道：“怎么了？”
　　“这次的任务不对劲，准备救治伤员吧。”
　　顾见临平静说道：“做得到么？”
　　聂相思感受到他的眼神，抿着嘴唇，嗯了一声。
　　……
　　……
　　远处的走廊里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烈焰冲破房门，照亮了黑暗的长街。
　　只见三个烧焦的身影，被硬生生的轰到了走廊的墙壁上。
　　燃烧的火焰里，严烨双手抱胸站在房间里，白色的西装一尘不染，神情冷漠。
　　他的唇间溢出炽热的吐息，喉咙里的火光渐渐熄灭。
　　天师途径的能力，掌控元素。
　　与此同时，严峰右手握刀，左手提着一具无头的尸体走出来，满脸都是不屑。
　　至于木子晴，则被保护的很好，依旧淡定地喝着咖啡。
　　走廊的尽头，隐约有剑锋的颤鸣声，稍纵即逝。
　　只见黑夜里闪过一道凄厉的寒光，伴随着凛冽的剑气撕裂房门，走廊的墙壁竟是被直接斩裂，被火光照亮的夜色里还能看到一具被拦腰切断的尸体，被轰飞到楼下。
　　鲜血如雨般泼洒。
　　唐绫背着琴箱，手里握着一柄银白色的铁剑，站在如暴雨般落下的鲜血里。
　　森然的剑气萦绕她的身边，没有让她沾染哪怕一滴鲜血。
　　剑宗途径的核心能力，由意念转化的剑气波动！
　　六个人都借助火光，看到了对方的存在。
　　顾见临的生命感知里，这一层已经没有敌人了。
　　还没等说什么，楼下就响起了一声惨叫。
　　顾见临记得那个声音。
　　成有余！
　　“走。”
　　顾见临第一个走下楼梯，手里还拎着一把椅子。
　　因为经过刚才的战斗，他觉得匕首不太好用，还是用椅子砸比较好。
　　聂相思意识到同伴有危险，急忙跟了过去。
　　“遭遇袭击了么？”
　　严烨站在火光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道：“子晴，准备治愈术。”
　　木子晴放下咖啡，淡淡说道：“明白。”
　　严峰却看着对面的白发少女，刚想要说什么。
　　结果，唐绫却一言不发地下了楼，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严峰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就别惦记着感情上的事了。”
　　严烨冷声说道：“先下去看看情况。”
　　严峰瞥撇了撇嘴：“知道了。”
　　……
　　……
　　当顾见临冲下楼以后，即便是早有预料，也还是沉默了。
　　一楼的厕所门口，成有余和张诚站在旁边，脸色难看至极。
　　尤其是成有余，惊恐的发出尖叫声，剧烈颤抖。
　　因为在厕所的尽头，陈晨被一柄铁剑贯穿了头颅，钉死在墙壁上。
　　鲜血像是颜料那样泼洒。
　　这死状太凄惨了，而且现场连一点战斗的痕迹都没有。
　　要知道，这是一个副队长级啊，三阶！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陈副队长……”
　　聂相思看到这一幕，俏脸顿时煞白，下意识想冲过去救治。
　　“不用了，已经没了。”
　　顾见临拉住了他：“待会儿还有的是人让你救。”
　　聂相思一怔：“什么意思？”
　　顾见临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当然是还有敌人的意思了。”
　　而且他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在他的生命感知里，所有队长的生命韵律都是同一时间消失的。
　　包括陆子呈和陈青。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真的被杀死了，那就是有人能在同一时间击杀所有人。
　　那没道理，他们这些新人菜鸟还能活下来。
　　所以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成有余和张诚也从这一幕的冲击力恢复过来，脸色苍白，微微颤抖。
　　死亡降临的太快，让所有都猝不及防。
　　十七人里，目前见到的总共有八个人，剩下的人还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准备好，来了。”
　　顾见临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一声惨叫声响起。
　　有人被从三楼丢了下来，当场鲜血喷溅。
　　“以太协会的走狗们，建议你们都别动，如果你们不希望同伴死掉的话。”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第四十八章 你猜？
　　旅店外是漆黑的一片。
　　那具从楼上摔下的尸体已经没有了任何声息，鲜血溢了出来。
　　这好像是第五小队的一个古武途径，第二阶的炼气士，就这么死了。
　　“呵，不用这么忌惮他们，这些小家伙之前或许见过血，但是真要是看到同伴死在面前，估计吓得裤子都湿了吧？需不需要尿不湿啊？小朋友们。”
　　“我看到这批人里还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小姑娘呢，一会儿要不要尝尝味道？”
　　“别说，这里面的小伙子们长得也不错。”
　　四面八方的黑暗里，响起了那些充满恶意的声音。
　　货梯间，储藏室，还有地下室，还有楼梯口，分别都有人走下来。
　　这些人里有男有女，年纪大的估计有六十岁，而小一些的也就刚刚成年。
　　新人小队里，有七个人已经被他们抓住了，被枪指着脑袋。
　　其中就有队伍里的两位神司。
　　“救，救我们……”
　　其中一人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声音颤抖。
　　而另外一个人，脸上泛着诡异的黑色，像是疯癫了一般，抽搐挣扎。
　　这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哥哥叫李巡，弟弟叫李逸。
　　其他人也被打到重伤，奄奄一息。
　　众人望着这些被俘虏的同伴，有点窒息。
　　这些废物！
　　总共二十个堕落者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盯着旅店里的幸存者们冷笑。
　　这群人的统领，则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
　　他背后绑着两柄交错的钢铁巨斧，坐在那具死去的尸体上，火光照亮了被疤痕贯穿的脸，眼瞳竟然已经产生了畸变，变成了昆虫般可怖的复眼。
　　“别得意忘形，如果不是书翁大人提醒了我们，现在被抓的就是我们了。”
　　这个中年男人伸出手，沾了一下尸体上的鲜血，舔了舔：“味道还不错，是纯净的升华者的滋味啊。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掘墓者组织的二把手，他们都叫我复眼。现在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放下武器乖乖投降，我还可以让你们完整的，去见我们首领。”
　　“对，我们首领点名要你们活着，因为你们还有用。”
　　他顿了顿：“但废手废脚，也算活着。”
　　堕落者们盯着这些所谓的协会走狗，满是戏谑和冷笑。
　　从要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点惊惧来。
　　在黑云城寨里生活的人，无一例外都过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杀戮是家常便饭。
　　今天你活着，明天可能就会死。
　　上一秒刚大赚一笔，下一刻就可能被同伴杀死。
　　一言不合，就可能被人砍断一只手。
　　这都不是协会里那些温室的花朵能够承受的。
　　被包围的八个新人里，每个人都很有趣。
　　有战意充沛的，也有微微颤栗的，还有面无表情的。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站在阴影里，手里拎着椅子。
　　只有听到书翁这个代号时，他才挑了挑眉。
　　心想果然。
　　海妖是以太协会里的内鬼，对外泄露了这次的行动。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
　　因为他有两件神话武装在手，在这片夜色里想逃，没人拦得住。
　　另一个完全不怕的，是那个白发少女。
　　唐绫背着巨大的琴箱，手里握着银白色的铁剑，微微低着头，长发飘摇。
　　帽檐阴影下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些死人。
　　想来，以她强大的个人实力，想死都很难。
　　最后一个浑然无惧的是严烨。
　　作为小组的组长，他表现得相当淡定，双手抱胸，淡淡说道：“你们怎么确定，被包围的就一定是我们呢？我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有关这次行动的情报，但如果你们认为突袭了这家旅馆就能稳操胜券，那是你们愚蠢。”
　　复眼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是想说，你们的队长就在附近吧？那帮废物，已经被我们老大用亡灵蛊解决掉了。对，就是小丑用的死灵蛊的进阶版。”
　　此言一出，绝大多数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本能的觉得不可能。
　　在他们的认知里，队长级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抹掉！
　　然而，厕所里就有个死去的副队长，甚至连战斗的痕迹都没有，直接就被杀了。
　　这让他们有所动摇。
　　只有顾见临知道，不管队长们到底怎么样，但多半是不会来帮忙了。
　　“不要慌，队长们不可能出事，这只是话术而已。”
　　严烨依旧平静，给自己的弟弟使了个眼色：“就算不靠队长，我们也能突围。”
　　“准备战术队形，优先保护神官，近战靠前，远程退后。”
　　只是一瞬间，严烨就做出了最优的战略部署。
　　仅剩的八个人里有两个神官，聂相思和木子晴被保护起来。
　　严峰和成有余挡在了最前面，浑身爆发出汹涌的气，浑身肌肉隆起，骨骼轰鸣。
　　严烨和张诚，分别是天师和霸王途径，最适合远程掩护。
　　“有意思，但太过无知。”
　　复眼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破旧手表，淡淡说道：“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午夜零点了，在那些东西出来之前，先让你们尝尝苦头吧。”
　　这一刻，众人忽然心中一沉。
　　看着个语气，黑云城寨里似乎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顾见临看到外面涌动的黑雾，微微眯起了眼睛。
　　忽然间，严烨也冷冷说道：“战术执行！”
　　“李巡，使用鬼人化！”
　　当他喊出这句话以后。
　　虚空里隐约响起了恶鬼的咆哮声。
　　只见那个刚才还瑟瑟发抖的神司，右手燃起了苍白的鬼火，按在自己的心脏上。
　　黑暗里，仿佛有一股不属于负面的能量，强行灌入他的体内。
　　怪物般的呼吸，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的额头也燃起苍白的火焰，眼瞳里的漆黑瞳孔仿佛墨迹般晕染开来，吞没了余下的眼白，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阴冷尊贵。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黑色火焰般的面纹，泛着森冷的纹路。
　　漆黑诡秘的咒文宛若活物一般，在他体表蔓延流淌，千丝万缕。
　　一阶司命所获得的正面作战能力！
　　——鬼人化！
　　消耗大量的灵性，强行献祭自己的生命力，换取无法观测的负面能力灌入体内。
　　从而大幅度提升身体能力！
　　这一招对于神司来说也属于禁忌。
　　首先是消耗巨大。
　　其次是使用时间过长，则会导致性格扭曲癫狂，然后精神失控。
　　从而成为堕落者。
　　因此哪怕是成熟的神司，一天也最多使用一次，而且结束以后必须要服用大量药物，修养很久后才能继续战斗。
　　所以当神司使用这招时，基本都是要拼命了。
　　咔嚓。
　　只是一瞬间，李巡一个闪身，捏断了挟持自己的两位堕落者的脖子。
　　鬼人化以后，他仿佛性情大变，嚣狂阴冷。
　　嘴里发出的声音，也如同钢铁刮擦般嘶哑。
　　这种突变让其余的堕落者们惊惧不已。
　　“别动！立刻放弃抵抗！你的弟弟还在我们的手上！”
　　一位堕落者，挟持着那位状态不对劲的神司，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李巡站在他们的面前，只是歪了歪头，脖颈噼啪作响。
　　“你挟持的是他，为什么要我们放弃抵抗？”
　　严峰轰然暴起，宛若鬼魅般杀入敌阵，强行把气灌入了刀锋里。
　　轰的一声，刀锋炸开，伴随着狂烈的气，炸伤了数位堕落者。
　　“诚哥，相思！你们负责保护好临哥，他没有正面战斗能力！”
　　成有余大吼一声以后，也直接杀了过去，抬起的右臂隆起肌肉，拳头仿佛萦绕着恐怖的力量，一拳轰出如铁炮开火，当即锤翻了足足四个堕落者！
　　严烨站在后方，双手骤然合十。
　　轰！
　　狂风骤然掀起，宛若席卷沙漠的风暴，直接搅乱敌阵。
　　至于张诚，他解下背后的巨大铁弓，右手握住了弓柄。
　　这柄大弓剧烈的颤动起来，仿佛刹那间具备了生命，有了呼吸和心跳。
　　他的眼瞳如鹰隼般锐利，在黑夜里也丝毫不妨碍视力，娴熟地拈弓搭箭，钢铁箭矢发出饥渴难耐的咆哮，骤然撕裂空气，呼啸而出！
　　轰！
　　这一箭射出空气炸裂，直接贯穿了三位堕落者的头颅，一击必杀！
　　霸王途径的核心能力，他们可以跟武器共生，赋予其强大的威力！
　　其实，以太协会的新人们，缺点在于缺乏经验。
　　但这批堕落者们，他们的也有弱点。
　　那就是他们的途径，普遍不强。
　　反观协会里，基本都是清一色的最古途径！
　　混战一触即发！
　　“率先解救被挟持的同伴！”
　　严烨掌控元素，分析着战局：“至于李逸已经被污染了，不用管他。”
　　虽然解救同伴没什么问题，但后面那句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然而绝大多数人忙着战斗，都没有说什么。
　　而李巡作为双胞胎哥哥，竟然也不对此发表意见，完全没有想去救弟弟的想法。
　　“相思，子晴，动用圣者庇护，防止精神干扰。”
　　严烨继续下令。
　　木子晴当即念诵着古老的咒语，一道圣洁柔和的光芒，沐浴着众人。
　　聂相思看了她一眼，也急忙念诵咒语，释放出圣光。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复眼暴起出手，双手拎起两把巨斧，大开大合杀入战局。
　　他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实力也无限接近了三阶！
　　成有余一个猝不及防，后背直接被豁开一道恐怖的口子，鲜血如喷泉般飙射。
　　复眼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把他轰飞出去。
　　严峰意识到这家伙不好对付，急忙双手挡在身前，凝聚气盾。
　　轰的一声！
　　严峰也被轰飞，闷哼一声。
　　木子晴和聂相思作为神官，立刻分散开来，一边一个进行救治。
　　就在这时，复眼却狞笑一声，拎着两柄巨斧直接杀进后排！
　　李巡见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地松开两个被他扭断脖子的堕落者，反身追了过来。
　　复眼不知道会选择谁作为目标。
　　按理来说，两个神官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在战场上必须要率先击杀的。
　　只不过，严烨和张诚一左一右守在她们的背后，一般不会出问题。
　　“李巡，不要让他得逞。”
　　严烨双手凝聚着恐怖的火光，大概还需要几秒时间才能释放出来。
　　至于张诚则已经再一次拈弓搭箭，这次他准备十箭齐发，箭矢颤动咆哮！
　　忽然间，他脸色就变了。
　　“不好！临哥小心！”
　　因为复眼发现想击杀神官有些困难以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战术之外的人。
　　那个站在角落里的黑发少年！
　　顾见临！
　　“先杀一个，让你们看看，反抗的后果！”
　　复眼暴跳起身，拎起了巨斧，怒劈而下！
　　“李巡，救人！”
　　张诚暴吼一声。
　　在鬼人化以后，李巡的速度要更快，完全可以绕到前面挡住。
　　然而他却没有去救人，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从腰间摸出一柄漆黑的匕首。
　　径直扑向对方的后心！
　　淦！
　　张诚面色巨变，下意识收起弓箭，就要冲过去。
　　另一边，聂相思正在为成有余治疗，看到这一幕俏脸煞白。
　　“卧槽，临哥！”
　　成有余咳出一口鲜血，眼神也呆住了。
　　至于其他人，木子晴在为严峰疗伤，两个人的神情都很平静。
　　严烨也把手里的火球对准了敌方的后背，蓄势待发。
　　他似乎并不认为这样的抉择有什么问题。
　　用一个堕落者的后代，换取优先击杀对方的最强战力，非常划得来。
　　关键时刻，一个平静到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全力攻击。”
　　顾见临淡淡说道：“不用管我。”
　　众人微微愕然。
　　有那么一瞬间，复眼像是一头猛虎般从天而降，双持巨斧撕裂空气，尖啸声凄厉。
　　斧刃交错斩落，寒光一闪而逝！
　　轰的一声！
　　恐怖的轰鸣声爆发了，仿佛钢铁轰鸣。
　　复眼以跪姿落地，交错的钢铁巨斧僵在了半空中，不得寸进。
　　因为有一只手，握住了交错的斧刃。
　　沉默，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止了攻击，因为害怕误伤。
　　“武士途径，二阶。这一击没有刚才的凶猛，是没用能力，只是单纯的力气？”
　　顾见临抬起眼眸，瞳底深处隐约跳跃着什么：“你有点小看我了。”
　　他的右手缠绕着银白色的锁链，因此根本就没有受伤。
　　苍白的鬼火燃烧在他的眉心，照亮了他妖异尊贵，宛若幽魂般寒冷的面容。
　　黑发飘摇凌乱，那双漆黑的眼瞳也如墨迹般晕染开来，吞没了余下的眼白，直到在他的脸上生出了黑色的诡异面纹，如火一般蔓延，恣意狂放。
　　漆黑诡秘的咒文宛若活物一般，在他体表蔓延流淌，千丝万缕。
　　狂暴磅礴的负面能量充斥在他的体内，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阴冷暴戾的气势，节节攀升。
　　“我得到的信息是，你是一个零阶的神司。”
　　复眼果然不是随便挑人下手的，他早就看过所有人的资料，专挑软柿子捏。
　　而且此人还击杀了小丑，携带着神话武装。
　　夺走神话武装，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至于一个零阶的神司，他不认为有什么威胁。
　　能够杀了小丑，多半是捡漏了。
　　“你是什么时候进阶的？”
　　复眼歪了歪头，恐怖的眼瞳里满是费解。
　　顾见临也凝视着他，默默地抬起了手里拎着的椅子。
　　“——你猜？”


###第四十九章 午夜后，别出门
　　顾见临感受到灵性的大量蒸发，取而代之是一股狂暴磅礴的负面能量灌入体内，仿佛也把他体内的阴暗情绪给点燃，唤醒了恶魔般的人格。
　　双核驱动下，是成倍的燃烧！
　　情绪在失控，放任杀意暴走。
　　鬼人化状态下他的身体素质全面提升，从肌肉强度再到骨骼硬度，甚至是脏器的机能，数十万亿的细胞咆哮着释放出力量，浑身发出轰鸣的爆响声。
　　他拎起手里的椅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那一瞬间，复眼骤然警惕起来，体内也发出噼啪的爆响声，双臂增殖出森白色的外骨骼，下意识地收回双斧格挡在身前，抽身暴退。
　　然而顾见临动作要更快一些，椅子直接砸中他的门面，甚至砸得他凌空飞起！
　　这就是，鬼人化所带来的纯粹的暴力！
　　顾见临并手如刀，毫不留情地径直刺向他的喉咙，刹那间击碎喉结！
　　虽然没有经过格斗训练，但纯粹的速度和力量，足以让他做到如此狠辣的一击。
　　顾见临扭头，宛若恶鬼般漆黑的眼瞳，望向角落里白发少女。
　　因为自从掘墓者组织包围了旅馆以后，唐绫就始终握着铁剑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仿佛局外人般旁观者占据，似乎完全没有动手的打算。
　　只不过顾见临看得出来，她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并且在积蓄着某种力量。
　　而就在复眼扑入后排的时候，她微微动了一下。
　　那个时候顾见临则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稍等片刻，继续蓄力。
　　唐绫看到他的眼神以后，竟然真的没再动。
　　现在，是时候了。
　　轰的一声。
　　白发少女的遮阳帽被狂风吹走，凛然清澈的美眸在夜色里仿佛亮起了光，像是轻盈的精灵一般俯身前冲，手里的银白色铁剑划过一道绝美的弧线，轰然斩落！
　　那一刻，她眼眸里被赤红色的杀意所弥漫，面无表情的脸浮现出一抹傲慢和嚣狂，一头霜白如雪的长发竟然如火焰般染成了红色，飘摇在夜色里！
　　只见两道凌厉森然的剑气迸发出来，交错着轰然割裂大地，在黑暗里一闪而逝！
　　剑气割裂血肉的恐怖声响，鲜血喷涌的声音，还有凄厉的惨叫。
　　混合在一起。
　　复眼的双臂齐断，切口平整得像是被激光切割一般。
　　接下来，一把椅子裹挟着磅礴的劲力，狠狠砸中了他的头颅。
　　就像是被巨锤砸中一般，他的额头竟是被硬生生砸得凹陷进去，鲜血迸射！
　　唐绫欺身而上，剑锋宛若流星般闪烁着寒芒，没入了他的心脏！
　　“跟上！”
　　她挑起朱唇，淡漠说道。
　　幽冷的风呼啸而过，顾见临鬼魅般闪到了他的背后，双手交错按住了他的头颅。
　　左手在前，右手在后，用力一扭！
　　咔嚓！
　　复眼的头颅被活生生扭断，一百八十度转到了背后，神情惊恐。
　　“补刀。”
　　顾见临冷冷说道。
　　唐绫也转动剑柄，银白色的铁剑搅碎了他的心脏，断绝了其畸变的可能性。
　　这还不算完，顾见临的双手甚至还燃起了苍白的鬼火，疯狂汲取着他的生命力。
　　祭祀！
　　随着神祭之火的焚烧，一股混沌的生命力再次灌入到他的身体里。
　　经由血液的循环，在他的心脏的位置，凝聚出了一滴驳杂的金色血液。
　　古神之血，逐渐凝聚。
　　顾见临随手一推。
　　扑通一声，复眼就这么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在场的堕落者里，最为强大的。
　　前一秒钟还嚣张的不可一世，下一刻就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被联手杀死了。
　　死寂。
　　无论是以太协会的成员，亦或是掘墓者的堕落者。
　　所有人都被这极度暴力的一幕给震撼到了。
　　这是完美的配合。
　　时机与战术，天衣无缝。
　　进攻的频率如狂风暴雨。
　　没有给复眼留下任何喘息的余地。
　　倘若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以为他们两个配合着演练了无数次。
　　然而只有协会的众人才知道，他们是今天刚刚见过。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真正的猎人相遇，往往不需要任何的言语。
　　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因为他们要做的事情是相同的。
　　那就是把所有的敌人杀光！
　　聂相思惊讶地望着这一幕，小嘴微张，说不出话。
　　“鬼人化，一阶司命！他进阶了！但是……”
　　张诚看着这一幕，他知道一阶的司命即便是鬼人化后，也不该有这么强的战力。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至于成有余，他此刻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卧槽！
　　他之前看过一个帖子，说是在你的人生里，有哪个瞬间觉得自己很没用。
　　成有余觉得，大概就是刚才的那个瞬间了。
　　因为他竟然说要保护眼前这个狂魔般的少年！
　　其实在场的众人里，最震撼的还是同为神司途径的李巡。
　　因为他明明是二阶的少司命，却在这个一阶的家伙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
　　甚至让他敬畏，颤栗的感觉！
　　“难怪他能击杀小丑，可为什么深空没更新他的资料？”
　　虽然严烨对于这种堕落者的后代非常厌恶，但在这种时候能出现强大战力，也不是坏处。
　　“子晴，加速疗伤。”
　　他吩咐道。
　　“知道了。”
　　木子晴专心的为队友疗伤。
　　严峰捂着受伤的胸口，却死死的盯着场间的少年和少女，看着他们天衣无缝的配合，神情里竟然浮现出一丝不甘和嫉妒，无声地握紧拳头。
　　只不过在下一刻，他的脸色忽然缓和了。
　　因为在顾见临和唐绫联手击毙了敌方首领以后，忽然警惕地拉开了位置。
　　“是你么？”
　　顾见临盯着已经变成红发的少女，面无表情问道：“这次泄密情报的人。”
　　这个女人不知为何会发生外貌上的变化，而且在他看来极度危险。
　　唐绫挑起精心描绘的细眉，反过来质问道：“不是，是你么？”
　　顾见临懒得解释，直接拎起椅子转过身，面向其他的堕落者。
　　“果然，我没猜错，你在藏。”
　　唐绫美眸里是朱红色的，眼神里暗藏着锋芒，嗓音清冷傲慢：“接下来，你要选哪一边？”
　　进入战斗模式以后，她不仅仅是外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甚至连性格都都变了。
　　更加的张扬外向，傲慢嚣张。
　　“我左，你右。”
　　顾见临扫过剩余的掘墓者成员，不断的在心里给他们画像。
　　“十二点之前，结束战斗。”
　　这些堕落者们提到过，午夜十二点以后会发生什么，这让他有点在意。
　　首领死了以后，这群人竟然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激发了内心潜藏的疯狂，每个人都展露出了不同程度的畸变，一拥而上。
　　沉默了一秒，唐绫转身拎着铁剑，直接杀入敌阵。
　　剑气纵横，鲜血飙射。
　　顾见临抬脚一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燃起了苍白的鬼火，无数黑色咒文交错盘旋。
　　神祭之火的进阶应用，在一定范围内汲取目标的生命力！
　　他宛若恶魔般杀入敌阵，抡起椅子，一顿轮砸！
　　伴随着砰砰砰的声音，一个又一个堕落者的脑袋被他活生生打爆。
　　脑浆迸射，鲜血如泉般喷涌。
　　一把椅子被砸坏，就直接换下一把。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就有数不清的堕落者被椅子打爆了脑袋。
　　他的战斗风格极其简单粗暴，就是以速度和力量来碾压。
　　一击毙命，顺手用神祭之火完成了生命的汲取。
　　然后转身就砸向下一个。
　　如果说唐绫的战斗风格是把古老的剑术展现得淋漓尽致，凛然优美。
　　顾见临就是纯粹的暴力美学，血腥残暴。
　　“这特么简直就是个椅子杀人魔啊。”
　　成有余大为震撼，待到背后的伤口愈合，再次活蹦乱跳的上去助阵。
　　后方，张诚则十箭齐发，疯狂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哥，给我风！”
　　严峰疗伤结束，再次冲了上去，浑身气劲鼓荡。
　　只见严烨抬手一握，狂烈的风吹拂而去，萦绕在他的拳头上。
　　轰！
　　一个异化成螳螂的堕落者，手握铁锤狠狠地砸过来。
　　关键时刻，严峰抬起被狂风萦绕的右拳砸了上去，迸发出钢铁般的轰鸣声。
　　这是纯粹的角力，双方都憋足了力气，喉咙里发出吼叫。
　　忽然间，他背后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声音。
　　“不行的话就滚开。”
　　严峰刚扭头，就见到一道巨大的黑影砸了过来。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巨大的闷响。
　　那个异化成螳螂的堕落者，被砸了个七荤八素，连连倒退。
　　只是一瞬间，顾见临欺身而至，右手并拢如刀锋般刺入他的胸膛。
　　噗嗤一声，鲜血溅射到少年的脸上。
　　顷刻间，他发动了鬼咒术。
　　敌我的身体上，同时被扭曲的黑色咒文覆盖！
　　顾见临和这个堕落者同时七窍流血，身体也仿佛坍塌了一般。
　　祭祀！
　　顾见临的右手燃起了苍白的鬼火。
　　堕落者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胸膛里仿佛有苍白的火光燃烧，重度畸变的身体竟然在急剧退化，直到变成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枯萎下去。
　　顾见临拔出插入其胸膛的手，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冷漠地转身就走。
　　若是他原本的性格，大概是不会这么暴虐。
　　也不会说那种嘲讽的话。
　　但现在是鬼人化的状态，负能量爆棚。
　　连带着这个队伍里的很多人，他都看着极其的不顺眼。
　　要不是为了汲取这个重度畸变者的生命力，哪怕是严家兄弟被锤死他都懒得看一眼。
　　“你这家伙……”
　　严峰脸色极其难看，然而看到这个恶鬼般的少年，却被震慑得说不出狠话。
　　“任务为重，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严烨在他旁边冷冷说道。
　　严峰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扑向其他堕落者。
　　这时，顾见临已经重新捡起了椅子，面无表情地走进敌阵的后方。
　　李巡正在跟那些人缠斗，然后被一个魁梧的壮汉一锤子砸飞。
　　只听轰的一声，顾见临看到这家伙的背影飞了过来。
　　他眯起眼睛，反手一挥手臂，把这货给打飞出去。
　　鬼人化状态的李巡在撞到后面的墙壁上，落下来又打了好几个滚，又惊又怒。
　　顾见临扭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咚咚。
　　那一刻，李巡仿佛听到了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与此同时他的鬼人化状态解除了，脸色也出现了诡异的黑色，浑身颤抖痉挛。
　　仿佛即将失控一般。
　　这就是鬼人化要付出的代价。
　　顾见临收回目光，转而望向那群堕落者：“来，继续。”
　　掘墓者所属的堕落者们看到他，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恶魔一样，颤抖着就要杀死人质。
　　好在这群新人也不是特别的垃圾，竟然还保存着一些战力，趁机发起反扑。
　　堕落者们显然没料到他们还藏着一手，吃了大亏。
　　也就是在这个当口，顾见临拎着椅子杀了过来，把他们一个个的爆了头。
　　一具具尸体倒下，局面完全一边倒了。
　　顾见临审视四周。
　　地上还躺着几个俘虏，都是因为熟睡被偷袭了的新人们。
　　有人重伤，有的已经奄奄一息。
　　还有的状态还算可以，连忙道谢。
　　其中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少女，更是痛哭流涕，要扑入他的怀里。
　　顾见临直接抬起椅子，抵住了这女人的额头。
　　“别动。”
　　顾见临冷声下令，然后摸了摸她的口袋。
　　嗯，没找到补给。
　　他又摸了摸其他人的口袋，也没找到。
　　最后目光锁定在那几个被他爆了头的堕落者身上。
　　“我们的补给都被这些人给抢走了。”
　　那个少女抽泣着说道：“谢谢你帮我们拿回来。”
　　顾见临从堕落者的尸体上搜出了六瓶蔚蓝之血和四瓶净化药石。
　　然后把净化药石丢了过去。
　　那个少女愣了一下，接住了。
　　因为顾见临把六瓶蔚蓝之血收进了口袋里，转身就走。
　　只丢下了一句话：
　　“你们要这东西没有用。相比那一位，我已经算仁慈了。”
　　那个少女僵硬地扭头。
　　因为唐绫在救下人质以后，竟是也他们的补给全都抢走了，甚至一瓶都没给留。
　　战斗还没结束，时间却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
　　那些刚刚还悍不畏死的堕落者们，全部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起雾了！起雾了！”
　　“快跑，那些东西要来了！”
　　“哈哈哈，我们要死了，全都要死了！”
　　那些人竟是在一瞬间全部丧失了战意，如同丧家之犬，四散逃窜。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不知道这群堕落者忽然发什么神经。
　　顾见临也愣住了。
　　一位匆忙逃走的堕落者掉下了一本日记。
　　他弯腰拾起来，翻开第一页。
　　那是用鲜血涂抹的，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午夜后，别出门。”
　　顾见临抬起头，眯起了眼睛。
　　因为漆黑的雾气弥漫开来，伴随着隐约的，诡异的笑声。
　　雾气深处，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爬。


###第五十章 诡异降临
　　黑雾无声的弥漫，像是诡异的巨兽，吞噬着黑暗。
　　那些逃走的堕落者们闯入了雾气里，不知为何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大墟！大墟来了！”
　　“遭了大墟了，哈哈哈哈！”
　　“我们要死啦！”
　　他们的背影渐渐淹没在雾气里，然后诡异的消失了，再也没有声息。
　　临近消失前，他们的笑声是如此的诡异，像是临终前神经质般的恐惧大笑，又仿佛是得到了最后的解脱，谁也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东西。
　　万物陷入了沉寂，仅剩的堕落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寂静里，只有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还有指甲跟地面刮擦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雾气里蠕动。
　　顾见临眯起眼睛，全面戒备。
　　成有余看的惊恐莫名：“卧槽，他们说的大墟，特么的是什么东西？”
　　张诚收起弓箭，黑着脸说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这玩意变相的等于帮我们解了围，但能解决那群堕落者的，也能解决我们。”
　　“我，我们该怎么办？”
　　聂相思声音弱弱地，望向众人。
　　“很显然，黑云城寨有问题，而协会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们也不知道。第二，有人故意隐瞒了这件事。”
　　严烨双手抱胸，冷声说道：“基于我们的行动被泄密，并且遭遇袭击来看，我更倾向于后者。也就是说，我们的这次的行动里，有内鬼。”
　　“我哥说的没错。”
　　严峰扫了一圈余下的幸存者：“而且内鬼估计还不止一个。”
　　木子晴摸出手机，摆弄了一下，摇头说道：“各位，坏消息，这里有某种东西能够屏蔽信号，我的手机已经无法连接深空了。”
　　众人连忙摸出手机，发现还真的是这样。
　　跟深空失去了联络，他们背后的靠山一下子就消失了。
　　所谓的精英们，顿时陷入了恐惧。
　　目前来看，第一组的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
　　还懂得知道分析情况，认定有内鬼存在。
　　毕竟，顾见临也知道，内鬼是真实存在的。
　　有幸存者急中生智障，说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去找队长们汇合？如果他们也遭遇敌袭的话，我们也好去帮忙啊。”
　　“白痴，队长他们都是超维级，副队长也是三阶，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如果有人能让他们陷入危机，那我们去也就是送死的。说不定还会给队长们添麻烦。”
　　又有人扶着墙，虚弱地驳斥道：“但我觉得，队长们不会出事。”
　　主要是，陈晨副队长的死，着实惊到了所有人。
　　没人知道队长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队长们的旅店就在对街，去看一眼就可以了。”
　　严烨望向对街，沉声说道。
　　现在的局面很不好，掘墓者组织还没有处理完。
　　作为掘墓者的首领，长谷川信一也还活着。
　　这片区域里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堕落者。
　　而且黑云城寨的诡异之处，他们一无所知。
　　到处充斥着凶险。
　　而他们孤立无援。
　　如果跟队长们汇合，确实是最稳妥的方法。
　　顾见临凝视着对街的旅店，沉默不语。
　　唐绫忽然走到他的背后，朱红色的美眸里满是好奇，淡漠问道：“你怎么看？关于队长们。”
　　顾见临回头看了她一眼，声线沙哑说道：“队长们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有两种意思。
　　一种是不在原地了。
　　另一种，是已经死了。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众人悚然而惊。
　　愕然的视线，投向这个维持着鬼人化的少年。
　　“你怎么知道队长们已经不在了！”
　　李巡解除了鬼人化状态后，连忙把净化药石一股脑的塞进嘴里，艰难地倚着墙壁，情绪也有些失控，激动地低吼道：“你是不是内鬼！是不是你泄密了这次行动！”
　　顾见临能够感觉到，这对神司兄弟似乎一直对自己有敌意。
　　哥哥鬼人化结束后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至于他的弟弟，已经倒在地上，不知生死了。
　　顾见临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尤其是第一小组，望向他的眼神骤然寒冷，充斥着敌意。
　　“堕落者的儿子，是内鬼也合理。”
　　严烨冷冷地盯着他：“而且你为什么要隐瞒实力？我需要一个解释。”
　　“没错，谁知道堕落者的儿子会不会跟其他堕落者同流合污！”
　　有人强撑着说道：“必须要一个解释。”
　　这些都是刚才被救下后，顺手被摸走了补给品的人。
　　既然堕落了，那就应该趁着失去理智之前，赶紧自杀。
　　那些做出残害同胞行为的，无一例外都是堕落以后还想苟且偷生，最终屈服于欲望，变成杀戮机器的人。
　　这种人完全就是玷污了协会的信仰。
　　而这种人的儿子，自然也不可信。
　　“不是，你们怎么说话的？”
　　成有余愤愤不平说道：“没有临哥，我看你们早就要被堕落者手撕了。”
　　“没错，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张诚也劝道：“我们应该一致对外。”
　　聂相思没说话，但也站了出来，无声地表达了立场。
　　两波人泾渭分明。
　　顾见临本来就不善言辞，也不是会去为自己辩解的性格。
　　更何况，这群人也不配让他辩解。
　　他只是抬起了手中的椅子，望向那两位奄奄一息的神司。
　　李巡看到他过来，神情微微一变。
　　“如果我是内鬼，那我现在就直接打死你，谁也拦不住。”
　　顾见临冷冷说道：“所以，闭上你的嘴。”
　　李巡刚想反驳，但看了一眼已经奄奄一息的弟弟。
　　又看了一眼，对方宛若恶鬼般的状态。
　　识趣的闭嘴了。
　　因为他忽然觉得很奇怪。
　　李巡和李逸都是二阶的神司，按理来说应该更强才对。
　　但他们鬼人化过后展现出的实力，却似乎不如对方。
　　最关键的是，顾见临使用鬼人化以后，竟然还敢用神祭之火汲取堕落者的生命，仿佛一点儿也不怕失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储存了几斤净化药石呢。
　　“看你待会儿怎么办！”
　　李巡心里愤愤想道。
　　严烨望着这一幕，冷冷说道：“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那我们无法接纳你。”
　　“我也不需要你们接纳我。”
　　顾见临扭头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你怀疑我，那应该是你拿出证据，而不是张口闭口堕落者的儿子，然后让我证明自己。”
　　其实如果不是怀疑队长们没死，他肯定会找个机会弄死这些蠢货。
　　实在是让人烦。
　　严烨眯起眼睛，冷冷地跟他对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唐绫已经走到了对面的旅店，一剑劈开了房门。
　　众人循声望去，都沉默了。
　　因为在旅店里，所有的队长都被铁枪钉死在墙壁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鲜血染红了整面墙。
　　这一幕诡异至极，在漆黑的夜色里，像是一副诡异的宗教画。
　　陆子呈和陈青，也赫然在列！
　　顾见临吃了一惊，急忙走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刻他的大脑在沸腾，眼瞳飞速的闪动着，观察着旅店内的情况下。
　　没有任何战斗痕迹，有的只有一具具已经死透的尸体。
　　甚至，陆子呈的手机还跌落在地上。
　　屏幕定格在备忘录上。
　　只有一个字。
　　东！
　　顾见临愣住了，因为他不相信这两个人就这么死了。
　　一定有什么问题。
　　一定有哪里出现了问题！
　　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队长们的死不对劲。
　　就像是一场阴谋，或者是戏。
　　“等等，以太协会这次的行动是什么意思？海妖虽然是内鬼，但她显然不具备控制整个峰城辖区的能力。陆子呈之前还给我发了短信，告诉我爸爸也在这里生活过，他会不知道这里到了午夜后会出问题么？部长会不知道？陈伯均会不知道？”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其中关键点，再看了一眼这些死去的队长们。
　　这些队长的死相，还有脸上诡异的笑容，在他看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就在这时，黑雾滚滚的袭来，宛若活物般翻涌沸腾。
　　雾气里，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战术队形！”
　　严烨低喝道：“警戒！”
　　所有人都扭过头，如临大敌。
　　然而当雾气里，影影绰绰的黑影走出来以后，他们都愣住了。
　　因为他们竟然看到了死去的队长们！
　　王柏林。
　　陆子呈。
　　张世恒。
　　陈青。
　　等等。
　　黑色的雾气里，他们有的是行走的，有的在地面上爬行，有的干脆是蠕动的。
　　每个人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径直走向众人。
　　“那么惊讶做什么，不认识我们了么？”
　　一位队长在地上蠕动，微笑说道：“新人，帮帮我，我有点不太舒服……”
　　这一幕，包括顾见临在内，所有人头皮都炸开了！
　　他们回头看了一下旅店里成排的尸体。
　　如果这些尸体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些人又是谁！
　　如果这些人是真的，那么死去的人又是谁！
　　轰！
　　顾见临的脑子里炸开了。
　　因为雾气的最深处，竟然还有人沉默地走出来，面带诡异的微笑。
　　那个人的脸跟他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看起来更沧桑，更加的温和。
　　顾辞安！
　　“不好！快跑！”
　　顾见临低吼一声。


###第五十一章 扛麻袋
　　这一刻，幸存者们的脑子里不约而同的响起了一个字。
　　焯！
　　因为这一幕实在是过于惊悚了，原本看到队长们还活着是好事，但问题是这脸上的诡异笑容，地上爬行和蠕动的姿态，就太特么吓人了！
　　顾见临吼出那一嗓子的同时，黑雾扑面而来。
　　尖锐刺耳的拉扯声像是倒卷的磁带般响起，仿佛一部老旧的黑白电影被按下了十倍速播放，雾气里那些站立或爬行的人，竟是顷刻间加速，来到他们的面前。
　　顾见临愣住了，因为一张大脸凑到了他的面前。
　　“儿子，你不认识我了么？”
　　男人的头发有些斑白，面容清俊英挺，深邃的眼眸里沧桑又温和。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轻柔，带着久别重逢的感动。
　　顾见临从未想到，今生今世竟然还能以这样的方式跟这男人见面，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四个月之前的时光里，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站在楼下的灯光里等爸爸回家。
　　少年的心里百感交集，感动得他拎起椅子就打爆了这男人的脑袋。
　　只听砰的一声，脑壳像是西瓜一样炸裂，却没有血迸射出来。
　　只有一条条鲜红色的蠕虫跳动着出来，在地上蠕动跳跃。
　　我日！
　　顾见临看到这一幕都快要呕出来了，他甚至不想用神祭之火烧一烧这些东西。
　　因为恶心！
　　顾见临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再次冲上去拎着椅子大开大合。
　　陆子呈和陈青的头依次被他打爆，无数鲜红的蠕虫跳跃出来，惊悚至极。
　　什么故人重逢，根本就是假象而已，这些无一例外都是怪物！
　　再看其他人，也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聂相思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那似乎是她的父母。
　　然而这对夫妻的头颅从额头中央裂开一道血线，像是花瓣一样分裂开来，密密麻麻的红色蠕虫探头出来，尖端变得如刀锋般锋利，仿佛要把这女孩一口吃掉。
　　就在顾见临刚准备过去救人的时候，这女孩的心脏忽然亮起了一道圣光。
　　在圣光的照耀下，那些红色的触手如血般消融。
　　聂相思骤然清醒过来，心有余悸。
　　顾见临心想果然，不愧是家里有背景的人，身上果然带着好东西。
　　另一边，成有余竟是从衣服里掏出大把的符纸，贴在那些怪物的头上。
　　那些符纸上涂抹着繁复玄奥的纹路，在黑夜里无风自燃。
　　火焰顿时吞没了那些怪物，熊熊燃烧。
　　成有余破口大骂：“神特么，老子的太爷爷六十年前就入土了，忽悠谁呢？”
　　嗯，这家伙也是个富二代，有存货的。
　　张诚那边也反应过来了，抄起箭矢就往自己的二叔头上捅。
　　简直就是一场大型的大义灭亲。
　　与此同时，严烨和严峰这两兄弟，把木子晴挡在了身后，他们第一小组面对的怪物数量居然是最多的，竟是直接导致被重重包围。
　　只不过严烨却丝毫不慌，他双手连续结印，调动黑夜里的元素之力。
　　左眼闪过暴虐的赤红，右眼涌动着苍茫的风暴。
　　他猛地吸入大量的氧气，胸腹轰然收紧，鼓起腮吐出狂暴的吐息！
　　轰！
　　烈焰混合着狂风呼啸而出，长街顿时化作火海，被火焰的风暴吞没。
　　他穿着白色西装站在火海里，神情漠然。
　　刚才在旅店的战斗里，这家伙明显隐藏了实力！
　　另一边，严峰冲入人群，把余下的幸存者全部拉了过来。
　　“救我！”
　　李巡大吼一声。
　　严峰瞥了他一眼，勉为其难拉了他一把。
　　这时候，只剩下李逸还在怪物的中心，只见他在黑雾里浑身抽搐，竟然已经产生了一定程度的畸变，体表覆盖了森然可怖的外骨骼，看起来就像是被吞噬了。
　　“哥，救救我……”
　　他这时竟然清醒了过来，面容惊恐至极。
　　那些怪物们纷纷探出血红的蠕虫，向他蔓延而去。
　　李巡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我是你弟弟啊！带我离开！我不想死！”
　　李逸艰难地发出嘶吼。
　　奈何，李巡却始终无动于衷。
　　严峰回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严烨，严峰……”
　　后方，李逸已经被怪物所吞没，发出凄厉的吼叫。
　　这时候，严烨回头，淡淡说道：“我确实说过，要对所有组员的生命安全负责。但现在，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同伴。你现在是……堕落者。我的建议是，最好自杀，至少留个体面，别玷污了协会的信仰。”
　　话音落下，血肉撕扯的声音响起，李逸的惨叫声既然而至。
　　第一小组的成员淡漠地转身，仿佛死去的根本不是同伴一样。
　　甚至李巡这个亲哥哥，都没有什么反应。
　　神司途径本就是最容易堕落的。
　　李巡使用了鬼人化以后，还是吞食了大量的净化药石，才稳定下来。
　　短时间内都无法再次使用了鬼人化了。
　　而李逸明显是被偷袭的时候使用了鬼人化，然后没能服用净化药石。
　　从而产生了失控，精神被污染了。
　　“撤退！”
　　有人大吼一声。
　　因为黑雾里，再次响起了窸窸窣窣的，令人感到惊悚的爬动声。
　　“跑！往东边走！”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拎着椅子逃走。
　　陆子呈的手机里，显示着一个东字，应该是给他的提示。
　　只要往东边走，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安全的栖身之地。
　　然而又有智障质疑道：“凭什么听你的？万一你就是内鬼呢？”
　　“白痴，不是跟你说的。”
　　顾见临没再多话，因为黑雾已经越来越浓了。
　　仿佛要吞噬掉所有人。
　　提醒的目的，只是想救小胖子和他的队友。
　　这个时候，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四周的筒子楼，愣住了。
　　因为每家每户，门口竟然都被鲜血染红了，房梁上悬挂着一枝黑色的花朵。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在黑云城寨这个禁忌区，每到午夜十二点，这些黑雾就会弥漫开来，雾气里会涌出这些奇怪的怪物，吞噬掉一切。
　　而生活在这里人，他们不会出门。
　　还会有某种方式，保护自己的住所，避免这些鬼东西的袭击。
　　“不想死的就往东走。”
　　顾见临冷冷转身，下一刻却脊背发凉。
　　人群里，唐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这一刻他心里有点犯嘀咕。
　　那姑娘看起来有些问题，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内鬼，但从人格画像上分析，几乎不太可能是海妖。
　　然而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顾见临打着手电筒，往黑雾的深处走去。
　　成有余和张诚对视了一眼，下定决心说道：“相思，跟上！”
　　聂相思嗯了一声，然后开启了圣者庇护，跟了上去。
　　其余人全部在迟疑。
　　严烨看着这一幕，沉默不语。
　　“哥，我们往哪边走？”
　　严峰问道。
　　“我无法相信一个堕落者的后代，但确实应该尽快离开，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严烨面无表情说道：“走吧，往南走。”
　　木子晴望着周围越来越迫近的黑雾：“我会给你们开启圣者庇护，避免精神侵蚀。但是这些怪物具体的能力什么我不好说，未必能生效。”
　　众人微微颔首，跟了上去。
　　黑雾悄无声息的弥漫。
　　……
　　……
　　黑雾俨然吞噬了整个黑云城寨。
　　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密密麻麻的爬行声。
　　顾见临原本还想着，能不能找一户人家暂住一下。
　　然而当他释放出生命感知的时候，却发现整条街似乎只有他们几个活人。
　　生活在黑云城寨的人，所使用的那种庇护方式，似乎把他们存在给抹去了一样。
　　顾见临觉得，哪怕用暴力砸门，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当然，他也做不出那种事情。
　　“临哥，我们感觉有点不对劲。”
　　成有余跟在他的后面，忽然痛苦地弯下腰：“我好像听到了呓语声。”
　　他忽然跪在地上，脸色泛起死意的灰色，身体微微抽搐。
　　张诚也察觉到不对了，不知何时竟然流出了鼻血，脸色一片铁青。
　　情况最好的是聂相思，作为神官途径只要不被杀死，很能难有别的什么能影响到她，可是就连她都察觉都脸色苍白，白皙的肌肤泛起诡异的深青色。
　　他们三个连忙服下了净化药石，情况才勉强好转了一些。
　　“怎么回事？”
　　顾见临吃了一惊，他们明明都是一起走的。
　　然而三个人都出事了，只有他丝毫不受影响。
　　“黑雾。”
　　聂相思痛苦地扶着墙壁，蹙眉说道：“这种黑雾似乎能让人失控，而且似乎能够带有某种毒性……你，你快解除鬼人化，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你会堕落的。”
　　顾见临一愣，只见这姑娘把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与此同时，一股温暖的灵性灌入到他的体内。
　　让他原本已经干涸的灵性，再次充盈起来。
　　“蔚蓝之血用多了也会导致失控，所以先用我的灵性吧。”
　　聂相思把灵性尽数渡给他以后，整个人昏迷了过去，歪倒下去。
　　如果不是被顾见临拉了一把，就要当场倒下了。
　　顾见临沉默了。
　　这少女看起来有点羞怯，憨憨的样子。
　　实际上却很聪明。
　　目前的情况，必须要有一个人保持着战力。
　　否则的话，哪怕有她这个神官在，他们都走不出去。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利用神官的能力，把剩下的灵性给了他。
　　也就是，把自己的生命，托付了出去。
　　“你们两个还行么？”
　　顾见临扶着昏迷的少女，淡淡问道。
　　“虽然应该不会失控，但雾气里那些怪物的声音，确实是有毒性，而且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毒素，是在精神层面的毒素，他在影响我们的精神……”张诚脸色难看至极。
　　“相思说得对。”
　　成有余也说道：“临哥，你再不解除鬼人化……”
　　顾见临打断说道：“没关系，不用你们操心，跟着我走，我带你们出去。”
　　说完以后，他在地上找了一个破麻袋，把昏迷的少女抗在肩上。
　　成有余和张诚：“……”
　　昏迷中的聂相思：“……”


###第五十二章 垃圾场与避难所
　　黑云城寨的诡异夜色里，四面八方都是诡异的呓语声。
　　顾见临扛着麻袋里的少女气喘吁吁，手里的椅子已经只剩下半截的椅腿了，纵然是在鬼人化的状态下，他的消耗也极为剧烈，并且找不到什么东西来补充。
　　四面八方找不到半个活物，没有任何人的生命可以汲取。
　　除了他的三个队友。
　　好在，那些恐怖的呓语声，所谓的精神毒素，对他无效。
　　黑雾也不会让他失控。
　　这就是古神的力量所带来的好处，所谓的禁忌区对他而言，不是那么的危险。
　　前提是，黑雾里的这些怪物不是无穷无尽的话！
　　“小临啊，小临啊……”
　　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呼唤声，仿佛多年前你写作业的时候，老妈在旁边絮叨。
　　顾见临反手把椅子腿插了过去，又是一头怪物应声倒地。
　　短短的十五分钟的时间。
　　他已经杀了二十三个妈，四十七个爹了。
　　如果他的人生是一个游戏，那他现在就得喜提带孝子称号，解锁成就了。
　　顺带着，就连三个队友的家里人，也都帮忙给解决了不少。
　　天知道这个禁忌区为何如此诡异，这些怪物会以你至亲之人的样子出现。
　　而且层出不穷。
　　简直就是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
　　“临哥，你这也太猛了，要不是有你在，可能我们早就不行了。但实话实说，我觉得我已经快要顶不住了，要不你把相思带走，别管我们了吧。”成有余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脸上浮现出黑青色的血管，明显中毒已经很深了。
　　这种毒素让他逐渐丧失了行动能力，更别说战斗了。
　　张诚甚至都是被他拖着，才能勉强行走。
　　或许，聂相思作为神官途径，也早就发现了这点，才把灵性让了出去。
　　“闭嘴，节省点体力。”
　　顾见临低声说道：“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临哥，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走不出去了。其实对于升华者而言，生死都是很常见的事。不过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当初在学校的时候，考试的时候得找你帮忙，现在成了升华者以后，还是得靠你。搞得我，好像怪没用的。”
　　成有余贴着墙喘息，挠了挠头从裤裆里掏出一叠符纸：“这东西你拿着用吧，炼金术制造的符纸，在古代的时候叫符箓，有雷火的元素，很好用。”
　　顾见临愣了一下。
　　“我们老成家就是搞炼金术发家的，这东西有的是，拿着吧。”
　　成有余又说道：“我觉得你是个好人，那些人因为血月屠戮事件对你有偏见，但实际上他们很多人在背地里，也做过不少恶心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你从这里的行动里脱颖而出，进入高层的视野里，有了自己的靠山以后，就不怕他们了。”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
　　他没接这符纸的主要原因是，这玩意是从裤裆里掏出来的。
　　“还有这个，临哥你出去以后拿着这个，联系一个叫刘管家的人。”
　　成有余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幽幽说道：“他看一眼这手机，就知道你是我朋友了，以后有什么忙你可以找他。顺便，帮我告诉他……”
　　顾见临皱眉：“什么？”
　　“我电脑硬盘里的东西。”
　　成有余一字一顿：“一定要删干净！”
　　顾见临震惊了。
　　这时，南边响起了冲天的火光，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寂静的夜色里。
　　很显然，第一小组那边的人，也陷入了苦战之中。
　　“队长们都完了，这次行动肯定是失败了，临哥你快走吧，别管我们了！”
　　成有余咬着牙说道：“我去跟那些怪物拼了。”
　　顾见临一把按住他，说道：“没必要，我觉得队长们没事。”
　　成有余一愣：“你说什么？”
　　“而且我觉得你们也死不了。”
　　顾见临环顾四周的黑暗，沉声说道：“现在我帮你扛着张诚，我们一起往东边跑。那些符纸你自己拿着，遇到那些怪物就往脸上扔，不用剩。”
　　说完，昏迷的张诚被他一把拎起。
　　成有余咬牙，也攒起一股子狠劲，强撑起身。
　　三二一，冲！
　　顾见临带头冲进了黑雾里，那些站立或爬行的怪物们，再次扑了过来。
　　这次回应他们的，是一道道燃烧的符纸。
　　成有余将大把的符纸扔了过去，一时间烈焰燃起，电光纵横。
　　顾见临带着他一路往东边跑，一路上看到了数不清的血迹。
　　在黑云城寨里，似乎不只有他们不清楚情况。
　　还有一些初来乍到的外来者，死在了这片诡异的黑雾里，被怪物所吞噬。
　　按照陆子呈的指引，他们一路逃向东边。
　　黑雾滚滚而来，伴随着诡异的呢喃声。
　　然而当顾见临冲到尽头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没路了。”
　　成有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都是诡异的黑紫色。
　　因为前方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数不清的垃圾堆积起来，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散发着一股子恶臭味。
　　这是绝路。
　　顾见临的灵性在这一刻消耗殆尽，鬼人化瞬间解除。
　　他的精神状态依旧很稳定，似乎是因为古神之力的加持，不受干扰。
　　也没有任何失控的迹象。
　　只要喝一瓶蔚蓝之血，随时都能够再次鬼人化，完全没有时间限制。
　　所以他还能跑。
　　但是，成有余和聂相思，以及张诚，这三个人怕是顶不住了。
　　黑雾滚滚而来，伴随着无数密密麻麻的，诡异的脚步和刮擦声。
　　这一刻，顾见临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古神化，然后扛着这三个人冲出黑云城寨。
　　他的体内有一滴完整的古神之血。
　　足以让他打破世界规则的束缚，进行一段时间的古神化。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松动了，一块石板被人移开。
　　只见黑暗里，一个瘦小的黑影钻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盆石墨般的液体。
　　这个小家伙端着那么大一盆不明液体似乎还有些吃力，爬上来地面的时候险些摔倒了，歪歪扭扭的晃悠着，然后朝着那些黑雾里奋力一泼。
　　“嘿咻！”
　　墨迹在地面上晕染开来。
　　有那么一瞬间，黑雾里那些恐怖的呢喃声消失了，雾气深处的怪物竟然尽数驻足。
　　不敢上前。
　　顾见临看到这一幕，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陆子呈不会坑他，东边真的有希望。
　　“你们也是来避难的吗？”
　　这个瘦小的黑影问道。
　　居然还是个小女孩，声音糯糯的。
　　顾见临迟疑了一下：“对，我的朋友们中了毒，不知道能不能……”
　　“我知道，我和爸爸在下面关注你们很久了。”
　　小女孩说出了一句更让他意外的话。
　　然后从手里摸出一个手电筒，谨慎地照了照他们。
　　直到灯光照到少年的脸时，她忽然愣住了。
　　“诶，你回来啦？”
　　她忽然惊喜地说道。
　　顾见临一愣：“你说什么？”
　　小女孩也是怔了怔，连忙收起了手电筒，低声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了。”
　　“走吧，跟我去避难所见我爸爸。这些石像树油只能生效十分钟，一会儿那些怪物又该过来了。不过地下是安全的，那些怪物们进不来。”
　　小女孩钻进地下室，回头朝招了招手，顺带还数落了他们几句：“你跟你的朋友们也真是的，来这里避难也不先打听一下情况，这里可是靠近麒麟仙宫的污染区，怪物会吃人的哦。”
　　顾见临沉默了。
　　因为他觉得，这个小女孩似乎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
　　……
　　黑雾弥漫的长街上，隐约有轮椅滚动的声音。
　　老人望着雾气，仿佛丝毫不受影响，淡淡说道：“看来黑云城寨真的被侵蚀的很严重，怪物都能跑到现实世界来闹腾了。想来，那小家伙的父亲，也是从这里的入口进去的吧？”
　　“我们也要去看看么？”
　　景辞推着轮椅，问道：“听说守门人已经不在了。”
　　“倘若守门人还在，麒麟仙宫所在的维度就不会被那么容易定位到。”
　　老人淡淡说道：“哪里轮得到顾辞安这批守夜者在里面进进出出的。”
　　他的轮椅停在了遍地的尸体面前。
　　只见老人低下头，仔细地看了一眼，然后抬起苍劲的手掌，轻轻落了下去。
　　咔嚓。
　　一具残破尸体的胸膛，浮现出了一个坍塌的手掌印。
　　“有点意思，我把力量控制在了一阶。”
　　老人诧异道：“出力还真的只有那个小家伙的一半。”
　　“不止如此，这个小家伙的生命感知范围也比正常人远不少，险些发现了我们。他猜到了队长们没死，大墟对他也没什么威胁。”
　　景辞看了他一眼，说道：“审判庭是压不住他的，这个孩子早晚大放异彩。到时候被其他几位抢走了，您怕是就真的老糊涂了。”
　　“有理，但现在还不着急，还有好戏要看。”
　　老人幽幽说道：“先去海底地宫里看一眼吧，我有点好奇他父亲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第五十三章 堕落者的避难所
　　与其说是地下室，倒不如说是一个狭长的，延伸到地底的通道。
　　顾见临很难想象，在黑云城寨的垃圾场下竟然还有这么一个隐秘地方，只见狭长的甬道两侧偶尔有手工的水泥烛台，上面放着一根根即将融化的蜡烛。
　　“记得把那块石板关上。”
　　小女孩走在前面，回头嘱咐道。
　　顾见临回过头，把那块石板移动过来。
　　借助微弱的光，他发现这块石板上竟然也涂抹着斑驳的血液，而在洞口的顶端，挂着一枝黑色的花，仿佛枯萎了一般，泛着死灰的色泽。
　　“临哥，这是什么地方啊？”
　　成有余劫后余生，倚着墙壁一点点滑落，喘着粗气说道。
　　顾见临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话，用石板牢牢地挡住了出口。
　　黑暗里，小女孩点擦亮了一根柴火，然后点燃了蜡烛。
　　火光照亮了一张稚嫩的小脸，只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看起来瘦弱发黄。
　　但是她的眸子很清澈，在火光的映照下，明亮灵动。
　　“那是石像树油和人血混合而成的，几年前有人发现用这种方式，配合无相花的香味，可以在黑雾降临的时候，把一个封闭空间变成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结界。这样一来，晚上就可以安心睡觉，不怕遭了大墟了。”
　　小女孩细声细气地说道：“黑雾也进不来的。”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
　　所谓的大墟，就是那些怪物。
　　而黑雾，似乎是困扰这个禁忌区很久的灾害。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用某种方法规避这种灾害。
　　“不是，小妹妹。”
　　成有余喘着气问道：“这些怪物，为什么会幻化成人啊？而且还是……”
　　小女孩抬起小脸，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认识一个叔叔说过，回忆是一种惩罚，但只惩罚活在过去的人。”
　　她把火柴吹灭，然后小心翼翼装进盒子，放在口袋里收好。
　　就这么一个用过的火柴，她居然没舍得扔。
　　“我叫菀菀，跟我走吧。”
　　小女孩在前面带路：“你的朋友们中了毒，需要休养。”
　　顾见临扛着俩麻袋跟在后面。
　　解除鬼人化以后，这让他有点吃力。
　　好在成有余这胖子还能行动，不然他就真的要累死了。
　　这个小女孩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地回头打量他一眼，眼神很好奇。
　　顾见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说话。
　　这个地下空间，不知道是被谁挖掘出来的，直通地底后竟然有小型超市那么大。
　　但依旧有种逼仄潮湿的感觉，光线也不是很充足。
　　顾见临每次抵达一个新的环境，都会本能的去观察线索，在脑海里构筑模型。
　　但这一次他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还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他不是富二代，就是个普通家境的男孩，但从小都生活在大城市里，偶尔跟着长辈回一趟农村老家，但无论去是去什么地方，物质条件都是足够的，也没见过所谓的人间疾苦。
　　直到他来到了黑云城寨，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
　　他很惊讶，但还可以接受。
　　只是现在，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里了。
　　走出了甬道以后，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杂物。
　　有坏掉的手机，满是污泥的杯子，断裂的充电线，脏兮兮的床垫。
　　这个仓库上还有个牌子——物资库。
　　一个坐在板凳上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的双脚都断了，手里捧着一根皱巴巴的烟，却没有点燃，放在鼻端闻。
　　“菀菀回来了？”
　　老爷子看到小女孩，抬头挤出一抹笑容，露出脖子上的，狰狞的猛虎刺青。
　　“孙伯！”
　　菀菀甜甜的一笑：“我带避难者去见我爸爸。”
　　孙伯嗯了一声，视线冷冷地扫过他身后，然后微微一怔。
　　顾见临眯起眼睛，因为他发现这个老人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那眼神很怪，让他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两个麻袋。
　　“猛虎刺青，姓孙？”
　　成有余在后面有点犯嘀咕：“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顾见临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认识？”
　　成有余急忙收回视线，说道：“不确定，我之前听说过，好像仙宫计划开始之前，有一波精英先下去了，那里面大多数人都死了，他们的组长就姓孙，特征的是脖子下面有个猛虎的刺青，后来据说也被污染了，不知所踪。”
　　路过了所谓的物资库以后，他们抵达了一个名叫粮食储备库的地方。
　　这里有木头搭建起来的货架，明显是用手工一寸寸敲出来的。
　　上面摆着五桶花生油，还有三袋子面粉，两瓶酱油，半包盐。
　　还有半瓶老干妈。
　　除此之外有一些不太新鲜的蔬菜，比如番茄和豆角和白菜什么的。
　　肉非常的稀少，只有一些五花肉放在柜子里。
　　最多的就是土豆和红薯，因为这东西能放的比较久。
　　一位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哼着摇篮曲坐在门口，她只有一条手臂，哄着襁褓里的婴儿，时不时地往粮食储备库里吐出一口凛冽的寒气。
　　天师途径，二阶。
　　她利用自己的能力，给食物保鲜。
　　因为这个地下空间没有电力系统，更不会有冰箱。
　　值得一提是，这个女人发现有新人来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但她的视线却在顾见临的身上，停留了很久。
　　再深处还有一个禁忌物品储备室，被人上了足足有十把锁。
　　五位四肢健全的中年男人守在门口，手里分别抱着枪支和刀剑，严阵以待。
　　顾见临心想，这里面的东西或许对生活在这里的人很重要。
　　所以必须要严加看守。
　　顾见临走到这里，放下了手里的麻袋。
　　那五个人自始至终都在打量着，眼神简直让他发毛。
　　“临，临哥。”
　　成有余磕磕绊绊说道：“我感觉不太对劲啊。”
　　顾见临摇了摇头：“没事。”
　　昏暗的灯光下，还能看到一个大通铺，很多人都睡在上面，嘴里打鼾。
　　放眼望去，有的缺了眼睛，有的少了耳朵。
　　大多都是残疾人。
　　日常用品都在一个盆里，藏在床底下。
　　这里似乎就是休息区，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只有几张破旧的餐桌和几把塑料板凳。
　　魁梧的老男人坐在椅子上，穿着破旧的皮夹克，脚下是一把粗粝狂放的大刀。
　　他的手里还一面镜子，倒映出滚滚翻涌的黑雾，还有雾气里的鬼影。
　　“爸爸，我回来了。”
　　菀菀甜甜地一笑：“我带回了几个人，咱们帮帮他们吧。”
　　老男人抬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只见他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少年，还有他们脚下的俩麻袋。
　　“您好。”
　　顾见临试探着打招呼。
　　他发现这个老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恍惚和感慨。
　　“你们好。”
　　老男人平静问道：“我想先问一句，是谁告诉你这个地方的？”
　　顾见临一愣。
　　“我在下面观察过你们，只有你是一开始就往东边跑的。”
　　老男人一针见血说道：“是谁告诉你的呢？”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实话实说道：“陆子呈。”
　　老男人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是他啊，原来如此，这小子还算是有良心，知道让你到我这里来。一是能保你们的命，二是提醒我们，该走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通铺上的不少人都清醒过来了。
　　禁忌品仓库的五个看守眼神骤然锋利。
　　管理食物的女人露出伤感的表情。
　　那个看管物资的孙伯，更是哈哈大笑。
　　“两年多了，也确实该走了。哈哈，又要死人咯……”
　　老人的笑声带着一丝沧桑和癫狂。
　　更多的，却是凄楚和无奈。
　　老男人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幽幽说道：“欢迎你们来到避难所。如你所见，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见不得光的堕落者。不过别害怕，我们一直服用仙宫外围开采的天生草，这种药物能非常有效的压制我们的畸变。”
　　“虽然会损伤寿命，但不会伤害你们的。”
　　他顿了顿：“你们都是干净的，只是有人中了精神毒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等到黑雾散去以后，我们的外勤组归来，会给你们带一些解毒的药物。”
　　顾见临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早就用生命感知，看出了这群人的来历。
　　绝大多数，都是堕落者。
　　唯一干净的人，是那个小女孩。
　　小丑生前说过。
　　只要是堕落者，那就要一直背负着这种耻辱生活下去，这辈子不能走在阳光下。
　　因为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们，就只能躲在黑云城寨这个禁忌区里。
　　但不知为何原因，他们竟然没有生活在城寨区，而是群居式躲在地下室里。
　　互相拥抱着取暖。
　　顾见临一路走过来，看到了很多生活的痕迹。
　　墙壁上的斑驳，磨损的家具，破旧的物资。
　　饱受残疾折磨的人们。
　　一幕幕，都是故事。
　　“您是菀菀的父亲？我就叫您一声叔叔。”
　　顾见临平静问道：“您就不问问我们的来历吗？”
　　成有余的担忧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也看出了这里的人都是堕落者。
　　“你们来自以太协会，对吧？”
　　老男人温和说道。
　　顾见临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成有余更是吓得一哆嗦，没想到他们的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
　　他们现在已经基本山穷水尽，还带着俩伤员。
　　一旦这些人打算动手，他们肯定走不出去。
　　“这里的人，以前全部都是来自以太协会，只不过被抛弃了而已。”
　　老男人笑呵呵说道：“你们不一样，你们四个人是干净的，没有被污染。只要你们回去以后不提起我们，那就不会碍着你们的前途。”


###第五十四章 同病相怜的人们
　　这一刻，顾见临的心情莫名的复杂。
　　因为即便是他，对于所谓的堕落者的第一印象也不是很好。
　　无论是当初的李长治，还是后来的小丑。
　　亦或是掘墓者组织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精神状态很有很大问题，暴虐和嗜杀是他们的标签，完全就是那种被欲望所吞噬的，宛若野兽般残暴的疯子。
　　这让他从未思考过关于堕落者们的事情。
　　其实相比之下，成有余要更加的震惊和茫然，因为他从小接受的家族教育，以及加入以太协会以来所受到的熏陶，都认为堕落者就是罪恶的象征，极度危险。
　　可是在这个避难所里，他们感觉到的是，很纯粹的善意。
　　之所以没有怀疑是阴谋，原因很简单。
　　除了陆子呈不会坑人之外。
　　你看看这伙人，都混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还能图你点啥呢。
　　“大哥哥，先把你们的同伴……放出来吧。”
　　菀菀细声细气地说道：“虽然现在没法给他们解毒，但是他们需要得到好的休息，不然后半夜或许会被梦魇折磨，留下一些后遗症。”
　　顾见临愣了一下：“好，谢谢。”
　　成有余还有点余力，连忙跟他一起把两位昏迷的队友给放出来。
　　菀菀一路小跑着打开一间房门。
　　那里竟然是一个略微整洁的房间，因为有两张相对舒适的，配了床垫的床。
　　还有一座小风扇，接在一个户外电源上。
　　聂相思和张诚两个人被分别放在左右两张床上，满脸都是冷汗，紧皱着眉。
　　似乎做了噩梦。
　　“这个房间是专门给生病的人用的，他们中了精神毒素，在服用相应的解药之前，只能靠自己熬。不过他们应该都是很厉害的升华者吧？应该没有问题。”菀菀蹲在地上，把那个户外电源给按开，然后打开了小风扇。
　　电源还剩下百分之十五的电，平时应该都是舍不得用的。
　　这时，那个门口的孙伯推着木制的破轮椅走过来，把一捧白色的草放在了地上。
　　这捧草被风扇一吹，散发出一股异香。
　　聂相思和张诚二人吸入以后，明显精神状态好多了。
　　做完这一切，孙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菀菀又跑到休息区，那里有一个比她人还高的水缸。
　　她轻巧地踩着凳子上去，接了整整一壶水，先吨吨吨喝了一口。
　　又去物资库捡了几根柴火，扔进煮饭的灶台里。
　　她掏出口袋里的纸盒，看着寥寥无几的火柴，蹙起了小眉头。
　　但她还是擦亮了一根柴火，生火烧水。
　　最后跑去洗了几个干净的杯子，倒了几杯水。
　　“大哥哥，给你们的朋友喂点水吧。”
　　菀菀端着几个杯子过来。
　　顾见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地接过了水杯：“谢谢。”
　　他发现这个水壶基本没怎么用过，因为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直接喝生水的。
　　只是为了照顾他们，才特意烧了水。
　　“小妹妹，这里的火柴，很紧缺吗？”
　　成有余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呐，本来姗姗阿姨是天师，可以掌控元素能力。但是因为她经常要服用天生草压制畸变，导致她的能力也开始退化了，勉强只保留了水元素的能力，能保证大家喝到干净的水，还能让食物保存的更久一些。至于生火，还有的别的办法嘛。”
　　菀菀笑着说道：“以前有个叔叔，教过我钻木取火。”
　　成有余听到这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找出打火机来。
　　结果却没摸到。
　　今夜遭遇了袭击，他没带出来。
　　顾见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小女孩抿起嘴唇笑了笑，又跑开了。
　　片刻后，菀菀跟那个抱着孩子的独臂女人走过来。
　　菀菀的手里还多了三个包子，用报纸垫着。
　　“这是姗姗阿姨包的包子，虽然有点凉了，但是很好吃的。”
　　菀菀把包子递给他们：“是肉包子哦。”
　　姗姗阿姨朝他们微微一笑，很温柔。
　　顾见临愣住了，下意识地接过那三个包子。
　　看得出来是自己包的，面皮上有几个黑点，面发的有点硬。
　　虽然有点凉了，但还能闻到一股子香味。
　　“这个，我们不饿……”
　　成有余其实也挺有眼色，人家都这样了，哪里还能吃别人的东西。
　　菀菀却怔了怔，咬着小嘴唇，小声说道：“你们别嫌弃，这个包子上的黑点不是脏东西，虽然是我们自己包的，但是不会传染什么的。”
　　成有余心想这姑娘是误会了，连忙扭头求助。
　　顾见临却已经把包子塞进了嘴里，平静说道：“谢谢，很好吃。”
　　这时候，成有余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拿过包子，塞进嘴里，含糊说道：“哎呀临哥你真是的，你要是早说让我吃，我就不推脱了！这大晚上的，饿死我了。”
　　菀菀见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跟这个抱孩子的女人离开了。
　　她们去干什么了呢？
　　去灶台旁边煮了三个土豆。
　　菀菀就蹲在板凳上，小口的吃着水煮土豆，看起来很满足的样子。
　　只是时不时地，还在往这边看一眼。
　　“临哥。”
　　成有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问道：“她是不是见过你？”
　　顾见临把包子吃得一干二净，起身喝了口水，没说话。
　　“临哥，其实我感觉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刚才观察了一下，这里的人好像还都是协会出来的，那几个看守明显是受过协会训练，还有那些在通铺上睡觉的，别看他们打着鼾，实际上都警惕着呢，不少人睡觉都是战术姿势。”
　　成有余忍不住说道：“可是，怎么会是这样呢？”
　　顾见临起身：“直接去问问吧。”
　　老男人还在为同伴守夜，闭目养神。
　　直到顾见临坐在他面前，他才睁开了眼睛。
　　“有事吗？”
　　老男人平静问道。
　　顾见临有太多想问的了，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大叔。”
　　成有余比他更有经验，忍不住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呢？其实我听我家里人说过，超古代遗迹里的天生草可以压制住畸变，但那是损己利人的法子。那样做你们虽然不会伤害到别人，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们也……”
　　活不长这三个字，他没忍心说出口。
　　老男人笑了笑，说道：“因为不想伤人，没有别的法子了。”
　　成有余又忍不住说道：“那为什么要住在……”
　　老男人解释道：“没有别的地方住了，外面的世界被深空所覆盖，容不下我们。哪怕是禁忌区，也都是多亏了陆部长，靠着陆家的势力，还有她的职务之便，才不至于让我们西躲东藏。但有些事情，就连她这个部长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峰城还有一位圣者。”
　　“之前我还有一个老朋友在外面帮我，但现在他也出了事，联系不上了。”
　　他轻声说道：“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成有余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问道：“那为什么不在城寨里生活呢？”
　　顾见临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挤在地下。
　　老男人沉默了几秒，幽幽说道：“因为仙宫的封印越发的松动了，半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云城寨忽然涌出了大批堕落者的势力，吞并了大大小小许多个堕落者组织。掘墓者组织，我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
　　“掘墓者的首领名叫长谷川信一，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堕落者，后来不知道得到了谁的支持，短时间内建立了非常庞大的实力，压榨了我们的生存空间。”
　　他叹了口气：“顺从的被他们奴役，不顺从的被他们杀死。我们不愿意与他们为伍，也就只能躲在老朋友修建的基地里，苟延残喘。”
　　顾见临听到掘墓者组织，心想原来如此。
　　他已经很接近这个组织了。
　　“在黑云城寨里，钱是没用的。我们都是以物换物，用仙宫外围开采出来的资源，来交换所需要的物品。所以小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
　　老男人看着小胖子，温和说道：“你出去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也不用想来送物资什么的。我是协会官方的通缉者，被古神之力蛊惑，杀戮同伴的罪人。一旦你的行为被监控到，无论是你和你的家族，还有我们这些人，都完了。”
　　成有余愣住了，没想到他的心思被看穿了。
　　顾见临眼瞳微缩。
　　杀戮同伴的罪人。
　　原来如此。
　　这就是陆子呈要让他来看看的原因。
　　因为这里，生活着一批，跟他爸爸一样的人。
　　“我爸爸没有做那些事。”
　　菀菀忽然说道：“他是好人，他是被人栽赃的。”
　　老男人摸了摸女儿的头，没有说话。
　　顾见临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叔叔，你们是不是认识我？”
　　老男人没说话，菀菀也抬起头，盯着他看。
　　“或者说，你们认识一个跟我很像的人。”
　　顾见临顿了顿：“他叫顾辞安，对么？”
　　菀菀听到这个名字，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都亮起来了。
　　“你跟他长得真像。”
　　老男人笑了笑：“你就是他的儿子吧？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我就再也联系不到他了，本以为他已经带着你逃去了很远的地方，没想到你却还留在峰城。”
　　“菀菀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他说道：“老顾，他还好么？”
　　顾见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男人怀里的女孩，第一次亮起了眸子，晶灿灿的。
　　在黑暗里熠熠生辉，满是希冀。
　　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人在等那个男人回来。
　　他动了动嘴唇，却无法说出那个男人的死讯。
　　“这个地下基地，其实就是你父亲建造的。”
　　老男人朝着黑暗里指了指：“那里是他留下的房间，你可以去看看。”


###第五十五章 至尊，始祖，祖
　　其实顾见临都不知道，自己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推开那个房门的。
　　破旧的房间，墙面连漆都没刷，红色的砖块和砖缝里的泥疙瘩裸露在外，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当空气开始流通以后，灰尘扑面而来。
　　房间里只有一张老旧的木桌，还有一根圆珠笔，散落的文件。
　　除此之外墙上贴着一张画着黑圈的世界地图，还有一把崴了腿的椅子。
　　顾见临伸手抚过粗糙的桌面，手指上沾了不少灰尘。
　　地图上那些圈出来的，或许就是那个男人曾经去过的地方。
　　足迹遍布世界各地，甚至有些偏僻一些的小国家，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顾见临又看向桌上散落的文件，一共就只有三张，遍布尘埃。
　　字迹可真丑，是那家伙的风格，这种潦草的笔法换做一般人还未必能认出来。
　　“7月13日，昆仑地狱之门的那具尸体，被确认为以太协会三大巨头之一，代号光明。凶手疑似为……一位至尊！以太协会的权力结构要变天了，莱茵成为了新的巨头，坐镇东方。”
　　“我知道，从今以后全世界的堕落者的日子都不好过了。虽然堕落者在被污染以后，会表现出极度的攻击性，嗜血残暴。但有些人即便堕落，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比如牧哥，他宁愿服用天生草，也不愿意害人……”
　　“我想我必须要为他们做点什么，至少想办法让他们生存下去。虽然这有可能让我的前途尽毁，但牧哥当年把我带进了守夜者，是我的恩人。人，不能忘恩负义。”
　　“牧哥的女儿菀菀真可爱啊，我想到我好久没看到我儿子了，有点想他。虽然回去以后只能看到他那张面瘫的脸，说不定还会被他数落，但我还是很想念他。”
　　“可我不能回去，诅咒的逻辑我到现在还剩下最后一点没搞清楚。倘若只要不成为升华者就可以规避诅咒，那我就尽量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真可惜，我这些年走南闯北，攒了不少宝贝。不过没关系，虽然不能直接送给他，但我可以留给别人。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们能帮我保护好他。这小子一定想不到，我给他留下了什么，嘿嘿嘿。”
　　“不过以他那个性格，八成是不需要别人保护的。我至今还记得他在小学被人欺负，我怒气冲冲的想去给他报仇，结果第二天就听说欺负他的那几个坏孩子在胡同里被人敲了闷棍。哈哈哈，我真是服了这个老六！”
　　“咦，写着写着好像跑题了，都怪以前当过作者，写东西习惯性的就会灌水。看来我真的是上年纪了，越来越思念儿子和前妻。”
　　“言归正传，根据我的调查，我们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被证实了。”
　　“古神族是来自宇宙深空的特殊种族，目前我们守夜者交过手的，只是祖级的古神。而在祖级之上，还有始祖级的古神。始祖级以上才是至尊，祂们是至高的！”
　　“一直以来，我们都误判了古神的力量。至少以至尊们而言，祂们的实力远不止于此，祂们是因为原本所处的世界破灭，不得已要寻找新的栖息地。”
　　“每一位至尊，应该都有着吞噬整个星球的能力。一旦让祂们恢复到全盛状态，那么人类的一切抵抗都是徒劳的。即便是天灾级升华者，也无法对抗那种伟力。”
　　“光明，应该就是死于一位至尊之手，他的尸体是被分裂成无数个小块的，我跟我的小徒弟拼了七天七夜才把他给拼完整。根据我的侧写，光明死的时候，他所在的时空都被碎裂了，这是烛龙尊者的权柄，斩鬼途径便是因祂而来。”
　　“坏消息是，目前在人类的世界里，还有一位活着的至尊。”
　　“好消息是，在人类的世界里，并没有古神族所需要的那种能量。因此，祂们无法在现实维度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力量，甚至无法具现自己的本体。”
　　“人类并非没有希望，因为即便是至尊在人类的世界，也无法使出全力。”
　　第一份文件到这里戛然而止，应该是个废弃的草稿。
　　真正要向上司汇报，不会说那么多的废话。
　　对于顾见临而言，这里面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
　　在古神的世界里，有三大阶级。
　　祖，始祖，至尊。
　　而至尊拥有的无上伟力，甚至可以吞噬星球！
　　直到这一刻，顾见临才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份怎样的力量。
　　当然了，由于另一位至尊的镇杀，让他体内的麒麟之力极为的虚弱。
　　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发育。
　　但是上限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烛龙尊者甚至能够杀死以太协会的一位巨头。
　　如果他没猜错，以太协会的三大巨头，应该是人类中的最顶尖了。
　　至于古神族在现实里受到限制的事情，他其实早就猜到了。
　　而且还是亲身经历。
　　顾见临抖起第二份文件，神情变得格外认真。
　　“9月3日，以太协会三大巨头之一的莱茵，宣布观测到了麒麟仙宫的维度锚点，位于东海沿岸，距离峰城不远。这种巧合，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当初牧哥他们下潜遭遇污染的地方，偏偏也就是东海！当初下令彻查的，也是莱茵！我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牧哥当初遭遇了什么？为何又会失忆？”
　　“如今麒麟仙宫的勘探项目遇到了瓶颈，我想去参与调查。麒麟仙宫距离我老婆孩子太近了，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我也好有个照应。”
　　“没错，一定要回去，我不能让我老婆孩子出事。”
　　顾见临神情凝重，翻阅到了第三份文件。
　　“1月1日，新的一年到了，我从海底地宫归来。这里可真危险，城寨里有大墟出没，海底还有更高级的祸墟。我受了点伤，因为这些祸墟居然变成我儿子的样子来找我，我想多看看儿子，一时间没下去手。”
　　“其实我应该下手的，我以为祸墟的数量稀少，没想到有那么多。短短一个小时，我竟然杀了四十多个儿子。怪不得当爸爸的都喜欢打儿子，确实爽啊。只可惜那小子从小就听话，没有给我尝试的机会，只能拿祸墟来过过瘾。”
　　“在海底地宫里的遗迹里，我确认了一件事，古神之血不能乱用。以牧哥他们的身体状态，无法承受古神之血的洗礼，那种力量会直接撑爆他们的身体，或者让他们直接进入重度畸变状态。”
　　“哪怕牧哥他们在刚被污染的时候，就服用了古神之血，也未必就是好事。古神之血能给他们续命，能让他们获得巨大的力量，但也会让他们成为奴仆。”
　　“一旦制造古神之血的古神还在现实世界，就会立刻感应到他们的存在。古神的精神意志，可以直接控制住他们，永生永世无法超脱。”
　　“但是我意外得知某种秘药配方，说不定可以救他们的命，虽然代价是让他们失去所有的灵性，从而变成普通人。但也总比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下去要好。”
　　“我会想办法继续寻找这种秘药配方，尽快要菀菀活在阳光下。”
　　“菀菀的事情我找到了希望，可关于诅咒，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我已经四十岁了，或许没有多少时间了。”
　　“对不起，儿子。爸爸没用，爸爸对不起你。”
　　沉默中，顾见临放下了手里的三份文件。
　　巨大的黑暗压迫着他，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一步步倒退。
　　因为他看到了木桌上有一道被指甲刮擦的痕迹，还残留着斑驳凝固的血迹。
　　他仿佛能够想象到，多年前有个男人来到了黑云城寨，在地下修建了这个秘密基地，很多个孤寂的夜晚里都只能用写报告打发时间，在黑暗里思念，在寂寞里悲伤。
　　虽然字里行间都是轻松写意的语气。
　　可是最后的那道凄厉的抓痕，却透露出了太多的绝望。
　　其实顾见临或多或少，还是埋怨过那个男人的。
　　因为他不顾家，所以离了婚。
　　因为他一直出差，所以父子俩聚少离多。
　　然而这一刻，顾见临才知道自己有多无知。
　　其实那个男人从没有离开过妻子和儿子。
　　只是迫不得已，只能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他们而已。
　　顾见临心里莫名的酸楚，眼眶发红。
　　因为就在他过着安逸生活的同时，他的父亲正在为了解除诅咒走南闯北，经历无数生死危机，朝不保夕却毫无怨言。
　　到最后，还在给儿子道歉。
　　现在想来，顾辞安四十多岁的时候，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死亡了。
　　他那天之所以那么匆忙地回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协会通缉，失去了活在阳光下的资格。
　　想要带着儿子逃跑。
　　最终，宿命里的梦魇，如期而至。
　　这样的父亲，为什么还要怨他呢？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强行克制着汹涌的感情。
　　这时，他发现有人轻轻的戳了戳他的手。
　　“大哥哥。”
　　菀菀睁着灵动的眸子：“顾叔叔还好么？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顾见临低着头，黑夜里她的眸子如星辰般清亮，熠熠生辉。
　　这个小女孩，应该也是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所以才会一直偷偷打量他。
　　或许是有很多话想问他吧。
　　他蹲下身，沉默了一秒，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应该过得还不错吧？如果他知道你还在牵挂着他的话，应该会很开心吧。”
　　菀菀好奇地歪着头：“你也不知道么？”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嗯，他跟你爸爸一样，也被污蔑了，被人追杀，然后逃亡去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去了一个谁都找不到他的地方，很安全。”
　　菀菀听到他这么说，心理踏实了很多。
　　可眼眸里，却有一丝失望。
　　顾见临轻声问道：“你在等他回来？”
　　菀菀用力点头，细声细气说道：“因为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我怕他再也找不到我们。”
　　顾见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虽然她生活在地下室里，发质有点枯黄，但手感还不错。
　　菀菀低着头，没躲。
　　“他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
　　顾见临轻声问道：“你跟我说也一样。”
　　菀菀摇了摇头，马尾辫晃晃悠悠。
　　她小跑着离开，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丑丑的木雕。
　　嗯，只能依稀看出来，是个男人。
　　“这是我亲手雕的。”
　　她从自己的衣服里，摸出一块紫罗兰般深邃的晶石吊坠，认真说道：“这个吊坠是顾叔叔送给我的，说能保护我的安全。我答应他，等他下次回来，给他回礼呢。”
　　顾见临看着那个丑丑的木雕。
　　又看了一眼小女孩遍布茧子和创痕的小手。
　　然后无声无息地握紧了手掌。
　　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不会再回来了。
　　“大哥哥，你可以帮我把这个木雕送给他么？”
　　菀菀眨巴着眼睛，天真地问道。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又揉了揉她的头，低声说道：“没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看你的。到时候，你亲自交给他吧。”
　　菀菀怔怔地看了他一秒，哦了一声。
　　这时，地下室外响起了一阵轰鸣声，有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老大！”
　　那是一个瘦弱青年，而且还是没有残疾的，只是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出事了！外面来了一批协会的调查员，好像被掘墓者组织给团灭了，现在黑雾已经散了。长谷川信一要带人冲进禁区深处，抓了我们的人当小白鼠。”
　　这个人边说边吐血，无力地跪坐在地，用刀拄着身体：“我们在外面搜集了三天的物资也被抢走了。清歌姐为了保护我们，被他们给抓了。”
　　老男人闻言，神情变得凝重至极，抓着长刀的手发出噼啪的声响。
　　啪嗒一声。
　　菀菀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顾见临从房间里走出来，皱着眉。
　　那个清歌姐不知道是什么人。
　　但从父女俩的表情来看，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抱歉孩子，给你同伴送药的人，已经被掘墓者组织给抓了。”
　　老男人拎着长刀起身，温和说道：“那是我的二女儿，菀菀的姐姐。现在我带人去把她救回来，你和你的朋友在这里等一下就是。”
　　话音落下，避难所里的不少人都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穿衣服，拿起武器。
　　甚至连门口那个残废的孙伯，都从怀里摸出了双枪。
　　顾见临想着父亲留下的那些文件，又看了一眼这些人。
　　尤其是这个老男人，应该就是父亲所说的牧哥。
　　也是恩人。
　　“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顾见临平静说道：“你们帮助了我和我的朋友，现在我也帮你们。”
　　老男人凝视着他的眼睛，无声地笑了笑：“我们是堕落者，你还是不要跟我们一起出现比较好，这会影响你的前途的。你需要记着，协会里的权力结构在几年前有所变动，现在内斗得厉害。”
　　“你是老顾儿子，天赋肯定没问题，一定要去总部。”
　　他说道：“进了总部，就没人能够再针对你，排挤你了。”
　　顾见临却没说话，径直地越过这个老男人，向外面走去。
　　“没关系，我的前途……不是以太协会能挡得住的。”
　　他平静说道：“给我找把椅子，我去把长谷川信一杀了。”


###第五十六章 禁忌区深处，海底陵墓
　　昏暗的房间里，回荡着惨叫声。
　　木子晴倚在还算干净的床上，梳理着一头金色的长发，一双雪白的大长腿晃晃悠悠的，看着地板上流动的血液，没有丝毫波动。
　　“严峰。”
　　严烨双手抱胸，白色的西装纤尘不染，倚在房门边，淡淡说道：“再快点。”
　　“知道了，哥。”
　　严峰淡淡一笑，反手刺下了手里的匕首。
　　咔嚓一声，鲜血飙射。
　　只见一位浑身是血的青年，被一柄燃烧着烈火的长枪钉死在墙上。
　　左眼，直接被一柄匕首贯穿。
　　“估计是没有什么情报了吧？”
　　还有人在后面，幸灾乐祸说道：“他该说的都说了。”
　　又有人冷笑道：“是啊，真是不长眼，本来我们都快走投无路了，这家伙竟然打开门想偷袭我们，抢走我们的补给。结果，被不到半分钟，就被严队长收拾了。”
　　严烨在旅店的战斗里保留了实力，直到众人遭了大墟，才开始认真起来。
　　收拾一个二阶的堕落者，他只用了不到三十秒。
　　那个堕落者被钉死在墙上，奄奄一息。
　　严峰叹了口气，随手一挥匕首，抹了他的脖子。
　　这个堕落者头一歪，死了。
　　“好吧，既然他能说的都说了，那就到此为止。”
　　严烨淡淡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关于这个禁忌区的一些规则。鉴于协会没有告诉我们这些，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场试炼，生和死的试炼。虽然未必不会有内鬼，但队长们多半是没那么容易死的，协会的高层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那么接下来，我更倾向于直接杀入禁忌区的深处，找到长谷川信一。”
　　他顿了顿：“我会亲手杀死他，而这也是我们团队的荣誉。”
　　严峰和木子晴看着众人。
　　“有谁反对么？”
　　严烨巡视了一圈儿。
　　没有人反对。
　　在队长们失踪的情况下，这个随时可以突破三阶的天师，是最粗的大腿。
　　这群幸存者，只能依仗他了。
　　“很好。”
　　严烨的视线锁定了最后一个人：“那么，李巡。请你把你的蔚蓝之血交出来。”
　　房间最角落，李巡的状态很是虚弱，闻言面色大变：“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的弟弟已经堕落了，而你也是神司。你的净化药石已经用光了，再用一次鬼人化，大概就堕落了吧？要是在外面也就算了，可禁忌区那么容易被污染，我们可不放心你。所以，你需要把蔚蓝之血交出来。”
　　严峰把玩着匕首，微笑说道：“毕竟，我们队伍里有些人的蔚蓝之血被拿走了。”
　　这一刻，李巡发现自己被所有人的目光锁定了。
　　“不，你们不能这样，我需要蔚蓝之血来恢复灵性，不然我在这里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你们放心，我不会再使用鬼人化的，绝对不会。”
　　李巡激动地低吼说道：“我不想成为堕落者，我只想保命。”
　　然而没有人搭理他。
　　这一刻他发现，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就像是之前看那个堕落者的儿子一样。
　　“交出来吧。”
　　严烨抬起一根手指，空气里的水元素汇聚起来，凝聚成一滴剧烈跳动的水珠。
　　“接下来我们需要面对的堕落者组织的首领，长谷川信一。”
　　他顿了顿：“我们需要充足的战力，你没有堕落，但是你弟弟堕落了，我不敢保证你堕落后有没有勇气自杀，所以必须未雨绸缪。”
　　李巡面色苍白，眼瞳里浮现出巨大的惊恐。
　　严峰笑着绕到了他的背后，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要怪就怪你和弟弟，偏偏就是神司途径，我们是真的不放心呀！”
　　……
　　……
　　黎明降临，黑雾散去。
　　顾见临跟着避难所的一行人，穿过垃圾场和废墟，朝着南边走去。
　　现在是早上五点半，黑云城寨里依旧被乌云所笼罩，潮湿的海风带着略微湿咸的味道扑面而来，不经意间带来一丝冷意，深入骨髓。
　　算上他在内，总共是七个男人。
　　除了牧叔之外，还有五个看守仓库的壮年。
　　原本那些老弱病残也要跟着一起的，但被强行留下来，搬运物资，准备撤离。
　　成有余也跃跃欲试，但最后也被留下了。
　　他们第二小组全部中了精神毒素，需要休养。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顾见临原本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他不是针对避难所的众人还有他的队友，他是非常平等的觉得所有人都是他的累赘。
　　只要他找过去，把掘墓者组织灭掉。
　　最后杀死长谷川信一。
　　救出避难所的人。
　　看看有没有那个夔的线索。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
　　如果不是需要有人带个路，他真的自己就去了。
　　“我听说，这次协会的行动是要清剿黑云城寨里的堕落者组织，据说来了六位队长级，还有六位副队长辅助。即便掘墓者组织有蛊师的能力帮助，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把他们全灭。我猜测，这些队长们，应该是有别的任务。”
　　牧叔不愧是曾经的精英，一眼就看破了其中的猫腻。
　　顾见临跟着他路过之前那家旅馆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
　　队长们的尸体已经不在了。
　　果然，他的猜测是对的，队长们没那么容易死。
　　街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那是昨夜战斗之后的残留。
　　也不知道这批菜鸟新人里，还有几个是活着的。
　　“为什么街上忽然看不到人了？”
　　顾见临皱眉说道：“昨天还不是这样的。”
　　牧叔缓缓说道：“因为他们都收到了风声，以太协会要清剿这个禁忌区，哪怕目前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行动组全灭，但过后协会必然会展开疯狂的报复。更何况，不愿意服从于掘墓者组织的，也不只是我们这些人而已。”
　　顾见临想了想：“那他们能跑得了么？”
　　“看运气，从下水道逃走，或者是偷渡离开，换个地方苟延残喘。”
　　牧叔说道：“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牧叔，我看了我爸爸留下的文件，你是他的同事么？”
　　牧叔颔首说道：“曾经是的，我跟他一起效力于以太协会的秘密执行部，守夜者。那个时候，以太协会内部还没有出现问题，各派系的斗争不是那么的激烈。光明大人也还活着，我们都有靠山。只是后来，守夜者换了新的领袖。”
　　他笑了笑：“而我也在一次行动中犯了错误，被除名了。”
　　顾见临认真问道：“什么错误？”
　　“我在一次行动中，放走了一位服用天生草的堕落者，还有他一对子女。后来我被人揭发，从守夜者部门除名，为峰城分部效力，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陆部长。直到半年后，东海沿岸出现了异常的精神波动，协会高层下令彻查。”
　　牧叔想到了往事，感慨道：“也就是那一次，我遭遇了变故，精神被污染，成为了堕落者。只是不知为何，我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听他们说，我发了狂，杀死了足足九位队友，从此被协会所通缉。如果不是你父亲和陆子衿帮我，我早就死了。”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父亲的事情。
　　这两件事的相似之处很多，总让人觉得很奇怪。
　　“牧叔，你做的是对的。”
　　他认真说道：“那不是错误。”
　　牧叔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是的，那不是错误。堕落者固然大多数都是危险的，但有些人他们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但我还是要说，你与我们为伍，不明智。”
　　顾见临望着这个破旧幽静的城寨，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来的遭遇。
　　“我的意志不会服从于其他人所定下的规则。”
　　他平静说道：“我会做我想做的事情。”
　　五位青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牧叔摇了摇头，哑然失笑：“你知道么？在你很小的时候，我曾经远远看过你一眼。你虽然跟你父亲长得很像，但完全就是两种性格。老顾很豁达很佛系，而你一看就是那种很自负很执着的人。这样子，以后要吃很多苦的。”
　　“年轻人，吃点苦也是好的。”
　　顾见临跟着他走，忽然问道：“牧叔，我用生命感知探测过，菀菀的身上没有属于堕落者的韵律。为什么，我父亲却说，菀菀也不能生活在阳光下？”
　　牧叔微微一笑：“你还记得那个吊坠么？”
　　顾见临一愣。
　　菀菀确实给他看过，她脖子上的紫罗兰水晶吊坠。
　　“既然我们相遇，那我就教你一些事。在超凡的世界里，你所闻所见所感知，都未必是真实的。用超凡能力观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
　　牧叔深深看了他一眼：“无论是你的能力，还是你父亲教给你的侧写，都不要滥用。你认知这个世界，要从多个角度，辩证的去看待，明白么？”
　　顾见临一愣，细细品味了这句话，微微颔首：“受教了。”
　　生命感知不是万能的，有很多手段可以将他探测的结果扭曲。
　　包括侧写也是一样。
　　可以用，但不能滥用。
　　最简单的例子，那就是景辞所使用的认知修正。
　　倘若配合着魔术师的催眠能力，再对认知进行修改。
　　只要花一定的时间，完全可以把一个普通的好人，催眠成一个杀人犯。
　　顾见临再使用侧写，得到的结果就会很特殊。
　　对，但不完全对。
　　“一会儿去了禁忌区深处，你还要记住一点。禁忌区的深处，是最接近麒麟仙宫下层的地方。在那里没有黑雾，但会有白雾。白雾没有精神毒素，但会衍生出比大墟更加强大的祸墟，那东西非常的恐怖，你要小心一些。”
　　牧叔嘱托道：“你所思所想，都会随着你的意志发散出来，祸墟会读取这些碎片，然后借机入侵你的心灵。就连我，有时候稍有不慎，都会陷入进去。以后你进去仙宫开荒，会遇到更多邪门的东西。”
　　顾见临倒是不害怕这些，反正来了就干呗。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潜入禁忌区深处，只要救出清歌他们就离开，至于物资……拿点能解除精神毒素的红石花就可以。”牧叔回头叮嘱道。
　　那五位青年严肃颔首，抱紧了手里的枪械和武器。
　　“牧叔，您刚才说被俘虏的是您的二女儿。”
　　顾见临忽然问道：“大女儿呢？”
　　牧叔一愣，然后平静说道：“死了，当年她爱上了陆子呈，差一点就要嫁进陆家，但后来也被堕落者所害，精神产生了污染。陆子呈为了救她，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前途也断了，这辈子怕是都难以晋升。”
　　顾见临心中微微一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
　　他们随口聊着，已经走到了港口。
　　阴云之下，漆黑的海潮涌动，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迸发巨响。
　　顾见临发现，港口边缘有很多带着泥的脚印，都在这里消失了。
　　“禁忌区的深处，在海底？”
　　他挑眉问道。
　　“是的，你倒是很敏锐。”
　　牧叔笑道：“会游泳么？”
　　顾见临嗯了一声。
　　“好。”
　　牧叔回头说道：“准备，下潜。”
　　随后，六个人轻盈的一跃而下，钻入了水里。
　　只见水下的黑影被淹没，消失无踪。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手机摸出来找个地方匆匆埋好。
　　也跟着一跃而下！
　　砰！
　　海水掀起水花。
　　水底的温度其实要比岸上还要高一些，但却有种深邃阴暗的感觉。
　　仿佛要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顾见临一直黑暗深处游动。
　　不知道游了多久。
　　黑暗里响起了隐约的呓语声，他感觉到天旋地转，在海底里彻底失去了方向。
　　忽然间，他看到了头顶上有火光亮起。
　　顾见临顺着火光游动，一头冲破了水面，大口的呼吸。
　　牧叔和五位青年已经上了岸，甩动身上的海水。
　　顾见临却愣住了。
　　因为他头顶上空，竟然是流动的海水，完全违背了物理定律，悬浮在天上。
　　而海底之下，居然还有氧气！
　　四面八方是残破的青铜宫殿，宛若一座废墟的城池，到处都是倒塌的神像，还有干涸开裂的大地，地面下隐约有赤红色的熔岩流动，温度滚烫。
　　惨白的雾气在蔓延。
　　一座歪斜的巨大石像，仿佛垂死挣扎之人，跪倒在地上。
　　模糊的面容上的深坑，像是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瞳，死死地瞪着他们。
　　石像上的裂纹，宛若死亡的爪牙般蔓延。
　　黑暗，压抑，冰冷。
　　牧叔看到他的表情，皱眉问道：“你以前没来过这里？”
　　按理来说，因为麒麟仙宫而觉醒的升华者，大多数应该都来过这里才对。
　　天赋弱一点的，都是意识穿越。
　　天赋好一些的其实都以真身来过这里，体验过第一次穿越时的恐惧。
　　顾见临摇了摇头：“我来的不是这样的地方。”
　　他可不想说，他当初一醒来，就是在仙宫最深处的陵墓里。
　　这时，惨白的雾气扑面而来，伴随着如倾如诉的呼唤声。
　　“糟糕，祸墟来了！”
　　牧叔面色一变：“打起精神，不要被蛊惑了！”
　　顾见临眯起眼睛，望向白雾的深处，只见一个纤细窈窕的黑影若隐若现。
　　当白雾弥漫开来，他看清了那个人影，愣住了。
　　那是个浅青色短发的女孩，穿着黑色蕾丝边的吊带睡裙，坐在一块残破的石墩上，冰雪般精致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眉眼如画般动人，美眸斜着他。
　　她是属于骨架很小那种，所以少女感很足。
　　白皙的肌肤，细致妙曼的线条。
　　被发丝凌乱的美眸，有些迷离。
　　而她的动作更是撩人，竟然是抬起一条细长雪白的美腿，在一点点卷着黑丝袜。
　　察觉到少年的视线，她的动作顿住。
　　然后把穿了一半的黑丝脱下来，隔空递给他。
　　“你要么？”
　　苏有珠歪着头凝视他，清脆冰冷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
　　顾见临看了一眼她的穿着。
　　然后深深看了一眼她的丝袜。
　　砰！
　　爆头！


###第五十七章 这是付费内容！
　　顾见临抡起椅子砸过去，冰山美少女的脑袋当场炸开。
　　祸墟跟大墟不同，它们的脑子里竟然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鲜红蠕虫，而是爆开一团惨白的浓雾，然后如活物般翻涌起来，试图再度凝聚！
　　反观四周，竟然还看到了许多在雾气里影影绰绰的黑影。
　　乍一看，全都是苏有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读取出来的思维，居然能具现出这姑娘的样子来。
　　而且还是穿黑丝的画面。
　　说起来，苏有珠好像经常当着他的面穿黑丝，仿佛故意诱惑他一样。
　　不得不承认，那姑娘在不经意间，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小心，祸墟和大墟不同，它是能够吞噬大墟的诡异生物！祸墟无法被杀死，只能强行顶住精神侵蚀，从梦境里挣脱出来。不要窥探它们，否则……”牧叔这句话还没说完，也遭了祸墟的道，精神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已经逝去的故人。
　　“诗诗？”
　　牧叔轻声呢喃，身体却剧烈的挣扎着，像是要从梦魇里苏醒。
　　与此同时，那五位青年也仿佛被梦魇所吞噬，剧烈地挣扎。
　　这一刻，包括牧叔在内的六个人，全部遭了祸墟，陷入了幻境里。
　　顾见临发现，四面八方的祸墟都扭过头来，盯着自己。
　　数十个苏有珠，望向他的眼神都很困惑。
　　仿佛在说，怎么就你不一样？
　　顾见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物理攻击无效的生物，索性释放出生命感知，一探究竟。
　　这是所有升华者都不敢去做的事情。
　　无论是祸墟还是大墟，都具备着极强的精神侵蚀能力。
　　稍有不慎，就会让你着了它的道。
　　哪里还会有人对这种生物仔细窥探，通常都是逃还来不及。
　　然而有一个例外。
　　顾见临如今算是发现了，他拥有麒麟尊者的力量护体，所有精神层面的影响统统都对他无效，不知道是他独有的，还是古神的特性之一。
　　如果敌人只会精神攻击，那么就算是九阶的升华者到他面前，一样被椅子锤死。
　　当顾见临释放出生命感知以后，聆听到的果然是诡异的呓语声。
　　而且在白雾的最深处，竟然还有一头巨大的诡异黑影。
　　这个黑影，跟那些祸墟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不是联系，而是一体！
　　顾见临察觉到了，那个诡异黑影才是呓语声的源头。
　　难怪祸墟杀不死，原来是有一个本体！
　　这些所谓的杀不死的怪物，多半就是被它所吞噬的大墟！
　　顾见临想通了这点，当即抄起椅子冲了过去，直奔那个巨大的黑影。
　　下一刻，牧叔等人强行挣扎醒来，当即如临大敌，抄起了武器。
　　哒哒哒……
　　突击步枪喷吐着火舌，硬生生打碎了那些祸墟的脑袋。
　　每个人看到的祸墟都不一样，但只要从那种精神侵蚀里挣脱过来，就能反应过来这些鬼东西根本不是自己的故人，而是吃人的怪物。
　　“准备突围！”
　　牧叔冲进白雾里，一刀斩出磅礴的气劲，炸碎了足足十头祸墟的脑袋。
　　五个青年用枪械倾泻着子弹开路，弹壳如潮般落下，火光照亮雾气。
　　这种压制性的火力，可以帮助前方的牧叔开路。
　　“小顾，趁现在快撤！在这里继续停留，还会继续遭了它的道！”
　　牧叔一刀劈开白雾，斩出了一个出口。
　　然而，顾见临却一头扎进白雾深处，根本就没有理他。
　　只见白雾的最深处，巨大的黑影仿佛睁开了眼睛，竟然是一双漆黑的血洞！
　　咚咚！
　　世界寂静，心跳声剧烈擂动，黑暗扑面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感受到了一股邪恶至极的精神，侵蚀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仿佛千万根钢针扎了进来，顷刻间有种碎颅般的剧痛！
　　就连抡起椅子的动作，都僵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的黑麒麟骤然苏醒，黄金瞳炽烈的燃烧起来。
　　刹那间，黑暗被炽烈的金色火焰焚烧殆尽！
　　轰隆隆！
　　白雾里响起崩溃的轰鸣声，那头巨大的黑影仿佛发出了无声地哀嚎，那双漆黑的血洞里流淌出浓腥的鲜血，在巨大的威压之下轰然坍塌，跪拜在地。
　　这时，顾见临的意识也恢复了清明，疼痛仿佛从未出现过，如幻觉一般。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赫然看清楚了这东西的本体。
　　所谓的祸墟，竟然是由一团黑雾凝聚而成的，生有人类五官的诡异面容。
　　乍一看那像是一张人脸。
　　可再仔细看，又仿佛是无数张人脸重叠在一起，发出无声的呜咽。
　　顾见临没有砸下椅子。
　　第一是他觉得，这东西是黑雾凝聚的，物理攻击应该不奏效。
　　第二是他忽然感觉到，这头祸墟竟然向他传达出了，臣服的意味！
　　真不敢想象，这玩意竟然还有意识。
　　好吧，仔细想想也合理。
　　毕竟是在禁忌区深处的生物，没什么不可能的。
　　而且禁忌区，是因为麒麟仙宫形成的。
　　麒麟仙宫的主人，是麒麟尊者。
　　如今的麒麟尊者八成是没了，其力量被他所继承。
　　换句话说，顾见临就是麒麟尊者。
　　这祸墟会臣服于他，也不奇怪。
　　“离开五十米。”
　　顾见临尝试着，在心里默默下达了一个命令。
　　果不其然，祸墟竟然真的离开了，伴随着白色的雾气翻涌，退到了远处。
　　那些白雾里的娇小少女，也都如鬼魅一般淹没在雾气里，消失无踪。
　　顾见临愕然不已，同时又有些惊喜。
　　没想到古神的力量，还会为他带来这种便利，祸墟真的会臣服于他，服从他的命令。
　　这一幕，简直让牧叔和那五个青年，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祸墟竟然自己离开了？”
　　牧叔满脸的不可思议，震惊地呢喃细语：“它怎么会自己离开？”
　　那五位青年面面相觑，更是惊愕不已，他们在禁忌区生活了好几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没事了。”
　　顾见临转过身来，淡淡说道：“走吧。”
　　那五个青年诧异地看着他。
　　这些人不傻，直接就猜到祸墟之所以会离开，全都是因为这少年。
　　牧叔深深看了他一眼，他本来想出言询问，但想到既然是老顾的儿子，必然有过人之处。
　　说不定，老顾当初还特意给这孩子留下了什么，便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我们要尽快赶往石像树林，因为祸墟厌恶石像树的味道，所以不太会靠近那里。如果不出我所料，长谷川信一和掘墓者组织，就会在那里举行血祭。”
　　牧叔沉声说道：“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顾见临眯起眼睛：“血祭？”
　　“是的，血祭。长谷川信一以前是仙宫项目的一线成员，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成为了堕落者。原本这批人，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堕落者，但他们不知道得到了谁的支持，忽然获得了巨大的力量。如今，他们的支持者，就藏在禁忌区深处。”
　　牧叔严肃说道：“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或许是个古神之侍，也可能是个高阶的堕落者，还有可能是一尊古神族。总之，掘墓者想用血祭，助其成长。”
　　顾见临眼瞳微缩，这应该就是那个夔，掘墓者组织供奉的对象。
　　看来，无论是为了这个夔。
　　还是帮助第二小组的三个人取得解药。
　　这一趟他都来对了。
　　他必须要阻止这场血祭才行。
　　当白雾彻底散去后，顾见临忽然发现了地上的脚印，密密麻麻的，杂乱不堪。
　　他蹲下身，仔细打量了几眼，眯起眼睛。
　　“两波人，不久之前从这里来过。”
　　他分析了片刻，笃定说道：“一波应该是掘墓者组织，脚印沉重且杂乱。另一波脚印，贴着墙壁走的，非常谨慎数量不多。应该是，以太协会的调查员。”
　　牧叔看了他一眼：“你的同伴么？”
　　“不算。”
　　顾见临摇头：“我没把他们当同伴。如今看来，这群人也成功在黑雾里活下来了，甚至还已经追踪到了掘墓者组织。我们算是有帮手了，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无形之中也多了一些敌人。牧叔，如果跟他们相遇，你们要小心一些，他们对堕落者的态度……很恶劣。”
　　牧叔微微颔首，这种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
　　不是所有人都会辩证的看待堕落者。
　　以太协会里的某些魔怔人，是无法跟他们沟通的。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会先打起来，我们趁机救人。”
　　顾见临淡淡说道。
　　这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更何况，如今顾见临还多了一个帮手。
　　他扭头，只见幽暗地宫里的白雾在翻涌，雾气深处隐约浮沉着一道黑影。
　　一头祸墟！
　　顾见临觉得，自己可以尝试着利用这头祸墟，来做点什么。
　　“该走了。”
　　牧叔严肃说道：“出发之前，我要跟你说几条关于禁忌区深处的禁忌……对了，说起这个，你第一次见到祸墟，竟然没怎么受到影响？你刚才在梦魇里，看到了什么？”
　　顾见临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问他这种问题。
　　他迟疑了一秒，说道：“付费内容。”
　　……
　　……
　　与此同时，黑云城寨。
　　一艘老旧的渔船，停靠在了港口，船舱内回荡着愤怒的声音。
　　“愚蠢！愚不可及！蠢货！自作聪明的蠢货！”
　　老人气急败坏的骂声响起，愤怒说道：“服用了古神之血，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个愚蠢的书翁，他的脑子是不是被门给夹过！”
　　砰的一声。
　　那是桌子被踢翻的声音。
　　船舱的阴影里，药师佝偻的身躯剧烈颤抖，手里握着一张便条。
　　那是书翁留下的。
　　“这个蠢货，居然想要跟掘墓者合作……”


###第五十八章 准备动手！
　　断裂的石梁，歪斜的青铜立柱，古老巍峨的巨石宫殿大多已经坍塌，那些破裂的石阶层层递进仿佛直通天上，黑暗里矗立着巨大的祭坛，残破的诡异雕塑摇摇欲坠。
　　宽阔的道路四通八达，巨大的石钟横架在半空中，在风声里微微颤动。
　　这里就像是一座废墟般的城池，但并不是给人类修建的。
　　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工艺能够在在海底深处隔绝海水，建造一个如此庞大的城市。
　　顾见临踩在碎石堆里，甚至能感觉到这里流动着风。
　　有氧气有风，真是稀奇。
　　“这里是徐福在两千多年前用炼金术建造的海底宫殿，当年他就生活在这里，成为了墓室的守门人。你是刚刚进入超凡世界吧？或许还不太清楚，实际上从两千多年前，也就是始皇帝统一六国的时代之前，那个超古代的世界就开始大规模入侵现实了。”
　　牧叔特意为他解释道：“有个未被证实的传闻，说的是当古神种族的世界因某种原因破灭以后，至尊们以无上的权柄，将那个残破的世界的楔，根植在了一个星球上。”
　　顾见临若有所思。
　　很显然，牧叔之前所在的部门，级别很高。
　　知道的辛密，肯定会比队长级要多一些。
　　“所谓的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却暗藏了属于那个世界的一切奥秘。正因为楔被根植在地球上，所以那个属于古神的世界，才会不断的入侵现实。”
　　牧叔认真说道：“这个传闻八九不离十，古神们的降临给人类带来了文明，却又降下了灾祸。近几千年来，许多超古代维度纷纷现世，散播灾祸。而人类只能不断付出惨烈的代价，用生命来一次次阻止灾难的降临。”
　　他顿了顿：“你听说过玛雅人末日预言么？”
　　顾见临微微颔首，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还小，但却闹得沸沸扬扬。
　　根据玛雅人的算法，人类所创造的文明会在第五个太阳纪终结，由此衍生出一个非常著名的传说，也就是所谓的二零一二世界末日。
　　“外界一直相传，玛雅人是外星来的失落种族。但其实没有那么的玄乎，只是因为他们所居住的区域，有一个低危的超古代遗迹而已。他们从遗迹里得到了文明的火种，成为了升华者，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灿烂文化。”
　　牧叔看了他一眼：“只不过他们所预言的末日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他们所探索的超古代遗迹里，沉睡着一尊祖级的古神。那位古神在沉睡前，曾经留下了一块石板，精准的预言了一位至尊的复苏时间。对，就是二零一二年。”
　　顾见临有点不太清楚，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只不过末日发生的地点，却不是在海外。”
　　牧叔颇有深意说道：“是我国境内的扶桑神宫。”
　　顾见临愣住了。
　　因为顾氏一族之所以被诅咒，就是进入了扶桑神宫。
　　“其实当你在网上浏览到关于玛雅人的末日预言的时候，末日早就被阻止了。以太协会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早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协会三巨头和各地的部长们就已经集体进入了扶桑神宫，据说还请了几位天灾级升华者助阵。”
　　牧叔感慨说道：“那是一场旷世的大战，付出了无数死伤的代价，终于成功将扶桑神宫再次封印，而神宫中的至尊，那位传说中的朱雀尊者，被打入了维度的乱流里。”
　　顾见临想了想：“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好像是我爷爷奶奶，收养我爸爸他们的时候？”
　　牧叔嗯了一声：“老顾也跟我说过这件事，当初协会能够封印扶桑神宫，其实免不了顾家的帮助。你们家族是英雄的后裔，本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但你父亲留下的文件，你也看到了。”
　　他顿了顿：“光明死了。那位前辈是我们守夜者的领路人，虽然没有亲自教导过我们，但他对于我们而言，是照耀一个时代的光。他的死，对于整个以太协会的影响很大，也让原本稳定的各大派系，发生了颠覆式的变化。”
　　顾见临又问道：“所以呢？”
　　牧叔望向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幽幽说道：“如果你想为你父亲平反，面对的阻力会很大。只有当初光明派系的人，会愿意帮你。”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我明白了。”
　　“老顾不在了，他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都希望你好好活着。”
　　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量力而行。”
　　顾见临眼瞳微缩，他从来没说过他父亲已经死了。
　　牧叔那双沧桑的眼眸里沉寂下来，轻声说道：“看你的眼睛就看出来了，一个人如果真的在为了谁而悲伤，他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而且，老顾也到年龄了。”
　　顾见临没想到居然这么明显。
　　其实苏有珠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观察别人的时候，别人也会在观察你，你也要记住这一点。”
　　牧叔意味深长说道。
　　顾见临认真思考片刻，表示自己明白了。
　　“可惜菀菀是等不到你父亲了。”
　　牧叔又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朱雀神宫的事情么？”
　　顾见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因为朱雀尊者和麒麟尊者，当初是一同降临的，最早关于祂们的记载是在两千多年前，祂们是楚地供奉的神明，也是楚文化的源头。”
　　牧叔说到这里，一字一顿：“而祂们共同敌人，是烛龙尊者。那位至尊，其实也是人类升华者数千年来的大敌，生活在黑暗世界里的恐怖神祇。根据考古学者的推测，烛龙尊者目前表现出的战力是最强大的，哪怕朱雀和麒麟都不是祂的对手。”
　　顾见临听到这里，感觉有点头痛。
　　原因很简单。
　　他继承的是麒麟尊者的力量。
　　而烛龙尊者，还特么的活着。
　　“既然烛龙尊者如此强大，为什么人类还没有被祂杀干净？”
　　顾见临自从第一次使用了古神化以后，就知道两个种族之间的巨大差距。
　　倘若真的面对面硬碰硬，人类毫无胜算。
　　“你父亲的文件里有写过，古神族虽然强大，但并不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牧叔解释道：“烛龙尊者的确还活着，但是祂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沉睡，我们至今也不知道其原因，甚至不知道祂到底要做什么。用你父亲的话说，反正这位至尊只要一冒泡，那肯定是有谁被祂杀了。要么是人，要么是神。”
　　“人类内部从未团结过，古神族也是一样。”
　　他强调道：“只要个体具备自我意识，内斗就永远避免不了。”
　　顾见临不得不承认，就聊了这么一小会，他就获益匪浅了。
　　“最后，扶桑神宫是绝禁级的遗迹，因为朱雀尊者当初陷入自我沉睡时，还保留着非常强大的力量。而麒麟仙宫，则是未知级。”
　　牧叔提醒道：“因为协会不确定麒麟尊者还保留着多少力量，甚至连祂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目前从协会的动向而言，倾向的评级是低危。他们普遍认为，麒麟尊者已经死了，意识已经消散。否则的话，整个峰城都已经化作异域了。”
　　顾见临皱眉：“这么草率么？”
　　“也不算草率，因为协会的作风一向谨慎。”
　　牧叔说道：“如果不出我所料，那位应该已经来峰城坐镇了。”
　　顾见临问道：“是谁？”
　　“神司中的最强，也是人类中的最强，青之王槐荫。”
　　牧叔想到那个人，叹了口气：“若你能得到他的赏识和庇护，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你就不必再畏惧任何势力了，也不用迫于形势向任何人低头。当年你父亲曾有这个机会，但他没把握住。那位性情古怪，强求不来。”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明白了，牧叔。”
　　“走吧。”
　　牧师拎着大砍刀，走在最前面。
　　那五位青年手持枪械，在他的旁边进行掩护。
　　顾见临观察着四周，只见这里的地面是干涸开裂的，有红热的熔岩流动。
　　岩浆冒着滚烫的气泡。
　　然而在开裂的岩浆河里，竟然还生有一些紫色的草，娇艳欲滴。
　　“这就是天生草，禁忌区里会生长出来的东西，可以压制畸变。”
　　牧叔说道：“现在我要告诉你禁忌区的规则。第一点，当你采摘禁忌区里的这些草药的时候，一旦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注视你，不要回头，赶紧跑。”
　　顾见临挑眉：“为什么？”
　　“因为在这里，不仅仅是有植物变异，还有一些动物也会产生畸变。”
　　牧叔说道：“第二点，一旦在被困在了禁忌区内，在物资耗尽的情况下，就算再怎么饥饿，也不要食用禁忌区里的动物，它们的体内含有剧毒。”
　　顾见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三点，不要让石像树沾染到你的血。”
　　牧叔顿了顿：“第四点，一旦你在这里看到了童男童女的影子，赶紧跑。”
　　顾见临眯起眼睛：“童男童女？”
　　“对，徐福和三千童男童女是这里的守门人，其实也是麒麟尊者的陪葬品。虽然几千年过去他已经死了，但是有人看到了他的身影在仙宫里徘徊……”
　　其中一位青年解释道：“我们几个兄弟，就是在遭遇了童男童女，听到了他们的笑声以后，从此诡异的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顾见临听得头发发麻，这地方还真是诡异。
　　“最后一点。”
　　牧叔前所未有的严肃：“血雾不可接触。”
　　顾见临听得一头雾水。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父亲跟我说的。”
　　牧叔的脚步忽然顿住。
　　此刻他们已经走了足足十公里，来到了一座类似于祭祀场的地方，雾气弥漫。
　　这里遍地都是漆黑扭曲的巨树，通体竟然是石头铸成，淋漓着漆黑的油。
　　顾见临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石像树。
　　“石像树的油，混合着人类的鲜血，可以阻挡大墟。”
　　牧叔说道：“但是不要让石像树碰到你的血。”
　　他低下头，发现地上散落着几根头发，还有掉落的发带，凝固的血迹。
　　“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牧叔沉声说道：“小五，阿信，你们去前方打探一下敌情，小心行事，切勿暴露。”
　　两位青年刚想动身，就听到少年平静的声音。
　　“不用那么麻烦。”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释放了生命感知。
　　强大的感知能力，竟是穿透了迷雾，强势地笼罩了这片区域。
　　这一刻，少年的耳边尽是喧嚣和混乱的杂音，仿佛指甲刮擦黑板时的声音，又像是琴弦崩断的锐响，混合在一起宛若群魔在乱舞尖叫。
　　然而经过了一天的联系，他已经能够做到仔细分辨，并整理出这些声音的源头。
　　“总共四十二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堕落者。还有五个人，生命气息极为虚弱，虽然有畸变的倾向，但并不明显，应该是你们的人。”
　　顾见临淡淡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七个人，是协会的调查员。”
　　就在这时，他还感觉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波动，在雾气里隐现。
　　“是他？”
　　他轻声呢喃。
　　“你的生命感知能覆盖那么远？”
　　牧叔诧异不已：“你真的是一阶的神司么？”
　　那五位青年也是将信将疑的表情。
　　只用了一秒钟，这个少年就已经探明了前方的情况。
　　这太不可思议了。
　　“是，但不完全是。”
　　顾见临淡淡说道：“走吧。”
　　这时，雾气的深处，回荡着起了晦涩古奥的低语声。
　　仿佛有人跪拜在地，向着某种东西祈祷。
　　然后是咔嚓一声。
　　血腥味弥漫开来。
　　隐约有猩红的血液在地上蔓延，染红了大地。
　　这时，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烈焰裹挟着劲风撕裂了雾气。
　　有人在这个时候动手了！
　　“快，战术队形，冲进去救人！”
　　牧叔急声下令。
　　血祭要开始了，他的女儿危在旦夕。
　　五位青年立刻冲进了雾气里，拔出了枪械和雾气。
　　什么是战术队形？
　　顾见临表示不解，也不需要理解。
　　他本来就不喜欢跟人配合。
　　只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蔚蓝之血，灌入喉咙。
　　与此同时，他的眼瞳染上了深渊般的漆黑，鬼人化。
　　这个时候他非常的紧张。
　　倒不是担心掘墓者组织，或者是别的什么。
　　真正让他忌惮的是——夔！


###第五十九章 你好
　　扭曲的石像树宛若群魔乱舞，延伸到雾气的尽头。
　　长谷川信一站在祭坛的前方，沉声说道：“诸位，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众所周知，麒麟仙宫开启在即，以太协会即将要对黑云城寨进行清洗。我们都是堕落者，在协会的必杀名单之内，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你们都明白。”
　　这是个阴翳干瘦的男人，脸上竟然有一条宛若蜈蚣般的狰狞伤疤，脖颈以下覆盖着白色的外骨骼，俨然已经畸变到了一定程度。
　　他握着一柄长太刀，眼神森然：“虽然我们已经解决了第一批协会的走狗，但以协会的风格很快就要展开最猛烈的报复。我们人数众多，逃是逃不掉的。”
　　“唯有进化，才是唯一的出路。”
　　他顿了顿：“只要那位大人的力量复苏，就能让我们迎来……真正的进化！”
　　掘墓者组织的成员们纷纷跪拜在地，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为了，真正的进化！”
　　一滴滴鲜血流淌在干涸的大地上，竟是构筑成一道古奥血腥的矩阵，无数诡异的线条蔓延开来，纷纷亮起猩红的光芒，妖异森然！
　　除了掘墓者组织的成员外，还有不少人是被束缚了双手和双脚，被迫跪拜在地。
　　其中有一个短发女孩挣扎着跪坐在地，染着血的脸上透着野性之美。
　　他们的手腕也被割破，鲜血流淌出来。
　　不只是血。
　　还有灵性！
　　在这个血腥的矩阵里，所有人的灵性都在流逝，随着鲜血流淌出来。
　　轰鸣声中，干涸的地面开裂，鲜血宛若岩浆般涌出，涌向黑暗的尽头。
　　那是黑暗的禁区，也是麒麟仙宫的入口处。
　　超维级以下，无法接近的禁忌地带。
　　黑暗的深处，隐约响起了诡异的，宛若破风箱般的呼吸声。
　　仿佛怪物在躁动。
　　长谷川信一望着这一幕，眼神里满是疯狂。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嘶哑的呢喃。
　　祭坛旁边，一位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面具男，淡定地问道：“长谷川先生，我很好奇在仙宫里的那位，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神侍？还是高阶的堕落者？”
　　长谷川信一抬手抵在唇边，嘘了一声：“不要议论，会被听到的。总之，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先生提供的情报。我所允诺的进化，也会如期兑现。”
　　黑袍男微微一笑：“那我就期待了。”
　　这时，轰的一声！
　　烈焰冲天而起，伴随着被烤成焦炭的堕落者的尸体，翻滚开来。
　　黑袍男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哦豁？”
　　长谷川信一赫然扭头，眼神里杀气腾腾。
　　果然，那群人还是来了！
　　脚步声纷至沓来，一个个堕落者的头颅被斩下，宛若皮球般翻滚。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带人冲了过来，眼神满是冰冷的寒意。
　　严烨双手摊开，地宫里的元素疯狂的汇聚在他头顶，仿佛乌云般汇聚起来，狂风混杂着冰雹，火焰和砂石在肆虐，酝酿着可怖的气息。
　　天师途径，二阶术士的核心能力，元素掌控！
　　“进攻。”
　　他下令道：“一个不留。”
　　轰！
　　严峰带头杀入敌阵，他一把扯掉了脖子上的金属吊坠。
　　钢铁宛若液体般流淌开来，蔓延到他的全身，然后骤然凝固。
　　顷刻间，战甲附体！
　　他右手抬起，金属液体汇聚成一柄沉重的巨斧，伴随着气的涌动，一斧子劈出！
　　气劲炸裂，血肉翻飞，鲜血狂喷不止。
　　由他带头冲锋，所有调查员纷纷加入了战局。
　　轰！
　　四种元素汇聚而成的乱流缓慢的移动到祭坛上方，轰然炸裂！
　　恐怖的爆炸声中，不知多少堕落者当即被炸死。
　　一位掘墓者的成员暴怒至极，当即架起狙击枪，瞄准开火！
　　砰的一声，枪口咆哮，一线火光稍纵即逝！
　　严烨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他脚下的砂石竟是自动悬浮起来，凝聚成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毫不费力的挡住了这发驰骋而来的子弹。
　　不知何时，他已经戴上了一副墨镜，漆黑的镜面上有数据流闪过。
　　他大概就是靠着这个提前预判的。
　　“愿圣光庇佑你们。”
　　木子晴闭目祈祷，一道道圣光精准的落在了队友们的身上，为他们疗伤。
　　与此同时她还撑开了圣光的屏障，屏蔽了一切精神攻击。
　　严峰带队在前面厮杀。
　　严烨和木子晴在后方控场。
　　唯一游离在队伍之外的人，只有一个。
　　李巡。
　　被剥夺了补给品以后，他只剩下了很少的灵性，游离在阵营之外。
　　被各种堕落者袭击，勉强苟延残喘，狼狈至极。
　　只是总体上，这些调查员们还是靠着突袭，占据了主动权。
　　严烨作为组长的确有领导能力，不仅得到了情报，还杀入了禁忌区深处。
　　在关键时刻，阻止这场血祭。
　　“严家的小少爷么？”
　　长谷川信一眼神阴冷至极，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这战术用的倒是不错，而且我估计这家伙还保留了一些实力，从他对元素掌控的熟练度和威力而言，估计随时都可以突破三阶。”
　　黑袍男说道：“你知道的，我也是天师途径，我很懂。”
　　严烨和严峰两兄弟的确保留了实力。
　　比如此刻，当严峰战甲附体，在人群里大开大合，无所忌惮。
　　每当他被偷袭的时候，一面砂石之墙就凭空凝聚出来，帮他挡住进攻。
　　有人想从侧翼偷袭的时候，地面就会喷涌出炽热的熔岩。
　　要么就是一道高压的水流激射而来，把人拦腰斩断。
　　当那些负责近战的调查员被包围，又会有狂风席卷而来，打散阵型。
　　这种强大的控场能力，那些在前排杀敌的调查员们，不会有任何人受到致命伤。
　　再加上神官的治疗，作战能力简直拉满。
　　长谷川信一冷冷说道：“要不是小丑那白痴的计划失败，哪里轮到这种地步？严家的少爷，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炼金武装。如果不出意外，复眼就是被他杀的。”
　　“我先去跟他过过招。”
　　他舔了舔嘴唇：“待会儿可能还需要先生帮忙。”
　　说完，他拔出长刀，踏碎地面驰骋而去。
　　霎时间，严峰一跃而起，抡起沉重的巨斧，怒劈而下：“死！”
　　长谷川信一冷笑一声，森然的刀光一闪而过！
　　咔嚓！
　　巨斧断裂！
　　严峰眼瞳骤然收缩，反手一拳轰出，气劲炸裂。
　　古武途径所掌握的特殊能量就是气，一往无前的气！
　　而武士作为变种途径，同样掌握着气这种能量，但却只能流淌在体内。
　　无法外放。
　　这就是最古途径和普通途径之间差距！
　　只不过，长谷川信一是三阶，而且掌握着高度畸变，身体素质要更加强悍！
　　他一拳打出，竟是活生生的轰爆了扑面而来的气劲！
　　长太刀嗡鸣起来，划出一道凄厉的寒芒！
　　只听一声撕裂般的恐怖声响。
　　这一刀斩落，硬生生斩碎了钢铁铠甲，鲜血喷涌。
　　严峰拎着断裂的巨斧倒退几步，胸前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神情阴冷至极。
　　“你们是协会的调查员吗？”
　　一位堕落者被捆在地上，挣扎叫道：“救救我们！我们不想跟掘墓者为伍！我之前也是出自协会，我愿意自首！请你救救我！我没害过人！”
　　严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眉头狂跳。
　　这时，长谷川信一竟然消失了。
　　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绕到他的背后，踏步上前，刀光狂闪！
　　危急时刻，严峰骤然转身，竟然一脚踢起那个被捆住双脚的堕落者，挡在自己面前。
　　咔嚓一声，那位堕落者被拦腰斩断，鲜血狂喷。
　　严峰则借着这个机会，一把将手里的断斧投掷出去，气劲炸裂。
　　砰的一声！
　　炸裂的烟雾里，长谷川信一连续倒退，数不清的斧刃碎片深深嵌进他的外骨骼上。
　　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的伤害。
　　“以太协会的调查员，也会用这种手段啊？”
　　长谷川信一冷冷说道。
　　“都是堕落者，有什么好怜悯的？”
　　严峰满不在乎地笑道。
　　一道圣光沐浴在他的身上，帮他治疗了伤势。
　　“严峰，专心对敌，不要废话。”
　　严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恐怖的元素乱流，再次在穹顶上空汇聚而来。
　　……
　　……
　　祭坛附近的混战极度混乱。
　　顾见临服用了蔚蓝之血，灵性再次充盈，开启了鬼人化。
　　苍白的鬼火燃烧在他的眉心，照亮了他妖异尊贵，宛若幽魂般寒冷的面容。
　　黑发飘摇凌乱，那双漆黑的眼瞳也如墨迹般晕染开来，吞没了余下的眼白，直到在他的脸上生出了黑色的诡异面纹，如火一般蔓延，恣意狂放。
　　漆黑诡秘的咒文宛若活物一般，在他体表蔓延流淌，千丝万缕。
　　“早年我是古武途径，六阶的域王，但现在因为服用天生草，已经衰退到了四阶。因为身体原因，真实战力或许甚至只有三阶了。”
　　牧叔在前方说道：“但我的战斗经验很丰富，安静听我指挥！”
　　他拎着大砍刀向前冲锋，雄浑的气弥漫开来，恍若沸腾！
　　这个老男人温和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疯狂的意味。
　　四阶狂王的能力，狂化！
　　浑身骨骼轰鸣，肌肉隆起暴涨，放任释放出来的气劲暴走！
　　那五位青年也是清一色的古武途径，浑身释放出强劲的气，组成战术队形。
　　“顾哥儿，你是神司途径，跟在我们……”
　　轰！
　　只见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撕裂了劲风，驰骋而去！
　　牧叔等人愕然不已。
　　“头儿。”
　　一位青年喃喃说道：“顾哥儿是怎么回事？”
　　他的四个同伴们也都目瞪口呆。
　　牧叔都震惊了：“刚才那是……鬼人化？”
　　不对啊，一阶的神司，鬼人化以后怎么可能这么快！
　　“不行，快去掩护他！”
　　牧叔沉声说道：“尽快把人救出来，然后撤离！”
　　事不宜迟，六位古武途径一起动手，强势的杀入敌阵。
　　血肉被撕裂。
　　破碎的头颅炸开。
　　还有断裂的肢体，伴随着鲜血泼洒。
　　当牧叔带着人杀进战场以后，掘墓者组织顿时溃不成军。
　　因为大多数的堕落者已经奉献出了自己的鲜血和灵性，残留的战斗力本就不多。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甚至在人群里，还有一道鬼魅般的黑影穿梭，宛若幽魂一般，收割着生命。
　　严烨在后方控场的同时，视线锁定了他们。
　　“又有一批堕落者？内讧了么？”
　　他眼前的墨镜闪过数据流，分析着战局，冷冷说道：“不对，是服用了天生草过后的不洁者，不是一伙人。等等，那个人是？”
　　严峰和长谷川信一对峙的同事，都注意到了这股突然闯入的势力。
　　他们都不由得警惕起来。
　　狂风被撕裂的凄厉声响里，一把椅子裹挟着巨大的力道，驰骋而来！
　　椅子，又是椅子！
　　严峰看到这一幕都快有应激障碍了，下意识的闪开。
　　关键时刻，长谷川信一也横刀格挡，护住面部！
　　砰！
　　那把椅子砸在他的长刀上，震得他身形晃动，手臂发麻。
　　只见一道黑影宛若炮弹般撞入他的怀里，硬生生把他给轰飞出去。
　　砰砰砰！
　　那是沙漠之鹰连续开枪的声音，七发炼金子弹依次打出。
　　坚硬的外骨骼被炸裂，小腹一片血肉模糊。
　　“祭祀！”
　　苍白的鬼火燃烧起来，长谷川信一发出凄厉的嚎叫声，痛不欲生。
　　“给我滚！”
　　他浑身的气骤然沸腾，狠狠挥动手臂，连带着空气都被炸裂！
　　砰的一声，顾见临像是被攻城用的巨木给砸中，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那把砸飞出去的椅子跌落在地，恰好撑开了椅子腿，立在地面。
　　顾见临从天而降，结结实实的砸在椅子上，带着巨大的惯性！
　　直到连人带椅子划出去足足十米，他才堪堪坐稳，抬起漆黑的眼瞳，鬼火摇曳。
　　这一刻，他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赫然夹着一块血肉！
　　漆黑的咒文宛若活物般，蔓延在体表！
　　长谷川信一看清了来着，勃然大怒：“你？居然是你？你居然敢送上门来？”
　　“死！”
　　顾见临发动了鬼咒，浑身迸发浓稠的鲜血，仿佛一个血人。
　　噗嗤一声！
　　长谷川信一受到了诅咒的伤害，身体仿佛坍塌了一般，鲜血狂喷。
　　神司的鬼咒术，无视任何防御！
　　“救人，我的七点钟方向，四点钟方向，六点钟方向。”
　　顾见临释放出感知，立刻锁定了场间的那些服用过天生草的，虚弱的生命韵律。
　　“至于我背后这个，交给我就好。”
　　他端坐在椅子上，回过头瞥了一眼。
　　一位短发的女人被束缚在地上，颇有野性之美的脸，怔怔地看着他。
　　“顾叔叔？不对。”
　　她嘴唇动了动，仿佛看到了幻觉：“你是？”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
　　“你好。”


###第六十章 虎口夺食
　　顾见临说完这句话以后，一道钢铁箭矢呼啸着从背后袭来，迸发凄厉的破空声。
　　然后被他头也不回的反手抓住，手掌用力收紧，掰弯成两截。
　　两位掘墓者组织的成员，夹着七窍流血的长谷川信一，转头就跑。
　　顾见临没有追击，因为这群人逃不出他的感知范围。
　　神司本就是强大但不可控的途径，鬼人状态下的战斗力就是凌驾于同阶之上的，尤其是双核加持过后，他体内被磅礴的负面能量所充斥着，无论是感官还是身体技能都得到了极大的强化。
　　他的脚下还有神祭之火的祭祀法阵，疯狂汲取着生命力，修复鬼咒的反噬。
　　像这种程度的偷袭，根本不算什么。
　　牧清歌跪坐在地上，眨动着明亮的眸子，愕然说道：“你是顾叔叔的儿子？居然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吗？我看过你的照片，照片上你还……”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其实避难所里的人一看到这少年的脸，就知道他是谁了。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人会跟顾叔叔那么像。
　　虽然鬼人化的样子有些阴冷可怖，但既然是顾叔叔的儿子，那么一定……
　　结果这句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一把拎起来。
　　“牧叔！”
　　顾见临大喊一声，随手把手里的女人给扔了过去。
　　都什么时候了，废话还那么多。
　　牧清歌：“……”
　　混乱的战场上，牧叔闭着眼睛握着那柄大砍刀，以一个缓慢又不失劲道的动作踏步向前，刀锋颤鸣本发出恐怖的气劲，一寸寸炸裂开来，在虚空中泛起涟漪。
　　他释放出去的气，宛若破碎的风暴般，活生生绞碎了四面八方的敌人。
　　这就是曾经的六阶，精英中的精英。
　　要说神司途径的难点，是要保证自己不会失控。
　　那么古武途径想要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就要对武术有着更深刻的理解！
　　这时，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黑影。
　　砰的一声，牧清歌砸在了他的肩膀上，被他牢牢的抗住。
　　“爸，对不起……”
　　牧清歌刚要说什么，就被严肃的眼神制止了。
　　“解除精神毒素的草药还有么？”
　　牧叔沉声问道。
　　牧清歌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撤退！”
　　牧叔直接帮她放下来，一刀挑断了她身上的绳索，然后再次杀入敌阵。
　　那五位古武只是二阶，突击步枪的子弹也已经用完了，带着受伤的俘虏在人群里奋力的拼杀，却已经身中数刀，身上还有数不清的弹坑。
　　若不是古武途径皮糙肉厚，恐怕早就倒下了。
　　牧叔再次冲入战局，在人群里奋力拼杀。
　　与此同时，顾见临也再次拎起椅子，开启了简单粗暴的爆头模式。
　　两个人一前一后，杀出一条血路，逐渐汇合。
　　其他人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
　　只是两分钟的时间，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牧叔看了一眼身边鬼人化的少年，心中微沉，喘着气道：“你确定你只是一阶的神司？这种战斗力显然不正常。孩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吸收的暗能量太多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容易暴走的，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
　　顾见临一愣。
　　因为他没想到，对方还会关心自己会不会失控。
　　看来牧叔是知道成为了堕落者以后有多难，所以不希望他重蹈覆辙。
　　还有一点在于。
　　暗能量！
　　所谓暗能量是驱动宇宙运动的一种能量，至今无法被人类的技术观测。
　　连他都不知道，神司所运用的力量，竟然是暗能量！
　　“这种暗能量跟你理解的那种暗能量不一样，这是通过神司途径的超凡能力强行从自然界转化过来的，本来它无法被观测和运用，只是存在。但你们通过灵性将它转化过来，威力也就没有理论上那么强了。但倘若晋升到九阶，或许会有那种毁天灭地的效果。”
　　牧叔沉声说道：“听我说，待会儿直接跑，然后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一道旋转的破碎巨斧驰骋而来，袭向他的门面。
　　牧叔皱着眉，微微侧身，抬起砍刀把这柄巨斧格挡开来。
　　霎时间，又有凄厉的破空声袭来。
　　顾见临反手拎起椅子，直接把那柄巨大的箭矢砸飞，回头冷眼相视。
　　“早就觉得你不正常，没想到你居然跟这群……好吧，不洁者为伍。我倒是能看出来，这些人全都服用了天生草压制畸变，以为这样就能瞒过协会了么？”
　　严峰带人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冷冷说道：“看来你果然有问题，第二小组的人跟着你，如今也已经不见了。我想，他们应该是出事了吧？”
　　牧叔和牧清歌闻言，都皱起了眉毛。
　　那五位青年和其余的俘虏对视一眼，有人说道：“我们只是要救我们的人，我们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至于你们的同伴，他们还在我们的基地里。”
　　严峰笑眯眯说道：“你觉得我傻么？你是堕落者的儿子，应该就是内鬼吧？”
　　顾见临漠然说道：“我不是。”
　　“你有办法自证清白么？”
　　严峰唇边泛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你不是你为什么会跟这些不洁者在一起？”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说道：“四个字。”
　　严峰歪着头：“嗯？”
　　“关你屁事。”
　　顾见临鬼人化过后，负面情绪充斥着脑海，那双深渊般的眼瞳盯着他，冷冷说道：“我要救谁不需要你同意，滚开。”
　　严峰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远处的安全地带，严烨和木子晴对视一眼：“全部拿下，不论生死！”
　　很显然，他们认为局势已经被自己所掌控了，于是直接一棒子打死。
　　“这是严家的后代么？”
　　牧叔沉着脸，压低声音：“没想到还是把你给连累了，严家是莱茵一派的亲信，如果你得罪了他们，你以后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这种事，倘若换做其他人，恐怕还真的会有所担忧。
　　顾见临却掌握着麒麟尊者的力量，大不了往古神界里一钻，闷头练级。
　　没什么好怕的。
　　“我不会为了这群魔怔的蠢货而委屈自己的意志。”
　　他深吸一口气：“我想帮谁，就帮谁。”
　　突然间，严峰果断动手，抄起一截断裂的铁盾，倾尽磅礴的气劲，投掷过来！
　　大气被撕裂，残破的铁盾旋转着呼啸而来。
　　砰！
　　顾见临徒手抓住了这截高速旋转的铁盾，掌心和钢铁触碰的瞬间，迸发出沉闷的声响。
　　“实力不错，要说你父亲当初没给你留下什么东西，我是真的不信。”
　　严峰纵深一跃，一拳砸下：“为了一群不洁者跟我们动手，以后以太协会可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队长们八成就在暗处观战，你没机会了。”
　　咚！
　　炸裂的气浪席卷空气里的灰尘，宛若一道道涟漪般扩散。
　　顾见临以那截铁盾为格挡，反手抡起椅子砸了过去：“废话真多。”
　　砰的一声闷响，严峰猝不及防被砸飞出去，在地上连续翻滚，以手撑地稳住身形。
　　“哥！”
　　忽然间，他脸色微变。
　　因为顾见临转过身，望向远处的白色西装青年，反手就把那截破盾牌投掷过去！
　　铁盾撕裂空气迸发呼啸声，沿途路上竟是有一道道砂石之墙拔地而起。
　　砰砰砰！
　　突破，突破，再突破！
　　严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截铁盾呼啸而来，最终双手抬起，召唤狂风！
　　轰！
　　砂石飞起，耗尽力量的铁盾被狂风吹走。
　　轰隆隆。
　　第二道元素乱流再次在头顶汇聚，乌云滚滚，轰鸣不已。
　　牧叔见状，毫不犹豫地投掷出自己的大砍刀，磅礴的气劲寸寸炸裂！
　　轰！
　　众人愕然不已，这次的元素乱流竟是被气给轰碎了！
　　“走！”
　　牧叔大吼一声。
　　所有人都在往外围撤退。
　　然而就在这时，严烨扭过头来，浑身释放出剧烈的灵性波动。
　　他这是要进阶了！
　　其他调查员们纷纷追击而来，面色寒冷。
　　这时，顾见临忽然说道：“来！”
　　有那么一瞬间，一股诡异不详的生命韵律，出现在了他的感知范围内。
　　白雾忽然弥漫在祭祀场里，伴随着雾气深处的，隐隐约约的人影。
　　雾气深处传达出来的意志，竟然还有些不情愿。
　　“糟了，是祸墟！石像树林里怎么会有祸墟！”
　　牧叔险些肝胆俱裂，大吼一声：“快！突围！快！”
　　这一刻，无论是避难所的人，还是协会的调查员。
　　甚至是那些被砍到溃不成军的堕落者们，全部都脸色大变！
　　很显然，他们都知道祸墟的恐怖之处！
　　顾见临心想果然，祸墟会厌恶石像树的味道，所以不会靠近。
　　但麒麟尊者的命令，它可不敢违抗。
　　顾见临再次在心里下达了一个指令。
　　伴随着诡异的呓语声，白雾淹没了一切。
　　牧叔和牧清歌带着众人撤退，一边喊道：“小顾！快跑！”
　　顾见临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跟在他们的后面，从口袋里摸出四瓶蔚蓝之血，以及他根本用不到的净化药石，偷偷塞进了一个伤员的口袋里。
　　随后他站在原地，目送这群人的离去。
　　然而让避难所的众人感到震惊的是，白雾里的那些诡异黑影竟然跟他们擦肩而过。
　　没有任何人受到精神的侵蚀。
　　祸墟里的鬼影，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们的一样，飘忽而过。
　　大雾迷茫，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牧叔拉着牧清歌一路冲出去，才回过头。
　　那五位青年也带着他们的伤员冲出来了，暂时脱离了战场。
　　“等等，小顾呢？”
　　牧叔大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露出茫然的神色。
　　“不知道啊，我刚刚还看到他跟在后面。”
　　“他没跟我们一起冲出来？”
　　“卧槽，坏了！”
　　这时，有人一摸口袋，摸出了四瓶蔚蓝之血和两瓶净化药石。
　　牧叔看到这些秘药，当即就愣住了。
　　“这孩子真是疯了！你们先撤，别在这里拖后腿，我回去救他！”
　　牧叔二话不说，就要往白雾深处冲。
　　那孩子已经为了他们，暴露了跟不洁者为伍的事实，还要再面对掘墓者。
　　绝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然而当他刚要冲进白雾里的时候，却看到了一行血淋淋的字。
　　“牧叔，你要做的是保护避难所，带着菀菀离开。剩下的，相信我。”
　　牧叔握紧了拳头，咬紧的牙齿里满是鲜血。
　　因为面前的白雾里，无数黑影正挡在他的面前。
　　“你们先走，我留下来等他……”
　　……
　　……
　　无论是以太协会的调查员，还是掘墓者的堕落者们。
　　他们都感受到了，遭了祸墟的恐怖。
　　严峰气喘吁吁地在人群里逃窜，耳边尽是诡异的低语声，让人不寒而栗。
　　他之前来到地宫的时候，也遭遇了一次祸墟。
　　其中一位队友没顶住精神侵蚀，直接变成了痴呆。
　　那画面，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这时，严烨竟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胸口有一处恐怖的贯穿伤，即将昏迷。
　　木子晴跪坐在他的面前，释放着圣光为他治疗。
　　“哥！”
　　严峰面色大变，直接冲了过去。
　　“严峰，快把你的蔚蓝之血交给我！”
　　木子晴急声喊道：“我的灵性快支撑不住了！”
　　严峰当即把身上抢来的四瓶蔚蓝之血递给他：“快！救我哥！”
　　然而，当木子晴收起四瓶蔚蓝之血以后，却忽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是跪坐的，却仰头笑着，苍白又诡异。
　　重伤负身的严烨也扭过头来，唇边的笑容几乎咧到耳根！
　　“淦！祸墟！”
　　严峰脑子里嗡鸣一声，在即将被侵蚀的瞬间，他耳垂上的耳钉晃动起来。
　　仿佛铃铛一般清脆。
　　这是一件炼金武装，可以释放出令人清醒的声响。
　　那一刻，严峰转头就走。
　　……
　　……
　　木子晴摇了摇头，默默递出了手里的蔚蓝之血，冷冷说道：“你也真是的，那么多的蔚蓝之血放在你的手里，竟然被人给偷走了？”
　　严峰收起那瓶蔚蓝之血，笑道：“谢谢子晴姐。”
　　木子晴听到这个称呼，愣住了。
　　严峰抬起头，唇边的笑容咧开，仿佛咧到了耳根。
　　他的笑声，也变成了诡异低沉的呓语。
　　祸墟！
　　木子晴的眸子里亮起圣光，急忙撑起了圣光庇护。
　　关键时刻，严烨从雾气深处冲过来，冷峻的脸庞是铁青的，难看至极。
　　“严烨！”
　　木子晴看到他，惊喜不已：“快，帮我解决这头祸墟！”
　　祸墟虽然杀不死，但暂时打爆过后，也能摆脱精神束缚。
　　没想到，严烨看到她的一瞬间，竟是抬手凝聚出一道风刃，呼啸而去！
　　噗嗤一声！
　　木子晴左臂被斩中，鲜血飙射，痛呼一声。
　　严烨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居然是真的！
　　因为他刚才，也被骗走了一瓶蔚蓝之血！
　　“子晴！”
　　他反手唤起风暴，搅碎了那头祸墟，连忙上前查探伤势。
　　好在神官途径可以自我治愈，木子晴瞪了他一眼，释放圣光为自己疗伤。
　　雾气里，严峰跌跌撞撞的冲出来，愤怒地大喊着：“假的，全都是假的！你们竟然敢骗我！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是严家的二少爷！”
　　严烨和木子晴扭头呵斥他：“严峰！这里！”
　　这时，严峰冷静了下来，歪着头望向他们。
　　“祸墟？”
　　他脸上露出一抹狞笑：“看我砍死你们！”
　　……
　　……
　　混乱的白雾里，不断响起癫狂的嚎叫，还有愤怒的嘶吼。
　　顾见临拎着椅子，踏过一具具尸体，面无表情。
　　没想到，这祸墟还挺好用的。
　　在他的意志下，竟然发挥了奇效。
　　无论是苟活下来的堕落者，还是那群愚蠢的调查员，都已经被他困住了。
　　他看着手里的六瓶蔚蓝之血，心想这算是又进货了。
　　如今他的手里，足足有八瓶蔚蓝之血。
　　一个是抢来的。
　　另一个也是抢来的。
　　其他的那些，还是抢来的。
　　顾见临心想，至少在这场战斗里，他大抵是不缺灵性了。
　　至于严家兄弟等人，他没有下死手，因为他总觉得这次行动有点古怪，好像被什么人盯着。
　　一旦真的下手，很可能暴露。
　　“长谷川信一……”
　　顾见临释放出感知，寻觅着之前被他锁定的那道生命韵律。
　　他抬起头，望向这座祭坛的尽头，忽然愣住了。
　　因为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是一场血祭。
　　而刚才的战斗里，死了太多人了！
　　轰！
　　大地颤动不已。
　　古老的祭坛上喷涌出瀑布般的鲜血，磅礴的生命力流向黑暗深处，被疯狂吞噬。
　　顾见临一怔，这个血祭的受祭者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怪物。
　　——夔！
　　如果一旦让祂受祭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顾见临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了一个大胆的办法。
　　借助祸墟的掩护，他冲到了祭坛边缘，双手燃起苍白的神祭之火，探入到血河里。
　　祭祀！
　　血河的生命力很驳杂。
　　有升华者，也有堕落者，还有的属于不洁者。
　　顾见临来者不拒，磅礴的生命力被他疯狂吞噬到体内，古神之血在体内凝聚！
　　就像是一场拔河，虎口夺食！
　　麒麟享受着如此磅礴的能量，纵声咆哮！
　　谢谢你！
　　顾见临正愁着怎么快速收集古神之血，这就送上门来了！


###第六十一章 我想干嘛，就干嘛！
　　干涸开裂的大地上，鲜血如岩浆般蔓延，滚滚咆哮着向着黑暗深处蔓延。
　　磅礴的灵性，磅礴的生命力。
　　伴随着地面的轰然塌陷，无数道可怖的裂隙里崩裂，碎石被炸飞开来，混合着海量灵性的鲜血宛若洪水决堤，然后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顾见临疯狂吞噬着血河里的生命力，感觉到体内的灵性都快要消耗殆尽。
　　没关系，一瓶蔚蓝之血，再次恢复巅峰！
　　汹涌奔腾的血河的颜色逐渐变淡，生命力变得愈发的稀薄，不知道被他吞噬了多少。
　　换个普通的神司早就畸变了，或者爆体而亡。
　　顾见临不同，他可以把混沌的生命力转化成古神之血，本就是一个无底洞。
　　他不知道这样下去，能否阻止这场血祭。
　　他只能赌！
　　咚咚！
　　伴随着鼓噪的心跳，愤怒的咆哮声摇撼地宫。
　　顾见临隐约感觉到，黑暗深处有宛若雷鸣般浩荡的生命韵律在节节攀升，声威滔天。
　　夔还是汲取了大量的生命力！
　　只是，跟预期的相比，相差太多！
　　“这是怎么回事？祂为何如此愤怒？”
　　长谷川信一困惑不解：“如此多的生命力，祂应该早就能够出来了！”
　　此刻他的上半身彻底被坚硬的外骨骼所覆盖，仿佛畸变的昆虫般，生长出可怖的锋利节肢。
　　咔嚓一声，那两位扶着他的下属也被斩首，鲜血喷涌出来，一起流向黑暗的深处。
　　“长谷川先生所说的共同进化，果然是个谎言啊。”
　　黑袍男始终在旁观，发出似是嘲弄的笑声：“血祭是不是出了问题？”
　　长谷川信一嗅着这美妙的血腥味，冷冷说道：“我不知道，难道说……”
　　话音还没落下，异变陡生！
　　穹顶之上的海潮骤然汹涌起来，一道道黑影破开海水，俯冲而下！
　　长谷川信一和黑袍男的眼神里，骤然炸开巨大的惊惧！
　　怎么可能！
　　这群人居然还活着！
　　顾见临心想果然，队长们一直都在！
　　“一号，释放感知，进行控场。”
　　“收到。”
　　“二号，唤醒磁场，恢复通讯。”
　　“收到。”
　　“三号，驱散白雾，准备救援。”
　　“收到。”
　　“四号，锁定目标，准备突袭。”
　　“收到。”
　　“各就各位，行动开始。”
　　轰！
　　这一刻，顾见临眯起眼睛，看到了那些从天而降的身影。
　　总共十二个人，队长们！
　　最先落下的竟然是陈青。
　　作为灵媒途径的三阶，她的感知能力是最强大的，美眸泛起迷雾般的苍白，精神意志连通了包括她在内的十二位队长，共享五感！
　　还有一位瘦小的少年以手撑地，地面轰鸣不已。
　　不少散落在地上的手机和通讯设备，竟然都在一瞬间发出滋滋的声音。
　　禁忌区内的磁场被强行改变，通讯设备已经可以使用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熟悉的曼妙侧影，林晚秋。
　　她一头烫成大波浪的长发在风中飘摇，白大褂也在猎猎作响，双眸里亮起了神圣的光芒，顷刻间笼罩着整个祭祀场。
　　白雾里的祸墟仿佛感应到了危机，飞速的消退。
　　而在场所有以太协会的成员，全部得到了治愈。
　　这时，一位相貌儒雅的青年，眼瞳里流淌出浓腥的鲜血，望向黑暗的最深处，低声喝道：“神侍级以上生命波动！各位，小心！”
　　砰砰砰！
　　六位四阶的队长级同时降落在地面。
　　打头阵的是一个魁梧的风衣男，只见他如炮弹般落地，爆发出可怖的狂乱气劲，宛若岩浆一般沸腾炽热，望向黑暗的深处。
　　这次行动组的现场负责人，王柏林。
　　“突破！”
　　王柏林怒吼一声，轰然冲入了黑暗深处。
　　林晚秋和三位队长级一起赶了过来。
　　最后一位嘴里叼着一个棒棒糖，满脸都是漫不经心的懒散，双手抄在口袋里。
　　陆子呈！
　　轰的一声，地面被轰塌。
　　真正的四阶已经是到了超维级的领域。
　　这六位队长级竟是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冲入了黑暗里。
　　与此同时，前方传来王柏林怒吼：“零号！准备阻断！”
　　顾见临熄灭了神祭之火，气喘吁吁。
　　支援终于来了。
　　不过说好的十二个正副队长，怎么还有一个零号！
　　这时，穹顶之上响起了凄厉的破空声。
　　黑色的遮阳帽被风吹走，一头宛若玫瑰般绽放的红色长发散落，凌乱了朱红色的美眸，凌厉不失娇媚的瓜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唐绫！
　　本以为这女孩是内鬼的嫌疑最大，而她居然是跟十二位队长一起行动的。
　　这一刻，协会的安排一目了然。
　　谁才是真正的王牌，也一目了然。
　　原来如此，这次的行动的确就是一场试炼，但也是一次精心谋划的围杀。
　　所谓的新人组，只不过是一个诱饵，用来吸引敌方的注意力。
　　真正的主力，是队长们。
　　还有这个代号为雷霆的少女，她甚至是队长们隐藏的杀招。
　　“行动组专员零号，代号雷霆。”
　　唐绫俯冲而下，对着衣领上的微型对讲机，漠然说道：
　　“——请求投放神话武装·极雷！”
　　与此同时，地宫里回荡着威严低沉的声音：
　　“权限确认，立即投放！”
　　轰！
　　海水再次被破开，这次撕裂海水的竟然是一柄粗粝狂放的巨剑！
　　它仿佛是上古巨神所铸就的大剑，通体宛若骨骼般粗粝坚硬，遍布着狰狞可怖的裂隙，剑柄上镶嵌着一颗骷髅头，漆黑的眼洞氤氲着炽热的雷霆！
　　唐绫念诵着古老的颂歌，这柄剑的剑身上亮起了一道道诡异的纹路，仿佛神明篆刻的符文苏醒过来，迸发出了万丈的雷光！
　　呼啸声骤起，她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右手，鲜血流淌出来，握住了剑柄。
　　这柄剑痛饮处子之血，无数道可怖的裂隙里涌动着如潮般的电浆，滚滚沉闷的雷鸣声骤起，继而彻底被电光点燃，纵贯黑暗，愤怒狰狞！
　　这个少女擎动着万丈雷光，向着汹涌奔腾的鲜血之河，一剑斩落！
　　黑暗被炽烈的电光照亮。
　　无尽的电光炸裂开来，映出少女素白无暇的容颜，一头红发飘摇，凌厉娇媚。
　　如此的凛然。
　　又是那么的美。
　　恐怖的轰鸣声里，少女伴随着电光的剑舞，傲慢到极点！
　　顾见临终于感受到何为升华者的力量。
　　难怪，这个少女跟寻常的调查员，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黑暗深处，响起了愤怒不甘的怒吼声。
　　祭坛边的废墟里，顾见临的眼瞳被万丈雷光照亮，转身就跑！
　　轰！
　　万丈雷光凭空坠落，整个祭坛都被轰塌。
　　一剑之威，仿佛天雷滚滚！
　　……
　　……
　　雷光消弭，烟雾滚滚的弥漫开来，海底地宫陷入死寂。
　　唐绫双手扶着极雷大剑气喘吁吁，她的神话武装是来自剑冢的千年秘传，但她本身的位阶确实不算高，但能参与这种级别的任务，足以见其实力。
　　因此，她才不跟调查组一起行动。
　　绝大多数人，都是她的拖累。
　　当然，以太协会交给她的任务还不止如此。
　　摧毁祭祀场，需要她的雷霆一击。
　　这是对她的历练，也是给她发挥的空间。
　　除此之外，还有一项调查工作要完成。
　　唐绫撑起虚弱的身体，环视浓雾弥漫的地宫，然后从口袋里取出耳机，塞进耳朵里。
　　“行动组专员零号，这里是总部第一分部长陈行礼。”
　　耳机里响起了刻板木讷的声音：“汇报你现在的情况。”
　　“明白。”
　　唐绫摸出一块单片眼镜戴在右眼，镜片泛起迷蒙的雾气：“观测到强烈的古神之息，麒麟仙宫里那个东西，应该在祖级以上，始祖的概率有九成，但此刻正在虚弱状态。”
　　六位队长级已经全部冲入了黑暗深处，剩下的副队长们也跟了进去，试图杀死那位不知名的存在，毫无疑问这将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战斗。
　　“收到。”
　　耳机里的声音说道：“时间有限，探测宫殿遗址！”
　　唐绫望向祭祀场的最深处，那里是一个巨大的青铜宫殿，如此的巍峨壮观，屹立了千年之久。
　　这就是徐福在海底修建的千年遗址。
　　他为自己修建的墓室。
　　先前这座青铜宫殿在石像树的尽头，几乎看不见它的踪迹。
　　现在那些石像树被炸塌了，这才显露出来。
　　“地宫里没有古神之息，古神界的侵蚀度在百分之二十七以上，虽然正在以缓慢的速度进行同化，但如果要增长到下一个百分点，还需要二百年。”
　　唐绫抹去了额前的细汗，一头红发渐渐褪成了霜白，嗓音清澈悦耳：“目前基本确定，麒麟尊者并没有在用麒麟之楔，入侵现实。”
　　她在一片废墟里寻觅：“因为古神之息的浓度不足，因此这里并没有活尸。但我看到了一些破碎的丹炉，在地缝里流淌着些许水银，应该是炼金矩阵的痕迹。经过判断，时间在两千五百年左右。”
　　她是剑宗途径，本身不具备勘测和占卜的能力。
　　全靠那个单片的眼镜。
　　浓雾的最深处，是一座千年的陵墓，即便在刚才的剧烈爆炸声中都没有坍塌，墓室里遍布尘埃和蜘蛛网，还有一座巨大的青铜棺椁。
　　这座巨大的青铜棺，是空的！
　　除此之外，墓室的上空竟然还悬挂着密密麻麻的棺材。
　　足有三千之多！
　　传说中，徐福当年带着三千童男童女东渡，在东海寻觅到了神迹，卷入了麒麟与烛龙两位尊者的灭世之战里，有幸见证了神明之间的厮杀。
　　而这场神明之战结束后，在烛龙尊者的命令下，他被留下来镇守这座地宫。
　　从此成为了守门人。
　　“这里的痕迹已经证明，徐福确实在这里生活过，但如今已经不在这里了。”
　　唐绫仰望着这座巨大的陵墓，看着两千年的死寂坟墓，轻声说道：“麒麟仙宫的传说极有可能是真的，徐福和三千童男童女，或许真的得到了长生，否则没有理由留下他们当守门人。哪怕升华者的最高寿命，也不过二百年。”
　　“这些炼金矩阵，是很明显的封印阵法，而阵眼应该就是棺材里的人。”
　　她顿了顿：“但是，现在棺材已经空了。”
　　耳机里一阵沉默，陈行礼沉声说道：“收到。”
　　“如果棺材里的都是尸体，那么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在以太协会的管控下，把这三千多具尸体带走。我更倾向于，他们还活着，是自己离开的。”
　　唐绫淡淡说道：“一切都跟顾辞安教授的调查对上了。守门人的存在，无非就是不让进或不让出，但现在守门人已经不在了，封印维度的矩阵也已经崩溃，因此才能有人进入仙宫，仙宫外面的人也能出来。”
　　她蹙眉说道：“虽然不知道守门人消失了多久，但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这个封印矩阵并非是死的，而是可控的。这就意味着，在过去的两千多年里，是有人能通过守门人的许可，进入到麒麟仙宫内部。”
　　外界关于麒麟仙宫的传说，流传了整整两千多年。
　　也有不少人去追寻他的踪迹，从而失踪。
　　想来，迷雾的真相就在这里。
　　轰隆隆。
　　碎石滚落下来，顾见临从废墟里爬出来，远远望向这个少女。
　　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清醒，也听到了一切。
　　之所以没出来，是因为体内的生命力过于混乱。
　　麒麟在躁动，随时都要古神化，需要他分出心神来压制。
　　不然的话可能当场就究极进化了。
　　“原来是这样啊。”
　　顾见临强撑着意识深处的躁动，低声呢喃。
　　麒麟仙宫的守门人早就不在了，所以真的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当初老顾的那个调查组，应该就是遭遇了某个从麒麟仙宫里出来的东西。
　　小丑也是那个时候被污染，陷入了疯狂。
　　反而是老顾独自一人进入了麒麟仙宫，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因此才会被人给替代。
　　血月屠戮事件以后，是麒麟仙宫里的那个怪东西，蛊惑了这些堕落者。
　　掘墓者组织侍奉的，就是那个怪物。
　　也就是夔。
　　看来唐绫真的是总部来的，而且来头很大。
　　尤其是刚才的天降雷光，简直强到离谱。
　　轰隆隆。
　　碎石簌簌抖落，显露出了数不清的，被掩埋的森然白骨。
　　唐绫看了一眼四周，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看到了八年前魇师叛逃事件留下的那些尸骸，污染程度还是很重，暂时不方便回收。”
　　耳机里传来略带悲哀的叹息声：“我明白，有没有看到魇师的踪迹？当初你们在峰城二中执行任务的时候，救援小组集体被死灵蛊放倒，而蛊师的数量极为稀少。总部怀疑，有可能是魇师。”
　　森然的白骨，足足有数百具。
　　“不好说，但掘墓者组织确实在向仙宫里的那个东西献祭。”
　　唐绫环顾四周，面无表情说道：“但以他们的水平，显然无法制作这样庞大的矩阵，应该是有人在幕后指导并帮助了他们。”
　　忽然间，废墟里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她骤然扭头望去，美眸微眯。
　　“不！不！怎么会是这样！”
　　长谷川信一显然没有被刚才的爆炸给炸死。
　　此刻他整个人呆若木鸡，望着横贯地面的那道恐怖的裂痕，深不见底的沟壑被焚烧成焦黑，冒着滚烫的浓烟，触目惊心。
　　祭祀场也被雷光毁灭了，沦为一片废墟。
　　他精心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血祭矩阵被强行摧毁了。
　　黑袍男站在他的面前，眼神里满是遗憾之色：“真是可惜啊。”
　　唐绫转过身来望着他们，睫毛牵动着光线，阴影挡住了眼瞳。
　　她拔出了极雷大剑，眼眸里一片寒意。
　　虽然她现在灵性快耗尽了，超负荷的身体被反噬，战力大损。
　　但对付眼前这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做了什么？”
　　长谷川信一扭头望向这个少女，异化成复眼的眼睛里，满是疯狂之色：“你都做了什么！你竟然斩断了那位大人，斩断了我们的进化之路！”
　　他颤抖着走上前，喉咙里压抑着歇斯底里的咆哮：“你都做了什么！”
　　唐绫抬起头，面无表情说道：“你都看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你背后的人一会也要死了，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说话间，她手里的极雷剧烈颤动起来，俏脸苍白。
　　她强撑起身，打开一瓶蔚蓝之血，喝了下去。
　　虽然动用了神话武装以后已经深受重伤。
　　但只要灵性充盈，对付一个堕落者也不难。
　　“你就是……雷霆？峰城分部的王牌？”
　　长谷川信一显然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他之前也是为以太协会效力的调查员，知道这个看似美丽的女孩，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但此刻他俨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面容极度扭曲，畸变加剧。
　　“先生，帮我杀了她。”
　　他顿了顿：“我们的血祭，还有转机！”
　　这个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血色的晶石，宛若鲜血一般妖异鲜艳，散发着不详的气息：“那位大人为了以防万一，留下了这块鲜血结晶，可以重新凝聚这里的生命气息，重建炼金矩阵！”
　　唐绫听到这句话，美眸里泛起一抹寒意，握住了极雷的手微微收紧，剑意悄无声息的凝聚。
　　黑袍男低声笑了笑：“长谷川先生，我怎么感觉被你给套住了呢？明明是你来求我合作，结果最后计划失败了，还要我来给你擦屁股？”
　　长谷川信一冷冷说道：“不就是这样的么？我们都是堕落者，以太协会的走狗，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黑袍男沉默了一秒。
　　“有道理，但是你要记住我跟你的区别。”
　　这个人一把撕裂了身上的黑袍，嚣狂笑道：“我是真正踏上了进化之路的人，我拥有真正的至尊的血液……我，想干嘛，就干嘛！”
　　砰，血肉撕裂，骨骼增值，鳞片开阖。
　　唐绫看到他的一瞬间，颇为意外。
　　可控畸变！


###第六十二章 看看我是谁
　　深空科技大厦顶楼一片漆黑。
　　唯有立体全息投影，实时监控着地宫深处的战况。
　　这就是峰城辖区指定的作战计划，首先让十二位队长在堕落者的袭击中假死退场，剩余的十七个新人将作为诱饵，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也能作为消耗掘墓者组织的力量。
　　顺便看一看这批新人的素质。
　　并且清理掉这群新人里，不干净的人。
　　很多外来势力，都会借着以太协会招募新人的机会，以利益作为诱饵，发展自己的间谍。
　　以太协会就会趁着这样的机会，把这些间谍铲除掉。
　　队长们全程都在掩护，不该死的人一个都死不掉。
　　以太协会真的要动真格的时候，那就一定是雷霆出击，真正的杀招肯定不会交给区区几个新人负责，必然是要超维级以上的六位队长负责。
　　作为掘墓者的首领，长谷川信一只是蝼蚁。
　　真正值得重视的是，是他背后的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剑冢提供的神话武装。如果不是有成长型神话武装·极雷，恐怕就只能由我亲自出手。到时候一旦引起维度裂隙，还真不好处理。”
　　陆子衿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抱着一杯奶茶，哧溜一声：“雷霆不愧是总会长选中的人，如果不是被极雷拖累的话，现在应该都应该在准备晋升六阶的仪式了吧。”
　　只见一位美貌的少妇坐在桌边，白发在脑后梳成雍容端庄的盘发，两缕鬓发垂落到圆润的鹅蛋脸旁边，慢条斯理说道：“作为剑冢的秘密武器，执行这种无趣的任务，自然轻松。”
　　这个女人来自古老的宗门传承，剑冢。
　　白思慕柔声说道：“当然，陆队长当年如果不出事，恐怕也能进欧米伽序列了。”
　　陆子衿摇头，遗憾道：“如果不是当年魇师的事故，或许接替我位置的人，就是他了。”
　　这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严武坐在桌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神情不悦。
　　“总的来说，还好有公主殿下啊。”
　　成由天是成家的家主，长得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是个笑眯眯的胖子，叹息道：“可惜我家那个胖儿子是没什么机会当欧米伽了，只能等到后续看看有没有机会当个替补。”
　　聂执事淡淡说道：“剩下的一个名额，必然是严家公子的。”
　　投影屏幕弹出一个窗口，海底地宫里的文字报告和视频记录上传到了会议室。
　　“等等，不对劲！”
　　聂执事霍然起身：“为什么有人会跟不洁者们站在一起？居然还跟自己人动手！”
　　严武凝视着视频里的内容，眼神变得冷酷起来，寒声说道：“顾家的后代么？果然有问题！黑云城寨里所有的堕落者不洁者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跟他们同流合污，当真是好胆。”
　　他稍作停顿：“暴露这次行动的内鬼，极有可能是他。”
　　啪。
　　桌子被人轻轻拍响。
　　陆子衿双手交叠，笑眯眯说道：“严武，这件事貌似轮不到你来管吧？陈伯均负责这次海底地宫的调查，你目前只是区区的一个地方家主，别真把自己当成部长了。”
　　严武眼神愈发的寒冷，最终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
　　聂执事急忙打圆场：“我来联系！我来联系！”
　　“警告，检测到重度精神污染，高危级畸变！无限接近四阶！请求支援！”
　　陆子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掘墓者组织里怎么还会有这种存在。
　　严武脸色铁青，转身就走：“我立刻赶去现场。”
　　“畸变者？”
　　白思慕抬起美眸，这对于调查小队的人而言算是一种降维打击。
　　只是她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担忧的情绪。
　　哪怕雷霆在场。
　　这位来自总部的公主殿下，跟寻常的调查员们从来都是一个世界的人。
　　哪怕是无限接近四阶的畸变者，也无法对她造成威胁。
　　否则的话，那就不是千年来剑冢最强的天才。
　　更不可能被总会长这种人类世界的支柱所看重，作为接班人来培养。
　　……
　　……
　　长谷川信一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是真正的进化，宛若蜂鸣般的剑锋震颤声便响彻寂静。
　　他面色一变，连忙后退。
　　因为唐绫已经暴起，极雷大剑掀起了凛冽的剑气，斩向他手里的血色晶石。
　　长谷川信一骤然拔刀，斩出一道森然的刀光！
　　轰！
　　纵横交错的剑气，硬生生撕裂了迫近的刀光，轰鸣声不绝于耳。
　　长谷川信一发现这少女极其虚弱，脸上露出森然的笑容，反守为攻！
　　刀剑碰撞，唐绫迫切的想要夺下那块血色的晶石。
　　然而无数道森然的刀光接二连三的袭来，让她不得不抬剑格挡，走位闪避。
　　不得不说，长谷川信一的传承途径不强，但是借着高度畸变，实力倒也不算弱。
　　唐绫在白发状态下，在攻击性和战斗的本能方面都有所减弱，再加上身体已经到了濒临枯竭的地步，在一步步倒退的途中，脸色苍白如纸。
　　“在你后面！”
　　长谷川信一嘴上喊着后面，却落到了她的左侧，反手斩出一刀。
　　咣当！
　　这一斩，被横在身后的巨剑所格挡。
　　唐绫额前的发丝被风撩起，本能地察觉到危机，遍体生寒。
　　因为之前那个不起眼的黑袍男，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见身体俨然被增殖的骨骼所撑起，浑身的肌肉暴涨了数倍，通体覆盖着赤色的大蛇鳞片，甚至还生出了一对犄角。
　　似蛇，似蛟。
　　古老暴戾的血液流淌在他的体内，赋予了其极度恐怖的力量。
　　“很可爱的小姑娘，可惜选错了阵营。”
　　阴冷的声音，被风声所淹没：“我最讨厌的，就是协会的走狗！”
　　拳出，宛若狂风暴雨！
　　轰轰轰轰！
　　唐绫纵身闪避，在来不及用巨剑格挡的情况下，她所用的是手指！
　　纤细白嫩的指尖，迸发出凌厉的剑气。
　　剑宗途径的核心能力，就是用意念的波动，干涉物质！
　　然而对方的实力远超她的想象。
　　分明是没有任何技巧的野蛮出拳，却强硬的撕裂了她迸发出的剑气。
　　压迫感如海般深沉，最后的一拳直逼她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唐绫身前激起了汹涌的剑气屏障，试图格挡。
　　轰！
　　黑袍男双拳齐出，凭借蛮横的力量活生生打爆了她的气罩，巨大的劲力爆发出来，直接把面前的白发少女给震飞出去。
　　唐绫在半空中转身翻飞，美眸里闪过森然的杀意。
　　“死！”
　　长谷川信一握刀蓄力，恐怖的气劲在刀锋里汇聚。
　　接下来的一刀，他要把这个女孩给斩首。
　　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唐绫却漠然地瞥了他一眼，背后的琴盒打开。
　　一柄银白色的铁剑，裹挟着凌厉的剑气，驰骋而来！
　　轰！
　　长谷川信一的蓄力被打断，踉跄着倒退。
　　废墟里忽然爆发出强烈的灵性波动。
　　轰隆隆！
　　头顶上空乌云汇聚，飞沙走石，冰雹肆虐，烈焰呼啸。
　　“堕落者，到此为止吧。”
　　严烨强撑起身体，白色的西装染了一些灰尘和鲜血，他的灵性波动却已然跨越了二阶，晋升到了三阶的领域，冰冷的嗓音回荡开来。
　　天师途径，一阶两仪，二阶四象，三阶念师。
　　而在第三阶段，天师们则会获得精神力量。
　　在西方被命名为以太，在东方则有非常多的说法。
　　意念，神识等等。
　　“震爆！”
　　严烨在关键时刻出手，就是为了利用突破后的强大战力，迅速结束战斗。
　　虚无的精神波动如潮水般爆发！
　　穹顶震颤，地面震荡。
　　长谷川信一当场被震得七窍流血，就连覆盖在身上的外骨骼，都在一寸寸碎裂。
　　隐约的轰鸣声里，黑袍男却发出了不屑的笑声，他果断抬起手，漠然说道：“震爆！”
　　轰轰轰！
　　大地开裂，宫殿轰然倒塌，地面一寸寸崩碎。
　　一股更加强大的意念波动，反馈回去。
　　严烨眼瞳骤然收缩，顷刻间被这股恐怖的意念波动轰飞出去，一头砸进了废墟里，被滚滚滑落的碎石给掩埋，生死不知。
　　至此，两个人都在绝对的力量下，落入下风。
　　如果是唐绫的全盛状态，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而眼下的情况，则有点危急。
　　至于严烨，他在同途径上被完全碾压，更不可能有赢面。
　　崩塌的废墟里，顾见临藏身在暗处旁观。
　　没想到书翁被古神之血强化以后，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这么强，完全可以收为己用。
　　他必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那就是等到离开以太协会，至少还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顾见临毕竟拥有一位古神的力量，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做好提前跑路的准备。
　　“呼。”
　　顾见临深呼吸，是时候出手了。
　　因为再不出手，书翁很有可能会死。
　　虽然明面上看起来，书翁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但他就是有种预感。
　　唐绫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
　　……
　　……
　　长谷川信一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复眼在颤动。
　　“这畸变……”
　　他喃喃说道：“为何如此完美？”
　　黑袍男抬起头，纵声狂笑，不可一世：“我说过，我走上的，才是真正的进化之路！我是即将成为神侍的男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能挡我？”
　　荒蛮般的气息，宛若海潮般汹涌。
　　这个似蛟似蛇的男人，傲慢的大笑，声音如雷：“谁，能挡我？”
　　他双手敞开，俯瞰着下方的白发少女。
　　唐绫双手撑着剑，唇边不断的溢出鲜血，冷冷地看着他。
　　“现在，我以尊者的名义，赋予你死亡。”
　　黑袍男抬起右手，锋利的指甲不断的延伸出来，宛若刀锋。
　　刀锋闪烁着凄厉的寒芒，照亮了少女如猫一般收缩的眸子。
　　有那么一瞬间，唐绫低声说道：“真烦。”
　　她的美眸里仿佛氤氲着血色的闪电，仿佛沉睡的魂灵骤然苏醒，一头霜白如雪的长发再次泛起了鲜血般的猩红，如火焰般飘摇燃烧着。
　　那柄名为极雷的大剑迸发出炽烈的雷光，仿佛血色的巨雷在咆哮。
　　天罚般恐怖的气息在酝酿。
　　黑袍男骤然俯冲上前。
　　忽然间，有人轻声说道：“停手吧。”
　　这个人的出现是如此突兀。
　　如果不是他出声，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他出声之前，存在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抹去了一般。
　　他的背影修长挺拔，分明浑身是血，却并不如何狼狈。
　　反而有种古井不波的淡漠。
　　唐绫看到这个似曾相识的背影，眼眸里浮现出一抹诧异。
　　颤鸣暴动的极雷大剑，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寂。
　　长谷川信一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神情再度扭曲起来，极度疯狂：“是你！是你！顾辞安的儿子！顾见临！就是他杀了小丑！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他的咆哮声，如此的歇斯底里，满是杀意。
　　黑袍男一愣，笑了：“哦？杀死小丑的人，那岂不是有两件神话武装？”
　　那个黑发少年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着，额头的鬼火在燃烧，尊贵邪异。
　　“你的两个同伴都已经丧失了战力了，你居然还敢站出来？难道不害怕么？”
　　黑袍男舔了舔嘴唇，异化成蛇眼的竖瞳，满是嘲弄：“勇气可嘉。”
　　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说道：“彼此彼此，你也很有勇气。”
　　“勇气？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黑袍男冷笑一声，骤然撕裂空气，一拳轰出！
　　这一拳如同铁炮开火，震碎空气迸发出雷鸣般的声响，直冲少年的门面。
　　轰！
　　可怖的轰鸣声消弭在寂静里。
　　顾见临动都没动，眼睁睁看着这一拳，在距离他身前足有一公分的时候停止。
　　外泄的劲力被强行散去。
　　只有呼啸而过的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
　　黑袍男宛若雕塑般戛然而止，诡异的蛇瞳里浮现出巨大的惊恐。
　　“你应该仔细睁大眼睛。”
　　顾见临歪着头，黄金的竖瞳骤然亮起，恍若燃烧：“看一看，我……是谁。”
　　死寂过后。
　　轰！
　　黑袍男双膝骤然跪地，巨大的力量砸碎了地面，痛苦地哀嚎起来。


###第六十三章 看清了，却晚了
　　这一刻，顾见临一动都没动。
　　那双宛若深渊般的眼瞳里，闪过稍纵即逝的，愤怒威严的金色。
　　黑袍男却已经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响，地面被砸裂出无数道裂隙，宛若蛛网般蔓延开来，轰然塌陷。
　　他仿佛被某种力量给压制了，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凄厉嘶哑。
　　那双异化成竖瞳的蛇眼骤然扩张，满是愤怒猩红的血丝。
　　浑身的鳞片开阖，然后抖落。
　　狰狞扭曲的面容，像是在硫磺地狱里煎熬的恶鬼。
　　“我是即将成为神侍的人，你竟敢……”
　　砰！
　　黑袍男的头颅重重的磕在地上，像是铁锤般砸碎了地面，头破血流。
　　“抬头。”
　　顾见临淡淡说道。
　　分明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神谕般威严浩荡，不可忤逆。
　　黑袍男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抬起了满是鲜血的狰狞面容。
　　“低头。”
　　顾见临再次说道。
　　砰！
　　黑袍男的头再次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碎石崩裂，裂隙辐射。
　　顾见临冷漠地看着他。
　　他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来自面前这个男人体内的那股力量，那是来自太古混沌的古老之力，仿佛远古的野兽，凶悍狂暴。
　　这的确是真正的进化，远不是那些堕落者可以相比的。
　　无限接近超维级，而且还有很大的可塑空间。
　　只可惜，获得这种力量的代价是……自由！
　　眼前的这个男人，由他掌握，由他控制，由他支配！
　　轰！
　　大地再次颤鸣起来，黑袍男剧烈的挣扎着，愤怒猩红的蛇瞳几乎要瞪出眼眶，可他的身体却被死死地压制着，匍匐在地面，动弹不得。
　　他无法反抗眼前这个少年的命令。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或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念头。
　　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控制他。
　　因为真正压制他的力量不是来自别人，而是他自己！
　　哪怕是世界举重冠军，也无法将自己举起。
　　黑袍男也无法用自身的力量，来对抗他自己！
　　当这个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
　　当那双宛若幻觉般的，黄金的竖瞳燃起的一瞬间。
　　黑袍男的身体掌控权，就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很奇怪，对吧？”
　　顾见临面无表情：“那么，继续。”
　　砰！
　　黑袍男抬起右手，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右脸，恐怖的劲力炸裂开来。
　　漆黑的鳞片脱落，颧骨被砸的凹陷下去。
　　他喷出一口浓腥的血，带着破碎的牙飞了出去。
　　砰！
　　又是一拳。
　　黑袍男重击自己的小腹，顿时如同虾米般蜷缩起来，狰狞可怖的面容痛得抽搐，蛇瞳骤然瞪大，呕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血。
　　下一刻，他喉咙里忽然发出破碎的呜咽声。
　　蛇一般的竖瞳充血，泛起触目惊心的猩红，浑身抽搐不已。
　　仿佛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顾见临却始终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什么都没做。
　　荒诞。
　　荒唐。
　　匪夷所思。
　　不可思议。
　　以黑袍男的智力，显然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说，我不知道你是谁？”
　　顾见临俯身在他耳边，淡漠说道：“那你说说，你是周庭，还是……书翁？”
　　有那么一瞬间，书翁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里，被黑暗的漩涡所吞噬。
　　眼前的黑发少年在他的眼里，宛若恶魔般燃烧起来，祂的背影无限拔高，如同巨神！
　　炽烈的黄金竖瞳在黑暗里亮起，仿佛点燃了神怒的火，滚滚雷鸣般的咆哮声几乎要把世界震得支离破碎！
　　不，哪里是什么少年！
　　那是一尊古奥威严的麒麟，仿佛神灵般俯瞰着他，而他却只能瑟瑟发抖，如同蝼蚁。
　　不是仿佛。
　　祂，就是神灵！
　　“你了不起，你走上的的确是真正的进化之路，你是即将成为神侍的男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能挡你？没有人能挡你。”
　　顾见临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可惜，你却看不清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
　　现在看清了，却已经晚了。
　　书翁被他拍打着，引以为傲的进化之躯仿佛一寸寸坍塌，连带着他的信念和三观，以及作为独立个体的尊严，全都灰飞烟灭。
　　他的身体颤抖着，本能地想要跪拜下去。
　　嘴唇颤抖着，仿佛要吐出那两个字。
　　然而，黑发少年却抬起一根手指，抵在了唇边。
　　嘘。
　　书翁浑身僵住，那个令他敬畏又恐惧的称呼，无法说出口。
　　至此，他终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神侍，永远都是神侍。
　　更何况他还没有成为神侍。
　　而更残酷的现实是，哪怕他成为了最强大的神侍，也无济于事。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无法跨过天堑，是太古时代的神明，是凌驾于一切的伟大存在，是高天之上，是万物主宰！
　　祂是……至尊！
　　然而令他无法理解的是，至尊不是应该被封印在麒麟仙宫里吗？
　　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书翁怎么也想不到，他刚刚想通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但答案，却更加令他毛骨悚然。
　　也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困惑。
　　……
　　……
　　这诡异的一幕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唐绫撑着极雷大剑起身，凌乱的额发半遮满是困惑的美眸。
　　经历过这场战斗，才让人意识到眼前这个被大多数人排挤的少年，究竟隐藏着多么深的实力。
　　旁观者的视角里，这个黑发少年还没用力，黑袍男就已经倒下了！
　　完完全全的碾压。
　　不费吹灰之力！
　　这可是可控畸变啊，真正的踏上了进化之路的存在。
　　怎么可能会被如此轻易的碾压！
　　霎时间，长谷川信一在巨大的惊恐里浑身颤抖，他仿佛已经猜到那位大人为何一定要从这个少年的手里得到什么了。
　　对了，顾辞安！
　　顾辞安生前一定给他的儿子留下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让他拥有了如此逆天的能力。
　　贪欲战胜了恐惧，他拔刀起身，刀锋颤鸣。
　　唐绫似有所感，抬起凛然的双眸，望向这个卑劣的偷袭者。
　　她眼神寒冷，随手把唇边的血液抹在极雷大剑上。
　　剑锋颤动，隐约酝酿着森然的剑气，蓄势待发。
　　这件神话武装仿佛苏醒了过来，雷光炽烈咆哮。
　　唐绫拔出极雷大剑，伴随着炽烈的雷光轰然斩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顾见临察觉到了刀锋的颤鸣，也听到了剑气酝酿的呼啸。
　　他依旧动也不动，只是在心里下达了一个念头。
　　轰！
　　原本动弹不得的书翁，骤然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残影消失。
　　一拳轰出，宛若铁炮开火！
　　血肉被撕裂的美妙声响，回荡在寂静里。
　　长谷川信一手里的太刀跌落在地，低头看着贯穿胸前的那只手，又抬起头。
　　变异的复眼里，满是不解。
　　书翁望向他的眼神里，也充斥着震惊和迷茫。
　　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怜悯。
　　然而在无法抗拒的命令下，他毫不留情地抽回了手。
　　只听噗嗤一声，心脏被掏了出来！
　　那块血色的晶石自然而然也落到了地上，滚落到岩石的缝隙里。
　　顾见临弯下腰身，默默地拾起了这块血色的晶石。
　　漫天的血雨里，唐绫斩落一道炽烈的雷光，一剑枭首！
　　长谷川信一的头颅高高飞起。
　　鲜血如瀑，落了下来。
　　唐绫一头红发褪成霜白，素净无暇的容颜满是困惑，眨动着一双清亮的眸子。
　　漫天泼洒的血雨里，顾见临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
　　……
　　……
　　顾见临心里真是感慨万分。
　　原来古神对于神侍们的掌控是这样的原理，只要服用了他制造的古神之血，就能得到超脱人类之上的进化，但代价就是会染上属于他的印记。
　　从此成为了他的奴仆，再无自由可言。
　　生命和身体被掌控，精神和意志被控制，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随意支配。
　　甚至还不需要古神化。
　　或许古神们在降临这个世界以后，意识到了自身的力量被规则所排斥，便通过转化神侍这种特殊的方式，来增强自己的势力，完成侵略。
　　顾见临也没有避讳什么，直接摸出了安魂铃，轻轻的摇晃了一下，清越的铃声回荡。
　　黑色的光晕释放出来，宛若翻腾流转的漩涡般，吸走了长谷川信一的灵魂。
　　死得很是通透。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顾见临转身，甩了甩手。
　　书翁保持着掏心窝子的姿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宛若一座雕塑。
　　咔嚓。
　　顾见临把一根断裂的椅子腿，扎进了他的后心里，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扑通一声，书翁倒在了地上，鲜血晕染开来，染红了干裂的地面。
　　他惊恐又惘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瞳里渐渐泛起灰白的死意。
　　“好了。”
　　顾见临转身望着沉默的白发少女，说道：“现在安全了。”
　　看似表面平静，内心却有点慌。
　　千万别补刀，拜托！
　　砰！
　　沉重的巨剑，被斜插进地面。
　　唐绫只是凝视着他，凛然的美眸里没有什么情绪。
　　“谢谢。”
　　最终，唐绫打破了沉默，大大方方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顾见临微微颔首：“不客气。”
　　“难怪你能杀死小丑，看来这就是你的秘密。”
　　唐绫随手把极雷大剑杵在地面，平静说道：“其实你本来不用救我的，那个半神侍杀不死我。”
　　顾见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看来你才是峰城辖区新人里的最强。”
　　唐绫微微颔首，嗓音如冰块撞击般清冷悦耳，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轻触屏幕。
　　顾见临一愣：“你在做什么？”
　　唐绫头也不抬，回答道：“上报你的战绩，把你纳入欧米伽序列的名单里。除了调查海底地宫的遗迹，阻止这场血腥的祭祀之外，我的工作是考察你们这批新人的素质，识别天才和废物。”
　　顾见临狐疑问道：“欧米伽序列是什么？”
　　唐绫抬起美眸，眼神狐疑：“你不知道，那你参与这次任务干嘛？”
　　顾见临憋了半天，涉及到隐私他肯定不会说，总不能坦言自己是来打怪升级的。
　　唐绫沉默片刻，解释道：“天才的聚集地，怪物的饲养所，疯子的失乐园，以太协会培养人才的最高序列，攻略麒麟仙宫的中坚力量。”
　　她顿了顿：“天灾们的预备种子库，曾经的人类世界支柱，譬如青之王，赤之王，白银之王，黄金之王，都是从欧米伽序列培养出来的。”
　　顾见临一愣。
　　“欧米伽从全世界挑选人才，会在近期内汇聚到峰城。”
　　唐绫瞥了他一眼：“倘若普通的调查员只是负责维护秩序，在古神界寻觅资源，那么欧米伽序列的天才们，则是真正跟古神族抗衡的力量，追逐神迹，寻求进化。”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
　　所谓的欧米伽序列，就是想闯入他被封印的世界，入室抢劫。


###第六十四章 欧米伽序列
　　顾见临本来都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就直接离开以太协会，换个组织给自己升级。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们这次的任务，并不是为了剿灭掘墓者组织。因为对你这样的人来说，他们只是随意就可以抹去的蝼蚁，你们真正的目的是打断这次的祭祀。”
　　“是的。”
　　唐绫毫不掩饰，平静应道：“因为我们要血月屠戮事件的遗留问题。”
　　顾见临一愣。
　　“官方定义的血月屠戮事件，就是顾教授和他的同伴被古神的力量污染疯狂，开启了海底地宫的维度大门，导致有个怪东西险些脱困。审判庭和峰城的世家们，因此损失惨重。”
　　唐绫轻声解释道：“总会长下令责罚了他们。”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因此审判庭现在很敏感，打算清除一切不稳定的因素，连你也在怀疑的范围内。”
　　唐绫美眸里闪过一丝嘲弄，嗓音淡漠：“这就是审判庭的行事作风，很蠢。”
　　顾见临想到这里，好奇问道：“你们全程都在围观，对么？所以你们也知道我跟不洁者们为伍，尤其是他们还是以太协会的通缉犯。哪怕这样，我也可以加入欧米伽序列？”
　　唐绫嗓音不带什么烟火气：“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她按下耳机。
　　聂执事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雷霆，汇报你的情况，D级调查员顾见临疑似跟不洁者勾结，协同通缉要犯公然对队友出手，极度危险！请你立刻……”
　　唐绫冷冷说道：“滚。”
　　聂执事：“……”
　　唐绫摘下耳机扔到地上，跟上一脚踩碎：“现在还有问题么？”
　　顾见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默默摇头。
　　唐绫黑白分明的美眸，忽然问道：
　　“冒昧的问一句，你刚才用的是……精神控制？如果有什么忌讳，你可以不说。”
　　嗯，终于回到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便学着那个人的语气，淡淡说道：“认知修改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强行修改了他的认知，所以在你看来，我还没用力，他就倒下了。甚至我还能操控他，杀了长谷川信一。”
　　他顿了顿：“耶梦加得之瞳，一种神话武装，没听说过么？”
　　唐绫闻言却后退半步，望向他的眼神警惕起来，甚至说出一句让他目瞪口呆的话：“不好意思，我的见识比较少，像你这么逆天的能力，我只在某些十八禁的网站上见过，委实只有震惊的份。”
　　顾见临总觉得这眼神和语气很熟悉。
　　他想起来了。
　　当初景辞在医院里展现出类似的能力时，他的眼神和语气也是这样的。
　　就连吐槽的句式都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那件神话武装，名为极雷的大剑颤动起来，竟响起威严低沉的女声：“耶梦加得之瞳？你是谁？你跟景辞是什么关系？他居然会把这东西借你？”
　　唐绫听到这个名字，美眸微微一凝。
　　顾见临也吓了一跳。
　　“这是我的老师，当代剑冢的掌门人。剑锋的剑，坟冢的冢，不是贱种。”
　　唐绫清了清嗓子，提醒他说道：“老师的意念附在极雷上，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只不过这位前辈的问题那么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极雷大剑微微颤动起来，一道威严冷漠的女声说道：“你帮我救了我的学生，我们剑冢欠你一个人情。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但我得知道，你是谁。”
　　顾见临有些意外，听这说话的语气不怎么友善，但没想到还挺大方的。
　　顾见临平静说道：“前辈好，我叫顾见临。”
　　极雷大剑沉默了一秒：“顾辞安的儿子？”
　　顾见临没有任何避讳，嗯了一声。
　　“剑冢欠你一个人情，任何跟我学生的命等价的东西或者事情，都在你选择的范围内，但只有一件事例外，你不要想着跟她谈恋爱什么的，就算谈恋爱……也不能做那种事。”
　　话音落下，极雷大剑沉寂下来，依附在上面的魂灵，仿佛消失了一般。
　　顾见临回味着最后一句话，有点迷茫：“你的老师还真是……”
　　唐绫瞥了一眼极雷大剑，无声抿紧了樱唇，低声说：“她就这样，不用在意。”
　　顾见临表示自己理解。
　　“耶梦加得之瞳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
　　唐绫轻声说道：“除了荷鲁斯之眼以外，这次任务的最高负责人是一位七阶的圣域级升华者，就是之前那个陈伯均，他应该看到了一切。这个人品性正直高洁，你也可以放心。”
　　顾见临抬头望向穹顶流动的深蓝色海潮，若有所思。
　　如此一来，以太协会内部的资源，就会向他倾泻。
　　再利用麒麟尊者的身份谋取更大的好处。
　　两手都要抓。
　　两手都要硬。
　　“说起来，海底地宫里的那个怪东西是什么？”
　　顾见临忽然问道：“古神么？”
　　唐绫望向黑暗深处，抿紧朱唇：“是的，麒麟仙宫外围有一个始祖级的古神想出来，祂现在处在非常虚弱的阶段，目测应该是属于烛龙氏族的始祖，在这里看守麒麟尊者！”
　　顾见临悚然而惊。
　　原来那个夔，真的是一个始祖级。
　　而且还是烛龙氏族。
　　如果这次没来阻止夔，等到他挣脱封印出来，多半是要跟这个鬼东西撞上。
　　到时候顾见临必死无疑！
　　好险！
　　有那么一瞬间，海底地宫隐约响起了崩塌般的颤鸣声。
　　唐绫吃了一惊：“糟糕。”
　　顾见临倒退半步，悄无声息地踢出一脚。
　　半死不活的书翁，被他踹进废墟里。
　　轰隆隆！
　　地面颤动起来，地宫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咆哮，血色的雾气滚滚而来。
　　继黑雾和白雾以后，竟然出现了血雾！
　　这雾气里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令人脊背生寒。
　　牧叔曾经说过，血雾不可接触！
　　血雾里响起了无数诡异的低语声，仿佛数不清的幽魂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又像是亡魂们疯狂的呢喃，隐约有种令人痴狂的魔性！
　　唐绫骤然捂住耳朵，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情。
　　顾见临也听到了那种诡异的低语声。
　　“鲜血晶石……投入血河！”
　　那是威严森然的低语声，仿佛神明在云端下达的命令！
　　唐绫那双眸子里闪过挣扎和迷茫，眼瞳也泛起一抹血红，望向他手里的晶石！
　　她握紧了剑柄，竟然生出了抢夺的念头！
　　顾见临则在雾气里看到了一双血色的竖瞳，狰狞可怖！
　　夔！
　　祂在使用某种精神控制的手段！
　　这位古神在战斗中，竟然还试图利用某种手段来控制他们，完成血祭！
　　轰的一声。
　　顾见临意识深处的黑麒麟苏醒，黄金瞳点燃黑暗，炽烈燃烧。
　　他的心神骤然清明，望着血雾深处的那双竖瞳，冷冷说道：
　　“你还是继续虚着吧！”
　　咔嚓一声！
　　血色的晶石被他捏碎！
　　轰！
　　黑暗的最深处，凄厉愤怒的咆哮声冲天而起！
　　整个海底地宫都在疯狂颤动，摇摇欲坠，濒临坍塌。
　　唐绫眼神骤然恢复了清明，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撤！”
　　顾见临拉了她一把：“别在这里停留！”
　　血雾的最深处，血雨腥风在咆哮肆虐，隐约有森严狰狞的黑影冲天而起，祂的躯体是如此的巨大，让人想到远古时代的神明巨灵。
　　那双血色的竖瞳燃烧着太古的愤怒火焰，俯瞰之时如同神怒的火降世，要把你烧成灰烬！
　　祂的面前跪拜扎无数诡异的黑影，仿佛在窃窃私语。
　　有一个人轻轻抬起手，仿佛在吟诵着太古的歌谣。
　　地面震颤开裂，裂隙里居然爬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蛊虫，宛若海潮般数不胜数。
　　唐绫回过神来，极雷大剑迸发出炽烈的雷光，淹没了如潮般的蛊虫，烧成焦炭。
　　顾见临眼瞳骤然收缩，因为这些蛊虫似曾相识。
　　当初在峰城二中，救援小组就是被蛊虫毒倒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蛊虫的操纵者就在这里，八成是效忠于那位始祖的，人类的叛徒！
　　“糟了，这个始祖的力量在渗透这里。”
　　唐绫转身就走，娇喝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见临心生忌惮，深深看了黑暗深处翻涌的血雾，再也不做停留，拔足狂奔。
　　他们已经触怒了这尊古神，再留在这里简直就是找死。
　　汹涌的血雾弥漫，最终却没有追出去。
　　良久以后，地面的裂隙里再次爬出无数丑陋诡异的蛊虫。
　　蛊虫的血红复眼盯着黑暗里消失的少年和少女，眼神诡异深沉。
　　“顾辞安的儿子，唐子敬的曾孙女，有趣……”
　　……
　　……
　　黑云城寨的港口边缘，汹涌的海潮拍打着礁石，涛沫喷吐。
　　陈伯均低头俯瞰着深海之下，他的眼瞳里弥漫着璀璨的星光，星空般浩瀚。
　　“不愧是顾辞安的儿子啊，当初我还在想，唯一一个能以六阶的实力，发挥出圣域级战力的人，他的儿子怎么会是个普通人呢？”
　　他感慨说道：“如今他这么快就展现出了天赋，比我年轻的时候，强太多了。欧米伽序列的名额，必须有他一个。我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这次的新人里恐怕不会想到，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男人，竟是一位圣域级。
　　而且还是总部过来的大佬。
　　专门考察这群新人。
　　一只大金毛趴伏在他的脚边，口吐人言：“不止比你强，还比你帅。”
　　陈伯均瞥了他一眼：“这句话我说，是对新人的赞许，还有自己的自嘲。但是如果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这就是你没情商了，懂了么？”
　　大金毛翻了个白眼：“我是狗，要什么情商？”
　　陈伯均眼角抽搐：“我觉得你跟陆子呈养的那条鹦鹉一样贱。”
　　“别拿我跟那种傻鹦鹉比。”
　　大金毛哼哼道：“那小子好像隐藏了不少东西，要不要问问？”
　　陈伯均笑道：“这年头哪个天才还能没点秘密？用屁股想都知道，顾辞安肯定会给他儿子留点什么。或许是一件恰好契合他，又没什么代价的神话武装。也可能是古老的呼吸术，也有可能是神司途径的禁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管他呢，只要他不是失去理智的堕落者就没问题。”
　　他笑眯眯说道：“而且，我挺欣赏他的。”
　　大金毛淡淡说道：“因为牧锋？”
　　“嗯，这小子挺善良的，还愿意帮帮牧锋。”
　　陈伯均幽幽叹了口气：“比我们这些所谓的老朋友，要强得多。”
　　他的语气里，颇有些愧疚。
　　“牧锋可是不洁者。”
　　大金毛说道：“那小子跟他有过接触，已经落下把柄了。”
　　陈伯均摆了摆手：“这点小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抽空帮他摆平就是了。”
　　海底深处回荡起了剧烈的轰鸣声。
　　“糟糕，仙宫里的那东西不好对付，而且似乎还有帮手，队长们不是对手。”
　　陈伯均眯起眼睛：“你在上面帮我稳住维度裂隙，我下去帮忙。”
　　大金毛甩了甩尾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
　　……
　　地宫在颤动，血雾肆意弥漫。
　　忽然间，本该死去的书翁睁开了眼瞳，后心的贯穿伤悄然愈合。
　　显而易见的，顾见临并没有杀死他，而是刻意留了手。
　　轻柔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不要透露出任何跟尊者有关的事情。”
　　“潜伏在导师的身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帮助至尊获取灵性秘药。”
　　“导师算个屁？与其效忠导师，为什么不效忠至尊呢？”
　　他嘴里碎碎念，仿佛念诵真理。


###第六十五章 他是，第一！
　　海底地宫在震颤中开裂，青铜巨像坍塌，浮灰簌簌抖落。
　　黑暗深处回荡着愤怒的不甘的声响，仿佛太古的巨兽在咆哮，撼动深海。
　　穹顶之上的流动的海面被一道黑影所破开，滔天的巨浪伴随着雷鸣般的轰响喷涌出来，一道无形的领域抽调着深海中万吨海水的伟力，宛若蛟龙出海般汇聚成一道巨大的弓，悬浮在背后。
　　陈伯均从天而降。
　　虚无的弓弦骤然拉紧，恍若龙吟。
　　海水轰然倒卷汇聚，如龙一般纵声长啸，凝成一线！
　　这惊天的一箭射出，整个禁忌区都在恐惧中颤栗起来。
　　最终一切的轰响声，都被滚滚袭来的血雾所吞噬，消弭无踪。
　　“没想到仙宫里那东西居然这么强，居然连陈伯均都被惊动了，特意从总部过来的么？七阶的灭矢，霸王途径到了后期还真是厉害。”
　　牧叔拄着大砍刀蹲坐在地上，担忧地望着血雾深处，闭目祈祷：“千万要活着出来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去见老顾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走了。
　　避难所的人需要他，继续留在这里非常危险。
　　然而他实在是担心，迟迟不肯离开。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雾气深处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顾见临从雾气里跑了出来，浑身上下染着血，倒是没什么伤。
　　只是手里拉着一辆沉重的运输车，轰隆隆的。
　　一位白发的少女跟他身边疾奔，背着巨大的黑色琴盒，拎着一柄粗粝狂放的巨剑，遍布裂隙的剑锋摩擦着地面，隐约有零星的火花迸射。
　　牧叔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牧叔？”
　　顾见临一愣：“您怎么还没走？”
　　唐绫凛然的眸子里眯起来，本能地对陌生人警惕。
　　“这是我父亲的战友，以前也是协会的成员，效力于守夜者部门。”
　　顾见临平静说道：“是自己人。”
　　他倒是不担心这姑娘会翻脸不认人。
　　首先，唐绫大概率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魔怔性格。
　　这是从人格画像上分析出来的。
　　其次，唐绫现在身受重伤，没有多少战斗力了。
　　唐绫听到守夜者部门的时候明显很意外，额发在明亮的眸子面前飘摇。
　　“守夜者的准则，就是不抛弃同伴。”
　　牧叔打量着这对男女，视线最终落到了那柄粗粝狂放的巨剑上，意外说道：“这是极雷？原来是剑冢的传人么？小姑娘，你跟白思慕是什么关系？”
　　唐绫沉默了一秒：“白思慕是我师姐，您是？”
　　牧叔笑呵呵说道：“我叫牧锋。”
　　顾见临发现这姑娘的眼神变了，眸子里的警惕逐渐褪去。
　　“原来是您，我听师姐说起过您。”
　　唐绫俯身行礼，平静说道：“听说早年您被古神气息污染，成为了不洁者，还遭到了协会的通缉，多年来不知所踪。没想到您在这里，如果师姐听到您还活着的消息，应该会很开心。”
　　牧叔摆了摆手：“老朋友了，看来你师姐也过得不错。但是，回去以后就不要跟她提起我了，现在的我不比当年，只会给人带来麻烦。”
　　唐绫沉默了一秒，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您是值得尊敬的人，就算被古神的气息污染，您宁愿服用天生草，也不愿意害人。这么多年来被协会追杀，却未伤害过任何一个调查员。所以我不会对您出手，也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您的行踪。”
　　以她的阅历，自然能看出端倪：“离开黑云城寨，我就当没见过您。”
　　牧叔嗯了一声：“谢谢。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带你们出去吧。”
　　顾见临却忽然说道：“等等。”
　　他忽然拉动运输车。
　　这辆小车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炼金武器，还有数不清的钱包和手机，桶装的石像树油，成捆的无相花，大把的紫色天生草。
　　有的是避难所被劫走的物资，还有一些是掘墓者成员的随身物品。
　　“逃亡的路上，总有需要钱的时候。”
　　顾见临平静说道：“牧叔，你收下吧，一点绵薄的心意。”
　　反正古武途径力气大，号称比生产队的驴还能干，这些东西不算什么。
　　唐绫瞥了这个少年一眼，这才知道他收集那些东西的目的。
　　牧叔瞪大眼睛，有点难以置信：“你这是抢劫了整个盗墓者组织了吗？”
　　顾见临纠正道：“说抢就有点庸俗了，这些都是从尸体上搜刮出来的。”
　　唐绫也补充道：“准确来说，都是战利品。”
　　牧叔迟疑了一秒：“都死光了？”
　　顾见临颔首：“是的。”
　　牧叔望着这么大堆物资，有点不知所措。
　　有欣慰，有动容，也有感慨。
　　“好吧，你这孩子也是有心了。”
　　他叹了口气：“我大概能猜到，那些队长们应该已经在对付仙宫里的怪物，这一批的新人里只有你们两个活下来了吗？”
　　顾见临和唐绫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
　　他们几乎用一模一样的淡漠口吻说道：“我是独立小队，没有队友。”
　　牧叔看着这两匹独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顾见临扭头，难得好奇问道：“因为血月屠戮事件，我跟他们注定走不到一起，你呢？”
　　唐绫重新戴上了遮阳帽，素净无暇的脸被阴影挡住。
　　“我从没把他们当过我的队友，大家都是竞争关系。”
　　虽然是傲慢的语气，却不带什么烟火气，很是平静：“都是成年人了，既然被欲望驱使，那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没有义务管他们的死活。”
　　顾见临听着这句话，觉得很有道理。
　　“哦，你好像是未成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绫望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促狭的意味。
　　忽然间，她白皙的脸变得毫无血色，骤然弯下腰，喷出一口血。
　　殷红的血溅在素白的肌肤上，多了一丝凄楚和妩媚。
　　顾见临下意识地扶住她：“没事吧？”
　　唐绫似乎极度痛苦，微微颤抖着，蹙着眉。
　　“不要跟别人说，就当我再欠你一个人情。”
　　她捂着染血的朱唇，轻声说道。
　　牧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无奈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离开这里吧，你们都需要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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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空科技大厦顶层，席卷了整个办公室的红光已经消散。
　　“危机解除，高危级畸变生命体已无生命体征。”
　　投影的屏幕里显示着一行提示。
　　办公室内陷入了死寂，唯有少女的冰冷的嗓音回荡：
　　“滚。”
　　聂执事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个性。”
　　换做别人他肯定是发火的，此刻却露出尴尬的笑容：“早就听说总部来的这位公主殿下特立独行，据说脾气也不怎么好，今天真是见识到了，呵呵。”
　　严武更是深呼吸，刻板寒冷的脸阴晴变化，有种不祥的预感：“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
　　“师妹的意思是让你们闭嘴。”
　　白思慕温柔说道：“我刚刚跟老师通过电话，海底地宫里的毕竟是一位始祖，师妹全力一击击溃祭坛以后受伤严重，强行动手只怕会伤的更重。幸亏有那位少年出手，我们剑冢欠他一个人情。”
　　剑冢的人情。
　　陆子衿没想到那个小家伙居然挺有本事的，这么快就把总部的公主殿下傍上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聂执事拍案而起，手指颤抖，费解道：“无限接近四阶的畸变者，怎么可能被一个一阶的新手解决。这件事必须要彻查，多半是作弊了吧？”
　　严武冷冷说道：“我也觉得这里有问题，这不是一个刚刚觉醒的小家伙能做到的。”
　　最关键的是，顾家这个少年是怎么进阶的。
　　没背景，没人脉。
　　哪里来的灵性秘药。
　　成由天笑眯眯的，打圆场说道：“小了，格局小了。这又不是比赛，有什么作弊不作弊的？那还不是各凭本事么？”
　　白思慕温婉说道：“师妹的脾气不好，我奉劝聂执事谨慎。”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聂执事沉声说道：“我当初就说过，顾辞安一定给他的儿子留下了什么，我当初再三强调彻查。事实证明，我的决策没有错，对么？一个一阶的司命，能做到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有大问题！”
　　严武冷着脸说道：“上次那个进化者，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陆子衿以手托腮，懒洋洋说道：“是啊，但问题是你们没查出来啊。”
　　聂执事脸色一僵。
　　“我又没拦你们，查就是了。”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美眸里的纯白多了一分妩媚的风情：“顾辞安确实是堕落者，铁证如山。但你就不许他在没堕落之前，给他儿子留下了什么吗？哪怕总会长，也无权干涉吧？”
　　聂执事被怼的无话可说。
　　严武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刚巧不巧，太虚柔媚的声音再度响起：
　　“欧米伽序列负责人陈伯均传来简讯，B级调查员唐绫，D级调查员顾见临，正式获得欧米伽序列资格。当前，总部已通过申请，权限即日生效。”


###第六十六章 最后的机会
　　避难所里难得点燃了篝火。
　　顾见临从海底里游出来以后，顺便将就着用海水洗了个澡，回来以后就坐在旁边烤着火，等待衣服慢慢被烘干，顺便摆弄着刚拿回来的手机。
　　算算时间，书翁差不多也该醒了。
　　顾见临最后的那一击，其实暗中留了一手，并没有直取要害。
　　服用了古神之血的堕落者已经初步踏上了进化之路，身体机能的变化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畸变了，而是高端的进化。寻常的致命伤是不足以造成夺走他们的生命的，神明的血液足以让其撑过濒危状态，等待自我愈合。
　　因此书翁是可以活下来的。
　　而且那个时候，顾见临还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下达了多重指令。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时间里可以静静等待收获了。
　　顾见临很清楚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升华者这边他要吃。
　　堕落者这边他也要吃。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这次事件过后，就等着看结果了。
　　无论如何，那个始祖一定都不好受。
　　因为祂怎么也没想到，人类阵营里竟然还有一个冒名顶替的至尊。
　　完全能不受精神干扰影响。
　　最关键的是，顾见临的体内已经有足足十滴古神之血，足够支撑长时间的古神化。
　　而不是几秒真男人。
　　这一趟下来，收获巨大！
　　“哎呦！您放心吧老爹，我这边什么事都没有。精神毒素已经解除了，诚哥和相思也已经没事了，睡得很香甜。我跟你说，这次行动多亏了我临哥，要不是他罩着我们，多半是要出事的。”成有余在隔壁房间对着手机喋喋不休。
　　任务已经结束，黑云城寨的通讯已经恢复了，还是要跟家里报个平安的。
　　另一边，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唐绫摘掉遮阳帽，把白色的外套拧干，也架在了火堆旁边。
　　她把一头湿透的白发束成高马尾，湿透的黑色小背心黏在青春流畅的曲线上，愈发衬托出窈窕曼妙的好身材，浅蓝色的牛仔裤裹着一双修长丰腴的腿。
　　她轻轻踢掉湿漉漉的运动鞋，露出白嫩精致的玉足。
　　相比于家里的那个冰山美少女，这姑娘的身材算是很饱满了。
　　唐绫把琴箱和巨剑放在一旁，低头摸出手机发了个短信。
　　简单汇报了一下任务情况。
　　顾见临掂量着手机，也觉得是不是该联系一下家人。
　　只是他又不知道该打给谁，毕竟家里人都不是升华者。
　　忽然间，他的手机微微震动，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苏有珠。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顾见临心想自己两天没出现在学校里了，那姑娘多半是要起疑心。
　　不过陆子呈和陈青都已经帮他打好招呼了，应该没不会出问题。
　　“喂，是我。”
　　他接通了电话，抵在耳边。
　　果不其然，苏有珠似乎是有点气恼的语气：“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顾见临心想自己把手机藏在海岸边，下去跟人厮杀了好几个小时。
　　哪里有时间回消息。
　　他迟疑了一秒，一时间不知道该编个什么理由。
　　“我找不到你，去问了学校的老师，这才知道你去准备自主招生了。”
　　苏有珠的声音依旧是如冰块撞击般清脆悦耳，语气没什么起伏：“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要提前跟我说，不要动不动就失踪。”
　　顾见临有些心虚，回应道：“好，我知道了。”
　　苏有珠的语气这才缓和了几分：“情况怎么样？”
　　顾见临想了想，平静说道：“我这里一切顺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不用高考了。你在学校怎么样？小腹还会痛么？”
　　他说的也不完全是假话。
　　因为他如今加入了以太协会，关于学历问题，就不用担心了。
　　以太协会自然会帮他搞定这些事情。
　　苏有珠淡淡回应道：“我没事了。你是一个人在外面？没人陪你？”
　　顾见临想了想：“呃，还有两位老师，以及一些同学。”
　　苏有珠那边沉默了一秒，漫不经心说道：“那就要恭喜你咯。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赶在周五之前回来，我们一起回家，给你庆功。唔，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顾见临听到这语气，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又挂科了？”
　　电话里再次陷入沉默，苏有珠似乎撇了撇小嘴，小声说道：“才没有。”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行了，等我回去吧。”
　　苏有珠嗯了一声：“那我在学校等你。”
　　电话挂断。
　　顾见临翻了翻微信，才发现这段时间里，只有这女孩给自己发了不少消息，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人会关心自己了。
　　唐绫忽然说道：“女朋友？”
　　顾见临抬起头，对上了她略显玩味的眼神。
　　“我妹妹。”
　　他解释道。
　　“嗯。”
　　唐绫颔首，霜色的俏脸没什么表情：“我刚才跟我师姐确认了一下这次任务的情况。你以八千五百多的功勋值，位列这次考核的第一。”
　　顾见临没想到功勋这么多。
　　唐绫深深看了他一眼：“恭喜你进入了欧米伽序列。”
　　顾见临一愣：“谢谢，还是多亏你。”
　　唐绫环顾四周，轻声说道：“这就是牧前辈他们居住的地方？”
　　顾见临颔首：“是的，很简陋。”
　　岂止是简陋，简直快要跟贫民窟一个水平了。
　　因为避难所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提前撤离，他们的生活用品也已经搬走了。
　　地下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破旧不堪的家具散落着。
　　牧叔从食物储存室出来，手里用报纸垫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顾见临一愣。
　　“这是菀菀给你们留下的，她生怕你们从禁区深处回来饿肚子，所以把最后几个包子留了下来，放在火炉旁边，温度刚刚好。虽然黑云城寨里还有不少地方可以吃东西，但难保会不会有毒什么的。”
　　牧叔温和地笑着，把包子放在他们面前：“这包子味道一般，但起码安全。希望你们别嫌弃。”
　　从禁区里带来出来的物资，已经用破木箱装好了。
　　留守的两位青年抱着木箱往外走。
　　顾见临看着那个快要熄灭的火炉，又瞥了一眼这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似乎能够想象到那个小女孩在临行前，笨拙地蹲在火炉前热包子的画面。
　　对于这样一个避难所而言，这个包子或许就是她能吃到的，最好的食物了。
　　可在逃难之际，她却把这些留了下来。
　　“为什么会嫌弃？我觉得这包子挺好吃的。”
　　顾见临拿起包子，塞进嘴里。
　　隔壁房间，成有余这货服用了解药以后，也精神抖擞起来。
　　闻着包子的香味就出来了。
　　顾见临撕掉半个包子递给他，这胖子咧嘴一笑。
　　唐绫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被报纸垫着的包子。
　　她看到了包子上的黑点，也知道这报纸可能不怎么干净。
　　但她竟然一点儿也不做作，拿起包子轻轻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品味，礼貌说道：“谢谢，菀菀是牧前辈的女儿吧？”
　　牧叔摇头笑道：“没事，毕竟我们也要走了。”
　　顾见临抬头问道：“您想好去哪里了么？”
　　牧叔点头说道：“我们在港口做了几个木筏子，打算先去东海上的一个海岛上生活几个月，避避风头。然后想办法找个人蛇船，去国外避一避。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菀菀去北欧，找个没人的山脉，先把她抚养长大。”
　　顾见临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是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北欧地广人稀，很多国家的小镇都相对原始，生活节奏也很慢。
　　那边的自然生态也保护得很好，如果真要一头扎进深山老林里，自己搭建一个庇护所，每天靠着打猎为生，住个十几年都未必能遇上别的什么人。
　　相对于不洁者而言，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那个小姑娘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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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浪拍打着礁石，潮声汹涌。
　　年轻的调查员们劫后余生，瘫软在海岸边，气喘吁吁。
　　严烨浑身湿透，白色的西装沾染了鲜血和污秽，头发乱糟糟的，很是狼狈。
　　他低着头，沉默地凝视着汹涌起伏的海浪，握紧了拳头。
　　这一次对他们而言，是巨大的失败。
　　若不是陈伯均出手的时候，还分出心神顺便来救人，他们现在已经是一具具尸体了。
　　“我对你们的成绩很失望！”
　　严峰颓然地坐在岸边，手里握着碎裂的手机，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严厉声音：
　　“你们两个这次的表现，简直就是丢了我们严家的脸！不要找任何借口，也不要找任何理由。输了就是输了！峰城的两个欧米伽序列名额，竟然没有一个落在我严家！我生你们，养你们，教育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严武的声音，冷厉威严。
　　严烨和严峰这对刚刚死里逃生的兄弟，都没说话。
　　“至于你们汇报的，关于顾见临勾结不洁者的事情，我会汇报给协会的高层。但是，第二小组的人都还活着，而你们的表现也还是不够！”
　　严武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你们兄弟俩的功勋值差的太多了！严峰我暂且不提！严烨，你辛辛苦苦，在二阶顶峰停留了这么长时间，你保存的实力用在了哪里？你跨越了三阶，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严峰抬起头，望向岸边那个白色西装的背影。
　　严烨死咬着牙，脸色铁青。
　　双手死死的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以这对兄弟的骄傲，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两个欧米伽序列的名额，竟然连一个都没抢到。
　　当初血月屠戮事件，就已经让峰城的这些世家损失惨重了。
　　没想到，这次由让那件事的始作俑者的儿子，出来把欧米伽的名额抢走了。
　　严家是无法忍受这种事的。
　　“没事，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木子晴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严武冷声说道：“这次的任务，还没有完全结束。至少在协会抵达黑云城寨，把你们这群失败者接走之前，还有挽回的余地。”
　　严烨和严峰都微微一怔。
　　木子晴蹙眉，表示不解。
　　“队长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王柏林和张守恒两位队长马上会回到地表。”
　　严武沉声说道：“你们还有最后一个赚取功勋的机会……”


###第六十七章 万里可期
　　海浪拍打着礁石，四月份的风多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严武的声音依旧严厉，沉声说道：
　　“这是圣者大人的命令，要进行一次大清洗。黑云城寨里没人能活着离开这里。原本在我的计划里，你们拿到欧米伽序列的名额，皆大欢喜。我们也不用惹是生非，多生事端。”
　　“你们失败了，所以就必须利用这次机会。圣者大人命令是，把那群不洁者们活捉带回去审问，有人反抗就地格杀。趁着机会，我们可以逼那群人为你们作证，明白了吗？”
　　他顿了顿：“让他们的生命，在临死前发挥一些价值。”
　　沉默持续了片刻。
　　严烨默默地听完了电话里的内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低声说道：“知道了，父亲。这一次，的确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木子晴瞥向他：“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不然呢？”
　　严烨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一瓶蔚蓝之血，递出去：“我和子晴去协会那边汇报一下，关于顾见临勾结不洁者的情报，必须提前做笔录，否则无法证明他有问题。严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大清洗开始以后，自然有人会帮你。”
　　严峰接过那瓶蔚蓝之血，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嘲讽道：“你们几个，别瘫在地上了，不知道这次任务相对于我们而言，都已经失败了么？这都怪你们，实力太弱。”
　　那些调查员们睁开眼睛，看到了他满是嘲弄的脸。
　　尤其是李巡，看到他眼神里的冰冷以后，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一下灵性。”
　　严峰冷笑道：“待会儿，可有你们忙的。”
　　他低头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欧米伽序列名额。
　　顾见临。
　　唐绫。
　　这两个人的名字在一起，是多么的刺眼。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黑云城寨里的堕落者和不洁者，今天无一例外都要被清洗。
　　这是圣者大人之前就下达的命令。
　　而父亲给所说的机会，就是让那群不洁者在死前给出证词。
　　乌云遮蔽的阴影里，严峰的眼神阴狠得宛若一匹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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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海底地宫的最深处是一座雄伟的宫殿，城门口竟然是一个扭曲的黑洞。
　　轰隆隆！
　　随着断龙石的轰然坠落，巨大的轰鸣声仿佛能够把灵魂都给震出体外。
　　“后退！离开这里！”
　　陈伯均上半身是赤裸的，却满是狰狞的烧伤，双手抵在这座巨大的断龙石上，无数金灿灿的符咒从掌心蔓延出来，构筑成神圣的阵图。
　　只见他的背后也仿佛出现了一道神圣尊贵的虚影，跟他用同样的姿势双手抵住这座断龙石，迸发出万丈璀璨的金色光芒，仿佛要淹没世界。
　　轰。
　　断龙石后的血雾滚滚咆哮，试图从石缝之间涌出来。
　　然而却在这道神圣光芒的压制下，灰飞烟灭。
　　直到良久过后，血雾里的咆哮声终于消弭，仿佛陷入了死寂。
　　然而地宫却在微微颤动着，濒临坍塌的边缘。
　　队长们劫后余生，庆幸说道：
　　“真是恐怖，你们刚才谁看清那东西的样子了？”
　　“没有，谁还敢去看？”
　　“一个虚弱状态下的始祖，居然也这么强大。”
　　“我只感觉心脏快要被那东西给压爆了。”
　　队长们大多都瘫软在地上，沐浴着温暖的圣光，一动都不想动。
　　“真不愧是圣域级的战力啊。”
　　王柏林一把抹去唇边的鲜血，感慨道：“有陈先生在，这东西应该暂时出不来了，至少在麒麟仙宫真正开启之前，不会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真危险。”
　　张世恒甩掉巨弓，蹲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我刚才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多年前我还是个菜鸟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输出途径就足够，辅助途径有什么用？现在我才知道，在这个超凡的战场上，神官途径才是所有人的爹……啊不对，是所有人的妈。”
　　一位年轻的队长瘫在地上，笑道：“这次要多谢晚秋姐了。”
　　另一位队长也说道：“是啊，如果没有晚秋姐，我们恐怕早就死了。”
　　林晚秋双手抱胸，甩了甩一头大波浪，满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淡淡说道：“闭上嘴，好好休养，圣光会缓缓修复你们的身体。”
　　坍塌废墟里，陆子呈灰头土脸地摸出一瓶蔚蓝之血，递出去：“没事吧？”
　　陈青抿着朱唇，摇了摇头，忧心说道：“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陆子呈一怔，想到黑云城寨里的事情，不免也有些担心。
　　“我还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才能彻底稳住这里的封印。”
　　陈伯均气喘吁吁说道：“你们尽快撤离，不要留在这里碍事，这个鬼东西的实力很强，如果不是血祭被中断，恐怕今天祂还真就出来了，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队长们素来心高气傲，但是面对这位圣域级的战力，却没有什么话可说。
　　王柏林的手机微微颤动起来，传来了一条消息。
　　他微微挑眉，下令道：“集体撤离，优先带伤员离开！”
　　随着队长们陆陆续续的离开，有两位三阶副队路过的时候，被他喊住。
　　王柏林在他们的面前比划了一个手势，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那两位副队长都是古武途径看懂了他的意思，彼此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然后加快脚步离开。
　　“组长？”
　　张世恒凑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王柏林摇头，摸出手机敲出一行字：“严家那边给我传来了一条消息，我先让赵冶和李承天去了。这次换我留到最后盯着陆子呈，你去帮他们。”
　　张世恒闻言微微颔首，然后加快脚步离开。
　　王柏林回头瞥了一眼最后的一男一女，嘴里叼着一根烟，哼哼着离去。
　　然而他的步伐却很慢，眼角的余光始终停留在后方的那对男女身上。
　　此时此刻，只有陆子呈和陈青还站在原地，凝视着那个抵住断龙石的，金光灿灿的背影。
　　“子呈，好久不见了。”
　　陈伯均双手抵住石门，头也不回说道：“这么多年没见，还在摆烂啊。”
　　陆子呈无声地笑了笑：“什么叫摆烂？您也知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勉强能在四阶里混一混，再往上晋升，没什么希望了。”
　　他在濒临坍塌的地宫里闲逛，看到了那些曾经被掩埋的白骨，眼眸里闪过一丝悲戚。
　　陈青看了他一眼，抿着朱唇没说什么。
　　“怎么会呢？你当年可是众望所归的天才啊，我一直在等你加入欧米伽序列，虽然因为魇师的那件事耽误了那么多年，但我还是对你抱有期望。”
　　陈伯均顿了顿：“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陆子呈苦笑道：“好了，一见到您，就是要给我灌鸡汤。道理我都懂，可是每到我要晋升的时候，我都会梦到她，看到她的脸，看着她对我笑，跟我说话。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我一旦晋升了……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沉默持续了片刻，地宫摇摇欲坠，碎石滚落。
　　“这次行动，你见过牧锋了么？”
　　陈伯均忽然说道。
　　陆子呈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牧叔，所以就让顾教授的儿子代我去看了。”
　　陈伯均笑道：“顾教授的儿子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也很善良。这次的任务，他的表现很优异，处理掉了一个高危级畸变的生命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可能是一个掌握了可控畸变的家伙。”
　　陆子呈和陈青吃了一惊：“可控畸变？难道是……黄昏？”
　　在超凡的世界里，只有那个名为黄昏的组织，才掌握着这种能力。
　　更让人震惊的是，一个高危级畸变的生命体，已经完全凌驾于三阶之上了。
　　顾见临那小子，是怎么把他给解决的？
　　这一刻，陆子呈瞪大眼睛，满脸都是见了鬼的神情：“先生，您确定？”
　　陈青也花容失色，眼神里满是诧异。
　　“我很确定。”
　　陈伯均淡淡说道。
　　陆子呈宛若雕塑般石化当场，已经有点怀疑人生了。
　　他年轻的时候，也就做到在同阶不输任何人，越阶挑战这种事想都没想过。
　　顾见临倒好，短短不到一个星期已经有三次越阶挑战记录了。
　　未觉醒的时候杀一阶。
　　零阶的时候杀二阶。
　　一阶的时候杀三阶。
　　这三次的对手，无一例外还还都是堕落者。
　　这是什么二级跳选手。
　　“我特么真是捡到鬼了……”
　　陆子呈呢喃说道。
　　陈青沉默了很久，以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望向他，冷淡说道：“少爷，如果有一天你也堕落了，说不定他二阶时的战绩，就是你了。”
　　陆子呈当即黑着脸：“怎么说话呢？”
　　如今两个人都坚信一件事。
　　顾教授临死前，一定给那孩子留下了什么东西。
　　不然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彪悍的战绩。
　　哪怕是峰城辖区王牌调查员雷霆，在同阶时也做不到这种事情。
　　要说这没开挂，陆子呈都觉得自己前面的二十多年白活了。
　　“应该不是黄昏，这些年我们盯他们盯得很紧。”
　　陈伯均脸上浮现出一丝细汗，淡淡说道：“总之，要变天了。对了，那孩子是叫顾见临对么？我给了他一个欧米伽序列的名额，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欧米伽序列。
　　陆子呈眯起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缅怀。
　　更多的，还是欣慰。
　　陈青也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只要能进入欧米伽序列，他以后的路也就不会那么难走了。少爷，你的目的达到了。”
　　陆子呈唇边挑起一抹笑容，得意说道：“事实证明，还是我比较英明神武，看出了那孩子的潜力。如果听我老姐的，把他藏到陆家偷偷的养起来，他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亮眼的成就了。”
　　陈青翻了一个妩媚的白眼。
　　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替那个少年开心。
　　“好了，赶紧走吧。”
　　陈伯均淡淡说道：“虽然还不确定这个始祖到底是谁，但祂现在非常的虚弱，短时间内奈何不了我。你们上去以后看着点，别让牧锋他们被抓了。”
　　陆子呈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说道：“知道了。”
　　陈青微微俯身行礼：“多谢提醒。”
　　……
　　……
　　相聚的时光总是很短暂，那么快就要到了离别的时候。
　　牧叔和仅剩的两个青年整理着他们的最后物资，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过很多年的地方，眼神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眷恋和不舍。
　　因为时间紧迫，顾见临也帮他们收拾东西。
　　“这个交给我。”
　　唐绫穿戴整齐以后，从他手里接过了一个木箱，放在的破旧拉货车上。
　　顾见临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继续收拾着东西。
　　成有余鬼鬼祟祟的凑过来，兴奋说道：“可以啊，临哥！我刚刚听我爸说了，你这次可是考核第一名！欧米伽序列的名额都在你手里了！”
　　顾见临对此倒是并无过多感受。
　　毕竟他拥有古神的力量，在升华者的世界里，算是降维打击了。
　　“当初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这几次的任务，多谢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成有余，只要能做到的，随便开口！”
　　成有余吹外牛皮，忽然说道：“临哥，你怎么跟那位勾搭上的？”
　　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下旁边的白发少女。
　　顾见临板着脸：“什么叫勾搭？”
　　成有余撇嘴，压低声音说道：“别装傻了，这可是总部的超级天才，据说之所以现在才三阶，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晋升。哪怕是总部，都得哄着这位公主殿下。”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那些想当她队友的人，都被她打了。哪怕是队长级，看到她手里那柄巨剑，也不敢跟她对着干。她来峰城辖区一年，基本没搭理过任何人。”
　　成有余贼兮兮道：“可是她居然愿意跟你说话。”
　　顾见临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别多想，只是朋友而已。”
　　成有余才不信，便露出笑脸凑上去：“那个，唐师姐？”
　　剑锋呼啸而过。
　　唐绫拎起巨剑，遥遥地对准了他的头颅，漠然说道：“后退，跟你不熟。”
　　成有余当场就尴尬了，回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仿佛在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待遇差距很明显。
　　顾见临发现了一点，这个白发少女很有讲究的。
　　自从来到这个避难所，她就选择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始终跟剑待在一起。
　　这说明她很警惕，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敌意，但谁都不信任。
　　除了一个人。
　　那就是顾见临。
　　唐绫选择的位置，距离他很近。
　　而且这个女孩，无论在什么时候，只把后背留给他一个人。
　　为什么呢？
　　顾见临分析了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
　　因为顾见临救过她。
　　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女孩，也是一匹独狼。
　　从某种程度上，跟他是同一种人。
　　“好啦，谢谢你们，孩子们。”
　　牧叔带着那两个青年走过来，温和说道：“我们要走了。”
　　他的手里有一件洗的干干净净的粉色小卫衣，很显然是给女儿准备的。
　　虽然眼神有不舍，但却暗藏一抹期待和喜悦。
　　就像是告别了旧居，即将乔迁新居的人。
　　牧叔注意到少年的视线，笑呵呵说道：“准备搬新家了嘛，给菀菀准备的新衣服，上个月从垃圾堆里找出来的，洗了洗发现还算新，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顾见临手指微颤了一下。
　　牧叔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身上沾满了灰尘。
　　装行李的箱子也是破破烂烂的。
　　那些物资，放在外面的社会里，也不是什么多值钱的东西。
　　却被他们视若珍宝。
　　哪怕常年不见阳光，肤色也不见得很好，反而因为营养不良，有些枯黄。
　　只是他们的眼里，却是有光的。
　　有些人生在天堂，却浑浑噩噩。
　　也有的人在地狱里挣扎，却又心怀希望。
　　顾见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其实他自从来到了这个超凡的世界以后，跟以太协会的接触更多的是不愉快，让他发自内心的，觉得别扭。
　　虽然也遇到了很好的人，也有人拿自己当同伴。
　　但那种违和感，还是抹不去。
　　顾见临心里很清楚，他不属于以太协会。
　　早晚，都是要离开的。
　　如果不是因为目前要追查爸爸的事情，也没法抛下家人。
　　或许他也就跟着避难所的人，一起走了。
　　“抱歉，牧叔。”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还能为你们做什么。”
　　一想到这次任务结束后，他就会回到阳光下，再次被现代社会所拥抱。
　　而这些人，却只能苟且偷生，在阴影里狼狈苟活。
　　他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说道：“别想太多，老顾以前说过一句话。人生在世，生死才是唯一大事。只要活着，总有希望，总能再见。”
　　顾见临愣住了。
　　“你也不用想着帮我们什么，我知道你很善良，但你并不亏欠我们。”
　　牧叔笑道：“反倒是我觉得有些亏欠你，如果我不是不洁者，我就能把你带在身边，代替老顾教导你，保护你。但现在，我对你而言没什么用了。你有天赋，未来注定有出息，你进入了欧米伽序列，自然能请得到名师。我也就能放心的去照顾菀菀，看着她长大。”
　　他顿了顿：“本来还担心你会被我们连累，但既然有陈伯均在，那你就不会有事。我很了解他的为人，他是光明的学生，坦坦荡荡，一身正气。这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记住了么？”
　　顾见临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
　　“孩子，这个世界很凶险，但你既然已经做好准备，那就去闯一闯吧。”
　　牧叔凝视着他的眼睛：“跟老顾比起来，你要更有野性。像你们这种人，世俗的规矩和险恶都困不住你。即便我们从此天各一方，但我坚信有一天会再次听到你的消息。”
　　他把手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顾见临觉得他的手掌释放出一股热气，莫名的温暖。
　　“到那个时候，希望你已经超越了你的父亲。”
　　牧叔说道：“云程发轫，万里可期。”


###第六十八章 麒麟真怒
　　今天的黑云城寨，难得落下了一缕阳光。
　　金色的暖阳照亮港口上漂浮的木筏，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风畅快。
　　这是菀菀数年来，第一次见到阳光。
　　明媚的光，照亮了她清澈灵动的眸子，也照进她内心深处蒙尘的世界。
　　“菀菀，快点！”
　　避难所的人们已经登上了木筏，牧清歌朝着妹妹招手：“快来，就等着你和爸爸他们了。”
　　“这就来。”
　　菀菀垫着轻快的小碎步，从阳光下走过去。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盒，里面装得是她的宝贝们。
　　火柴盒，雕刻刀，蝴蝶发卡，指南针，还有一个破旧的玩具熊。
　　很多小孩子搬家的时候，总是会挑出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带在身上，而不是放在货车里。大概是觉得只有把重要的东西抱在怀里时才有安全感，一旦脱离了自己的视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弄丢了。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两件东西。
　　一个紫罗兰的水晶吊坠，挂在她的脖子上。
　　那个愚蠢的木雕，被她放在了口袋里。
　　虽然要被迫搬离地下避难所，但是大家并没有露出沮丧的神情，每一个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期待，因为他们坚信着下一个家，会更好。
　　最亲切的二姐，断了双腿的孙伯，还有断臂的姗姗阿姨，抱着那个从街上捡来的小婴儿。
　　菀菀看着他们，心里又在担忧爸爸。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回来了。
　　大哥哥他们回来以后应该会很饿吧，看到厨房里热气腾腾的包子，会不会开心呢？
　　菀菀以前从外面捡垃圾回来的时候，就最期待能吃上热气腾腾的包子了。
　　所以临走之前，她特意为了大哥哥热了包子，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大哥哥明明能活在阳光下，却一点儿也不开心。
　　菀菀年纪不大，但她也知道这一走，以后想再见面就很难了。
　　但爸爸说，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只要她乖乖听话长大，或许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时候，就能看到顾叔叔和大哥哥站在树下，跟她招手打着招呼。
　　那个时候菀菀也能完成自己的承诺，把那个木雕送出去。
　　远处，隐约响起了拉货车拖动的声音。
　　牧叔带着两个青年，推着一辆破旧拉货车，笑着招手。
　　菀菀下意识转身，口袋里的木雕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菀菀心疼地把它捡起来，吹了吹灰。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阴影笼罩了她的脸。
　　啪。
　　远处，牧叔的脚步顿住了。
　　握着大砍刀的手，无声的收紧，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
　　如果说前一秒，他还是一个奔向女儿的普通父亲。
　　那么现在，就是如同一头遇到危险的猛虎，如临大敌。
　　……
　　……
　　海岸边，陆子呈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拍打着身上的雨水。
　　“我有没有说过，我最讨厌下潜到麒麟仙宫了。”
　　他吐槽道：“每次下来，都是一身湿。”
　　好在岸边还停着一辆房车，可以在里面简单的洗个澡，换身衣服什么的。
　　陈青也浑身湿透，用毛毯裹住曼妙热火的身材曲线，忽然说道：“少爷，不对劲。我察觉到，王柏林和其他队长还在不远处，但是包括我们在内的十二个人里少了三个，李承天和赵治不见了，张世恒也不见了？”
　　陆子呈眯起眼睛，眼瞳微缩。
　　张世恒是四阶的霸王途径，一个队长级。
　　李承天和赵治是三阶的古武，两个副队长级。
　　其实在这次队长们的秘密行动里，张世恒这个四阶的洞虚者，全程都在利用鹰眼这个超凡能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因为这些人知道，他们跟那群不洁者，有一些渊源。
　　毫不掩饰的不信任。
　　如果没猜错，这多半还是王柏林的命令。
　　然而现在，张世恒这个盯梢的，却忽然不见了！
　　轰的一声！
　　远处的港口里，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陆子呈面色一变：“糟了，陈青你快去给我姐打个电话，告诉她出事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知道了。”
　　陈青面容凛然，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陆子呈脸色阴晴变化，一时间顾不得太多，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道残影呼啸而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陆队长。”
　　王柏林双手抱胸，挡在他的面前：“圣者大人吩咐的清洗行动要开始了，你要去哪？”
　　……
　　……
　　医务车的鸣笛声响彻了整个黑云城寨，协会的后援终于来了。
　　垃圾场外的长街上已经被警卫部门严密封锁了，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送进医护车里，为伤员注射药液。
　　聂相思和张诚分别躺在两个担架上，被送了进去。
　　“多亏了牧叔他们啊。”
　　成有余本就中毒不深，服用了解药以后就活蹦乱跳的，蹲在路边叹气道：“如果不是牧叔，我现在估计是没了，相思和诚哥估计也得无。临哥，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是怎样？坏人那么坏，好人却那么好？”
　　顾见临倚在电线杆上，淡淡说道：“不知道。”
　　他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进入超凡的世界。
　　第一次接触到了，世界的暗面。
　　却碰到了这么一群人。
　　自己都过得贫困潦倒，却依旧愿意帮助别人。
　　“他们就那点行李，那么一点儿人，还大多都是残疾，这能去哪呢？一想到他们要在野外过苦日子，我特么心里就不是滋味。尤其是菀菀，那么好的一个小姑娘，非得西躲东藏的，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成有余感慨道：“临哥，我们真的帮不上什么吗？”
　　顾见临摇了摇头，暂时应该是帮不到什么了。
　　但他知道，其实还有两种办法。
　　第一个办法，找到父亲说的，能够根除污染的方法。
　　至于第二个办法……
　　顾见临仰头望天。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可以去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我一个富二代，每个月的零花钱就是十几万，结果到这个避难所里，啥忙都没给人家帮上，还得让他们给我送解药，还吃了人家俩包子。”
　　成有余说到这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顾见临看了他一眼，轻声安慰道：“别多想了。”
　　可实际上，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记得那个老男人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温暖。
　　与此同时，唐绫已经被带进了医护车里，接受紧急救治。
　　看得出来，她伤势不轻。
　　这时，远方的港口忽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轰！
　　磅礴的浓烟冲天而起，伴随着巨大的蘑菇云，焰光浓艳如血。
　　冲天而起的火焰，映在了少年漆黑的眸子里。
　　顾见临赫然抬起头，望向港口的方向，愣住了。
　　“临哥……”
　　成有余也下意识地起身，声音发颤。
　　因为他们发现，那是避难所的众人，离开的方向。
　　这时，一位警备队的组长接通的无线电：“十三号，汇报情况。”
　　随着嘈杂的电流声，一个轻笑声响起：
　　“十三号汇报，无碍。”
　　对讲机里的那个人说道：“放心吧组长，只是遭遇了一批试图逃窜的堕落者。一群老弱病残，似乎还服用了天生草。我们这边，有几个新人调查员，还有一个队长，两个副队，战力充足，不需要支援。”
　　组长面色缓和，却听到对讲机里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你确定？为什么会弄出这种动静？”
　　他又问道。
　　对讲机里，传出略微迟疑的声音：“这群老弱病残里，有一个家伙倒是挺强的，目前还在反抗。张世恒队长已经出手，旁边还有两位副队长辅助，争取五分钟之内把他拿下，完毕。”
　　通讯中断。
　　就这么简短的对话。
　　啪的一声。
　　顾见临的手机跌落到地上，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会吧？按这个时间算……他们应该已经坐船离开了吧？好吧，那是木筏。但就算是木筏，也应该走了吧？协会的人才刚刚来，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跟他们遇到吧？临哥，你说是不是啊？”
　　成有余也愣住了，胖脸被火光照亮，声音依旧是颤抖的。
　　沉默了一秒，顾见临有些不知所措的转身，毫不犹豫地释放出了生命感知。
　　强大的感知能力，笼罩着附近的街区。
　　分明是一秒钟的时间，对他而言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就像是胸口被淤泥堵塞，心脏被压迫，呼吸不顺畅。
　　当他感知到一道道濒危的生命韵律时，面色骤然一变。
　　少年如坠冰窟。
　　“在这里等我，我去一趟。”
　　轰！
　　顾见临再次鬼人化，额头燃起苍白的鬼火，照亮了邪异尊贵的面容。
　　而他化作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驰骋而去。
　　“临哥！”
　　成有余脸色阴晴变化，也爆发出一股子气劲，追了上去：“等等我！”
　　救护车的医务室里，唐绫似有所感地扭头，也看到了冲天而起的蘑菇云。
　　轰鸣声里，一架架直升机降落在街边。
　　只见穿着黑色长风衣的人面无表情地走下来，衣摆扫过遍布灰尘的长街，冷厉肃杀。
　　他们的衣襟胸口上烫着金色的刀剑印记。
　　如果有以太协会的高层在这里，一定就能够认得出来。
　　这些人，来自总部！
　　总会长的部下！
　　“雷霆，已经闹够了吧？”
　　一位冷厉威严的青年说道：“总会长只给了一周的时间，这次没找到你曾祖父，你必须回去。”
　　“我在海底地宫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无法具体分辨。”
　　唐绫刚想说什么，爆炸的火焰照亮了她绝美的侧脸，狂风扑面而来。
　　“怎么回事？”
　　……
　　……
　　麒麟仙宫的外围入口，地面的裂隙里涌动着炽热的熔岩。
　　岩浆汩汩外涌，热气狂涌。
　　景辞推着轮椅行走在昏暗的地宫深处，欣赏着两千年前的地宫古迹，轻声赞叹。
　　“不愧是徐福啊。”
　　他轻声说道：“即便这地宫过去了两千多年，这里的遗迹保存的依旧如此完整，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式构筑的炼金领域，维度竟然至今都相当稳固。”
　　轮椅上，老人淡淡说道：“徐福是古往今来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大师，他构筑的领域自然不会差就是了。这还只是仙宫外围，上面的两层会更让人觉得有趣。”
　　景辞微微颔首：“您发现什么了么？”
　　老人沉默了片刻：“那个小家伙的父亲，应该确实来过这里，我还能感觉到他留下的气息，越往仙宫的深处靠近，他留下的痕迹和气息就越浓郁。”
　　景辞明白了：“制造血月屠戮事件的真凶，多半不是他。”
　　老人笑道：“其实只要看一看审判庭的调查报告就知道了，可惜那东西应该被莱茵封存起来了。”
　　提到这个人，景辞的眼神渐冷。
　　“跟陈伯均交手的那个东西有点意思，可能是一位始祖。”
　　老人顿了顿：“一位非常虚弱的始祖。”
　　景辞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有点跃跃欲试：“要去看看么？”
　　老人摆了摆手：“算了吧，这里面还沉睡着非常多的远古先民，一旦把他们给彻底惊醒了，维度可能会出现动荡，届时峰城会出现很严重的灾害，没人能保住那些普通人。”
　　景辞遗憾说道：“好吧。”
　　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仰头望向天空：“老师，牧锋那群人出事了。”
　　老人眼神幽深，轻声感慨道：“嗯，确实。”
　　景辞询问道：“要去帮忙么？”
　　老人想了想：“已经晚了，现在过去也没什么用了。如果不出我所料，这是严家那伙人动的手，他们要的不是牧锋那群人死，而是想要活口，提供证词。”
　　景辞认真说道：“我担心，以顾见临的性格，可能会出事。您知道的，他掌握了禁忌的力量，应该能杀死那几个蚂蚁，在对面的援军赶来之前，把牧锋他们几个救走。”
　　老人笑呵呵说道：“放心，那孩子机灵着呢，他确实会冲动，但他不会不考虑后果。”
　　景辞挑眉：“嗯？”
　　“如果他有足够的胆魄，那他就今天就会站出来，冲冠一怒。”
　　老人顿了顿：“而且……如果他足够聪明，他会找你求援的，至少也会试试。”
　　景辞皱眉问道：“那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愿意帮他呢？”
　　老人淡淡一笑：“当我们出现在他的生命感知范围里，他不就知道了么？”
　　景辞沉思片刻：“也对，哪怕冲冠一怒，也是天经地义，陈伯均和陆子衿也不会看着不管。”
　　老人笑而不语。
　　“如果这个孩子愿意为了那群避难所的人站出来，去点燃这簇火焰，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
　　……
　　当顾见临来到海岸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成有余跟过来目睹了一切，愣住了。
　　炽热的火焰在燃烧，长街上被一片火海所吞没，断壁残垣的废墟里淋漓着鲜血，血泊如同花瓣般被风吹皱，像是一朵凋零的花。
　　那些避难所青年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被炸碎的枪械，还有折断的炼金武器，散落得到处都是。还能看到断臂的女人蜷缩在角落里奄奄一息，婴儿在她怀里嚎啕大哭，却没有受伤。
　　那个给他们送过药的断腿孙伯倒在地上。吊着最后一口气，瞪着他们。
　　老伯的眼瞳里泛起愤怒猩红的血丝，仿佛是在命令他们，不要过来。
　　一件染血的粉色卫衣飘摇在风里，掠过一个跪坐着魁梧的背影。
　　牧叔他的四肢被铁链贯穿，像是野兽一样被束缚在地上，他的那柄大砍刀已然断裂。
　　连带着他作为曾经的守夜者的骄傲，一起支离破碎。
　　女人在嚎啕大哭，老人在大声痛骂。
　　牧清歌浑身都是血，被扯着一头短发，断裂四肢套着锁链，被狠狠地塞进了车里。
　　年轻的调查员们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们的四肢，把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装进囚车。
　　菀菀哭喊着奔向他们，却被人一脚踢飞。
　　李巡漠然地收回右脚，看着这个小姑娘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连带着她怀里的木盒也在地上摔碎，仅有的那些宝贝们散落的到处都是。
　　她胸前的紫罗兰水晶项链断裂了，跌落在地。
　　还有那个丑丑的木雕，也滚落出去。
　　当失去了紫罗兰水晶吊坠，她便痛苦地咳嗽起来，属于堕落者的气息，迅速的弥漫。
　　“原来这也是个堕落者。”
　　严峰大踏步走了过来，看着这个趴在地上的小姑娘，嗤笑一声：“居然用炼金道具遮住了气息？不对，这不是炼金道具，倒像是古代信物？”
　　菀菀痛苦地伸出手，想要摸索着什么。
　　原来那个紫罗兰水晶吊坠，就是用来压制污染的道具，被她一直戴在身上。
　　失去了那东西，她就会变得像其他堕落者一样。
　　不，或许还要更糟。
　　因为她太小了，根本承受不住污染的力量。
　　可她那双小手摸索着，却掠过了那个紫罗兰水晶吊坠。
　　反而抓向那个丑陋的木雕。
　　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咔嚓一声！
　　严峰一脚下去，把这个木雕踩的粉碎。
　　木屑混合着碎片迸射开来。
　　菀菀愣住了，小女孩的最后一点愿望被践踏得粉碎，眼泪夺眶而出。
　　呜哇一声，哭得撕心裂肺。
　　“这群堕落者，还挺危险的。”
　　严峰转过身，说道：“张队长，没事吧？”
　　张守恒倚在车上，半身被刀伤所贯穿，鲜血横流。
　　他的面色极为苍白，仿佛虚弱至极：“那家伙，不正常。如果不出意外，他以前是总部来的人，很不简单。赶紧给他注射麻痹药剂，把他困住。”
　　两位三阶的副队长，也是伤痕累累的，神情萎靡不振，就差一口气就要死了。
　　牧叔以一敌三，重创了这三个人，可是却依旧无法改变这一切。
　　“明白了。”
　　严峰转身命令道：“死了的不用管了，把活着的装上车。”
　　顾见临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那踩碎木雕的一脚，仿佛结结实实的踩在了他的心口。
　　那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啊，她又能有什么威胁呢，她失去了压制堕落者气息的吊坠，第一时间想要拿回来的，却是她的木雕。
　　那个时候了，她还在惦记着那个承诺。
　　为了一个永远回不来的男人。
　　“临哥……这，这群混账东西！”
　　成有余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狠狠地垂着墙，摸索着手机：“我要给我爹打电话，我要……”
　　顾见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一个电话未经过他的接通，直接打了进来。
　　“小顾，是我。”
　　陆子呈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我通过荷鲁斯之眼卫星，定位到了你的位置。听着，我不管你现在看到了什么，我要求你冷静。”
　　“峰城有一位圣者，他下令对黑云城寨内所有的堕落者和不洁者进行无差别屠杀，而牧叔他们，也在这个名单里。本来，他们应该提前撤离的，可惜为了救人晚了一步。”
　　“你不要太冲动，这件事情的背后不简单，牧叔他们不会死，只会被带走。这件事还有周旋的余地，等到陈司长从海底地宫里出来，等到我姐姐过来，还有的挽回。”
　　“我知道，顾教授或许给你留下了什么，让你拥有了越阶挑战的实力。但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处理的。”
　　“现在听我的，快点离开这里。你一定……”
　　忽然间，长街上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顾见临沉默地扭头望去。
　　嚎啕大哭的声音戛然而止。
　　菀菀的左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那一巴掌力量之大，竟是把她给打晕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牧叔发出濒死的怒吼声，宛若野兽一般想要冲过去，可惜四根锁链贯穿了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砰！
　　严峰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打得他喷出一口鲜血，破碎的牙齿，也迸射出来。
　　这一拳，连带着作为父亲的最后尊严，都被打碎了，从此跌落到尘埃里。
　　“装车，带走！”
　　严峰命令道：“去跟我哥汇合。”
　　随着所有活着的避难所成员，被装进了车里。
　　牧叔也被人关进了单独铁笼子，塞进了囚车的后备箱。
　　引擎发动。
　　那三位队长也上了车，注射治愈药液，闭目养神，静候疗伤。
　　严峰得意地看着这一切，坐进了副驾驶。
　　那辆囚车呼啸着远去，一头冲进了黑暗里。
　　顾见临走到长街上，那个巴掌声仿佛回荡在耳边。
　　响亮。
　　透彻。
　　让人清醒。
　　让人……怒火中烧。
　　“陆队长。”
　　顾见临轻声说道：“你看到了么？”
　　电话里，陆子呈深吸一口气：“忍一时风平浪静，如果你现在做了什么，那一切都完了。你不是想找到真相么？你现在加入了欧米伽序列，你是前途无量的种子，你一定要冷静，不要落入他们的圈套……”
　　咔嚓。
　　手机出现了一丝裂痕。
　　“队长。”
　　顾见临轻声说道：“其实我之前也这么想过，我要寻找真相，我要借助以太协会的这些资源尽快变强，破除诅咒。”
　　他停顿了一下。
　　“但今天这件事，跟前途无关。”
　　顾见临轻声说道：“如果我看着他们出事，那么就算我将来能如愿以偿，又能怎样。”
　　他眼前的画面，仿佛定格在那个老男人扑向女儿的一瞬间。
　　当初车祸的时候，父亲大概也是这样扑向他的吧。
　　“牧叔他们是我父亲的恩人，今天我不站出来，我对得起他们吗？我对得起我父亲么？等到我下去见到我父亲以后，我又该怎么讲述我的这段经历？”
　　他轻声说道：“不，我真正对不起的人，是我自己。”
　　因为他无法原谅一个，懦弱的自己。
　　“抱歉，队长，我不想忍了。”
　　顾见临平静说道：“牧叔他们没有做错什么，既然审判庭要对堕落者和不洁者们赶尽杀绝，那么今天我会送给他们一个礼物，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
　　咚。
　　电话挂断。
　　霎时间闪烁的电火花，照亮了他冷硬如刀的侧脸。
　　——还有机会。
　　“成有余，帮我一个忙。”
　　顾见临轻声说道：“去找雷霆，就问她如果我救下了牧叔他们，能不能拜托她照顾一下。”
　　成有余红着眼：“好。”
　　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字。
　　顾见临摸出一个明信片。
　　忘忧杂货铺。
　　他再次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温文尔雅的声音。
　　顾见临平静问道：“我想杀几个人。”
　　“抱歉。”
　　电话里的声音说道：“这种事需要老师点头才行。”
　　顾见临又问道：“怎么样才能让你的老师点头？”
　　电话里的男人笑了，意味深长说道：“弱者抽刀向更弱者，强者抽刀向更强者。我很期待，你到底是萤火还是太阳。”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
　　“我知道了，谢谢。”
　　咔嚓。
　　手机被他硬生生捏爆。
　　无论谁再打电话进来，都没用了。
　　阳光被遮蔽，阴霾笼罩着黑云城寨。
　　苍穹之上的乌云滚滚汇聚，隐约有电光闪过，响起了雷霆的轰鸣声。
　　不知为何，苍穹之上的阴云似乎在咆哮，电光闪烁。
　　看起来，就像是一尊……麒麟。


##第二卷 烛龙何照


###第六十九章 祂是，麒麟
　　囚车在夜色里呼啸而过，仿佛一条贯入黑暗里的蛇。
　　这辆囚车是协会提供的，引擎采用最新型的技术制造，虽然看似笨重但速度却足以媲美超跑，外壳则是炼金金属制成，坚硬程度足以抗住重机枪的扫射，内部配置着多功能的智能系统。
　　李巡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握着方向盘，有些忧虑说道：“峰哥，这次行动过后，你们该相信我了吧？我弟弟堕落了，但我不会堕落，我的天赋比他要好。”
　　严峰惬意地躺在副驾驶座上，淡淡说道：“开你的车，既然你选择为我们做事，那就少不了你的好处，明白了么？”
　　李巡陷入了沉默，专注地开着车。
　　其余的年轻调查员们则是相视一笑。
　　在以太协会，一旦有人的亲属堕落了，就会变成这幅谨小慎微的样子。
　　当然，具体也要看亲属堕落之前，都做了什么。
　　李巡的弟弟刚一堕落就死在了大墟的手里，倒是也没来得及害人。
　　主要的原因是，李巡是神司途径。
　　而他的天赋又不足以驾驭这个途径，所以会遭人白眼。
　　“都闭嘴。”
　　张世恒坐在后面，喘着粗气，冷声说道：“打开炼金瓦斯！”
　　赵治和李承天这两位副队长对视一眼，颔首说道：“没错，谨慎起见，确实应该打开炼金瓦斯，这群人里有个四阶的古武……”
　　就算已经被打废了，打断了四肢，也依旧具备威胁。
　　万一突然畸变了，那可就出事了。
　　尤其是这三个人，受伤极其的严重，不能再横生变故。
　　“有道理。”
　　严峰微微颔首，直接按下了车载屏幕上的按钮。
　　轰隆！
　　后车厢里传来剧烈的碰撞声，还有铁链的晃动，砸铁笼的声音。
　　最终在瓦斯的作用下，渐渐消弭。
　　“一共九只。”
　　严峰看着屏幕上显示着的，微弱的生命波动，冷笑说道：“一时半会死不了，待会儿跟我哥汇合以后，用来审讯应该是够了。”
　　“没错，必须要让那个堕落者的儿子，付出代价。”
　　一位调查员颇为不爽说道：“跟不洁者勾结，与我们为敌？”
　　“如果让这种人加入了欧米伽序列，那我宁愿退出协会。”
　　又一个调查员说道。
　　这时，黑暗里隐约有雾气弥漫，伴随着隐约的，诡异的低语声。
　　李巡面色一变：“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啊，什么声音？”
　　严峰冷下脸来：“李巡，我警告你，别耍什么花招。”
　　李巡死死盯着前方的公路，急声说道：“不是，我没有！我刚刚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啊！队长呢？队长说句话啊！”
　　张世恒受伤严重，已经躺在后面的座椅上，闭着眼睛假寐了。
　　只有两位伤势较轻的副队长，还清醒着。
　　“我刚才也好像听到了笑声，总不能是大墟来了吧？”
　　赵治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皱眉说道：“这还没过午夜呢。”
　　李承天低头包扎好胸前的伤口，随口说道：“看把你们给紧张的，这里虽然是禁忌区，但协会的支援马上就要到了。有陈先生，还有陆部长，有什么好怕的？至于后面那几只堕落者，都已经半死不活了。”
　　严峰嗤笑一声：“是的，你们都太紧张了，陈先生是七阶圣域，陆部长是六阶，还有我严家，甚至是剑冢，就算一尊祖级以下的古神来了，又能怎么样？”
　　说的也是，大家都太紧张了。
　　然而就在这时，车载屏幕上忽然闪烁起了雪花屏，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众人面色一变，他们忽然发现跟外界的通讯中断了！
　　李巡忽然怪叫一声，因为他看到了黑暗里有无数道银白色的锁链，它们纵横交错横架在半空之中，仿佛构筑成了某种界域！
　　“什么鬼东西！你们快看，那是什么鬼东西！我没有撒谎！”
　　雪亮的前车灯，照亮了一道忽然出现在公路上的，鬼魅般的黑影！
　　黑暗里，黄金的竖瞳仿佛要燃烧起来！
　　众人都看到了那个诡异的鬼影，毛骨悚然。
　　“碾过去！”
　　有人惊叫道。
　　轰！
　　李巡惊惧之下，毫不犹豫地把油门踩到最大。
　　这辆钢铁的囚车，像是挣脱束缚的野兽一般，咆哮着冲撞过去！
　　黑暗里，那个鬼魅般的黑影竟是抬起了右手，迎向呼啸而来的囚车！
　　轰！
　　这辆沉重的囚车就像是撞在了一座大山上，坚固的前车头骤然干瘪下去，巨大的冲击力沿着铁皮向后席卷而去，车身竟像是起皱的抹布一般，一寸寸的干瘪，坍塌！
　　整辆车在巨大惯性下前倾歪倒，足有七十度的角度。
　　然后像是个废弃的铁箱子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囚车里的人只觉得地动山摇，还有人撞得头破血流，耳晕目眩。
　　不止如此。
　　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宛若吞没天地的黑云般笼罩着他们，让人无法喘息，心脏狂跳。
　　车前灯一闪而逝的，是一道威严可怖的侧影。
　　头生尊贵的麟角，骨突狰狞的墨玉面具，漆黑的龙鳞开阖。
　　那双燃烧的黄金竖瞳，仿佛燃烧的太阳。
　　不！
　　那是一个浑身沐浴着金色火焰的人，恍若神明！
　　咔嚓一声。
　　车门被人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弹出的安全气囊里，李巡挣扎着起身，摸出炼金手枪，疯狂开枪！
　　砰砰砰砰！
　　子弹似乎打中了目标，却发出钢铁般的轰击声。
　　有人站在车门外，漠然地凝视着他，任由子弹轰击着身体，纹丝不动。
　　巨大的惊恐和危机里，李巡竟然强行鬼人化，双手骤然向两边撑开，掌心汇聚着无数漆黑的粒子，磅礴的负能量凝聚成无形无质的黑色气界，疯狂颤动着，濒临炸裂！
　　这是神司途径，二阶少司命的能力，黑暗震荡！
　　汇聚巨大的负能量，一次性爆炸开来！
　　这种暗能量本该巨大到足以毁灭一切，但由于是超凡能力强行转化过来的，因此在强度上有所转变，并不会有那种毁天灭地的效果。
　　轰的一声！
　　黑暗骤然炸裂开来，恐怖的冲击波喷薄而出！
　　只见一尊狰狞尊贵的黑影硬生生冲破了炸裂的冲击波，闪电般探出右手！
　　顾见临在古神之躯的状态下鬼人化，纯粹用蛮力就可以对抗二阶少司命的黑暗震爆！
　　噗嗤一声！
　　李巡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双眼便被锋利的指甲戳瞎了。
　　惨叫声刚卡在喉咙里，仿佛野兽的呜咽般，再也发不出来了。
　　因为痛。
　　剧痛。
　　铁钳般的手，死死锁住了他的脖颈，几乎要把喉咙给捏断！
　　“你刚才用哪只脚踢的那女孩？”
　　分明是如此平静的声音，却伴随着滚滚的雷鸣声。
　　顾见临漠然地拎着他，另一手抓着断裂的车门，破碎的横截面锋利如刀！
　　只听咔嚓一声，李巡的一条腿，被锋利的车门骤然斩断，鲜血如同喷泉般泼洒！
　　“不说也没关系。”
　　咔嚓！
　　又是一条腿被劈斩了下来，血肉的拉扯声，骨骼断裂的惊悚声响。
　　李巡痛得狂呼出声，宛若野兽一般惊恐。
　　顾见临眼神冷漠，黄金瞳炽烈的燃烧，随意抬起一根手指，贯穿他的胸膛！
　　一缕古神之血从指尖强行挤出，在这个蝼蚁的体内弥漫，晕染。
　　李巡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仿佛浑身都被火焰焚烧，无声哀嚎。
　　副驾驶坐上的严峰意识到危险，用力顶开车门，拔腿就跑。
　　他虽然坏，但并不算蠢，意识到了巨大的危机，本能地想要逃窜。
　　他摸出手机，边跑边大喊：“哥！救我！我们遇到袭击了！有怪物袭击了我们！哥！快来救我们啊！有人要杀我们！”
　　寂静里，却响起了炸裂般的破空声。
　　只见一道燃烧的黑影稍纵即逝，伴随着炸裂的破空声出现在他的背后，金色的光和焰宛若太阳般辉煌炽烈，烧得这夜色一片通明。
　　伴随着肩膀的碎裂声响，他的左肩被人擒住，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又是用哪只手扇的那个女孩？”
　　顾见临平静说道。
　　严峰浑身鼓荡气劲，几乎倾尽了体内的气，轰出一道道炸裂的气劲！
　　砰的一声，顾见临任由气劲在坚硬的龙鳞上炸裂，古神化的躯体早已经不是人类的范畴。
　　坚如磐石！
　　轰！
　　严峰被一脚轰到山道的岩壁上，伴随着剧烈的震荡，碎石滚落。
　　他的胸前气血翻涌，胸骨尽数断裂，扎进了脏器里，口吐鲜血。
　　即便重伤至此，他竟然还不忘记反击，气劲撕裂了衣衫，双手骤然轰起气波！
　　轰！
　　只见顾见临踏步上前，随手轰出一拳！
　　破碎的轰鸣声里，汹涌而出的气劲被一拳打爆，震荡的音波在风雨里掀起涟漪。
　　这一拳甚至轰在了岩壁上，无数蛛网般的裂隙骤然蔓延开来，应声破碎！
　　如此恐怖的力量，严峰只觉得耳边有洪钟大吕轰鸣，几乎晕眩过去。
　　顾见临踏步而上，抬起手里的断裂车门，一斩而下！
　　咔嚓一声。
　　严峰痛到几乎眼前发黑，断裂的右手飞到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鲜血喷溅得他满脸都是，他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很好，你有权保持沉默。”
　　燃烧的神明俯瞰着他，再一次抬起断裂的车门，骤然斩落！
　　伴随着喷涌的血，严峰的左手也被斩断，血肉和骨骼分离的悚然声响如此美妙。
　　顾见临双手抵住他的头颅，宛若太阳般的神祭之火骤然焚烧。
　　只是一瞬间，严峰的双眼就被烧灼成了两个恐怖的黑洞。
　　巨大的痛苦，仿佛地狱里最恐怖的酷刑，折磨着他。
　　他浑身脱力，滚落在地上，宛若野狗。
　　顾见临踩着他的后背，冷漠地弯下腰。
　　咔嚓一声。
　　顾见临右手刺入了他的后心，一抹金色的血液从指尖挤了出来，灌入到心脏里。
　　一缕古神之血，进入了血液的循环。
　　严峰仰着脖子痛苦咆哮，却根本无法反抗，古神之血疯狂侵蚀着他，身体结构被破坏，重塑。
　　顾见临起身，扭头凝视着那辆囚车。
　　囚车里的调查员们，包括仅有的一位队长和两位副队，陷入了巨大的惊恐里。
　　黑雾吞噬着他们，眼前尽是隐隐约约的鬼影。
　　黑暗里，唯有炽烈的黄金瞳燃烧。
　　只有张世恒，这个霸王途径的四阶，能够利用鹰眼观察到周围的情况。
　　巨大的惊恐在他脑海里炸开。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李巡和严峰，这两个二阶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被秒杀了。
　　而他现在，跟剩下的两位副队长，身受重伤。
　　“原来你们也会害怕。”
　　顾见临轻声说道：“真讽刺。”
　　他顿了顿：“现在是忏悔的时间。”
　　张守恒走出车门，握着那柄巨大的铁弓，感受着黑雾里的阴冷和黑暗，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两位负伤的副队长也走了出来，浑身颤栗，抖似筛糠。
　　“来吧，队长们。”
　　顾见临眼神里毫无怜悯。
　　黑暗宛若深渊，唯有神怒的金色烈焰燃烧着。
　　火焰里的神明宛若俯瞰着大地，炽烈的黄金竖瞳里，尽是漠然。
　　伴随着祂的低语声。
　　苍穹之上的阴云在滚滚咆哮，仿佛有巨大的神明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仿佛要降临到这个世界。
　　大地在颤栗中开裂，地面塌陷下去，公路几乎断裂。
　　黑暗在沸腾，恍若深渊。
　　雾气在咆哮。
　　黑暗和混沌的狂潮里，浮现出了一尊恐怖的脸。
　　这是古老的神祇。
　　这是高天之上的神明。
　　这是古神中的无上至尊。
　　祂是……
　　麒麟。


###第七十章 你们又能，怎么样？
　　黑夜被金色的光焰烧得一片通明，古奥威严的麒麟俯瞰大地。
　　那尊古神敞开双臂，轻轻吐出了一个音节。
　　漆黑的麒麟纵声咆哮。
　　古神语。
　　隐约雷鸣。
　　黑暗的世界摇摇欲坠，仿佛破碎的镜面般一寸寸龟裂，支离破碎！
　　这是来自一位古之至尊的，天罚般可怖的力量。
　　顷刻间仿佛天崩地裂。
　　世界坠入深渊。
　　这是何等伟岸的力量，仿佛太古蛮荒的神话里神魔行走在大地上，触目所及之处的世界都被烧毁，神威浩荡无可匹敌，生灵皆如草芥。
　　张守恒这位身负重伤的队长级甚至连握紧弓箭的力量都没有了，他不懂该如何抵抗这股力量，也不知该逃向何方，只能麻木地接受死亡。
　　他手里的铁弓惊恐的颤抖着，一寸寸的灰飞烟灭。
　　背后的箭矢也支离破碎。
　　他的眼瞳渐渐的泛起灰白的死意，意识逐渐混沌，精神无止境的坠落。
　　最红被冰冷和黑暗所吞噬。
　　赵治和李承天这两位三阶的队长，更是无力地跪坐在地，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败衰朽，仿佛一具风化了千年的干尸。
　　灵魂被震得灰飞烟灭，意识消弭在虚空里。
　　砰！
　　囚车里那些瑟瑟发抖的调查员，浑身爆出猩红的血雾，躯体也一寸寸崩溃，连带着意识和精神都起坍塌，七窍流出鲜血，濒临死亡的边缘。
　　顾见临眼前的黑暗恍若燃烧的黄昏，呼啸的风声是绝妙的伴奏，崩溃的轰响声是粗暴的鼓点，数十万亿的细胞在怒吼咆哮。
　　即将撕裂躯体，君临天下。
　　引擎的咆哮声。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
　　照破暴风雨的雪亮车灯。
　　来了。
　　轰！
　　一辆红色的超跑冲破了浓雾，俯冲而来。
　　严烨坐在驾驶座上，木子晴坐在他的旁边，驾驶着车辆悍然冲撞过来。
　　很显然，他们不知道黑雾的尽头是什么。
　　只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金色光焰。
　　以及在这个瞬间，轰然压迫他们的，天地倾倒般的威压！
　　轰！
　　在古神之语的神威下，这架超级跑车轰然崩溃，倒翻飞起。
　　严烨和木子晴浑身爆出血雾，却又转瞬间被圣光所治愈。
　　“严烨，动手！”
　　木子晴大吼道。
　　严烨在这股威压的冲击下几乎崩溃，决然的杀意被顷刻间摧毁，发出痛苦地哀嚎声，却又在濒临绝望至极，抬起了右手。
　　意念！震爆！
　　轰！
　　顾见临只觉得耳边像是有一个气泡炸响，额发飘摇。
　　“勇气可嘉。”
　　他冲破风雨，来到二人面前。
　　这对男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随手一挥。
　　嗤的一声。
　　双眼被划瞎。
　　鲜血如同一朵在风中飘摇的玫瑰，凋零开来。
　　顾见临分别抬起双手，扼住了这两个人的咽喉，攥在了手心里。
　　当古神语即将消弭的最后一瞬间。
　　崩溃的是囚车的后车厢。
　　坚硬的铁皮一寸寸崩坏脱落，浓郁的炼金瓦斯倾泻出来。
　　囚牢也在坍塌破碎，化为飞灰。
　　束缚着所谓不洁者的锁链，也化为尘埃。
　　轰！
　　只见一簇簇金色的火焰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亮起，伴随着无数如活物般扭曲的咒文，纵横交错构筑成玄奥诡秘的矩阵，恍若太古的祭坛。
　　审判庭的走狗被烧得痛不欲生，仅存的生命力被疯狂的吞噬，汇聚成一簇簇虚幻的生命之火，最终落到了那些奄奄一息的人们身上。
　　避难所的众人得到生命的馈赠后，濒临死寂的生命韵律再次搏动起来，重换生机。
　　神祭之火焚烧下，审判庭的人们再无生机，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顾见临漠然地看着他们，又有一滴金色的血液被他甩了出来。
　　只见那滴金色血液悬浮在半空，骤然炸裂开来，迸射而去。
　　每一滴血液，都溅射在那些冰冷的尸体上。
　　金色的血，在苍白的尸体上晕染开来。
　　在暴风雨里，泛起一抹妖异的色泽。
　　包括第一组的三个人，金色的血液在他们身上蔓延，仿佛妖艳的曼陀罗。
　　那种血液里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仿佛在摧毁他们。
　　要把他们拖入深渊和地狱。
　　顾见临感受到身体在崩溃，浑身细胞都在悲鸣着撕裂，那种被千刀万剐的痛楚再次袭来，仿佛灵魂都在破碎，备受煎熬。
　　上一次，那种痛苦让他痛得甚至无法站立起身。
　　而这一次，他却能够强撑着身体，如同一座大山般，绝不倒下。
　　他的黄金瞳在熄灭。
　　墨玉般的麒麟面具也如雾气般消融。
　　狰狞可怖的龙鳞褪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最后是那对尊贵的麟角，一寸寸的崩溃，消散在风里。
　　属于古神的力量再次陷入沉睡。
　　然而他的气势却没有半分消退，修长削瘦的身姿在黑暗里是如此的笔挺。
　　仿佛要硬撼这个世界的狂风暴雨。
　　这一刻，支撑这个少年的，似乎不再是古神的力量。
　　而是某种被点燃的情绪。
　　一种名为愤怒的力量。
　　……
　　……
　　暴雨倾盆。
　　苍穹之上电闪雷鸣。
　　顾见临闭上眼睛，品味着这种痛苦，再次抬起眼帘的时候，瞳孔里一片漠然。
　　他听到了来自头顶之上的呼啸。
　　还有轮胎在地面上急刹的尖锐声响，乃至枪械的碰撞声，冷厉的脚步。
　　远方的直升机，机舱里磅礴雄浑的生命韵律。
　　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调查员。
　　从海底深处走出来的队长们。
　　还有从黑云城寨赶来的警备。
　　浩浩荡荡。
　　仿佛是一支军队。
　　无数强大的生命韵律，正在从不同的方向包围他。
　　然而，少年却并不在意，反而有种亢奋和期待。
　　破碎的车厢里，菀菀眨动着一双眸子，似乎是做了噩梦，瑟瑟发抖。
　　一双染血的，微微颤抖着的，无力的手试图抱住她。
　　牧叔浑身染血，像是一头走到穷途末路的老狮子，抱紧了自己的幼崽，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屹立在狂风里的，黑发飘摇的少年。
　　“小顾。”
　　他竭尽全力，发出嘶哑的呢喃声，说道：“你不该过来的……你的前途，全毁了。”
　　顾见临漠然说道：“没关系，牧叔。”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顿了顿：“我们的帮手，也快来了。”
　　这一刻，不存之锁的结界轰然崩溃，化作银白色的锁链回到手腕上。
　　终于，直升机落在了地面上。
　　聂执事在下属的搀扶下，阴沉着脸走下机舱。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是一定要担责的。
　　此刻他怒火冲天。
　　果不其然。
　　当爹的是个堕落者。
　　当儿子的也是个疯子！
　　一个背着黑色琴箱的白发女人跟在后面，眉头紧锁，满脸严肃。
　　还有一个体型臃肿的胖子，也急匆匆的跟在后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脸色极其的难看。
　　最后在机舱里，陆子衿背负双手，稚嫩娇俏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一辆辆黑色的奔驰堵住了公路。
　　王柏林黑着脸走出来，身上带着不少淤青，手里拎着一挺重机枪。
　　林晚秋穿着白大褂跟在后面，神情凝重至极。
　　除此之外，还有一辆奔驰的车门被人一脚踹开。
　　气喘吁吁的陆子呈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这遍地血腥的一幕，愣住了。
　　陈青从副驾驶上下来，俏脸苍白。
　　无数警备队的成员，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抬起了漆黑的枪口。
　　锁定了废墟里，那个宛若狂魔般的少年。
　　在场不知道有多少个超凡级的调查员，超维级以上的队长也足有五位，还有来自各个家族的大人物，乃至峰城辖区的部长。
　　天罗地网。
　　无处可逃。
　　只是不知为何，当他们看到那个少年时，却感觉到了颤栗。
　　在场的幸存者只有三人，严烨和木子晴就在他的手中。
　　而严峰则被踩在脚底。
　　顾见临面对如此浩大的阵仗，却没有任何表情。
　　尤其是那双漠然的眼瞳，只要跟他对视一眼，就仿佛身临地狱。
　　“牧叔，我的前途会不会毁掉，我不知道，也不重要。但今天，我想让你知道……与其逆来顺受，不如握紧拳头。”
　　顾见临环视四面八方，冷漠说道：“各位协会的高层，还有队长们，你们都看到了。”
　　隐约雷鸣。
　　暴雨倾盆而下。
　　“我是顾辞安的儿子，我是堕落者的后代，我跟不洁者有勾结。”
　　他沐浴着暴雨，缓缓收紧了五指，让手里的一男一女发出濒死的呜咽。
　　微微发力的右脚踩下去，让脚底的垃圾发出凄厉的惨叫。
　　那双漆黑的眼瞳，被一闪而逝的电光照亮。
　　似是在质问四面八方的那些人，又像是在质问这个世界。
　　“但是……这又怎样？”


###第七十一章 现在，他们死透了
　　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升华者的世界里涌现过无数的强者，从超凡级到超维级，再从圣域级突破桎梏，成为能够对抗古神的天灾。
　　有人称霸六合，一统天下。
　　也有人威震四海，凶名显赫。
　　更有甚者会竖起战旗，以战火点燃世界。
　　在以太协会建成的数百年来，也不是没有人敢于挑战其权威。
　　但是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羽翼丰满，位阶超过圣域级以后，才能有实力和底气，做出这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事情。
　　无论是协会的高层，还是各大家族的家主，亦或是剑冢的传人。
　　乃至在场的队长和调查员们，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制造这起杀戮的人，竟会是这个少年。
　　顾见临。
　　而这个少年，就只有一阶。
　　一阶的神司。
　　简直天方夜谭。
　　当协会的支援赶过来时，还以为他们遭遇了禁忌区里的怪物袭击。
　　甚至是神侍，或者别的什么鬼东西，都有可能。
　　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人畜无害，沉默寡言的少年，却站在遍地的尸体和被雨水冲刷的血泊里，浑身淋透，眼神幽深。
　　像是个黑暗里的幽魂。
　　背后是无尽的暴风雨和破旧的城寨。
　　像是一副冰冷的画。
　　暴雨倾盆而下，顾见临孤身一人面对着重重包围，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么做，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哪怕古神化以后，强行召来了黑雾和大墟。
　　哪怕他使用了不存之锁，抹去了刚才那场战斗的存在感。
　　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面临这种局面。
　　这恰恰，就是他想要的。
　　“检测生命体征归零，正在识别死者身份。”
　　不存之锁的结界崩溃后，太虚再次观测到了这片公路上的情况，柔媚的声音回荡全场：“A级调查员张世恒，霸王途径，四阶洞虚者。B级调查员李承天，古武途径，三阶驭气师。B级调查员赵治，古武途径，三阶驭气师。”
　　“C级调查员李巡，神司途径，二阶少司命。”
　　“C级调查员李清璇，灵媒途径，二阶巫师。”
　　随着一个个名字，连带着他们的位阶，被报了出来。
　　仿佛铁锤般，狠狠的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震撼。
　　惊惧。
　　悚然。
　　颤栗。
　　因为无法想象，这么多调查员的死，甚至包括一位队长和两位副队。
　　全部是死在这个少年的手里。
　　而这个狂魔般的少年，却没有任何的帮手。
　　顾见临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震惊或恐惧或忌惮的目光，依旧面无表情。
　　“看着我干什么？”
　　他轻声说道：“为什么那么严肃？”
　　如此轻柔的语气，却又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孤高和傲慢。
　　在场的协会成员们，无一例外地望向了公路外的直升机。
　　直升机的螺旋桨翼撕裂风雨掀起呼啸，陆子衿双手抱胸坐在机舱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少年，美眸里闪过稍纵即逝的异色。
　　作为部长，这个时候她应该表态。
　　可是她却什么都没说，鲜艳的朱唇却挑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满脸看戏一遍的表情。
　　其次，在场权力最大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
　　聂执事。
　　“一个一阶的司命，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实力，顾辞安临死之前一定给他留下了什么东西，无论是神话武装，还是呼吸术和禁咒，他的这几次越级挑战都不正常……”
　　聂执事深吸一口气，冷厉开口，下令道：“D级调查员顾见临，涉嫌残害队友，谋杀上级干部，阻碍任务进程，定义为堕落者！给我拿下！”
　　严武死咬着牙，浑身剧烈的颤抖。
　　断裂双臂，眼睛被扣走，生死不知的二儿子。
　　被攥紧了咽喉，戳瞎了双眼的大儿子。
　　还有他们家族培养的神官，也已经被戳瞎了眼。
　　很显然，是因为刚才那场战斗里，有什么不能被看到的东西。
　　“使用远程攻击！一击必杀！”
　　他脸色愤怒至极，几乎是咆哮着说道：“不要给他伤害我儿子的机会！”
　　外围的调查员们同时架起武器，锁定了少年的头颅。
　　当杀气四溢的一瞬间，陆子呈和陈青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却被其他人给盯住。
　　牧叔甚至还想挣扎起身，试图挡在少年的身前。
　　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依靠在车厢里剧烈的喘息。
　　拼尽全力抱住女儿，发出不甘的低吼声。
　　“别担心……牧叔，我不会有事的。”
　　顾见临却抬起双手，缓缓收紧的手掌。
　　严烨和木子晴，发出濒死的呜咽。
　　“省省吧。”
　　顾见临眼神冷硬：“别装的好像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我不管你是谁，审判庭也好，执事也好，亦或者是你们背后的圣者也罢。”
　　他环顾四周，平静说道：“你们可以直接争取用远程攻击把我一击毙命，有兴趣的也可以用精神攻击来试一试，我都不介意。”
　　说完他抬起了脚，踩在脚下那个废物的头颅上，微微用力：“但前提是，赌注是这三个人的命。”
　　咔嚓！
　　那是头颅濒临碎裂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调查员的表情都僵住了。
　　严武的怒吼声响起：“住手！”
　　顾见临却恍若未闻。
　　仿佛数百支枪，或者是那些寒气逼人的弓箭，瞄准的不是他一样！
　　砰！
　　他毫不留情，一脚踩了下去！
　　严峰抽搐了一下，嘴里发出绝望的痛呼，头颅被狠狠践踏。
　　额头发出碎裂的声音，鲜血晕染开来。
　　“不！”
　　风雨里，回荡着严武绝望的嘶吼声。
　　严武目眦尽裂，眼睛是血红的，几乎快要瞪出了眼眶。
　　狂暴的气劲沸腾起来，震荡着风和雨。
　　古武途径，五阶界王！
　　聂执事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因为严家家主的威严，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你看，你也是有儿子的，你的儿子受了伤，你也会心痛，但你真的有人性么？”
　　顾见临抬眼看着他，质问道：“避难所里的这些人，他们做错了什么？牧叔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他跟我父亲一样，曾经是守夜者部门的成员，是在黑暗里守护这个世界的英雄。”
　　少年一字一句，清晰回荡在风雨里：“他堕落了，但是他没害过人，甚至服用天生草，不惜损耗自己的寿命来抑制自己。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通缉，为什么会被追杀？”
　　“这些避难所的人曾经都是协会的一员，只因为被古神所污染，就遭到了抛弃。”
　　他停顿了一下：“哪怕服用天生草来压制畸变，你们依旧不愿意放过他们，理由呢？”
　　砰！
　　顾见临抬起脚，狠狠的践踏下去！
　　严峰的头颅像是一个西瓜一样，被他硬生生的踩爆，鲜血四溅！
　　死了。
　　这血腥残暴的一幕，简直像是噩梦，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尤其是严武，甚至是当场愣住，眼神空洞绝望，发出无能狂怒的嘶吼声。
　　撕心裂肺。
　　顾见临呼吸着鲜血的味道，轻声说道：“尤其是牧叔，他执行任务被古神污染，然后失去了记忆，被定义为残害同伴的堕落者，遭到追杀。那么，他残害了谁？犯罪的证据呢？”
　　“为什么不拿出来？审理的过程呢？有谁能证明吗？”
　　他环视着所有人：“就像是我父亲的案子，满是疑点。”
　　死寂。
　　“这是以太协会的机密。”
　　聂执事咬着牙，寒声说道：“不是能给你们这些低级调查员查阅的！”
　　砰！
　　严峰的尸体被一脚踢到他的面前。
　　聂执事吓得一哆嗦，连忙后退。
　　“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
　　顾见临字字诛心，眼神冰冷：“拿不出证据就要抓人？可惜你今天不在这辆囚车里，否则我就送你下去见我父亲，让你们两个好朋友在下面好好叙旧。”
　　砰！
　　严烨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顾见临跟上去一脚踩在他的后脖颈上，微微发力：“现在把你们的武器都放下，不要搞得我好像是个杀人魔一样，我只给你们三秒钟时间。”
　　人们都沉默了。
　　难道你不是杀人魔吗？
　　严武看到最心爱的大儿子也被踩在了地上，浑身抽搐了一下。
　　仿佛已经看到，大儿子的头颅也被踩爆的画面了。
　　“三二一……”
　　仿佛恶魔的宣判，让他如坠冰窟。
　　“把武器都放下！”
　　高度的心理压力之下，严武发出了崩溃的吼叫。
　　哗啦啦。
　　枪械落下，弓矢也离开了弓弦。
　　这些调查员们宛若雕塑，任由风和雨席卷，扩散寒意。
　　“再给我找把椅子来。”
　　顾见临轻声说道：“有点累。”
　　一把椅子沿着打滑的路面，滑到他的身后。
　　顾见临坐在椅子上，依旧拎着手里的少女，脚下踩着还想挣扎的青年。
　　“避难所的人没做过坏事，更没有害过人，为什么连一个审判的过程都没有？为什么连蹲监狱的机会都不给他们？要么，你们把他们犯罪的证据拿出来。”
　　顾见临面向所有人，面无表情说道：“要么，赔命。”
　　死寂之中，牧叔倚着车厢，血红的眼睛里，闪过凄楚和苍凉。
　　“小顾，算了吧……”
　　然而在暴雨里响起的声音，却冷硬的掷地有声。
　　“为什么要算了？”
　　顾见临淡淡说道：“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要认？”
　　死寂。
　　机舱里，陆子衿淡漠的声音说道：“聂执事，拿出证据吧。”
　　聂执事面色一变：“陆部长，你明明有能力秒杀那个少年，为什么不动手？”
　　陆子衿耸肩：“我为什么要动手？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啊，我跟牧锋也有旧，很想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能让协会这么不留余力的追杀。”
　　说完，她瞥了一眼人群里的弟弟。
　　陆子呈拼命给她使眼色，急得都快要挠头发了。
　　陈青则是一脸无力。
　　陆子衿笑吟吟地收回视线，然后翘起了二郎腿。
　　聂执事陷入了沉默，仿佛进退两难。
　　这时，王柏林忽然说道：“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人了，那还为什么要听他的？我们几个队长级一起出手，把他杀了就是了。”
　　还有几位队长一同站了出来，蓄势待发。
　　严武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没有出言阻止，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还有一线机会。
　　如果继续下去，他的大儿子也一定会死！
　　一念至此，他的面容扭曲起来，仿佛恶鬼。
　　然而就在这时，狂风暴雨被一抹凄厉的寒光所碎裂！
　　轰！
　　伴随着炸裂的破空声，一柄氤氲着炽白雷光的巨剑，从天而降。
　　风和雨飘摇，白发的少女撑着一柄伞，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她的白发在霎时闪过的电光里，染成了夺目的一抹红色，像是在黑暗里流动的火焰。
　　霎时间闪过的电光照亮朱红色的美眸，倒映着漫天的暴雨。
　　“王柏林，你想死么？”
　　随着剑锋的呼啸，她冷漠说道：“别逼我砍了你的狗头。”
　　她径直走上了废墟里，凌厉的杀气震慑全场。
　　先是扶起了奄奄一息的牧叔，再把昏迷的菀菀抱在怀里。
　　自制始终没人敢乱动，仿佛忌惮于这个少女的实力和背景。
　　“没错，谁要是敢动手，我特么拼了命也要咬死你丫的。”
　　成有余浑身湿透，从后面走出来，朝着人群里大喊道：“爸！过来！站在我们这边！今天你丫要是跟这群狗杂碎为伍，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等你死了我连坟头都不给你留，逢年过年也要给你吐两口浓痰！”
　　成由天瞪大眼睛，简直被这小子给气笑了。
　　白思慕看到师妹出现的一瞬间，却已经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铛！
　　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从琴盒里落了下来，斜插进地面。
　　“不好意思啊各位，既然我儿子都那么威胁我了，我也没办法……”
　　成由天挠了挠头，走向了那个魔头般的少年。
　　自始至终，顾见临一句话都没说。
　　“成家主，白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聂执事脸色难看至极。
　　严武看到自己这边有人背叛，更是被气到怒不可遏。
　　“啊这。”
　　成由天无奈摊手：“没办法，我听儿子的啊。”
　　“很简单，剑冢欠这个少年一个人情。”
　　白思慕右手握剑，剑锋在地上划了一条线，冷淡说道：“今天越过这条线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剑冢的敌人。”
　　“不。”
　　唐绫那双美眸里隐约有杀意酝酿：“越过这条线，就给我死。”
　　远处，王柏林跟她们遥遥对峙，冷声说道：“狂妄！”
　　“你有意见么？”
　　唐绫在红发状态下，性格要更加狂妄霸道，嘲弄说道：“三十多岁的四阶，是什么品种的垃圾？你也不过是比我年长个十多岁，如果我跟你是同样的年龄，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这种废物，还轮得到你在我面前狗吠？”
　　她顿了顿：“我今天要一个公道，没有……那就血债血偿。”
　　成有余想起这些避难所的人对自己的善意，发狠说道：“没错，血债血偿！”
　　良久过后，聂执事脸色阴晴变化，说道：“你们这是助纣为虐，我可以定义为你们协助堕落者的犯罪行为，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你们跟堕落者无异。当我汇报圣者大人，就可以对你们进行通缉。”
　　又是堕落者。
　　张口闭口堕落者。
　　顾见临已经很烦了，彻底失去了耐心。
　　“好，你说堕落者，对吧？”
　　他轻声说道：“堕落者就该死，对吧？”
　　聂执事背负双手，强硬说道：“没错，堕落者必须死，这是莱茵大人定下的规矩！是以太协会的规矩，是信仰的戒律！”
　　听到莱茵这个两个字，即便是成由天和白思慕，眼神都闪过一丝忌惮。
　　“很好，堕落者都该死。”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那这么说，我岂不是无罪了？”
　　聂执事皱眉：“你说什么？”
　　顾见临没有回答，而是抬起眼睛。
　　眼神冷的让人毛骨悚然。
　　所有看过他档案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很少有情绪。
　　很少表露出情绪。
　　只是这一刻，他们却从那种眼神里感受到巨大的嘲讽。
　　一定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睁大眼睛，好好看。”
　　顾见临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动了一下。
　　寂静里，那些倒地的尸体，忽然抽搐痉挛起来，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撑起了衰败的躯壳，仅剩不多的血液喷涌出来，带着恶臭的绿色液体。
　　张世恒，李承天，赵治。
　　严峰，李巡……
　　所有人都在抽搐中，进化出了森然的钢铁节肢。
　　哪怕是断了的头颅，都涌出了白色的骨节。
　　畸变。
　　高度昆虫畸变。
　　有些昆虫，即便是失去了头颅，却依旧能够保持身体的活性。
　　这是顾见临留在他们体内的古神之血，发挥了作用。
　　当人们看到这一幕以后，悚然而惊。
　　这种程度的畸变，他们所有人都成为了堕落者！
　　“我杀的明明也都是堕落者，为什么堕落的是你们的人，就不可以了呢？或许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吧，不够让在做的大人物们满意。”
　　于是，顾见临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砰砰砰砰！
　　所有畸变者的身体全部炸成了一团团血雾。
　　在聂执事和严武，以及那些队长们惊恐的视线里。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
　　“嗯，现在他们死透了。”


###第七十二章 血债血偿
　　有人的还活着，但是已经死了。
　　有的人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活着。
　　还有的人死了，却又复活了，然后再被杀了一遍。
　　顾见临只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畸变的堕落者们就在他们自身失控的力量下爆体而亡，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灵性波动，没有人察觉到他做了什么。
　　爆开的血雾弥漫在风雨里，千丝万缕的飘散，像是凋零的玫瑰。
　　“既然你们都说，堕落者们都该死，不问缘由。那我杀这批堕落者，怎么能算残害同伴，蓄意谋杀上级？为什么会觉得我有罪？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堕落者？你们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是针对谁？”
　　顾见临环顾全场，轻声说道：“难道好人就该被枪指着？还是我误解了各位的意思，其实你们是来为我庆功的？”
　　局面将死了。
　　聂执事自己亲口说的，堕落者都该死。
　　而刚才，那些死而复生的调查员们，也的确是陷入了高度的畸变。
　　按照这个逻辑而言，顾见临杀的都是堕落者，根本就没有犯罪！
　　那些不明真相的调查员们面面相觑，连带着握着枪械的弓箭的手都松懈下来，眼前这个场面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是真的冤枉了好人。
　　或者说，上级的指令出错了！
　　与此同时，陆子衿再次成为了全场的视线焦点，人们都在等她的指令。
　　这个看似娇俏可爱的萝莉，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平板电脑。
　　太虚柔媚的嗓音，响彻全场：
　　“D级调查员顾见临，斩首四阶堕落者张世恒，三阶堕落者李承天……”
　　“功勋值统计中。”
　　“奖励功勋值，13458点！”
　　呼啸的风雨里，人工智能的柔媚嗓音，却仿佛无情的宣告，让人遍体生寒。
　　在以太协会的历史上，还从没有一个D级调查员，能获得如此多的功勋值。
　　短短的三句话，就已经证明了一点。
　　哪怕是人工智能，都认可了眼前这个少年的行为。
　　这不是犯罪。
　　而是，功勋。
　　聂执事气得脸色铁青，牙齿都快咬碎了。
　　然而太虚都出面背书了，他绞尽脑汁却想不到该怎么反驳。
　　明明是有问题的。
　　刚才那场战斗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否则绝不可能是这样！
　　“看得出来，大家的表情都很为我开心。”
　　顾见临礼貌地微笑，再次抛出了一个炸弹：“既然各位那么有心来为我庆功，我也不好意思独吞这次的功劳，这里还有一个堕落者，谁来杀？”
　　砰的一脚，严烨被他踢飞了出去，像是个破皮球一样在雨水里翻滚。
　　轰的一声，漫天的大雨被恐怖的气劲震碎。
　　严武破空而至，带着骇人的气势，冲到了儿子的身旁。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眼瞳剧烈收缩，脸上焦急的表情凝固，身体僵硬。
　　因为严烨痛苦地挣扎着，半边脸已经泛起了黑色的血管，被戳瞎的眼球已经被侵蚀了，变成了可怖的竖瞳，浑身剧烈的抽搐。
　　“我不能，我绝对不会……该死的堕落者，别想让我……”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喷出一口浓腥的血，体表渐渐被漆黑鳞片侵蚀。
　　严武看到他这幅样子，竟是后退了半步。
　　严烨，这个峰城辖区排名第二的新人，严家的大少爷。
　　此时此刻，他所有的骄傲都被古神之血所带来的污染摧毁，连带着身体和精神都不再被自己控制，发出了惨笑声：“血祭！我要血祭！我要用这些不洁者的血，来献祭给那位大人！让所有的协会成员都堕落，完成我的进化之路！”
　　他发出嘶哑癫狂的吼叫声，浑身剧烈的颤抖，血肉被破开，骨骼破体而出。
　　“为了……最终的进化！”
　　严烨头颅以一个极度诡异的角度扭曲，四肢发出噼啪的爆响声。
　　然而他的眼瞳里却闪过巨大的痛苦和挣扎。
　　猩红的血泪流淌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畸变。
　　但那是无法违抗的命令。
　　“怎么会这样……”
　　严武眼瞳里满是难以置信，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大儿子为什么会堕落。
　　按照他们严家的家训，一旦察觉到自己被污染，就要立刻自裁。
　　焚毁尸体。
　　哪怕死，也不能让家族蒙羞。
　　然而现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却被古神的精神污染，蛊惑。
　　轰隆隆！
　　恐怖的气劲宛若界域般笼罩四周，他的手掌微微收紧。
　　陷入了巨大的挣扎里。
　　“高危级畸变！”
　　有人沉声说道：“他确实被古神的精神污染了，正在向神侍转化！”
　　说话的人，是一个三阶的副队长。
　　与此同时，所有调查员重新抬起了枪械和弓箭。
　　只不过这一次瞄准的，却是那个沦为怪物的，白色西装的青年。
　　轰！
　　凛冽的劲风震荡着雨幕，那些调查员握着枪械和弓箭的手顿时被震得酸麻。
　　“谁都别动手！”
　　严武爆喝一声，五阶界王的气场，能够轻而易举的碾压全场。
　　他脸上尽是挣扎的神色。
　　眼看着那个穿着白西装的青年，缓缓地站立起身，舒展身上的鳞片。
　　短短的一瞬间内，严烨双眼已经变成了诡异的蛇瞳，浑身覆盖着鳞片，他的身体已经撑过了随时都会爆体而亡的危险阶段，开始了进化。
　　他的身体如蛇一般弓起，嘴里吞吐着信子。
　　展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随时准备进攻。
　　“都堕落了，为什么不自杀？”
　　顾见临轻轻的鼓掌，说道：“严先生，你为了让你儿子能进去欧米伽序列，不惜毁掉这些从来没有害过人的，所谓的不洁者们的生活，剥夺他们的生命。你就没想过，会有报应么？”
　　他顿了顿：“牧叔他们服用过天生草，从而压制住了畸变。你们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害过人。而现在，你的儿子，却已经被污染了……”
　　吼！
　　严烨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吼叫，骤然弹射向前，抬起锋利的利爪。
　　这一刻，严武眼瞳收缩，挣扎的表情被寒光所照亮。
　　轰轰轰！
　　呼啸而来的子弹，破空而至的箭矢，贯穿了那个如蛇般恐怖的身影。
　　鲜血泼洒出来，被暴雨洗去。
　　严武低着头，看着儿子的利爪距离自己的心脏，只有一寸之遥。
　　风雨里，严烨满脸都是狰狞的神情，眼瞳彻底被黑暗所吞噬。
　　毫无人性。
　　咔嚓，咔嚓！
　　一道道箭矢贯穿了这个怪物的身体，撕裂了血肉，粉碎了骨骼。
　　最后搅碎了脏器。
　　那是四阶霸王途径的灭亡之箭。
　　看似平平无奇的箭矢，可一旦贯穿身体，就会疯狂破坏体内器官。
　　严烨身形晃了晃，仰天倒下。
　　砰。
　　严武的白色西装，也被溅了一身的血液，狼狈至极。
　　他的眼神里，只剩下绝望。
　　在绝望之中，还有隐藏的暴怒。
　　……
　　……
　　电闪雷鸣，倾盆的暴雨轰然落下，土腥味在公路上弥漫。
　　顾见临的手里，还剩下最后一个人。
　　二阶的神官，木子晴。
　　这个少女的眼睛被划瞎，浑身被淋透了，曲线曼妙。
　　他没有半点的怜悯之心，随手把她给扔了出去，淡淡说道：“这批人具体是什么时候被古神污染的，你们可以慢慢的拷问。但是从这一刻起，不要再用那种审问罪犯的语气跟我说话，这会让我很烦。”
　　那女孩的罪是最轻的，但体内也被他灌入了古神之血，而且她的天赋也足以支撑她进行完美进化，只是这个过程被他刻意的压制住了。
　　进化的很缓慢。
　　不知道以太协会会拿她怎样。
　　但她已经被古神之血控制，哪怕遭到审问，也说不出真话。
　　只会按照顾见临的意志，继续帮她编造谎言。
　　至于精神入侵什么的，那倒是不怕。
　　没人会精神入侵一个堕落者。
　　就算真有人不怕死那么干，这个女孩也会直接爆体而亡。
　　现在，顾见临已经熟练的掌握了古神之血，以及精神控制的方法。
　　这个女孩，就是他留下的，完成逻辑闭环的最后一刻棋子。
　　“……”
　　严武淋着暴雨，看着死去的儿子，眼神的杀意在逐渐沸腾。
　　木子晴已经被调查员们带走，浑身被戴上了枷锁，押送到了囚车里。
　　那些调查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聂执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脸都快被打肿了。
　　“好了。”
　　顾见临拍了拍巴掌，双手抄在口袋里，倚在那把椅子上。
　　漆黑的瞳孔，倒映着漫天的雨幕。
　　“这段时间受的气，算是还给你们了。”
　　他轻声说道：“牧叔，看到了么？血债，就是要血偿。我知道你心软，觉得那些来追杀你的调查员，也只是奉命行事，他们也有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但我没你那么善良，无论是解决问题，还是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我都不在乎。”
　　牧叔被搀扶着坐下，望着这遍地的尸体，沉默了。
　　“何至于此啊……”
　　他轻声说道。
　　眼下的局面有些复杂。
　　牧叔是活下来了，菀菀也活下来了，其他人大多数也还活着。
　　只是，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不知又会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顾见临又会面对什么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公路外的黑色海面，忽然翻涌起来。
　　黑色的潮水冲天而起，汇聚成一张巨大的，苍老的面容。
　　磅礴的威压，如海般的深沉，笼罩着公路上的所有人。
　　轰！
　　仿佛世界在颤抖。
　　直升机里，陆子衿望向那张脸，美眸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凝重，背在身后的手已经结好了印式，仿佛随时准备出手。
　　聂执事一愣，连忙俯身行礼：“圣者大人！”
　　以王柏林为首的队长们，也急忙俯身行礼：“见过圣者大人。”
　　所有的调查员，纷纷放下武器，以手抚胸，表示尊敬。
　　以太协会在三大巨头之下，总共有九位圣者。
　　每一位，都是清一色的圣域级。
　　而且还是最强的那一批圣域。
　　海风里响起苍老的呢喃声，伴随着电闪和雷鸣，明明声音不大，却威严至极。
　　在场的，只有超维级以上的人，才能听清楚那声音说了什么。
　　这一刻，顾见临这边的人却变得凝重起来了。
　　白思慕眼神森冷，握紧了铁剑，沉默不语。
　　成由天都面露惧色，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唐绫没听清那个声音说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场间的气氛出现了变化。
　　成有余也很敏锐的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有顾见临自己，端坐在椅子上，凝视着海上升起的那张脸。
　　仿佛要记住他的长相。
　　哗啦啦！
　　来自四面八方的调查员，重新把枪械和弓箭对准了他们。
　　聂执事位阶很低，但在旁边人的解释之下，露出恍然的神色，冷笑道：“D级调查员顾见临，请立刻放弃抵抗，随我回到审判庭接受调查。我们需要知道，在荷鲁斯之眼卫星监控失效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你又是如何以一己之力，越阶杀死一位四阶的队长级，两位三阶的副队长，以及大批二阶的队员？即便他们之前已经负伤，但也不是你能对付的，我们需要弄清这一切。”
　　他寒声说道：“这些不洁者们，也需要带回审判庭接受调查。”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别想。”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
　　审判庭是想得到，他身上的秘密。
　　至于牧叔他们，一旦被带走了，必然没有好下场。
　　“你可以反抗，但后果自负。”
　　聂执事漠然说道：“动手！”
　　只见一道无形的气界，轰然笼罩着整个公路，巨大的压迫感仿佛要把虚空都给碾碎了，漫天的暴雨倒卷冲天，碎成无数细碎的水花。
　　气之界域，笼罩全场。
　　严武暴怒之下，眼瞳里浮现出愤怒猩红的血丝，杀意十足。
　　王柏林跟在他的身后，属于古武途径的气沸腾狂乱。
　　见状，队长们也纷纷燃烧灵性，恐怖的气势如同狂风暴雨。
　　“不好意思，我的老师说过，剑冢欠这个少年一个人情，今天谁也动不了他们。”
　　白思慕眯起美眸，沉声说道：“除非，审判庭想跟白银之王为敌。”
　　“要打就打，前提是审判庭做好了死一个圣者的准备。”
　　唐绫的眼神依旧傲慢，扭头说道：
　　“待会打起来，先把伤员带走。”
　　很显然，她们都不会相信审判庭的说辞。
　　什么审问和调查，全都是放屁。
　　人一旦被带走，那必然是没了。
　　海浪冲天而起，伴随着苍老低沉的声音：“总会长的规矩，天灾不得干涉以太协会内部事务……即便是白银之王，也不能坏了规矩。”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张脸。
　　“坏规矩的是审判庭。”
　　白思慕漠然说道：“而不是剑冢。”
　　唐绫抬起凛然的眸子，嗓音寒冷：“李青松前辈尽管动手，我敢保证在明天的太阳出来之前，你们李家的后人全部都会被我杀光。”
　　这是来自剑冢的威胁。
　　不，是雷霆的威胁。
　　哪怕她只是一个年轻人，目前只有三阶。
　　以太协会的总部的人，都知道她的分量。
　　也只有她才敢这么说话。
　　沧海上的巨大人脸隐隐动怒。
　　陆子衿双手抱胸一言不发，美眸里却在酝酿着风暴。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事已至此，人们已经看到了谁才是公立和正义。
　　自然就不会看着审判庭胡来。
　　只要拖到陈伯均从海底出来，一切自然会见分晓。
　　气氛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成由天却挠了挠头，望向胖儿子：“这可怎么办？”
　　成有余面色惨白：“临哥……”
　　很显然，没人有信心能跟协会抗衡。
　　陆部长暂且不提。
　　光是严武和那些队长就很难对付了。
　　更何况，海上还有一位圣者的力量，在虎视眈眈。
　　顾见临听到这句话，摇了摇头。
　　“嗯。”
　　顾见临轻声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似乎有所感应，忽然站起身：“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
　　……
　　寂静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迷茫的雾气遮蔽了漫天的暴风雨，公路的尽头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家亮着灯的店铺，它的出现是如此的突兀，在浓雾里若隐若现，宛若梦境。
　　啪。
　　那是鞋跟敲打在地面上，踏破雨水的声音。
　　有人撑着一柄黑伞，穿梭在雾气里的深处。
　　他的脚步舒缓优雅，并不算多么快，却仿佛扭曲了时空，在短短一个呼吸之间，高频闪动了无数次，出现在公路的最中央。
　　那些环绕在四面八方的调查员们，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破包围网的。
　　只能听到隐约的脚步声。
　　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响起的。
　　“晚上好。”
　　黑伞的伞沿被轻轻抬起，西装革履的男人笑容优雅温和，难言的贵气。
　　他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当他的脸露出的那一刻起。
　　海面的那张巨大苍老的面容却颤动起来，轰然崩溃。


###第七十三章 青之王，槐荫
　　雾气里宛若梦境般的杂货铺。
　　瀑布般的暴雨从黑色的伞沿落下来，西装革履的男人露出含笑的眼眸，顷刻间苍穹之上无数道电光闪过，滚滚的雷鸣声回荡天外。
　　不，那似乎不是电光。
　　而是无数道凄厉可怖的裂隙，纵横交错，割裂虚空。
　　连带着那股属于圣者的威压，都在崩溃！
　　黑色的大海掀起了巨大的浪潮，那张纯粹由海水凝聚出来的，巨大的苍老面容，竟是一寸寸的坍塌下去，涛沫喷涌。
　　海天之间的世界里，回荡着不甘的叹息声。
　　“景辞……”
　　那个叹息声渐渐被潮声淹没。
　　白思慕看到这个男人，美眸里第一次浮现出诧异的神色，握着铁剑的手都无声收紧。
　　唐绫注意到师姐的情绪变化，眼神变得狐疑起来。
　　这个男人不知道何方神圣，竟然能当场压制一位审判庭的圣者。
　　隐隐约约能从他身上，嗅到极其危险的气息。
　　景辞撑着伞，面向大海的方向，微微一笑：“真不好意思，李青松前辈。您知道的，老师他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您，所以既然他来了，那您就得走了。”
　　海潮汹涌起伏，滔天的巨浪冲天而起，潮声如雷。
　　仿佛想要再次凝聚出那张脸，却在漫天闪烁的电光下，一次次崩溃。
　　“省省吧前辈，您都快要老死了。”
　　景辞面对如此浩瀚的声势却依旧不动如山，只是无声地微笑着：“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下，协会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你们针对不洁者的戒律条规，让我觉得很不爽。而老师的意思是……你们需要反省一下。”
　　他顿了顿：“毕竟，你们连证据都不拿出来，很难让人信服。”
　　“虽然天灾不得干涉以太协会内部的事务，但老师百年前就离开以太协会了……而我，自始至终也不是你们的人。”
　　这一刻，来自以太协会的调查员们都震撼无语。
　　因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竟然敢跟圣者大人叫板，甚至是抗衡。
　　那可是以太协会的九位圣者之一，圣域级别的强者！
　　而且，圣者大人似乎还被压制住了。
　　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圣者大人没有以真身降临的缘故。
　　很多不明身份的人勃然大怒，有人架起反器材的狙击步枪遥遥对准了他，还有的已经拉开了巨弓，箭矢疯狂的颤动起来，仿佛在咆哮。甚至有人撑起了气场，狂乱的气劲震开雨幕，杀机充斥在黑暗里。
　　王柏林是这次行动组的组长，还是他最先站了出来，气劲宛若无形的火焰。
　　作为严家的家主，严武也想要出手，笼罩在四面八方的界域震荡着。
　　这可是难得在圣者大人面前表现的机会。
　　更何况，陆部长这个六阶的天师也在场。
　　海底下还有陈先生这个圣域级。
　　怎么也不会出事。
　　聂执事看到他们拿起武器，突然脸色大变，急忙想要向前喝止，却来不及了。
　　“什么人，敢对圣者大人不敬！”
　　王柏林眼神阴冷，带着三位队长级大踏步地走上前，下令道：“以太协会做事，并不需要你所谓的证据！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聂执事见状，心说坏了坏了！
　　严武看到他的表情，却强行克制住了自己跟上去的冲动。
　　只有王柏林一人无所畏惧，甚至已经做好了出手的打算。
　　有那么一瞬间，景辞回头看了这个人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忽然间，凄厉的破空声，宛若幽魂的尖啸。
　　砰的一声，王柏林只觉得眼前一黑，巨大的威压把他顶在了车前盖上。
　　“其实碍于某些原因，我是不能够违反自身道德底线的，比如欺负老弱病残什么的。但李青松前辈显然不是个好人，所以我也不算欺负老年人。”
　　景辞撑着伞，右手抵住他的胸口，竟是压制着这个四阶的狂王动弹不得：“至于你……设计屠杀牧锋他们的人，我猜其实就有你一份。”
　　“至于证据，我没有。”
　　他的眼神似有调侃：“毕竟你刚刚说了，以太协会做事不需要证据。”
　　下一刻，他的右手微微发力。
　　王柏林痛得挺起腰身，发出凄厉至极的，无声地嘶吼声。
　　因为景辞的右手，已经撕裂了他的胸膛，在里面摸索着什么。
　　“那么，我也没有必要讲究什么证据了。”
　　景辞猛的抽出手，掌心竟然握着一颗血淋淋的，还在跳动的心脏！
　　至于王柏林，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死状凄惨。
　　一个古武途径的四阶狂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杀了。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陆部长根本没动弹，甚至连圣者大人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或者说，无力出手。
　　“那么，接下来是谁？”
　　景辞微微转动着雨伞，环顾着四周的人，手里握着那颗猩红跳动的心脏。
　　仿佛是展示给所有人看。
　　每一个看到那颗心脏的人，都觉得心窝子一痛。
　　哪里还敢用武器对着他，没有当场逃走，已经算是很有素质了。
　　咕嘟。
　　严武释放出的气界骤然崩溃，眼瞳里闪过巨大的惊恐，忽然间很庆幸自己的选择！
　　聂执事却叹了口气，转而望向机舱里的少女：“陆部长，您怎么不拦一下呢？”
　　陆子衿撇了撇嘴，翻了一个白眼：“拦？你拿什么拦？王柏林自己犯蠢，还得让我冒着得罪那位的风险出手么？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李青松大人亲自来了，亦或是莱茵副会长站在这里，他也不会为了一个蠢货，得罪那位啊。”
　　王柏林的确是以太协会的一名A级调查员，为人类世界立下过汗马功劳。
　　按照常理，如果有人杀了他，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要被追责的。
　　以太协会，会让你付出代价，不能让部下寒心。
　　但是有那么几种情况是例外。
　　比如，这个撑着黑伞，西装革履的男人。
　　霎时间，无数道凄厉的电光闪过。
　　海面上汹涌起伏的潮水轰然坍塌下去，风平浪静，再无声息。
　　属于圣者大人的气息，渐渐消弭在黑暗里。
　　只剩下巨大的叹息回荡。
　　啪的一声。
　　一颗猩红跳动的心脏，摔在了雨幕里，仿佛垃圾一般。
　　那柄黑伞自动悬浮在半空中，景辞从口袋里抽出一块雪白的手帕，借着伞沿下滑落的雨水，擦拭着手里的鲜血，淡淡说道：“还有人要继续么？”
　　没有人说话。
　　但凡看着那颗心脏的人，眼瞳都剧烈的颤动，仿佛被掏心的人是自己。
　　“那么接下来，我要强调两件事。”
　　景辞淡淡说道：“第一，关于顾见临是怎么越阶杀死那几个蠢货的，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老师看重的人。”
　　众人陷入了沉默。
　　尤其是聂执事，眼瞳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微微一笑：“第二，牧锋和他的两个女儿，乃至他们的所有同伴，需要得到公正的待遇。即日起，他们从协会的通缉名单上除名。曾经为人类社会流过血，跟古神正面作战过的英雄，不该沦为所谓的通缉犯。”
　　“无论牧锋他们做过什么，请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残害了同伴，但在这之前……你们懂的。”
　　机舱里，陆部长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聂执事沉默了良久，低声说道：“明白了。”
　　“最后。”
　　景辞转过身，甩掉那个血淋淋的手帕，望向废墟里的少年。
　　顾见临沉默地淋着雨，默默地跟他对视。
　　“这么紧张干什么？”
　　景辞撑着伞，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笑道：“放心，无非就是死了几只虫子而已，牧锋他们不会有事，你的家人也不会遭到针对。待会儿，陈伯均封印完仙宫里的那东西，再去跟老师请个安，大概就会来安排这件事了。”
　　顾见临微微一愣。
　　“这一次，做得不错。”
　　景辞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帮他撑着伞：“老师他老人家很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是，你打架的方式有点太粗暴了，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不是很优雅。”
　　“你拍死苍蝇的时候，也会不希望它的体液溅到身上吧？”
　　他的眼神很温和，完全不见刚才掏人心窝子的残暴和凶狠：“回去好好洗个澡，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点。下次再见面，老师会好好教教你，神司该怎么杀人。”
　　话音落下，他如鬼魅般穿梭在暴雨里，贵气优雅的背影高频闪动，若隐若现。
　　顾见临转身看着他，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问道：“你的老师是谁？”
　　只见雾气深处的杂货铺再次打开了大门，灯光在迷雾里摇曳。
　　景辞的背影不断的拔高，宛若巨神般屹立在风雨里，俯瞰大地。
　　这是一个浴血神魔般的超凡形象，浑身都是凄厉狰狞的血痕，被无数锋利的刀锋贯穿，仿佛践踏着尸山血海，血腥气浓郁至极。
　　顾见临从来都没有侧写出如此巨大的超凡形象，一时间震撼无语。
　　风雨里，景辞的声音回荡在寂静里。
　　“——青之王，槐荫（yin）。”


###第七十四章 那是我看中的人
　　深夜的杂货铺，屋外暴雨如瀑。
　　“怪不得我刚刚震退了仙宫里的那东西，就看到您这间铺子出现在我面前。”
　　陈伯均脸色苍白，重重地咳了一声，幽幽说道：“您亲自出面，我还以为是哪位至尊现世了。万万没想到，是为了顾教授的儿子。”
　　他从棋盒里捻起一颗白子，顿落在空荡荡的棋盘上：“我早该想到的，您当年对于顾教授选择了天师途径耿耿于怀，甚至不惜跟光明大打出手。现如今，顾教授不在了，他的儿子却成为了神司，您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槐荫笑而不语，捻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陈伯均看都不看一眼，迅速落子：“真可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苗子，却被您先给抢去了。糊涂啊糊涂，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峰城？”
　　“四个月之前。”
　　槐荫凝视着棋盘，再次落子：“顾辞安刚死的时候。”
　　陈伯均眯起眼睛，捻起白棋的手微微一顿：“您怎么看？”
　　槐荫淡淡说道：“跟你们的调查结果一样，我只是察觉到了一位始祖留下的气息，但并不能确定是哪一位。那孩子后来声称，他看到的是九头的怪鸟，每一个鸟头上都长着恐怖的人脸。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鬼车。”
　　陈伯均神情凝重起来：“朱雀氏族，鬼车始祖，您确定那孩子是对的？”
　　槐荫淡淡一笑：“全世界的人错了，他都不会错。”
　　陈伯均吃了一惊，落下一颗白子，说道：“您这么相信他？”
　　“呵，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槐荫端起一杯热茶，幽幽说道：“我只能说，目前而言……他唯一可能看不清的，其实是人心。超凡生物，他是不会看错的。”
　　陈伯均迟疑了一秒，他觉得自己需要仔细品味一下这句话。
　　“能让您这么看重，那孩子不简单啊，而且他身上还藏着一些秘密，他是一阶的司命，却能在短时间秒杀一位四阶和两位三阶，以及大批的二阶。即便那几个队长已经被牧锋重创，但这也太快了。”
　　他忍不住问道：“您把禁咒和呼吸术教给他了？”
　　槐荫摆手：“哪有那么快，我还没跟他说要收他当学生呢。”
　　陈伯均沉默了一秒。
　　“那您就是把可控畸变教给他了。”
　　他顿了顿：“这事我知道就行了，您可不能让我哥知道。”
　　槐荫笑道：“呵，你们这对兄弟真有意思，哥哥死板到有理都说不通，弟弟又太圆滑。在我面前猜出这种秘密，换别人来，早被我杀了。”
　　陈伯均叹了口气说道：“您知道的，我身在曹营心在汉。”
　　“就冲你这句话，那孩子可以在欧米伽序列，让你带一段时间。”
　　槐荫放下茶杯，凝视着棋盘，似乎陷入了纠结之中。
　　陈伯均眉头一挑，问道：“您还愿意让他待在协会？”
　　槐荫嗤笑道：“不然呢？其实我对协会并无意见，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从古至今，太阳底下都没有新鲜事，强大如古神族的文明，也总有一天会腐朽，而在腐朽的土壤里，又会开出的新的花。”
　　“这是万物的规律，也是历史的必然，所以我不出面干涉。”
　　他顿了顿：“当然，也是因为天谴条约的束缚，头顶上那颗陨石还在呢。我还得忙着对付那些古神，哪有时间来处理这些小事。”
　　陈伯均沉吟片刻：“那您为什么还要阻止我，把我强留在这里？”
　　“因为你上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牧锋他们已经被抓了，你这时候出不出面，区别不大。”
　　槐荫淡淡说道：“当然这不怪你，如果你不去对付仙宫里的那东西，他们都得死。”
　　陈伯均盯着他的眼睛，质疑道：“您为什么不出手呢？”
　　槐荫笑道：“我可以出手，景辞也可以出手。我们可以立刻冲进仙宫，跟那个鬼东西开战。我也可以不顾天谴条约，现在让景辞去把李青松杀了，再把峰城严家给屠了，再一路杀上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伯均啊，你告诉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他说道：“我们能救全世界的人吗？这样做会让世界变好吗？我死后该如何？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我这辈子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杀人。”
　　陈伯均没有说话。
　　“但是，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否则的话在二百年前的那个圣诞夜里，以太协会的历史就该结束了。而从那个时候起，我意识到自己是有极限的。因为我一动，那整个世界便是雷霆万钧，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因我而死呢？”
　　槐荫把玩着棋子，睿智的额纹微扬：“所以我决定当一个好老师。”
　　陈伯均一时语塞：“当一个好老师的意思就是，看着自己的学生，冒着风险去杀人，然后又一个人面对协会的问责？您有想过，他会有多大的压力么？让他看着自己父亲曾经的朋友，那些帮助过他的人，被屠杀，被囚禁？”
　　沉默持续了一秒，屋外的暴雨呼啸，仿佛要淹没这个世界。
　　“你观察过那孩子的生活么？”
　　槐荫忽然问道。
　　陈伯均愣住了。
　　“他很小的时候，我就远远看过他一眼。那是多年前的一个新年，一个十二岁的小孩穿着棉袄，独自一个人坐在路边，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空旷的大街。每户人家都亮着灯，贴着红色的喜字，在屋子里喧闹。”
　　槐荫喝着热茶，轻声说道：“别人在过除夕夜，而他就一个人坐在路边，偶尔有人下来放个鞭炮，他就远远的看着。炮声很响，却好像离他很远。”
　　陈伯均不解其意，静待下文。
　　“那个时候，顾辞安应该还在为了解除诅咒的事情，满世界奔波。而他的母亲也重组了新的家庭。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自己过的第三个新年了。”
　　槐荫慢条斯理说道：“他很聪明，学东西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偶尔也像同龄人一样打打游戏，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很快就腻了。他沉默寡言，不愿意跟人交际，最喜欢的运动是骑自行车，沿着海岸线骑一整晚，累到满头是汗。”
　　陈伯均评价道：“感觉像是个纸人。”
　　“是的，一个没有欲望的纸片人，想要唤醒他就需要血和火。”
　　槐荫抬起眼眸，眼神深得让人看不懂：“他不属于原来的世界，他生来就超凡脱俗。在这里，他才能找到他活着的意义，他要去感受压迫，去见证腐朽的规则，感受悲伤和愤怒，才能燃烧起来，照亮黑暗。”
　　陈伯均无言以对。
　　犹豫了片刻后，他说道：“这也太过了，而您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
　　槐荫淡淡说道：“如果他今天没有站出来践踏规则的勇气，那就只能怪我瞎了眼。我挑的学生，要比我当年更强才行。更何况，他是站在公理与正义的一边，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哪怕没有我，你也会帮他，陆子衿也会帮他。”
　　他忽然笑了：“你哥哥也会帮他，不是么？”
　　陈伯均挠了挠头，苦笑道：“是啊，那孩子很聪明，当那几个败类变成堕落者的那一刻起，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哪怕是按照规矩公事公办，他也不会有事。”
　　“虽然李青松快死了，近期的确是喜欢任意妄为。”
　　他的语气里，也多了一丝冷意：“但这不代表，我们会坐视不管。”
　　“那是个太自负的孩子，只要不连累他的家人，他宁愿战死也不会姑息自己的懦弱，他一定会站出来的，因为他是天生的战士。”
　　槐荫随手在棋盘上一挥，扫开了几个白子，重新落下一颗黑子：“你们欧米伽序列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等他成长起来以后，会帮你们解决很多问题。我不喜欢现在的协会，但那些为了人类世界，在黑暗里浴血奋战的战士，是可敬的。”
　　“是么？我怎么感觉，刚开始他杀完人以后，是打算带着牧锋他们跑的？”
　　陈伯均板着脸：“顺便，您注意棋品，别趁我不注意就开始作弊！”
　　“我老人家了，让我几个子怎么了？”
　　槐荫挑眉：“他本来确实打算跑路的，但他的生命感知覆盖范围好像有点离谱，我们隔着这么远都被他给发现了。”
　　陈伯均气笑了：“合着他是在狐假虎威？”
　　“也不算吧，他是真生气了。”
　　槐荫平静说道：“我的学生，发泄一些也好。”
　　陈伯均无奈摊手：“您可别忘了诅咒的事情。”
　　槐荫摆了摆手：“如果不出意外，等他四十岁的时候，恐怕已经比我还强了，那个时候再见到鬼车，还不一定是谁诅咒谁呢。”
　　陈伯均发现这个老人有信心，眼前微微一亮。
　　这时，杂货铺的门被人推开。
　　景辞收伞进来，甩了甩湿漉漉的手，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一进屋就去了卫生间，打了点洗手液，认真搓洗他的双手。
　　“回来了。”
　　槐荫淡淡说道：“怎么又杀人了？”
　　“碾死了一只蚂蚁而已。”
　　景辞头也不抬，语气也是淡淡的：“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既然让我出面，却又不让我尽兴一些，让我觉得很无趣……很无趣，很无趣。”
　　重要的事情，重复了三遍。
　　“放心，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槐荫再次落下一颗黑子：“我赢了。”
　　陈伯均：“……”
　　……
　　……
　　青之王，槐荫。
　　顾见临其实早就猜到了，但听到这个名字以后，还是感慨万分。
　　人类升华者当中的最强。
　　他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从杂货铺的相遇，再到后来莫名其妙的帮助，直到听说曾经想收爸爸当学生。
　　他就隐约猜出了这一点。
　　直到他准备在古神化状态下，带人逃进仙宫里的时候。
　　在他的感知范围内，再次出现了那个宛若黑洞般的生命韵律。
　　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
　　海风呼啸，漫天的暴雨拍打在他的脸上，畅快淋漓。
　　他忽然闭上眼睛，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扑通一声歪倒在椅子上。
　　“临哥！”
　　成有余连忙扶住他，却发现他的身体苍白至极，仿佛浑身血都被抽干了。
　　唐绫深深看了这个少年一眼，眼神再次变得凛然起来。
　　与此同时，太虚柔媚的嗓音响起：“正在接通，欧米伽级权限，陈伯均。”
　　伴随着嘈杂的电流声一闪而逝，陈伯均前所未有的冷硬声线响起：“都愣着干什么？医疗组，准备救援，但凡他们出了一点闪失，你们全都给我滚蛋。”
　　“聂丰给我留下，我要好好问问你。”
　　他顿了顿：“我欧米伽序列的人，什么时候是审判庭说动就能动的？”
　　聂执事听到这句话以后，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却不敢说话。
　　毕竟这位欧米伽序列的负责人，跟九大圣者平级。
　　严武在旁边看了他一眼，无声地握紧了拳头。
　　仿佛在祈祷，自己暗中做的那些勾当，千万别被清算。
　　“还有，子衿。”
　　陈伯均深吸一口气，冷漠的声音响起：“别在一边装模作样看戏了，现在我强制命令你，把严家从峰城的超凡体系里剔除，永不录用。”


###第七十五章 他们，也配？
　　凌晨四点半。
　　顾见临躺在一间堪称豪华的病床里，浑身的污秽都已经被洗去了，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双手的手背上都挂着点滴，输送着治愈药液。
　　自从他昏迷过后，到现在都没有清醒过来。
　　房间里，唐绫戴着黑色的遮阳帽，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巨大的琴箱竖在了墙上，沉默地用纸巾一遍遍擦拭着手里的银白色铁剑。
　　她的另一只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也在输液。
　　两个人之所以在同一个病房，倒不是因为他们关系很好。
　　也不是因为被误认为情侣。
　　而是因为，这是欧米伽序列的专属待遇。
　　名义上他们俩还是调查员，但实际上的权限已经高于很多协会的管理层，因此受伤以后的医疗待遇也是最好的，有专门的神官负责治疗。
　　还能享受最高级别的生命秘药，确保没有后患。
　　这时，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聂执事阴沉着脸，随行的秘书跟在他的后面，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林队长，这次的事情就拜托了。”
　　他顿了顿，抱怨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都过去了七个小时了，那些不洁者们都已经挺过了危险期。而他居然还没有醒过来。如果陈先生问责，即便是有圣者大人护着我，恐怕我也要被革职了。唉，这都是什么事啊？你说我也就是执行圣者大人的命令而已，我招谁惹谁了？”
　　林晚秋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扭动腰肢款款走在旁边，高跟鞋敲打着地面：“放心，聂执事，我会尽力帮您看一看的，我对那个少年也很感兴趣。”
　　然而当他们刚走到病房门口，凛冽的剑风呼啸而来。
　　一柄银白色的铁剑，把他们拦在了门外。
　　“停下。”
　　唐绫不知何时已经拔下了针头，正低着头摆弄着手机，似乎在玩某种抽卡游戏，而另一只手握着铁剑，遥遥指着他们：“再往前走半步，砍死你。”
　　聂执事板着脸，沉声说道：“C级调查员唐绫，放下你手中的武器。我们是来奉命查看伤员情况的，如果有什么耽搁，你负担的起么？”
　　令人尴尬的是，他这外强中干的警告，直接被无视了。
　　相比起来，林晚秋就很会说话了，温婉笑道：“这位妹妹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敌意？我们又没有恶意，只是想看一下伤员的情况而已，不会打扰你们休息。”
　　唐绫依旧是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回绝道：“我很讨厌审判庭，躺在床上那个比我还讨厌审判庭，所以趁我没砍人之前……尽快消失。”
　　聂执事气得血压飙升，习惯性的想要怒喝。
　　然而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一时间又没脾气了。
　　林晚秋笑容依旧妩媚，柔声说道：“这位妹妹，可是我不是审判庭的人啊。”
　　“我听人说，你喜欢跟审判庭的人攀关系，属于一丘之貉。”
　　唐绫忙着抽卡，晃了晃森然的剑锋：“而且，我讨厌绿茶。”
　　这下不只是聂执事血压高了，林晚秋都气得深呼吸，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
　　“这个病房的门，只有他的队长，以及陈先生和陆部长能进，你们还不够格。”
　　唐绫抬起凛然的眸子，从下往上看却有一种睥睨般的眼神，清脆悦耳的嗓音里满是傲慢的语气：“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明白？”
　　……
　　……
　　深空大厦顶楼。
　　陆子衿的办公桌面前堆着炸鸡和汉堡，蘸满番茄酱的薯条，散发出浓香。
　　她吮吸着葱白的玉指，油光微微发亮。
　　电脑屏幕里显示陈伯均发来的消息。
　　“子衿，我在麒麟仙宫外围发现了一些蛊虫，应该是个高阶的蛊师。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这是当年你和顾教授追杀魇师的地方，魇师就是在这里失踪。”
　　“我怀疑，当初给峰城二中救援小组下死灵蛊的，就是这个蛊师。但在我没有确定之前，你还是先不要告诉子呈，否则的话我怀疑他会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具体的等我消息，完毕。”
　　陆子衿盯着这段文字，美眸里闪过稍纵即逝的寒芒，旋即恢复正常。
　　“姐，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吃？”
　　陆子呈在办公桌面前焦急不安，来回踱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啊？”
　　陈青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电脑上显示的心率图，挨个滑动。
　　“为什么没心情吃？”
　　陆子衿淡淡说道：“牧锋不都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么？他的二女儿也没什么大碍，至于那个小姑娘，重新戴上恶魇吊坠以后，畸变也再次压制住了。虽然避难所的人确实死了一大半，但相比于全灭，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顿了顿：“那些死去的，被冠以不洁者之名的人，都是我曾经的战友。悼念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养精蓄锐，帮他们报仇雪恨。”
　　“我知道。”
　　陆子呈皱着眉：“我说的是小顾，他到现在都没清醒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被神官治愈过了，还输送了生命秘药，这不应该。”
　　陈青把平板电脑上显示的心率图，滑到了最后一页。
　　那是顾见临的实时心率状态。
　　心脏几乎是停跳的，呼吸也微弱至极。
　　甚至连精神波动，都已经萎靡了。
　　“很简单，那是因为他的身体快要崩溃了。”
　　陆子衿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数据不都显示了么？”
　　陆子呈和陈青都愣住了。
　　“这个小家伙是真的乱来，多半是用了什么当前位阶不能用的东西，以至于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负担，就连神官和生命秘药都救不过来。”
　　陆子衿呵了一声，咬了一口汉堡：“只能靠他自己挺过来。”
　　陆子呈死盯着她，死咬着牙。
　　陈青相对冷静一些，平静问道：“如果挺不过来呢？”
　　陆子衿茫然问道：“没有这种可能性啊。”
　　陆子呈和陈青再次对视一眼。
　　“愚蠢，这孩子可是那位挑选的学生，他老人家会看着这孩子就这么没了？”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儿，没好气说道：“子呈，那么多年过去，你就不能长点脑子么？还有陈青，你怎么也变得这么蠢了？果真是胸大无脑么？”
　　陈青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对方平平无奇的身材。
　　她又低下头望向眼自己几乎要撑裂衬衫的胸脯，顿时陷入了沉思。
　　“呼，你就不能早点说？”
　　陆子呈长舒了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礼貌问道：“没事了，姐姐大人继续吃，还有什么需要么？需不需要我再去帮您倒杯可乐？”
　　陆子衿看着桌前数不清的炸鸡翅和汉堡，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减肥。”
　　……
　　……
　　忘忧杂货铺。
　　槐荫望着棋盘上大获全胜的黑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错，今晚这棋下得酣畅淋漓，痛快！”
　　他颇为得意说道：“果然，钓鱼这种靠运气的事情我不在行，但只要是跟人竞技，老夫这一百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人。”
　　景辞在旁边擦拭着古董，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槐荫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我没有意见，但是您应该看看陈伯均临走时的表情，他倒是很有意见。”
　　景辞根本不想在这种问题上跟老年人胡搅蛮缠，话锋一转，淡淡问道：“老师，您刚才是不是让陈伯均带走了龙髓液？给师弟准备的么？”
　　槐荫欣赏着棋局，回道：“不然还能给谁？”
　　“我只是觉得奇怪，虽然说古神的力量在现实世界里会受到种种限制，但如果他只是进行了神侍化，身体不应该崩溃到这种程度。”
　　景辞若有所思说道：“除非他不是神侍级的进化，而是凌驾于其上的，更加禁忌的力量，由此遭到规则的反噬，身体即将崩溃。”
　　槐荫嗯了一声：“差不多吧。”
　　景辞颇有些意外：“所以，真的不是神侍级的进化？”
　　“我选中的学生，怎么可能只是区区神侍级进化？那玩意，狗都不用。”
　　槐荫不屑说道：“那小子倒也有数，没敢持续性的使用那种力量，这次他即便没有龙髓液，其实也能醒过来，就是得躺个半年吧。我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干脆用龙髓液让他尽快恢复。”
　　景辞沉思片刻：“我们手里的龙髓液不多了，要不要我再去抢一次？”
　　“算了吧，那位至尊目前出了点问题，但祂依旧是这个世界的顶点。而且祂的脾气可不好，即便祂现在大概率在现实世界，我也不想把祂给惹急了。更何况斩鬼途径是由祂衍生出来的，你在祂的面前不会有任何的机会……哼，早就说过让你转职。”
　　槐荫斜了他一眼：“没出息。”
　　景辞一本正经微笑说道：“强不强是一回事，帅不帅是另一回事，更何况我觉得我很强。”
　　“再强，你面对那位至尊，也没机会。”
　　槐荫拍了拍大腿，说道：“我是等不及了，等那小子醒过来，我先把禁咒和呼吸术教给他，省得他过于依赖古神化……等到遇着天人界域的时候，怕是要吃大亏。”
　　景辞嗯了一声，忽然问道：“老师，这次师弟在黑云城寨执行任务，那个人又在全程跟踪保护，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师弟？”
　　槐荫想了想，悠悠说道：“不用多此一举，这小子这么自负，正好也要让他知道，侧写并不是万能的，有很多手段都可以规避他的这种能力。你们年轻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社死。就用社死，让他长个记性吧。”
　　他停顿了一下：“待会儿你偷偷去那小子的家里一趟，用时之隙把他们家的每个人都标记上。省得那小子以后埋怨我这个做老师的不做事。”
　　景辞微微颔首：
　　“明白了。不过我有必要提醒您一句，您确实什么都不做啊，您都是让我去做的……”
　　槐荫瞪眼：“有区别么？”
　　景辞忽然说道：“老师，陈伯均以为我们把呼吸术和禁咒，以及进化的方式教给了他，因此才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如此大的负担。但实际上，我们可没教呼吸术和禁咒。”
　　槐荫淡淡说道：“是啊，他父亲也没教他。”
　　“这也就是说，他本身还藏着一些秘密。”
　　景辞顿了顿：“我们不去探究，但不代表审判庭就会善罢甘休。”
　　檀香袅袅升起，槐荫苍老的面容被烟雾缭绕，看不清神情。
　　“那就让他们来试试。”
　　他笑道：“我看中的学生，他们也配？”


###第七十六章 沉睡后的苏醒
　　深夜的病房。
　　顾见临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所有来自协会的医疗人员，也都没能进来。
　　唐绫戴着耳机听歌，宽松的白色罩衫下摆被她扎起来，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曲线，牛仔热裤的边缘暴露出来，一双雪白细致的长腿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晃晃悠悠。
　　笃笃。
　　陈伯均敲响房门：“请问，我可以进来么？”
　　唐绫抬起眼瞳，纤长蜷曲的睫毛牵动着光线，在素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您来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微微颔首。
　　算是表示了尊敬，对她来说算是难得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被总部接走了。”
　　陈伯均流露出意外的眼神，笑道：“没想到一直守在这里。”
　　唐绫面无表情说道：“他在海底地宫冒着危险救我，我只是单纯的在报答他而已。”
　　如果顾见临是清醒的，大概会很内疚。
　　因为他真正想救的，是自己的神侍。
　　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姑娘太强了。
　　陈伯均摇头失笑，忽然问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捉摸不透的。说起来，你这次申请来参与这次海底地宫的任务，找到你的曾祖父了么？”
　　唐绫沉默片刻：“没有，我甚至连那个始祖的样子都没看清，更看不清祂的神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顾和你是一种人。”
　　陈伯均望向昏迷中的少年：“我记得你当年也想请顾教授帮忙吧？”
　　唐绫沉默片刻：“是的，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顾教授就出事了。”
　　“顾教授的死，对于整个人类社会都是巨大的损失啊。”
　　陈伯均感慨道：“你要是把心思放在修行上面，应该就是欧米伽的第一了吧？嬴家的那个太子爷，想要争过你或许都要费一番功夫，更别说你那位师姐了。”
　　唐绫淡淡说道：“我不在乎。”
　　陈伯均轻声说道：“今天的闹剧就到此为止吧，总部那边由我来解释。你们今天做的很好，让我看到了年轻人的锐气和血性。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们是站在公理与正义的一方。”
　　唐绫颔首，背着吉他箱转身离开。
　　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她顿住了脚步，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陈司长，如果你真认为我们是站在公理与正义的一方，那这件事就不会到此为止。峰城的世家已经腐朽，审判庭更是肆意妄为。我不希望在我回到总部的这段时间，听到审判庭或者严家的报复行动。”
　　陈伯均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总会长教过我，斩草就要除根。”
　　唐绫眼神清寒，仿佛暗流涌动：“既然已经发生了矛盾，与其等着对方主动报复，不如主动出击。以太协会内部的派系斗争我管不到，但严家这种可有可无的蛀虫，你们不杀，那就我来。”
　　她的嗓音愈发寒冷，仿佛风雪在飘摇：“我没有人脉，在剑冢的人缘也不好，但只要我回去跟老师稍做妥协，灭一个严家还是绰绰有余的……包括李青松，也不是不能杀。”
　　陈伯均头疼不已，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的总会长。
　　杀性是真的重。
　　“等会，你不要乱来！”
　　他揉着眉心：“根据预言，麒麟仙宫开启之前，峰城还会出一个大乱子，留着严家还有用。我向你保证，这种废物家族一定会被灭门，但以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们还需要他们活着。”
　　“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面对面吧。你跟你父亲倒是长得很像，性格却天差地别。你父亲是个老好人，我跟他相识二十多年，没见他展露过什么攻击性。本以为他生个儿子，多半也是随他。”
　　“钓鱼？”
　　唐绫眯起美眸：“我懂。”
　　以太协会常规的手段就是这样，作为明面上的秩序守护者，很多事情都做不得。
　　往往都是故意留破绽，让对家上钩。
　　陈伯均认真说道：“是的，钓鱼。”
　　唐绫满意地颔首：“既然如此，我先离开了。”
　　她背起巨大的吉他箱，转身走出了病房外，走廊里回荡着鞋跟敲打地砖的清脆声响。
　　满屋子的清寒体香也随风飘走。
　　“这位公主殿下，脾气是真大啊。”
　　陈伯均目送着她离去，转而坐在少年的病床旁边。
　　他像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一样念叨道：“你也是，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像是个乖孩子，疯起来却跟个狂魔一样。这真是随了槐老先生的意了，呵呵。”
　　他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瓷瓶，递到了少年的唇边。
　　“这可是龙髓液，用一滴就是少一滴的好东西。十年前，景辞从不周山的远古神侍手里抢过来的，还差点触怒了那位至尊。”
　　虽说是龙髓液，却像是一滴纯净猩红的血液，缓缓淌进了少年的嘴里。
　　……
　　……
　　顾见临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了黑云城寨的港口，遍地燃烧的大火，还有人们的哭喊。
　　燃烧的火焰里。
　　菀菀被一脚踹翻在地，牧叔咆哮着想去抱住他，却被锁链困住。
　　漫天火光照亮了这对可怜的父女。
　　那么寥寥的几米距离，却像是绝望的深渊。
　　顾见临只是旁观着，却切身感受到了那种悲伤和愤怒，内心深处的暴风雨再一次轰鸣落下，倒卷着把他推进了记忆的深渊里，往事汹涌而来。
　　那一刻他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暴雨的夜里，巨大的卡车从对面的公路上轰鸣而来，令人惊悚的是驾驶室里竟然空无一人，而车速却越来越快。
　　那辆卡车的背后，是铺天盖地的迷雾。
　　迷雾里却有着狰狞可怖的鬼影，那是一尊生有九头的怪鸟。
　　九个头颅在雾气深处狂舞，浮现出九张诡异的脸。
　　顾见临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以及来自那个宽厚怀抱里的温暖。
　　伴随着卡车的轰鸣声，少年的世界再次被撞得粉碎。
　　痛。
　　浑身都在痛，痛到了灵魂深处。
　　梦境轰然坍塌了，顾见临睁开了眼睛，怅然若失。
　　“醒了？”
　　陈伯均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顾见临发现自己躺在堪称豪华的监护室里。
　　浑身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整个人都粉碎了。
　　毫无疑问是古神化的副作用。
　　这张底牌以后要慎用。
　　搞不好，打到一半，敌人没杀死，自己先崩溃了。
　　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虽然形容的不是那么贴切，但确实是这个意思。
　　也难怪，面对古神族压倒性的力量，人类却始终能够坚守现实世界。
　　否则的话，人类怕是早就没得玩了。
　　“真的不理解你们年轻人，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陈伯均坐在他旁边，说道：“但有时候也很羡慕你们，还有一腔热血。”
　　顾见临微微歪头，打量着这个男人。
　　平平无奇的一张脸。
　　陈伯均，霸王途径，七阶灭矢，欧米伽序列的负责人。
　　“牧叔和菀菀他们怎么样了？”
　　顾见临轻声问道。
　　陈伯均平静回答道：“牧锋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情况不是很好，再加上常年服用天生草的原因，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菀菀只是被打了一巴掌，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没什么大碍。你父亲留给她的恶魇吊坠，压制了她的畸变。”
　　顾见临略微松了一口气。
　　“避难所的人，有些死伤。”
　　陈伯均低声说道：“牧锋虽然活了下来，但这不代表他没事了，无论是他的身体情况，还是他关于当初堕落，残害同伴的事情，审判庭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里面就是权力的博弈了。”
　　他顿了顿：“这里面唯一可以置身事外的人，是牧锋的女儿菀菀。她虽然也被污染了，但有你父亲给她找到的恶魇吊坠，成功压制了污染的扩散和畸变。”
　　顾见临想了想：“那个紫色水晶吊坠？”
　　陈伯均解答道：“是的，别看那只是个小东西，那是从古神族手里抢来的。恶魇吊坠是很多堕落者梦寐以求的东西，你有钱都买不到，属于有价无市的东西。”
　　顾见临心想难怪牧叔当初告诫他，让他不要过于依赖生命感知。
　　超凡的能力，的确不是万能的。
　　“只可惜恶魇吊坠再过三年就会失效，以后她要么服用天生草，要么畸变变成怪物。而她目前没有犯罪记录，我可以出面保下她。”
　　陈伯均沉声说道：“牧锋他们有青之王的庇护和担保，暂时也安然无恙。问题是，一旦审判庭拿出了确切的犯罪证据，那么就算是青之王，也不会再庇护他。”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说道：“同样，我也不会。”
　　顾见临闻言，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牧叔的情况是失忆，他不记得他当初堕落时，发生过什么。
　　只知道协会宣判他残害同伴，把他定义成了堕落者。
　　只是因为很多人不相信他做了这样的事情，才帮他西躲东藏。
　　而牧叔本人，也服用了天生草，压制了畸变。
　　“或许你不知道堕落者的具体定义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陈伯均凝视着少年的脸，说道：“所谓堕落，就是被古神的精神所污染，内心深处的阴暗面激发出来，吞噬了人性。诸如你战斗过的，李长治，约翰·伯格，长谷川信一，以及那些掘墓者组织的成员，你觉得他们有人性么？”
　　顾见临摇了摇头：“没有。”
　　“倘若当初牧锋真的杀害了同伴，那么他跟这些人就是一样的。如果在畸变不严重的情况下，后续服用大量的天生草，确实可以恢复一些理智。”
　　陈伯均强调道：“但这不能洗去他的罪孽。”
　　“明白了。”
　　顾见临说道。
　　“所以在以太协会，一旦表现出攻击性的堕落者，就必须要杀死。本来在光明还活着的时候，对于不洁者们的戒律，还不算那么严苛。绝大多数人会被封印灵性，送到一个度假村或者海岛上，有人会照顾保护她们，监视他们。”
　　陈伯均说道：“他们会定期服用天生草，直到寿终正寝。”
　　顾见临说道：“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条件优渥的监狱。”
　　“差不多吧，但那总比死了好。”
　　陈伯均幽幽说道：“但自从莱茵上位以后，不洁者们和堕落者们，就基本没什么区别了。牧锋之所以能活下来，还是因为我们多方面的周旋，希望你父亲能够尽快找出证据，但我们也没想到，后来……”
　　后来，顾辞安也出事了。
　　顾见临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莱茵……很强么？”
　　陈伯均难得犹豫了一下。
　　“很强，非常强大，如果你父亲没有因为诅咒的事情浪费太多时间，接受槐老先生的建议转职成神司，或许能够压他的一头。但你知道的，没有如果。”
　　他挠了挠头：“而且这还不是纯粹的，个人实力的问题。因为他是以太协会总部长的学生，他手里掌握着整个人类文明的力量。你知道么？在九阶半神之上，还有一个划分，那就是天灾。能被冠以天灾之名的人，都是能够在现实世界，跟古神族正面抗衡的存在，当之无愧的人类支柱。”
　　“而莱茵的手里，就掌握着制衡天灾的力量。”
　　他指了指头顶，感慨道：“比如此刻悬浮在天上的天谴，一颗来自宇宙星空的陨石，就是束缚着天灾·青之王的悬顶之剑。”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轻声说道：“所以说……你们也无法作为，对么？”
　　“明面上当然不能，因为人类世界最大的敌人，古神族还没有解决。你知道么？古神族之所以没能成功侵略现实，除了祂们在现实世界无法发挥出全力，处处受限之外，祂们自身的内斗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根据我们对《山海经》孤本的研究……不是你在网上看到的《山海经》，而是真正的记载着人类与古神族的战争史的《山海经》，发现了很多端倪。”
　　陈伯均叹气：“比如那位无敌的烛龙尊者，八千年前封印了白泽尊者，五千年前把朱雀尊者逼到在朱雀神宫里沉睡，两千多年前镇杀了麒麟尊者。一千多年前杀死鲲鹏始祖和九尾始祖。五百年前，吞噬了反叛的应龙和蟠龙两位始祖。”
　　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太古的神明，有至高无上的至尊，也有雄霸一方的始祖。
　　只是念诵祂们的名，就能感受到敬畏和压迫感。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无上的权力，以及一段埋葬在时间长河里隐秘历史。
　　然而无一例外的，要么被封印，要不然就是被杀死。
　　顾见临再一次的，切实的感受到了烛龙尊者的强大。
　　他不知道，自己继承了麒麟的力量，是否要承担这段因果。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住。
　　烛龙尊者太可怕了。
　　且不说祂本尊的实力。
　　就看一点。
　　外界那些有关于古神族的记载，大部分都是碎片化的，并且夹杂了大量改编的神话传说，按理来说都是捕风捉影，非常的不靠谱。
　　可就是那些不靠谱的传说里，也都把烛龙奉为最强。
　　可想而知，这种实力有多么可怕。
　　“这都是有历史记载的，不是我胡诌八扯。”
　　陈伯均说道：“人类对抗古神族已经很艰难了，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很多战士在古战场上，守护现实世界的和平。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内斗么？能挑起战争么？”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明白了。
　　“二百年前的冬夜里，曾经就爆发过一场关于人类的内斗，那时候就有一位存活于现世的至尊出手，险些毁掉了整个协会的体系。”
　　陈伯均又说道：“若非有个人力挽狂澜，人类的历史大概就终结了。至于那个人，也跟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快你们就要再次见面了。”
　　顾见临一愣。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人，他就是在那一战，奠定了最强之名。”
　　陈伯均笑道：“青之王，槐荫。”


###第七十七章 夔龙始祖
　　顾见临听到那个名字，再次陷入了沉默。
　　陈伯均笑呵呵地解释道：“他老人家可是惦记了你很多年了。只不过我们当初都怀疑，你们家族的诅咒，或许可以用过当个普通人的方式来规避。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人靠近你们，生怕你一不小心就觉醒了。”
　　“这其实是很难的，因为历史上你们家族无一例外都是升华者，我听你父亲说，他二大爷的表叔的堂哥，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规避诅咒，直到三十九岁都没有觉醒。结果就在四十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蹲个坑的功夫就穿越了。”
　　他摊开手：“等第二天，人就被拉去火葬场了。”
　　顾见临眼角微微抽动。
　　“关于诅咒的事情，你也可以多问问槐老先生。”
　　陈伯均说道：“槐老先生是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
　　顾见临嗯了一声。
　　“还有一件事，虽然槐老先生的意思是，还是希望你继续留在协会，加入我所在的欧米伽序列。但我觉得，现在的你或许对协会很失望。”
　　陈伯均问道：“你还想继续留在协会么？我得提醒你，欧米伽序列和审判庭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部门，我们负责战争，而他们负责……你懂的。”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虽然以太协会给他留下的感官很差。
　　只是不得不承认，协会里还是有很多的好人。
　　顾见临得到了青之王的认可，确实是可以一走了之。
　　可他觉得，这是逃避。
　　因为除了牧叔之外，或许还有很多这样的可怜人。
　　更何况，他现在掌握了力量，完全可以从在内部做点事情。
　　有些人，人堕落了，但心没堕落。
　　还有的人，人没堕落，但心堕落了。
　　顾见临拥有古神的力量。
　　还拥有古神之血。
　　如今他还学会了精神控制，完全可以做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外部的打击效率，远远比不上内部的崩溃。
　　更何况他还只是刚刚步入超凡的世界，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见过。
　　小学老师都教过，人一定要脚踏实地。
　　多学，多看，多见证。
　　假如顾见临没有来到黑云城寨，他就了解不到避难所里的那些人的苦难。
　　“我会留在协会。”
　　他认真说道：“我该得的东西，没必要因为一些垃圾而放弃。”
　　“很好，我喜欢你的这种锐气。”
　　陈伯均赞赏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对以太协会很不满，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内部的派系出现了失衡。越大的组织，越容易腐朽，越会出现不同的声音。”
　　顾见临学过历史和政治，明白这个道理。
　　“每一代的欧米伽，就是改变的契机。”
　　陈伯均认真说道：“总会长时日无多，她会在临走前培养出一个最强的接班人，目前内定的人是审判庭的最高领袖，莱茵。包括守夜者的领袖凛冬，之前也在竞争这个位置。你们这一代的欧米伽，倘若能在麒麟仙宫里一飞冲天，也不是没机会。”
　　顾见临若有所思。
　　“麒麟仙宫开荒在即，全世界的欧米伽都会汇聚到峰城。”
　　陈伯均起身，说道：“欧米伽序列是一个很大的舞台，我希望你能够大放异彩。哪怕你觉醒时间较晚，但也可以厚积薄发。比如给你守夜的那位公主殿下，她的位阶在她的刻意压制下也不高，近期才准备晋升四阶，但是她却是下一任总会长的有力竞争者。”
　　顾见临微微一愣：“公主殿下？”
　　“来自北方剑冢，白雪皑皑的古老宗派，高傲清冷的公主殿下。”
　　陈伯均指了指窗外：“青之王当年想收她为徒，差点跟白银之王打起来。”
　　顾见临扭头，望向窗外的寂寥夜色。
　　伴随着直升机的轰鸣声，螺旋桨翼切裂了漫天的风和雨，驰骋远去。
　　机舱里隐约有白发飞扬，投来傲慢的一撇。
　　“总会长中意的名单里，这位公主殿下是年纪最小，位阶最低的。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很多幕后掌控世界的家族和升华者组织，都想要投资她。”
　　陈伯均笑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关注你，总之好好把握。”
　　顾见临总觉得这人误会了什么。
　　而且有些奇怪的是，竞争总会长位置的应该都是九阶左右。
　　雷霆只有三阶，不知为何也会入选。
　　“我该走了，协会里有些事情还需要整顿，我还得去跟审判庭掰扯掰扯。”
　　陈伯均眼神沉静下来：“对了，有件事想问你。”
　　顾见临平静说道：“请讲。”
　　陈伯均问道：“这个世界上的善恶总量总是平衡的，如果你执意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你会见到更多的不公，你不能为所有人出头，也没办法铲除掉所有的恶，那你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顾见临想了想：“需要意义么？”
　　陈伯均一愣。
　　“我这次站出来，是为了一个父亲的尊严，为了一个小女孩的善良，为了那些避难所的人的隐忍和克制。或许，也不全是为了他们。”
　　顾见临轻声说道：“我只是……不想姑息那个懦弱的自己。”
　　陈伯均叹了口气：“真是自负啊。”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顾见临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
　　陈伯均挑眉：“嗯？”
　　顾见临认真问道：“海底地宫里的那个东西，真的是一尊始祖么？”
　　陈伯均想了想：“你是青之王的看中的学生，告诉你也无妨。虽然具体还不能确认具体的身份，但可以肯定是烛龙氏族的始祖，存在的目的或许就是看守麒麟仙宫最深处的麒麟尊者。”
　　顾见临皱眉问道：“您跟祂交过手，都没看清？”
　　“是的，这也是我的能力不足，没法接近他的本体。”
　　陈伯均苦笑说道：“虽然祂不知道被谁重创，不复巅峰。但祂正在疯狂的想要恢复实力。如果不出我所料，祂应该还转化了几个神侍为他做事，接下来还有的忙。”
　　真可惜，这都不死。
　　顾见临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在地宫里的还看到了很多蛊虫。”
　　陈伯均眼瞳微缩：“我知道了。”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从病床前随手拿了纸和笔，在上面认真做着速写。
　　“麒麟仙宫里的那个始祖，我见过了。”
　　他认真说道：“我曾经侧写出了鬼车始祖的样子，所以我觉得我不会看错。”
　　陈伯均接过这副速写，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情。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顾见临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有。”
　　……
　　……
　　黎明时分，暴风雨洗过的天空如海般纯净澄澈。
　　病房的玻璃窗上映出朦胧的云影天光，一缕阳光落在随风浮动的窗帘上，在洁白的病床上投下一片阴影，光和暗如此协调，安宁。
　　顾见临站在病房里，脸色苍白得像是一个幽魂。
　　房间里有两张病床，被白色的帘子隔开。
　　牧叔浑身缠绕着绷带，像是个木乃伊一样，连接着各种线缆，旁边的仪器上显示的数据倒还算正常，确实渡过了危险期，只是很虚弱。
　　菀菀则蜷缩在病床上，浑身被被子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还有挂在脖子上的紫罗兰色的水晶吊坠。
　　她像是个小猫一样，不知梦到了什么，瑟瑟发抖。
　　或许是今天的事情吓得她了，以至于做了噩梦。
　　这时，菀菀忽然动了一下，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小手。
　　顾见临愣住了。
　　“那是什么？”
　　陈伯均站在旁边，明显也愣了一下。
　　顾见临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菀菀的手里，紧握着半截残破的木雕，视若珍宝般贴在胸口。
　　她到现在还记着自己的承诺，在等着那个回不来的男人回来。
　　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她是怎么把这个碎了的木雕捡回来的。
　　顾见临可以替她报仇，也能帮她狠狠地出气，杀光那些欺负他的人。
　　甚至以牙还牙，踩爆对方的狗头。
　　就像是那个垃圾踩碎了那个小木雕一样。
　　然而小姑娘受到的伤害，那么长时间的心血，连带着她的自尊和善良，都被践踏了。
　　而她没有伤害任何人，却见到了人性里最丑陋的一面。
　　这个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顾见临仔细看过那个木雕，完全就是她自己手工制作的，没有其他任何人帮忙，因为这是她承诺过的，要自己送出去的礼物。
　　她年纪小，根本不懂雕刻，手又有点笨。
　　或许中间不知道雕坏了多少个，才能弄出来这么一个勉强有个人模样的。
　　顾见临甚至都能想象到，她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借助煮饭时的火光，拿着雕刻刀在木雕上修修剪剪的笨拙模样，甚至时不时还会弄伤了手。
　　为什么只有在煮饭时的时候才回去做那个木雕呢，因为火光在那个避难所里是稀缺资源，她的火柴本来就不剩下多少了。
　　“我爸爸对她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吧？”
　　顾见临轻声说道。
　　“或许是吧。”
　　陈伯均揉着眉心，叹了口气：“我想想办法，可以去申请一件神话武装……”
　　……
　　……
　　当菀菀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慌张地起身。
　　她以为自己还在黑云城寨，被燃烧的大火吞噬，看着家人被迫害，被杀死。
　　尤其是父亲浑身染血被锁链钉在地上的一幕。
　　宛若梦魇般笼罩着她。
　　然而当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时，她愣住了。
　　这是雨后初晴的阳光，落在她的小脸上，暖洋洋的。
　　精致的病房被阳光渲染成了美丽的金色。
　　生命中的六年里，在所有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阳光。
　　牧锋就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浑身裹得像是个木乃伊一样，呼吸均匀。
　　这是怎么回事？
　　菀菀眨动着灵动的眸子，忽然愣住了。
　　床头柜上，那个属于她的木盒子已经找回来了。
　　火柴盒，雕刻刀，蝴蝶发卡，指南针，破旧的玩具熊。
　　除此之外，还一件崭新的粉色小卫衣放在旁边。
　　她从没见过这么新的衣服。
　　菀菀忽然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掌心。
　　那个被踩碎的木雕不知何时已经复原如初了，阳光落在那张丑丑的脸上。
　　仿佛在对着她微笑。
　　……
　　……
　　魔都，深空总部。
　　这座隶属于以太协会的大厦顶楼，漆黑的会议室里亮起了无数道光屑凝聚的虚影，无一例外都是维护现实世界秩序的升华者，也是人类世界的基石。
　　总会长，守护人类传承的六位神将，以及管理内部事务的督察局。
　　两位副会长，还有各自麾下的审判庭和守夜者。
　　以及峰城十三位辖区的部长。
　　几乎都是维护人类世界秩序的基石。
　　但是现在，他们都在注视着会议室里少女，沉默不语。
　　“总之，关于海底地宫的事件，我能给出的情报就这么多。”
　　唐绫坐在办公椅上，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些人有多么的恭敬，只是低着头摆弄着手机：
　　“因为守门人离开了海底地宫，这些年有不少人从维度裂隙里进入了麒麟仙宫，因此古神界里的一些东西也可以被触发苏醒，甚至有可能接触到了外界的信息。”
　　“这对麒麟仙宫的开荒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你们一直都觉得，人类和古神族交战的优势就在于，人类社会的文明在不断更迭。”
　　“至于黑云城寨里的意外事故，我只能说严家的垃圾该死，被他们招揽的那几个队长也该死。这种人利欲熏心，本身也没什么能力，只是一些蛀虫而已。”
　　“我并不觉得杀了他们有什么错，更何况还是一批畸变者。”
　　这位公主殿下的态度相当傲慢，仿佛丝毫没把在座的高层们放在眼里。
　　以太协会的高层们保持着沉默。
　　“审判庭的行事风格让人格外不爽。”
　　唐绫抬起美眸，冷声说道：“牧锋前辈的案子，需要得到的是公正的调查和审理，而审判庭的行为已经触犯到了我的底线，既然这件事发生在我的眼前，我就不会视而不见。”
　　她顿了顿：“尤其是李青松，我希望他能活到我晋升六阶的那天。”
　　大不敬。
　　如果有其他不知情的调查员在这里，一定会惊的汗流浃背。
　　区区一个小辈，竟然敢这么跟高层们说话。
　　只不过，如果你了解她的背景，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唐绫也是世家出身，家族背景实力并不强，但她的师承很可怕。
　　剑冢。
　　剑冢的主人，是白银之王。
　　当代的天灾之一。
　　再加上总会长对她青睐有加，有意把她当做接班人来培养。
　　因此这也就养成了她如此傲慢嚣张的性格。
　　“雷霆说的没错，大家都心知肚明，绝大多数加入我们的秩序，都不是为了给人类世界做贡献，而是为了自己的晋升。像严家这种家族，就是纯粹为了利益的蛀虫而已。”
　　“我们允许有人得利，但不能允许废物腐蚀我们的秩序。”
　　“审判庭这次做的过火了。”
　　“审判庭做的过火？你们怎么不说，那个孩子不问而诛？”
　　“那种情况下，也没有审问的余地了吧？事实胜于雄辩，更何况青已经出面。”
　　只要一提到青之王，以太协会的高层们便陷入沉默。
　　一位来自守夜者的老人感慨道：“说起来，槐荫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收徒了吧。”
　　“催命符而已，被青看上的人，能活多久？”
　　有人冷哼一声：“本来顾家的诅咒就那么的邪门，那个少年的生命就只有四十岁，现在被青这个疯子给看上了，能活过二十岁都呛，真是个倒霉蛋。”
　　审判庭的一位圣者漠然说道：“青之王有天谴束缚，不必担心。莱茵大人已经派人前往峰城，届时会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会议室里寂静如死。
　　唐绫以手托腮听着高层们的对话，微微眯起美眸。
　　半响。
　　总会长威仪寒冷的声音响起：
　　“青的事情不要再提，现在我要知道麒麟仙宫里那位始祖的身份。”
　　以太协会的高层们面面相觑。
　　“抱歉，总会长。”
　　终于有人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没能占卜到结果。”


###第七十八章 杂货铺的画
　　峰城远郊，山涧别墅。
　　哗啦一声。
　　书房里的古董瓷器在地上摔得粉碎，无数文件散落在半空中，字画被撕扯粉碎。
　　张议员招了招手，示意颤巍巍的管家把地上的东西清理掉，面无表情说道：“圣者大人，医生刻意叮嘱过。以您的身体状况，要注意控制情绪。”
　　隐约有悠长的呼吸声响起。
　　李青松气得面红耳赤，双目通红，须发凌乱：“欺人太甚！槐荫和他的徒弟欺人太甚！凡是天灾，都不得干涉以太协会内部事务。这是总会长定下的规矩，他想要干什么？”
　　作为审判庭的九大圣者之一，由他坐镇的峰城连续出了大乱子。
　　前一阵子血月屠戮事件，险些让他被当场革职。
　　现在那件事的余波刚刚平息，又冒出来一个顾家的后裔，挑战审判庭的权威。
　　偏偏最后，审判庭还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
　　“青之王毕竟是天灾。”
　　张议员面无表情说道：“总会长虽然跟他的关系不和睦，但毕竟是他的师母。”
　　李青松怒极反笑：“难道青之王就不怕天谴么？真当审判庭拿他没什么办法了？”
　　“麒麟仙宫现世，太需要天灾了。”
　　张议员平静说道：“更重要的是，顾见临画出了夔龙始祖的神话姿态，确定了其身份。单论这种能力，就没人能动的了他。这个人，极有可能会被其他派系选中，成为对抗审判庭的武器。”
　　李青松当然能意识到这一点。
　　“极有可能？”
　　他颤声说道：“莱茵副会长已经来找我问责了！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张议员扶着眼镜，问道：“圣者大人，严家该如何处理？”
　　李青松眼瞳阴郁至极。
　　“不管了。”
　　他沉声说道：“随他们去就好了。”
　　砰！
　　书桌轰成粉碎，整个别墅摇摇欲坠。
　　……
　　……
　　昏暗的地下室里，啪的一声。
　　书翁被狠狠甩了一巴掌，他脸上的面具都被打碎了，露出一张算得上五官端正的脸，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低着头不说话。
　　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实际上他最近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噩梦，梦里都是少年淡漠的脸，还有燃烧的黄金瞳。
　　尤其是少年瞳底深处的金色火焰，仿佛能看到一尊麒麟浴火重生。
　　以至于他的精神都恍惚了，耳边只有神明的声音回荡。
　　强迫着他完成命令，收拢精神。
　　不去胡思乱想。
　　否则，真的会疯掉的。
　　“你还有脸回来？”
　　药师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书翁沉默了片刻，无声地握紧拳头：“对不起，老师。”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为什么还要去跟掘墓者组织合作？我们的背后已经有一位至尊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得过一位至尊相助？”
　　药师寒声说道：“愚蠢！你也是协会出身，为什么还觉得他们是一群蠢货？你知道就这么一次清剿行动，来了多少队长级？甚至连陆子衿那个女人都来了。如果我没感觉错，甚至还有欧米伽序列的负责人，陈伯均！何等的恐怖！”
　　如果是以前的书翁，听到这些名字以后，大概会惊惧不已。
　　但现在他委实是没什么感觉。
　　因为他这次私自出去以后，遇到了比这些人恐怖十万八千倍的东西。
　　以太协会再怎么势大，也都无所谓了。
　　“我只是想看看掘墓者背后到底是谁在支持，想着多攒一些底牌，好在仙宫里面对至尊的时候，能多掌握一些主动权而已。”
　　书翁低声说道：“这不是没事么？”
　　“如果出了事，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药师呵斥道：“跟你强调过无数次，只要那位至尊出不来，祂就拿我们没有任何办法！祂大可以杀死我们，但代价就是祂继续在仙宫里面坐牢！要么等到烛龙尊者回来把祂彻底抹杀。要么，就是在最虚弱的状态，面对整个协会！”
　　他背负双手，沉声说道：“祂无法脱困，能拿我们怎样？”
　　书翁：“啊对对对。”
　　药师沉默了一秒，说道：“不过你提起那个东西，确实需要多关注一下，如果那人是后来逃进仙宫的，倒也罢了。可如果祂原本就是仙宫里的鬼东西，那么《徐福记》里居然没有记载。这件事……倒确实很蹊跷。”
　　“我会让海妖他们去调查一下，你去把其他几个据点的物资运回来。”
　　他下令道：“要小心一些，切记我们不仅仅只是被协会通缉那么简单而已，就连黄昏组织也把我们列入了黑名单。那些灵性秘药，能带回来的就都带回来，带不回来的直接原地销毁，反正我们也不缺那东西。”
　　书翁听到这里，眼神里闪过诡异的光，恭敬说道：“明白，老师。”
　　“好了，我要去研究一下新型的灵性秘药了。”
　　药师转过身，漠然说道：“即将取代CMJ113号的，在超凡阶段最完美的灵性秘药，这会一举奠定我的……大师之名！”
　　书翁恭敬说道：“老师千秋万代，名垂青史！”
　　……
　　……
　　顾见临躺在医院的病房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笃笃。
　　随着房门被敲响，陆子呈推门进来，肩膀上站着秃毛鹦鹉，板着脸一言不发。
　　陈青拎着一袋早餐，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面无表情说道：“这一幕何曾相识，我记得我上一次给住院的你送早餐，还是上一次。”
　　顾见临认真思考了一秒：“我上一次听到这对话，也是上一次。”
　　陈青板着冷艳的脸，瞪了他一眼：“你可真是长本事了，这才成为升华者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住院了两次，你还想干什么？”
　　虽然是训斥的语气，但更多的还是担忧：“年纪不大，本事不小，还敢挂我们电话？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以后我们怎么下去见顾教授？”
　　“别这么说，陈青。”
　　陆子呈阴阳怪气说道：“人家可是峰城新人王，排名第一的超级新星，进入欧米伽序列的天才种子，还是被青之王看重的人。你和我都得沾人家的光，人家挂我们电话怎么了？哦，还不是挂的，人家是把手机给捏碎了。”
　　这时，那只秃毛鹦鹉也阴阳怪气说道：“虽然你把他们给杀了，但我还是要问你。对方的队友在哪里？如果你答不上来，那你这波击杀我只能给你零分。”
　　这特么都是什么跟什么。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抱歉。”
　　陆子呈把一部还没拆封的手机拍在了床头柜上，还带着一张电话卡。
　　“手机帮你买了新的，电话卡也帮你挂失补办了。”
　　他顿了顿，忽然说道：“谢谢。”
　　顾见临一愣：“谢？”
　　“谢谢你为牧叔他们做的一切。”
　　陆子呈下意识摸索着烟盒，却什么都没摸到，只能挠了挠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大概就是牧叔和他的女儿了。但因为我实力不够，还有多方面的限制，我帮不到他们什么，甚至跟他们接触，还会害了他们。”
　　他顿了顿：“多亏了你，帮他们夺回了尊严，虽然还是有人死了，但比起全部被屠杀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当年，发生了什么？”
　　陆子呈似乎不想多谈什么，只是说道：“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本来我只是想让你去黑云城寨看看，初步感受一下超凡世界里的那些恶和善，但没想到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小子也是够疯，这件事闹得这么大。”
　　陈青严肃说道：“不管你父亲到底给你留下了什么，让你拥有越阶挑战的能力，但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以后必须要慎用。”
　　顾见临沉吟片刻，微微颔首。
　　他自己的身体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这次古神化，还使用了那个古怪的音节，险些要了他的命。
　　“顺便我要跟你说，昨夜的事情要分成两个部分来看。”
　　陆子呈意味深长说道：“第一个部分，你确实是杀害了上级，并且屠戮了同伴，但既然他们都是堕落者，按照协会的规矩，没人能说你什么。这件事情哪怕是捅到总部，你也占理。但问题是，有些人，他是不讲理的。”
　　“协会里的很多人话说的好听，他们声称既然选择了成为升华者，那就要坚守人类的信仰，一旦堕落以后，必须自杀。”
　　他强调道：“但真到了他们堕落的时候，他们反而是做不到的。”
　　陈青冷冷说道：“双标狗是这样的，信仰不是用嘴吹出来的。”
　　顾见临微微颔首：“我明白，我跟审判庭算是结了仇。”
　　“是的，至于第二个部分，就是牧叔他们。”
　　陆子呈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么？牧叔他们这次之所以能活下来，而不是被带走拷问，或者是原地屠杀，只是因为一个人。”
　　顾见临明白他的意思：“青之王，槐荫。”
　　“没错，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了么？在这个超凡的世界里，只有拳头才是最大的真理。只要你够强，就会有人愿意为了你修改规则。审判庭不愿意为了牧叔他们，在明面上得罪青之王。”
　　陆子呈解释道：“但他们背地里，还是会想办法，搞小动作。”
　　顾见临平静问道：“所以呢？”
　　“所以呢，我姐的意思是，既然你醒过来了，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青之王目前只是看重你，但并没有真正的把你当做他的学生，你还更努力一些。”
　　陆子呈打了一个响指：“陈青，动手！”
　　陈青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按住了床上虚弱的少年，动手解他的病服。
　　顾见临第一次变了脸色：“陈青姐，有话好好……”
　　“闭嘴。”
　　陈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一袋新衣服甩在床上：“时间紧迫，换衣服。”
　　顾见临浑身无力，强撑着说道：“我可以自己来……”
　　“又不是第一次了，害羞什么？”
　　陈青瞥了他一眼：“你昏迷的时候，都是我帮你洗的澡。”
　　顾见临：“……”
　　“啧啧啧。”
　　陆子呈转过身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现在以太协会，可以说是名声大噪了。不仅超越了雷霆成为了功勋排行榜的第一位，而且还有了一个新的绰号。嗯……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
　　……
　　经过医院的确认，顾见临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大碍，获得了出院许可。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牛仔裤，口袋里装着新买的手机，茫然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跟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过，温暖的阳光和呛人的尾气扑面而来。
　　经过黑云城寨的厮杀过后，再次回到了现代化的都市，仿佛重新回到了人间。
　　他低头咬掉了半根油条，穿过医院前的停车场。
　　今天是个周五，中午的气温有些热，阳光也是罕见的烈。
　　街上人不多，买小吃的大爷推着小车从旁边走过，对街的拉面馆和沙县小吃里挤满了人，一股子浓郁的香味顺着风流淌过来。
　　这时，他忽然看到了街边的树荫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间杂货铺。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穿过马路，走了过去。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提前出院了。
　　杂货铺依旧没有门头，店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红木躺椅上，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上面，似乎睡着了。
　　“出院了？”
　　景辞从店里走出来，把一幅画挂在了墙上，温和笑道：“老师刚吃过午饭，现在还在午睡，天知道一觉要睡多久，你随便坐吧。”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微微颔首：“好的……上次的事情，谢谢。”
　　“不客气。”
　　景辞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店里收拾东西去了。
　　顾见临这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古意盎然的杂货铺，视线一下子定格在刚才挂上墙的那幅画上了，眼瞳微微一缩，当场愣住。
　　与其说是一幅画，倒不如说是用墨迹随意泼洒的随笔，黑色的油墨线条在白色的宣纸上纵横交错，宛若一条通天的龙，盘旋冲天。
　　只是在恣意狂放的油墨线条里，竟然还勾勒出了一抹婉约曼妙的曲线。
　　乍一看这幅画并不像是名家之作，但越看越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觉得画中的黑和白仿佛透着生机和死意，漆黑的龙似是要飞升天外，那抹婉约曼妙的曲线，像是少女的一瞥，天地便轰然倾倒。
　　顾见临眼瞳微缩，因为直觉告诉他，这幅画起码也得有个二百年的历史了。


###第七十九章 呼吸术
　　顾见临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沉默不语。
　　“当年你父亲第一次来这间店里的时候，也盯着这幅画看了很长的时间，不得不说你们父子俩在这方面的天赋，确实有点不同凡响。这幅画其实是一个临摹的副本，真迹在几千年前就已经被烧毁了。”
　　景辞从货柜里取出了一瓶带有英文酒标的酒，微笑着走到他的面前：“东汉《楚辞章句》里记载，天西北有幽冥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之也。”
　　他顿了顿：“它的真迹是战国时期的一幅画，其名为九阴。”
　　顾见临眯起眼瞳，瞳孔微颤：“烛龙尊者？这幅画是烛龙尊者？”
　　“倒不能这么说，画里的的确是一尊古神，但只能确定是烛龙氏族而已。因为在这世界上，真正见过烛龙尊者的人没有几个。”
　　景辞站在他旁边，跟他一起欣赏着这幅画，轻轻的拨开了酒瓶，晃荡着里面的酒液：“而见过祂还活到现在的，就只有两个人了。”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望向红木躺椅上酣睡的老人。
　　“对，其中一个就是他。”
　　景辞微微颔首：“只不过，老师也没见过烛龙尊者的人类姿态，他们俩打的那一架，烛龙尊者被逼得在人类世界使用了古神化，根本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顾见临好奇问道：“另一个人呢？”
　　景辞指了指自己：“我，虽然我是被老师救出来的就是了。”
　　顾见临想到此人的超凡形象庞大到不可思议，简直如巨灵神一般。
　　不出意外的话，至少也是圣域级。
　　“我是斩鬼途径，而斩鬼途径就是那位传说中无敌的烛龙尊者衍生而来。当年我晋升圣域的时候，也想去感受一下那终极的力量。刚好，不周山的远古先民……也就是那些投诚古神族的神侍们惹了我。嗯，你懂的。”
　　景辞淡淡说道：“那次杀的很爽，顺便还抢了点龙髓液。你看，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如果不是我年轻的时候任性非要去闯一闯，恰好抢了点龙髓液过来，你这次使用古神化，怕是就要在床上躺个半年之久了。”
　　顾见临心想难怪，其实当初他昏迷之前，就预感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崩塌。
　　但一觉起来，除了古神化的副作用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感受了。
　　“谢谢。”
　　他诚恳说道。
　　景辞淡淡说道：“没什么好谢的，你是我的师弟，不用那么客气。”
　　顾见临听到师弟这两个字，愣了愣。
　　“顺便，你是不是看了以太协会官方的资料，那个《神司的自我修养》？”
　　景辞看了他一眼，说道：“那里引用了老师的一句话，神司是最强的途径。”
　　顾见临嗯了一声。
　　“这件事你就听一听就行了，神司的确很强，但剑宗和斩鬼也不弱。老师的论据是，他是人类当中的最强，而他是神司，所以神司最强。”
　　景辞颇有深意说道：“但是你打开格局，看一看那些太古的至尊们，烛龙尊者才是公认的最强。那么按照这个理论，斩鬼途经是不是才是最强的？如果你想要转职，到三阶的时候还来得及，反正你现在还没正式拜师，老师管不了你。”
　　话音刚落，躺椅上的老人忽然咳嗽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
　　顾见临看一眼这师徒两个，大概是明白了。
　　青之王最初把主意打在了父亲身上。
　　然而父亲最后却成了天师。
　　后来，景辞成为了老人家的徒弟，却又固执的选择了斩鬼途径。
　　顾见临隐约能察觉到，老人家是很气的。
　　否则的话，也不会一直惦记着自己。
　　甚至他刚刚成为了神司，就跑到峰城二中门口，刻意来看他。
　　还把古神化的方法教给他，生怕他死了。
　　真是有心了。
　　顾见临转身，朝着老人家微微鞠躬：“您放心，我应该是不会转职的。”
　　毕竟是麒麟之力引导着他选择了神司。
　　如果不出意外，神司途径就是由麒麟尊者衍生而来的！
　　老人依旧闭着眼睛，神情却变得舒缓了许多。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识过斩鬼途径的强大之处。”
　　景辞摇头说道：“玩过《鬼泣》么？”
　　顾见临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说这个，微微点头：“玩过。”
　　景辞微笑说道：“但丁和维吉尔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顾见临沉吟片刻：“要说人，那肯定是但丁。但如果论武器，我选阎魔刀。”
　　景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说道：“那不就得了？斩鬼途径的能力，在外部表现来看，其实就跟阎魔刀差不多，一会儿就让你感受一下。”
　　他说道：“走吧，先带你去个地方。”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回头看了一下躺椅上的老人。
　　“放心，不用管他老人家。虽然说，斩鬼途径的核心能力，是掌握时空之隙和神速力，是公认最快的途径，没有之一。但神司途径的确很全面，不得不承认的是，以我当前的位阶而言，还是没有老师的速度快。”
　　景辞把酒瓶递给他：“波旁威士忌，喝么？”
　　顾见临摇了摇头：“我不喝酒。”
　　景辞也没多说什么，一手拎着酒瓶，另一只手插进口袋里，走出了杂货铺。
　　顾见临看着他的背影，总有一种难言的贵气。
　　侧写出来的人格画像满是故事的痕迹。
　　“在对我使用侧写么？就拿我好好练练吧。”
　　景辞头也不回，微笑说道：“你父亲应该说过，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同，侧写的难度也就不同。有人像是一页薄薄的简历，从出生到上学，再到毕业找工作，结婚生孩子，直到衰老死亡，就是一条笔直的线，没什么波折，一目了然。”
　　他顿了顿：“但在超凡的世界里，总有一些你想都想不到的，连故事都编不出来的悲欢离合。那样的人，就不是靠特征能够侧写出来的了。”
　　顾见临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表示自己明白。
　　景辞带着他走进了街角的小巷：“这里人少，就在这吧。”
　　巷子里空无一人，午后的阳光下有一条黄狗趴在地上打盹。
　　围墙上还有几只白猫，百无聊赖地摇着尾巴。
　　一片静谧。
　　这时，顾见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转身眯起眼睛。
　　只见车水马龙的长街对面，有人迅速转过身，走进一家银行里。
　　“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顾见临站在巷子里，凝视着对街你来我往的人群。
　　呼啸而过的车辆，挡住了他的视线，尾气呛人。
　　等到那些车辆消失后，街上那些明显有着异常的人，也都消失不见了。
　　“我们可不管这种小事。”
　　景辞慢悠悠说道：“哪怕老师正式收你为弟子，也不会管那种喽啰。”
　　顾见临想了想确实，拯救世界人不应该在于这些杂鱼乱折腾。
　　“老师已经开始教你呼吸术了，后续你还有禁咒要学。等你把这两项技能学会了，实力会再上一个档次，好让你有个自保的能力。”
　　景辞背对着他：“至于你的家人有我保护，不用担心。”
　　顾见临陷入了迷茫：“首先，呼吸术和禁咒是什么？其次……”
　　老人什么时候教他呼吸术了？
　　“禁咒这个东西说起来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景辞笑道：“至于呼吸术，这东西的好处可就多了。你不觉得你每次打完架，灵性恢复得都很慢么？你不觉得在不服用灵性秘药的情况下，靠冥想积累灵性的速度简直让人绝望么？当然，还有很多别的好处就是了。”
　　忽然间，他抬起了右手，探入了虚空。
　　伴随着蜂鸣般的震颤声，他竟是从虚空里一寸寸拔出了一柄黑色的太刀。
　　咔嚓。
　　根本就没有挥刀的动作，刀锋的颤鸣声却在虚空里泛起涟漪，只见无数道凄厉的寒光纵横交错，周遭的时空竟如同碎裂的镜子般，支离破碎！
　　寂静的小巷被切裂，宛若碎片般迸射开来，巨大的黑色漩涡凭空具现。
　　顾见临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都在轰鸣。
　　……
　　……
　　世界宛若万花筒般旋转，苍天白云，街景扭曲。
　　顾见临头晕目眩，反胃的感觉涌上来，身形摇晃。
　　“呕。”
　　其实他本来不至于这么脆弱，只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了，经不起折腾。
　　分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却仿佛坐了一整天的过山车，在巨大的离心力和加速度中横冲直闯，意识都快被甩飞出去了，灵魂飞出天外。
　　“没事，只是你还不太适用在神速力的加持下穿越时空而已。”
　　景辞拍了拍他的后背：“想吐就吐吧，以后你总会习惯的。”
　　顾见临险些把早饭都呕出来，眼前也是一片漆黑。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强压下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回过神来，视线再次恢复了清明以后，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错愕不已。
　　他所处的空间，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小巷。
　　而是一座高架桥下的废弃工地，周遭生长着茂盛的杂草，地上还有凄厉的车辙。
　　巷子里的黄狗和小猫茫然地左顾右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令人惊讶的是，高架桥下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家杂货铺。
　　铺子门敞开着，老人躺在红木躺椅上，呼吸悠长深沉。
　　没想到，这间杂货铺都出现在了这里！
　　“很神奇吧？”
　　景辞微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间杂货铺的本质上是一件神话武装，算是老师的房车吧，可以进行空间复位，跟现实世界的时空重叠，类似于一个迷你的古神界。而之所以能跨空间移动，是依仗高阶神司的能力。”
　　他解释道：“神司的核心能力，是掌控暗能量和暗物质，你听说过曲率飞船么？科幻小说里经常出现，其原理就是利用庞大的暗能量让时空发生弯曲，理论上你站在原地没动，但空间却发生了变化，让你出现在了另一个位置。”
　　顾见临眨了眨眼睛，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心里却震惊不已。
　　这能力，听起来有点逆天啊。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丝端倪。
　　那就是老人的呼吸。
　　顾见临的观察能力很敏锐，当他注意到老人的呼吸频率时，却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仿佛暗合某种玄奥的规律。
　　仿佛天地间的万物都随着这个规律在吐息，老人跟自然合二为一。
　　“不要急，好好感受，好好体会，呼吸术不是那么容易学成的。”
　　景辞淡淡说道：“这里你应该很熟悉，就是当初你被李长治带走，发生战斗的地点。当时你还不是神司，我和老师在忙别的事情，没有注意到你。后来我们来看了一眼，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他抬脚跨过茂密的草丛，来到浓密的树林深处，脚步顿住。
　　“你看，这里有一个脚印。”
　　他笑道：“当初你出事的时候，有人站在这里。”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跟了过去。
　　当他看到这个脚印的时候，迟疑了一秒钟。
　　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峰城还下了暴雨，这个脚印居然还在。
　　脚印很深，它的主人应该很有力量。
　　但看脚印的大小，却觉得那个人的体重很轻。
　　“当时你不具备生命感知，所以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当然，我觉得就算以你现在的水平，也无法发现这个人。牧锋告诉过你，不要过于依赖侧写和生命感知，他虽然现在已经废了，但他当年可是精英中的精英啊。”
　　景辞竖起三根手指：“接下来，我再带你去三个地方，分别是峰城二中的教学楼顶，还有黑云城寨的旅店顶楼，以及一个你最不想回忆的……”
　　顾见临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眯起了眼睛。
　　“对，就是你父亲出事的那条高速公路。”
　　景辞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老师给你的要求是，当我们看完这三个地方以后，你要记住呼吸术的频率。不要求你能够立刻入定吐纳，毕竟呼吸术是人类万年历史的精华所在，是人类对抗古神的优势所在，唯一属于我们人类，而不是源自古神族的宝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学会的。”
　　他微微一笑：“准备好，要再次穿越了。”


###第八十章 活下去
　　峰城二中的教学楼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家杂货铺。
　　老人依旧躺在椅子上，呼吸悠长深沉，仿佛吞吐天地，天人合一。
　　顾见临再次因为时空穿越的副作用而感到天旋地转，视线内是漆黑的一片，隐约还有幻觉般的星点闪烁，只能扶着不停地干呕，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可当他随着那个玄妙的频率开始呼吸时，渐渐的也进入了节奏。
　　意识渐渐清明起来，仿佛胸臆间的郁气被吐了出来。
　　心神前所未有的空明。
　　“不错，慢慢来，记住这个节奏。呼吸术是在诸子百家时期，道家所开创的独门秘术，独属于人类的宝藏，后来被始皇帝发扬光大。呼吸术的真谛就是天人合一，人和自然的结合，进入一种空灵忘我的状态。”
　　景辞喝着那瓶波旁威士忌，解释道：“当你入定以后，你就可以通过冥想来积累灵性，进阶的速度会比其他人快很多。呼吸术甚至可以辅佐你的战斗，让你在战斗时恢复灵性，获得难以想象的，巨大的优势。它的好处，也不止这些。”
　　他刻意强调道：“这种秘术跟途径无关，而是环境的抉择，自然对人类的馈赠。在地球，人类才是万物的灵长，古神虽强也不过是一些外来入侵的物种。”
　　顾见临听到这句话，陷入了沉思：“古神们，无法使用呼吸术么？”
　　“是的，虽然以古神们的生命层次，想掌握这种能力轻而易举。但因为自身的排斥性，以及自然规则的限制，他们却无法进行吐纳。”
　　景辞微笑说道：“我说过，在地球上人类才是万物灵长，自然能得到灵性的馈赠，哪怕你掌握了古神化，你也依旧是人类。大概在十万个升华者里，只有那么五六个人能学会呼吸术，你的资质算是很不错的。”
　　顾见临有点意外：“那么少？”
　　“当然，绝大多数人是感觉不到这个呼吸频率有什么玄奥之处的，你现在刚刚意识到这个呼吸的节奏，可以多感悟一下试试。”
　　景辞说道：“哪怕不入定，也能让你好受一些。”
　　确实。
　　顾见临只要跟着那个节奏呼吸，有种把体内的污秽排出体外的感觉。
　　仿佛身体都轻快了很多，意识清澈如水。
　　“记住，呼吸术是辅佐，不是要求你能一心二用，而是把他变成一种本能。倘若你刻意的去追求，反而会落了下乘。现在，注意力到我这里。”
　　景辞把那瓶威士忌放在天台的围墙上，指着水泥地上的一处脚印，微笑说道：“这可是我用炼金武器，特意保存下来的脚印，否则早被风吹没了。”
　　顾见临蹲下身，凑过去看了一眼：“鞋的款式不一样，但应该是同一个人。”
　　水泥地上的灰尘散乱，依稀能看出大致的轮廓。
　　脚印很小，体重很轻，身高不高，是女性。
　　跟高架桥下的，是同一个人。
　　顾见临站在鞋印所在的方向位置侧写，把自己当成一个轻盈娇小的女性，微微下蹲调整了一下身高，视线的恰好被水泥围墙给挡住了。
　　嗯，那个时候她应该会踮起脚尖。
　　他弯曲的双腿微微直起，视线便越过了墙头，恰好看到了之前炸毁的食堂！
　　上次的战斗导致食堂被炸毁，如今还在重建。
　　据说，二中的同学们却欢呼雀跃，表示可以冠冕堂皇的出校门了。
　　还有的表示怎么不把学校也炸了的。
　　“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在暗中保护着我的第三个人。”
　　顾见临轻声说道：“现场留下的痕迹很少，除了脚印之外……”
　　他凝视着对面的这堵墙，发现墙壁上还有两团灰尘被刮蹭的痕迹。
　　而且这个位置是，刚好对应了他的胸口。
　　只不过，以顾见临所在的位置来看，胸口是无论如何也碰不到这堵墙的。
　　顾见临大致观察了一下这两团痕迹的形状，陷入了沉思：“女性，身高不超过一米六二，体重不会超过八十五斤。虽然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但行事作风不算很谨慎，似乎不太担心会被人发现她留下的痕迹。”
　　他清了清嗓子：“胸脯非常的饱满，最少也是第四个字母，身材很好。”
　　最后他再次环顾了一圈儿，在地上找到了一根头发。
　　“长发。”
　　他把玩着那根头发，细细感受了一下：“发质不错。”
　　景辞一愣：“你连这都能看出来？”
　　顾见临面不改色说道：“只要有线索和特征，就会方便很多，哪怕是刚接触的人，甚至是没见过的人。但如果没有线索，就很难了。”
　　比如古墓里的五个人，只能从对话和需求，判断出具体的性格和来历。
　　至于外部特征，一个个的都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声线都刻意处理过。
　　那种情况，就很烦了。
　　又或者是当初的李长治，虽然本能的感觉有些违和，但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有意思，那就去最后一个地方。”
　　景辞打了一个响指，说出了那个梦魇般的名字：“海青高速路。”
　　……
　　……
　　高速路的收费站被诡异的杂货铺所取代，老人依旧躺在红木椅上假寐。
　　他的呼吸声，仿佛随着呼啸而来的风弥漫开来。
　　像是古老低沉的叹息。
　　不知为何，顾见临在这道叹息声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原本这个高速路对他而言就是梦魇，他只是来过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想回到这里，只是偶尔做梦的时候还会再回来，感受那种冰冷和无助，粉身碎骨般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再次来到这里会很害怕的。
　　然而在老人的呼吸里，他仿佛能感受到风在空气里流淌的声音，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丛林间虫豸的鸣叫，云雾在苍天里弥漫，午后的阳光如此温暖。
　　仿佛一曲幽静美好的音乐被奏响，一切的不幸都无法靠近他。
　　顾见临所有所感，朝着老人深深鞠躬。
　　“老师他很护短的。”
　　景辞把喝空的酒瓶扔进垃圾桶里，淡淡说道：“跟我来。”
　　顾见临跟着他走过去。
　　四个月过去，那场车祸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清理了。
　　景辞却带着他，跨过了高速路上的围栏，走进一片野草丛生的草地里。
　　草丛下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光滑的鹅卵石散落在溪水里，偶尔还有青蛙在跳。
　　阳光落在溪水里，波光粼粼。
　　“你知道么？那天你看到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景辞忽然说道：“鬼车，又名九头鸟。在人类所编撰的神话故事里，它的起源已经无法追溯了，《楚辞·天问》中记载，女岐无合，夫焉取九子？说的是神女女岐没有丈夫，却生下了九个儿子，她的九个儿子是怎么来的呢？”
　　“于是有人认为，她会下凡来人间取子。后来，九子又演变成了九头，跟其他的一些神话传说糅合在一起，就成为了九头鸟，鬼车。”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轻声说道：“但实际上，所谓的神女，不过是鬼车的人类姿态而已，下凡来到人间，也不是为了取子，而是续命。你知道么？祂的权柄是不死，只要九个头不被同时毁灭，那么祂就永远不会死亡。”
　　顾见临眼瞳微颤，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他有想过。
　　倘若青之王收他徒，或许会告诉他很多关于古神的事情。
　　其中就可以验证，鬼车到底是真是假。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答案。
　　“你们家族所谓的诅咒，至少在你父亲这一代，得到了验证。你们的祖辈是怎么死的，就无法考证了。但你父亲，是死于鬼车。”
　　景辞扭头看了他一眼：“一位古神当中的始祖，来自朱雀氏族。”
　　顾见临沉默不语，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
　　始祖，不是至尊。
　　他无声地握紧了拳头。
　　“注意呼吸，别乱了频率。”
　　景辞轻声说道：“你是不是之前一直觉得，你的父亲不爱你？”
　　顾见临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在成为升华者之前，他一直都这么认为。
　　在他的眼里，父亲就是一个不负责任，不顾家的男人。
　　钱赚的不多，家也不怎么回。
　　老婆跟他离婚了，儿子也不管。
　　小时候，顾见临有次发了高烧，在家里哭了一个多小时都没人管，最后还是邻居阿姨把他送去了医院，给他爸妈打电话，也找不到人。
　　爸爸不知道去了哪，电话都打不通。
　　妈妈那时候在外地工作，赶不回来。
　　有的时候，顾见临都怀疑爸爸在外面养了小三。
　　“委实说，你真的误会他了，在他的眼里钱只要够花就可以了，能够保证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健健康康的长大。他留下的钱，绝大多数都存在瑞国的私人银行里做理财，等你到二十二岁法定结婚年龄的时候，就会有律师来找你了。”
　　景辞淡淡说道：“因为要保护你，不想让你觉醒成为升华者，所以他必须要远离你。既然不能常在你身边，那就不能给你太多钱，他怕你学坏。”
　　顾见临愣住了。
　　想了想也是，如果一个人在青少年时期拥有了大笔的财富，确实不是好事。
　　以他的自制力，多半也会误入歧途。
　　“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结婚么？最初，他是被顾家收养的，而直到他结婚生子之前，他都没有成为升华者，也从没有人告诉他顾家诅咒的事情。”
　　景辞感慨说道：“而当他觉醒过后，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个时候，他已经跟你母亲结了婚，而你已经在你母亲的腹中，有四个月了。”
　　顾见临听着这话，心情莫名的复杂。
　　难怪，妈妈总说，结婚以后男人就变了，之前说的什么海誓山盟都是扯淡。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后来他才了解到，顾家诅咒的事情。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明明有诅咒缠身，顾家却还是一直要在以摆脱诅咒为目标的前提下，延续后代。而在他的养父母死前，也没有一个人留下相关的信息，把这些事告诉他们。”
　　景辞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你祖父母的想法无从考证，但或许也是想试着，通过让养子们不接触超凡的方式，规避掉这种诅咒。”
　　顾见临明白了：“所以我父亲之所以要离婚，就是在尽可能的弥补错误，他宁愿失去这个女人，也不想让她因为诅咒而死。”
　　“多年前我也见过你父亲。”
　　景辞笑笑：“他是个一直被愧疚折磨的人，活得很痛苦。”
　　顾见临想到在避难所里看到的那些文件，陷入了沉默。
　　“但你知道么？他其实本来有机会能活下来的。因为鬼车始祖不是至尊，在现实世界里绝不是不可对抗的，而你父亲又是人类世界里不世出的天才，他六阶的位阶却能够发挥出超越圣域级的实力。”
　　景辞指了指天上：“而在那一战里，他临时突破了圣域级，再加上神话武装的加持，他真的有机会活下来的……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破绽。”
　　顾见临眼瞳微颤，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一寸寸的崩溃。
　　瓦解。
　　“他唯一的破绽，就是你。”
　　景辞轻声说道：“他为了保护你，所以他死了。”
　　温和的叹息声里，顾见临低头望向空荡荡的高速路，忍不住微颤起来。
　　内心深处的酸楚被强行翻了出来，悲伤如潮般汹涌。
　　“那场战斗过后，有很多人赶来了这里，其中就有那个在高架桥和教学楼上看着你的人。令人惊讶的是，她是最先赶到的，却晚了一步。”
　　景辞停顿了一下，颇有深意说道：“她跟你的父亲是什么关系？这个或许不重要。但她为了你的父亲，一直在暗中的保护你，对你可谓是尽心尽责，跟保姆一样。”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
　　高速路的沥青路面上如水般泛起波澜，浮现出一片焦黑的痕迹。
　　“战场大多数的痕迹都被清理了，这是唯一被以太协会隐藏起来的。”
　　景辞平静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峰城辖区的分部长是陆子衿，或许也会被人带走吧？”
　　他叹了口气：“是时候给你看看了。”
　　顾见临低下头，只见那片焦黑的废土上凝固着斑驳的血迹。
　　那是有两行歪歪扭扭的字。
　　“对不起，爸爸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活下去。”


###第八十一章 审判庭的圣者
　　临近黄昏的高速路上，顾见临坐在围栏边眺望着远方的夕阳。
　　这条高速路是那么的空旷，就像是他荒芜的内心。过了很久才有一辆车呼啸着从他面前驶过，他额前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
　　他的眼瞳里倒映出昏黄的暮光，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
　　原来是这样啊。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
　　他知道很多人自己的印象，都是冷漠啊面瘫啊之类的。
　　但他自己清楚，他小时候到底有多么敏感纤细。
　　顾见临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六岁以前，那个时候父母的关系还很和睦，还会在周末带他一起去海水浴场游泳，虽然他有一次亲眼看到有人在海里面大小便以后就再也没下过水，但看着爸爸妈妈在水里扑腾，还是很有意思。
　　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坐在沙滩边吹着海风晒着太阳。
　　所有的烦恼似乎都会被潮声带走。
　　后来，爸爸就越来越忙，妈妈的抱怨越来越多。
　　更多的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还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时间流逝。
　　偶尔期待着钥匙转动的声音，直到睡去。
　　再到后来，就是那天暴雨倾盆的民政局，曾经的夫妻二人分道扬镳。
　　顾见临不哭也不闹，因为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后来的时间里他始终孤身一人，不跟任何人来往，唯一的娱乐是上网。
　　出门运动就是骑骑车，在黑夜里蹬着踏板冲进风里。
　　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向着不知名的远方奔去，越远越好。
　　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四个月成年，可他却连电影院或者KTV之类的地方都没去过，因为没有人带他去，他自己也不想去。
　　但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他的人生并非如他想象的那样。
　　至少，妈妈离婚后，还在牵挂着他。
　　每天手机里的短信，放学后在校门口等着自己的女人。
　　妈妈最喜欢参加他的家长会，因为他的成绩很好。
　　做家长的，倍儿有面子。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些被阴影所笼罩的角落里。
　　爸爸始终在远远地看着他，或许是面带笑容，但却从不靠近。
　　在他在家里打游戏的时候。
　　在他沿着海岸线骑车的时候。
　　在他独自一人沐浴着暴雨的时候。
　　那个男人都在远远的旁观，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
　　然后转身走进黑暗里，去跟命运抗争。
　　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也会很孤独吧？
　　顾见临在进入超凡世界之前，想起爸爸的时候，更多的是埋怨。
　　而现在，如果能再见一面的话，他会说一声对不起。
　　还有一句……谢谢。
　　“鬼车始祖，很了不起吗？”
　　顾见临轻轻收紧了手掌，望向天空，轻声说：“你也只是……始祖而已。”
　　他闭上眼睛，呼吸仿佛融入了天地间，暗合自然的规律。
　　枯竭的精神，仿佛枯木逢春。
　　意识深处，仿佛响起了汹涌的潮声，仿佛要掀起滔天巨浪。
　　脑海里的祭祀少年，睁开了眼瞳。
　　黑暗深处的黑麒麟，赫然抬起一线黄金的竖瞳。
　　干枯的灵性如潮水般蔓延，滋润着干涸的大地。
　　昏黄的夕阳下，孤单的影子被夕阳拉长，蔓延到后方的收费站。
　　收费站的商店被杂货铺所取代，老人依旧躺在木椅上晒着太阳，呼吸悠长。
　　“怪不得您让我带他来看这些，原来是想让他借着这个机会感受呼吸术。”
　　景辞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少年的背影：“像他这年纪，人生才刚刚开始，静不下心来也正常。因此，悲伤才是最好的助力，能让他浑然忘我。”
　　槐荫躺在木椅上，眼睛也不抬：“教育不同的人，就得用不同的方式。”
　　景辞忽然说道：“像他这么自负的人，这种打击会不会太大了？顾辞安本来能活下来，却因为他而死。从此以后，他要背负多少？”
　　槐荫却丝毫不担心，只是淡淡说道：“压不垮他的，都是使他强大。”
　　景辞看着少年的背影：“我去问问？”
　　槐荫嗯了一声。
　　景辞走到少年的背后，微笑问道：“感觉怎么样？现在你已经初步掌握了呼吸术的节奏，比我当年要快不少，跟老师差不多。”
　　他颇有深意说道：“呼吸术最大的作用，那就是灵性。这关乎到一个远古的辛密，那就是古神族为什么会迁徙到地球，又为什么要不计一切的代价的，要把地球改造成古神的环境。除了古神化所需要的古神之息以外……灵性才是关键。”
　　顾见临闭目感受着呼吸间的玄妙节奏，仿佛苍穹和大地都在随着自己的吐息在搏动，感受到了万物方生的盎然生机，似乎随时都要融入到自然里。
　　“像老师这样，被冠以王之名的天灾，之所以能够在现实世界跟古神对抗，甚至在古神界也能跟他们掰掰手腕，最大的依仗就是呼吸术。”
　　景辞笑道：“呼吸术在人类中的地位，就如同古神语在古神中的地位，天灾们就是用呼吸术来对抗古神语，这是一种得天独厚的本能，能感受到呼吸节奏的人，自然就能够融入自然。感受不到的，这就是普通的呼吸而已。”
　　“天赋差一点的，在初步感受到节奏以后，或许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入定。而绝大多数人，是用一年的时间来感悟。而天才，是三个月。”
　　“而我是二十天，老师是十五天。”
　　顾见临呼吸悠长深沉，气息仿佛融入了风里，流淌在天地间。
　　“具体要用多长时间，你大概是能感觉到的。”
　　景辞平静问道：“怎么样？要用多久？”
　　顾见临深呼吸，睁开了眼睛，平静说道：
　　“十……”
　　景辞颇为诧异，眯起眼睛：“十天？”
　　顾见临继续说道：“九，八，七……”
　　景辞错愕不已，第一次浮现出了荒唐又惘然的神情，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少年。
　　“六。”
　　“五。”
　　“四。”
　　顾见临坐在围栏上一动不动，这一刻夕阳没入地平线，黑暗如潮般弥漫。
　　高速路上骤然刮起了大风，无数树叶簌簌作响。
　　飞沙走石。
　　景辞后退半步，深深看了少年一眼。
　　槐荫骤然睁开眼睛，默默地挺直了腰板，沧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芒。
　　“三。”
　　“二。”
　　“一。”
　　顾见临一字一顿，脑海里仿佛仿佛响起了万丈狂澜的轰鸣声。
　　潮声滔天，袭天卷浪。
　　……
　　……
　　燕山路有一座极为奢华的独立别墅区，恰好挨着遍布礁石的海岸线，海浪冲刷着金色的沙滩，隐约倒映着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
　　也像是严家最后的一丝体面。
　　峰城是一个一线城市，房价并不像首都或者魔都那样的离谱，但自从麒麟仙宫降临到现实以后，这些靠海地段的别墅，价格就开始疯涨。
　　虽然在寻常的租售平台上，价格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实际上，这里的房子已经不是用钱能买得到的了。
　　因为距离仙宫的位置越近，越有可能成为觉醒，从此超凡脱俗，成为升华者。
　　五年前，严家曾以两个亿的价格，附加大量的超凡资源，才在协会手里买下了这片区域里的六栋别墅，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他们家族的后代，壮大势力。
　　这几年来，严家风头正盛，几乎每天都有访客络绎不绝。
　　现如今却只有几片落叶凋零，在昏黄的暮光下，冷清寂寥。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
　　风韵犹存的女人被打到精致松软的沙发上，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
　　她托着愤怒的哭腔，叫嚷道：“你打我！好啊严武！你居然敢家暴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到你们严家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你去死吧！”
　　“闭嘴！”
　　严武红着眼睛，像是一头发狂的公牛，愤怒大喝：“我打你？我打的就是你！打你总比你死了强！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嗯？你居然派人去监视顾辞安的儿子，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他的背后是什么人么？我是在救你的命！”
　　严夫人却根本不领情，破口大骂道：“你个废物，你连儿子都保不住，我的两个宝贝儿子都死了！我侄女子晴也被污染了！你就在旁边看着，你什么都不做！你好歹也是一个五阶的界王，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用？”
　　啪！
　　又一个巴掌。
　　严夫人的左半边脸也红肿了起来。
　　“我废物？你还有脸说我废物？你这个蠢女人！你去死吧！”
　　严武暴躁说道：“来，我不拦着你！你去吧，反正你也是个四阶的天师，你有本事你去找顾辞安的儿子去报仇，我看你怎么死！那他妈的是青之王啊！青之王！那是天灾！1899年的那个冬天，青之王和赤之王这对师兄弟差点把协会给灭了！这就是天灾！”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就你每天跟我显摆的废物爹，在人家面前连提鞋都不配！别说青之王了，你知道人家的大徒弟是谁么？”
　　他几乎是咆哮着说道：“那是代号为恶魔的景辞，随时都可以晋升九阶半神领域！”
　　“你看他道貌岸然温文尔雅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很亲切很好说话？我告诉你，被他掏出的心脏，怕不是能围绕峰城半圈！”
　　最后的一句话，严武的声音都在颤抖。
　　严夫人愣住了。
　　“你去吧，你去报仇，我不拦你！”
　　严武愤怒地指着妻子：“你说我是废物，那你来啊？你叫你那个爹来啊？你以为我不想为严烨和严峰报仇？你以为我不想么？”
　　“你看看严家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们的房子已经要被回收了，没有人愿意跟我们来往，我们被踢出了协会的超凡体系！这还算好的，陈伯均还没来找我算账呢！我现在四处求爷爷告姥姥，没有人愿意理我！”
　　他怒吼道：“在你风光的时候，所有人都来巴结你。在你落魄的时候，别人看你就像是看一坨屎！你还以为你自己是严夫人？你连个屁都不是！”
　　严夫人的表情凝固。
　　“我告诉你，严家现在快完了，马上就要变成野生的升华者家族了，就连我们家的司机都辞职了，你还在这叫叫叫？有什么用？”
　　严武冷着脸呵斥道：“我警告你，不要在背后再搞那些小动作了，儿子的仇我记着，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住严家！赶紧把你娘家的人，都给我收回去！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说完，他愤怒地甩手离去：“审判庭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你给我老实点。”
　　沙发上，严夫人红着眼，握着手机的双手颤抖着。
　　表情一寸寸的扭曲，一点点狰狞下来。
　　“那是我儿子啊，我儿子死了，我儿子死了……”
　　她喃喃自语：“我的儿子那么高贵，凭什么那群不洁者还活着？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要报仇。我不管，我一定要报仇。”
　　严夫人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打开微信开始翻找闺蜜的聊天记录。
　　虽然她们自诩为峰城的贵族，但私下里还是有不少的娱乐，比如偶尔一起去男公关俱乐部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很有门路的人，混迹于黑市。
　　那人据说跟一批堕落者有关系，而且还认识一个很强的杀手。
　　听说那个杀手从半年前开始活跃，至今没有失手过哪怕一次。
　　严夫人才不会听丈夫的鬼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一定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无论是花大价钱请堕落者帮忙，还是联系娘家的人脉。
　　找到了。
　　严夫人看着聊天记录里的那个名字，舔了舔嘴唇。
　　——屠夫。
　　……
　　……
　　暮光洒在古旧的杂货铺里，门外的斑马线上人潮汹涌，红绿灯单调变化。
　　槐荫坐在桌边，拿勺子搅拌着南瓜粥，沉默不语。
　　景辞站在橱柜旁边挑选红酒，也沉默不语。
　　这种沉默保持了半个多小时，谁都没说话。
　　因为师徒二人，都有点受刺激。
　　“老师。”
　　景辞最终打破沉默，开了一瓶红酒，低头看着深红色的酒液倒入玻璃杯里，荡起涟漪。
　　“都怪你，提前把我们的记录告诉他干什么。”
　　槐荫没好气说道：“这多没面子？”
　　景辞面无表情说道：“我怎么知道？”
　　槐荫哀声叹气：“这下倒好，以后镇不住场子怎么办？”
　　景辞没搭理他，那是老师要考虑的事情。
　　关他什么事。
　　“今晚吃什么？”
　　景辞随口问道。
　　槐荫幽幽说道：“先不急，待会儿还有人来。”
　　景辞似有所感的转身，眺望着门外车水马龙的长街：“审判庭的人来了？”
　　槐荫淡淡笑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去把电话拿过来，翻翻通讯录。”
　　他忽然释然了，笑道：“过几天我要跟老朋友们叙叙旧，好好显摆显摆。那么多年过去，终于到了我出气的时候，这便是天道循环，风水轮流转。那些老家伙们，一个都别想跑。”
　　至于显摆什么，他们的心里都清楚。
　　呼吸术是人类世界的瑰宝，从古至今能将其掌握的人屈指可数，能在十秒钟的时间入定，纵贯整个历史长河，这应该也是头一回，当然值得炫耀。
　　景辞低头啜饮着红酒，有意无意说道：“老师，您还没正式收他为徒。”
　　“说得也对。”
　　槐荫叹息说道：“还需要再等一等啊。”
　　景辞平静问道：“您想等什么呢？”
　　“一个契机。”
　　槐荫感慨说道：“现在还太早了，对他不太好，对我也不好。”
　　景辞笑道：“那么您为什么还要我出手帮他？”
　　“勇于践踏腐朽的人，就该得到命运的犒赏。”
　　槐荫淡淡说道：“倘若命运不给，那我取代命运就是了。”
　　景辞沉思道：“那么，当年您的犒赏呢？”
　　“我的犒赏？”
　　槐荫笑道：“不知道。”
　　昏黄的暮光下，街边的喧嚣声毫无征兆的消弭，汹涌的车流凝固在街头，车里的人们表情各异，红绿灯定格在闪烁交替的一刹那，就连风都不再呼啸，世界静谧。
　　只见有两位披着月白色圣袍的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街头。
　　一者是白发苍苍的少年，俊美无俦的面容，毫无情绪的眼神，仿佛活死人。
　　另一者是黑发飘摇的女人，天生高傲冷漠的容颜，眸子里泛着星辰，身段婀娜曼妙。
　　暮光把他们的背影拖得很长，在寂静里极具压迫感。
　　这是审判庭的两位圣者。
　　天昼。
　　行夜。


###第八十二章 公主殿下的诧异
　　寂静里，响起洪钟大吕般威严的声音。
　　“槐荫，你过界了。”
　　天昼的声音漠然冰冷，仿佛整个长街都在颤动，虚空泛起涟漪：“你违反了《黑玛门尼魂契》的天谴条约，总部现在需要对你进行问责。”
　　行夜抬起下巴，冷漠说道：“天灾不得掌权，不得干预以太协会的内部事务，这是总会长所定下的铁律。总部要求对黑云城寨事件进行彻查，保留对前守夜者成员牧锋等人的处置。”
　　槐荫忽然哑然失笑。
　　景辞晃着杯中的红酒，笑道：“这是总部的意思，还是审判庭的意思？”
　　如此轻蔑的态度，让两位圣者感到极度的不悦。
　　“并没有区别。”
　　有那么一瞬间，天穹骤然黯淡下来，乌云滚滚遮蔽天日。
　　“你们是想调查黑云城寨的事件么？你们是想探究那个孩子的秘密吧？”
　　槐荫淡淡说道：“那去就是了，我又没有拦着你们，也没把那个孩子藏在我这里。至于牧锋他们，你们尽管去抓，来我这里说什么呢？”
　　天昼和行夜两位圣者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灵性在意识深处汹涌。
　　是啊，为什么要特意来这里说一遍呢。
　　要做什么，去做就好了。
　　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不敢。
　　“回去告诉莱茵，少来这里试探我。”
　　槐荫笑眯眯说道：“你们这两个新晋圣者，在审判庭里混得也不如意吧？不然也不会没人警告你们，上一个敢像你们这样跟我说话的，坟头的草都有丈许高了。”
　　景辞无奈摇头，仿佛是觉得这两个圣者不识趣。
　　世界黯淡下来。
　　天昼和行夜这两位圣者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冷汗从额前流下，躯体微微颤动。
　　“今天算你们走运，我心情好，不想见血。”
　　槐荫认真说道：“莱茵觉得用天谴就能制衡我，但其实我并不怎么在意。那个小孩子是我看中的学生，我会适当的给他一些成长的压力。但我不希望有太多的野狗，在他的面前乱吠。”
　　他抬了抬手。
　　景辞推着轮椅，带着他走向前方。
　　两位圣者被比作了野狗，这是巨大的羞辱。
　　他们却无法反驳。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开口说话了！
　　不仅如此！
　　甚至还丧失了对身体的一切掌控！
　　“这个世界如何，我并不在意。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哪管我死后洪水滔天？”
　　槐荫漠然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挺想把二百年前没做完的事情，再做一遍。”
　　他抬起手，轻轻一拍！
　　轰！
　　这两位来自审判庭的圣者被一巴掌轰飞，顷刻间仿佛坠入了时空的洪流里，视线两侧的街景飞速的倒退，眼前的师徒也离越来越远，倒退的速度快到仿佛要飞出天外！
　　世界如万花筒般翻转颠倒。
　　眼前一片漆黑！
　　噗！
　　行夜喷出一口鲜血，双膝跪地，触感冰冷。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下起的茫茫大雪，茫然道：“这是哪里？”
　　天昼默默地抹去唇边溢出的血液，捂着震荡的胸口，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动容。
　　他环顾四周。
　　苍茫的荒山，漫天的大雪，仿佛被放逐到了世界尽头。
　　对方，只是轻轻一推。
　　这就是天灾的实力。
　　不，人类最强的实力。
　　……
　　……
　　东海路沿岸的星巴克门口，顾见临似有所感的转身。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巨大的轰鸣声。
　　却像是幻觉一般，稍纵即逝。
　　“奇怪。”
　　他喃喃自语。
　　入定以后，他就被杂货铺的师徒给打发走了，两个人似乎都不太想见到他。
　　也不知道他哪里做的不好，惹人家不开心了。
　　他看出来了。
　　青之王确实是真心实意想教导他，而且教学的方式很自由。
　　只是适当的时候给予帮助，剩下的让他野蛮生长。
　　这样也挺好。
　　顾见临坐在木桌旁边，喝着一杯咖啡。
　　他低头咬着吸管，摆弄着刚买的手机。
　　这个过程里他始终保持着独特玄妙的呼吸频率，脑海深处的尽是潮起潮落的声音，仿佛融入了自然万物之间，灵性如水般浸润灵魂。
　　如今他的身体依旧没能恢复，还是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但是灵性俨然已经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这全部仰仗着呼吸术所带来的便利，他只要保持着这种呼吸的本能，无时无刻不在帮助他恢复灵性，而且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这就等同于在打架的时候，多了一层逐渐恢复灵性的增益被动。
　　再加上他手里还有五瓶蔚蓝之血。
　　以后基本不用为灵性犯愁了。
　　在升华者的战斗里，光靠这种被动，优势就得天独厚。
　　更何况，呼吸术还能辅佐进阶。
　　升华者的灵性在当前阶段饱和的时候，可以通过冥想的方法继续积攒，最终以量变产生质变，然后就会突破到下一个位阶。
　　只不过这个冥想的速度，慢到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就凸显出灵性秘药的作用。
　　顾见临登录了深空官网，打算查询一些资料。
　　屏幕里弹出的论坛界面，有一个飘红的帖子，被置顶在最上方。
　　“峰城辖区超新星，欧米伽序列正选，椅子杀人魔——顾见临！”
　　作者匿名。
　　顾见临看到这个标题，愕然不已。
　　神特么椅子杀人魔。
　　怪不得，陆队长临走之前，跟他说起绰号这个事，眼神意味深。
　　顾见临本能地不想点进这帖子，而是先看了一眼自己的累积的功勋值。
　　如今已经有将近一万四千点，雄踞新人榜一。
　　“当务之急是尽快进阶，这是一个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的世界。弱小的人在哪里都是没有机会的，而我能利用的就是接下来加入欧米伽序列的资源，还有麒麟仙宫里的五个人。”
　　顾见临分析道：“首先，先要帮助牧叔他们，洗刷冤屈。其次，我需要继续调查掘墓者组织背后的人，那个始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想要找到什么？”
　　窗外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随着星巴克的大门被推开。
　　有人拎着两个沉重的手提箱，放在了桌上。
　　然后这人撩起风衣的下摆，当即弯下膝盖就准备给他跪下。
　　“起来。”
　　顾见临淡淡说道：“不要让人觉得我们是行为怪异的蠢货。”
　　书翁听到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起身。
　　“坐。”
　　顾见临平静说道。
　　书翁低着头不敢看他，眼神里满是惊惧，神情惶恐至极。
　　“放轻松。”
　　顾见临问道：“一次性带来了这么多秘药？药师不知道么？”
　　他看着桌上的两个金属箱，微微挑眉。
　　……
　　……
　　深空总部顶层的会议室，那个威仪孤高的虚影悬浮在黑暗尽头，投来盛怒的一瞥。
　　明明不是本尊，寒冷的眼神却流露出磅礴的怒气。
　　仿佛海潮般汹涌的帝王威严。
　　滋滋。
　　仪器隐约响起电流声。
　　灯光摇曳欲灭，高层们都投影都在疯狂的闪灭。
　　仿佛随时都会淹没在黑暗里。
　　总会长一旦动怒，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死。
　　“占卜不出结果？”
　　总会长寒声说道：“秩序的世界养着你们，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无人敢接过话茬。
　　“想死吗？”
　　总会长冷冷说道。
　　良久以后，太虚的甜美温柔的嗓音响起，代替高层们承受怒火：“因为麒麟仙宫的海底地宫入口的维度波动相对不稳定，而那位始祖出现的时间太短，我们没能找到最有效的占卜媒介。”
　　总会长冷哼一声。
　　这时候高层们才如释重负。
　　“毕竟时间太短，过于匆忙。”
　　“陈伯均的鹰眼都看不清，这能有什么办法？”
　　“雷霆呢？”
　　高层们纷纷把视线转向办公椅上的少女。
　　唐绫低头摆弄着手机，慵懒说道：“陈司长都没看清，我当然也看不清。”
　　会议室的门被人打开。
　　陈伯均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他的脸色苍白，还在干咳。
　　但眼神却异常凝重。
　　“老师。”
　　他直接望向视线最尽头的，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已经确定麒麟仙宫里那东西的身份了。那东西来自烛龙氏族，夔龙始祖！那位在商周时期异常活跃，曾一度被当成守护神的夔！”
　　诡异的沉默里，高层们面面相觑。
　　“你如何得知？”
　　很明显，总会长也抱有怀疑态度。
　　陈伯均二话不说，直接把一幅画放在了投影仪的下面。
　　当人们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当场就震惊了。
　　陈伯均可以质疑。
　　但这幅画不能质疑。
　　原因很简单。
　　因为有人真的曾在一些绝密的典籍里，见过传说中的夔龙始祖。
　　而这幅画，跟那些上古典籍里画的，一模一样。
　　甚至更加栩栩如生。
　　这个世界上见过始祖本体的人寥寥无几，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是不可能把这些细节都给勾画出来的，因此也就杜绝了胡编乱造的可能性。
　　“这幅画是你画的？”
　　总会长诧异问道：“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
　　陈伯均摇了摇头：“我哪有这个本事，这是小顾利用侧写画出来的，简直比顾教授还要厉害，不久之前他还画出了鬼车始祖的神话姿态。”
　　他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副泛黄的画：“那孩子甚至不知道这些有多大价值。”
　　众多高层们盯着那两幅画。
　　“这能力……”
　　人们只能想到了一个人。
　　已经故去的顾教授。
　　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绫愕然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两幅画。


###第八十三章 看戏
　　顾见临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不带什么烟火气，也没什么威严。
　　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在咖啡厅偶遇了熟人。
　　毕竟真正掌握力量的人，从来不会去刻意的耀武扬威，而是随时处在一个很随和的状态，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能让人感受到巨大的威严。
　　反观那些一味追求和强调逼格的人，往往才都虚张声势。
　　恰是这种平淡到几乎跟正常人类没有区别的语气，在书翁看来仿佛恐怖到了极点，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强行控制着眼神不去乱看，瞳孔地震。
　　冷汗如开闸般浸湿了衬衫，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脊背发寒。
　　二十世纪初的北美曾有一位学者写过一篇论文，用数学模型计算出了人类和古神对抗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危机，其中就有一种情况最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有一尊古神，彻底融入了现代社会，该怎么办？
　　当初，整个超凡世界面对这个问题，都陷入了沉思。
　　因为这个假设太恐怖了。
　　想象一下，有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混入了你的羊圈，它有着随时把你的家园毁于一旦的能力，每天都潜伏在你的身边，观察并模仿你。
　　而你却意识不到它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这头狼撕下了羊皮，那不是因为它放弃了伪装。
　　而是因为它特么的已经进化成狼人了，不必再费尽心思的潜伏了。
　　这场有关种族的战争当中，人类占据主场优势，还有整个社会的文明和资源，遍布地球的七十亿人口，以及不断进步的科技。
　　人类不怕古神复苏，只要你敢从超古代世界里出来，大不了就开战。
　　甚至碰到虚弱的古神，人类还能冲进去消灭你。
　　问题就在于，一旦有一尊古神在不被发现的情况，融入了人类世界以后，那就是真的鱼入大海，可供祂施展的空间就太大了。
　　书翁现在就能想到很多让人细思极恐的情况。
　　比如，以太协会高层会不会已经被某个古神给取代了。
　　比如，一尊古神控制了核弹发射器，炸毁一座城市或者是一个战区。
　　再比如，某个大国实际上已经被一尊古神所掌控，祂甚至没想过自己出手，而是暗中转化了整个国家的超凡者，制造出了神侍大军。
　　只要祂不被发现，人类的一切文明和资源，都可以归祂所有。
　　当然，以上都是猜测的可能性，至少还没有被确认。
　　只不过，在书翁看来，这些事情已经离他很近了……
　　“老师的命令是，让我尽可能的回收各个据点里的资源，带不走的可以直接销毁。灵性秘药对于我们而言，其实是最无用的东西。”
　　书翁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变调了，暴露出灵魂的颤抖。
　　因为上一次在麒麟仙宫的时候，他们欺骗了至尊！
　　“很好。”
　　顾见临喝了一杯咖啡，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不要让药师知道，就让他以为我还在麒麟仙宫里就好。他只是一个炼药师，而且还一把年纪了，既然他觉得自己很聪明，那就顺从他吧。对于创作者而言，一个好的心态很重要。”
　　这精神控制还真有意思，对方完全具备自己的思想，却无法违抗你的命令。
　　虽然还没有真正的成为神侍，但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失去了自由。
　　唯一一种摆脱的方式，那就是死。
　　强行违抗至尊的命令，让自身的力量暴走而死。
　　很显然，书翁是怕死的，他做不出这种事。
　　而药师这个人，从人格画像上来分析，却有点极端。
　　很有可能来一个不自由毋宁死。
　　针对药师，就是要让他被控制，还不自知。
　　“老师自作聪明，声称只要您无法离开仙宫，就注定只能被他利用。”
　　书翁低声说道：“事实证明，老师愚蠢至极，不过是小丑罢了。”
　　现在连他也后悔这件事，怎么就信了老师的鬼话呢。
　　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在至尊面前耍心机啊！
　　“药师现在在哪？”
　　顾见临随口问道。
　　目前他能够感觉到，那老家伙距离他很远，应该已经出海了。
　　“老师目前正躲在东海上的某个无人岛。”
　　书翁恭恭敬敬说道：“目前正在准备进入仙宫，觐见神座。”
　　顾见临评价说道：“他倒是很积极。”
　　书翁冷汗直流，回答道：“老师认为时间紧迫，以太协会目前已经清洗了黑云城寨，即将派遣欧米伽序列逐步探索仙宫，直到找到您的陵寝。老师认为，必须要在您和以太协会正面开战之前……榨干您的利用价值。”
　　他说的是实话，但未免过于僭越，吓得瑟瑟发抖。
　　“不止吧？”
　　顾见临瞥了他一眼：“他应该是希望，我死在仙宫里。”
　　书翁急忙低下头，战栗不已。
　　“别慌。”
　　顾见临又问道：“其他三个人，是什么身份？”
　　目前没有服用古神之血的，只有三位。
　　海妖，屠夫，月姬。
　　“不清楚，他们三个是后来加入的，帮助我和老师进入仙宫深处。我们在现实世界里没有碰过面，他们只是立下了灵魂誓约，保证绝不将消息外泄。”
　　书翁说道：“我只知道，屠夫混迹于峰城西港，那是另一个禁忌区，而海妖是协会的人，地位不算高也不算低。只有月姬的来历不太清楚，很神秘。据我所知，他们三个人的位阶都比我要高。”
　　顾见临第一次进入仙宫面对这五个人时，还以为他们是个组织。
　　现在看来，却只是一个暂时的联盟。
　　难怪，药师和书翁是师徒，而且有血缘关系。
　　其他人则都是半路加入队伍。
　　书翁继续说道：“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屠夫是古武途径，月姬是斩鬼途径，而海妖是神官途径，我们分别都有一件来自仙宫的古代信物，利用这件古代信物可以让我们传送到仙宫的深处，定期聚集在一起，探索古墓。”
　　顾见临嗯了一声：“就像是复活传送点，聚在一起下副本对吧？”
　　书翁身体一僵：“没想到您连这个都知道……”
　　这尊古神已经完全融入人类社会了。
　　特么的这绝对不是他区区一个三阶该承受的压力。
　　这应该让天灾来处理啊！
　　“你们借着《徐福记》的帮助，提前进入了仙宫，大概就像是内测用户，但你们的实力不够强，等到以太协会的人进来以后，你们就得走了。”
　　顾见临淡淡一笑：“当然，或许我也得走。”
　　真可惜，他穿越到麒麟仙宫里，只能在墓室里面待着，无法出去探索。
　　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东西。
　　书翁低着头说道：“是的。”
　　顾见临看了他一眼：“说说掘墓者组织的首领，长谷川信一吧。”
　　那家伙的灵魂，目前还收容在安魂铃里。
　　但是有了上次小丑的经验，他并没有着急审问。
　　很显然，掘墓者组织背后，有一位不知名的存在，能远程操纵他们的灵魂。
　　上次刚审问到那个幕后黑手，小丑的灵魂就灰飞烟灭了。
　　这个人很神秘。
　　而且似乎在怀疑，顾见临的身上有某件来自麒麟仙宫的宝藏。
　　“长谷川信一跟我一样，曾经都是以太协会的成员，参与过仙宫的开采计划，同时也是血月屠戮事件的幸存者之一。因为您让我们去调查血月屠戮事件的真相，于是我就把目标锁定在了他的身上，想从他身上套出点什么。”
　　书翁压低声音：“上次海底地宫事件的献祭对象，是麒麟仙宫里的一尊怪物。只不过这群蝼蚁的层次太低，本身也没有什么价值，他们怎么可能接触到仙宫里的那个东西呢？后来我发现，掘墓者组织的领导者另有其人。倒不如说，就是那个人，策划了这场献祭。”
　　书翁说道：“只不过，我并没有从长谷川信一的口中，得知他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但无论如何那个人的位阶都不可能弱，而且这个人极度危险。”
　　顾见临微微颔首：“你做的不错。”
　　当初在海底地宫里看到夔的时候，祂的面前隐约还有两个人影。
　　这应该就是掘墓者组织幕后的引导者。
　　书翁如蒙大赦：“能为您效力，是我的荣幸。”
　　这时，顾见临忽然感觉到了意识深处的麒麟，躁动起来。
　　冥冥之中，他似乎听到了遥远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仿佛太古的歌谣，虚无缥缈。
　　“老师试图联络我们进入陵寝了。”
　　书翁脸色怪异至极，毕恭毕敬地起身：“那么……至尊，稍后见。”
　　说完，他低着头转身进入了男厕所。
　　顾见临面不改色地拎起两个金属箱，也跟着他的脚步，进入了另一间厕所。
　　世界扭曲颠倒，轰然崩溃。
　　……
　　……
　　黑暗的视界里，隐约亮起了一道光。
　　顾见临再次睁开眼睛，感受到黑暗里弥漫的混沌虚无的古之气息，仿佛浸润在无尽的深海里，浑身的撕裂感正在缓慢的消弭，古神化的创伤一点点的修复。
　　这是第三次进入麒麟仙宫，已经彻底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他从黄金棺椁里起身，束缚着身体的漆黑铁链晃动起来，裹尸布层层脱落。
　　陵墓的大门轰然打开，伴随着石门摩擦的声响。
　　“我等，觐见……”
　　药师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再次响起。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响亮的耳光给打断了。
　　啪！
　　药师愤怒的声音响起：“海妖！你在做什么！这是在觐见至尊！你何其无礼！”
　　书翁被一个巴掌甩在脸上，他带的是人皮面具，所以声音很响。
　　这力道到不是很大，只是让他有点丢脸。
　　“抱歉，导师。”
　　海妖深呼吸，声音很冷：“我已经不想忍了，我冒着暴露风险，费尽心思从协会里得到情报送给你们，目的是为了保住你们的命，让我们的结盟持续的更久一些。但书翁做了什么？他居然把情报透露给了掘墓者组织！”
　　她似乎非常的愤怒，娇斥道：“本来你们自己偷偷摸摸的离开黑云城寨，我不会有任何问题！现在倒好，整个峰城辖区都在清算内鬼，基层已经有三四个不洁者被发现了，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查到我的头上了！”
　　“海妖，消气消气，你不是在协会里还有靠山么？”
　　屠夫大大咧咧说道：“大不了你直接跑路呗，我来接应你！”
　　海妖根本不领情，冷眼瞥他，冷声说道：“像你一样，每天当个下水道的耗子么？你破罐破摔当然不怕，我呢？”
　　她顿了顿：“至于靠山……呵，人到有难的时候，谁都靠不住。”
　　月姬淡淡说道：“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因为海妖泄露了情报，导致峰城辖区行动组的专员，有不少人都被杀了……审判庭已经下令彻查。”
　　书翁没有说话。
　　毕竟，他已经为这件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药师深呼吸：“关于这件事，我已经惩罚过书翁了，我们……”
　　咳咳。
　　有人清了清嗓子。
　　顾见临凝视着陵墓大门前的五个人，没想到刚一来就看到这出好戏。


###第八十四章 远远不够
　　顾见临越来越觉得，自己在演戏这方面具备天赋了，似乎两年前有个剧组来他们学习附近取景拍戏的时候，还有人特意来咨询过自己。
　　那个剧组好像有意愿让他演个戏份不多的小皇子，然后被他拒绝了。
　　而现在他俨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位来自太古时代的皇帝，不怒自威。
　　他这么一咳嗽，刚才还吵来吵去的五个人，立刻清醒过来。
　　“我等，觐见至尊！”
　　药师像是个大太监，当即跪拜在地，叩首不起。
　　书翁是大臣，屠夫是将军，也纷纷跪倒叩首。
　　至于海妖和月姬则像是宫女一样，乖巧地跪地，双手交叠，叩首。
　　顾见临瞥了这五个人一眼，心想这一次黑云城寨的清剿行动之所以会提前泄露，果然就是因为以太协会内部有内鬼，出卖了众人。
　　而且这个内鬼的级别，确实不低。
　　当然，以太协会或许也知道这个内鬼的存在，故意放出了诱饵。
　　他可以理解这种做法。
　　这种程度的试炼都活不下去，那么在超凡的世界里，早晚都是一个死。
　　顾见临记得清清楚楚，那几个在袭击里身亡的蠢货，觉得只要有队长们在附近就放松了警惕，一入驻旅店就开始呼呼大睡，毫无防备。
　　同时，这件事也彻底让他警醒。
　　在超凡的世界里，人命一点儿都不值钱。
　　“都愣着干什么？快启动铜釜，至尊需要进补！”
　　药师呵斥道。
　　陵墓大门前的巨石祭坛被启动了，血一般猩红的灵性秘药在铜釜里翻滚流动，然后被炽热的火焰所焚烧，如雾气般弥漫开来。
　　在二十一世纪的尽头，升华者们在超凡阶段服用灵性秘药的方式都是注射或者饮用，主要是因为这三个位阶不需要仪式的辅佐，以及摆脱了封建恶习。
　　而在远古时代，人们吞食秘药的方式就很繁琐了。
　　有的需要沐浴焚香，还有要宰杀牲畜用作祭祀，还有人的要在阵法里交媾。
　　——在远古文献《太古纪》中记载，至尊们往往会举办祭天大典，借着天时地利人和之际，让被奴役的信徒们献上大量的秘药，以此来恢复力量。
　　由此可见，药师这些人倒是也算用心。
　　顾见临利用呼吸术的玄妙节奏，进入了空灵忘我的状态。
　　意识深处的黑麒麟睁开了黄金的竖瞳，像是海底深处的无底漩涡，疯狂吞噬着大量的灵性，直到祂古奥威严的躯体颤动起来，纵声咆哮。
　　雾气般的灵性被祂喷吐出来，然后被人类的超凡形象所吸收。
　　他能够感觉到，灵性的充盈。
　　力量节节暴涨。
　　顾见临浸润在灵性的海洋里，舒适至极。
　　“超凡阶段的晋升确实简单，如果在不考虑失控的前提下，只需要用灵性秘药硬砸就可以了，难怪说超凡级和超维级是一个门槛。而我不会失控，因此只要灵性秘药足够多，我可以迅速晋升到三阶！”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这次的灵性秘药让他达到了一阶的中段。
　　也就是说，再有一半这样多的灵性秘药，他就可以进阶了。
　　“至尊，这是我新研制出的，堕天使之血！跟之前的作品截然不同，这次掺杂了被稀释过一百倍的古神之血，在当今世界里……是当之无愧的，超凡阶段品质最好的灵性秘药。而您，自然是第一个享用它的人。”
　　药师恭敬说道：“对于伟大的至尊而言，超凡阶段的灵性秘药即便品质再高，也不过是垃圾。但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
　　剩余的四人都叩首在地，没有说话。
　　黑暗里的至尊漠然说道：“只有这么多了？”
　　“只有这么多，因为我们遭到了以太协会的追杀，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要抽出时间帮您调查假顾辞安的事情，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药师跪拜在地，痛心疾首说道：“为了炼制这些灵性秘药，已经让我们倾家荡产了！尤其是书翁，他在外面采购素材，还险些被杀！”
　　月姬和屠夫不明真相，还以为真的是这样，眼神怜悯。
　　至于海妖，眼神则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情绪，仿佛在说好死！
　　最后的书翁则是当场窒息，偷偷用看弱智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老师。
　　沉默持续了几秒，当众人心生忐忑的时候，再次听到黑暗里的声音。
　　“那么，情报呢？”
　　药师急忙说道：“有的！有的！”
　　他回过头，连忙给了一个眼神。
　　这次居然是月姬先站了出来，嗓音冷冰冰的：“我调查的结果不多，只查到一些有关血月屠戮的线索。我可以确认的是，当初那个所谓的顾辞安在大肆杀戮过后，并没能立即离开现场。”
　　她停顿了一下：“反而跟审判庭的人交过手，没有人知道那场战斗的过程，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坐镇峰城圣者李青松，应该受了重伤。两名议员在那次战斗过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多半已经死了。至于队长级，死伤过半。”
　　“现任守夜者部门的队长，代号凛冬，也参与过那次战斗，重伤而归。”
　　“更奇怪的是……事发时，峰城的分部长陆子衿已经被调走，指派到酆都辖区协助封印一位古神种，直到两个月以后才回归峰城。”
　　屠夫听到这些以后，扯着个大嗓门说道：“啊对，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当时黑市里有个门路的行动，在四个多月前让我赶紧跑，因为守夜者部门来峰城了，指不定就是一次大清洗。”
　　他挠了挠头：“那时候我都收拾好行李准备跑路，结果听说那个凛冬刚来了没三天，就被秘密护送走了，我当时还吓了一跳呢。”
　　海妖想了想，说道：“没错，我也可以证实这件事情，我听我的同事说起过，四个月多前整个协会的炼药师和神官都接到了命令，在峰城分部集合。”
　　“对，否则追杀我和老师的行动，不会这么快就中止。”
　　书翁说道：“那应该是峰城辖区分部最虚弱的时候了，无法理解当初以太协会在做什么，聚集了那么强大的战力，都可以对抗一位始祖级了！”
　　顾见临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因为他进一步能确认，血月屠戮事件的真凶，绝对不是他父亲。
　　当初爸爸回来的时候，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精神状态也很饱满。
　　甚至还能跟一位始祖级古神战斗。
　　除非爸爸已经强大到能够压制当初协会调集的高级战力，并且在无伤状态下把他们全部重创，回头过后还能再去跟一位始祖搏斗。
　　这显然不合逻辑。
　　如果真是这样，那爸爸根本就没必要跑啊。
　　既然都堕落了，那肯定就是要把你们全部给杀了才行啊。
　　而且以太协会的资料库里，也没有说爸爸重创了那么多的高层战力。
　　因为这不合理，说出去反而会遭到质疑。
　　结合以上种种，审判庭一定在隐瞒着什么。
　　“嗯。”
　　黑暗里的少年平静说道：“有点价值。”
　　药师清了清嗓子，说道：“说到这个，我也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想要禀报。多年前，以太协会观测到麒麟仙宫的存在时，曾派遣了一批人下潜到海底，进入古神界勘测。那批人里，有一位出身守夜者的超级精英。他的名字叫牧锋，六阶域王。”
　　“没有人知道那次下潜过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那次过后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并且精神受到了污染，从此被协会通缉。”
　　他说道：“我当初因为对麒麟仙宫非常感兴趣，所以也关注了这件事情。听说，牧锋失去了当时的所有记忆，但他屠戮同伴的证据，同样被审判庭封存了起来，跟血月屠戮事件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
　　海妖恭敬说道：“关于牧锋，如果至尊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提供一些消息。据我所知，牧锋不久前刚刚在黑云城寨，险些被清洗。最后，是顾辞安的儿子，展现出了超出当前位阶的战力，以及强大的背景，将他保了下来。”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药师说道：“正是如此，海妖在以太协会里混得如鱼得水，可以为您提供有关协会的动向，包括以太协会打算何时攻入麒麟仙宫。”
　　海妖似乎明白这个老人在阻止她说什么，神情微微一凛：“是的，只要我的同伴们不再出卖我，我就可以继续稳定的，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书翁被暗示了一波，低着头没说话。
　　月姬跟屠夫的关系似乎是比较近的，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
　　顾见临看懂了这些人的小心思。
　　药师多半是不想让他知道，有关于外界的情况。
　　其他四个人能提供什么情报，都得经过这个老人的允许。
　　“无论是青之王，还是陈伯均和景辞，这些强大的战力，他们只字不提。恐怕到时候，以太协会派遣大量战力准备攻入仙宫，这五个人也不会告诉我。”
　　顾见临在心里默默想道，这群二五仔。
　　沉默持续了很久。
　　药师等人见至尊始终一言不发，便尝试着抬起头了。
　　“至尊。”
　　药师顿了顿，吞咽了一下口水：“关于这次的交易……”
　　顾见临坐在黑暗里，黄金竖瞳的眼神仿佛结着冰，居高临下地俯瞰。
　　“不够。”
　　他淡漠说道：“只有这么一点东西，想要换取古神之血，还远远不够。”
　　药师愣住了：“可是至尊……”
　　轰！
　　太古的威压，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在他的脑海里炸响。
　　药师体内的力量轰然暴走失控，被狠狠地压在地上。
　　浑身的血管鼓起，仿佛随时都要炸开。
　　骨骼也发出濒临断裂的声响，吱呀作响。
　　他的大脑里一片漆黑，只有陷入深渊般的巨大惊惧！
　　“我赋予了你活着的机会，但你却只能给我创造这么一点点的价值，这让我对你非常的失望。还有你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我已经看腻了。”
　　顾见临漠然地看着他：“你生，或者死，都在一念之间，明白么？”
　　巨大的威压即便没有波及到其他人，他们也纷纷惊惧地跪拜在地，叩首不起。
　　药师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像是一条濒死的老狗，被压迫在地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顾见临淡淡说道：“下一次还是这样，那你就可以去死了。”
　　轰！
　　隐约有轰鸣声响起。
　　时间到了。
　　五个人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宛若水中倒影般扭曲，渐渐消失。


###第八十五章 消失的老张
　　宛若深渊般寂静的陵寝里，大门轰然闭合。
　　顾见临却还坐在黄金棺椁里，并没有随着其他人一起被传送出去。
　　这个现象让他略微有些惊愕。
　　正当他诧异之际，束缚着他的一根漆黑锁链，竟是一寸寸的断裂灰化，化作黑色的粉尘凋零，漂浮在黑暗的墓室里，直到消失。
　　烛龙尊者留下的封印，竟然断裂了一根！
　　与此同时，他忽然感觉到脑海里轰鸣一片，一座外形酷似麒麟的巨大岛屿仿佛冲破了云海，悬浮在苍天之上，凭空具现在黑暗里。
　　黑暗的深处，还有零星散落的星光，熠熠生辉。
　　总共有五个。
　　“原来如此，在麒麟仙宫里我无法进阶，但我随时可以作为一个拥有古代信物的普通升华者，离开这个封印之地。而如今我是古神化的状态，却突破……不，准确来说是恢复到一阶，所以挣脱了一部分封印！”
　　顾见临明显感觉到，当那根漆黑的锁链断裂以后，封印也跟着松动了。
　　麒麟仙宫跟他之间的联系，明显加深了一些！
　　“当初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帖子里曾经说过，麒麟尊者被封印以后，依旧在侵蚀着麒麟仙宫，所以祂并非什么都没做，而是一直在为脱困而尝试。”
　　“虽然烛龙尊者的封印的确无懈可击，但我卡了一个bug！我的本体本就在仙宫之外！”
　　“这次挣脱封印，倒没有触发什么烛龙尊者留下的力量，很安全。”
　　“也就是说，只要继续进阶，挣脱封印是迟早的事情。”
　　顾见临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了另一个，被他搁置已久的问题。
　　麒麟尊者力量，如今被自己完美继承。
　　而麒麟尊者本尊，去了哪里呢？
　　“那个面具，到底是谁寄过来的？”
　　顾见临揉了揉眉心，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回去调查下这件事了。
　　只不过眼下，他需要搞清楚，挣脱了一丝封印以后，所带来的便利。
　　顾见临感觉到自己跟麒麟仙宫的之间的联系变得紧密了起来，在黑暗里感受到的五个零星的光点，应该就是刚刚被传送出去的五人组。
　　他们的手里，分别都有一件古代信物，能够直接传送到陵墓深处。
　　目前能感应到他们的存在，不知道能否尝试联系。
　　顾见临开始在脑海里观想那座悬浮在黑暗里的浮空仙宫，四周的景象骤然如漩涡般歪曲颠倒，无数道凄厉可怖的裂隙浮现，倾泻出猩红的光芒。
　　顾见临眼前天旋地转，意识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厕所的隔间里，双手拎着两个沉重的金属箱，保持着进来时的站姿。
　　就像是做了一个梦，略微有些恍惚。
　　“回来了？”
　　顾见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是五点十五分。
　　也就是说，无论在麒麟仙宫里过去了多久，外界的时间都是同步的。
　　他再次观想那座云海之上的麒麟仙宫，几分钟后四面八方的环境再度歪曲起来，无数裂隙里倾泻出猩红的光芒，彻底把他淹没。
　　顾见临再次睁开眼睛，又一次躺在了黄金棺椁里，被铁链和裹尸布束缚。
　　“见鬼，时间是同步的，但是穿越的过程竟然需要足足五分钟，也就是说以后穿越进麒麟仙宫的时候必须要谨慎，得找个安全没人的地方。”
　　顾见临闭上眼睛，开始观想黑暗里隐约闪烁的五道星光。
　　这次给了药师一些教训，算是敲打了那点小心思。
　　毕竟在黑云城寨的那一战，古神之血已经用光了，也没法给他们。
　　目前来说，药师和书翁已经为他所用。
　　剩下的还有三个人。
　　屠夫暂且不谈。
　　月姬这个人很有意思，居然能打探到那么多的消息。
　　而最让人好奇的其实是海妖，这个内鬼的身份，很快就会揭晓了。
　　“该回去了，还要去学校接有珠。”
　　顾见临闭着眼睛，感受到那五道星光：“嗯，临走之前做一个尝试。”
　　……
　　……
　　药师再次回到了现实世界以后，扑通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他大口的喘息，冷汗如开闸般浸透了全身，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栗着，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趴在地上根本无力起身。
　　漆黑的实验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数不清的试剂摆在试验台上，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诡异液体，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变异的动植物标本，以及形形色色的超凡资源。
　　“祂愤怒了，祂焦虑了，祂惩戒了我！”
　　药师喃喃说道：“这证明，祂急了！”
　　良久过后，他匍匐在地上，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嘶哑难听，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刮擦时发出的声响。
　　“但是祂依旧不能杀我！因为杀了我，我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所以即便祂再愤怒，也只能对我施加一些惩戒，却不敢取我的性命。”
　　药师喃喃说道：“感谢至高无上的烛龙尊者！若不是祂，我怎能有机会在麒麟尊者面前放肆呢？但也不能把麒麟尊者得罪得太死，一旦祂认为无望脱困，或者察觉到以太协会的入侵，那么祂的愤怒，将是一场天罚！”
　　“我需要尽快强大起来，完成神侍的转化。毕竟当初我欺骗黄昏的人，利用他们的力量才盗取了《徐福记》，而事后我却撇开了他们，独自进入仙宫寻求宝藏，一旦被他们找到，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那是连以太协会都束手无策的，最神秘恐怖的异端者组织。
　　……
　　……
　　海妖从松软的大床上醒过来，她在一间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
　　她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都是冷汗。
　　药师被惩罚时的惨状，连她这个旁观者都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和颤栗。
　　“这就是至尊的力量，我都没有察觉到祂做了什么，药师都已经倒下了。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一直在追逐这种伟力。”
　　她轻声说道：“而我，是距离这神明之力最近的人。”
　　然而连续三次进入麒麟仙宫，她都没能得到古神之血。
　　这让她感受到了一丝焦虑。
　　“药师的意思是，不能让至尊得知外界的消息，否则的话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可是目前我们只得到了一滴古神之血，还被药师和书翁瓜分了。尤其是该死的书翁，他居然出卖了我，把消息透露给别人！”
　　想到这里，海妖咬紧银牙，低声说道：“现在我在协会里很危险，必须寻找一个新的靠山，才能继续安全的待在协会。欧米伽序列，只要我成为了欧米伽序列的守护者，那么我大概率是安全的……”
　　她不能被发现，必须留在以太协会里。
　　否则她就会彻底失去价值。
　　“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药师上，他能创造的价值根本不够，我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哪怕一滴古神之血，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海妖轻声说道：“可是我该怎么单独跟至尊取得联系呢？”
　　然而就在这时，她周遭的空间扭曲起来，无数裂缝里倾泻猩红的光芒。
　　伴随着隐约的低语声，回荡在她的耳畔。
　　“继续留在以太协会，想办法窃取审判庭的相关情报。”
　　海妖瞳孔微颤。
　　这是，至尊的声音！
　　……
　　……
　　峰城市，西港。
　　屠夫从密室里醒过来，魁梧的身体仿佛巨人一般，一把推开了房门，今夜的酒吧依旧喧闹。
　　这里鱼龙混杂，有些人是野生升华者，还有的是被通缉的堕落者。
　　以及在夹缝中苦苦求生的不洁者们。
　　当然，虽然有秘密聚集地，但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今天你刚认识一个志同道合朋友，可能第二天就听说了他的死讯。
　　半个小时前你在协会的通缉名单上位列前茅，但两分钟以后你的名字就不见了，因为已经有人拿着你的人头，去换取了高额的赏金。
　　黑暗世界里的人，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今天依旧全都是新面孔啊。”
　　屠夫坐在吧台后面，给自己倒了一杯廉价的鸡尾酒，有点闷闷不乐。
　　他在这间酒吧打工，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看到酒吧里的熟面孔。
　　因为那证明，他的朋友们还活着。
　　可最近连续一个月，每天酒吧里出现的都是陌生人。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朋友们一个个的，全都死了。
　　屠夫很沮丧，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十五年前他曾是某个篮球队的职业运动员，后来因为不满资本的安排，一怒之下离开了球队，去了国外当雇佣兵，机缘巧合之下就觉醒了，经过了多年的跌摸滚打，混成了一位四阶的狂王。
　　他是古武途径。
　　原本的他，也打算加入协会，成为守护人类世界的战士。
　　当年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完成协会官方指定的考核任务。
　　因为他的位阶很高，所以任务难度也相应的提高。
　　具体的内容是让他去击杀十三位失控的堕落者。
　　前面十二人，都很顺利。
　　他甚至都没有受伤，那些堕落者全部死在了他的手下。
　　而最后一个人，据说是三阶的大司命，实力很强。
　　屠夫作为一个狂王，这个任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在黑市里花了点钱就找到了线索，一路莽到那个人的面前，他才发现那个不是什么堕落者。
　　而是一个不洁者。
　　那个人的女儿患了罕见的灵魂疾病，需要购买一种极其稀有的秘药才能救命，价格更是高到吓人，足足需要三百万美金，而且有价无市。
　　那个不洁者找到了某个自称有门路的人，可以用四百万美金的价格买到药。
　　但这个价格太高了，那个不洁者家境还算不错，但也凑了整整五年，外加在黑市里接各种高风险的任务，甚至不惜用自己去做人体试验，这才勉强凑齐了买药的钱。
　　再然后，不出意外，那个不洁者就被骗了。
　　这个故事很俗套，但太阳底下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新鲜事。
　　但当屠夫看到那双彻底失去了光的眼睛时，他发现自己无法下手了。
　　那个不洁者背着他死去的女儿，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了那个骗子，顺带屠了对方全家。
　　“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只是想活着下去，这有错吗！”
　　那个父亲抱着死去的女儿，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嘶吼，流下了血泪。
　　“执法者，求求你告诉我，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歇斯底里的咆哮声，至今在心里回荡。
　　时间一晃而过，已经过去了六年。
　　屠夫经历过那件事以后，再也无法认同以太协会的价值观。
　　他没有加入协会，而是选择混迹在黑市里，寻找活着的意义。
　　最后成为了一个杀手，麻木的杀来杀去。
　　他没有家人，一直以来都是孑然一身，跟其他人不一样。
　　哪怕是进入麒麟仙宫，也是药师招募了他，拿钱办事而已。
　　“最近你看起来越来越狂暴了。”
　　只见玻璃窗上映出一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少女，嗓音冰冷：“看来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屠夫憨厚一笑：“起码还有一个礼拜，老大你不用担心。”
　　啪。
　　忽然间，一张便条拍在了桌子上。
　　“听说你是黑市里最强的杀手。”
　　有人站在吧台前，淡淡说道：“有人要你去杀个人，赏金五百万。”
　　屠夫喝着酒，眼睛也不眨一下，哼道：“谁？”
　　那人回复道：“以太协会，D级调查员，顾见临。”
　　屠夫一愣：“谁？”
　　猫脸面具的少女扭过头，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来者。
　　“你已经听到了，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那人说道：“接么？”
　　“我杀人是有规矩的。”
　　屠夫挠了挠头：“你要知道，那个人可是为了救一群不洁者，不惜顶撞协会的人啊。而且战力很强，一个队长级，两个副队级，还有六七个二阶，全都死在他的手里。你让我去杀他？”
　　那人说道：“你这种人，还在乎这些？”
　　屠夫沉默了片刻：“我的意思是……得加钱。”
　　……
　　……
　　黑色的小轿车穿过斑马线，缓缓减速。
　　书翁开着车，完美的扮演了司机的角色，视线专注地盯着前方。
　　根本不敢望向后视镜。
　　后座椅上，散落着空荡荡的药剂瓶，整整两箱灵性秘药，全部被用光了。
　　悠长深沉的呼吸声，在黑暗里响起。
　　阴影里的少年的呼吸仿佛暗合世界的韵律，消化着体内庞大的灵性。
　　书翁低着头，恭敬问道：“至尊，现在是高峰期，我们本来可以选择另一条路线去峰城二中的，您为什么非要顺道来一趟这个老小区呢？”
　　顾见临淡淡说道：“不要多问。”
　　他推开门下车，再次来到了从槐花树下走过，回到了那个老旧的小区。
　　菜鸟驿站的门口，是一个年轻人在收拾着快递。
　　顾见临看到他，礼貌问道：“你好，老张在么？”
　　那个年轻人抬起头，茫然问道：“什么老张？”
　　顾见临一愣：“这个快递站，难道不是老张一直在经营么？”
　　他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刚聘用的员工呢。
　　“什么老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年轻人皱眉说道：“这是我和我妈的经营驿站啊，都开了五年了，周围邻居都知道。哪来的什么老张？你找错地方了吧？”
　　巨大的惊惧在顾见临的脑海里炸开。
　　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第八十六章 二阶，少司命！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街头上，沿途的昏黄灯光飞速掠过视线。
　　书翁感受到压抑的气氛，开着车不敢说话。
　　“呼。”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倚在松软的座椅靠背上，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快递老张，根本就不存在。
　　他刚才去了小区附近的那些店铺，还见了之前打过交道的几个邻居。
　　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他们根本也不认识什么快递老张。
　　自始至终这个小区的菜鸟驿站，都是由一对母子来经营的，五年来从未换过人，也没有聘请过任何一个员工，营业执照也是写的他们的名字。
　　“那个神秘的快递，还有麒麟面具，到底是谁寄给我的？这并不是一个巧合，而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他在我的世界里创造了老张，利用一个不存在的人把麒麟面具给了我。难怪，以太协会一直在监视我，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因为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干涉了这一切。太虚能够监控全球，却根本不知道我拿过那个快递，以太协会的调查员们更无从得知。”
　　“至于我看到的老张是什么东西，那就不太好说了。比如景辞的耶梦加得之瞳，就能短暂的创造出一个老张出来，让我以为把麒麟面具给我的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快递员。这种手段，在超凡的世界里并不是没有。”
　　只是，耶梦加得之瞳，似乎也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
　　顾见临那个时候已经学会了侧写，而他看到的那个名为老张的人，却没有任何的违和感，仿佛真的很熟悉，认识了很多年。
　　真特么离奇。
　　顾见临以手扶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颤动起来。
　　苏有珠发了一条语音给他：“还有三十分钟下课，来接我吗？我点了生鲜超市送货到家，今晚做你喜欢的烤猪排和手撕鱼，就当是给你庆功。”
　　顾见临的心情本来很压抑，可听到这姑娘清清冷冷的悦耳嗓音，又想到她穿的各种凉快的睡衣，以及黑丝和白丝什么的，压力莫名减轻了不少。
　　虽然他内心没什么欲望，但好看的女孩子确实能让人放松心情。
　　顾见临回复道：“二十分钟，学校门口见。”
　　苏有珠：“嗯，不要迟到。”
　　顾见临收起手机，淡淡说道：“快点。”
　　书翁恭敬说道：“明白。”
　　顾见临闭上了眼睛，再次感悟着呼吸术和自然之间的联系。
　　仿佛假寐一般，只有悠长的吐息，气若游丝。
　　脑海里充盈的灵性汹涌澎湃，仿佛即将冲天而起的巨浪，不安地躁动着。
　　仿佛随时都要突破桎梏。
　　二阶少司命，触手可及。
　　根据《神司的自我修养》介绍，达到了二阶少司命以后，会掌握一个新的能力，那就是调动世界暗面的暗物质和暗能量，进行震爆。
　　其名为，黑暗震荡。
　　这依旧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能力，大多数的少司命虽然能够已经能够使用了，但往往都是经过长时间的练习才能完美驾驭。
　　诸如李巡和李逸这种菜鸡二阶，贸然使用后的结果大概率是炸伤自己。
　　“至尊，有人在跟踪我们。”
　　书翁环视四周，忽然说道。
　　透过后视镜里，隐约可以看到有四辆车一直跟在后面，跟着他们拐入了一个僻静的小街，街边两侧是即将拆迁的老楼，破旧的塑料袋被风吹过。
　　顾见临眼睛也不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生命感知，早就捕捉到了这些尾随而来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都是严家派来的杀手。
　　“后面七只，前面三只。”
　　他淡淡说道：“楼顶还有两只。”
　　很显然，有人算到了他们的行车路线，提前在这里埋伏。
　　“我为这些人感到悲哀。”
　　书翁根本就不慌，他自己就是走上进化之路的准神侍，战力很强大。
　　而他的后座上，还有一位真正的至尊！
　　吱呀一声。
　　车停了，停在一栋破旧的老楼前，旁边还有一个废弃的报亭。
　　前方的昏黄路灯下，三道黑影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神阴冷。
　　后方传来了刹车声，四辆车横在路边，把路堵住。
　　砰砰砰砰！
　　每当枪声响起，轿车便塌陷一分，连续四次。
　　四个车胎都被打穿了。
　　敌人没有试图用枪攻击车里的人，因为他们知道子弹不会生效。
　　窗外的风有些萧索，吹起地上的昏沉，在昏黄的灯光下漂浮。
　　峰城就是这样的天气，即便到了四月份还是残留着一丝寒意，不知何时车玻璃上似乎都结了一层隐隐约约的水汽，模糊了视线。
　　“至尊。”
　　书翁低声请示道。
　　顾见临睁开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说道：“去吧，允许你进化，尽快解决。”
　　书翁一怔：“您不担心会被发现么？”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多余的担心。”
　　话音落下，他手腕上的银白色锁链颤动起来，亮起辉煌的光芒。
　　不存之锁仿佛虚幻的锁链一般穿透这辆车，蔓延到了整条长街之上，横架在半空之中，宛若囚牢般纵横交错，抹去了这片空间的存在感。
　　神话武装，不存之锁。
　　——解放！
　　……
　　……
　　有那么一瞬间，最前方的三位杀手已经动了。
　　清一色的武士途径，拿着瀛洲产的武士刀，刀身在昏黄的灯光下泛起凄寒的光芒，锋利的刀刃撕裂了空气，迸发出宛若厉鬼嚎哭般的尖啸声。
　　砰的一声，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撞开。
　　只见一个怪物的影子一闪而逝，双手分别抓住了两柄刀的刀锋，用力握紧。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两位杀手惊愕的发现，他们的刀被人捏碎了！
　　第三柄刀锋泛着寒光，直刺眉心。
　　然而却在距离书翁眉心只有半寸的时候，硬生生顿住了。
　　因为有一条遍布黑色鳞片的蛇尾，缠住了那柄锋利的武士刀，缓缓收紧。
　　又是一声脆响，刀身应声破碎！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冒犯的是什么存在，二阶的位阶在祂的面前连蝼蚁都不如，你们只是沙漠里的一粒尘埃，连被祂注视的资格都没有。”
　　书翁扭动了一下脖子，蛇瞳里泛着阴寒的光芒，轻声说道：“砰！”
　　三阶念师的能力，意念震爆！
　　轰！
　　三位杀手的头颅如同西瓜般炸开，猩红的血和白色的脑组织混合着溅射。
　　书翁抬起头，阴冷的蛇瞳望向楼顶上的两个人。
　　只见他脚下萦绕着狂风，微微屈膝蓄力，借助蛇尾的弹性，轰然的一声弹射而去。
　　另一边，战斗也已经开始了。
　　首先是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俯冲而来，粗暴的扯开了两侧的侧门。
　　冷风灌入进来，顾见临的额发被风撩起，坐着没动。
　　砰！
　　车顶被巨大的力道砸踏，一道锋利的长刀割裂车皮，贯穿而下。
　　有人纵身一跃踩在了后备箱上，握紧的拳头萦绕着气！
　　四面夹击！
　　有那么一瞬间里，顾见临眼瞳里汹涌四起，灵性在这一刻突破了桎梏！
　　“死！”
　　他抬起一根手指，下令。
　　噗嗤！
　　四名杀手同时七窍飙血，仿佛脑颅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剧烈的疼痛，让他们的动作微微一顿！
　　与此同时，他们的心中惊骇莫名！
　　这是神司的鬼咒术！
　　问题在于，对方是什么时候取得他们的身体组织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需要。
　　顾见临在刚才的那一刻，完成了进阶。
　　现在的他是，二阶少司命！
　　不仅获得了新的能力。
　　神祭之火和鬼咒术两项能力，同时得到了高度进化！
　　轰！
　　地面上不知何时燃烧起了苍白的鬼火，摇曳的焰光里隐约有活物般的黑色咒文在漂浮着，竟是顷刻间燃烧着整条长街，剥夺了一切低阶生物的生命。
　　鬼咒术不需要媒介也可以凭空发动。
　　而在拥有媒介的情况下，所能造成的伤害会更加强大！
　　顾见临释放鬼咒术以后，瞬间就利用神祭之火汲取生命力，一口腥甜的血液涌在喉咙之间，被他强行的吞咽了下去，压下了反噬。
　　轰！
　　苍白的鬼火在眉心点燃，照亮了他邪异尊贵的面容，宛若幽魂般寒冷。
　　黑发下的漆黑眼瞳晕染开来，吞没了余下的眼白，直到在脸上凝聚出漆黑诡异的面容，宛若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般可怖，恣意狂放。
　　鬼人化！
　　咔嚓一声，他掰断了那柄锋利的长刀，把刀锋的碎片反手甩了上去。
　　车皮被撕裂，刀锋刺入血肉的声音惊悚莫名。
　　顾见临分别探出双手，手掌紧握成拳，轰击在那两个人的心脏。
　　只听一声闷响，恐怖的劲力如炸弹般轰然炸开，两位古武即便是以气护体，也被震得倒飞出去，砸在老楼的墙壁上，浑身的骨骼仿佛都要散架了。
　　苍白的鬼火焚烧着他们，疯狂吞噬着两个人的生命力。
　　砰！
　　最后一个人强忍着诅咒的痛苦，一拳砸穿了车玻璃，却被少年偏头躲过。
　　“太弱了。”
　　顾见临反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捏！
　　杀手发出凄厉的惨叫，另一只手抓着匕首刺向他的太阳穴。
　　砰！
　　没想到，杀手却一股子蛮力直接扯进了车里，砸在了车前座的椅背上！
　　顾见临一脚踩住他的喉咙，宛若恶鬼般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温度。
　　“我说，太弱了。”
　　他的脚下微微用力，直接碾碎了这个人的喉咙。
　　古武途径最强大的优势就在于力量，以及近身作战的能力。
　　一旦在力量上被碾压，那就毫无优势。
　　只有被虐的份。
　　顾见临本身就拥有双核驱动，在同阶当中的实力本就是翻倍的。
　　而他每一次进阶，都会让他的超凡能力得到最强的进化。
　　当他突破了二阶以后，只有三阶才有资格挑战他。
　　同阶，来多少死多少。
　　“呼。”
　　顾见临尝试着呼出一口气。
　　刚才的几秒钟的战斗，消耗了他三分之二的灵性。
　　然而伴随着呼吸跟自然的合二为一，他的灵性竟然在缓缓的增长。
　　他低头走出车门，这次没有了椅子，只能空着手。
　　对面的四辆车里，只剩下了三个杀手，面面相觑。
　　至于两个被轰飞出去的古武，挣扎着起身，眼神疯狂。
　　“目标实力超出预计，一起上！”
　　有人下令道。
　　吱呀一声。
　　那是弓弦被拉紧的声音。
　　三位的狩者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锐利的鹰眼，用力拉开了铁弓的弓弦，锋利的箭矢蓄势待发，弓和箭仿佛被赋予了某种活性，纵声咆哮起来。
　　人，弓，箭，仿佛合为一体！
　　霸王途径的核心能力！
　　轰！
　　三道箭矢咆哮着离弦而去，震荡着空气迸发出怒吼的声音！
　　与此同时，两位古武双手凝聚起恐怖的气浪，轰然推了出去！
　　那一刻，顾见临眼瞳漠然，双手撑在虚空中。
　　无数漆黑的粒子在虚空里凝聚狂颤，仿佛汇聚成一道隐约的界域，笼罩着四面八方。
　　黑暗一闪而逝！
　　轰！


###第八十七章 神秘的少女
　　夜幕下的天台上，隶属于峰城警卫队的成员们跪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撑着地面，一股从天而降的无形压力如海般深沉，让他们微微颤抖，汗流浃背。
　　这个小队的领队是两位三阶，脸色涨得通红，仿佛都要炸开了。
　　他们拼尽全力，试图按下卫星电话的救援键，却徒劳无功。
　　这支小队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驶入了小巷，然后被四辆尾随的车辆堵住，再就是汹涌的灵性波动爆发出来，最后一切归于寂静。
　　很明显，这是出事了。
　　而他们却被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精神意念控制着，连呼救都做不到。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精心蓄谋的袭击！
　　甚至连他们这些警备队的成员都在袭击的范围内。
　　街对面是灯火通明的商业街，一家格调别致优雅的咖啡厅里亮着温暖的烛光，绿色的植被环绕着玻璃窗，舒缓悦耳的音乐声若有若无。
　　有人坐在板凳上，双脚悬浮在空中，对着提拉米苏不停地下着勺子。
　　她纤细白皙的尾指微微翘起来，微微颤动着。
　　“姐，他们毕竟是你的下属啊。”
　　陆子呈叼着一根棒棒糖，吐槽说道：“这样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陆子衿那双娇媚的眸子里仿佛有狂风暴雨呼啸，高冷的御姐音多了一丝沙哑：“这有什么的？让他们提前感受一下超维级顶点的压迫，省得以后见到真正的强者吓得尿裤子。反正我快要晋升圣域了，以后就没法这么玩了。”
　　陆子呈板着脸：“那待会儿是不是连我也要……”
　　陆子衿挑起朱唇，笑道：“不然呢？欧米伽序列成员的保护级别是最高的，警卫队其实不算在内，作为他的队长和副队长，你们已经自动升职为他的守护者了，提供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的保护，确保他的安全。”
　　她以手托腮：“包括我，也要对他的安全直接负责。”
　　陆子呈黑着脸说道：“所以我也要被打是吧？”
　　“放心，我会对你和陈青下手轻点的。”
　　陆子衿顿了顿，纠正道：“啊不对，是严夫人会对你和陈青下手轻一点的。”
　　陆子呈眼角微微抽搐：“严夫人一个人，压制了整个警卫队，连带着我和陈青也被她重创，你觉得这件事说出有人信吗？”
　　“为什么没人信？反正她也是个四阶的天师啊。”
　　陆子衿撇嘴说道：“她也确实搞了袭击，那么做到什么份上都不奇怪。”
　　陆子呈心想原来如此：“你们这些上位者，可真阴险啊。这是要把屎盆子死死的扣在严家的头上，彻底让他们万劫不复。”
　　陆子衿眼神漠然，淡淡说道：“当年父亲没告诉过你么？一旦确定了可能存在的敌人，那就要不留余力的把对方抹掉。尤其是这种涉及到权力的斗争，用什么手段都不奇怪。你以为，我只会单纯的，把严家踢出协会的体系？”
　　她顿了顿：“接下来，就要看审判庭会怎么做了。无论保还是不保，都得让他们大出血才行。自从这些年莱茵副会长上位以后，我真是受够了。”
　　“好吧。”
　　陆子呈又说道：“看来严家被你们拿捏的死死的，严武还在忙着如何保住家族，但严夫人可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她的两个宝贝儿子。”
　　陆子衿哼了一声：“毕竟母爱最伟大嘛，虽然他们一家都是人渣。”
　　“话虽如此，但严夫人可一点儿也不蠢，经历过黑云城寨的事情过后，她一定会对小顾的实力做一个评估，绝不只是让一群二阶的菜鸟来送死。”
　　陆子呈沉吟片刻，提醒道：“你确定不会玩出问题？”
　　陆子衿哼哼道：“放心，我在西港禁忌区有人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她懒洋洋说道：“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提前获悉情报的？”
　　忽然间，咖啡厅的门敞开了，有人坐了进来。
　　陆子呈侧目望去，只见一道娇小窈窕的侧影一闪而过，仿佛跨越了时间一般。
　　那是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孩，窈窕纤细的曲线青春流畅，背影娇小。
　　她的手里拎着一把带鞘的唐刀。
　　“斩鬼途径？”
　　陆子呈眯起眼睛。
　　陆子衿低头喝着咖啡，淡淡说道：“你来啦，好久不见了。”
　　那个女孩背对着他们，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咖啡，嗯了一声。
　　“多谢你的消息。”
　　陆子衿以手托腮，说道：“最近审判庭在外面活动的很频繁，你要小心一些。过段时间，麒麟仙宫的开荒任务开启以后，以太协会的大人物们都回过来，我就不能再这样跟你见面了。”
　　“我知道。”
　　那个女孩的嗓音清冷又平静：“谢谢。”
　　陆子衿笑眯眯说道：“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说起来还要多谢你的情报。虽然那个孩子的战斗力很强，但就怕出什么意外。”
　　“没关系。”
　　女孩认真说道：“有事情随时吩咐，我会一直在。”
　　“那就辛苦你了。”
　　陆子衿幽幽说道：“注意安全。”
　　隐约有风吹来，女孩走向门外，门口的风铃摇曳。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毕竟已经这么久了。”
　　如此空灵清澈的嗓音，宛若黑夜里的精灵。
　　转瞬间，消失无踪。
　　陆子呈转而望向她离去的方向：“这女孩不比我弱啊。陆子衿，这是你的人？”
　　陆子衿撇嘴：“要是我的人还好了呢，你猜猜她是谁？你以前见过的。”
　　陆子呈一愣：“这个人是谁？”
　　陆子衿冷笑一声：“保密！”
　　……
　　……
　　顾见临双手骤然握紧，黑暗震荡！
　　只见日食般的漆黑气弧凭空闪烁起来，无数漆黑的粒子狂颤动荡，黑暗便如海啸般澎湃迸发，宛若一头在地狱里咆哮的恶魔，吞噬着一切！
　　轰鸣而来的箭矢，被摧枯拉朽般摧毁，炸裂成尘。
　　从两侧扑面而来的杀手，被狂暴的黑暗所震荡，血肉炸裂开来，骨骼破碎。
　　再一次的被硬生生轰入了两侧的楼墙里，生死不知。
　　两侧老楼的玻璃被轰然震碎，无数晶莹的碎片如暴雨般落下。
　　每一块碎片，都倒映出少年宛若恶魔般狰狞威严的面容。
　　三位狩者即便保持着安全距离，也受到了黑暗震荡的波及，脑海里嗡鸣一片。
　　只是一瞬间，他们恢复了过来，可是已经晚了。
　　顾见临已经拾起了被卸下的两个车门，一左一右奋力投掷过去！
　　只听噗嗤一声，两位狩者竟是直接被两片旋转而来的车门削下了脑袋，鲜血如泉水般喷涌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涂抹成一抹凄惨的画。
　　霸王途径的前期，是没有防御能力和机动性的。
　　最后关头，仅剩的那位狩者拈弓搭箭，浑身崩裂出无数凄厉的血痕，仿佛一个沐浴着鲜血的魔鬼，恐怖的气势节节攀升。
　　铁弓发出濒临断裂的声响，弓弦绷紧的声音仿佛悲鸣。
　　箭矢染血，纵声咆哮着，驰骋而去！
　　二阶狩者的最强能力，绝命矢！
　　轰！
　　只见一道血色的箭矢如闪电般贯穿了夜色，撕裂了昏黄的灯光。
　　顾见临眯起眼瞳，呼吸的节奏没有任何紊乱，骤然探出双手。
　　第二次，黑暗震爆！
　　仿佛一个漆黑的太阳轰然炸裂，那道血色的闪电再次被吞没，在无尽的黑暗里一寸寸崩溃瓦解，化作了随风飘摇的浮灰，消弭无踪。
　　顾见临如鬼魅般俯冲而去，绕到了那个狩者的背后。
　　双手一前一后按住他的头颅，用力一扭！
　　咔嚓！
　　那名狩者的头颅被活生生的扭断，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楼顶之上的战斗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砰砰！
　　两具冰冷的尸体从楼顶上摔了下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所有杀手都飞速解决了。
　　顾见临抬起头，给了一个眼神。
　　楼顶上，书翁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在黑夜里纵身一跃，跳到了对面的大楼。
　　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隐藏了起来。
　　不存之锁的结界轰然崩溃。
　　无数银白色的锁链仿佛万流归海，重新回到了少年的手腕上。
　　时间刚刚好。
　　顾见临低头看着遍地的尸体，陷入了沉思：“严家的刺杀？水平这么差？”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忽然有两个生命韵律闯入了他的感知范围内！
　　只见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黑衣人，双手抱在胸前，冷声说道：“动手吧，事成以后给你五百万。你应该不会失手吧，屠夫？”
　　黑暗里，一个魁梧壮硕的黑影站在阴影里，说道：“只要你们提供的情报无误，那就不会失手。如果因情报有误而导致任务失败，你们必须得全额支付报酬，还得额外赔我三分之一的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我要是受伤，也算工伤。”
　　黑衣人笑道：“放心，再强也不会强过四阶，他的手里还有两件神话武装，以及他父亲留下的来的东西。你把他杀了，那些都归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一步步倒退，撤到安全距离。
　　屠夫踏步上前，浑身的气狂乱沸腾，宛若炮弹般驰骋而去！
　　轰！
　　这才是四阶狂王的真正实力，恐怖的力量连地面都炸裂开来，狂风被碎裂的声音仿佛恶鬼的哀嚎，无穷无尽的气沸腾起来，虚空如沸腾的湖水般颤栗。
　　顾见临听到这个声音，眼瞳剧烈颤动起来。
　　危险！
　　绝对的危险！
　　这是他进入超凡世界以来，遭遇过的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全盛状态下的四阶狂王，把压力尽数倾泻在了他的身上，杀意盎然！
　　而且这个生命韵律似曾相识！
　　屠夫！
　　居然是他！
　　只见昏黄的路灯下，一道魁梧壮硕的黑影冲天而起，他握紧的右拳仿佛迸发出雷霆的轰鸣声，炸裂开来的气仿佛在空气里震荡着，波澜叠起！
　　顾见临骤然抬起头，眼瞳里闪过一闪而逝的金色。
　　现在他有两种选择。
　　要么利用安魂铃做掩护，暂时撤退。
　　并且召唤书翁来抵挡。
　　要么立即古神化，直接来个你死我活。
　　“死！”
　　屠夫怒吼一声！
　　忽然间，他喷出一口鲜血，狂暴的声威戛然而止。
　　只见这个壮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下扑的动作失去了重心，一个狗啃泥摔到了地上，浑身抽搐着迸射鲜血，仿佛遭到了重创。
　　“你这个老六，居然隐藏了位阶！”
　　屠夫抬起头，染血的脸上愤懑至极。
　　下一刻，他忽然一掌拍到自己的小腹上，气劲炸裂开来！
　　轰！
　　屠夫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像是个破布袋一般在地上翻滚，砸在一堵墙上。
　　而他的眼神里，则露出了巨大的惊恐，仿佛真的在面对劲敌一般。
　　顾见临：“……”
　　自始至终，他什么都没做。
　　屠夫没有服用古神之血，不受他的精神控制。
　　可偏偏，却有种当初折腾书翁时的感觉。
　　“我与老六不共戴天！”
　　屠夫怒吼一声，连顿带爬的起身，狼狈地爬远了。
　　顾见临震惊了，这特么是演员吧？
　　远处的楼洞里，书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惊恐莫名。


###第八十八章 阿姨好
　　黑暗的楼道里，书翁的呼吸急促，说不清是惊恐还是兴奋。
　　“屠夫，这居然是屠夫！他居然敢来刺杀至尊！”
　　他捂着嘴，竭力压抑着情绪，却还是露出了丧心病狂的笑容。
　　尤其是看到屠夫纵身一跃握紧拳头，然后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的时候。
　　书翁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对，就是这样！至尊威武！哈哈哈哈！”
　　下一刻，屠夫又口吐鲜血，轰的一声被震飞出去。
　　书翁看得热血澎湃，振臂欢呼：“好！再来一下！对！干得漂亮！”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开心。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当你早上去上学迟到被老师罚站的时候，你肯定会板着一张脸很难受，但如果你站了五分钟以后，忽然发现那个倒霉蛋同桌也背着书包急匆匆往里跑的时候，你的嘴角一定会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书翁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自始至终，黑发少年连动都没动，屠夫就已经狼狈溃败，连滚带爬的跑路。
　　甚至边跑还边骂老六。
　　“哈哈哈哈，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跟我一样的弱智！吾道不孤！”
　　书翁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左右两边的门打开。
　　老头老太太拎着两柄菜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抱歉，打扰了。”
　　书翁收敛了笑容，急忙快步跑出去，闪进了黑暗的角落里，呢喃自语：“屠夫竟然也跟我犯了一样的蠢，用着至尊的力量来刺杀至尊？笑死我了，看来这也不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谁能想到至尊已经脱困了呢？”
　　“等会儿，屠夫刚才还敢骂至尊是老六，他不想活了吗？咦，他该不会是没反应过来他面对的是谁吧？呵，看来还是我比较聪明。”
　　他嘀咕道：“说起来，至尊上次只赐予了我和老师一滴古神之血，什么时候转化的屠夫？想想真是毛骨悚然，我们既不知道祂是什么时候脱困的，也不知道祂是什么时候转化的屠夫……至尊，真是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他再次黑下脸。
　　“只有老师那种蠢货，才会觉得那个陵墓能困住至尊，害得我也成了奴隶。啊呸，这么愚蠢的人，怎么还配当我的老师呢？”
　　书翁冷哼一声：“愚蠢的药师！”
　　忽然间，远处传来的引擎的咆哮声，大概是以太协会的人已经来了。
　　“我得赶紧走了，省得被他们给发现。”
　　……
　　……
　　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堵住长街的四辆轿车，迸发闷响。
　　只见五辆黑色的路虎在街边停下，警备队的成员们手持突击步枪和防爆盾纷纷下车，按照战术队形封锁了现场，守卫在四周。
　　四面八方的楼顶上已经安排了霸王途径的狙击手，以鹰眼监控四周。
　　峰城现在是红色警戒状态，因为麒麟仙宫即将现世的缘故，世界各地对此有想法的人都会来分一杯羹，往日里的和平秩序一定会被打破。
　　这个特殊时期，峰城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但是你在闹市区，在荷鲁斯之眼严密监控的区域搞袭击，这就有点过分了。
　　砰。
　　车门被弹开，陆子衿从车里跳下来，她还是披散着一头黑发，穿着米色蕾丝边的洛丽塔长裙，搭配着透明的白色丝袜，踩着黑色的小皮鞋。
　　头顶还戴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娇俏可爱的三坑少女。
　　“部长，这条街上只有一个活着的升华者。”
　　陈青也从车里走出来，只见她唇边滴着血，精致的妆容上沾着灰尘，西装套裙上染着鲜血，高跟鞋的鞋跟都断裂了，仿佛身受重伤。
　　然而她的精神状态却很饱满，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
　　“陈青！戏要演得像一点！你都已经被重创了，怎么还能使用能力呢？”陆子呈颤颤巍巍地下车，七窍里都流着血，长风衣上遍布血痕。
　　肩膀上的鹦鹉，也是没精打采的样子。
　　陆子衿瞥了弟弟一眼，没好气说道：“你以为你演得很像么？跟得了帕金森一样，现在审判庭的人还没有来，没必要装成这样。我把太虚暂时屏蔽了。”
　　陆子呈立刻恢复正常，撇嘴：“你早说吗？”
　　陈青忽然说道：“前面。”
　　总计十二具尸体在街上一字排开，像是一条条咸鱼一样。
　　整整齐齐的晒在灯光下。
　　其中还有两个人已经尸首分离，还是被拼在一起的。
　　顾见临就坐在那辆被打炸了轮胎的车上，低头玩着手机，淡定异常。
　　见到众人过来以后，才抬起头，淡淡说道：“来了。”
　　他指了指地上这些尸体：“收尸吧，这些人算多少功勋？”
　　众人看着那十二具依次排开的尸体，虽然知道位阶都不高，但整整齐齐的摆在这里，还是有一种异常诡异的冲击力，一时间震撼无语。
　　秃毛鹦鹉震动翅膀，在半空中盘旋：“装杯！有人在装杯！我不说是谁！”
　　“二阶，少司命。”
　　陈青望向那个少年，眼眸里泛起诡异的纯白，开启了女巫途径独有的神秘视界，喃喃说道：“他居然进阶了，而且还是刚进阶不久。”
　　与此同时，陆子呈低下头，看了一眼被炸成焦黑的地面，捻起地上的一些灰尘，仔细放在唇边嗅了嗅：“姐，是黑暗震荡，而且这威力不太正常。”
　　他脸色变了，喃喃说道：“这些人……怕是他一个人杀的。”
　　周围的人闻言，全部露出了骇然的神情。
　　一个二阶，杀了十二个同阶！
　　最关键的是，顾见临身上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沾上。
　　陆子衿眯起美眸，唇边泛起一抹似是玩味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你就是顾见临？”
　　她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认识我么？”
　　顾见临看到她的第一眼，愣住了。
　　外部特征很鲜明，萝莉的外表加上御姐的嗓音，看似娇俏可爱却有种上位者的深远气度，尤其是眼神里流露出的一股威严，这是个怪异综合体。
　　长相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似乎跟他认识的某个人有点像。
　　他在心里飞速做着人格画像。
　　后方，陈青朱唇微动，用唇语说了三个字：“陆部长。”
　　陆子呈也连唇语带比划，连忙示意道：“这是我姐，千万别说错话！”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再次望向面前的娇俏萝莉，略有明悟。
　　陆子呈今年都二十八岁了。
　　而陆子衿是他的姐姐，又在峰城辖区任职了很多年，年纪肯定要更大一些。
　　于是他礼貌说道：“阿姨好。”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那些来自协会的调查员们，脸色都变了。
　　陆子呈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默默扭头到一边。
　　陈青捂住脸，幽幽叹了一口气。
　　陆子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声线陡然拔高：“阿……姨？”


###第八十九章 戏要做足
　　顾见临脱口而出的这一句阿姨，他就知道坏事了。
　　原因很简单，众人看他的表情里，就可以看出那么一丝的端倪了。
　　尤其是陆子呈和陈青。
　　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和同情，以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幽怨。
　　在峰城辖区分部任职过的人都知道，陆部长的性格非常古怪，是一个怪异综合体，三十多岁的人了却刻意保持着萝莉的外表，极其在意年龄的问题。
　　只要你敢说她是个老女人，那你就离死不远了。
　　哪怕是作为亲弟弟的陆子呈，都会被折腾的很惨，对此讳莫如深。
　　重点在于你还拿她没什么办法，毕竟她是协会所属的十三个辖区的分部长之一，拥有超维级顶点的实力，近期就要突破圣域了。而且她还是总会长的学生，再加上陆家的背景，年轻的时候经常任性胡闹，肆意妄为。
　　当然了，现在她依旧年轻，依旧肆意妄为。
　　“呼。”
　　陆子衿本能地想要发作，却想到眼前这个黑发少年是峰城辖区历史上也没有出现过的超新星，而且还加入了欧米伽序列，是青之王看重的人。
　　之前，就连父亲大人，也严厉的下达了指示。
　　再加上近距离看这个少年，越看越好看。
　　不知怎么，忽然就心软了呢。
　　她再次绽放出了甜美的笑容：“乖，下次记得叫姐姐，好么？”
　　顾见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好的，姐姐。”
　　陆子衿微微一笑，然后坐在了少年的旁边，两个人紧挨着。
　　远处的陆子呈和陈青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喊这女人阿姨，居然没有被暴揍一顿。
　　上次那只鹦鹉只是学舌了一句，就险些遭重。
　　要不是陈青眼疾手快把它带走，最后的结局八成是要被炖汤了。
　　陆子呈这个无辜群众，都被强行地戒了一波烟。
　　原来这就是长得帅有天赋有潜力的好处啊，这种人走到哪里都是有特权的。
　　调查员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首先呢，我要跟你解释一下，如今你是欧米伽序列的成员，我作为部长是要对你的安全直接负责的。而陆子呈和陈青也是你的守护者，当然你也可以再挑选几个不带队的队长级保护你，这都是你的特权呢。”
　　陆子衿甜甜地一笑：“所谓欧米伽序列是协会最高级别的天才培养计划，目的是为了能够训练出能够在现实世界跟古神正面抗衡的天才。当然，入选是一回事，能不能活到最后又是一回事。但权限，却是一开始就给你的。”
　　顾见临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然后他不自觉地挪了一下屁股，坐远了一点儿。
　　“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陆子衿笑容依旧甜美，美眸却眯了起来：“我很可怕吗？”
　　顾见临头皮发麻，还特么能是因为什么。
　　谁跟人说话的时候，会贴到你的耳边往你的耳朵里吹气啊！
　　“还挺害羞的，听说你还没谈过恋爱吧？”
　　陆子衿抬起骨节纤细的小拇指，虚空里响起了隐约的颤鸣声。
　　忽然间，顾见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最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在他的感觉里，自己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给控制了，根本无法抗拒。
　　这就是六阶超维级的实力，有点恐怖。
　　老顾也就只有六阶，跟鬼车始祖死斗的时候才突破的圣域。
　　“这是四阶天师所掌握的能力，在远古时期的华国被称之为驭物之术，现在有个更加通俗易懂的称呼叫做念动力，以后遇到记得小心一些。”
　　陆子衿挽住他的胳膊，继续说道：“话题扯远了。咳，你是欧米伽序列，所以这次的袭击本不应该发生。之所以他们能出现，是因为我的默许。”
　　顾见临浑身紧绷，然后愣了一下：“默许？”
　　“你需要记着，在超凡的世界里，一旦确定了你的敌人，那就要不留余力的把他杀死。无论是在规则之内，还是在规则之外。而严家在规则上，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陆子衿笑眯眯说道：“严家的夫人很有背景，是个娇生惯养的白痴。当然，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为了给她的两个儿子报仇，甚至连严家的存亡都不管了呢。”
　　顾见临若有所思。
　　“本来我们可以阻止这场袭击，但我一定要让他发生。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抓住严家的把柄，直接让他们彻底消失，而不是踢出峰城的超凡体系。”
　　陆子衿微微一笑：“明白了么？”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自从麒麟仙宫在峰城辖区内出现以后，审判庭越权行动的次数越来越多，完全不把我这个部长放在眼里。李青松想杀我保的人，我就得给他们点教训。”
　　陆子衿笑得很阴险：“而严家一直都是审判庭的忠犬，这次刚好拿他们开刀。”
　　真阴险啊。
　　既然审判庭对堕落者的态度是杀无赦。
　　那么反过来恶心他们的时候，也先扣上一顶堕落者的帽子就是了。
　　顾见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陆部长，您应该认识景先生吧？”
　　他认真说道：“景先生说，有个人一直在保护我，疑似是我父亲的学生。”
　　陆子衿眯起美眸：“你想说什么？”
　　“峰城是您的辖区，您之前一直在派人保护我，您知不知道她的存在？”
　　顾见临内心很好奇，如果这次屠夫是打算下死手，那个人到底会不会出现。
　　陆子衿翻了一个娇媚白眼：“我这么忙，怎么可能什么事都知道？”
　　顾见临本能地觉得她在敷衍自己，却没有证据。
　　“说起来，刚才那个狂王还挺识趣的。”
　　陆子衿笑眯眯说道：“本来我打算出手杀了他，没想到他自己跑了。”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幸亏陆部长没有出手。
　　屠夫这家伙，似乎根本就不想杀他。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很想去问问这是为什么。
　　“好啦，我听说剑冢的公主殿下对你很感兴趣？别被剑冢的人骗了，她们都是神经病。要不要考虑一下陆家？我不要求你为陆家做事，但我希望你能接受陆家的资源和栽培，等你成长起来以后，能照顾一下陆家就好了。当然，你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陆子衿凑到他的耳边，在他耳垂上吹了一口气：“比如我……”
　　美眸里眼波流盼，尽显娇媚。
　　顾见临感受到耳垂一阵酥麻，连忙闪身说道：“姐姐，我还是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这年头开大车的孩子也不少了。”
　　陆子衿撇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好了，审判庭的人也快来了，开演。”
　　话音落下，竟有十多位调查员，当即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上。
　　陆子呈更是当即昏倒在地。
　　陈青也露出了萎靡的神情，无力地贴着轿车瘫软下去。
　　顾见临震惊了，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演戏了。
　　“既然要做戏，就要做的逼真一点。等会儿，你杀了十二个二阶，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一点儿灰尘和血都没沾上，这可不太行啊。”
　　陆子衿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沉吟的神色，好像随时打算动手。
　　顾见临连忙说道：“我一会儿还要去学校接我妹妹。”
　　陆子衿歪着头，葱白的食指轻点朱唇：“唔，那好吧。小月，过来。”
　　路虎的驾驶座上下来一位年轻的女秘书。
　　“变。”
　　陆子衿抬起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脑门上。
　　只见这个女秘书宛若水中倒影一般扭曲。
　　短短的一瞬间内，变成一位黑发的清秀少年，穿着黑衬衫和牛仔裤，只不过浑身都是血，身上数不清的狰狞伤痕，奄奄一息。
　　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顾见临震惊了，这居然跟自己一模一样！
　　陆子衿收回了手指，淡淡说道：“这是我的神话武装的效果，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在一定时间内改变外貌而已。”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深深看了这女人一眼。
　　也就是说，这个萝莉形态，居然是个假的！
　　“你不会是在好奇我真实的样子吧？”
　　陆子衿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是喜欢御姐的类型吗？”
　　顾见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呵，这里有我解决，相应的功勋值会发到你的账户上。去接你妹妹吧，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家人，等过段时间你大概就忙得无暇他顾了。严家的事情不用担心，自有我们解决。”
　　陆子衿忽然凑到他的面前，娇媚的嗓音刻意夹了起来，带着一点点的嗲：“刚才跟你说的事情，要认真考虑一下哦，人家可是对你非常期待哒。”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周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呕。”
　　假装昏迷的陆子呈实在是忍不住了，竟然原地挺尸而起，对着路边的草丛干呕起来，边吐边说道：“好恶心的夹子。”
　　那只秃毛鹦鹉也学着他的样子：“呕，好恶心的夹子。”
　　陆子衿眯起了美眸，眸子深处闪过一道彻骨的凄寒。


###第九十章 抱歉，我不能靠近你
　　按照以太协会指定的规章条例，一旦有外部势力胆敢在市区内公然刺杀有公职在身的调查员，必然是轰动整个辖区的大事。因为这意味着整个城市的和平秩序被破坏，异端势力的肆意扩张，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
　　然而这一次顾见临遇袭的事情，却被严格封锁了起来。
　　当审判庭的聂执事带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只有十二具尸体一字排开躺在卡车的车厢上，相当喜感。
　　据说，当时到场的审判庭成员，全部带到深空科技大厦。
　　峰城辖区的高层，开了一次简短的会议。
　　包括队长级在内，都没有权力获悉这次会议的内容具体是什么，但从其罕见的保密性来看，这将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最后的宁静。
　　陈伯均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抱着一个保温杯，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看样子，海底里的那东西把你伤的很重啊。”
　　陆子衿坐在松软的办公椅上，斜眼瞥他：“老陈，你老了。”
　　陈伯均叹了口气：“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啊。想当年我还以为，加入了以太协会以后，将会是超凡脱俗的生活，像是电影或者漫画里那样，给自己的人生谱写一段波澜壮阔的热血史诗，但最后竟然是换了个地方当社畜。”
　　“老婆还是那么凶，女儿也不怎么听话，工资也有五年没涨了，四十多岁的人了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唯一的娱乐只能是抽空去洗洗澡。”
　　他笑道：“这样的生活，人能不老么？”
　　陆子衿淡淡说道：“这可不是一个圣域级升华者该说的话。”
　　陈伯均摇了摇头：“圣域级的升华者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呢？你有超凡的力量，但你只能用来跟堕落者，跟古神族战斗。回到现实生活里，你还是个普通人。你可以用超凡世界的资源换些钱，让你日子过得滋润一些。”
　　“但到了那个地步，寻常的物质生活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你是在生在战场上的人，你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你的战友，闭上眼睛耳边想起的是战友们的嘶吼和咆哮。梦里梦到的，是死在你怀里的兄弟。”
　　他笑道：“你带着一身创伤回到普通人的世界里，开着豪车住着大别墅，看着安然无恙的老婆孩子，你会被治愈。可你知道，你还是要回到那个战场上去。”
　　陆子衿耸了耸肩：“也有点道理。对了，海底下那个东西是夔？”
　　陈伯均说道：“嗯，夔龙始祖。”
　　陆子衿微微颔首：“也就是说，这位始祖已经苏醒了，接触到了外界的信息，否则也不会利用掘墓者组织来为祂提供血祭。”
　　陈伯均嗯了一声：“夔的实力很强，如果是全盛时期，我百分百死了。不，准确说，整个峰城都会被灾厄吞噬。”
　　陆子衿撇嘴：“原来如此，所以总部的意思是迅速进入仙宫？”
　　陈伯均颔首道：“是的，大概明天中午……黎明作战序列就会抵达峰城。”
　　自从麒麟仙宫降世，峰城的超凡战力就一直在折损。
　　这些年总部一直在为峰城增派人手。
　　结果前几天在黑云城寨，又死了好几个队长和副队。
　　这次，黎明作战序列抵达以后，则会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那么我会尽快找到关于严家和堕落者勾结的证据。”
　　陆子衿懒洋洋说道：“正好，先把严家给扬了，顺便敲打一下审判庭。”
　　陈伯均沉默了片刻，说道：“这是你早就预谋好的吧？”
　　陆子衿也没否认。
　　“上午我去见过李青松了，老家伙确实快死了，他压着你那么多年，也快到头了。现在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仙宫里，想要从麒麟尊者的墓葬里，解开长生之谜，再续个一百年。”
　　陈伯均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要小心，虽然我们都不希望他能活下去，但一个临死的圣域级，一旦失去了生的希望，谁都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陆子衿冷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他？如果不是为了神将的位置，我早就进阶圣域把他给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李青松是峰城辖区的部长呢。”
　　要说跟审判庭矛盾最大的，其实还是她这个分部长。
　　原本峰城是她的地盘，也是陆家选择扎根的地方，恰好赶上麒麟仙宫的降世，无论对于是她还是她背后的家族，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偏偏，审判庭在这个时候强行的插了一脚过来。
　　派遣了一位圣者过来压着她，一压就是好几年。
　　以太协会看似是一个庞然大物，但这些年来是一直在自我分解的。
　　这其实是一种必然的客观规律。
　　当一个集体组织庞大到一定程度，自然会在内部形成若干个派系。
　　彼此间明争暗斗。
　　自古至今，无论是国家还是联邦，都是如此。
　　“虽然我不支持内斗，但实际上以太协会一直都在内斗，随你们吧。”
　　陈伯均忽然说道：“对了，那孩子伤势如何了？”
　　陆子衿想起这个，朱唇翘起一抹弧度：“刚刚晋升了二阶少司命，杀了十二个同阶，吓退了一个四阶的狂王。无伤，连一根头发都没掉。”
　　陈伯均倒吸一口冷气。
　　“顾见临的传承途径是神司，号称最难驾驭的途径，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练习一阶的鬼人化和二阶的黑暗震荡，而他刚刚觉醒才一个周，也没时间练习。”
　　陆子衿得意说道：“而且他没有家族背景，也没有升华者势力传承。虽然雷霆借助神话武装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但很显然……椅子杀人魔更强。”
　　陈伯均一愣：“神特么椅子杀人魔，我们欧米伽序列怎么会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代号？我们是正派势力啊，这简直有辱斯文……”
　　陆子衿似笑非笑说道：“论坛上都是这么说的，他已经风评被害了。”
　　陈伯均揉了揉眉心：“不行，这个代号不太行。协会的代号一直都是光明，凛冬，雷霆，太阳。突然蹦出来个椅子杀人魔是什么玩意？回头我去给他改一改……不然让我哥看到，我又要挨骂。”
　　“随你，总之这天赋在欧米伽序列，也是T0级别的了吧？”
　　陆子衿颇有深意说道：“这是第二个顾辞安啊。”
　　陈伯均抱着保温杯，叹了口气：“确实，这孩子必须保住。严家真是找死，虽然他没受伤，但这次你演得很好，赶紧把他们给清理了吧。”
　　他顿了顿：“但我要提醒你，总会长的状态不是很好，而莱茵……他再次进阶了，我们可以跟他们斗，但必须要在规则内，明白吗？”
　　陆子衿眯起美眸，眼神微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虽然我们都不相信顾辞安会做出那种事情，但你身为部长是万万不能鲁莽的，一旦被人抓到把柄，会满盘皆输。”
　　陈伯均警告道：“你们陆家亏欠顾辞安，我可以理解。”
　　陆子衿没说话。
　　“那个姑娘的资料，是被你删除的吧？顾辞安最小的学生，你没有发布对她的通缉，对外宣称她已经死了。但她还活着，一直留在峰城，守在顾见临身边。”
　　陈伯均沉声说道：“上次在黑云城寨，我感应到她了。这非常的危险，当年顾辞安带她见过不少人，不只有我认得出她。而她的隐匿也不是万能的，鹰眼就可以发现她。一旦她暴露了，连带着你这个部长也要出问题！”
　　陆子衿轻哼一声，转身就走：“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
　　晚上九点，顾见临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峰城二中的校门口。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环顾四周。
　　偌大的校园空荡荡的，教学楼被黑暗所笼罩，枫树的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只有保安亭里还亮着灯，监控的显示屏里微微闪烁。
　　对面的小吃街灯火通明，卖烤鱿鱼的大叔双手拿着铲子在铁板上摩擦，隔壁传来臭豆腐的味道，章鱼小丸子和烤生蚝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
　　情侣们牵着手站在摊子旁边挑挑拣拣，卖气球的大叔穿过街边。
　　路边还有几个刚下补习班的学生走过去，有说有笑的。
　　顾见临心想完蛋了。
　　有珠跟他约好的时间是六点半。
　　他因为路上遇到袭击的缘故，还要等人来处理尸体，晚了整整两个小时。
　　而他的手机在发了一条马上过去的消息以后，就已经没电了。
　　他估计，那姑娘可能早就已经回家了。
　　在联系不上的情况，顾见临也只能先来学校看一眼。
　　确定人不在，他再打个车回家。
　　“哎，你们谁再去搭个讪？帮我要个微信啊。”
　　“算了吧，老王都刚才都骂了。”
　　“说不定是老王长得丑呢，换个人去！”
　　几个男高中生嘻嘻哈哈的从旁边过去，然后钻进了对街的网吧。
　　顾见临一愣，赫然转过身。
　　只见学校围栏的石阶上，浅青色头发的少女抱着她的蓝色书包，安静地坐在那里玩手机，屏幕的微弱灯光照亮了她素白无暇的脸，有种冰晶般的质感。
　　偶尔有人从她面前走过，她的短发和衣袖在风中飘摇，美得像是一幅画。
　　顾见临怎么也没有想到，整整两个半小时了，她居然还在这里等着。
　　“抱歉。”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说道：“遇到一点事，我来晚了。”
　　苏有珠沉默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什么表情。
　　顾见临只能尴尬地跟她对视。
　　做错了事就要站好挨打，他不是那种不守时的人，奈何出现了突发情况。
　　然而，苏有珠也没说他什么，只是站起身盯着他。
　　抬起一根白皙纤细的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然后又微微用力，按了按他的小腹。
　　最后绕到他的后背，在他的背上戳戳点点。
　　顾见临不解其意，皱眉：“你在干嘛？”
　　“每次你突然离开我的视线，回来的时候总会受伤。”
　　苏有珠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瞳孔外的纯白在黑夜里似显嗔意：“说是去自主招生了，但我总觉得你还是会去抽时间调查顾叔叔的事情。”
　　顾见临心中微微一动，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自己有没有受伤。
　　“走吧。”
　　苏有珠也没说什么，抱起书包到路边，准备打车：“先回家再说。”
　　顾见临迟疑一秒，问道：“你不生气么？”
　　苏有珠面无表情说道：“不生气。”
　　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顾见临已经对她有了一定的了解了。
　　人格画像也完善了不少。
　　这姑娘看似没有任何表情，可在他的视线里，却微微鼓了腮。
　　有点可爱。
　　顾见临陷入了沉思，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她。
　　“你饿不饿？”
　　苏有珠忽然问道。
　　顾见临一愣：“不饿。”
　　苏有珠嗯了一声，冰雪般的容颜多了一丝柔和，盯着他说道：“我特意给你从网上买了一块伊比利亚黑猪排，但要做成烤猪排的话会有点久，不如留着当夜宵吧。今晚我要准备一下出cos的道具，作业没时间写了。”
　　顾见临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这是她在给自己台阶下。
　　“就这么一次。”
　　他说道：“不然被你爸发现可不好。”
　　苏有珠见他答应帮自己写作业以后，心情顿时就愉悦起来。
　　当即拉着他走进了小吃摊，像是寻常的情侣一样。
　　在一堆风味小吃之间左顾右盼。
　　最后买一份章鱼小丸子，叉起一颗塞进了小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
　　顾见临看着她的浅青色发丝在风中微动，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
　　像是萤火虫悬浮在黑暗里。
　　这个时候她是真的不生气了，心情颇有些惬意。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摸摸她的头。
　　然而这姑娘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陡然惊醒。
　　“你去准备哪个学校的自主招生了？”
　　苏有珠有意无意问道。
　　顾见临想起这要命的事情，糊弄说道：“峰城大学。”
　　苏有珠眼神狐疑：“以你的成绩，考峰城大学？”
　　按照常理，顾见临怎么也得考个清北什么的。
　　峰城大学不能说不好，但也绝对算不上顶尖。
　　苏有珠这种学习成绩很差，但靠着艺术特长加分的，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对上学没什么兴趣，离家近就好。”
　　“是么？那边的老师怎么样？”
　　“嗯……都挺好吧，学校的校风不错，有个考古专业我很喜欢，那里的老师都很负责，院系主任德高望重。”顾见临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违心的。
　　因为他脑子里是陆队长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有陆部长的夹子音。
　　“是吗？”
　　苏有珠又问道：“那边的学生怎么样？”
　　顾见临想了想：“都很友好，相处的很融洽。”
　　这一刻，他想到的是那些被他杀死的垃圾们。
　　苏有珠歪着头看他：“你面试顺利么？”
　　顾见临想到自己坐在椅子上，抓着人质淋着暴雨叫板审判庭的画面。
　　“很顺利，他们对我的认可度很高。”
　　苏有珠嗯了一声：“校风呢？”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非常淳朴。”
　　苏有珠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有漂亮的学姐吗？”
　　顾见临心想以太协会里有不少漂亮的女人。
　　陆子衿，林晚秋，陈青。
　　至于学姐。
　　他想到的只有那个伴随着雷霆从天而降的少女。
　　“有。”
　　顾见临说道。
　　苏有珠收回视线，淡淡说道：“那我也要考峰城大学。”
　　顾见临眼角抽动一下。
　　说起来，麒麟仙宫快要现世了，其实很多人都有觉醒的契机。
　　如果有珠也忽然进入了麒麟仙宫，那特么就出事了。
　　因为目前可以确认到一点是，如果只是意识穿越，那倒是还好。
　　一旦真身穿越，那就是自主觉醒者。
　　很有可能，会直接死在仙宫里。
　　这种情况下，苏有珠跟超凡的接触越少，就越是安全。
　　当初爸爸就是因为怕他觉醒，所以才很少跟他接触。
　　根据以太协会的官方的资料显示，如果要避免家人因为你的原因而意外觉醒，那么每次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好不好超过五个小时，否则就很容易出现维度波动。
　　五个小时。
　　顾见临在这一刻，忽然就理解爸爸的苦衷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就像是当初爸爸看着自己。
　　或许你的生命里也有这么一个人，她是那么的美好，在黑暗里仿佛亮着光，你很想深入她的生活，跟她分享她的喜怒哀乐，一起渡过一个个春夏秋冬。
　　可你也只是想，但你却从来不靠近。
　　因为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
　　你生在地狱里，又怎么敢奢望靠近天堂。
　　这是个无辜的女孩啊，她会在放学以后坐在学校门口等你两个半小时，只为了约定好给你庆功，为你做一顿你喜欢的烤猪排。深夜里她会用她自己的方式跟你撒娇，请求你给她补习功课，她会穿上好看的睡衣来给你提神。
　　哪怕你迟到了，她也不会怨你。
　　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又在外面胡闹，弄得一身伤。
　　顾见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压得他一步步的后退。
　　因为那一刻，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鬼车始祖。
　　他不能再靠近了这个女孩了。


###第九十一章 甜不甜不甜
　　啪，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来。
　　“妈妈和苏叔叔不在家么？”
　　顾见临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子窗后是暗着的，显然家里没人。
　　苏有珠轻轻嗯了一声，摸出钥匙：“爸爸最近这几天都很忙，貌似公司出了事情。妈妈去陪姥姥住院了，大概要后半夜回来。明天我也要去探望一下。”
　　顾见临心中微动，其实他也应该去陪这姑娘一起去看看老人家的，但以他目前这个情况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倒是可以通过目前已有的资源，弄点秘药过来。
　　其实这也不是他过于紧张。
　　而是他现在的压力太大了，他只是空有麒麟尊者的权柄，却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恢复力量，反倒是那位至尊的因果还都一并承担了过来。
　　无论是鬼车始祖，还是烛龙尊者，给他的压迫感都极大。
　　虽然有青之王做靠山，但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毕竟他们就算再怎么强大，也不能永远守在你的身边。
　　顾见临在这件事情上，必须要对家人负责。
　　苏有珠打开房门，进屋换鞋。
　　她忽然发现，少年站在门口一动都没动，丝毫没有进门的意思。
　　“怎么了？”
　　她轻声问道。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我还有点事，最近就不回家住了。”
　　闻言，苏有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清亮的眸子在黑暗里没有任何情绪。
　　顾见临却仿佛看到了她垮着小脸的表情。
　　“把作业给我吧，我抽空帮你写完，找个跑腿给你送过去。”
　　顾见临二话不说，直接拿过她的书包，把里面的作业本都拿了出来：“快要高考了，回头我再给你整理一下笔记。主要把你能拿分的那几个学科学一下就行了……至于那些理科，你基础太差了，直接放弃比较好。”
　　反正她是艺术生，对文化课的要求倒不是很高。
　　苏有珠任由他拿出自己的作业，沉默了片刻以后，轻声问道：“是为了顾叔叔的事情对么？你还是想查清楚那件事，以后也不会来学校了对不对？”
　　顾见临没有否认，说道：“对。”
　　苏有珠盯着他：“所以你不回家，也不回学校，你住在哪？”
　　顾见临难得避开了她的视线，说道：“之前我爸的那个房子还没退租。”
　　苏有珠抿了抿朱唇：“不能不查吗？”
　　顾见临没说话。
　　苏有珠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说道：“顾叔叔真的对你很好吧？”
　　顾见临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他们父子俩的感情也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就是很普通的爸爸和儿子，只是因为失去了，所以才尤为重要。
　　因为他的世界不大，就这么寥寥的几个人而已。
　　所以才想要固执的抓在手里。
　　哪怕人已经不在了，可只要追着他的足迹找下去，好像还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如果你非要找，那我不拦你，也拦不住你，但如果顾叔叔真的是因为查案被仇家报复什么的，应该会很危险。你要保证安全，不然妈妈会很伤心。”
　　苏有珠抬起右手，竖起骨节纤细的尾指：“要保证。”
　　顾见临看到她秀气可爱的尾指，无声地笑了笑，跟她拉了拉勾。
　　然后他一步步倒退，看着门口的娇小少女，轻声说道：
　　“走了。”
　　就在他即将转身的时候，少女忽然开口：“我在网上抢了一天才抢到的黑猪排，还准备了很多调味料，真的不吃了再走吗？”
　　不知为何，顾见临却看到了她面无表情的外表下，隐藏的真实样子。
　　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小猫，在你最孤独最难过的时候，把它的小鱼干叼给你。
　　顾见临其实很难拒绝她，她长得那么娇俏可爱，而且还精通厨艺，花了很大的心思给你准备的庆功宴，却因为你的迟到而推迟到了半夜。
　　换做学校里的很多追求者，甚至连跟她说句话都没机会。
　　顾见临也知道，自己应该珍惜。
　　但现在已经十二点了，等到做好饭再一起吃，差不多就要五个小时了。
　　那个时候他就必须得走了。
　　那样太扫兴，还不如不留下。
　　“抱歉。”
　　顾见临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浅青色的短发，难得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下次吧，下次回来的时候，我会带礼物给你。”
　　说完他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克制力，强迫自己转身。
　　快步走出了昏暗的楼道。
　　房门被轻轻关上，窗户里也亮起了灯。
　　顾见临脚步微顿，仿佛感觉到了窗后的视线，在默默注视着自己。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那个姑娘也是很孤独的人，不知道她的父母是因为什么而离婚，但一定是有某种原因，造成了她现在这种性格。
　　表面上冷冰冰的一言不发，内心深处却是个脆弱的小女孩。
　　很渴望陪伴。
　　原生家庭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对于同样孤独的人来说，顾见临看到她就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一束光。
　　本能的想要靠近。
　　可是他现在满身都是暴雨，生怕刚一走过去，就把那束光给浇灭了。
　　回想起前面几个月的时光还真是美好啊，每天晚上都有穿着睡衣的美少女抱着作业本来找你，两个人在躲在房间里吃着夜宵刷着剧，窗外下着淅沥沥的小雨。
　　“尽快变得强大起来，抽空多陪陪她吧。”
　　顾见临呢喃说道：“虽然，家是不能回了。”
　　忽然，他用共享充电宝充好电的手机，响起了一声消息提示。
　　顾见临摸出手机一看。
　　“不要让自己太辛苦。”
　　顾见临下意识地回头，只见窗前空无一人。
　　寂寥的夜色里，隐约能听到岸边的潮声。
　　潮水在礁石里流淌的声音，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了。
　　……
　　……
　　夜深了，窗外一片静谧。
　　床头的粉色台灯还亮着，苏有珠盖着被子，只露出冰雪般精致的小脸，浅青色的短发散落在额前，半遮清亮的眸子，猫一般慵懒。
　　忙碌了大半夜，她也感觉有些累了，瘫软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半个小时之前，妈妈也回来了，现在正在洗澡。
　　她费了好大的劲帮那个家伙圆谎，谎称他是为了自主招生直接住在了学校，在六月份之前应该都没时间回家了，目标是直升清北。
　　原本妈妈是不信的，但一听到清北这两个字，立刻就觉得只是光耀门楣的大好机会，又觉得乖女儿绝对不会欺骗自己，便打消了疑虑。
　　既然儿子正在为了考大学而努力奋斗，她也不好再去瞎打扰。
　　明天爸爸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又要检查作业。
　　苏有珠却一点儿也不慌。
　　因为手机里正传来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的声音。
　　屏幕亮着光，微信的语音电话一直在保持着联络。
　　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还有他飞速在试卷上写写划划的声音。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学霸，还真让人怀疑他是在作业上胡写乱画。
　　苏有珠曾经就这么干过。
　　暑假之前作业来不及写了，试卷上怎么问，她就把问题当做答案写上去。
　　当时班主任气得七窍流血，一个电话把她爸爸打过来，把她暴打一顿。
　　“晚安。”
　　苏有珠轻声说道。
　　笔尖在纸上刮擦的声音微微一顿，熟悉的声音传来。
　　“嗯，晚安。”
　　苏有珠闭上了眼睛，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样通着电话睡觉的感觉还不错，甚至比他睡在隔壁时还有安全感。
　　屏幕上的光熄灭，备注是三个字。
　　顾见临。
　　……
　　……
　　凌晨四点，顾见临帮小姑娘写完了作业，长舒了一口气。
　　他其实已经很累了，之前古神化所带来的副作用还没消失，那种撕裂般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发作，恰好还经历了一场强度适中的战斗。
　　以至于他疲惫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可能睡着。
　　但他还是硬撑着帮那姑娘把作业写完了。
　　不然明天苏叔叔回来，她怕是又要遭重。
　　“现在我掌握了自由出入麒麟仙宫的办法，可以去仙宫里的棺材躺着，借助那里弥漫的属于古神的气息，尽快结束这该死的副作用。”
　　顾见临轻声说道。
　　现在他基本算是弄明白了。
　　通俗一点的解释。
　　灵性对他而言就是蓝条。
　　麒麟仙宫里弥漫的古神气息，就是他的怒条。
　　蓝条可以让他放技能。
　　怒条则可以让他解放究极形态。
　　电脑屏幕还亮着光，他是用电脑微信打的电话，隐约能听到均匀悠长的呼吸。
　　看来她是已经睡着了。
　　顾见临之所以不用手机，是因为他怕有电话会打过来。
　　那样的话，微信电话就会被直接掐断。
　　果不其然，顾见临刚去洗了个澡，就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喂，是我。”
　　他接起电话，问道：“有事么？”
　　陆子呈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小顾，是我。”
　　顾见临一愣：“队长，你怎么了？我感觉你这声音，感觉像是要去世了。”
　　陆子呈干咳一声：“没，没什么。主要是想要告诉你，那个被你留下来的木子晴已经被污染的神志不清了，我们在她体内察觉到了浓郁的古神之息。目前的结论是，这群人在海底地宫里被污染了，因此才会做出那些事情。”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身体，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完美的达成了他想要的效果。
　　只不过这次的事件也让他有所警醒。
　　堕落者为什么会堕落？
　　原因当然是因为被古神的精神所污染。
　　但也一种可能，有人是被陷害，被迫堕落的。
　　审判庭对于堕落者和不洁者的屠戮政策，理由非常的冠冕堂皇。
　　首先，既然堕落者已经被污染了，那么就算最初他表现出了稳定，你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装的，更没有办法确认他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彻底失控。
　　有些堕落者会在被污染的初期，服用大量的药物来保持冷静。
　　但那也只是能维持一段时间而已。
　　产生了抗药性以后，还是会陷入疯狂。
　　即便是服用天生草的不洁者们，万一哪一天他们突然断药，也是极其危险的。
　　想要管控他们，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
　　乍一看，似乎也合理。
　　但这种残酷的政策，对很多人而言是不公平的。
　　尤其是那些为人类世界流过血，卖过命的人。
　　比如避难所的人们。
　　实际上这为很多迫害手段提供了完美的保护伞。
　　更不用说那些双标的上位者了。
　　陆子呈顿了顿：“针对严家的肃清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那十二个小喽啰肯定不知道买家的信息，但我们在现场还找到了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不是那个被你逼退的四阶狂王，而是另外一个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严夫人和堕落者之间联络的中间人。”
　　他淡淡说道：“我们会给你提供相应的信息，你试着能不能侧写出更多的信息，这应该是跟严夫人有密切接触的人，查起来应该不难。”
　　顾见临说道：“明白了。”
　　“只要有了证据，黎明作战序列会直接抄了他们的家，然后进入西港禁忌区彻查一遍。”
　　陆子呈说道：“稍后我会把资料发给你，挂了。”
　　电话里传来了咚咚的忙音。
　　“严家是一定要解决的，只不过那个屠夫……”
　　顾见临想了想，决定除了提供侧写以外，还是亲自走一趟比较好。
　　他翻找着通讯录。
　　这种事，肯定要联系过工具人书翁了。
　　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顾见临顿时警惕起来，随时准备好使用鬼人化和黑暗震爆。
　　他穿好衣服去开门。
　　门口却是一个送外卖的阿姨。
　　“这里有送给你的夜宵。”
　　阿姨把一个精致的粉色饭盒递给他。
　　顾见临愣住了，因为那个粉色的饭盒他很熟悉。
　　当初他住院的时候，有珠就是用这个饭盒来给他送饭的。
　　透明的盒子里，隐约能看到烤的金黄的烤猪排。
　　上面还贴着一个蓝色的便签。
　　只有三个字：趁热吃。
　　“你女朋友给你做的夜宵吧？她对你可真好，连夜给你做的。”
　　阿姨笑眯眯说道：“还特意给我转了一百块钱小费，让我赶紧给你送过来，生怕凉了。”


###第九十二章 青之王的教育方式
　　顾见临把夜宵吃得一干二净，然后认真刷了饭盒。
　　这猪排烤的外焦里嫩，肉质紧实又不失弹性，咬一口肉汁四溢，酱料刷得也很足，不得不说女孩子用心做的夜宵，无论如何都比外卖要好吃太多。
　　他仿佛都能够想象到，那姑娘戴着手套在猪排上认真按压，涂抹酱料的样子。
　　“谢谢。”
　　顾见临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这姑娘对他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从苏有珠的人格画像来分析，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毕竟这四个月时间的相处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故事，而她也不是那种容易跟人亲近的类型，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疏远，哪怕对待父母也只是做好分内的事情而已。
　　顾见临却是一个例外。
　　这是超乎常理的好，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成为了重组家庭的兄妹。
　　而是另有原因。
　　当然，也不可能是因为他这张脸。
　　有珠不是看脸的类型。
　　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是他所不知道的。
　　“真奇怪。”
　　顾见临轻声说道。
　　他有些累了，然后在床上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成为升华者以后，所需要的睡眠时间比普通人要少很多，寿命也要久一些。
　　相对而言，拥有的时间会比普通人多很多。
　　等到他睡了一觉起来，他的手机里多了几个视频资料。
　　陆子呈留言给他：“侧写一下这个人的特征，行动今天开始。在外界眼里，你现在是重伤状态，在家好好休养，不要到处乱走。麒麟仙宫开荒在即，欧米伽序列也会陆续抵达这座城市，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势力和背景。而你跟他们相比起来，最大的优势就是，青之王。”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回复道：“我明白了。”
　　他低头看了一下手机里的视频文件，是昨天傍晚的那条长街。
　　深空超级计算机拍摄的视频非常清晰，能够看到一个瘦高的黑衣人和一位彪形大汉站在街头的烧烤摊上喝着啤酒，两个人的脸上戴的都是特质的人皮面具，甚至还谨慎的戴上了隐形眼镜，视线有意无意地在街边的车流里穿梭。
　　那个威武雄壮的大汉，自然就是屠夫。
　　至于另外一个，应该就是花钱聘请他的人。
　　“有点小聪明，但是还不够。”
　　顾见临在这个瘦高的黑衣人身上，隐约察觉到了一些隐藏的细节。
　　他敲击了两下屏幕，把视频放大。
　　数不清的细节，如狂风暴雨般扑面而来！
　　……
　　……
　　深空科技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
　　“哧溜。”
　　陆子呈喝了一碗南瓜粥，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只见他鼻青脸肿的，仿佛被什么人被暴揍了一顿，按理来说以他四阶狂王的位阶，这种伤势很快就能够自愈了，但却不知为何始终留在脸上。
　　那只秃毛鹦鹉的嘴被钢套给套住了，眼珠子转来转去。
　　“少爷，给。”
　　陈青递给他一副墨镜和口罩：“遮一遮吧。”
　　陆子呈眼角抽动，但还是很从心的接过来，把脸给遮住。
　　“子呈啊，你也该好好的反省一下你自己了。当年你也只是比我低一个位阶而已，现在我都快晋升七阶了，你却还是停留在四阶。”
　　陆子衿坐在办公椅上，纤细的双腿翘在桌边：“人不能只活在过去。”
　　陆子呈心不在焉说道：“少给我画饼，就算我进阶了也打不过你。”
　　陈青瞥了这男人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实际上，陆子呈天赋真的非常好，在欧米伽也是顶尖的。
　　但是自从八年前那件事过后，他就有了心魔。
　　当然，心魔是一个很玄乎的说法。
　　准确的来说，是那件事给他造成的伤害太大，导致他患上了严重的心理问题，并且发自内心的排斥一切外在的干预，把自我封闭了起来。
　　否则的话，现在怎么说也该准备六阶的晋升仪式了。
　　叮咚一声。
　　陆子呈摸出手机，眼瞳微缩：“姐，小顾发来消息了。”
　　“男，年龄在三十四岁到三十九岁之间，左手上有戒指的痕迹，结过婚。喜欢用左手玩刀和枪，不喜欢戴手表。眼角有明显色差，常年戴眼镜，是一个近视眼，排除一切感知类传承途径。从走路姿势来看，受过严格的训练，手背上有洗过的刺青痕迹，应该是国外雇佣兵，近期内左腿受过伤。”
　　他顿了顿，神情有些古怪：“异性恋，近期内跟女人有过接触，他的手指缝里有口红的痕迹，他的怪癖是喜欢让女人舔他的手指。”
　　陈青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从一个视频里就能看出这么多？”
　　陆子衿眯起美眸，喃喃说道：“这父子俩的侧写还真是……”
　　让人头皮发麻。
　　“按照小顾的说法是，只要留下了线索，他就能进行推导，有些时候推导出的结论可能有很多种，但他会凭借着所有线索综合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再加上强烈的第六感，画人格画像。”
　　陆子呈倒吸一口气，解释道：“原理倒很简单，比如老姐你，根据你外在的穿着，打扮的精致程度，再看看你的桌面上的壁纸，卧室的装修。很轻易的就能推断出你是一个颜控。”
　　陈青想了想：“这么一看，确实有道理。”
　　陆子衿挑眉说道：“但那是基于外部特征明显的情况。”
　　“对，所以就需要深入了解，只要了解的多了……”
　　陆子呈耸肩：“他连你们明天会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大概都能猜出来。”
　　陆子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杀气四溢。
　　陈青倒觉得无所谓了，反正她都已经把那孩子看了好几遍了。
　　“基于以上特征，调出严夫人的社交圈，应该不难找出这个人。”
　　陆子呈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西港那边混的。”
　　陈青摸出平板电脑查了查，眼神嫌恶：“这种人该死。”
　　这种人不是堕落者，但在暗地里一定犯过罪。
　　买凶杀人，交易禁忌品，组织卖那个啥，等等。
　　陆子衿微微颔首，下令道：“太虚。”
　　太虚柔媚的嗓音响起：“特征对比中，请稍候。”
　　“对比结果确认中。”
　　她温柔说道：“林源，已婚，三十七岁。早年远赴地中海东部南部到波斯湾沿岸部分地区留学，八年前归国创业。现为红袖酒吧股东之一，三个月前曾与严夫人的好友林曳有过密切接触。”
　　果然，只要对比一下社交圈，真的就找到线索了。
　　像这种灰色升华者，在现实里一定会有一个稳定的身份。
　　只要能确定外部特征，就根本不难找。
　　“子呈，带队去把他抓过来。”
　　陆子衿磨着粉色的指甲，淡淡说道：“王柏林那些喜欢跟审判庭攀关系的废物蠢货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就一个林晚秋还活着。新上任的几个队长，都是从别的分部调过来的，一些刚上任的新人，没什么背景。”
　　她顿了顿：“以你的实力，压住他们绰绰有余。”
　　陆子呈带着鹦鹉缓缓起身，摆了摆手：“知道了，走了。”
　　陈青朝着部长微微鞠躬行礼，跟在后面离开。
　　……
　　……
　　老旧的小屋里，顾见临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修身裤，戴着一顶纯白的鸭舌帽，一副宽大的黑墨镜挡住了半张脸，衬托着面部线条略显冷硬。
　　他的背包里面装的是沙漠之鹰和炼金子弹。
　　如今他已经掌握了呼吸术，还有堕天使之血秘药，倒是不用在家里面待着。
　　根据书翁的说法，峰城市除了黑云城寨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个禁忌区，位于市南区的西港附近，是十六年前形成的，而且相当稳定，没有被侵蚀。
　　哪怕是以太协会都不太想管的灰色地带。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秩序，更不存在完美的平衡。如果你想要一个区域守序，那么就要给混乱留出另一片土壤。这就是禁忌区存在的意义，把现实和超凡分割开来。
　　屠夫就躲在这里。
　　顾见临这次就要去找这个莽夫，搞清楚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
　　顾见临狐疑地打开门，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上午好。”
　　景辞依旧是西装革履，双手抄在口袋里，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顾见临愣了一下：“上午好。”
　　“嗯，呼吸的频率很不错。”
　　景辞打量着少年，满意说道：“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老师觉得你要是瞒着协会在外面行动，除了不存之锁以外，还需要一点点补丁。”
　　他微微闪身，背后竟然站着一个木傀儡。
　　顾见临看到这个木傀儡的一瞬间，这东西竟然如水中倒影般颤抖起来。
　　短短一瞬间，这具木傀儡就变成了他的样子，跟他擦肩而过，走进了房间。
　　顾见临看着这具栩栩如生的傀儡，一时间哑口无言。
　　“一件普通的炼金武装而已，复刻了你的外部特征，模拟出相应的呼吸和心跳，但却无法伪造灵魂的气息和灵性的波动。但因为你有不存之锁，那种探测手段本来也无法窥探你，所以刚好能用。”
　　景辞淡淡说道：“你出去做事的这段时间，这东西会替你伪造不在场的证明。毕竟你这次去的是西港禁忌区，难保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
　　不愧是人类的最强。
　　给人一种你放的每一个屁，人家都一清二楚的感觉。
　　“本来老师也想让你去西港，见识一下升华者的世界，顺便完成最后的三节课。”
　　景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耐心解释道：“到时候你就要考虑，要不要成为老师的学生了。”
　　顾见临认真问道：“这是最后的考验么？”
　　“一个考验，三节课。你已经完成了最初的考验，剩下的还有三节课要完成。”
　　景辞摇头失笑：“这三节课的目的是帮助你成长，成为一个具备自主意识的升华者，同时你也要认真思考要不要成为老师的学生，一旦选择过后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停顿了一下，认真说道：“老师观察了你很长时间，确定了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了公平起见，你当然也要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老师，不是么？”
　　顾见临一愣。
　　“老师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到底会不会教学生，他是善是恶，人品如何？”
　　景辞微笑说道：“老师到底有没有资格教导你，这都是需要你自己来评判的，没有人可以强迫你，这是出于对你人格的尊重，明白了吗？”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感觉这位青之王的格局确实不一般。
　　“我知道了。”
　　他认真说道：“我会认真的考虑的。”


###第九十三章 唐绫的请教
　　比亚迪行驶在繁华的街区里，书翁专心致志地开着车，颤抖着说道：“至尊，刚刚跟您一起出来的那个人，他居然是圣，圣……”
　　顾见临倚在后座上，平静说道：“圣域级，怎么了？”
　　书翁心态都快炸了，这不是他这个位阶应该承受的压力啊。
　　好吧，虽然以至尊的位格，身边有个圣域级很正常。
　　但问题是您不觉得，我这么一个小小的爬虫，在你们之间有点格格不入嘛！
　　在书翁看来，他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麒麟尊者果然已经融入了现代社会，并且开始拓展自己的势力！
　　世界要毁灭了！
　　咦，这么一想，他居然还成了毁灭世界的帮凶之一！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逼格都拉起来了。
　　“直接去西港禁忌区。”
　　顾见临哪里管他在想什么，直接下令。
　　书翁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至尊，您是要去找屠夫对吧？”
　　顾见临保持着独特的呼吸节奏，开始了冥想，嗯了一声。
　　“那家伙肯定在西港禁忌区藏着。”
　　书翁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严肃和恭敬，但内心早就露出了丧心病狂的笑：“这家伙昨天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的神座。今天我带您去逮他，一逮一个准儿！”
　　顾见临睁开眼睛，淡淡说道：“你不是说，你们私下没联络过？不知底细？”
　　书翁倒是不慌不忙，解释道：“这是对于海妖和月姬而言的，她们两个藏得确实很严实。但屠夫不一样，他虽然也跟其他人一样进行了伪装，但他的脑子确实不怎么好用，您只要随便跟他套几句话，什么都知道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叹息说道：“关键是屠夫这家伙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我们几个为了给他面子，也就不戳穿他。您看看他那个体型，再看看他说话的那个语气，很明显的就是那种莽夫嘛。”
　　顾见临想到当初在古墓里跟那厮相遇时的情景，心想确实。
　　但凡脑子正常人，也不去想着干掉一个古神，然后等着爆装备吧。
　　“不过这家伙的战力确实很不错，当初是他最先遇到我和老师的，如果不是有他在话，我们早就被仙宫里那些复活的古尸给干掉了。”
　　书翁说道：“他是职业杀手，单纯的拿钱办事，没什么心眼。”
　　顾见临听到这里，就愈发觉得奇怪了。
　　既然是拿钱办事的杀手，那就跟没有理由开演了。
　　“根据我的猜测，应该是您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份，妨碍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就在黑市里进行悬赏，派遣屠夫过来刺杀您。昨天我回去以后，利用老师的一些人脉进行了调查，确定对方就是活跃在西港的野生升华者。”
　　书翁拍了拍副驾驶座上的一个金属箱：“对了，您要的秘药。”
　　顾见临听到秘药这两个字，强行忍住了舔嘴唇的冲动。
　　墨镜下的视线，却忍不住在那个箱子上徘徊。
　　他真的太渴望变强了，尤其是在三阶以下只需要用灵性秘药堆彻的情况下。
　　他还不用担心失控。
　　灵性秘药对他而言的诱惑，不亚于有珠做的烤猪排。
　　“上次带给您的灵性秘药，只是CMJ113号的库存，而这次我把老师新研发的堕天使之血带来了。您有所不知，老师在超凡阶段的秘药造诣上，的确是当今世界上的第一人了。堕天使之血的药效，比CMJ113号还要强三分之一。”
　　书翁恭敬说道：“老师这个老贼，上次谎称他献给您的是全部的库存，实际上他就是在放屁！他担心您一次性服用过多秘药，会突然挣脱桎梏。”
　　顾见临听到十瓶堕天使之血，视线直接黏在那个箱子上移不开了。
　　上次在仙宫里献祭给他的堕天使之血，外加两箱CMJ113号秘药，直接让他从一阶晋升到了二阶，如此庞大的灵性，要是换做其他人来吸收，恐怕当场就会精神失控，变成了脑子不清醒的疯子堕落者。
　　而顾见临，只需要担心耐药性的问题。
　　现在又有十瓶堕天使之血，仿佛能看到三阶的门槛了。
　　想想还真有点激动。
　　“药师没有发现？”
　　他淡淡问道。
　　书翁笑道：“放心，灵性秘药的库存，一直都是我来管理的，老师是个痴狂于炼药的疯子，他对进阶不感兴趣，只想炼制出超凡阶段中品质最高的秘药。所以，他不会去使用这些堕天使之血，我偷偷掉包他也看不出来。”
　　“老师早年探索古代遗迹时有奇遇，得到了一本珍贵的古代文献。他凭借那份文献，制作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强身健体的，美容养颜的，调理内分泌的，还有减脂瘦身的，治疗痛经的，甚至还有给女性丰胸用的保健秘药。”
　　他细数道：“我们的研究经费，基本都是靠这些来的。当初老师还在私下里搞拍卖会，一瓶美容秘药，能被那些富婆们炒到几百万。”
　　顾见临没想到秘药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花样。
　　“您都不知道，这种秘药在我们的仓库里有多少。老师虽然在您面前是个蝼蚁，但其实在炼药师的领域内，他是很威风的人，很受人尊敬。否则的话，海妖和月姬他们，也不会这么尊敬老师。”
　　书翁说道：“在人类的世界，有用的人在哪都会被人尊敬。”
　　顾见临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
　　这小东西倒是可以弄过来，当做礼物送给那姑娘。
　　“下次，把那些秘药带回来，越多越好。”
　　书翁一愣：“明白。”
　　至尊的用意，也不敢多问。
　　听说远古时代，太古的至尊们会挑选部落里最美貌的少女，夺取她们的初夜来进行仪式，对于当时族群时代的人类而言，这是无上殊荣。
　　“至尊，我们到西港了。”
　　书翁提醒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才是升华者世界的一个缩影，因为这里不在以太协会的秩序之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疯狂又混乱的世界。如今麒麟仙宫的大门即将开启，全世界的势力都汇聚到了东海沿岸。”
　　“因此这个禁忌区鱼龙混杂，可能有各个升华者世家在这里开的黑市，也有一些升华者组织在暗中行动，以及危险的通缉犯，畸变的堕落者。包括严家在这里，应该也有不小的产业，但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
　　他顿了顿：“黑暗世界里最大的势力，也就是幽荧集团，也在这里驻扎。”
　　顾见临若有所思，在深空官网调出了幽荧集团的部分资料。
　　如果说以太协会代表的是人类社会的文明与秩序。
　　那么黑暗世界代表的就是人类的混乱与阴暗。
　　幽荧集团有二百多年的历史，是有诸多的升华者家族联合在一起的联盟，也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吸纳人才，在黑暗里为这个财团创造利益，他们不认可由以太协会制定的秩序，秉持着截然不同的理念，高度活跃。
　　各个国家的政府，财团和民间，都有他们的影子。
　　“总之，如果您不想暴露的话，还是要小心一些。”
　　书翁提到这里就有点后怕：“比如我，我前几天回家查了查，没想到上次在海底地宫对付的那个少女居然是，她居然是……”
　　顾见临平静说道：“雷霆，来自总部的公主殿下。”
　　书翁吓得一哆嗦，心想不愧是至尊啊，都打入以太协会内部了。
　　这种情报都知道。
　　他真的很好奇一位古之至尊来到人类的世界会是什么看法。
　　可惜根本就不敢生出那种试探的念头，因为那种灵魂的威压时刻压迫着他。
　　无法胡思乱想。
　　顾见临想到当初这位来自总部的公主殿下不惜得罪审判庭也要站在自己这边，便摸出手机找到了那个愚蠢的猫猫头像，编辑一条信息，点击发送。
　　“上次的事谢谢你，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这不是客套话，而是出自真心实意。
　　只不过以这位公主殿下的身份背景，大概率是不需要他的。
　　叮咚。
　　唐绫：“听说你被严家袭击，受伤了么？”
　　顾见临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回消息的速度这么快。
　　他编辑消息，回复道：“没有受伤，现在分部已经打算对严家实施清剿。”
　　唐绫：“嗯，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找我帮忙。”
　　顾见临回到：“谢谢。”
　　唐绫：“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见临：“请讲。”
　　唐绫：“陈司长带到总部的两幅画，都是你画的么？夔龙始祖和鬼车始祖。”
　　顾见临：“是的，我用侧写画出来的。”
　　他略微感到诧异，不知道这个少女为何会对这个感兴趣。
　　短暂的沉默过后，叮咚一声。
　　唐绫的语音消息自动播放，嗓音如冰块般碰撞，多了一分凝重：“这是你侧写的结果吗？你跟你的父亲，拥有一样的天赋，你们精通侧写，还能够侧写出超凡生物？”
　　顾见临明显感觉对方很在意这件事，郑重回复道：“我不知道我父亲能不能做到，但我可以。”
　　唐绫再次发来一条语音消息，认真问道：“或许你会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我想让你教我侧写，我想跟你拥有相同的能力。如果你有难处，我可以用等价的东西交换。”
　　顾见临皱眉，侧写这个并不算是多么神奇的技能。
　　随便在网上搜索，就有不少人精通此技能，而且能做到神乎其技般的预判。
　　区别就在于，他能看到超凡生物的真实姿态。
　　他沉思片刻，发送消息：
　　“不需要交换，这是免费的知识。我父亲教过我，侧写最重要的就是经验和直觉。”
　　“当你看到一个满身泥泞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你理所当然的会认为他是工地里的工人。这种很明显的特征，每个人都能识别出来。我父亲告诉我，他的做法就是从表面现象推导内在现象。”
　　“凡是存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越是细微的痕迹，就越难判断。这需要你积累大量的经验，以及相当敏锐的第六感。观察，推理，想象，代入，这四个步骤尤为重要。”
　　“当然，仅仅是这些还是不够的，往往你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放任第六感去捕捉事情的真相。最初很多人都把我当成神经病，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就证明，我的侧写没有出错。”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经过一番长篇大论以后，他忽然停下来了。
　　唐绫的语音再次弹出：“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一次她的语气都变得略显急促，明显以为有什么真正的秘诀。
　　顾见临认真回复道：“智商或者说天赋。”
　　唐绫：“……”
　　顾见临：“怎么了？”
　　唐绫：“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不会聊天？”
　　顾见临只是把父亲的原话说出来了而已，他也没有办法啊。
　　他只好继续回复：“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学会，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亲自用一些案例教你。只不过，在超凡的世界里，我觉得占卜或许会更简单快捷一些。”
　　叮咚一声。
　　唐绫：“不要低估你的能力。谢谢，这对我很重要。”
　　顾见临也不太清楚她到底想查什么，居然非要用到侧写。
　　唐绫：“我会认真学习的。顺便一提，虽然峰城辖区已经打算对严家动手了，但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毕竟一个世家想要不计一切代价报复你，总会有办法。”
　　顾见临沉吟片刻：“我明白。”
　　唐绫：“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打算成为青之王的学生么？”
　　顾见临微微皱眉，回答道：“是的。”
　　唐绫：“如果后悔的话，你可以考虑在三阶的时候转职剑宗，剑冢很欢迎你。”
　　顾见临狐疑问道：“为什么会后悔？”
　　唐绫回复道：“很快你就知道了……我去洗澡了，回见。”
　　顾见临隐约听说过，女孩子说去洗澡就是不想跟你聊了的意思。
　　他很识趣的没再说什么。
　　……
　　……
　　魔都，深空总部。
　　唐绫泡在浴缸里，满是泡沫的水漫过精致纤细的锁骨，圆润的香肩沾着水露。
　　她的白色长发盘在脑后，露出白皙颀长的脖颈，线条迷人。
　　“你为什么不直接提你的要求，让他帮你呢？”
　　古拙的梳妆镜放在腿上，镜面却倒映出她红发的娇媚姿态。
　　镜中的倒影宛若鬼魂般，嗤声冷笑：
　　“毕竟你们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按理来说应该算朋友了吧？”
　　唐绫轻声说道：“我没有过朋友，不知道他算不算朋友。”
　　“矫情。”
　　镜子里的少女嗤笑道：“你觉得你真的能学会侧写？”
　　唐绫聊天记录保存下来，备份在备忘录里：“我会尝试的。”
　　镜子里的少女问道：“你为什么不干脆请他出手帮你？”
　　唐绫仰头凝视着天花板，说道：“他现在需要的是成长，刚刚进入超凡世界，没必要卷进这些事情。我有你的预知能力，如果再能学会侧写的话，我自己就可以去查。”
　　镜中的少女嗤笑道：“你居然还会为别人着想。”
　　“顾见临经历过的事情，我也都经历过。”
　　唐绫淡淡说道：“淋过雨的人，就算不想为别人撑伞，也没必要把水泼到人家身上。”
　　窗外的夜色灯火通明，隐约照亮了少女霜色瓷白的脸。


###第九十四章 屠夫
　　比亚迪驶过街角，天边的滚滚乌云汇聚而来。
　　天气转阴，海风在岸边呼啸。
　　顾见临收起手机，眺望着海岸线，询问道：“你确定在西港能找到屠夫？”
　　“当然。”
　　书翁低眉顺眼道：“我们在西港也是经营着产业的，药师在那里经营着一家公司，名叫天河药业。我们通过贩卖秘药，赚取活动经费。”
　　顾见临微微颔首。
　　本来以为在那个陵墓里，还要装神弄鬼很长时间。
　　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
　　线上和线下齐头并进，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
　　只见这辆白色的比亚迪拐过街角，驶入了一片海岸线。
　　这里他很熟悉，二十年前曾经是峰城的市中心，挨着天主教堂和火车站，还有一条很著名的小吃街，专门宰外地人的。
　　周遭的景象如水波澜，仿佛空间被扭曲了一样，时空重叠！
　　世界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因为这条街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有些建筑变了模样。
　　大街小巷车流涌动。
　　但路上的行人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寻常街上的行人要么三两成群谈笑风生，或者独自一人步履匆匆，还有的低头玩着手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几乎都没什么防备。
　　而西港禁忌区的人则不同，这里的人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隐藏的小动作很多。
　　眼神里的警惕却格外浓郁，有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始终把手贴在腰间，显然那里藏着一柄手枪，更有甚者拎着巨大的手提箱，里面不知道藏着什么武器，走路时都发出冷硬的碰撞声，令人毛骨悚然。
　　“欢迎来到西港，从这一刻起我就得叫您老板了。”
　　书翁恭敬说道：“我这就带您去找屠夫。”
　　……
　　……
　　海潮在沙滩上汹涌蔓延，潮声在海风里澎湃。
　　华润大厦楼顶的天台上，黑衣男也戴着一个银质的狐狸脸面具，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淡淡说道：“既然号称无往不利的屠夫出手，任务应该是完成了吧？”
　　五位同样戴着面具的保镖跟在他的背后，每个人都手持枪械，神情戒备。
　　而在桌上，则有一个金属箱，显然装的都是现钞。
　　桌子对面，坐着一个魁梧壮硕的大汉，浑身都是狰狞可怖的刺青纹身，仿佛把地狱里恶鬼众生爬在他的身上，象征着永世不得翻身的宿命诅咒。
　　方正的脸上，戴着墨镜和口罩。
　　“任务失败。”
　　屠夫闷声说道。
　　黑衣男缓缓地直起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失败？”
　　屠夫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把一份情报拍在桌子上，没好气说道：“按照之前的约定，你们提供的情报有误，赔钱。因为情报有误而导致任务失败，赔钱。我因此而受伤，赔钱。这么算来，你们除了要付我五百万，还得赔三份钱。”
　　他顿了顿：“总共是，两千万！”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
　　黑衣男当即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给出的情报无误！这是买家提供的情报，他绝对只是一个一阶的神司而已！”
　　屠夫冷哼道：“可是你们没告诉我！他有越阶击杀的经验！掘墓者组织的小丑就是他杀的吧？长谷川信一也是他杀的！他还击杀了几位协会的堕落者，其中甚至有一个队长级，以及两个副队长级，七八个二阶的调查员。”
　　黑衣男皱眉：“那些队长都受了重伤，换你来也可以。”
　　屠夫继续冷笑：“可是他还有两件神话武装！”
　　黑衣男不耐烦了，漠然说道：“那两件神话武装来自小丑，其中一件是不存之锁，还有一件是安魂铃，全部都是辅助类型，对你构不成威胁。”
　　屠夫忽然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黑衣男冷冷回绝道：“这跟你无关。”
　　屠夫一拍桌子，惊人的力道竟然把桌面给拍出裂隙，狰狞说道：“跟我无关？你们明明知道情报却不告诉我，我怀疑你们是在让我送死！”
　　他可不是什么大傻子，自然知道这群人在打什么主意。
　　雇主之所以不给他提供准确的情报，是为了让他在战斗中尽可能的受伤。
　　屠夫战损越大，事后清算起来就越方便。
　　这是黑暗世界里，聘请杀手之后灭口的惯用套路。
　　对方不担心会因为情报问题，而导致暗杀失败。
　　因为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四阶打不过一阶的先例。
　　当初顾见临杀死的那几个队长级并不能严格算在内，因为他们都是重伤状态。
　　就算真的失败了，也是因为目标的实力跟情报相差太大。
　　能用一个杀手试探出来，那简直血赚。
　　“你们是想让我受伤，然后把我灭口对吧？这样你们既不用付钱，也可以从我手里拿到那两件神话武装，你们一开始就不是诚心的合作。如果你们不想付钱也可以，把幕后的买家告诉我，我亲自找上门要。”
　　屠夫眼神变得凶戾起来了：“否则按照三爷的规矩，我可以弄死你们。”
　　黑衣男眯起眼睛，说道：“但是你并没有受伤。”
　　“谁说我没受伤？”
　　屠夫不乐意了，然后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在椅子上原地抽搐。
　　眼瞅着就要蹬腿了。
　　黑衣男眼神目瞪口呆，合着你这个受伤还是有延迟的是吧！
　　他眼神阴晴变化，显然是不想再跟这个蠢货浪费时间了。
　　既然目标还活着，那么协会肯定会想办法报复。
　　毕竟，顾见临已经加入了欧米伽序列。
　　“拿钱，走人！”
　　黑衣男冷声下令，转身就走。
　　五位保镖一拥而上，准备拿起钱箱。
　　“这特么是我的钱！”
　　这个动作却触犯到了屠夫的神经，只见他当即停滞了抽搐，眼瞳里迸发出凶戾的光，双手鼓荡着狂暴的气，骤然合拢在一起！
　　轰！
　　木桌炸裂成无数碎片和木屑，五位保镖被澎湃的气劲轰飞出去，像是破布袋一样砸在了墙壁上，浑身的骨骼都迸发出濒临碎裂的声响。
　　一同炸裂的还有那个金属箱。
　　只见金属箱在巨大的压力下爆开，箱子里装的美钞竟然没有被震碎，而是如烟花般在风中翻飞凋零，可见这一击对力量的精准控制！
　　屠夫猛扑出去，双手摊开鼓荡着汹涌的气。
　　而他比划出的架势竟然是太极！
　　刚柔并济，收放自如。
　　气劲在半空中流转，强行收拢了那些翻飞出去的钞票，被他一把抱在怀里，然后塞进随身带的麻袋。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不知道做过了多少次。
　　收好了钱，他才露出猛虎般嗜杀凶狂的眼神，狞笑一声。
　　“屠夫，你还敢明抢？”
　　黑衣男厉声喝道：“你破坏了黑道上的规矩！”
　　屠夫大骂道：“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黑衣男一愣，你说出这话之前能不能先看看你的行为，你这是明抢！
　　“不正当的钱财对我来说，就像是浮云一样多！”
　　屠夫义正严词。
　　黑衣男勃然大怒，这是这么翻译的嘛！
　　“我看你是找死！”
　　……
　　……
　　上午九点半，华润大厦的自动门打开，有人风风火火闯进来。
　　“钟梨，你又迟到了。”
　　保安直接按下平板电脑的按键：“五分钟，扣一个小时工资。”
　　那个叫钟梨的女孩子抱以歉意和尴尬的笑容，眼神里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心疼，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匆匆忙忙地打卡过后，走进电梯里。
　　她穿着西装套裙，但却并不显得多么精致，因为衣服有很多地方都是缝补过的，面料了也已经有些旧了，昨天刚买的黑丝袜今天就被扯破了一个洞，因为她还是很不习惯穿高跟鞋，匆忙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
　　女孩服务于这栋大厦，是一位一阶的女巫，主要的工作是统计超凡违禁品。
　　每个月的工资是五万块，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很高了。
　　但她是不洁者，需要购买大量的药物来压制自己的畸变，抛开生活费其实就不剩下多少了，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老父亲也被感染了，而且人也已经年过半百，需要的药物比她还多。
　　她昨夜加班到凌晨四点，刚睡了半个小时，家里的旅馆就有人在闹事。
　　匆匆忙忙过来，又损失了一顿饭钱。
　　庆幸的是父亲经营的旅馆没被砸坏，不然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在禁忌区，偶尔迟到不算什么，打架斗殴造成的破坏才是最严重的。
　　她刚一进电梯，大批的黑衣保镖就从冲了进来。
　　挡住了即将闭合的电梯门，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些黑衣保镖身上的标志很眼熟，是一家名叫天河药业制药集团，主要的工作就是研发并且售卖秘药，背后有个超维级炼药师，非常让人羡慕。
　　“老板！”
　　保镖们恭敬颔首。
　　“什么老板？”
　　只见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走进来，呵斥道：“我也配？这才是老板！”
　　戴着墨镜和遮阳帽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他的脸被遮得严严实实，年纪不大却有种莫名的气场，保镖们纷纷恭敬低头，喊了一声老板。
　　在禁忌区的人都很守规矩，知道谁是大人物。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目标在这么？”
　　书翁也不避讳什么，直接问道。
　　保镖们说道：“在的，我们一直跟着他，就在楼顶。”
　　顾见临微微颔首，他的生命感知已经笼罩着整个大厦，明显感觉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韵律，宛若煮开的沸水一般汹涌暴乱，濒临畸变。
　　屠夫。
　　钟梨害怕极了，她蜷缩在角落里闭着眼睛祈祷，生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然后等到第二天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被丢到海里。
　　叮咚！
　　电梯门停在二十四层，她匆忙低着头走出去。
　　“啧，小姑娘吓得。”
　　书翁笑道。
　　顾见临瞥了他一眼。
　　“在禁忌区就是这样的，看似表面上一片平和，但人命根本就不值钱。有的人是逃难来的，也有的是各大组织的人，被污染了躲到这里谋生。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指不定哪天就死了。但其实这里比起黑云城寨，要好得多。”
　　书翁说道：“黑云城寨如果不是因为大墟的侵蚀，再过个几年大概也会发展成这样。但现在据说已经被以太协会荡平了，即将在那边建立一个基地，用炼金矩阵打通海底的维度大门，用于麒麟仙宫的开荒行动。”
　　顾见临淡淡说道：“你的消息很灵通。”
　　“毕竟我之前也为以太协会工作。”
　　书翁说道：“您打算怎么惩戒屠夫？”
　　轰隆！
　　在电梯即将升到楼顶的时候，隐约响起了巨大的震荡声。
　　仿佛是从电梯井上方传来的。
　　“保护老板！”
　　书翁带着保镖们立刻表忠心。
　　顾见临皱眉：“天台上有人，总共七个人，打起来了。楼梯口还有六个。”
　　忽然间，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
　　陆子呈：“荷鲁斯之眼捕捉到了林源从公司离开，回到了他住的别墅区。我们一路尾随，目前已经做好了清场准备，随时准备动手。你还真别说，这家伙住的距离禁忌区倒是还挺近。这次由我带队，还有几个其他辖区调过来的新任队长，希望你的侧写是正确的，千万不要让我丢面子啊。”


###第九十五章 顾见临的侧写
　　顾见临没想到队长那边这么快就已经行动了，倘若那个线人被逮捕的话，多半也是会把屠夫的所在地给供出来的，到时候可就有点麻烦了。
　　毕竟屠夫这个人对他没有杀心，他是想保的。
　　“你们是怎么盯着屠夫的？”
　　书翁望向保镖们：“他今天在干嘛？为什么会跟人打起来？”
　　保镖们面色古怪：“昨天屠夫执行任务，据说重伤归来，今天貌似是去找雇主理论了，听人说是情报出了问题。这都是内部消息，应该没错。”
　　顾见临听着皱眉，陆队长那边已经去找那个雇主了。
　　保镖们却说，屠夫在跟雇主交涉。
　　虽然说也有可能是林源本人没有亲自来，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这里是幽荧集团的产业，我们必须要速战速决，最好不要惊动这里的看守。因为幽荧集团驻扎在西港的是一位董事，江湖人称柳三爷。这个人投资了非常多的升华者，屠夫就是其中之一，据说还有更强的！像这类消息，也都是封锁的。”
　　书翁说道：“要不是药师老贼在这里有产业，我们还真打探不到。”
　　顾见临微微颔首：“你已经叫他老贼了。”
　　书翁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那个烧饼跟他说至尊在仙宫里面坐牢的，把他坑成这样。
　　虽然为至尊做事是荣幸，但这种心理压迫感实在是太大了。
　　总感觉至尊一个不高兴，就会把他给碾死。
　　都怪愚蠢的药师！
　　“屠夫一般独来独往，其他人应该都是雇主的保镖。”
　　书翁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待会我们？”
　　顾见临嗯了一声。
　　等到电梯的门打开，顶层的楼梯口有六个戴着动物面具的人守在这里，见到有人闯进来以后竟是二话不说就打算动手，从腰间的枪袋里拔出炼金左轮！
　　震爆！
　　书翁直接抬起手，意念波动轰然爆发！
　　这些面具男的位阶不高，连人带枪都被轰到了墙上。
　　保镖们一拥而上，掏出消音手枪，精准爆头。
　　轰！
　　天台上又有恐怖的爆炸声响起，楼层都开裂了。
　　顾见临低头看了脚下的尸体，为了保险起见直接脱掉他们的衣服，然后摘下动物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平静说道：“我一个人去，你们留在这里支援。”
　　书翁神情一凛：“明白，老板。”
　　……
　　……
　　“敢在三爷的地盘上跟我动手？”
　　屠夫骤然狂化，浑身的气如火焰般沸起：“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五位被轰飞出去的保镖竟然艰难地爬了起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金色的光芒流转，仿佛在身上披了一层铠甲，牢牢的护在了身前。
　　盾战士！
　　起源于西方的传承途径，特点就是皮糙肉厚还抗揍！
　　“震爆！”
　　黑衣男抬手，呵斥一声。
　　轰！
　　屠夫受到了精神轰击，仿佛一颗手雷在脑子里炸开了，嗡嗡作响。
　　耳朵也开始流出鲜血。
　　黑衣男的实力竟然也不弱，是个三阶的念师。
　　但这种伤害，对于古武来说不算什么。
　　古武途径的气是流淌在全身的，不只能够用来对敌，还能用作防御。
　　甚至是自我疗伤！
　　“支援！呼叫支援！”
　　黑衣男暴躁怒吼道：“屠夫想要黑吃黑！”
　　只见那五名保镖没有选择进攻，因为他们手里的枪械对四阶的狂王根本不起作用，这种情况下只能集体凑在一起，撑开了金色的光盾。
　　五面光盾汇聚在一起，简直如同一面墙般厚重。
　　屠夫狞笑着，踏步上前，崩拳轰出！
　　轰！
　　光盾骤然炸裂，这一拳竟是直接砸穿了一位保镖的心脏，鲜血泼洒出去。
　　剩下的四位保镖骇然不已，眼神里闪过一丝狠辣。
　　只见他们的黑西装下，竟然响起了滴滴的声音，还有红光闪烁。
　　然后一拥而上，死死的抱住了面前的彪形大汉。
　　屠夫微微愕然，这些家伙竟然悍不畏死，在身上移植了微型炸弹！
　　作为首领的黑衣男转头就跑，此刻天台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位戴着兔脸面具的保镖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手里还握着两柄匕首。
　　“老板，我来了！”
　　这个兔脸面具的人行动非常迅捷，一个滑步就冲到了天台的最中央。
　　“快，去拦住屠夫！人肉炸弹未必能炸的死他！”
　　黑衣男大吼说道。
　　“明白！”
　　猫脸面具的人眼神一凛，在即将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头撞进他怀里。
　　咔嚓！
　　那是刀锋贯穿血肉的声音。
　　黑衣男痛得发出一声闷哼，当即踉跄地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他的小腹两侧的肋骨分别插着一柄匕首，并不是致命伤，但却限制了行动。
　　他的面具也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惊惧的脸。
　　剧痛让冷汗流了下来，他咬破了后槽牙上镶嵌的一颗胶囊。
　　秘药流淌出来，被他吞咽进去，修复着伤势。
　　那个戴着猫脸面具的人，眼神如同古井般毫无波澜。
　　这个人自然就是顾见临。
　　刚才的偷袭很成功，依靠不存之锁的隐匿了存在感，让他出手的那个瞬间变得不易察觉，尤其是面对没有什么防御能力的天师途径。
　　本来他应该捅心脏的。
　　但眼前这个人，如果真的是严家和黑市之间联络线人，那就是活口。
　　必须要捉活的。
　　顾见临看着对方的脸，眼神深沉下来。
　　林源。
　　奇怪了，那么队长那边准备抓捕的人，又是谁？
　　林源忽然大吼一声：“大人，救我！”
　　顾见临悚然而惊，却并没有感受到其他的生命韵律，只是在这个人的身上听到无数嘈杂混乱的声音，就像是夏日里的蝉鸣，如海潮般汇聚！
　　就在林源的体内，有重叠到根本无法数清楚的声音！
　　那是虫子的声音！
　　……
　　……
　　金华路别墅区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漆黑的降魔杵伴随着破碎的声响贯穿地面，一道道幽暗的光幕冲天而起，拼接到一起，构筑结界。
　　——神话武装，酆都罗界。
　　现实被异域所取代，变成了只有升华者才能观测并进入的异域。
　　陆子呈戴着墨镜，叼着一根棒棒糖，肩膀上站着一只秃毛鹦鹉，似是慵懒地倚在车边，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淡淡说道：“差不多了，准备行动。”
　　陈青敲击了一下平板电脑，连通了通讯频道。
　　由于在上一次清剿黑云城寨的行动中，峰城辖区损失了多位队长级，又因为靠近麒麟仙宫而被评定为顶级战略点的缘故，必须保持充足的战力。
　　所以在战损当天，就从其他的分区抽调了数位队长级来填补战力的空缺。
　　这次的行动里大多都是队长级，而且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林晚秋。
　　本来队伍里是没有她的，但是她却偏偏要加入。
　　包括很多队长级，都对这次的任务表现出了相当高的积极性。
　　不外乎是因为，小顾成为了欧米伽。
　　当然很多人选择了观望，主要是因为小顾的位阶太低，再加上顾氏一族的诅咒，还有的觉得他未必能撑过青之王的考验，或许会光速陨落。
　　“组长，我并不是针对谁，只是有个疑问。”
　　一位穿着白衬衫的英俊青年淡淡说道：“我们真的找对人了？根据我的占卜，那个林源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没有半点升华者的痕迹。”
　　李逸杰，新任的队长级，四阶的灵媒途径，通灵者。
　　灵媒途径，就是女巫途径。
　　男的叫灵媒，女的叫女巫。
　　“怎么？”
　　陆子呈挑起眉毛，这个人是来自审判庭的，他不是很感冒。
　　“我只是好奇，因为我们这次行动的依据，只是一个新人所谓的侧写。相比于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愿意相信我的占卜。”
　　李逸杰耸肩：“就这么一个普通人，值得这么劳师动众？”
　　林晚秋在旁边平静说道：“就算占卜的结果是普通人，也不能掉以轻心。小丑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的神话武装，能够完全屏蔽你的干扰。”
　　李逸杰两年前在外地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跟这位美女神官合作过，见到她也这么说，连忙说道：“晚秋姐说的是，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神话武装也能烂大街的话，那我们这些队长手里岂不是人手一件？”
　　林晚秋瞥了他一眼：“好好执行任务，别那么多话。”
　　陆子呈饶有兴趣地看着，心想真有意思。
　　不得不说，这些从其他辖区调来的新任队长倒是有眼色。
　　刚任职，就开始先跪舔啊奶妈。
　　林晚秋确实挺漂亮的，而且人缘也相当的好，是峰城辖区公认的女神，再加上她还是神官途径，尤其是她的导师是一位六阶的天使。
　　如果人品过关的话，也不是不能成为小顾的守护者。
　　毕竟顾家已经没落了，小顾的底蕴太过于浅薄。
　　而陆家比较特殊，确实能帮上忙，但不是现在。
　　陆子呈收回视线，望向那座独栋的小别墅，摘掉棒棒糖，淡然走上去。
　　轰！
　　房门被轰碎，他的长风衣在风里摆动，猎猎作响。
　　别墅客厅里的保姆吓了一跳，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沙发上，一个中年男人赫然坐起身，吓得转身就跑。
　　陆子呈微微皱眉，眯起了眼睛。
　　这个逃跑的人，赫然就是林源！
　　“一楼，两个生命波动。”
　　陈青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二楼，没有检测到生命波动。”
　　“三楼，没有检测到生命波动。”
　　李逸杰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陆子呈皱起眉毛，这别墅里竟然真的就只有两个人。
　　轰！
　　后门被一脚踹碎，两位霸王途径的队长背着狙击步枪走过来。
　　他们没动用能力，只是随便踹了一脚，就把目标踹了个人仰马翻。
　　林源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发出凄惨的哀嚎声：“救命啊！入室抢劫了！钱都在楼上你们自己拿！我绝对不报警！别杀我！”
　　“组长，好像真是个普通人。”
　　两位霸王途径的队长级对视一眼，神情古怪。
　　就这么一个普通人，还用得着他们这么多人出动，还动用了酆都罗界？
　　李逸杰走进来，耸肩道：“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都说了是个普通人。那个新人的侧写出错了吧？仅仅凭借那么一个视频，就看出那么多的细节，怎么想也不太可能。”
　　陈青跟在后面，眼瞳里是一片诡异的惨白：“等等，不对劲……”
　　她发现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这个林源的所有特征都跟侧写的结果，以及资料上的吻合，无论是近视眼，还是脸上戴的眼镜，以及皮肤的色差，还有洗过的刺青。
　　看似确实是一个普通人，但身上却有非常隐晦的灵性波动！
　　咚咚！
　　林源求饶的时候，心脏的声音骤然搏动起来。
　　他忽然浑身抽搐，脸色涨红！
　　“不好，后退！”
　　有人大吼一声。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无数血红的蛊虫炸裂出来，扑向众人。
　　好在这里大多数都是队长级，最弱的也是副队长。
　　一股恐怖的气劲炸裂开来，把那些蛊虫硬生生碾碎！
　　“替身蛊！”
　　陆子呈看着这些蛊虫的尸体，阴沉着脸说道：“这种蛊虫能够吞噬人的血液，然后植入到别人的体内，强行改变一个人的外貌体征，在受到威胁时会自爆……”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
　　队长们面面相觑，沉声说道：“蛊师！又是蛊师！”
　　李逸杰脸色有点难看：“这怎么可能？”
　　陈青冷着脸说道：“不是侧写的结果错了，而是占卜的结果错了。那些侧写出来的线索是对的，林源这个人确实有问题，但我们没能占卜到真正的林源。”
　　后面半句话她没说。
　　占卜是四阶通灵者才有的能力。
　　而李逸杰占卜出来的，却是一个替身！
　　“看样子被耍了啊。”
　　林晚秋狐疑地打量着这个：“打草惊蛇了，还能补救么？”
　　李逸杰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他，咬着牙说道：“可以！我可以利用这些蛊虫作为媒介占卜！三十秒，我就能定位到他的准确位置！”
　　陆子呈眼神闪烁，沉声说道：“快找到这个人，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九十六章 蛊师
　　当林源开始大喊摇人的时候，爆炸声轰然响起。
　　顾见临在察觉到他体内的那些虫潮般的以后，果断抬起双手释放黑暗震爆，却被他在关键时刻激发出了精神意念，双方来了一次对轰！
　　要说超凡能力的运用也有高低之分。
　　这个林源明显是刚刚晋升三阶，对能力的驾驭很弱。
　　对于天师途径而言，他们的修行方法最重要的是对天地自然的感悟，还要打磨自己的精神意志，因此这个职业的人，看气质就能看出来强弱。
　　顾见临只有二阶，但却拥有古神和人类的双核，而且神司途径对于能力的开发主要靠疯狂和自制力，恰好他同时具备这两种特质，能力自然是拉满的。
　　轰的一声。
　　巨大的冲击波把林源平拍在墙上。
　　天师途径的输出很足，但自保手段确实很差。
　　反观作为二阶少司命的顾见临，在开启了鬼人化状态以后，磅礴的暗能量强化着数十亿的细胞，以绝强的身体素质硬生生地抗下了这道冲击波。
　　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那些盾战士全都自爆了。
　　血肉横飞，血雾弥漫。
　　屠夫却站在原地没动，磅礴的气笼罩全身，仿佛坚不可摧的屏障。
　　甚至连那个装钱的麻袋都没有受损，被他牢牢地抱在怀里。
　　毫发无伤！
　　当两个人对视一瞬间的，他紧紧抱紧了的钱袋子，眼神露出了警戒之色。
　　“放心，我不抢你的钱。”
　　顾见临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没有摘掉面具，平静说道：“能认出我么？”
　　屠夫愣了愣，看到他面具先那双漆黑如恶鬼般的眼瞳，愣住了：“卧槽？居然是你？你居然找到这里来了？等会……你是来报仇的？”
　　这种情况下，再傻的人也该知道这少年是来干嘛的。
　　好家伙，这真是个狠人，昨天刚被刺杀，今天就找上门来复仇。
　　夫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早上知道去你家的路，晚上就去打死你！
　　顾见临没搭理他的问题，而是冷冷问道：“昨天为什么放水？”
　　屠夫一愣，想都没想说道：“你父亲放过我一马，我不杀你！”
　　顾见临有些意外，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理由！
　　当初在麒麟仙宫里，药师似乎也过这件事，当初这伙人被父亲追击，如果不是仗着手里有地图指路，恐怕早就被抓住了。
　　而屠夫，就是跟父亲交过手的。
　　还没等两人说什么，地上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重伤状态下的林源，喷出了一口鲜血，挣扎着起身想要逃跑。
　　令人感到惊悚的是，那些血液里竟然有密密麻麻的，微小的虫子！
　　那些甲壳虫啃食着地上的血液，竟是在短短的一瞬间里蜕皮生长，数不清的诡异触角撕裂了外壳，伴随着令人作呕的体液喷溅。
　　这些虫子外表有点酷似章鱼，但那些触手的中心却有着狰狞的口器。
　　獠牙锋利！
　　顾见临看到这虫子的一瞬间，简直头皮发麻。
　　有点像是他看过的某个系列的电影，经典的抱脸虫！
　　吱呀一声。
　　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一只触手虫弹跳起身，化作一道黑影扑面而来。
　　作为四阶狂王的屠夫，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反应能力都是更快的，只见他在那一瞬间劈手成刀，鼓荡着凌厉的气劲，直接将其在半空斩落！
　　那只触手虫被从中间撕裂，竟然又有无数的甲壳虫从里面掉落从出来。
　　重新啃食着母体的血肉，再度蜕变！
　　“不好，是寄生蛊！”
　　屠夫大吼一声：“这家伙的背后是个高阶蛊师！小心，千万不能被这些寄生骨咬了，不然一口下去这玩意能在你体内产十亿个卵！”
　　顾见临听到这里面色微变，毫不犹豫地抬脚一跺，苍白的鬼火从脚下蔓延开来，火焰迅速吞没了天台，化作茫茫的焦土。
　　神祭之火燃烧着，疯狂汲取着这些虫子的生命力。
　　顾见临看到这些虫子，脑子里顷刻间闪回了无数画面。
　　追溯到小丑事件，曾经就有一个蛊师用死灵蛊，解决了救援小组的成员。
　　海底地宫的任务里，掘墓者组织祭祀的过程被强行中断，最后夔的从血雾里现身，类似于祂奴仆的人召唤出了密密麻麻的蛊虫！
　　错不了，掘墓者组织只是一群土鸡瓦狗，怎么可能具备祭祀一位始祖的能力，背后必然还有人在幕后指导，应该就是夔控制的神侍。
　　而且这群人，应该就躲在麒麟仙宫里。
　　“你前，我后。”
　　顾见临沉声说道：“尽快消灭这些蛊虫。”
　　屠夫跟他紧挨着，两个人背靠着背，也没多废话：“成，不过你倒是不用慌，我老大就在附近，只要这个蛊师不以真身现身，奈何不了我们。”
　　短短的一瞬间，那些触手虫就已经繁殖了近千只，密密麻麻的在地上蠕动。
　　只要看一眼，就差点看吐了。
　　“你的老大？”
　　顾见临淡淡问道：“柳三爷么？”
　　屠夫咧嘴一笑：“不是，是个小姑娘。”
　　趁着他们被包围的功夫，林源竟是从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身，双手扶着插进两肋的匕首，连滚带爬的跑下楼，头也不带回的。
　　“可惜了，让这家伙给跑了。”
　　屠夫轻啐一口：“你太心软了，应该直接杀了他的。”
　　顾见临还是第一次被人评价心软，耸了耸肩：“放心，他跑不了。”
　　书翁还被他留在外面。
　　“等会儿，有点不对劲。”
　　屠夫忽然说道：“这些家伙怎么还不发动攻击？”
　　顾见临皱起眉毛，这都过去十多秒了，这些蛊虫却只是包围了他们。
　　似乎还真的没有继续发动攻击的打算。
　　话音落下，天台上的虫群里有一只生长得格外巨大的寄生蛊，以极其残酷血腥的方式活生生吃掉了同类，触角里裂开一道道凄厉的，血红的眼瞳！
　　“顾辞安的儿子么？”
　　那只寄生蛊的口器蠕动，竟然口吐人言！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优雅轻柔。
　　顾见临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就知道错不了。
　　一定是这个人！
　　屠夫脸色大变，急忙环顾四周，他还以为是对方的本体在附近！
　　“放心，对方的本体不在，就只有这只虫子。”
　　顾见临盯着那只丑陋的蛊虫，冷冷问道：“你是谁？”
　　“你跟你父亲长得很像，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呢。”
　　那只寄生蛊口吐人言，笑道：“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响，顾见临悚然而惊。
　　果然如此，又是老顾留下来的烂摊子！
　　他抬起手制止了想要冲上去的莽夫，冷冷问道：“蛊师，你好像在逗我笑，掘墓者组织背后的人，应该就是你吧？无论是小丑还是李长治，你利用那些堕落者来对付我，这可不像是朋友能做出来的事情。”
　　“哦？”
　　那个淡漠声音笑道：“你能推导出掘墓者组织跟我的关系，看来确实不简单啊。其实无论是小丑，亦或是别的什么人，那只是我们用来试探你的棋子而已。”
　　顾见临没说话，当初小丑的灵魂都已经告诉他了。
　　屠夫听到这句话，震惊地看了这个少年一眼。
　　“你看，小丑被你杀了，掘墓者组织也被你们给覆灭了。”
　　神秘人温和道：“作为战利品，你还得到了两件神话武装，顺便狠狠地打了审判庭的脸，这不都是我送给你的机遇么？如果我想杀你，你早就已经死了。”
　　“照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顾见临心想那可未必，抬起汇聚着黑色粒子的手：
　　“别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屠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好吧，你不相信我，没关系。”
　　寄生蛊蠕动着，发出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优雅说道：“你只需要听我的要求就好了。虽然你之前跟我的人有过接触，但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把麒麟之楔交出来，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否则的话，当我报复这个城市的时候，你和你的家人也无法幸免。”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顾辞安用什么方式把麒麟之楔交给了你，以至于我也好，以太协会也罢。那么多人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任何结果。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交出麒麟之楔，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
　　顾见临眼瞳剧烈收缩，他本能的以为对方所说的，是那个麒麟面具。
　　既然老张都不存在，那么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查到。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改变了他的想法。
　　“——友情提示，麒麟之楔，是麒麟仙宫锚定现实世界的钥匙。”


###第九十七章 弹琴的少女
　　天台上弥漫着密密麻麻的虫潮，声音恍若蝉鸣。
　　蛊虫口吐人言，平静说道：“顾见临，你目前表现出来的能力很不一般，麒麟之楔应该就在你的手上吧？否则的话，你是活不到今天的。”
　　顾见临沉默片刻，其实他猜测麒麟之楔不是那个面具。
　　因为当初在黑云城寨的时候，牧叔曾经提到过古神族的楔，那是确实是神明们用来锚定现实世界的工具，汲取地球上的自然能量，以便让古神界降临。
　　麒麟面具只是带给了他古神的力量。
　　屠夫听到麒麟之楔在他手上以后，面露震惊之色。
　　那头巨大的蛊虫口吐人言，继续说道：“你的位阶还太低，带着麒麟之楔只是怀璧其罪，总有一天你会因它而死。不如交出来，你的天赋不错，我可以收你做我的学生，我可以许诺一切你所需要的力量，包括进化或永生。”
　　他顿了顿：“我知道，青之王或许很看好你，但他其实活不了多少年了，他的因果你未必能承受得住……更何况，他也未必是个好老师。”
　　如海砂般繁多的蛊虫汇聚到一起，节肢摩擦的声音恍若海潮。
　　“问题在于你已经用掘墓者组织对付过我了，我怎么信任你？”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首先，如果你要找的是麒麟之楔，那东西不在我的手上。其次，谁会相信一个面都不敢露的人，会比青之王强？”
　　话音落下，他双手撑在虚空中，数不清的漆黑粒子汇聚狂颤。
　　屠夫见状也深吸一口气，下蹲收腹握紧拳头，海潮般的气鼓荡开来。
　　轰！
　　黑暗碎裂，气劲爆炸开来。
　　二阶和四阶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顾见临的黑暗震荡即便有双倍的威力，也仅限于在一个无形的界域内释放无法观测的暗能量，制造出一种毁灭般的冲击波，消灭那些蛊虫。
　　反观屠夫，他只是蓄力轰出一拳，就有种铁炮开火一般的效果。
　　海潮般的气汹涌四起，摧枯拉朽般摧毁着那些蛊虫。
　　然而当爆炸声消弭过后，那些蛊虫即便被轰碎成了齑粉般的大小，却依旧在蠕动着，彼此吞噬着增殖，再一次的生长起来！
　　顾见临脸色变了，这东西仿佛杀不死一样。
　　“这蛊师的能力是真特么恶心！”
　　屠夫嘴里骂骂咧咧的。
　　巨大的轰鸣声里，响起一声冷笑。
　　那头最大的寄生蛊猛地蹿了起来，直扑过来！
　　无论是顾见临还是屠夫，第一反应都是先弄死这头蛊虫。
　　然而那一瞬间他们都反应过来，纵身闪避。
　　这寄生蛊每一次被杀以后，都会爆出无数的卵，快速孵化出新的蛊虫。
　　这么大一头蛊虫要是被轰碎了，天知道会爆开多少个卵。
　　感觉像是个高配版的蟑螂！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神司途径的全面性了，顾见临可以利用神祭之火直接焚烧这头寄生蛊的生命力，但脚下的祭祀阵法太慢了，必须得近身用去烧！
　　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
　　第一是，近身过后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第二是，他有洁癖，跟一个大虫子近身搏斗也太特么恶心了。
　　关键时刻，屠夫怒吼一声：“老大！救我！”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里，骤然迸发出来的铮然琴声宛若刀剑碰撞，撕裂般的余音里透着一股子寒冷的肃杀意味，仿佛金戈铁马，杀意渐浓。
　　铮！
　　铮铮！
　　那是古筝的琴弦被拨动，仿佛银瓶乍破水浆迸。
　　弹奏古筝的人只是随手拨弄了三个音，却无意间流露出一股漠然的意味。
　　伴随着镜面破碎的声响，一道道凄厉可怖的裂隙贯穿虚空，这片破碎空间仿佛再也无法自我支撑，轰然坍塌了下去，连带着所有的蛊虫都被吞噬殆尽。
　　屠夫惊喜转身：“老大！”
　　顾见临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头寄生蛊扭头望去，在被坍塌的空间吞噬前，平静说道：“斩鬼途径……四阶修罗？有意思，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用你来喂蛊。”
　　“有本事，你就来。”
　　只听一个寒风般凛冽的声音响起，带着属于少女的清脆。
　　轰的一声！
　　空间骤然破碎坍塌下去，转瞬间又恢复正常。
　　蛊虫们被坍塌的空间吞噬殆尽，只剩下满地蜕皮过后的空壳，令人头皮发麻。
　　屠夫松了口气，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真特么晦气，居然还能碰到蛊师？还好我老大在附近。对付这种老银币，还是斩鬼途径靠谱啊。”
　　唾沫里带着黑色的血。
　　他痛苦地咳嗦着，喷出了一些血块。
　　顾见临看了这个大汉一样，看来刚才的爆炸还是震伤了他的脏器，但这对他而言只是轻伤，真正要命的是他的生命即将被彻底污染，濒临畸变。
　　“你都已经快死了。”
　　他平静问道：“为什么不服用天生草？”
　　屠夫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在地上摸索着什么，只见他把那些尸体身上掉落的戒指和项链还有金耳环什么的全都捡起来，塞进了随身的麻袋里，说道：“你杀完人不摸尸么？一看就不是会过日子的人啊。”
　　顾见临愣住了，这家伙还真是财迷心窍啊，命都不要了还要摸尸。
　　摸尸这种事，他也就是在禁忌区深处的时候干过，主要还是为了避难所的人。
　　“赶紧走吧，这里是柳三爷的地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的人马上就要上来了。你是协会的人，而且相当有名，他们能认出你的。”
　　屠夫给他使了个眼色：“我帮你打个掩护，没人知道你来过。”
　　顾见临倒是有点意外：“你就不怕我卖了你？”
　　毕竟他是以太协会的人，跟这些堕落者是天敌。
　　“你爹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是。”
　　屠夫从怀里摸出了什么，扔给他：“这个还给你，留个纪念吧。如果哪天协会混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我，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还能帮帮你。”
　　顾见临接过来一看，居然是爸爸留下的那柄匕首，被鳄鱼皮套着。
　　“谢谢。”
　　顾见临转身就走，打算继续追击。
　　“对了，还有件事必须要提醒你。刚才那个蛊师说，麒麟之楔在你手里？听我一句劝，如果你爹真的把那个鬼东西留给你了，赶紧交出来吧，那玩意你把握不住！无论是上交协会，还是交给别的什么人，都可以。最好呢，是交给我。”
　　屠夫抹了一把嘴唇，贼兮兮说道：“实不相瞒，我背后还有一位巨佬！具体是谁我就不告诉你了，说出来怕吓到你。但我就这么说，只要如果麒麟之楔真的在你手上，我帮你把那东西转交给祂，那你可就立大功了，这辈子再也……”
　　顾见临心中微动，他说的这个大佬怕不是就是麒麟尊者吧。
　　屠夫快死了，如果铁心认定麒麟之楔在他手上，那么只要抢回来献给至尊，多半是可以换取一滴古神之血活命的，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那东西真不在我手上。”
　　顾见临对这个人有了一定的看法，摇头否决。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屠夫这货确实很好应付，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对了，寄生蛊的事情一定要上报给协会，我们的话他们是不会信的，这事得你来。一个高阶的蛊师，就像是一个搅屎棍，到哪里都是个祸害，必须尽快除掉。”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表示自己知道了。
　　……
　　……
　　华润大厦的安全通道外，钟梨刚刚清点完货物，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颠颠撞撞的冲出来，一股精神意念直接就把她给掀翻了。
　　砰！
　　那是消音器手枪的声音，林源小腿中枪，挣扎着连滚带爬。
　　书翁狞笑着收枪追击，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没有动用半神侍化的能力，而是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默默地等待着老板的指使。
　　就在这时，凌厉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顾见临根据生命韵律的波动追了过来，低声说道：“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这个人已经无路可逃了，我去追他。”
　　书翁立刻抛出一瓶药剂，急匆匆解释道：“迷魂药剂！像他这种废物，只要注射了药剂以后基本就问什么答什么了！”
　　顾见临讶异地看了这家伙一眼，没想到他作为下属还挺贴心。
　　有了这种东西，倒是不用杀了以后拘魂了！
　　“很好。”
　　他瞥了一眼那个昏倒的女孩：“把她扔楼梯口，不要节外生枝。”
　　书翁立刻说道：“明白！”
　　顾见临继续追击，沿着地上的血迹走到了三十四层的办公房里，只见门牌号为三四零六的房间大门被人撞开，里面的家具散落在地上。
　　这竟然是个女孩子的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应该是被出租的单身公寓，里面有很多可爱的玩偶，还有二次元的手办，以及动漫的海报。
　　林澜骤然从门后袭击，他的灵性似乎已经耗光了，手里拿着匕首！
　　咔嚓！
　　顾见临额头上的鬼火飘摇，反手重击他的额头！
　　砰！
　　林源头颅磕到墙上，昏昏沉沉。
　　顾见临眼疾手快，把迷魂药剂扎进他的脖子里。
　　林源终于不闹腾了，而是浑身抽搐起来。
　　就在顾见临以为这件事终于结束的时候，忽然间看到了一个纤细窈窕的影子站在了他的身后，冰雪般清寒的体香弥漫开来，有种肃杀的味道。
　　最关键的是，顾见临居然没有听到生命韵律！


###第九十八章 少女，浴巾，唐刀
　　顾见临心中警兆大作，毫不犹豫地转身出拳！
　　他只有很小的时候，在兴趣班里学过自由搏击，因此没有什么太花里胡哨的格斗技巧，上去就是一个大幅度的左摆拳，拳风呼啸。
　　也就是这个瞬间他看清了敌人的样子。
　　那是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孩，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背后，只裹了一件单薄的浴巾，露出圆润的香肩和精致的锁骨，雪白的藕臂泛着瓷白的光芒。
　　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她的手里握着一带鞘的唐刀。
　　这个女孩的眼眸里闪烁着银亮的光芒，如疾风般迅捷，闪身躲避。
　　顾见临在这一刻侧写出了巨大的超凡形象，那是个浑身遍布狰狞刀伤的女性，被无数锋利的刀刃所贯穿，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斩鬼途径！
　　从这个体型来看，足足得有四阶！
　　危险！
　　极度危险！
　　顾见临本能的就想要古神化，却还是强行克制住了冲动，沉声说道：“抱歉，我是应激反应，我不是故意闯进你房间的，我是来抓人的。”
　　他在心里想着，要不要立刻把自己的半神侍召唤过来。
　　这是面对这个少女，依旧没有什么机会。
　　带着鞘的长刀骤然呼啸而来，逼得他仰身闪避。
　　墨镜和帽子都掉在地上。
　　猫脸面具的女孩瞬身而至，瞳孔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握紧唐刀。
　　好快！
　　关键时刻，顾见临抬起右手，摇晃着安魂铃！
　　轰！
　　黑色的光晕在虚空里泛起涟漪，仿佛古钟轰鸣！
　　猫脸面具的女孩瞥了一眼这个铃铛，竟然硬生生地顶住了精神震荡！
　　见鬼，这还是这件神话武装第一次失效！
　　顾见临抽出腰间的匕首，那是屠夫交给他的，老顾的遗物。
　　咔嚓。
　　猫脸面具的女孩已经把刀拔出一寸，森寒的刀身泛着清冽的寒光。
　　映照出少年骤然收缩的瞳孔。
　　即将拔刀的一瞬间，少女忽然看到他手里的匕首，眼神微凝。
　　顾见临猛扑上前，女孩这次却没有闪躲，直接把被他按在了沙发上！
　　两个人在弹性的沙发上剧烈起伏。
　　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顾见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细腻软嫩的肌肤有种凝脂牛奶般的质感，扑面而来的清寒体香钻进了鼻孔里，竟然让人生出了一抹恍惚。
　　尤其身下的柔软，让人有点发懵。
　　嗯，还有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几十秒前她应该还在沐浴，听到动静才裹着浴巾出来的。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嘈杂的声音，应该是这栋大厦的安保们听到战斗的声音闻讯赶来，刀具的摩擦声，枪械上膛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见临凝视着身下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孩，紧张至极。
　　“滚。”
　　猫脸面具的女孩声音不大，清寒的声音却仿佛贯穿全场。
　　顾见临听到这个声音愣了一下。
　　因为刚刚在出现在天台上的那个四阶修罗，就是这个声音。
　　外面的安保们愣了一下：“抱歉，打扰您了。”
　　那些人匆匆撤退。
　　良久过后。
　　“你还要在我身上压多久？”
　　少女冷冷说道。
　　顾见临连忙起身，认真说道：“抱歉，无意冒犯。”
　　这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孩起身，再次望向他手里的匕首：“这是屠夫交给你的吧。”
　　顾见临惊讶不已。
　　转念一想，若是西港禁忌区的人，认识那个屠夫，倒也正常。
　　少女捂着浴巾起身，保证自己不会走光，黑白分明的美眸瞥向他，冷冷说道：“我要继续洗澡了，带着那个垃圾尽快离开这里，不要逗留。”
　　她浴巾的下摆露出一双雪白细致的长腿。
　　她的身材很娇小，却又纤细窈窕，一双细长的美腿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踩在地毯上的玉足骨感小巧，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这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而且很强大。
　　顾见临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替我掩护？”
　　外面那些安保对这个女孩非常的敬畏。
　　就是因为她的一声呵斥，才肯撤退的。
　　“在西港禁忌区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偶尔不长眼找到我这里的人也有很多。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也不负责保护这栋大楼的安全。”
　　猫脸面具的少女拎着唐刀转身就走，只留下冷淡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
　　“你这长相估计不缺女人，应该不像色狼。”
　　说完她就回浴室了，走之前还顿了顿：“记得关门。”
　　砰。
　　浴室的门被关上。
　　顾见临摸着自己的脸，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少女刚刚还出手消灭过那些蛊虫。
　　现在又替他打了掩护，甚至连差点走光都没有责怪他。
　　最关键的是，顾见临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她。
　　却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仿佛在哪里见过。
　　他摇了摇头挥去脑子里多余的想法。
　　只是手掌间似乎还残留着少女的柔软细腻的触感。
　　那种寒冷的香气经久不散。
　　……
　　……
　　当陆子呈带队赶到西港禁忌区的时候，本以为会迎来一场恶战，甚至提前在深空申请了支援，但当他们抵达了占卜的地点时，却都沉默了。
　　寂静无人的小巷，林源被钉在了墙壁上，鲜血喷溅了半面墙。
　　四柄匕首分别贯穿了他的四肢，却都避开了要害。
　　他的嘴巴被他自己的袜子堵住，臭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呜呜直叫。
　　人还活着，可以用来提供证据。
　　“还好，这次的占卜倒是挺准的，精准定位到了位置。”
　　陆子呈叼着棒棒糖，双手抱胸，沉声说道：“差一点，任务就失败了。”
　　陈青嗯了一声：“这次确定是本人，可以收工了。”
　　李逸杰脸色不太好看，低声说道：“只要有媒介，比如血液或者身体组织什么的，占卜就不可能出错，上一次……的确是大意了。”
　　队长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耸了耸肩。
　　这任务倒是轻松。
　　“这一次倒是多亏了那位新人的侧写，如果不是他提供了线索的话，恐怕任务确实是要失败了呢。事实证明，仅靠占卜是行不通的。”
　　林晚秋打量着被钉在墙上的男人，刻意强调道：“只能说，不愧是能入选欧米伽序列的超级天才，哪怕抛开超凡天赋，也是人中翘楚。”
　　李逸杰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因为他堂堂一个四阶的通灵者，竟然没能比得过一个新人的侧写，在他看来那种心理学的小儿科玩意，人人都能掌握。
　　更让他感到难堪的，还是同事们的态度。
　　尤其是林晚秋。
　　李逸杰心中腹诽：“这就超级新人了？当初招揽人家被拒绝的时候，还说那是个不识抬举的小鬼，等到入选了欧米伽序列以后，就立刻变脸了。”
　　话虽如此，但其实这种事在队长圈子里不少见。
　　通常来讲，队长是新人们的上级，扮演着引导者和直属上司的角色。
　　有着非常明显的地位区分。
　　然而一旦新人入选了欧米伽序列以后，那就截然不同了。
　　队长们会直接从引导者，变成守护者。
　　每个人都会不留余力的，把资源和时间用在培养这位新人身上。
　　因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旦一位欧米伽序列成长起来，那就是圣域级的强者，甚至有些会成为九阶的半神，甚至是能够在现实世界跟至尊们正面抗衡的天灾。
　　比如当年的青之王和赤之王，就是初代欧米伽序列里最强的二人组。
　　欧米伽序列的含金量，是难以想象的。
　　通常来说，要是谁的队伍里出现了欧米伽序列，那么队长们会第一时间辞去职务，专心扮演好守护者的角色，以后也不会再去带队了。
　　现在林晚秋的情况就是，她的队员已经在黑云城寨的行动里死光了。
　　她本人还受到了责罚。
　　现在辖区里出了一位欧米伽序列，她当然得去好好争取。
　　“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陆队长和陈副队长，刚刚带队不久，队伍里还就一个人，偏偏还是个欧米伽序列，这就是上天眷顾吧？”
　　林晚秋幽幽叹息：“不像我，队伍里全都是蠢货，再三叮嘱让他们小心，偏偏就在城寨旅店里睡得跟死猪一样。哪里像顾调查员，又有天赋又有头脑。”
　　她的那番话，显然是故意说给陆子呈和陈青听的。
　　就是希望能够通过这一正一副两位队长，来传达她的善意。
　　老绿茶了。
　　“呵呵，可能这就是欧皇吧。”
　　陆子呈环顾四周：“现在有一个问题，是谁把这个林源抓住的？”
　　陈青那双美眸里依旧泛着诡异的白色，感知了片刻以后，说道：“不知道，对方基本没有留下痕迹，甚至连脚印都刻意抹去了，匕首上并没有指纹。而且，我似乎能感觉到，林源的记忆受到了某种创伤，短期内的记忆消失了。”
　　“嗯？”
　　林晚秋走上前，眼眸里亮起一道圣光，审视着被钉在墙上的男人，淡淡说道：“原来如此，是失魂秘药，一个小时内记忆丢失了，但之前的记忆都还在。很显然，抓住这个林源的人，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
　　她扭头，问道：“李队长，能占卜么？”
　　李逸杰清了清嗓子：“可以，只要对方没有神话武装遮掩。”
　　陆子呈眯起眼睛：“有人在暗中帮我们，而且还能擒住一个三阶天师？”
　　“等等。”
　　他忽然低下头：“这是什么东西？”
　　他俯身捡起一枚甲虫的壳，眼瞳剧烈的收缩了一瞬间。
　　“怎么了？”
　　陈青凑过来看了一眼，美眸却剧烈颤动。
　　“寄生蛊！”
　　陆子呈和陈青异口同声说道。
　　其他队长茫然不已：“寄生蛊是什么？”
　　陆子呈没有回答，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始终以慵懒散漫的姿态面对他人，这是第一次流露出了惊惧的神情，声音都是沙哑的：“一种非常高阶的蛊虫，只有六阶以上的蛊师才能够炼制出来，八年前我曾经跟这东西打过交道。”
　　他低声说道：“陈青，快点联系我姐，恐怕要出事了。”
　　陈青微微颔首，拨通了电话。
　　队长们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六阶蛊师这个词，着实惊到了他们。
　　电话接通，陆子衿慵懒的御姐音响起：“怎么样？证人抓到了么？”
　　陈青刚想说什么，电话却被一把夺走。
　　“姐，出事了。”
　　陆子呈眼眸低垂，低声说道：“我在现场……发现了寄生蛊。”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噼啪作响。
　　他眼瞳里的惊惧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刻骨铭心的杀意，几乎沸腾了起来。
　　陈青知道寄生蛊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少爷，冷静。”
　　电话里啪的一声。
　　陆子衿似乎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你确定是寄生蛊？”
　　这位部长的嗓音骤然拔高，语气罕见的凝重和警惕。


###第九十九章 第一节课
　　华灯初上，西港禁忌区的长街上车水马龙。
　　顾见临生活在峰城十多年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左边是象征着繁荣和高端的高楼大厦和繁华商业区，另一边就是低矮的普通商品房，阴暗的小巷里没有灯光，隐约可见断了腿的乞丐，腰间还藏着把枪。
　　他的脑子里还回忆着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林源的口供。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间人，直到严家的人联络上了我，希望我去联系西港禁忌区的屠夫。严家不敢直接联系，因为他们都被深空网络监视的很死，光是他们的别墅四周就有不少眼线，因此只能让我来代替走动。”
　　“严家希望我委托屠夫，杀了一个叫顾见临的人。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把他的家人也全部杀死。包括从黑云城寨禁忌区出来的那批不洁者。”
　　“还有，严家人在西港禁忌区也有生意，他们想要从幽荧集团租一艘船离开。”
　　“然而就在我接到严家的委托以后，回到家里就看到了一只蛊虫，它钻进了我的嘴巴里，进入了我的大脑。我被控制了，有个蛊师控制了我！”
　　“这个蛊师什么都没做，只是暗中监视着我，后来我发现他根本就不相信你会被杀死。他有更大的密谋，而且自称没人可以阻止！”
　　有效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
　　林源只是一个小角色，知道的信息并不多。
　　“这严家居然还是舔着顾家的盒子崛起的。”
　　顾见临坐在街角的咖啡厅，轻声呢喃：“真狠毒。”
　　如今看来，这个蛊师当初从海底地宫的时候，就已经把蛊虫派出来了。
　　始终躲在暗处观察。
　　然后盯上了严家。
　　如果顾见临猜得没错，这个蛊师是打算利用严家做点什么的。
　　看来今天真是来对了。
　　收获不小。
　　包括屠夫，还有那个神秘的少女。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还残留着少女的余香。
　　书翁在旁边说道：“严家在峰城本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只是因为后来顾家越来越没落，所以才趁机气势。严家的妇人姓张，是审判庭的一个议员的妹妹。这些年，严家背靠审判庭的势力，才越做越大。”
　　“审判庭如今一家独大，除了九位圣域级的圣者之外，议员基本上都是五阶，只比各个辖区的分部长低一级，再往下就是执事。”
　　他说道：“以太协会内部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们的行事作风。”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林源已经被他用隐秘的方式交给了以太协会。
　　灭掉严家的证据算是有了。
　　但是因为这个蛊师的出现，他总有点不太放心。
　　他登录深空官网，查询了一下蛊师这个传承途径的资料。
　　在以太协会官方的资料里，蛊师确实也是最古途径，之所以不在常规的职业里，是因为它本身是不被允许存在的，极度的危险。
　　一旦有人成为了蛊师途径，那么将被严格限制在超凡级。
　　倘若有蛊师试图晋升超维级，那就会遭到抹杀。
　　蛊师必须死。
　　这是世界上绝大多数组织的共识。
　　哪怕黑暗世界里，高阶的蛊师都不受欢迎。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危险！
　　蛊师在晋升超维以后，每一次的进阶仪式都极度的血腥残忍，倘若要进阶圣域级，则需要至少一个城市的人口，以庞大的生命力喂养蛊虫。
　　这种惨无人道的进阶方式，遭到了全世界的抵制。
　　因此在近一千年来，都没有任何一个蛊师能够跨越圣域的门槛。
　　但就是这种抵制，也激起了蛊师们的反抗心理。
　　在八年前，以太协会就有一位三阶的蛊师叛逃，至今没有被抹除。
　　“蛊师……”
　　顾见临轻声说道。
　　“至尊，您或许无法理解，因为蛊师的力量在古神们看来，实际上也不过是小手段而已。但对于升华者世界而言，这无疑是一场灾难。因为在普通人大规模集中的都市圈，将会是蛊师们喂养蛊虫的天然养殖场。”
　　书翁在旁边恭敬说道：“所有的人类，都是蛊虫们的血食。蛊虫们以庞大的生命力为食，几乎没有任何限制的进化，然后将仇恨和怒火散播到全世界。倒不如说，只要选择了蛊师途径，一旦起了进阶的心思，那就是踏上了极致之恶。”
　　极致之恶。
　　顾见临心想确实如此，刚才他就已经见识到了寄生蛊的威力。
　　一旦这东西是在城市里大规模的繁殖，后果不堪设想。
　　那将是堪比末日丧尸一般恐怖的灾难。
　　也不知道以太协会有没有什么办法制止。
　　“这就是以太协会存在的意义了，他们维持这个世界的秩序。”
　　书翁说道。
　　顾见临心想这件事还没完，暂时不急着离开，随便在街边找了一个酒店，打算暂时休息一会儿，他今天忙了一整天，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因为不知道严家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所以他还要在这里调查一番。
　　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快点抓住他，别让他给跑了！”
　　“揍他！”
　　只见一群青年，撵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追过来。
　　顾见临挑了挑眉，他看到那个孩子像是猴子一样灵活，从他身边擦过。
　　忽然间，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被这个小孩子顺走了。
　　顾见临面不改色，一把抓住了那小孩的后衣领，把他扯了过来。
　　“滚！”
　　书翁用眼神遥遥喝退了那几个青年。
　　他眼神阴寒的转过身，抓那个小孩的衣领，冷笑道：“小兔崽子，你还真是谁的东西都敢偷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的手？”
　　顾见临收回视线，转身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
　　大概十二三岁，蓝色短袖很久没有洗过了，沾满灰尘和污渍，短裤破了洞，球鞋满是污泥，模样倒是还算清秀，就是脸上有几个鞋印子。
　　书翁抓着这孩子的衣领，把他吓得脸色煞白，紧咬着牙。
　　青年们见状，纷纷对视一眼，飞速的逃进了巷子里，不敢追过来了。
　　顾见临平静说道：“手机给我。”
　　男孩低着头，默默把手机交了出去。
　　书翁刚想挥手揍他，就听到一道畏畏缩缩的喝声。
　　“住，住手！”
　　只见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急忙过来，把这个孩子脏兮兮的孩子拉到怀里。
　　钟梨神情很紧张，因为她认出了这两个人，是天河集团的大人物，虽然放在以太协会维持的秩序世界里应该不算什么，但碾死她应该绰绰有余了。
　　顾见临也有点意外，没想到又遇到了这个女孩。
　　钟梨头上绑着纱布，神情很是憔悴，身上背着一个大包，之前抱着的纸盒子放在了地上，里面散落着很多求职的简历。
　　她死死护住身后的小孩，忐忑说道：“这个孩子很可怜的，能不能不要欺负他？他们得罪了你，我可以赔钱给你们。你，你们要多少？”
　　她的眼眸里隐约泛起了纯白，似乎是在占卜着自己的命运。
　　这是一个灵媒。
　　忽然间，隔壁的旅店里冲出来一个老男人。
　　他看起来有六十多岁，面容枯槁憔悴，却拎着一把带鞘的宝刀，故作凶狠道：“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的人？我们是为三爷做事的！”
　　钟梨看到这个男人，面色一变：“爸，别这么凶，没什么事的……”
　　顾见临观察着他们，始终不说话。
　　书翁则面露凶狠的神色，吓得他们一步步倒退。
　　果然，这对父女外强中干。
　　就在这时，那个小男孩一把挣脱，倔强说道：“我不要你们管！下次我还偷！”
　　顾见临看了一眼这个小孩。
　　“老板，这小孩好像是个孤儿的。”
　　书翁忽然低声说道：“这种人在禁忌区里很多，因为父母都死了，所以就被遗弃在这个地方，每天偷摸拐骗混日子，不值得同情。”
　　顾见临看出来了，而且这个小男孩是故意跟这对父女撇清关系的。
　　有意思。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百块钱递过去：“下次别偷了。”
　　小男孩明显很意外，深深看了他一眼，拿着钱跑远了。
　　“没礼貌！”
　　书翁轻啐一口。
　　钟梨连忙说道：“谢谢，谢谢老板。我叫钟梨，这是我父亲钟国庆。”
　　她指了指身边的老男人，深深鞠了一躬，抱歉道：“在西港禁忌区像您这么善良大度的人不多了，您是天河药业的老板吗？”
　　钟国庆一听说是天河药业的，连忙深鞠躬道歉。
　　顾见临没想说什么，准备离开。
　　书翁立刻去准备开车。
　　就在这时，钟梨忽然鼓起勇气，说道：“老板，你们公司招人么？”
　　钟国庆一愣。
　　书翁根本就不想理。
　　没想到，顾见临却转过身，狐疑地看了这个女孩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世界仿佛陷入了寂静的泥沼里，唯有单调的黑白晕染开来，街边车水马龙的喧嚣戛然而止，行人们的动作生硬的顿住，凝固的表情各不相同。
　　时间停止了。
　　景辞不知何时站在街边，推着轮椅。
　　槐荫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
　　顾见临愣住了。
　　“别这么惊讶，这是斩鬼途径，四阶修罗的能力，时空冻结。”
　　景辞淡淡说道：“今天老师要给你上第一节课了。”
　　槐荫依旧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语。
　　顾见临环顾四周，压下心中的震惊，问道：“第一节课？”
　　“是的，第一节课。”
　　“老师说，这节课的名字叫做人性。”
　　“听起来很有意思，对不对？”


###第一百章 月姬
　　黑桃酒吧的夜晚永远是那么热闹，仿佛地狱里的狂欢，放浪形骸。
　　恶魔杯拳赛半决赛，野狗对秃鹫，焦点瞩目。
　　两个古武途径的拳王在擂台上厮杀搏命，身材火辣的兔女郎举着拍子尽情的扭动着身姿，台下的观众狂呼着把酒泼在她们娇嫩的肌肤上，迷乱淫靡。
　　酒吧里灯光闪烁，被酒精麻醉的人们沉浸在欲望里。
　　分不清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屠夫在二楼看台上，魁梧壮硕的身姿宛若一头巨熊，手里握着手机，应付道：“嗯嗯嗯，知道了，别催我。我这两天有事，过两天再去付款，我是什么人？还能欠你什么不成？哎呀，这两天真的有要紧事！回头再聊！”
　　他没好气地挂掉电话，看着台下索然无味的拳赛，仰头灌了一瓶散啤。
　　“真菜！”
　　他轻啐一口，把空荡荡的酒瓶随手往下一扔，摔得粉碎。
　　忽然间，一个清冷如冰块撞击般的声音响起。
　　“你最近越来越毛躁了。”
　　那是个女孩的声音，清冷漠然：“下去打一架？”
　　屠夫头也不回，小声嘀咕说道：“算了吧，我怕一拳把他们给打死。”
　　只见酒吧二楼的窗户上，隐约倒映出一个娇小窈窕的侧影，淡淡说道：“自己的命都快不行了，还惦记着别人做什么？”
　　屠夫哼哼道：“我要是哪天快死了，也是去找那几个我看不顺眼的混蛋同归于尽，欺负这些低阶的小崽子有什么意思？说起来，秃鹫那人其实挺好，打黑拳从不下死手，跟他喝酒划拳也痛快。我听说他想快点攒够钱，帮他弟弟和侄女赶紧离开这里。今天开盘的时候，我买了他赢。”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老大，今天那个蛊师是谁啊？”
　　女孩平静说道：“我有猜测，但不确定。”
　　屠夫一愣：“那你为啥之前凶巴巴的，想要杀了他？”
　　女孩淡漠说道：“看他不爽而已。”
　　屠夫好奇问道：“那怎么杀他？”
　　女孩斜了他一眼：“你知道林源是谁派来的人么？”
　　屠夫认真思考了半天，挠了挠头：“谁啊？”
　　女孩陷入了沉默，为他的智商感到担忧。
　　“严家。”
　　她幽幽说道：“我刚刚接到消息，严家花了大价钱，想要租一艘船离开这里。”
　　屠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是你脑子好使啊，老大。”
　　女孩无奈说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既然你说，那个蛊师盯上了麒麟之楔，那么他必然跟麒麟仙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你这次能打探到价值足够的情报，说不定还可以让至尊赐予你一滴古神之血。”
　　屠夫砸了咂嘴：“那老大你呢？你不急么？”
　　女孩回应道：“我……不急。”
　　屠夫嗯了一声：“那就好，不过你可别骗我啊，我娘从小跟我说知恩要图报，你要是不行了千万别跟我客气，这次的功劳就让给你。”
　　女孩冷冷说道：“不用。”
　　屠夫话锋一转，忽然一拍大腿：“关键是我们咋联系上至尊呢？难道还真的依靠药师那个老逼登？我们没了他还就真不行了？”
　　女孩淡淡说道：“你之前还一口一个老师呢。”
　　屠夫撇嘴：“我需要用他的药来压制畸变，当然得叫老师了。但那老东西满肚子坏水，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干，一遇到危险就让我们两个往前顶，我特么要不是为了活命，早就一巴掌把他给……好吧，他是个炼药师。”
　　他恶狠狠说道：“早就把他给抓进小黑屋，让他给我炼药赚钱了。”
　　“呵。”
　　镜中的女孩瞥了他一眼：“你再用古代信物联系一下至尊试试，但别忘了我叮嘱你的，面见至尊的时候千万别说错话。虽然理论上祂是不出来的，但那毕竟是一位太古时代的至尊，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屠夫吃了一惊：“哪里不对劲？”
　　那个女孩沉默了一秒：“我总觉得，祂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困在仙宫里。”
　　屠夫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
　　“你怕什么？”
　　女孩轻声说道：“横竖都是死，不如去至尊那里试一试。毕竟，如果你最后失控了，那多半是我杀死你。而如果你触怒了至尊，那就是至尊杀死你。能被一位太古的至尊杀死，那都是圣域级升华者的待遇。”
　　“四舍五入一下，你也算是为了人类跟至尊战斗过，光荣牺牲。”
　　她淡淡说道：“你算是名留青史，给你家光宗耀祖了。”
　　屠夫满脑子问号。
　　……
　　……
　　时间凝固的街边，顾见临望向师徒两个人，问道：“人性？”
　　槐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杯茶，细细的品味着。
　　景辞微微颔首，说道：“是的，人性。”
　　“这节课说来话长，如今的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是在以太协会所指定的秩序下运转的。这是一个庞然大物，遍布世界各地，维护着和平。”
　　他平静说道：“秩序永远和混乱对立，哪怕以太协会的势力再如何庞大，总有它管不到的地方。同理，越是庞大的势力，就越容易腐朽。因此会滋生出很多的阴暗面，比如权势的争斗，高层的腐败，资本的垄断，等等。”
　　“老师不在以太协会内部，其一是因为二百年前的一些恩怨，其二则是因为总会长暂时选择了审判庭的领袖莱茵，作为接班人。”
　　景辞淡淡说道：“审判庭的行事风格，你已经在黑云城寨见过了。”
　　顾见临想起牧叔他们的事情，陷入了沉默。
　　“审判庭最令人不喜的一点在于，他们为了秩序失去了人性。”
　　景辞轻声说道：“而这一点，则是老师不愿意看到的。”
　　顾见临一愣。
　　“钟梨，今年二十四岁，早年是泰国华裔，在一个民间升华者组织的行动里被污染，成为了不洁者，一路逃亡到这里。跟她相依为命的是她的父亲，跟她一样都是不洁者，两个人的生活很拮据，但在西港找到了不错的生计。”
　　景辞淡淡说道：“父女俩的收入还算客观，但购买了必要的秘药以后，基本所剩无几。但他们时常还会救济这里的孤儿，心地善良。只可惜禁忌区的某些老板却不管这些，时不时的调高房租，压迫她们。”
　　顾见临似乎想到了什么，皱起眉毛。
　　“只可惜，今天女孩失业了，因为一场完全跟她无关的事故。”
　　景辞打量着这对父女，笑道：“她意外受伤，耽误了工作，被辞退了。失去了一个月五万块的生计，她们这个家怕是要垮台了。”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但以你的天赋，如果不夭折，将来也是会成为大人物的。你需要记着，越是掌握的力量人，越要谨慎的使用自己的力量。因为像我们这种人，一动就是雷霆万钧，对于无辜的人而言，便是无妄之灾。”
　　景辞认真说道：“唯有如此，方能保持清醒。”
　　顾见临沉思了很久，觉得有道理：“受教了。”
　　“希望你是真的理解了。”
　　景辞微笑说道：“这一课还没结束，我们待会儿再继续。”
　　说完他就推着轮椅走了。
　　槐荫自制始终也一句话没说。
　　有那么一瞬间，街边的喧嚣声恢复正常，汹涌的车流呼啸而过。
　　行人你来我往。
　　钟梨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正想拉着父亲离开。
　　就在这时，顾见临忽然说道：“等一下。”
　　书翁也一愣。
　　“签合同吧。”
　　顾见临认真说道：“从此以后你为天业药业工作，怎么样？”
　　钟梨一愣，转而惊喜说道：“谢谢！谢谢老板，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钟国庆就比女儿懂人情世故了，连忙说道：“两位老板，要不……店里说？”
　　顾见临刚想同意，忽然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召唤声！
　　有人在陵墓的深处召唤他。
　　“你先去跟他们把合同签了。”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书翁一愣，连忙说道：“好的，老板。”
　　……
　　……
　　顾见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麒麟仙宫陵墓内。
　　这是他在突破二阶以后，首次回到这个坟墓里。
　　他坐在黄金的棺椁里，头顶生出了麟角，遍布骨突的墨玉面具仿佛长在了脸上，浑身遍布漆黑的龙鳞，呼吸仿佛是幽深的风在洞穴里穿梭。
　　而在陵墓门口，跪坐着两个身影。
　　屠夫。
　　月姬。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两个人在召唤他。
　　完全避开了药师。
　　看样子在五人组里也有不同的立场。
　　这两个人显然是互相信任的队友。
　　“我等觐见至尊。”
　　屠夫和月姬跪拜在地，说道：“感谢您的召见。”
　　顾见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屠夫大大咧咧说道：“真不容易，我还以为至尊您只会回应药师的召唤呢，自从得到古代信物以后我们单独尝试了很多次，这还是头一次被您召唤。”
　　月姬扭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色。
　　顾见临在心里犯嘀咕，他之前分明没有感知过他们的召唤。
　　等到，他忽然反应过来了。
　　这是多半年因为他挣脱了束缚的缘故，跟麒麟仙宫的联系加深了。
　　“启禀至尊。”
　　月姬清冷开口：“这次我们打探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屠夫忙说：“至尊，您的麒麟之楔是不是丢失了？”
　　顾见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屠夫说道：“我们在现实世界，发现了一位蛊师。”
　　“那位蛊师知道药师进入了麒麟仙宫的事情，他认为药师得到了属于您的麒麟之楔，并且对麒麟之楔表达出了强烈的渴望。”
　　他顿了顿：“这个蛊师给人的感觉是，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得到麒麟之楔！”
　　顾见临听到这里，陷入了深深的疑虑里。
　　因为这两个人在说谎！
　　蛊师怀疑的对象，根本就不是药师。
　　而是他自己！
　　谎话讲究的九真一假，这两个人说的绝大多数都是真的。
　　唯独把顾见临的存在隐去了，更换成了药师。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可是在欺骗一位古之至尊。
　　通过侧写的分析，这不该是屠夫能想出来的谎言。
　　相反，始终表现的沉着冷静的月姬，嫌疑更大一点。
　　“只是因为老顾救了屠夫么？感觉不应该，这两个人似乎在刻意替我隐瞒，因为他们觉得麒麟之楔有可能真的在我的手上。”
　　顾见临望向这两个人，眼神变得深沉起来了。
　　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今天白天遇到的那个神秘少女，也是没有生命韵律的！


###第一百零一章 屠夫和月姬
　　这一刻，顾见临对这两个人的身份起了怀疑。
　　因为他们把自己从整个事情摘出去了。
　　无辜的药师老贼反而成了背锅的倒霉蛋。
　　欺骗一位古之至尊，胆子真大。
　　好吧。
　　最终进入麒麟仙宫陵墓深处里的五个人都是现代人，对于古代至尊的位格和力量或许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再加上他们认为神明已经被磨灭了力量，被囚禁在陵墓里，不可能前往现实世界，所以就放肆了起来。
　　这个也很好理解，就好像古代的那些皇帝，身为九五之尊权倾天下，但他每天身居皇宫足不出户，跟外界的交流全靠是那些大臣。
　　不被忽悠，是不可能的。
　　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利字。
　　只要利益够大，什么事他们都敢干，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嘛。
　　在现实世界也有人能杀死他们，一群本来就快要死的人，有啥好怕的。
　　但问题就是，月姬和屠夫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让人异常的费解。
　　屠夫倒是因为老顾的原因，会放他一马。
　　至于月姬，极有可能就是今天遇到的那个神秘少女。
　　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顾见临沉默片刻，淡漠说道：“麒麟之楔的事情，倒不用你们来操心。至于那个蛊师效忠的对象，大概就是在麒麟仙宫里的夔，一位始祖级的古神。”
　　月姬和屠夫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眸里的惊惧。
　　这件事居然关乎一位始祖！
　　屠夫跪拜在地上，连忙说道：“至尊，我们并不知道您说的这位古神的存在。我们是按照《徐福记》里的地图进来的。药师说，当初徐福修建仙宫的时候，给自己留了一个通往陵墓深处的捷径，非常安全。”
　　“我们是通过走捷径进来的，从一层直接进入到了最上层。”
　　月姬平静说道：“我们没有跟那个夔接触过，否则早就死了。”
　　顾见临听到这里，心脏下意识跳动了一下。
　　嗯，有一条密道，可以直接从仙宫外围进入到他的陵墓。
　　虽然本能的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也不用慌。
　　反正他现在可以自由出入仙宫，有本事你来就，把棺材留给你嘛。
　　“你们想说什么？”
　　顾见临平静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回荡在黑暗里却仿佛风在呼啸。
　　朦胧的雾气遮蔽了他的面容。
　　莫名的压迫感。
　　屠夫鼓起勇气：“蛊师觊觎着您的麒麟之楔，是否需要我们杀了他？”
　　月姬嗓音清冷，说道：“我也会尽全力出手，争取杀死这个蛊师。”
　　她顿了顿：“麒麟之楔是属于您的，任何人想要觊觎，都需要付出代价。如果您愿意赠与我们一些力量，那么我们对付这个蛊师，会更有把握。”
　　原来如此。
　　顾见临感知着他们的生命韵律，淡淡说道：“屠夫，快没时间了吧？”
　　屠夫跪地叩首：“至尊明鉴。”
　　月姬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这位至尊，丝毫不意外。
　　“那就去吧。”
　　黑暗的深处，顾见临的声音是如此的飘忽：“看看……你们的本事。”
　　得到至尊应允过后，月姬和屠夫如蒙大赦。
　　“至尊。”
　　屠夫毕恭毕敬问道：“以后我们还能像这样，单独联系您么？”
　　月姬补充道：“药师的手里掌握着陵墓的钥匙，可以直接通往此地。但我们如今得知，只要得到您的允许，我们依旧可以单独进入这里。”
　　顾见临心说那是因为我进阶了，对麒麟仙宫的掌控更近了一步。
　　“以你们的位阶，也不用非要为药师卖命。”
　　他淡淡说道：“尤其是当你们产生了抗药性以后。”
　　这两个人里，屠夫的生命韵律极其狂躁，而月姬则毫无波动，宛若死人。
　　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月姬和屠夫对视一眼，跪拜在地：“至尊明鉴。”
　　“只要我们活着，可以尝试帮您清除一切敌人。尤其是，我们所在的组织，也拥有在麒麟仙宫彻底开启时，进入仙宫的能力。届时，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您挣脱封印，离开这里。”
　　月姬平静说道：“这是我们的承诺。”
　　屠夫也说道：“老……啊不是，月姬说的对，这是我们的承诺。”
　　顾见临听到这里颇感意外，看来西港禁忌区的背景不简单啊。
　　这个组织居然拥有进入麒麟仙宫的能力。
　　“如此最好。”
　　顾见临淡淡说道：“不要让我失望。”
　　“当然，我们尽一切努力，为您创造价值。”
　　月姬和屠夫跪拜在地，身影如水般波澜，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顾见临凝视着他们被传送回现实，陵墓里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月姬和屠夫这次来的目的很明显。
　　以蛊师作为交易，换取古神之血。
　　这两个人无论实力还是行事作风，都极有价值。
　　确实可以作为下属来培养。
　　“屠夫人很憨厚，耿直直率。”
　　顾见临轻声呢喃：“至于月姬……”
　　在麒麟仙宫里，月姬提供的血月屠戮事件的情报，毫无疑问是最多的。
　　而且她的战力很强，斩鬼途径的四阶修罗，同阶中难逢敌手。
　　这种人完全能没必要臣服于药师。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之前，有一个神秘人自始至终在保护着他。
　　月姬的体型完全吻合，只是胸围无法确定。
　　“先不管这些，当务之急是来自蛊师的威胁，这个人的存在让我非常不安。”
　　“既然蛊师认为，麒麟之楔就在我的手上，那么就一定会再次找上门来。我只要拿自己当做诱饵，那就不怕这家伙不上钩。我只需要做一个局，保证一次性摁死他。”
　　“既然如此，该怎么安排，才能确保干脆利落的解决这个隐患？”
　　“因为这家伙效忠的人，就是麒麟仙宫里的夔，指不定还是我的邻居呢。”
　　顾见临在这座陵墓里静坐了很久，呼吸着空气里弥漫着古神之息，感受到身体里的撕裂感一点点消弭，直到彻底恢复全盛时期。
　　很好。
　　顾见临重新闭上眼睛，漆黑的世界再次在轰鸣里破碎。
　　就在这时，两根宛若龙骨般的漆黑锁链毫无征兆地颤动起来，一寸寸的灰化断裂，化作黑色的粉尘凋零在黑暗里，消弭无踪。
　　晋升到二阶以后，他再次挣脱了烛龙尊者的一部分束缚。
　　这一次，他脑海里再次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冥冥之中，跟麒麟仙宫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了！
　　……
　　……
　　黑桃酒吧的地下黑拳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两位二阶的古武拳王赤裸着上身在台上浴血厮杀，早已经打得头破血流，浑身沐浴着鲜血，身上的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却越打越疯狂。
　　气在炸裂轰鸣，地板早已经被轰碎。
　　两个人使劲浑身解数，招招致命！
　　升华者的战斗永远都是这么惨烈。
　　观众在狂呼，赌徒们的肾上腺激素也在飙升。
　　目前，秃鹫占据上风，野狗则被打得节节败退。
　　赌局早就已经开盘，现在赔率是三比七。
　　秃鹫三，野狗七。
　　在黑桃酒吧的拳赛，每一位拳王的背后实际上都是有老板的。
　　他们的老板正坐在台上，对着一个胖子献殷勤。
　　“三爷，您看我们家秃鹫怎么样？有没有跟着您进仙宫的资格？”
　　张淼端着酒杯，笑呵呵说道：“这可是我花大价钱培养的。”
　　朱诚双手抱胸冷笑道：“还没分出胜负呢，别急着炫耀。你培养的那个秃鹫，我看着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八成是要失控畸变了吧？”
　　张淼脸色一变：“胡说八道什么呢？不然问问三爷？”
　　柳三爷坐在看台的最高处，这里的视线最好，俨然是权力者的位置，他穿着一身花衬衫，下身是深蓝色的沙滩裤，身材略显肥胖。
　　“打完了再说，毕竟这还是半决赛呢，我的金卡名额就一个。”
　　他端着一杯红酒，嗤笑道：“但是我看这俩人，都不行，太菜。”
　　张淼和朱诚连忙称是。
　　这个胖子就是西港禁忌区里的头号人物，幽荧集团的六位董事之一。
　　自从黑云城寨被清洗以后，大批黑暗世界里的人都汇聚到了他这边。
　　因为幽荧集团是唯一可以在正面，跟以太协会抗衡的庞然大物。
　　“岚小姐，您觉得怎么样？”
　　柳三爷回头，试探性问道。
　　看台上有一个用黑纱遮起来的帘子，有人哼了一声：“如果是月姬姐姐坐在这里的话，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算了吧，招人的事情再想想，反正还有些时间。”
　　密室大门打开，屠夫走了出来，哼着小曲，心情愉悦。
　　月姬宛若飘忽的幽魂，转身就走。
　　“哎呦，这不是月姬小姐嘛！”
　　柳三爷连忙赔笑脸：“最近您一直很忙，我都见不到您人在哪，您可得小心点。如今以太协会的人都在往这边汇聚，还有不少欧米伽序列来了，说不定就会猎杀我们黑暗世界的候选者。在您成为黄昏候选之前，还是小心点吧。”
　　朱诚和张淼更是露出恭敬的笑容。
　　说起来很奇怪。
　　柳三爷明明是六位董事之一。
　　而月姬只是一个候选者。
　　但从身份地位上来说，反而是前者舔着后者。


###第一百零二章 拳赛
　　顾见临推开门，走进了老旧的旅店。
　　这间店其实还算可以，就是一股子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味道，即便装修看似刚刚翻新，但也还是略显陈旧，可以看出来经营的确实不太好。
　　“老板。”
　　书翁走出来，恭敬说道：“合同已经签好了。”
　　钟国庆连忙端了把椅子过来：“老板坐，您还没吃晚饭吧，要不……”
　　钟梨也认真说道：“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请二位去黑桃酒吧看一场拳赛，我们有内部的门票，那边提供非常优质的餐饮。那是柳三爷举办的拳赛，专门为了挑选候选者呢。大名鼎鼎的屠夫，就是打黑拳打上来的。”
　　顾见临眯起眼睛，有些意外。
　　书翁在耳边低声说道：“幽荧集团确实有打拳赛的传统。”
　　顾见临平静问道：“你们居然知道屠夫？”
　　钟家父女对视一眼。
　　“对啊，屠夫在禁忌区很有名的。”
　　顾见临想了想：“那么，月姬呢？”
　　书翁当时都不知道这个姑娘的来历。
　　“知道啊，月姬姐姐之前就在华润大厦住呢，她人很好的。”
　　钟梨说道。
　　钟国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月姬的强大有目共睹。
　　这两位老板虽然有点实力背景，但显然威胁不到那个姑娘。
　　楼上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人们三两成群的走下来。
　　“快，拳赛怕是要结束了，我压了秃鹫十万块！”
　　“十万？你个穷鬼哪来的十万块？你不会把你老婆买药的钱拿来了吧？”
　　“废话，他这波要是赢了，就可以换个老婆了。输了，还能换个老婆。”
　　“有道理，早知道我也去把我爹的养老钱偷过来赌了。”
　　顾见临记得小时候有个邻居就很喜欢赌博，最开始赌出来了一套房子，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输到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最后被债主撵得住乡下小土屋，后来听说人没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种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因为蠢是原罪。
　　赌博看似是一个概率和运气问题，但实际上他就是智商税的一种。
　　一种让人着迷的智商税。
　　赌博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绝大多数人只要在赌博上沾了一点甜头，就像是摄入了毒瘾般一发不可收拾，他会无限制的赌下去，哪怕输得再惨，也坚信自己会在某一天绝地翻盘，把输掉的钱成倍的赢回来。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时候他会停下呢？
　　答案是在他输光的时候。
　　除非有人能浅尝辄止。
　　真正决定你输赢的从来不是运气，而是你的资本。
　　假设，庄家有一个亿，而你只有十万，你们赌到其中一方输光为止。
　　最后是谁会先输光呢。
　　用屁股想都知道，在手里的资本不对等的时候，这本就是不公平的博弈。
　　而正常情况下，赌客的资本基本不可能多于庄家。
　　除非是更强的庄家降维打击。
　　这个世界上最难治的病是穷，其次就是这种魔怔的韭菜。
　　顾见临望向外面，所谓的黑桃酒吧就在街对面，看起来跟个大型的夜总会一样，有着五光十色的门头，门口停着许多豪车，还有兔女郎接待。
　　没想到人群里，西装革履的景辞竟然推着轮椅走了进去。
　　顾见临心中一动：“走吧，去看看。”
　　……
　　……
　　黑桃酒吧人声鼎沸，五光十色的灯光在穹顶上空闪烁，重金属隐约恣意的轰鸣，声嘶力竭的歌声仿佛战场上的士兵在怒吼，粗犷狂野。
　　两位拳王的厮杀已经到了搏命的程度。
　　野狗是一个身高足有两米，体重接近二百五十斤的魁梧壮汉，但此刻被打的浑身是血，脸上浮肿到五官都扭曲了，牙齿也都全部被打碎。
　　他气喘吁吁的跪坐在地上，浑身不知道被打断了多少根骨头。
　　右手无力的垂落下去，显然是被打断了。
　　而秃鹫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似身高也体重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可眼瞳却是血红的，身上也是伤痕累累的，沾满了鲜血。
　　一条被气撕裂的伤痕贯穿了胸膛，鲜血汩汩流出。
　　但胜在四肢完好。
　　这是拳赛的半决赛，秃鹫和野狗都是古武途径的二阶，但前者的格斗技术更好，在武道上有着更深厚的底蕴，自然也能更好的发挥出超凡能力。
　　古武途径就是这样，如果你对武道的研究不精深，那就是最弱的职业。
　　但如果是对武道有着深入钻研的，那几乎可以横扫同阶。
　　比如南宋时期武当派祖师爷张三丰，便是以武入道跨越超凡之境，凭借自创的太极拳打遍天下无敌手，成就半神位阶。
　　砰！
　　又是一记狠辣的上勾拳。
　　野狗被打得凌空飞起，下颌骨发出碎裂的声响。
　　他跌撞在围栏上，摇摇晃晃的起身，眼瞳里杀意十足。
　　这一拳过后，秃鹫气喘吁吁，眼瞳里闪过疯狂的意味，却没有再度进攻。
　　因为拼到这一步，灵性已经干涸了，是纯粹的肉搏。
　　比拼的是意志力！
　　“好！”
　　“打得好！都别投降！继续打下去！”
　　“打死他！打死他！”
　　嘈杂人群里，钟国庆神情紧张地抓着围栏，死死地盯着战况。
　　“爸！”
　　喧嚣的人群里，钟梨凑过去大喊道：“如果大伯打赢了的话，我们的钱就可以买够足够的药，还能把旅馆彻底买下来，不用交房租了呢。”
　　钟国庆满脸紧张，喃喃说道：“不知道，别说话！看结果！看结果！”
　　“爸，你不会也买了吧？”
　　钟梨盯着他，鼓着腮说道：“都说好了，是赢是输都不会买的！”
　　“哎呀，我知道！我能拿咱们保命的钱去赌么？我就赌了一百！”
　　钟国庆扯着脖子张望，不耐烦说道：“添个彩头嘛！”
　　顾见临坐在看台里，这是一个相对来说还算不错的位置，面前摆着丰盛的晚餐，有面包蟹和蒜蓉龙虾，和牛牛排配海鲜意大利面，还有优质的餐酒。
　　只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晚餐上。
　　更不在擂台上的战斗。
　　而是在四处游离，寻找着那对师徒的影子。
　　“很无趣的战斗。”
　　书翁评价道。
　　顾见临嗯了一声，不过他倒是看出来了。
　　钟家父女能有这个门票，是因为打擂的人是他们的亲人。
　　那个秃鹫，应该就是他们的家人。
　　“老板。”
　　钟梨从看台附近走过来，好奇问道：“二位觉得谁能赢？”
　　她虽然觉得少年看起来很冷淡，却并不害怕。
　　签了合同以后，反而亲近了许多。
　　顾见临平静地看着她，问道：“你不是女巫途径么？还用问我？”
　　钟梨吐了吐舌头：“我不敢看……”
　　作为女巫途径，她只要释放出自己的感知，很容易就判断出结果。
　　但她不敢，生怕提前预判到那个不好的结果。
　　顾见临没说什么，这场拳赛在正常人看来，的确是秃鹫压着野狗打。
　　但问题是，在他的生命感知里……
　　砰！
　　砰！
　　砰！
　　秃鹫怒吼着，连续挥出三记重拳！
　　每一拳都像是愤怒的铁锤砸下来，竭尽全力，疯狂凶狠。
　　面对这种攻势，野狗只能抱着头防御，被打的节节败退！
　　轰！
　　又是一拳，野狗的左手也被打断，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作响！
　　“好！”
　　最高处的看台上，张淼作为幕后的老板，直接起身，振臂欢呼。
　　朱诚则冷着脸站在一旁，冷笑一声。
　　“看样子，要分出胜负了啊。”
　　柳三爷背负双手，笑眯眯说道：“这秃鹫的格斗技术倒还不错。”
　　黑色的丝绸帘子下，岚小姐轻笑着问道：“月姬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月姬淡淡说道：“野狗赢了。”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
　　旁边，屠夫愣了一下：“哈？老大，您说什么？”
　　这一刻，全场爆发出亢奋的欢呼声，重金属音乐的咆哮演奏到最高潮。
　　野狗瘫在围栏角落里，大口喘着粗气，双手全部无力下垂。
　　而秃鹫则踏步上前，挥出致命的一拳。
　　这一拳下去，如果对方再不投降，可能会被当场打死！
　　然而不知为何，野狗却死死地盯着他，唇边露出一抹狞笑。
　　拳风呼啸而来，却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
　　秃鹫这一拳僵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全场死寂，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至极！
　　轰隆！
　　只见头顶上空，一个金属牢笼轰然坠落而下，笼罩了整个拳台。
　　野狗发出丧心病狂般的大笑声，转身一跃而下，拍击着牢笼的大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哈！”
　　他吐出一口血沫：“老板，我赢了！”
　　随着金属大门的打开，他怒吼着跑出去，跪坐在地上，纵声咆哮。
　　有人立刻出来迎接他，给他做紧急治疗。
　　而在看台上，朱诚脸上流露出浓郁的笑容，愉悦至极。
　　反观张淼，却整个人都石化了。
　　“啧，可惜。”
　　柳三爷感慨道：“月姬小姐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准。”
　　黑色丝绸的帘子后，岚小姐轻哼一声：“真无趣。”
　　……
　　……
　　这场拳赛，明明秃鹫就差一拳就可以活活打死野狗。
　　但最终，当那个铁笼落下的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因为拳台上的秃鹫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浑身肌肉被撕裂，白色的骨质破体而出，直到蔓延了整个上半身，侵蚀了他的五官。
　　他的眼瞳也剧烈颤动，异化成了恐怖的复眼。
　　在最后的关头，他居然失控畸变了！
　　只见金属牢笼的机关被启动，四面八方都有电线迸射出来，贯穿了他的四肢关节，释放出强大的电流，控制着这个异化的男人。
　　电得他浑身抽搐，痛苦不堪。
　　那些电线的尖端居然还有注射器。
　　这是要把毒素注入他的体内，进一步遏止行动能力。
　　秃鹫痛苦的哀嚎，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
　　“我宣布，黑桃争霸赛半决赛，野狗对秃鹫——野狗胜！”
　　主持人一声欢呼，无数人轰然鼓掌，嘶吼。
　　尤其是那些压野狗赢的赌徒们，更是迎来了一场狂欢。
　　人群里，钟国庆却一步步的倒退，脸色苍白至极，眼神空洞。
　　仿佛一个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
　　钟梨也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捂着嘴，眼睛里无声的流下泪来。
　　这一刻，顾见临看着父女俩的表情，沉默不语。
　　原来如此，黑桃酒吧的黑拳赛就是这样。
　　只要畸变失控，那就意味着输了。
　　堕落者还可以用药物克制，不洁者也是服用天生草压制畸变。
　　但一旦畸变失控，那就意味着无药可救。
　　秃鹫之所以能压着野狗打，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
　　他快要畸变了！
　　力量会更强，速度也会更快。
　　而野狗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撑到了最后。
　　“接下来，请野狗选手入场休息，我们进入今晚最后的环节！困中斗兽！”
　　主持人拿着话筒，面对全场激情呐喊道：“有没有谁想上台试试的？如果有人能在这头堕落者的手下撑过三十秒，就能获得十万块奖励！如果谁能杀死这头堕落者，就能够得到金卡，成为三爷投资的候选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指向金属笼前的一个红色按钮：“按下它，挑战开启！”


###第一百零三章 黑暗世界的游戏
　　牢笼里，秃鹫像是野兽一样，跪坐在地上，被电流和毒素折磨。
　　而在台下，人们则露出兴奋的表情。
　　但想到刚才秃鹫的凶狠，竟是没有人敢上前。
　　大概等了一分钟都没人敢上台，主持人也不尴尬，淡淡笑道：“那么好吧，既然没有人上台挑战，那就让我们愉悦的收尾吧！”
　　这一刻，黑桃酒吧里的人们再次欢呼起来，激情的呐喊仿佛能掀翻穹顶。
　　只见有人从人群里走出来，把一百块钱拍在桌子上。
　　立刻有人递上一柄手枪。
　　那个人接过来，朝着牢笼里的怪物就是一枪！
　　砰！
　　秃鹫膝盖中枪，血花溅射出来，痛得他吼声戛然而止。
　　又有人拍了一百块钱，也是拿到了一柄手枪，对着他的肩膀射击！
　　砰！
　　砰！
　　砰！
　　这里的人们以一种残忍的眼神，注视着牢笼里的怪物。
　　用钱来买子弹，慢慢对其进行折磨。
　　在失控畸变以后，秃鹫似乎已经没有人权了。
　　沦为了这些人宣泄压力和阴暗面的动物。
　　人群之外，钟国庆满脸慌张，拉着手足无措的女儿就打算离开。
　　这个老男人浑身颤抖着，似乎腿都软了，走路都有点踉跄。
　　“乖，别看别看，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钟国庆老脸抽动，嘴唇颤抖：“乖女儿，别看。听爸的，别去看。”
　　钟梨失魂落魄的在他的怀里，整个人像是一朵没有生气的纸花。
　　老父亲拉着女儿越走越远。
　　他们似乎知道，一旦失控畸变，就意味着结束。
　　但结束却并不意味着死亡。
　　接下来要发生的那些事情，是他们所无法承受的。
　　巨大的铁笼子里，那个已经沦为怪物的男人，被电流和毒素折磨着，在地上痛苦的抽搐挣扎，畸变的躯体被子弹炸出血花。
　　原本还是台上威风凛凛的拳王。
　　但这一刻，却连死的权力都没有，反而要受到无尽的羞辱和折磨。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饱受折磨的同时，血红的复眼竟然扭动到右侧。
　　望向了那对狼狈逃窜的父女。
　　开裂的嘴唇，动了动。
　　仿佛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主持人高举着麦克风，大喊说道：“看来这头怪物的生命力很顽强嘛，接下来我们会更换更强力的炼金子弹，一发就可以打爆它的肢体。想体验那种血肉直接炸开的爽快感么？价格是五百块钱一发，有人……”
　　妖娆娇媚的兔女郎端着特质的手枪和炼金子弹走过来，笑容妩媚动人。
　　顾见临默默旁观，忽然感觉到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两道熟悉的生命韵律。
　　他转过身，愣住了。
　　景辞推着轮椅站在他的身后，神情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怜悯。
　　槐荫就坐在轮椅上，默默地望着拳赛。
　　“知道么？老师很不喜欢黑暗世界，原因就是因为这种无聊的规矩。”
　　景辞淡淡说道：“这规矩是黑暗世界里的第一位王定下的。”
　　顾见临皱眉，不解其意。
　　“你对堕落者怎么看？”
　　景辞忽然问道。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危险，不稳定。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牧叔那样服用天生草，压制自己。一旦即便过后，就已经无法控制了。”
　　景辞却认真说道：“服用天生草的代价是折寿，是变弱。但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变弱的，一旦他们变弱，就会有人把他们吃掉。这……就是黑暗世界的铁则。”
　　顾见临一愣，扭头望向铁笼里畸变的怪物。
　　“这个秃鹫是钟家父女的大伯，你知道么？在老师前几天来西港的时候，他还帮老师解决了两个想要来抢劫的蠢货。你需要记住一点……”
　　景辞顿了顿：“真正评判一个人是否堕落的，是内心。”
　　顾见临想到严家的两个儿子，又看了一眼这个秃鹫，陷入了沉默。
　　“这就是老师要教给你的第一节课，人性。”
　　景辞平静说道：“你可以上去跟他打一架试试，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疯了。”
　　顾见临若有若思，嗯了一声。
　　……
　　……
　　牢笼里的怪物在咆哮，身上不断的溅射出血花。
　　砰砰砰！
　　枪声不断响起。
　　“又是这无聊的环节。”
　　屠夫一愣：“诶，老大？你去干嘛？”
　　月姬根本不想说话，只是自顾自地飘了下去，径直走向那个红色的按钮，似乎是想要停止这场无聊又变态的，令人作呕游戏。
　　忽然间，尖锐的警报声贯穿全场，所有的呐喊和嘶吼声都消失了。
　　有人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主持人忽然愣住了。
　　“打开牢笼。”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要参与斗兽。”
　　有那么一瞬间，黑桃酒吧里陷入了死寂。
　　观众们都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不怕死的去挑战斗兽环节！
　　忽然间，本来要按下按钮的月姬顿住脚步，美眸里满是诧异。
　　“诶，老大，这不是？”
　　屠夫挠头，指着下面那个少年，手指微颤。
　　“闭嘴。”
　　月姬没搭理他，深深凝视着那个少年的背影。
　　屠夫连忙问道：“要不要把他劝下来？”
　　月姬沉默了一秒：“不用，他输不了。”
　　柳三爷原本都准备起身走人了，这时候却忽然饶有兴致地坐下来，端起一杯啤酒，笑道：“又有好戏看了。岚小姐，要不再看会儿？”
　　黑帘后，岚小姐淡淡说道：“浪费时间而已，你想看就看吧。”
　　说完，帘子后面亮起了手机的灯光，似乎开始玩手机了。
　　另一边的张淼本来也打算走，因为曾经培养的拳手被人肆意的羞辱，其实也是在打他的脸，但现在既然有人想去挑战，那他干脆就又坐下来。
　　“又来一个活腻歪的。”
　　朱诚对此不屑一顾，叼着一根雪茄，慢慢的吸着。
　　至于那位刚赢下比赛的野狗，则是满脸的不爽。
　　按理来说，只要能在擂台上把对手逼到失控，那么就算作胜利，接下来对畸变者的处理，那就是留给他这个胜利者的放松环节。
　　但现在，这个放松环节居然被人给打断了。
　　主持人呆滞了几秒钟，忽然欢呼说道：“好！没想到今天我们黑桃酒吧里，久违的出现了一位挑战者！那么接下来，开始我们的困中斗兽环节！”
　　这个人的眼神说不清的是戏谑还是嘲讽。
　　但对于他这个主持人来说，只要有乐子看就够了！
　　顾见临站在原地没动，有两个保镖从他的身边走过来，例行检查。
　　所谓的困中斗兽环节，是不允许携带武器的。
　　好在他拥有不存之锁，可以隐去安魂铃和那柄匕首的存在感。
　　那些保安直接从主观上忽略了这些装备的存在，在他们看来这个少年的双手和腰间空无一物，也就自然而然不会去摸。
　　轰隆一声，铁笼的大门打开。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踏入进去，金属的大门在这一刻轰然坠落。
　　黑桃酒吧里再次爆发出了狂热的欢呼声，这绝对是堪比拳王半决赛还要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斗，因为只要踏入了铁笼，那么今天必死一个！
　　要么是怪物死，要么是挑战者死！
　　现代文明里的地下酒吧却仿佛变成了古罗马的斗兽场，善与恶的对立，人性和兽性的对峙，文明与野蛮之间的冲突，展现得淋漓尽致。
　　人群沸腾起来，甚至有人再度开盘。
　　挑战者和怪物，赔率高达一比二十。
　　很显然，没有人会看好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更倾向于压怪物赢。
　　要知道秃鹫在失控之前，可是一直能压着野狗打。
　　而在畸变以后，战斗力更加强大！
　　人群之外，钟国庆难以置信地看着走上台的少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上去了？”
　　钟梨最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小脸顿时煞白：“爸，快把他劝下来啊。”
　　钟国庆喃喃说道：“怎么可能？黑暗世界里的规矩，只要是进了斗兽笼里，那就必须得死一个才能出来。不是你大伯死，就是他死……”
　　……
　　……
　　嘶哑的重金属音乐在咆哮，混合着那些喧嚣的呐喊声。
　　斗兽笼外，妖娆妩媚的兔女郎已经开始激情热舞，她们甚至把啤酒高举到头顶倒下来，让金黄的酒液流淌在白皙娇嫩的肌肤上，浸透衣服。
　　凸显出曼妙的身材曲线。
　　这一举动，更是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名为欲望的火。
　　顾见临在父亲死前，其实很渴望能学会侧写，因为小时候的他很想成为那种了不起的人，能够帮助别人破案，把犯人抓捕归案。
　　但当他真正掌握了侧写以后，又不是很喜欢这项技能了。
　　因为他变得太敏感了，对于那些善意或恶意感知的太过明显。
　　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里，蕴含的都是疯狂或是欲望。
　　在他的侧写里，仿佛群魔乱舞。
　　秃鹫被电缆所贯穿，炽热的电流淹没了他的身体，让他发出痛苦的嚎叫。
　　“斗兽开始！”
　　随着主持人的一声令下。
　　与此同时，电缆上的针头注射了毒素的解药。
　　秃鹫恢复了行动能力，怒吼着挣脱了电缆。
　　吼！
　　只见他浑身的外骨骼再一次的增殖，尖锐的倒刺破体而出，仿佛一头白色的蜈蚣。
　　堕落者在失控畸变以后，血液里的暴戾和野蛮，会成为本能。
　　他们无法克制自己的杀戮欲望，会杀光眼前一切会动的生物为止！
　　而在斗兽笼里，唯一的生物，就是眼前的少年！
　　轰！
　　大地破碎，秃鹫纵身跃起，挡住了穹顶的灯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那一刻，顾见临额头上燃起了苍白的鬼火，照亮了他妖异尊贵的面容，漆黑的火焰纹路在脸上蔓延，眼瞳被漆黑所吞噬，宛若恶鬼！
　　台下和二楼的看台上同时有惊呼声响起。
　　人们似乎没有预料到，这竟然是一位罕见的神司！
　　秃鹫凌空一脚劈下，仿佛巨斧般撕裂空气，迸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顾见临却站着没动。
　　台下，已经有人迫切的看到这少年被一脚劈死两半的样子了。
　　仿佛鲜血的迸射，尸体的碎裂，能让他们感受到灵魂的陶醉！
　　砰！
　　一声闷响，打破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些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顾见临只是抬起了右手，轻而易举的用臂骨将其格挡开来，迸发出了宛若金属碰撞般的沉闷声响。
　　在鬼人化的状态下，顾见临体内充斥着磅礴的负能量，浑身上下数十万亿的细胞被强化，咆哮着释放出力量来，早已经超脱了人类的范畴。
　　晋升到二阶以后他的灵性无论是质还是量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鬼人化，也就更强！
　　秃鹫一击不成，反手抬起被外骨骼覆盖的拳头，一记直冲拳砸了过去！
　　砰！
　　又是一声闷响，顾见临重重的撞在了背后的铁笼上，双手却死死的抓住了对方的拳头，没有让这一拳砸在自己的胸膛上。
　　有那么一瞬间，复眼纵声咆哮，血红的复眼里满是疯狂！
　　按理来说，这么气势磅礴的一吼，寻常的挑战者已经被吓得战意消退。
　　只是顾见临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反倒是看台下，第一个拿枪射击的人，却感觉到那怪物仿佛在瞪着自己。
　　那种眼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接下来，秃鹫再次抬起右爪，锋利的骨爪撕裂空气，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抓向少年的头颅！
　　滋啦一声，利爪摩擦着铁笼，迸发火花。
　　顾见临敏捷地侧身躲过，耳畔却又响起了呼啸的风声！
　　轰！
　　秃鹫一脚轰在了铁笼上，整个笼子都在剧震。
　　第二个开枪射击的人就站在铁笼外面，面对这怪物的一脚，悚然而惊。
　　秃鹫血红的复眼瞪着那个人，转身再次挥出一拳！
　　这一次顾见临依旧防御，双手挡在身前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脚步踉跄后退。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仿佛提前预判了一样，微微偏头。
　　秃鹫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咆哮，浓腥的口气喷吐出去。
　　那些开枪射击过他的人感受到浓腥的风，脸色都变了。
　　转瞬间，秃鹫纵身跃起，双手交叠成锤，重重砸下！
　　只见顾见临身形微晃，化作一道鬼魅的黑影一闪而逝，再次躲避！
　　砰！
　　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秃鹫四脚着地在这个坑里，咧开血盆大口。
　　主持人刚好就站在那个位置，呆若木鸡。
　　“还手啊！为什么不还手！”
　　“他妈的，怎么一直在挨打？废物！”
　　“别他妈的跑了！早死晚死都是死，能不能像个爷们？”
　　台下的人都在叫骂。
　　秃鹫宛若野兽般横冲直撞，而那个少年却始终在防御或闪避。
　　看台上，柳三爷咂舌说道：“这个挑战者的位阶倒是不错，不过好像没有学过格斗？虽然掌握了鬼人化，但是别的能力没见用，是不会么？”
　　“一阶或者二阶的神司，不都是这样么？”
　　黑帘后，岚小姐轻笑着说道：“超凡能力如果不熟练，反而会害了自己。”
　　屠夫狐疑说道：“老大，你不是说他输不了么？三爷说的对，这个神司似乎却是不擅长格斗，他的动作都非常简单，就像是个新手。”
　　月姬平静说道：“是么？”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包括喜欢培养拳手的张淼和朱诚这两位老板，也都看出来了端倪。
　　这少年确实不会格斗。
　　野狗更是嗤笑一声，仿佛看到了那少年的死相。
　　“不过，为啥我总感觉他输不了？”
　　屠夫问道。
　　月姬淡淡说道：“因为他根本就没用全力，你根本就没见过他真正想杀人的样子。”
　　屠夫茫然问道：“这话说得跟老大你见过一样。”
　　月姬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第一百零四章 幽荧集团的候选者
　　“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分三十五秒！”
　　主持人大喊道：“看得出来，我们的挑战者似乎并不擅长格斗，目前为止他已经陷入了僵局！他是一位几阶的神司呢？能不能展现出别的能力呢？”
　　事实正如所有人看出来的那样，顾见临确实不擅长格斗。
　　不过这不是他被动防御和躲避的原因。
　　砰！
　　顾见临被一拳砸飞，狠狠的撞到了铁笼网上，却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来。
　　相比之下，秃鹫的攻势宛若野兽般凶狠狂暴，一身格斗技巧完全融入到了本能每一次重击都在宣泄着内心深处的暴虐和憎恨，看起来极度疯狂。
　　吼！
　　随着一声怒吼，秃鹫四角扒住铁网，再一次俯冲而下。
　　顾见临活动着发麻的手腕，等待他的进攻。
　　砰！
　　只见一记凌厉的空中甩腿横扫而来，顾见临即便双手挡在身前防御，也依旧被砸飞出去，贴地滑行了足足十多米，直到后背砸在铁笼网，迸发一声巨响。
　　他以手撑地稳住身姿，再次说道：“继续。”
　　秃鹫眼瞳猩红，狂怒不已。
　　只见这个怪物径直扑了过来，双手的利爪交错，仿佛要将其斩首！
　　千钧一发之际，顾见临闪电般探出双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接下来我会速战速决，给你一个痛快。”
　　少年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贯穿全场。
　　秃鹫仿佛彻底被杀意吞噬，血红的复眼里流下一行血泪，双手再度发力。
　　突然间，顾见临抬起一脚，正中他的胸膛！
　　砰！
　　秃鹫宛若炮弹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了铁网笼上，跌落在地。
　　然而他却晃了晃脑袋，四脚着地猛扑而来。
　　顾见临抬起一根手指，轻声说道：“死。”
　　鬼咒！
　　噗嗤一声！
　　秃鹫的体内发出了破碎的可怖声响，异化成蜈蚣般的躯体骤然干瘪了一分，浓腥的血从外骨骼的缝隙里流淌出来。
　　无数漆黑的咒文宛若活物般，在他的身上一闪而逝。
　　顾见临脸上也闪过无数漆黑的咒文，骤然喷出一口鲜血。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里，他踏前半步，抬起双手。
　　漆黑的粒子在虚空中凝聚狂颤，汇聚成一道闪烁着黑芒的气界，骤然膨胀！
　　轰！
　　黑暗震荡！
　　仿佛黑日炸裂开来，秃鹫浑身的外骨骼被轰然震碎，魁梧壮硕的身体被恐怖的冲击波掀翻，仿佛被风吹皱的被单般泛起波澜。
　　这一刻，全场死寂，重金属音乐的咆哮戛然而止！
　　看台上的人们纷纷起身。
　　台下的观众长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驰骋而去，抬起的右手并指如刀，骤然刺出！
　　噗嗤一声，秃鹫的心脏被贯穿。
　　神祭之火骤然点燃，焚烧着他的生命。
　　“再见。”
　　顾见临轻声说。
　　秃鹫被神祭之火焚烧着，双膝跪倒在地，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残留在身上的外骨骼一寸寸的脱落，畸变的特征也在衰退。
　　直到那双恐怖的复眼渐渐清明。
　　顾见临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眼神平静。
　　当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秃鹫骤然地抬起那双血红的眼瞳环顾全场，俨然是野兽般凶狂的眼神，这一刻甚至没有人敢跟他对视。
　　然后他在人群之外看到了那对父女，眼神却变得柔和起来。
　　他收回视线，轻声说道：“谢谢。”
　　扑通一声，他仰天倒地，永远闭上了眼睛。
　　顾见临低头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右手，一片猩红。
　　这一刻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即便是堕落者，也是残留着人性的。
　　并不是畸变过后，就彻底成为了怪物。
　　真正区分是否堕落的，是内心。
　　酒吧里鸦雀无声。
　　转折和反击来的如此之快，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那一刻，全场响起了尖锐的哨音。
　　“赢了！挑战者赢了！”
　　呆滞了几秒以后，主持人很快就回过神来，兴奋大叫：“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有挑战者战胜怪物！请为我们勇敢的挑战者，送上属于他的……第一份奖品！”
　　轰隆。
　　斗兽笼的大门被打开，主持人搂着一个兔女郎的腰走进来。
　　那个兔女郎手里捧着一个餐盘，上面放着一叠厚厚的红色钞票。
　　“请拿走你的奖励吧，挑战者。”
　　主持人笑容满面。
　　能杀死怪物的挑战者，多半都是很有实力的。
　　说不定就会被哪位老板看中，培养成为新的拳王。
　　因此多巴结一下，总是好事。
　　“我听说只要完成了斗兽，就可以加入幽荧集团？”
　　主持人一愣，他怀里的兔女郎也是明显怔了怔：“是的，您会获得您应有的奖励。”
　　“好的，谢谢。”
　　顾见临转身就走。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这笔钱，哪怕一眼。
　　主持人和怀里的兔女郎一愣，他们也是老江湖了，当即一把将那些钱撒在半空中，大声说道：“各位，这是我们的新任候选者，送给你们的礼物！”
　　数不清的红色钞票散落在空中，在灯光下飘舞着。
　　哗啦。
　　钞票纷飞落下。
　　无数观众一拥而上，开始了哄抢。
　　顾见临却看都不看一眼，逆着那些一拥而上的人流走过，转身离去。
　　那些红色钞票如暴雨般从他的背后落下。
　　擂台下的师徒早已经消失无踪。
　　“有趣。”
　　看台上，柳三爷笑眯眯说道。
　　黑帘后，岚小姐评价道：“这个人对钱不感兴趣，那是冲着幽荧集团来的。看得出来，他有野心有心气，而不是野狗那种的垃圾。”
　　屠夫咂舌说道：“这个兄弟怎么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啊。”
　　月姬目送着少年的离去，一言不发。
　　黑桃酒吧的门口，钟国庆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自己的亲人倒下以后，不知道为何有些如释重负。
　　“好啊，走的痛痛快快的就好。”
　　他抱着怀里的女儿，低声说道：“总比被人当成怪物羞辱要强。”
　　钟梨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老板真是个好人。”
　　……
　　……
　　二楼的看台上是只有黑暗世界的大人物们才有资格占据的位置。
　　因为自古以来，高位者都喜欢向下俯瞰。
　　黑帘后，岚小姐似乎嫣然一笑，颇为愉悦说道：“看了两个多月的比赛，也就今天有点看头。月姬姐姐，你和屠夫怎么看？”
　　屠夫挠了挠头，扭头望向老大。
　　月姬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很强。”
　　“月姬姐姐都这么说么？”
　　岚小姐笑道：“那么，结个善缘也不错。三爷，他是什么身份？”
　　柳三爷抬起手，立刻有保镖把一台平板电脑放在了他的手上。
　　“顾庭，十七岁，二阶神司，来自天河药业。”
　　他笑骂道：“看起来很不错啊。”
　　岚小姐似笑非笑说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柳三爷挑眉，扭头望去：“嗯？”
　　岚小姐淡淡说道：“我是说他对钱似乎不是那么感兴趣啊，看起来挺有性格的。这种人要么就是无欲无求，要么就是所图甚大。给他一张金卡试试吧。”
　　柳三爷嗯了一声：“月……诶，屠夫，月姬小姐呢？”
　　看台上，月姬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屠夫摸着脑袋，说道：“不知道啊，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斩鬼途径，神出鬼没的也找不到，谁能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但是作为长时间来的搭档，这个莽夫看出了老大对那个少年的在意。
　　因为整场比赛，月姬始终盯着那个少年，从未看过其他人。
　　柳三爷想了想：“行吧。”
　　“朱老板，张老板，今天的比赛结束了。”
　　他笑眯眯说道：“两位还要留下喝点么？”
　　张淼脸色难看至极，只是说了句还有事，就带着野狗转身走了。
　　反倒是朱诚，明明赢了比赛，脸色却很难看，也匆匆告辞。
　　毕竟唯一的金卡已经送出去了。
　　这拳赛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柳三爷背负双手，宛若笑面佛般的脸上满是遗憾的表情：“这拳赛办的越来越没意思了，我要的是能够媲美以太协会欧米伽序列的天才。这些都是什么玩意？这个叫顾庭的虽然还不错，但跟我想要的比起来，差得远呢。”
　　屠夫挠着头：“三爷，那为啥还要继续办拳赛？”
　　“你不懂，这是黑暗世界里的传统，因为黑暗世界里的第一位王，多年前就是打黑拳出来的。好吧，那个时候还不叫黑拳，应该叫斗兽。”
　　柳三爷摆了摆手：“宁臣，去跟我见见新人。”
　　角落里走出来一个昏昏欲睡的青年，困倦说道：“好的，老板。”
　　柳三爷忽然说道：“哦对了，去仓库里挑一件炼金武装过来。嗯……就拿岚小姐打造的那种，咱们可不能跟协会一样抠门。”
　　宁臣打了个哈欠：“哦，知道了。”


###第一百零五章 烛龙秘闻
　　顾见临刚走下擂台，所有人看到他的人都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在禁忌区里人命根本就不值钱，也不会有任何规则约束你不能杀人，因此在这里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没人愿意招惹一个能徒手击败畸变者的狠人。
　　变脸变得可真快。
　　顾见临还记得刚才他们在台下看着斗兽的表情，分明就是把人和畸变者一起，看做成了牢笼里挣扎求生的动物，满是优越感。
　　仿佛一个斗兽笼，就可以给足他们安全感。
　　可当他从斗兽笼里活着出来以后，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却变了。
　　有畏惧，有忌惮，有讨好，有忐忑。
　　身份与地位的转变是如此的突然。
　　你是否有具备尊严的资格，也完全取决于自身的实力。
　　这就是黑暗世界。
　　忽然有穿着黑色礼服的侍者迎了上来，微笑说道：“顾先生，柳三爷请您上楼一叙，并且有一份属于您的礼物，要赠送给您。”
　　“好的。”
　　顾见临微微颔首，他的目的达到了。
　　完成斗兽，成为幽荧集团的候选者。
　　以他的天赋而言，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那么请吧。”
　　侍者带着他一路走向二楼，进了一个单独的客房里。
　　房间装修的倒是挺精致的，分明只是一个黑市里的地下酒吧，却有种夜总会一样的感觉，整体的装修像是个水晶宫，淫靡奢华。
　　红色的松软沙发上，一个笑眯眯的胖子左右手分别抱着两位兔女郎。
　　一个兔女郎负责给他喂酒，另一个兔女郎给他剥葡萄，喂进嘴里。
　　角落里还有个昏昏欲睡的青年，正在打着哈欠。
　　“哟，来了？”
　　柳三爷看到少年进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闪过一丝异芒，笑着说道：“不错不错，今天的斗兽我很满意。小伙子有前途啊，虽然你的格斗技巧很一般，或者说压根就没有。但超凡能力很扎实，最后撒钱的动作也很帅气。”
　　他摆了摆手：“坐吧。”
　　顾见临走进房间，面前就只有一把椅子，明显是留给自己的。
　　他坐下，望向对面这个禁忌区的神秘老板。
　　说句实话啊，哪怕是以他的侧写能力去分析，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唯一的一点就是，眼睛特别小。
　　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小的。
　　“你可千万别跟我说，敢不敢睁开眼睛说话。”
　　柳三爷挑眉：“我特么已经睁到最大了啊。”
　　顾见临陷入了沉思。
　　除非对方有读心术，否则的话那就是每个人见到他，都会说这句话。
　　“去，陪陪客人。”
　　柳三爷拍了拍两位兔女郎的屁股。
　　这两位兔女郎妩媚一笑，扭动着腰肢款款走过去。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匕首的寒芒闪过，骤然削断了她们的一根头发。
　　“别动。”
　　顾见临握着匕首，平静说道：“坐回去。”
　　那两位兔女郎对视一眼，美眸里皆是闪过了一丝异芒。
　　因为她们的双手都放在背后，差一点儿就要摸到腰间的枪套了。
　　“虽然你们有经过特殊的训练，但是眼神还是没藏住。”
　　顾见临淡淡说道：“这种程度的试探，还是算了吧。”
　　柳三爷哈哈大笑，居然也没有流露出尴尬的表情，直接把两位兔女郎召回来：“不错不错！警惕心很强，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在黑暗世界里活下去。我也不多说废话了，这个金卡就送给你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纯金的卡，直接扔了过去。
　　顾见临一把接住，只见金卡上刻印着四个字。
　　——幽荧财团。
　　“在现实世界活不下去的人，往往都会逃到黑暗世界。有人是遭到了迫害，也有人是自作自受，还有的是有所图谋，但无论是哪一种人，都会想要加入我们。因为只要有我们的庇护，他们就不必再蒙面潜行，西躲东藏。”
　　柳三爷笑道：“我不知道顾先生是哪一种，但我希望你是第三类人。因为只有这种人，才具备跟我们合作的资格，才能真正的……成为我们的一员。”
　　顾见临听到这番话，微微挑眉。
　　这胖子的意思是，只要得到了他们的庇护，就不用再担心协会的追杀。
　　“幽荧集团是黑暗世界里的霸主，我们不满以太协会制定的秩序，二百年来始终在跟他们抗衡，即便有时候签订和平条约，也会私下较劲。”
　　柳三爷说道：“毕竟我们也掌握力量，凭什么听他们的？古神族沉睡，人类就是地球的主宰，升华者们永远都是以力量而为尊。你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实际上都是由那些世界暗面的家族势力构建的。”
　　“通常而言，六阶的巅峰就可以建立家族，到了圣域级基本就是人类世界的最高层了，在古代几乎都拥有爵位和官职，而九阶巅峰则是半神境界，则是秩序的统治者，就像你今天看到的，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
　　他感慨道：“再强一些的，那就是天灾，往往都有自己的传承，有的建立了皇朝，也有的开宗立派。这些古老的势力，有些都传承到了今天。”
　　“当然，现实世界里的纷争都是次要的，大家都是追寻古神族的踪迹，在对抗古神族入侵的同时，寻求进化的契机，这是毋庸置疑的。”
　　柳三爷似有所指说道：“麒麟仙宫的现世，又是一次升华者们疯狂的大潮。现如今，以太协会的黎明作战序列有一半人已经从黑云城寨海底的入口进去了，配合欧米伽序列的天才种子，进行大规模的清扫。”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这么快，他对此都不知情。
　　想来也是，那种层次的战斗，明显不是他这种新人应该参与的。
　　柳三爷眼眸闪过诡异的光，循循善诱：“但是，我们的手里掌握着麒麟仙宫的另一个入口，以及一个哪怕是在以太协会，都算得上是机密的秘密。”
　　顾见临迟疑片刻：“这种秘密，能随便告诉我这种小角色？”
　　“当然可以，毕竟以太协会素来抠门，类似于这样的消息不太会告诉下面的人。但在黑暗世界不同，这里人多嘴碎，一切皆有可能。”
　　柳三爷大笑道：“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不知道，你猜猜两千多年以前，烛龙尊者为什么会跟麒麟尊者在东海开战？打到天崩地裂，维度破碎？”
　　顾见临听到这里，眼瞳微微一缩：“为什么？”
　　柳三爷摊手：“具体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考古专家不如协会的靠谱。”
　　顾见临当场窒息，险些就要骂人了。
　　“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烛龙尊者在两千多年前确实出了某种问题，所以祂迫切的，甚至几乎于疯狂的，在寻找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而传说中，麒麟尊者在东海，密谋着一次惊天动地的祭祀。”
　　柳三爷摊手：“而烛龙尊者，则试图篡夺这次祭祀的成果。”
　　顾见临一愣，这种太古至尊之间的战斗，对他而言太过遥远了。
　　哪怕他继承了麒麟尊者的力量，听起来也没什么实感。
　　“幽荧集团有一位升华者，声称祖上是两千年多年前东渡中私逃的童男童女的后代，他根据祖上遗留下来的古代文献，从历史的蛛丝马迹里，推敲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柳三爷幽幽说道：“在麒麟仙宫里，绝不止有麒麟尊者一位至尊留下的宝藏！因为在那里，还埋葬着烛龙尊者的传承！”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顾见临即便定力再强，也为之动容了。
　　没想到打个擂台赛，居然还有这样的收获。
　　“别觉得我是在吹牛逼，我们集团里有一位穿越到仙宫里的升华者，他声称在里面遭遇了烛龙氏族的远古先民！我们经过验证以后，发现他没有说谎，也就彻底证实了这种说法。”
　　柳三爷笑道：“历朝历代，都有人前往东海寻找麒麟仙宫的踪迹，其中不乏有一些名留青史的大人物。你知道么？烛龙尊者被尊称为至尊中的最强，但麒麟尊者的实力也绝对不容小觑，非常的可怕。”
　　“哪怕是在古之至尊中，祂都是极其危险恐怖的神祇，除了当初跟祂一同降临的朱雀尊者以外，几乎所有的至尊都想杀死祂。”
　　他顿了顿，语气诡秘深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祂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权柄，即便是同为至尊的同类，也极其的忌惮祂。”
　　顾见临表面上平静至极，内心却开始有点犯嘀咕了。
　　目前来说，他对麒麟权柄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除了古神语和古神化，别的啥也不会。
　　“两千年前的那场灭世之战，那就是麒麟尊者和烛龙尊者为了吞噬对方而设下的局。虽然结局是麒麟尊者被镇杀，烛龙尊者笑到了最后。”
　　柳三爷说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烛龙尊者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即便近两千年来依旧在古神界和现实世界活跃，但祂的力量委实没有古籍中所记载的巅峰时期强大了。你猜，有没有一种可能，祂在麒麟仙宫里留下了什么？”
　　他鬼鬼祟祟说道：“否则，祂为什么要刻意留下这个陵墓呢？哪怕无法彻底杀死麒麟尊者，直接把祂放逐到维度乱流里不好么？”
　　顾见临眼瞳闪烁，没有说话。
　　“以太协会的目标是麒麟尊者，而我们的目标，是烛龙尊者的传承。”
　　柳三爷说道：“是不是很诱人啊？”
　　顾见临不得不承认，这让他都有些心动和好奇。
　　“这就是你们给我准备的礼物？”
　　他问道。
　　“啊不不不，当然不是。”
　　柳三爷双手抱胸，笑道：“我说过，我们不像以太协会那么抠门。接下来我要送给你的，是岚小姐亲手打造的，堪称艺术的炼金武装！”
　　话音刚落，玻璃窗骤然破碎，这个胖子的脑袋轰然炸开，鲜血喷溅出来。
　　仿佛一个碎了的西瓜。
　　顾见临：“……”
　　那两位兔女郎脸色一变，骤然望向窗外。
　　枪声的轰鸣神滚荡起来，仿佛震碎了夜色。
　　“又有刺客了。”
　　那个站在角落里打哈欠的青年转身就走，没精打采说道：“霸王途径的鹰眼配合霸气的强化。唉，自从热武器被发明出来，霸王途径是越来越恐怖了。”
　　“跟老板说一声，我去抓刺客了。”
　　说完他从窗户里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里。
　　这时，柳三爷的尸体颤抖起来，血肉从脖颈的恐怖创口里蠕动增殖，无数血管和肌肉纤维迸射汇聚，竟是在短短一瞬间内重塑一颗脑袋。
　　“啊不好意思，出了一点小插曲。”
　　他笑道：“我们继续。”


###第一百零六章 月姬，你好
　　顾见临扭头望向破碎的窗户，海风从窗外灌入进来，夜色幽寂如死。
　　关于霸王途径的优劣势，他倒是有所耳闻。
　　在以太协会官方的资料里，霸王途径的竞争力从古至今都没有掉下过前五，而到了近代有了热武器的加持以后，就变得极度的恐怖。
　　低阶的时候可能还展现不出来优势。
　　而那种超高阶的霸王，貌似真能做到八百里开外一枪爆掉鬼子的机枪手。
　　当然，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这个死而复生的小眼睛胖子。
　　鬼知道这是什么逆天的能力。
　　头被打炸了还能原地复活。
　　“我是幽荧集团的六位股东之一，基本上每天都能遭到暗杀，都习惯了。如果以后你以后也混出名头，遭到暗杀也是很正常的事。炼金科技越是发达，这霸王途径的杀手就越逆天。”
　　柳三爷跟个没事人一样，看着自己的这身西服，叹息：“可惜我的衣服。”
　　两位兔女郎对此也是视若无睹，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保险柜里，娴熟地按了几个数字键解锁密码，取出了一个镶金边的黑色金属箱。
　　“这东西的名字叫做天邪鬼。对，就是以瀛洲风格来命名的武器，因为它的核心是用古神种的心脏制作而成的，戾气很重。一般人未必能驾驭得了，不过看你那股子狠劲，应该没问题。”
　　柳三爷起身，笑眯眯说道：“这是作为你从斗兽笼里走出来的奖励。如果你想继续在幽荧集团里往上爬，可以用这张金卡来领取任务，赚取足够多的积分。”
　　“屠夫听说过么？当年他也是靠着这张金卡，一步步爬上来的。”
　　他笑道：“如果想要获得进入仙宫的资格，你可得多努力啊，年轻人。”
　　“我知道了。”
　　顾见临平静说道：“多谢三爷。”
　　柳三爷似乎很满意，双手背在了身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嗯，我还得去换身衣服，接待一个客人，谈一笔大生意呢。你待会儿自己离开就是了，拿着金卡没有人会拦你。”
　　说完，两位兔女郎款款扭动腰肢，挽着他离开。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走出酒吧，沿途所经之处的保镖们竟是纷纷对他俯首行礼。
　　看来候选者的地位确实很高。
　　有人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眼神阴狠。
　　“朱老板，就这么看着他走了？”
　　野狗满脸狰狞发狠的表情，嘶哑说道：“我辛辛苦苦打了一个月的拳赛，结果最后金卡却被他给夺走了？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凭什么夺走我的金卡？”
　　朱诚毫不掩饰自己的阴冷表情，冷哼一声：“金卡只有一张，被夺走了也没有办法。但问题是，如果是死人，怎么能享受金卡呢？我调查过了，这人没什么背景，找个机会给他下毒，把他弄死。”
　　野狗露出一抹冷笑：“明白了，老板。”
　　忽然间，隐约的风从背后拂过，不经意间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宛若幽魂般的少女悄然消失无踪。
　　他们回头，什么都没看到。
　　……
　　……
　　当顾见临拎着黑箱走出黑桃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海港空荡荡的，潮声在寂静里起落，黑色的大海一眼看不到尽头，只有汹涌的海风在呼啸，仿佛撕裂了阴暗的天穹，漫天碎云里洒落黯淡的天光。
　　路边还有宿醉的醉汉，直勾勾的躺在路边，身上的财务估计都被摸光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门口蹲着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身上脏兮兮的，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你又来干什么？”
　　顾见临看到他，皱眉：“在这里偷东西，可是会死的。”
　　小男孩却盯着他，忽然说道：“你之前是在帮秃鹫叔叔解脱吧？”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家伙看出来了。
　　“你没拿钱，你也不太看得上金卡。”
　　小男孩认真说道：“你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而且是个好人。”
　　顾见临皱眉，这小孩子的观察力还挺敏锐的。
　　小男孩忽然说了一串他听不懂的语言。
　　顾见临再次愣住了。
　　小男孩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转身说道：“你小心点，你夺走了唯一的金卡，黑暗世界里肯定有人盯着你，他们会来杀你的。尤其是张老板和朱老板，他们是做港口的生意的，竞争非常激烈，急需要一张金卡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说完他就跑开了。
　　顾见临盯着这个小男孩的背影，觉得很奇怪。
　　“老板。”
　　书翁在酒吧门口等着他，凑过来说道：“您出来了。”
　　顾见临嗯了一声，瞥了他一眼：“钟国庆和他女儿呢？”
　　书翁压低声音，叹了口气：“已经回店里休息了，他们父女两个就住在店里，我刚刚跟过去的时候，还能听到哭声。那个秃鹫就是钟国庆的大哥，他确实是因为快要堕落了，才过来打黑拳的，也是个可怜人啊。”
　　他顿了顿：“经过一番打听，我怀疑秃鹫中了精神毒素。”
　　顾见临皱起眉：“是么？”
　　“我跟周围人打听过，秃鹫虽然已经产生了抗药性，无法再用药物来压制畸变，但他昨天打拳的时候，还没有沦落到快要畸变的程度。”
　　书翁连忙说道：“而野狗，他打了七场拳赛，有六场都是硬实力不如对手，但硬是靠拖把对面拖到畸变才取胜的，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顾见临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书翁请示道：“按照黑暗世界的风格，这个朱老板和野狗很有可能会对您动手，他们的势力不算大，但也养了不少三阶的升华者，真要是铁了心的想跟您作对，还是挺麻烦的。所以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顾见临却在想刚才那个小男孩说的话。
　　港口生意！
　　如果严家要从西港禁忌区租船离开，那么应该就是找那两个老板。
　　“你去让人找找那个小男孩。”
　　顾见临轻声说道：“我们直接去找这两个老板。”
　　……
　　……
　　凌晨六点，朱诚带着自己的下属走出了黑桃酒吧的大门，神情阴沉。
　　停车场的奔驰里，顾见临盯着他，淡淡说道：“来了。”
　　书翁狞笑一声。
　　这辆车是他们抢来的。
　　原本的司机和保镖，已经被打晕装进了后备箱里。
　　经过一番拷问，确认是朱老板的人。
　　朱老板倒也算谨慎，开车的司机是灵媒，保镖是古武的途径，二阶的炼气士。
　　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什么意外。
　　只不过，顾见临拥有不存之锁和安魂铃，还能够隔空鬼咒。
　　书翁这个三阶的天师，还掌握了可控畸变，解决他们很轻松。
　　整个过程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
　　唯一的难度就是，这个停车场是被幽荧集团的雇佣兵把控的，本来想不动声色的混进来是不可能的，必然会引发一些动乱。
　　然而顾见临已经是金卡持有者了，一路畅通无阻。
　　由此看出来，候选者在黑暗世界的地位，确实很高。
　　书翁继续补充道：“朱老板的实力不弱，想要一招制服可能或许有些麻烦。当然，在您的面前，他肯定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要注意不能弄出动静。至于那个野狗，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垃圾而已，没什么值得警惕的。”
　　顾见临坐在副驾驶上，回头在车座上找到了一根头发，缠绕在指尖。
　　鬼咒术的发动，尽量还是用媒介比较好。
　　诅咒的威力，会更强。
　　十分钟的时间过去，朱诚意气风发的走过来，带着一众保镖，气势汹汹。
　　野狗拉开车门，朱诚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坐进来。
　　“愣着干什么？”
　　朱诚暂时还没发现不对劲，沉声说道：“开车！”
　　几乎是在一瞬间，虚幻的银白色锁链释放出来，纵横交错悬浮在虚空中。
　　——不存之锁，解放！
　　顾见临忽然抬起右手，食指缠绕着一根头发：“死！”
　　噗嗤！
　　朱诚顿时七窍流血，仿佛头颅遭受重击，眼前一片漆黑。
　　野狗大惊失色，急忙想要大喊。
　　书翁眼疾手快，宛若蟒蛇般灵活扑了过去，利用近身柔术的技巧，锁住了这个大汉的喉咙，不知何时他就已经完成了畸变的进化！
　　天师途径的能力不适合暗杀，无论是元素操纵还是意念震爆，都会制造太大的动静，尤其是一不小心就会把车炸了，相当的危险。
　　只不过书翁掌握了可控畸变，身体强度大幅提升，并不是单纯的法师。
　　因此可以近身作战。
　　“唔！”
　　朱诚七窍流血，死死抱着脑袋，脸色涨红扭曲。
　　顾见临转过身，右手燃起了苍白的鬼火，一把按在了对方的胸膛。
　　神祭之火，焚烧！
　　朱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却仿佛被隔绝了在这片空间里。
　　就在这时，他的眼瞳里泛起猩红的血丝，试图激起汹涌的气。
　　古武途径，二阶！
　　顾见临左手按下那个黑色镶金边的金属箱的手柄，只听咔嚓一声！
　　金属箱内的某个机关仿佛被启动了，其外壳骤然间一片片交错弹开，然后又在一瞬间翻转重组，宛若骨骼般的坚硬钢铁浮现出无数赤红血管般的纹路，俨然是一柄收束的伞状武器，伞尖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这竟然是一柄金属的伞，附着着无数赤红色的狰狞血管。
　　所谓的天邪鬼，居然是这种奇怪的武器！
　　他诧异之际，反手就把这柄黑伞刺入了对方的腹部！
　　噗嗤一声，朱诚剧烈的抽搐起来，那柄黑伞在贯穿他的小腹以后，竟是释放出了一阵电流，电得他浑身抽搐不已，头发倒竖！
　　书翁的尾巴搭在他身上，因此也被电得浑身抽搐起来。
　　很好！
　　顾见临不禁有些惊喜，这才是真正的炼金武器啊，强而有力！
　　突然间，车内响起了嘀嘀的声音。
　　那竟然是朱诚右手上的手表，玻璃表面骤然碎裂，一道道灼热的光倾泻出来，仿佛蕴含着极为恐怖的热量，随时都要爆开！
　　顾见临眯起眼睛，毫不犹豫地探出手去，抓向那块手表。
　　然而就在这时，后车玻璃上倒映出了一个诡异的虚影。
　　那疑似是一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孩，披散着一头及腰的黑发，仿佛恐怖片的鬼魂一般穿过了玻璃窗，径直地逼向他们！
　　之所以说疑似是女性，是因为她的身材娇小窈窕，却又不失丰满。
　　月姬！


###第一百零七章 月姬的提醒
　　月姬的出现是如此的突然，毕竟是她是斩鬼途径的四阶修罗，这个职业的特点就是高攻高速，本身就来无影去无踪，再加上没有生命韵律。
　　很难察觉她的存在。
　　只见虚空宛若镜子般碎裂，无数道凄厉的裂隙纵横交错，在寂静里破碎！
　　那块即将炸裂的手表也应声碎裂，化作无数的碎片，迸射四溅。
　　朱诚见自己的最后的保命手段也失效了，体内的气汹涌的滚荡着，却被一把刀锋直接贯穿了小腹，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月姬已经具现出了实体，一下子落入了宽敞的车内，反手握着唐刀。
　　顾见临吃了一惊。
　　这个女孩的目的，似乎跟他们一样！
　　月姬手里握着一支药剂，直接扎了下去！
　　“严家打算什么时候撤离？你负责港口生意，你肯定知道。”
　　她冷冷开口，声音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阿巴巴巴巴。”
　　朱诚翻着白眼，被电得浑身抽搐，嘴唇也在颤动。
　　“喂。”
　　猫脸面具的女孩扭头，平静说道：“能待会儿再电吗？”
　　顾见临沉默不语，默默地拔出了黑伞。
　　好在朱诚是古武途径，皮糙肉厚还抗揍，被神祭之火和电流折腾了半天也不会死，只是被注射了药剂以后，似乎有点神志不清醒的样子，流着口水说道：
　　“今晚十点半。”
　　月姬得到了这个答复以后，满意地点头，然后扭头说道：“多谢帮忙，我一个人出手倒还真没把握制服他。顺便提醒你一句，黑桃酒吧门口那个小男孩跟你说的是暗语。以太协会，守夜者部门的暗语。”
　　顾见临难以想象，一个普通的孤儿怎么可能知道守夜者的暗语。
　　“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他皱眉说道：“我觉得你在帮我。”
　　月姬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有我自己的目的而已。”
　　顾见临盯着她仔细看，而且越看越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书翁摆脱了电流过后，反手就把野狗活活勒死。
　　完事以后，他也瘫在椅子上，喘着气说道：“这，这不是月姬小姐吗？这还是咱们第一次在现实里见面吧？哈哈哈，这么巧？”
　　“确实很巧，你还是像以前那样那么弱。”
　　月姬似乎认出了这个狗腿子，淡淡说道：“真可惜。”
　　然而就在这时，朱诚再次一次痉挛起来，狂暴的气喷涌而出！
　　“小心！”
　　顾见临越过车座，一把抓住这个女孩，撞开了车门。
　　书翁面色大变，砸开车窗就跑！
　　砰的一声！
　　血浆和碎肉在车里炸开，朱诚这个人倒也是个狠角色，一旦自己的生命垂危，就直接启动了埋在体内的自爆装置，跟敌人同归于尽。
　　可惜的是，在场的三个人都不是小角色。
　　不可能被这种手段给杀死。
　　只不过却造成了一种很尴尬的现象。
　　“喔！”
　　书翁站起身来，看到了眼前这尴尬的一幕，连忙转过身。
　　甚至想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扣下来。
　　“为什么每次我们见面，都要用这个姿势来受伤？”
　　月姬轻声说道：“我现在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好色之徒了。”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再次感受到了身下的少女的柔软细腻，他胸前能够感受到一抹受到挤压的饱满，还有扑面而来的清寒体香。
　　“我不是故意的。”
　　他板着脸说道：“我只是想救你而已。”
　　“你倒不如说，你因为我的美貌，想占我便宜。”
　　月姬那双清亮明净的眸子里毫无情绪：“这样还更有说服力一点。我是幽荧集团的候选者，而你是以太协会的椅子杀人魔，我们势同水火。”
　　顾见临头皮发麻，他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而是椅子杀人魔这个称号！
　　尴尬到想投胎转世。
　　来到西港禁忌区之前，他可是做了面部的伪装，戴着墨镜和遮阳帽的。
　　书翁更是警惕起来，悚然而惊。
　　“我有我自己的消息渠道，没什么可惊讶的。”
　　月姬淡淡说道：“你现在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么？”
　　顾见临连忙起身，不知为何这个女孩明明掀了他的老底，但他却丝毫不觉得慌张，因为他本能的认为，对方不会害他。
　　“虽然最后的场面很尴尬，但你愿意保护我，我还是谢谢你。”
　　月姬嗓音清脆悦耳：“顺便提醒你一句，幽荧集团的水很深，很多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离他们远一点。尤其是你这样的人，不适合这里。”
　　说完她再次幻化成幽魂，飘进了一栋大楼里，消失无踪。
　　临走前还挥了挥手。
　　这就是斩鬼途径。
　　零阶的时候，拥有神速力和时空之隙。
　　一阶的时候则具备虚化的能力，能够穿透物质，来去自如。
　　据说再晋升，就可以获得次元斩，空间跳跃，时空冻结等能力。
　　输出非常强大。
　　消失之前，她似乎还挥了挥手。
　　顾见临沉默地目送她离去，总觉得她的语气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
　　“不愧是月姬小姐啊。”
　　书翁活动着酥麻的身体，感慨道。
　　顾见临看了他一眼，说道：“她刚才好像很嫌弃你。”
　　书翁对此倒也不觉得没面子，恭恭敬敬解释道：“这不只是我，她是平等的嫌弃所有人。当初我们一行人在仙宫底层相遇，被一群复活的古尸撵得到处跑，如果不是恰好月姬也在里面，恐怕早就死了。”
　　“当初黑云城寨还没被端掉，有些有本事的升华者，都在试图从仙宫里面捞好处。圣域级以上强闯仙宫，容易让维度变得不稳定，所以他们在没有万全措施的情况下是不会进去的，月姬和屠夫这样的位阶，算是很拔尖了。”
　　他小声嘀咕说道：“当初老贼看到月姬以后惊为天人，就觉得有她当保镖，可以大大提高生存率。您也知道，老贼那个人，他是很会画饼的。但其实我一直觉得，她并不需要老贼的秘药，加入我们的队伍，是另有目的。”
　　顾见临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第一百零八章 有珠的嫌疑
　　夜幕下，顾见临深呼吸，体内的灵性也已经快要枯竭了。
　　但伴随着他的吐息，脑海里再次响起了潮汐涨落的声音。
　　灵性也在恢复。
　　“月姬，总感觉她真的在帮我。”
　　顾见临沉默片刻，对那个女孩做了一下人格画像，得到的答案却匪夷所思，让他觉得非常的不合理，甚至打破了自身认知。
　　他犹豫了片刻，忽然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发了一条消息。
　　“在干嘛？”
　　他默默地了几分钟，有消息过来。
　　苏有珠：“在上课啊，刚刚睡着。怎么了，你要回学校吗？”
　　顾见临灵机一动，随口编了个理由：“妈妈问我在干嘛，大概是怀疑我又逃学出去了，帮我拍张老师上课的照片发过来。”
　　片刻后，苏有珠立刻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英语王老师在讲台上咆哮。
　　照片里还拍到了她白皙细嫩的手，指甲上贴着粉色的美甲。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
　　他又发了一条消息：“能不能打个视频电话？”
　　苏有珠：“你怎么了？”
　　这姑娘二话不说，直接开了视频。
　　只见她披散着浅青色的短发，以手托腮在教室的最角落里坐着，素白精致的脸被窗外的阳光映得几乎透明，小声嘀咕道：“等等，该不会是我爸爸给你打电话，想看看我在干嘛吧？”
　　顾见临这才放下心来了，说道：“没什么，有点想你而已。”
　　苏有珠明显一愣，眨动着清亮澄澈的美眸。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咚咚。
　　顾见临挂掉电话以后，拎着黑箱站在路边，深吸了一口气。
　　他这辈子撒过很多谎，但就这一次有点面红心跳。
　　“看来是我想多了。”
　　顾见临轻声叹了口气。
　　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他现在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了。
　　主要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女孩居然居然这么想。
　　“下限越来越低了。”
　　顾见临轻声呢喃：“书翁，那个小孩去哪了？”
　　月姬临走前刻意提醒他，这个小男孩跟守夜者有关。
　　书翁立刻打了一个电话，却愣住了：“老板，跟丢了。”
　　顾见临皱眉：“跟丢了？”
　　书翁回复道：“抱歉至尊，我是弱智，我是蠢货。但是那小子不正常，他具备很高明的反跟踪反侦察手段，而且技术水平要高于我培养的人。这证明，要么他这个人有问题，要么就是有某些高级精英教过他这种技术。”
　　就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忽然看到对街筒子楼里，有一伙人走了过来。
　　顾见临忽然感受到他们身上密密麻麻的生命韵律。
　　仿佛亿万只虫子的嘶声鸣叫，令人头皮发麻。
　　“又是蛊虫，这些人是那个蛊师控制的人！”
　　顾见临强行克制住自己：“不能打草惊蛇。”
　　他挥了挥手，示意尾随跟上。
　　不存之锁把两个人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去哪了？”
　　“那小子怎么躲开我们的？”
　　“应该是对这里太熟悉了，继续找！”
　　那些人面面相觑，转身离去。
　　顾见临脚步顿住，正考虑着要不要干掉他们的时候。
　　忽然间，书翁抬起头，看到一个人从隔壁天台上摔下来。
　　一头栽进了垃圾桶里。
　　赫然就是那个小男孩。
　　……
　　……
　　深空科技大厦。
　　陈伯均喝着枸杞泡水，面色严肃说道：“子衿，你确定是他么？他真的还活着？如果真的是魇师，那么他现在至少也是超维级了。”
　　陆子衿背对着他，凝视着窗外，冷冷说道：
　　“当初围捕小丑的时候，就出现过一个能用死灵蛊的蛊师。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去四处搜查了一番，没有找到结果。小顾也说过，他在海底的地宫里，也看到了大量的蛊虫，那个时候我就有点怀疑了。”
　　“子呈在去搜捕犯人的时候，有神秘人留给了他关键的证据，经过鉴定以后百分百就是寄生蛊蜕下的皮。蛊师途径本来就稀少，而当年我们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那就只能断定他还活着，而且在密谋着什么。”
　　她顿了顿：“这件事情一直我在负责，为此我还申请了守夜者部门的协助。可你知道么？就在六个月前，三位深入调查的守夜者专员，全部失踪。”
　　陈伯均眼瞳眯起来，沉声说道：“如果说是魇师，那么就可以理解了。当初第一次勘测到麒麟仙宫的位置时，他就是勘测组的一员。因此，他才会盯上顾辞安的儿子。前几天在仙宫外围，也是他在试图进行血祭。”
　　忽然间，这位圣域级的升华者变了脸色。
　　“等等，他该不会是想炼制血魔蛊吧？”
　　他失声开口：“我最初还以为，他是想给仙宫里的那东西献祭！”
　　陆子衿幽幽说道：“这家伙当年妄图进阶，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大概率就是误打误撞进了仙宫，可能遇到了仙宫里的那东西，从此背叛了人类阵营，成为了神侍。”
　　“总之这些年已经让他成了气候，他现在的目的未必是为了进阶了，很有可能是想用血魔蛊来制造大规模的灾害，我们必须阻止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沉声说道：“至于林源那边，已经审问出结果了，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直接下令开战吧。很显然，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大人物之间的谈话，往往都是心照不宣。
　　一提到血魔蛊，他们就会意识到，峰城即将发生一场血祭。
　　“这么说来，严家被盯上就很好解释了。”
　　陈伯均眼神冷下来：“魇师炼制血魔蛊，需要一个引子！”
　　陆子衿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刚才我们的人收到一条神秘的消息，严家将会在今晚十点半，乘坐西港的游轮离开峰城。经过占卜，这个人跟当初抓捕林源的人，是同一个人，消息可信。”
　　陈伯均眼神深沉，平静问道：“子呈呢？”
　　陆子衿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次就让他去吧，如果再阻止他，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陈伯均微微颔首，眼神变得坚硬起来，摸出手机下达了命令。
　　“黎明作战序列，欧米伽作战序列，集结！”


###第一百零九章 守夜者与幕后黑手
　　顾见临抬头看了一眼二楼。
　　还好栽进垃圾桶里了，否则这个高度掉下来八成得摔成个脑震荡。
　　“守在这里。”
　　他吩咐道。
　　书翁恭敬说道：“明白，老板。”
　　那个小男孩倒栽在垃圾桶里，浑身的衣服都被扯烂了，遍布淤青和凄厉的伤口，小脸都被鼻血给糊住了，看起来奄奄一息。
　　顾见临习惯性的抬起右手，利用仅存的一点灵性燃起神祭之火。
　　然后忽然想到，神司这途径只能奶自己，奶不了别人。
　　他只能一把拉起这熊孩子的腿，把他从垃圾堆里扯了出来。
　　啪嗒一声。
　　只见一张被攥紧得皱皱巴巴的红钞票掉了出来。
　　“又是谁把你给揍了？还是说偷了谁的钱？”
　　顾见临拎着他的后衣领，拖着他往前走，淡淡说道：“别装死，我知道你还有意识。我的传承途径是神司，你骗得了谁都骗不了我。”
　　小男孩满是血污的脸动了动，咬着嘴唇不说话。
　　但在临被拖走之际，还一把拾起了他掉落的那一百块钱。
　　顾见临低头看了一眼这熊孩子，微微皱起眉。
　　这个孩子的精神并没有被污染，也就是说他从里到外都是一个正常人，除非他曾经犯下了什么重罪，以至于被协会通缉，否则的话完全没必要在这混。
　　且不论他一个小屁孩能犯什么罪。
　　退一万步讲，哪怕他真的是犯罪者，在升华者联合公约的律法里，也不会对他处以极刑，甚至连终身监禁都未必够得到。
　　这些东西，顾见临都是可以从手机里查到的。
　　虽然说，以太协会内部肯定有很多黑暗面，审判庭的作风也很让人恶心，但这群人并不是肆意妄为的，他们是秩序的守护者。
　　至少是表面上的秩序。
　　比如顾辞安虽然被定义为犯下重罪的堕落者，但事后无论是他的儿子还是前妻，都只是被暗中调查了几次，并没有被实际牵连到。
　　也就是最初，那个李长治找上门来了。
　　不过顾见临心里很清楚，自始至终都有一个神秘人在暗中保护他。
　　“你的名字。”
　　顾见临忽然说道：“你不说，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去。”
　　那个小男孩咳出一口血沫，倔强说道：“你不会那么做。”
　　然而沉默了一秒后，他却忽然说道：“傅朝阳。”
　　顾见临瞥了他一眼：“被谁打的？”
　　傅朝阳咳嗽两声，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有人想抢我钱。”
　　顾见临挑起眉毛：“你刚才，是不是在躲刚刚离开的那群人？”
　　这一刻，傅朝阳没说话，但骤然紧绷的身体，却给了他答案。
　　顾见临平静问道：“你住哪？”
　　傅朝阳依旧死撑着不说话。
　　顾见临没耐心了，面无表情说道：“黑桃酒吧里应该有魔术师，我可以找人来催眠你，你知道我打赢了斗兽，拿到了一张金卡。”
　　傅朝阳依旧紧绷着身体，有气无力说道：“走出这个巷子，港口旁边有个工厂宿舍，在顶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这是钥匙……”
　　他从口袋里摸索着，摸出几张卫生纸和广告卡，里面夹着一个钥匙。
　　顾见临接过钥匙，拎着这熊孩子，按照他给的路线找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宿舍楼，踩着锈迹斑斑的铁楼梯往上走，一直走到顶楼。
　　路过走廊的时候，他忽然掰开一块碎石，又从里面摸出一柄钥匙。
　　“门有两个，需要两把钥匙。”
　　傅朝阳说道。
　　顾见临愣了一下，这小孩子还真的是很谨慎啊。
　　他来到走廊最深处的两个房间，用两把钥匙打开了门。
　　门开了，屋子里破破烂烂的，一张床垫占据了大部分的面积，上面的被褥倒是还算整洁，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衣柜，厨房里的灶台满是油渍，厕所里有个蹲坑，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电器，电闸都是关着的。
　　顾见临简单观察了一番，忽然在墙上看到了一些并不完全重叠的手印。
　　“你就住在这？”
　　他淡淡问道。
　　傅朝阳说道：“对。”
　　顾见临二话不说，直接走向那堵带着手印的墙。
　　这时，傅朝阳面色大变，剧烈的挣扎起来。
　　只不过他被人揍得太狠了，根本就没什么力气。
　　当然，哪怕是他没被揍，也不可能在少年的手里挣扎出来。
　　顾见临直接把他扔到床上，然后推开了那堵墙。
　　只听沉闷的摩擦声，石墙的门滑动到了后方，一间密室出现在视线里。
　　这个密室是有电的，而且还亮着灯，风扇在慢悠悠的运作，因此空气并不如何沉闷，这里有一个书桌，还搭配着书架，数不清的文件堆彻在地上，墙上竟然挂着枪械和弹药，以及匕首和苗刀之类的冷兵器。
　　一张峰城市的地图挂在墙上，上面画满了红线，大多标记在海域上。
　　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床上，浑满脸都是冷汗，仿佛做了噩梦。
　　浑身抽搐着，仿佛极为惊恐。
　　“这是谁？”
　　顾见临冷冷问道：“你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另一张床上，奄奄一息的傅朝阳低声说道：“这是我养父。”
　　原来如此。
　　顾见临明白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走上前，看着那些散落的文件，忽然被其中的一张草稿纸吸引了视线。
　　“八月七日，我意识到了我中的蛊是失魂蛊，虽然老大提前告诉了我们，目标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魇师，因此提前服用了抗性药。但我们还是低估了蛊毒的强大。我的脑子已经开始出问题了，很多东西都不清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好不容易从仙宫外围逃出来，我的第一反应是联系上级。但不知为何，等了一天都迟迟没有回音。”
　　“难道上级也出事了？我的战友们也联系不到，守夜者部门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大家都是六阶，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除非有内鬼！为了执行这个秘密的潜伏工作，我在现实世界的身份已经被抹去了，现在我不能相信任何人，我只能躲到禁忌区里。”
　　“对了，牧锋。牧锋应该还在峰城躲着，我忽然就知道他是怎么失忆的了！失魂蛊，他当年一定也是中了失魂蛊！幕后黑手，就是这个魇师！”
　　“我必须要撑住，我要去找到牧锋，老顾肯定跟他有联系，这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第一百一十章 顾见临的小棉袄
　　顾见临看到这里，右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守夜者！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竟然是守夜者，是老顾和牧叔的战友！
　　万万没想到，这次他居然意外找到了关于牧叔失忆的线索。
　　失魂蛊！
　　顾见临无声地攥紧了这份文件。
　　虽然还找不到给父亲翻案的线索，但却先找到了牧叔的。
　　只听扑通一声，傅朝阳从屋外的床上掉下来，连滚带爬的冲进房间，拾起墙上的一把炼金手枪就对准了他，像是一头小兽。
　　看得出来，作为守夜者的养子，这孩子也接受过一定的训练。
　　比如反侦察技术，或者是用枪的手法。
　　都是床上的那个男人教的。
　　顾见临看了他一眼，忽然沉默了一瞬间。
　　因为他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以太协会，D级调查员，顾见临。”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登录了深空网络：“你养父的文件里写的老顾，就是我父亲。我父亲跟你养父是同事，我不会伤害你们，否则你们早就死了。”
　　傅朝阳闻言，握着枪的手都在颤抖，大惊失色道：“椅子杀人魔？”
　　顾见临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见鬼的外号怎么连这个小屁孩都知道！
　　傅朝阳放下了手枪，眼神里的警惕不再那么浓郁了，板着脸说道：“在西港禁忌区里，很多人都听说过你。身为犯下重罪的堕落者的儿子，却依然选择了加入了协会。以前也有很多类似于你这样的人，但加入了协会以后要么就是夹起尾巴做人，要么就是被排挤到混不下去。”
　　顾见临以手扶额：“是么？”
　　其实他在以太协会之所以会被一部分人排挤，不是没有原因。
　　首先，老顾是跟古神正面作战过的人，这样的人被意外污染的概率确实非常低，一般情况下就是自己经受不住力量的诱惑，自我堕落。
　　这点是经过研究确认的，古往今来有无数佐证，不太用杠。
　　其次是，老顾被认定为血月屠戮事件的始作俑者。
　　最后，可能还把某些东西，留给了儿子。
　　三种情况结合起来，顾见临成为了以太协会里最极端的一个例子。
　　一般的堕落者家属，还真不配跟他一个待遇。
　　傅朝阳小声说道：“你是很少有敢直接叫板协会和审判庭的，听说那些排挤你的都被你用椅子打爆了头，队长级和副队长都没有逃过你的魔椅。”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换个话题，你养父叫什么名字？”
　　傅朝阳这次倒是老老实实交代道：“傅青玄。”
　　顾见临又问道：“你说他是你养父，那你亲生父母呢？”
　　傅朝阳冷冷说道：“我没有亲生父母。”
　　顾见临看着他，不说话。
　　傅朝阳跟对视片刻，最后还是撑不住了：“我父亲是个灰色升华者，他犯下过重罪，被协会追杀，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我母亲是个不洁者，缺钱想去东南亚养老。我八岁的时候意外觉醒，他们就把我给卖到西港来。这里有老板买下了我，准备等我长大点，选择了传承途径以后，再让我去黑云城寨挖矿。”
　　他板着脸，冷冷说道：“后来我逃出来了，被我养父捡到。但是过了几年，他有次出去执行任务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顾见临环顾四周，明白了。
　　本来这孩子是可以自己一个人离开的。
　　只是为了保护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所以才一个人在这里苦苦坚持。
　　房间的垃圾桶里有很多空荡荡的药剂瓶。
　　看来是为了给男人续命用的。
　　傅朝阳这个孩子很聪明，如果只是生存的话，难不倒他。
　　但他需要买药剂，那就太需要钱了。
　　“所以你很早就想找我求救了吧？你只是不信任我而已。”
　　顾见临又问道：“那为什么最后还要出现在我面前呢？”
　　刚才这孩子，明显还没有衰弱到会从楼上掉下来的程度。
　　那是故意在他面前卖惨。
　　鬼心眼子可真多。
　　“因为你是好人。”
　　傅朝阳低声说道：“你跟那些人不一样。”
　　顾见临环顾着四周，看着这里留下的那些痕迹，甚至还翻到了一个作业本，随手打开瞥了一眼，上面除了一些加减乘除的简单算式之外，竟然还有一行小字：“张涛永远喜欢王小惠……嗯，原来你以前叫张涛啊。”
　　人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如果喜欢上什么人的话，都是很懵懂很愚蠢的。
　　比如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写在作业本上这种操作。
　　或许是因为羞于做出行动，所以就把他写下来。
　　觉得只要这样，就能证明什么。
　　“……”
　　傅朝阳若不是满脸血污，此刻的脸色一定是涨红的。
　　脚趾仿佛能把地面抠出三室一厅。
　　顾见临甚至还在这张木桌上，看到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坚持。
　　字很丑，但刻得很深。
　　顾见临似乎能看到这孩子咬牙切齿，流着眼泪刻字的样子。
　　“为什么不自己逃走呢？”
　　他忽然说道。
　　傅朝阳看着他，一字一顿：“我不想成为跟我亲生父母一样的人。”
　　这个曾经被抛弃的孩子，眼神里满是倔强。
　　顾见临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傅朝阳看着他，提醒说道：“当初我养父回来以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的，但是他一直在叮嘱我一件事，血祭。他跟我说，如果他忘了，那我就一定要记得，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件事告诉可靠的人。”
　　他说道：“我父亲需要药，你能不能……”
　　顾见临沉默一秒：“我明白。”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必须立刻联系协会。
　　然而就在这时，深空网络自动中断了。
　　他皱眉，尝试着拨通电话，却信号却断了！
　　顾见临意识到这绝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切断了这里的通讯。
　　“要开始了。”
　　他低声说道。
　　傅朝阳见他脸色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
　　顾见临想了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很快就要开战了。放心，协会的人不是傻子，他们会意识到这里出问题的。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哪里都不要去。只要撑过这过今晚，你和你的养父就能离开这里了。”
　　他略微感知了一下床上这个男人的生命韵律。
　　虽然很微弱，但起码还算平稳，活个五六天不成问题。
　　“那你去哪？”
　　傅朝阳强撑着追问道。
　　“跟你没关系。”
　　顾见临转身就走，淡淡说道：“好好保护你养父，以前是他照顾你，现在他病倒了，就该你保护他了，能做到么？”
　　傅朝阳没说话，但那个从背后投来的目光，却是似曾相识的坚定。
　　顾见临走出房间，把石门两道房门关上，站在走廊里。
　　眺望着远处汹涌的海面。
　　顾见临沉思片刻，再次尝试拨通手机。
　　这次是打给景辞。
　　可惜，还是没有任何信号。
　　放任这对父子在这里总觉得不太安全。
　　书翁的话，战力感觉又不太够。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那个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的神秘人。
　　这个神秘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么，赌一把吧。
　　看你在不在。
　　“喂，能不能帮个忙？”
　　顾见临忽然抬起头，望向蔚蓝的天空，说道：“帮我照看一下这对父子，他们本身就是证人，手里也有很重要的线索，我不想让他们出什么事。”
　　没有任何回应。
　　顾见临沉默地等了十分钟，正当他打算放弃的时候。
　　啪。
　　一颗硬币，忽然落在了地上，滚滚滑落到楼下。
　　顾见临看着这枚硬币，无声地笑了。
　　“我猜测你应该跟我父亲关系很好吧？我等着你现身出现在我面前。”
　　他轻声说道：“谢谢你。”
　　这个女孩居然一直都在陪着他，简直像个小棉袄。
　　说完，他从沿着铁楼梯离开，消失在了楼下的阴影里。
　　而在这栋楼的楼顶天台上，有人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离去，一言不发。
　　轰隆。
　　苍穹之上阴云密布。
　　四月份的海岛上起了风，滔天的潮声仿佛要吞没一切。
　　……
　　……
　　潮声回荡在海天之间，阳光被阴云所吞噬。
　　岸边的别墅区狂风骤起，夹杂着漫天砂石和树叶狂舞，倒卷着飞上天空。
　　严夫人在沙发上瑟瑟发抖，低着头捏着裙角一言不发。
　　严武坐在她的旁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刚刚暴怒一场。
　　他的眼瞳里满是愤怒猩红的血丝，环抱的双臂也在微颤，指节微微发白。
　　“考虑得怎么样？”
　　一个苍白的中年人坐在他们的对面，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淡淡说道：“你们也知道的，林源已经被抓了，自然而然也供出了你们。你们蓄谋刺杀一位欧米伽序列，以太协会已经容不下你们了。啊不，整个现实世界，都容不下你们了。”
　　“你们真的觉得，找幽荧集团租一艘船，就能够活命么？”
　　他笑道：“呵，现在你们能依靠的人，只有我。”
　　啪！
　　严武这个家暴男，反手一巴掌把妻子抽倒在沙发上。
　　仿佛一头压抑着愤怒的公牛。
　　这一次，严夫人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捂着红肿的脸趴在沙发上，另一只手的五指深深的扣进了真皮沙发里，脸色扭曲。
　　“我的名字，你们以前或许也听说过，我的代号叫做……魇师。”
　　魇师微笑说道：“只要你们帮我完成了这次血祭，你们就可以活着离开峰城。而且我听说你们的儿子也死去了，这一次恰好也能为你们的儿子报仇，难道不是一举两得么？不，准确的来说，是一举三得。”
　　他笑道：“我还可以跟你们分享，麒麟仙宫的秘密……从八年前第一次定位到仙宫的位置，再到后来的开采，以及血月屠戮事件，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些事背后的隐情么？”
　　“——考虑一下，时间不多了。”
　　轰隆隆。
　　雷声响起。
　　远方的天空隐约有无数的黑影冲出云层，仿佛一群冷厉的鹰隼。
　　不，那不是什么鹰隼。
　　而是直升机。
　　黎明作战序列的直升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青之王的第二节课
　　顾见临再次经过旅店的时候，隔着很远就看到一伙黑衣男从店里骂骂咧咧的出来，手里拎着钢棍和砍刀，甚至还有霰弹枪，很是凶猛。
　　不少人就在店门口看着，眼神里满是畏惧的神情。
　　顾见临没搭理他们，直接进店里看了一眼。
　　店里的家具倒是都完好无损，但是其他生活用品都被砸了个稀巴烂，满地都是玻璃碎片，被砸坏的电风扇，扯断的电线。
　　被砸烂的躺椅上，钟国庆低着头，头发竟然在一夜之间白了许多，衣服上沾着几个污泥的脚印，领口上沾着大片的鼻血。
　　“老，老板。”
　　钟梨蹲在地上帮父亲擦拭着鼻血，低着头说道：“你回来了。”
　　顾见临淡淡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就是跟人闹了点矛盾。”
　　钟国庆抬起头，抹了把鼻血，满脸难过和发狠的脸上，挤出一个丑到极点的笑容：“我收拾一下就好了，店里的工作不能耽搁，省得被上面问责。”
　　他起身拿起扫把和簸箕打扫房间，关于斗兽的时候半个字都没提。
　　“老板，我能请一天假吗？”
　　钟梨抹着眼泪说道：“我听说你没拿那十万块钱……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顾见临沉默不语，十万块钱对这对父女而言，或许就是尊严。
　　在这里打黑拳的人，都是为了能够杀入决赛，打赢获得金卡。
　　要么就是从斗兽笼里活着走出来，杀死一个堕落者。
　　顾见临昨天把秃鹫给打死，是为了送他一程，给他个痛快。
　　十万块钱确实很多，但对于生活在禁忌区里的人而言，如果能找到一份比较不错的工作，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工资而已。
　　很显然，钟家父女对于钱而言，更看重的其实是家人。
　　“刚才怎么回事？”
　　顾见临看到这个女孩欲言又止的神情，冷冷说道：“说。”
　　钟梨摇了摇头，就是死咬着牙不说，转身跑开了。
　　就连钟国庆也抱着扫把去旁边坐着，默默地抽着烟。
　　顾见临无奈，只能转向外面围观的人，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怎么回事？”
　　他问道。
　　只见一个路人眼疾手快，把钱拿走：“刚才是张老板的人来了，因为秃鹫打拳赛输了，让张老板输了很多钱，培养秃鹫的资源也白费了。本来店长和他女儿是打算买下这个旅店自己经营的，现在都白费了。”
　　“反倒是欠了一屁股钱，张老板说他们要留下来继续打工。”
　　他补充道：“直到还完钱为止。”
　　顾见临平静说道：“就这样？”
　　“嗯，因为张老板是负责港口贸易的，想要从这里离开，就必须靠他。”
　　那个路人说道。
　　顾见临明白了：“我还以为，他会来找我呢。”
　　那个路人连忙赔笑道：“这不一样的，您已经应该已经有金卡了吧？这就证明你是柳三爷的人了，柳三爷的规矩很严格的，他是不敢通过那些手段来让你为他做事，除非你是自愿投奔他，找他当靠山。”
　　顾见临想了想：“我知道了。”
　　这还真是巧了，恰好那个张老板也是负责港口贸易的。
　　那个路人又提醒说道：“张老板只给了他们五个小时的时间考虑，如果不能把凑出钱给他，那就只能给他卖身打工了。”
　　顾见临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西港禁忌区确实是讲人情世故的，你没有金卡就是路人甲。
　　有金卡，每个人都对你笑脸相迎。
　　然而顾见临却能看到，每一张笑脸之下，隐藏的真正情绪。
　　钟国庆和钟梨的笑脸隐藏的，是她们的难过和卑微。
　　而这些路人的笑脸所隐藏的，却是讨好和奸诈。
　　“滚滚滚，别在这里围观！”
　　钟国庆骂骂咧咧道。
　　钟梨默默打扫着旅店。
　　这就是成年人的悲哀。
　　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撑住。
　　也必须撑住。
　　因为你的背后，已经没有人了。
　　顾见临心绪莫名的有些烦躁，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脑海里的灵性潮起潮落，汹涌的潮声仿佛也变得暴躁起来了，仿佛雷声般轰鸣。
　　忽然间，世界变得静谧了起来。
　　潮声戛然而止，海风在天地间的呼啸消弭无踪。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飞速的远去，尘世喧嚣淹没在寂静里，消失不见。
　　有人推着轮椅，来到了店铺门口。
　　“第一课已经结束了。”
　　不知何时，景辞出现在了店门口，依旧是西装革履，古典优雅：“这节课的名字叫做人性。想来，经过这两天的时间，你对此已经有了充分的体会。”
　　老人在轮椅上假寐，呼吸声悠长。
　　顾见临沉默不语。
　　“本来，老师和我还在想，该用什么方法把你送进禁忌区，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还真让人省心。既然如此，那就谈谈你的感受吧。”
　　景辞平静说道。
　　顾见临也仰头望天，看着漫天盘踞的阴云。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的感受。”
　　他轻声说道。
　　景辞微笑说道：“是么？当初你在黑云城寨，遇到了牧锋和他的女儿，还有避难所的人们。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帮他们呢？因为他们救了你的朋友，因为他们的悲惨或者善良？还是因为你的父亲？还是因为你的自负？”
　　顾见临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景辞继续说道：“你帮助钟家父女是出于愧疚，又或者是为了更好融入禁忌区，以此来完成对严家夫妇的刺杀。你知道为什么，钟家父女不肯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你么？”
　　顾见临认真问道：“为什么？”
　　“因为弱者的自尊心啊。”
　　景辞摇晃着酒瓶里的金黄酒液，忽然说道：“你去看看新闻，在那些慈善富豪们的捐款报道底下，很多人会感谢他们，但也有人会觉得……不就是有钱么？如果我也有那么多钱，我也可以捐，我甚至可以比他们捐的更多。”
　　顾见临一愣。
　　“有的人会觉得你是真的善良，有的人也会认为你是伪善，这取决于他们的看到的世界是黑还是白，是善还是恶。”
　　景辞说到这里，眼神略微发生了变化：“而你真正会帮助他们的原因，之所以会站出来的原因，是因为你有退路啊，顾见临。”
　　顾见临闻言，眼瞳微微一颤。
　　景辞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你自负，是因为你觉得你可以做到那些事，所以你觉得如果你不去做，那就是你懦弱。你有退路，是因为你有足够多的底牌。小丑事件，那是因为你看破了协会的计策，认定自己不会出事，对么？”
　　顾见临没说话，其实他最大的底气，是麒麟尊者的力量。
　　“黑云城寨事件，你已经掌握了古神化，杀死一个重伤的队长级，两个重伤的副队长，对你来说不难。而同阶，对你而言没有压力。后来，你也知道我们会来帮你，因为你已经感应到了我们的存在。”
　　景辞望向海天之间的世界，说道：“可是，假如有一天你失去了那些底牌呢？假如有一天，你的底牌不够用了呢？无论是老师还是我，不可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老师，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就在刚才，他还去了一趟北欧。”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北欧的极夜里有一尊始祖试图复苏，被老师压下去了而已。这个世界并不和平，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牺牲。”
　　景辞说道：“老师会死，我也可能会死。那么，你怎么办呢？假设，我和老师现在死去，鬼车始祖就在你的面前，你该怎么做呢？”
　　顾见临沉默了。
　　“你知道么？自始至终，老师都没有跟你说过哪怕一句话，对外也并没有宣称你是他的弟子，这是在给你留一个余地。假如成为了老师的弟子，背负着老师的名号，那么你将来遇到的压力会比现在更大。”
　　景辞感慨道：“因为目前的你，还缺少了一样东西。”
　　顾见临想都没想，问道：“什么？”
　　“这就是要给你上的第二课了，这节课的名字叫做勇气。”
　　景辞竖起一根手指：“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
　　顾见临陷入了沉思。
　　“呼吸术，绝不只是辅佐你积累灵性，以及战斗时帮你回蓝的被动，它是能跟古神语相匹配的，人类的至宝。如果你真的想掌握它，那就拿出勇气吧。”
　　景辞转过身：“你知道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让人尊敬。什么是强者？无关力量的强弱，那些用生命捍卫人类世界的战士是强者，用生命守护孩子的父母是强者，牧锋是强者，秃鹫是强者，你父亲也是。”
　　他顿了顿：“而老师所希望的是，你不再是顾辞安的儿子，也不是青之王的学生，更不是我的师弟。你就是你自己，独一无二的你自己。”
　　话音落下，轮椅上的老人睁开眼睛，眼眸里闪过淡淡的笑意。
　　轰！
　　寂静的世界被雷声轰碎，滚滚潮声如雷般轰鸣，从远方呼啸而来。
　　海风倒卷着吹上天空，苍穹之上有一滴雨坠落而下。
　　海潮的味道在天地间弥漫开来。
　　伴随着人世间的喧嚣声，暴雨倾盆而下。
　　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离去。
　　正如没有人意识到他们的到来。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
　　顾见临仔细揣摩着这句话。
　　时间慢慢流逝，他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伴随着轰鸣的潮声起伏涨落。
　　现在他身上还有十瓶堕天使之血。
　　那是药师炼制出来的，在超凡级最顶尖的灵性秘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顾见临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将其一股脑的灌入了喉咙里。
　　磅礴的灵性如江河决堤般涌入体内，沉睡的黑麒麟骤然躁动起来，发出饥渴难耐的咆哮声，血盆大口宛若深渊般，尽数将其吞噬。
　　转瞬间，半数灵性被喷吐出来，滋润着他神司的灵魂。
　　一辆红色玛莎拉蒂从长街上驶过来，张淼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从车里走出来，直接奔向港口的一艘豪华邮轮。
　　“快点快点，客户要的船明天就要准备好，这可是一单大生意，柳三爷亲自吩咐过的，如果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全都进海里喂鱼！”
　　张淼叼着一根雪茄，冷哼一声。
　　众人簇拥着他离去。
　　顾见临按下黑箱，黑色的金属伞被他拔了出来，撑开挡在头顶。
　　他径直走过去，摸出口袋里的金卡：“您好，请问需要拳手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陆子呈的复仇
　　深夜，暴雨倾盆。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海岸别墅周围的夜色，普通人依旧被魔术师途径的升华者们催眠，提前撤离了现场。
　　不断有轰鸣声传来，响彻在夜色里。
　　陈伯均站在楼顶的天台上，披着雨衣沐浴着暴雨，沉声说道：“各小组请注意，无论何时何地，百姓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我等是誓死捍卫人类疆土的战士，以身和魂为薪柴点燃火焰，用光明照亮漫漫长夜！”
　　他抬手握拳，抵在了胸口：“愿黑夜将尽，黎明终至！”
　　通讯频道里，同时响起了无数人的声音。
　　“愿黑夜将尽，黎明终至！”
　　砰砰砰！
　　长街上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只见一批批身披金属铠甲的战士穿梭在街道内，他们仿佛钢筋铁骨铸就而成的，通体覆盖着坚硬的钢铁和线缆，却有种肌肉线条般的结实和流畅感，头盔上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红光。
　　直升机在低空里徘徊，雪亮的探照灯穿梭在暴雨里，照亮下方的城市。
　　“市南区东海路，排查完毕。”
　　“市北区余杭路，排查完毕。”
　　“市北区紫京路，发现严家余孽，请求支援！”
　　轰！
　　只见地面破开，有一个严重畸形的男人在爬了出来，一只遍布粘液的巨大蜈蚣从他的体内破体而出，仰天发出咆哮。
　　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立刻蜂拥而上，进行密集的火力倾泻。
　　海岸边的数个街道上，同时有巨大的虫茧冲破地表。
　　有的甚至附着在一栋大楼上，汲取着无数尸体的养分。
　　“斩鬼小队，立刻准备时空之隙！”
　　黑夜宛若镜面般碎裂，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凄厉裂隙贯穿了那些虫茧。
　　时空轰然崩溃，虫茧被坍塌的虚空所吞噬，消弭无踪。
　　轰！
　　一栋加油站轰然塌陷，密密麻麻的虫潮铺天盖地。
　　“天师小队，紧急集结！”
　　通讯频道里有人大吼。
　　只见一架架直升机在加油站上空汇聚，二十多位战士从天而降。
　　巨大的火焰龙卷凭空席卷，仿佛点燃了暴风雨的夜色，冲上天空。
　　“峰城市紧急通报，据气象台预报，四月十五号夜间八点至次日下午三点，我市南部地区有八级台风，部分地区强降雨，伴有雷电暴风。极端恶劣天气下，请市民尽量不要外出，防范自然灾害。”
　　商场店的大屏幕上，女播音员的声音贯穿暴风雨。
　　每家每户的电脑和电视，亦或是手机里，都收到了紧急预警。
　　巨大的爆炸声在远处响起，惊得一众市民四散奔逃。
　　“快！收衣服关门！”
　　有老人大吼：“那边是不是工厂？都被雷劈了爆炸了！”
　　“加油站也起火了！太恐怖了！”
　　“这特么确定不是灭霸来了？”
　　轰！
　　狂风吹到了马路边的一颗树，伴随着一栋大楼的爆炸，浓烟四起。
　　男人撑着伞逃跑，女人惊恐的尖叫，来不及回家的人们纷纷躲进地铁站。
　　即便以太协会提前做了措施，但依旧没能保证平民不被完全波及。
　　这就是蛊师的恐怖之处！
　　也是蛊师必须死的原因！
　　一架直升机飞速冲向南边的港口。
　　“该死，还是让严家夫妇逃进西港了！给我追！誓死追击！”
　　聂执事坐在机舱里，愤怒咆哮道：“这群混账东西，刺杀欧米伽序列种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跟蛊师勾结！岂有此理！”
　　这一次的行动，除了黎明作战序列为主导之外。
　　审判庭作为以太协会的监察机构，自然而然也要参与其中。
　　此时此刻，他手里抱着的平板电脑里，正显示着市南区的战况。
　　一个闪烁着红点的标记，进入了西港以后，就消失无踪。
　　显然是脱离了监控范围。
　　张议员就坐在他的旁边，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说道：“聂执事，稍安勿躁。只要别让那个蛊师成功炼制出血魔蛊就可以了。如果可以的话，圣者大人更希望，对幽荧集团动手。至于严家夫妇，都是小问题。”
　　他的语气不太好。
　　因为严夫人是他的亲妹妹。
　　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影响他的前途。
　　聂执事一愣：“黑暗世界的幽荧集团？这些年我们跟他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贸然动手会不会引起战端？毕竟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张议员冷淡说道：“圣者大人的意思是，这是难得展示我们的实力的机会。陆部长都罕见的出手了，再加上陈局长也在。”
　　他顿了顿：“欧米伽序列也在集结中，这还不够么？”
　　“确实，纸面上的实力应该是够了。”
　　聂执事叹了口气：“现在就希望，陆部长能尽快拿下魇师了。”
　　下方燃烧的别墅区里，恐怖的精神意念笼罩着方圆千米的范围，那是无限接近于圣域级的灵性波动，地风水火四大元素汇聚成狂暴的乱流。
　　不久之前，陆部长直接利用遁术，传送到了燕山路别墅区。
　　恰好，魇师没能来得及逃走，被她逮了个正着。
　　最后果然如猜测的那样，魇师当初真的活下来了，而且还晋升到了六阶。
　　成为了极其危险的高阶蛊师。
　　……
　　……
　　燕山路别墅区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火海。
　　狂风席卷着燃烧着余烬飘向半空中，被漫天泼洒的暴雨浇灭，时不时伴随着蛊虫爆炸开的体液，仿佛一副色调阴暗深沉的油画，尽显疯狂。
　　只见一个苍白的中年男人被无数从地面上拔地而起的尖刺贯穿，鲜血如同喷泉般迸射四溅，整个人都迅速的衰败下去，毫无生机。
　　然而墙壁的裂隙里竟是又爬出了一只巴掌大的蛊虫，舔舐着遍地流淌的体液鲜血，躯体竟是骤然间隆起暴涨，变成了恐怖的巨兽。
　　噗嗤一声，蛊虫的后背的甲壳破开，一个赤裸的苍白男人探出半截身子，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说道：“省省吧子衿，我现在也是六阶的蛊师了，总不至于还像是当年在小队里那样废物，处处需要被你和老顾保护。”
　　回应他的是苍穹之上狂暴的元素乱流。
　　陆子衿悬浮在暴雨之中，浑身上下却没有被一滴雨水淋透，稚嫩娇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反倒是流露出一股深远的气度：“原来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这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东西，已经都忘了呢。”
　　她唇边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还活着，真是出乎我的预料，我还以为你早就死在了维度的裂隙里。当初看到死灵蛊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地面轰然塌陷，无数蛊虫从地底深处爬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宛若海潮。
　　“怎么会忘了呢？陆子衿，顾辞安，孟河伯，当年我们三个人可是峰城辖区最耀眼的小组啊。可惜，周队长和叶副队长死在了不周山，老顾也不在了。”
　　魇师微微一笑，嘴唇是血红的，脸色苍白至极。
　　“别提他们。”
　　陆子衿居高临下俯瞰着他，一字一顿：“你不配。”
　　魇师叹了口气：“已经过去八年了，还在恨我么？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这一点，即便是井底之蛙，也会坐井观天，更何况是人呢？我们蛊师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我只能看着你跟老顾晋升六阶，触及圣域的门槛。”
　　他顿了顿：“你们一个成了峰城辖区的分部长，另一个加入了守夜者，而我却只能因为那些莫须有的规则，永远卡在三阶，无法晋升。”
　　磅礴的精神意念笼罩着这片废墟，陆子衿冷漠说道：“我们的晋升，可不建立在献祭无辜者的生命之上。蛊师途径的能力又过于危险，像你们这种人一旦开了荤，尝到了血祭的甜头，那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魇师反问道：“那又如何？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不做屠夫，便为羔羊。从古至今，人们为什么在苦苦追寻古神的力量？又有多少人迷失在了这条进化之路上，沦为了堕落者？”
　　“麒麟仙宫又为何而存在？强如始皇帝，都在问鼎半神领域以后，图谋长生不死，万世不朽。徐福自然也经受不住永生的诱惑，跪拜在至尊的座下。”
　　“你现在之所以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鄙夷我，那是因为你的传承途径不是蛊师。倘若你跟我站在同样的角度，你说不定比我还疯狂。”
　　他笑道：“哦，说起这个，你们还不知道吧？徐福在三阶时曾是天师途径，后来追寻楚人留下的传承，在三阶时转到了神司途径。楚人文化崇拜火神，其实他们信奉的是朱雀与麒麟两位至尊，这两位一明一暗，互为表里。”
　　“楚人的习俗，尊凤尚赤，崇火拜日，喜巫近鬼。”
　　他的眼神诡秘深邃，幽幽说道：“在这两位至尊的传承里，真的有长生之谜！而且我没猜错的话，就在这两千多年里，有人已经成功了呢！”
　　陆子衿太了解这个人了，这时候说这些废话，无非就是让她分心而已。
　　她漠然说道：“少说那些没用的，既然你本体不在这里，这打的也没什么意思。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血月屠戮事件跟你有没有关系？”
　　魇师眨了眨眼睛，继续笑道：“顾辞安的事情，这可就很有意思了，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其实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你弟弟的事情来的呢。”
　　陆子衿美眸里杀机渐浓，冷冷说道：“当年你为了得到仙宫的秘密而做的恶，子呈自然而然会找你算账。你在这里拖住我，我又何尝不是在这拖住你？如果你想要炼制血魔蛊的话，那你今天注定会失败。”
　　伴随着一声叹息，无数蛊虫密密麻麻的蠕动起来。
　　“子衿啊，我们八年多不见，你怎么就突然不了解我了呢？”
　　魇师诡异地一笑：“我凡事都会留一手的啊。”
　　陆子衿眯起美眸。
　　“在你们看来，我现在炼制的确实是血魔蛊……也没错，因为这种蛊确实是我按照血魔蛊的方法炼制出来的，可以吞噬人们的血气无限制的成长，直到把整个海岸边的城市群都同化为它的身躯，成为我晋升圣域的养分温床。”
　　魇师刻意停顿了一下：“当然，炼制这种蛊虫的时候，我稍微做了一点点的改动。因为我用的，不只是我自己的血肉……还有一位，古神的血肉！”
　　蛊师途径，其掌握的核心能力就是把自己的血肉炼制成蛊。
　　掌握了这种本命蛊以后，就可以以其为核心炼制出各种各样的蛊虫。
　　死灵蛊，寄生蛊，血魔蛊，等等。
　　基本每一个高阶蛊师，都拥有着毁灭整个城市的能力。
　　陆子衿眼瞳骤然收缩。
　　“你以为我真的是要进阶么？错了。”
　　魇师笑道：“我是在寻找古神之血的替代品，批量制造属于我自己的神侍。”
　　轰隆，元素乱流轰然暴动。
　　陆子衿眼里的杀意沸腾起来。
　　“已经来不及了。”
　　魇师笑眯眯说道：“等着看好戏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二代麒麟，准备就绪
　　轰隆！
　　只见一辆黑色路虎冲进了西港，油门仿佛踩到了最大，宛若野兽般横冲直撞，竟是硬生生撞飞了两个路人，直奔港口的码头。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辆雪白的兰博基尼冲破暴风雨，驰骋而来。
　　“少爷，冷静一些，我们太快了！”
　　陈青脸色苍白，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劝道：“慢点，我们已经跟队友脱节了！”
　　陆子呈的面容仿佛被冻结起来了一般，只有那双深沉眼睛，暗藏汹涌。
　　“你们都不了解魇师，但我了解他，因为曾经是他的学生。魇师应该是故意跟我姐撞上的，这就意味着他的计划重心不在他自己身上。”
　　“虽然我的位阶不够，但我会毁掉他想要的一切……不惜任何代价。”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仿佛酝酿着狂风暴雨。
　　陈青能够感受到，狂暴的气在他的体内沸腾，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
　　她知道，她不管再说什么，这个男人都听不进去了。
　　很少有见到这个男人失去冷静的时候。
　　陆子呈打开手机，录了一段音频。
　　“小顾，是我，陆子呈。”
　　“当你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执行任务的路上了，很抱歉，我曾经在顾教授的墓前承诺过，会代替他照顾好你，保护你慢慢的长大成人。”
　　“现在你已经展露出了天赋，成功进入了欧米伽序列，虽然跟其他人比起来底蕴差的太多，但我想你应该可以通过青之王的考验。”
　　“因此，我也想去做我一直来想做的事情了。”
　　“八年前，我的导师，孟河伯，代号为魇师，在第一次定位到麒麟仙宫的时候，背叛了协会。魇师作为那次行动的负责人之一，将五百二十四个人困在海底，利用仙宫的力量将他们杀死，借此完成了晋升。”
　　“那是一次极度残忍的血祭，只有三人幸存，其中一个人对我很重要。”
　　“名字叫牧诗诗，也就是牧叔的大女儿，我的未婚妻。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了畸变，迫不得已之下，我和牧叔亲手杀了她。”
　　“魇师在被追杀的途中，跌入了维度的裂隙里。牧叔，你父亲，还有守夜者的成员，都对其进行过追踪，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有结果。我们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八年以后他竟然再次现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八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在重复着一个噩梦，我亲手杀死了我最心爱的女孩，我抱着她在海岸边嚎啕大哭。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却连为她复仇都做不到。”
　　“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该结束这个梦魇了。如果我能杀了魇师，那我就能对得起诗诗。如果我不能，那我也可以去见她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理解我的做法，那我想那个人一定是你。因为你跟我一样感受过失去最重要的人那种痛苦。”
　　“小顾，你的天赋比我强，也比你父亲当年要强，虽然未来你可能会遇到非常多的艰辛和困难，但我相信你能一点点的克服过去，证明你自己。”
　　“加油。”
　　说到这里，陆子呈无声地笑了笑。
　　陈青默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自从八年前那场灾祸以后，陆子呈就彻底变了一个人，颓废散漫。
　　唯有提到一个人，他才会重新拾起自己的爪牙，变得危险起来。
　　那个人就是魇师。
　　八年前的那个雨夜里，他失去了自己的一切。
　　包括导师，队友，挚爱。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魇师。
　　而魇师在叛逃之前，曾经就是这个男人的队长。
　　今天的暴风雨里，陆子呈似乎又变回了当年锋芒毕露的模样。
　　那种眼神。
　　凌厉，凶狠。
　　仿佛在燃烧。
　　“诗诗……”
　　陆子呈轻声说道：“我会为你报仇的。”
　　……
　　……
　　暴雨倾盆，海岸边海潮汹涌四起，游艇在海水里摇晃。
　　游艇的甲板被暴雨冲刷，张淼看着面前的金卡，还有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他笑着说道：“顾庭，很好。你确定你是自由人是吧？你应该知道黑暗世界里的规矩，如果你是为别的老板打拳的，我可就不好签你了。”
　　保镖们站在他的背后，荷枪实弹，全副武装。
　　“是的，自由人。”
　　顾见临微笑道：“因为没有资源进阶，所以求张老板收留。”
　　张淼眼前一亮，大笑道：“好！很好！现在我就让人去拟定合同，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手底下的人。金钱，资源，美女，要什么有什么！你要你能给我打赢了拳赛，争取到进入仙宫的名额，什么都可以给你！”
　　顾见临颔首道：“谢谢张老板。”
　　这时，张淼回头跟后面的一个秘书使了个眼色，几乎是用唇语说道：“去，把合同给我搞定，顺便弄一杯摩尼龙舌兰过来，给我往里面下足了料，要那种毒性最强的，不然这种人不好掌控，明白了么？”
　　那位秘书点头表示明白，转身离去。
　　顾见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里的那张金卡。
　　他在心里默默计数着时间。
　　忽然间，只见两道雪亮的灯光冲破暴风雨而来，一辆路虎停在港口边。
　　大批荷枪实弹的雇佣兵蜂拥而至，立刻封锁了港口的道路。
　　只见路虎的后车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拎着手提箱走过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瞳满是血丝，神情警戒至极。
　　还有一位穿着雍容的妇人跟着他走下来，撑起了一柄精致的雨伞。
　　这个女人望向四周的眼神全是嫌恶，似是觉得这又乱又脏的地方配不上自己的高贵。
　　“我是严武，从柳三爷手里买了一艘船。”
　　严武冷厉的声音，在暴雨里响起：“谁来交付？”
　　甲板上，张淼在雨伞下微微一笑：“生意来了，小兄弟先失陪一下。”
　　说完，他带着保镖们起身下船，笑道：“严先生！真是让我久等了！船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只要您付清尾款，立刻可以开着这艘船离开！”
　　顾见临也起身，默默地跟在他们的后面，一言不发。
　　严武和严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西港禁忌区还算是靠谱的，最起码船已经在他们的面前了，只要付了尾款以后，就可以立即离开。
　　骤然间，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冲破雨幕，轰然撞向这对夫妇！
　　“敌袭，快……”
　　张淼见到这一幕大吼一声。
　　噗嗤一声。
　　一柄黑色的伞尖，贯穿了他的胸膛。
　　顾见临捂着他的嘴，轻声说道：“嘘。”
　　游艇的甲板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嘘。”
　　顾见临抽手拔出黑伞，轻声说道。
　　噗嗤一声，张淼的胸前被开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
　　他抬起燃烧着苍白鬼火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头顶，疯狂吞噬着生命力。
　　张淼的位阶不高，眼瞳里闪烁着血红的光芒，很明显是在使用催眠的能力。
　　这个人明明穿着笔挺西装，在少年的眼里却是一副滑稽的魔术师的打扮。
　　一阶的魔术师，太菜了。
　　“没有被感染？可惜。”
　　顾见临放下了怀里的男人，随手把他给扔到一边，淡淡说道：“知道你还有一口气，别好奇我为什么杀你。我听到了，你想给我下毒，控制我。”
　　扑通一声，张淼歪倒在地上。
　　那些保镖们和雇佣兵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
　　先是交易被突袭打断。
　　然后是顾客被一辆兰博基尼撞飞。
　　现在张老板直接被捅了个透心凉。
　　他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少年，却没有动手。
　　原因很简单，因为老板死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顾见临没搭理他们，只是看了一眼远处集装箱群的爆炸火光，微微皱眉。
　　他的生命感知捕捉到了车里的三道生命韵律。
　　陆子呈，陈青，鹦鹉。
　　“不对劲，按照以太协会的行动准则，追击严家夫妇这种级别的任务，绝对不会只安排一个队长和一个副队长来参与，至少也该是大量的队长级，外加一名到两名五阶，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顾见临眼瞳微缩，忽然猜到了什么。
　　极大的概率是，以太协会的其他战力被拖在了外面。
　　只有陆子呈和陈青两个人追了进来。
　　再加上刚才直接开车撞人的疯狂，应该是情绪上头了！
　　他的手机恢复了通讯，连续几条消息通过深空网络发送过来。
　　语音自动播放：“小顾，是我，陆子呈……”
　　陆子呈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伴随着海风的呼啸。
　　半响。
　　语音戛然而止，被霎时间轰响的雷声所打断。
　　顾见临默默看着熄灭了屏幕的手机，队长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虽然他目前被一群人所包围，但他脑子里还是闪过了某种稍纵即逝的灵感。
　　八年前。
　　麒麟仙宫的初次勘测。
　　魇师的叛逃，利用血祭晋升，坠入维度裂隙。
　　牧叔在执行任务中的突然堕落，莫名的失忆。
　　作为守夜者专员的傅青玄在任务中身中失魂蛊。
　　最后就是血月屠戮事件过后，魇师对麒麟之楔的渴望。
　　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
　　——魇师！
　　“队长……”
　　顾见临眺望着远处的战场，眼瞳里的鬼火在蔓延，倒映着冲天而起的爆炸。
　　“别动，把手举起来，放下武器！”
　　一位雇佣兵沉声说道：
　　“你有金卡，我们不会杀你，但需要把你带到柳三爷那里审问。”
　　那位曾经离去的秘书走出来，见到已经死去的老板，面色骤然惨白：
　　“老板被杀了……快杀了他，赶紧给我杀了他！然后赶紧去支援客户，如果这一单生意毁了，公司可就赔搭了！”
　　那些保镖们立刻抬起枪口，瞄准了面前的少年。
　　也就是在这一个瞬间里，顾见临额头上骤然燃起了苍白的鬼火，眸子里眼白彻底被黑暗所吞噬，宛若黑洞般深邃空洞，森然可怖。
　　有那么一瞬间，虚无的银白锁链纵横飞架，构筑成结界。
　　一枚黑色的铃铛，骤然响起了破碎的钟声！
　　轰！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轰鸣的钟声所震荡，只觉得头顶上空盘踞着黑色的光晕，宛若漩涡一般要卷走他们所有人的灵魂！
　　苍白的鬼火从甲板上燃起，焚烧者他们的生命力。
　　“抱歉各位，时间紧迫。”
　　顾见临左手握着黑伞，右手抄起一把椅子，杀入敌阵！
　　噗嗤！
　　一个雇佣兵的心脏被黑伞贯穿。
　　砰！
　　一位保镖的头被椅子打爆，宛若西瓜般炸裂开来。
　　轰隆一声，无尽的黑暗炸裂开来，硬生生把三位敌人轰成齑粉，炸碎甲板。
　　甲板破碎，所有人都在向下坠落。
　　也就是在这一刻，黑伞迸发出炽烈的电光，电得敌人浑身抽搐。
　　以不存之锁隔绝战场，安魂铃作为群体控制。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死。”
　　顾见临抬起一根手指，浑身遍布黑色的诡异咒文。
　　噗嗤一声，所有人七窍流血，如遭重击。
　　苍白的鬼火燃烧着他们的生命力。
　　一股股虚无混沌的生命力流淌到了少年的体内。
　　最终在心脏的位置形成了一滴古神之血！
　　顾见临反手把黑伞插进最后一个垂死的雇佣兵的眼眶里，鲜血迸溅出来。
　　呼。
　　敌人全部解决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脑海里灵性已经彻底干涸。
　　“接下来，队长……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能看着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顾见临直接仰头喝下一瓶蔚蓝之血，沐浴着暴雨，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开始观想悬浮在天际之上的麒麟仙宫。
　　世界碎裂，无数裂隙里倾泻出猩红的光芒，吞没了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至尊的旨意！
　　那辆白色的兰博基尼沿途撞飞了无数雇佣兵，在水泊里横冲直撞，轮胎死死咬合着地面，一蓬蓬雨水迸溅出去，哗啦啦的落下。
　　只听一声闷响，严武和严夫人被一辆雪白的兰博基尼撞飞出去，宛若炮弹般撞入了港口的集装箱堆里，巨大的轰鸣声仿佛雷鸣般响彻在暴风雨里。
　　兰博基尼在雨水里急刹停下，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霎时间，苍穹之上的阴云被一线电光撕裂，宛若珊瑚般的云层被电光映照得宛若孕育着祸胎的母巢，也照亮了那辆跑车里的，如刀般锋利的眼神。
　　雨下的更大了，仿佛海潮般要淹没整个世界。
　　潮声和雨声混合起来，回荡在天地间。
　　车门被人一脚踹开，冷厉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背后捆着一个巨大的刀袋，腰间绑着的尽是用金属管封装的秘药试剂，头顶盘旋着一只秃毛的鹦鹉。
　　今夜的陆子呈全副武装。
　　“少爷，我们的支援都还没来，应该是被路上的蛊虫拖住了。”
　　陈青从副驾驶上下来，手里拎着一支炼金火箭筒，轻声说道：“我能感觉到，血魔蛊应该是在严武身上，但是不知道魇师的本体在哪。”
　　陆子呈久违地叼起一根烟，用打火机将其点燃，轻声说道：“陈青，你走吧。去跟其他队长汇合，接下来的战斗，是我自己的事情。”
　　陈青就当没听见一样，扛起那支炼金火箭筒，轰然发射！
　　轰！
　　一道火光落在了远处的集装箱上，伴随着火焰的爆炸，蘑菇云冲天而起。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陈青面无表情地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去为诗诗报仇，她不仅仅是你未婚妻，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队友。虽然我是个辅助，但你也别总是看不起我。”
　　陆子呈抽着烟，低声说道：“可惜了，这一去可能就没法看着那孩子为顾教授平反了。不过，他得到了青之王的认可，估计以后也用不上我们了吧？他那个性子，估计也不会被人欺负。”
　　“不怕他被人欺负，就怕他乱来。”
　　陈青也笑了笑，她随手从车里摸出来一根金属棒，插在了地上。
　　轰的一声，一股强大的电磁脉冲灌入地下，轰然扩散开来。
　　一如当初在黑云城寨时那样，强行恢复了禁忌区里的通讯。
　　陆子呈深吸一口气，踏破了雨水走上前，沉声说道：“我先去了，你小心一点。”
　　轰！
　　只见磅礴的气劲炸开，他宛若一道利箭般撕裂暴风雨，驰骋向前。
　　刀袋里飞出了两柄唐刀，在雨幕里泛着凄厉的寒芒。
　　他左右手分别握住刀柄，用力投掷出去。
　　砰！
　　气劲炸裂，一寸寸涟漪如狂澜般震荡着雨幕，迸发凄厉的破空声！
　　燃烧的集装箱里，宛若恶魔般的男人缓缓起身，面对着驰骋而来的两柄唐刀，他发出嘲弄又不屑的笑声，一股无形的气界轰然扩张！
　　古武途径，五阶界王！
　　在这个阶段，古武途径可以将自身的气扩张成结界，只要身处界内范围，一切攻击都会被气抵消，并且随时都会受到气的攻击。
　　五阶的界王还可以引爆气界，制造超大范围的破坏！
　　“陆队长？”
　　严武似乎有些意外，沉声说道：“就你一个人也要来杀我，难道想死么？”
　　呵。
　　陆子呈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意，通体笼罩的气狂暴沸腾，竟是硬生生的闯入了对方的界域内，发出了狮子般愤怒的咆哮！
　　轰！
　　两股气碰撞爆炸，暴雨被震飞倒卷。
　　远处，陈青从车里搬出了一个巨大的武器箱，单膝扛着火箭筒，瞄准。
　　发射！
　　轰的一声，严武被火箭弹轰飞，坠入了废墟里。
　　陆子呈拔刀跟进，刀锋颤鸣！
　　……
　　……
　　“陆队长！我们无冤无仇，你不要命了吗！”
　　燃烧的废墟里，严武从地上摇摇晃晃的起身，眼瞳是血红的，撑起了坚不可摧的气界，脸上满是狰狞和疯狂，低吼说道。
　　轰！
　　恐怖的气劲炸裂开来，伴随着他如猛虎般的咆哮。
　　汹涌如潮般的气席卷而去。
　　而在这恐怖的轰鸣里，却响起了唐刀的颤鸣声！
　　那是一柄快到极致的刀锋，撕裂了暴风雨呼啸而来，甚至硬生生切裂了气之领域，带着抛开生死的勇气，势如破竹！
　　陆子呈俯身前冲，在燃烧的大地上驰骋奔走，宛若一道黑色的闪电！
　　刀锋颤鸣，欢愉至极！
　　这一刻他展现出了自身对刀术的造诣，即便躯体在气界里被伤得浑身是血，但却硬生生斩出了一个豁口，然后将其强行撕裂。
　　集中一点，倾尽全力！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
　　陆子呈一刀斩落，却被对方骤然合十的双手夹住，迸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声响！
　　“既然你疯了，我就陪你到底！”
　　严武血红的眼瞳盯着他，满是嘲弄。
　　那一刻，陆子呈面无表情地松手，竟是又从刀袋里抽出两把唐刀。
　　左劈，右斩！
　　杀意凛然的步伐在雨泊里划出一个森然的弧度，拧转腰身刀锋顿落！
　　铛！
　　关键时刻，严武反手用他的那柄唐刀格挡！
　　刀锋碰撞，双方的气劲狂暴的碰撞！
　　轰！
　　陆子呈被一股磅礴的气震飞出去，骤然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严武打算乘胜追击，又是一发火箭弹从天而降，砸中了他！
　　巨大的轰鸣声，火焰冲天而起。
　　严武以自身的气界承受住了这发火箭弹的轰击，但界域却摇摇欲坠。
　　骤然间，陆子呈以手撑地稳住身形，踏破雨水再次突进，两把刀锋在夜色里划出森冷的弧光，仿佛星辰破碎时的光辉，古老的刀术极意迸发出来！
　　虽然在位阶上处于下风，但他对武道的造诣，要更强！
　　这一刻严武眼瞳剧烈颤动，强行凝聚气界，轰出一拳！
　　染血的拳头撼动暴风雨，仿佛整个界域都在向前强硬的推进！
　　轰！
　　一发子弹驰骋而来，硬生生把他的界域打穿了一个缺口。
　　狙击枪的轰鸣声滚荡而来，在天地间扩散。
　　严武的气界推进的一瞬间受到阻碍，与此同时他的左肾泛起了诡异的黑色，毒素在这一刻扩散开来，让他顿时发出一声闷哼！
　　陆子呈看准这个时机，斩落的双刀迸发出龙吟般的轰鸣声！
　　宛若闪电般的刀光一闪而逝！
　　噗嗤！
　　陆子呈终于听到了这如愿以偿的声音，那是刀锋撕裂血肉的声音，在暴风雨里是的喧嚣里竟是如此的美妙，令人畅快淋漓。
　　严武的胸膛骤然被两柄唐刀贯穿，鲜血泼洒出去，宛若蝴蝶的翼。
　　他整个人都顿住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疯了！这个陆队长真的疯了！
　　只是协会的任务而已，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他一步步踉跄的后退，想要把这两柄刀从身体里拔出来。
　　这种伤势，不足以直接杀死五阶的界王。
　　但是这刀上，却淬了毒！
　　陆子呈松开了刀柄，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抱歉，我真正要找的人，不是你。”
　　“魇师。”
　　他轻声说道：“陈青都发现你了，出来吧。”
　　只见严武血红的眼瞳里，竟然倒映出了一个苍白的中年人，宛若鬼魂般神出鬼没。
　　“子呈，好久不见了，做得不错。”
　　他轻声说道：“但还不够！”
　　陆子呈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瞳里杀机四起，骤然如刀一般锋利寒冷。
　　就在这时，严武的身体一寸寸暴涨，血肉仿佛在疯狂增殖。
　　肌肉隆起，骨骼发出爆响，浑身泛起铁青色的色泽。
　　背后有昆虫的节肢破体而出，身体逐渐硬化！
　　“魇，魇师！”
　　严武又惊又怒，说道：“你做了什么！”
　　他的身体里，响起了诡异的笑声：
　　“不要大惊小怪，我只是把血魔蛊藏在了你的身体里而已，在你服用秘药的时候。”
　　严武悚然而惊，眼瞳剧烈收缩，却逐渐被一抹诡异的黑色所侵蚀。
　　他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掌控。
　　精神也仿佛在沉沦。
　　作为神侍的变种，他被临时控制了！
　　这时，那只秃了毛的鹦鹉突然飞过来，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轰！
　　恐怖的音波骤然爆炸开来。
　　磅礴的冲击波如海啸般迸发，严武异变的身躯骤然崩裂，迸射出浓腥的体液！
　　陆子呈凝视着对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股脑的把所有的秘药全部注射到了体内，眼瞳也变得血红起来，再次抽出了一柄唐刀。
　　他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的兰博基尼旁边，陈青默默地看着他。
　　风来吹散了她的盘发，像是飘摇的罂粟花一般凄美。
　　“陈青，走了。”
　　陆子呈挥了挥手。
　　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就像是一场噩梦的终结。
　　他仿佛重温着挚爱之人在面前死去的悲痛和绝望。
　　唐刀在轰鸣。
　　气在沸腾，暴走。
　　陆子呈骤然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俯冲而去，刀锋颤鸣，寒光凄厉，稍纵即逝。
　　轰！
　　只见严武再次仰天发出咆哮，濒临破碎的界域竟然再次变得坚不可摧，仿佛山岳般厚重挡在了他的面前，无法跨越！
　　刀锋愤怒颤鸣，却被这股气界死死的挡住。
　　倾尽全力，也不得寸进。
　　不对劲。
　　如果严武的体内被植入的是血魔蛊，那么刚才的毒素应该起作用了才对。
　　不应该这样。
　　陆子呈纵声咆哮，浑身的气狂涌而出，尽数倾泻在最后的一击里，一线寒光骤然斩落！
　　只听一声脆响！
　　气界被强行撕裂，刀锋颤动不已。
　　魇师一动不动，眼看着就要被刀光斩首。
　　最后的一个瞬间，唐刀承受不住气界的压力，应声破碎！
　　“子呈，你确实成长了，但却低估我了呢。”
　　魇师淡淡笑道：“谁告诉你，我要用血魔蛊了呢？”
　　轰！
　　陆子呈眼瞳骤然收缩，转瞬间被一股狂暴的气掀翻出去，体内响起破碎的轰鸣声。
　　他像是被风托着，沐浴在暴风雨里，仿佛要被淹没了一般。
　　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里。
　　有人听到了冥冥之中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命令。
　　“动手。”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就在这时，有人俯冲而来，用结实宽阔的胸膛，稳稳地接住了他！
　　“喂，还能打么？别放弃啊，协会的兄弟！”
　　那是一个憨厚雄浑的声音，带着那么一丝的敬佩：“老大，干死那家伙！”
　　铮！
　　古琴骤然迸发出雷鸣声，虚空轰然破碎！
　　一位娇小窈窕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风雨里，拨弄着一柄黑色的古琴！
　　角落里竟然有一个头生犄角，浑身覆盖着蛇麟的怪物走出来。
　　妖异的竖瞳里，满是疯狂。
　　“——遵从至尊的旨意！”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拼爹！
　　陆子呈睁开眼睛，视线里是一片血红。
　　只见一个魁梧的壮汉挡在他的面前，他的身高足有两米之高，浑身肌肉虬结紧实，扭头朝他咧嘴一笑：“兄弟，刚才的战斗我都看了，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理由非要跟他拼命，但你的刀术很精湛，很酷！剩下的交给我们了！”
　　他眼瞳里压抑着杀意和疯狂，明显是处在随时都会失控的状态。
　　然后竖起一根大拇指，转身冲向了那道膨胀的气之界域！
　　“老大！”
　　屠夫怒吼一声，轰然踏破地面冲天而起！
　　五阶界王的气之界域，面对低阶的升华者来说几乎是不可摧毁的。
　　只不过，斩鬼途径是一个例外！
　　斩鬼途径的核心能力是时空之力！
　　当斩鬼们的时空之隙对这片虚空造成了足够大的破坏时，整个空间都会轰然崩溃坍塌，范围内的一切物质都会破碎，没有例外！
　　只见集装箱上，戴着猫脸面具的少女以手抚琴，古筝的琴弦被素白的手指拨弄，一道道音波宛若海潮般迸发席卷，撼动着虚空！
　　咔嚓！咔嚓！咔嚓！
　　虚空宛若镜面般碎裂，无数道凄厉的裂纹纵横交错，空间轰然破碎！
　　骤然膨胀的气之界域，也在崩塌！
　　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屠夫宛若一头狂暴的野兽般俯冲上前，体内的气如熔岩般沸腾暴走，浑身的力量跟气融合在一起，轰出了铁炮开火的一拳！
　　与此同时，书翁在后方汇聚起狂暴的元素乱流，漫天冰雹和火焰飞舞，伴随着飞沙走石和呼啸的风暴，以及压抑到极点的精神意念！
　　三人联手，目标锁定了废墟里那个异变的怪物！
　　轰！
　　畸变到中途的严武被轰然炸裂的元素乱流和精神意念轰飞出去，身上的坚硬甲壳被炸碎，裸露出焦痕的血肉，以及腹部的脏器都甩了出来。
　　准神侍化的书翁，战斗力已经无限逼近了四阶！
　　琴声骤然响起，仿佛银瓶乍破水浆迸！
　　伴随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隙在暴风雨里闪过，严武的身上出现了数不清的凄厉血痕，喉咙都被撕裂开来，只差毫厘就会被直接斩首！
　　最后一击是屠夫，倾尽全力的一拳骤然砸出来，漫天雨幕被震得倒卷！
　　轰！
　　严武被一拳砸飞，恐怖的气劲透体而出，巨大的集装箱外壳骤然被砸瘪，伴随着无数血液如雾气般泼洒喷涌，仿佛染红了雨幕！
　　“快，补刀！”
　　月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收起古筝，娇小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如同飘忽的鬼影般闪动在暴风雨里，竟是在顷刻间跨越了百米的距离。
　　斩鬼途径大多数都是近战，而她利用那柄特殊的古筝可以利用做到远程攻击，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绝对不会贸然靠近，毕竟这次面对的是一位五阶的界王。
　　但现在古筝里蕴藏的灵性已经消失了，她只能冒险近身！
　　“老大，我掩护你！”
　　屠夫大吼一声：“躲在我身后！”
　　他宛若一头蛮牛般横冲直闯，硬生生撞翻了数不清的集装箱，靠近目标！
　　这时，他看到了旁边一同狂奔而来的半人半蛇的怪物。
　　“怎么是你？”
　　他大惊失色：“书翁？”
　　书翁嘶哑说道：“至尊的任务罢了，快去弄死那家伙！”
　　只是一瞬间，三人瞬间逼近了那个被砸瘪的集装箱！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严武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他的怒吼声，脊骨如龙般撕裂了血肉，血淋淋的外骨骼破体而出，头顶竟然生长出了血淋淋的龙角！
　　龙化！
　　通天彻地的龙吟声响彻暴风雨，他的眼瞳竟然也变成了诡异的竖瞳！
　　“不好！”
　　作为准神侍化的书翁，最能感知到这股力量是什么，但却来不及了！
　　轰！
　　他的位阶着实是太低，即便强化到了四阶的水平，也依旧被一股狂暴的气浪轰飞出去，坠入到了汹涌的海水里，迸发出滔天巨浪。
　　月姬强行刹住脚步，只见一股狂暴的气界凭空凝聚，如海啸般横推而来。
　　她那双清亮灵动的眸子剧烈颤动，从袖口摸出一柄匕首，划在虚空里。
　　无数道凄厉的裂隙稍纵即逝，撕裂着横推而来的气界。
　　但这还不够！
　　即便气界被斩开了缺口，却依旧没有崩溃，竟是继续横推而来。
　　这时，屠夫怒吼着冲撞过来，直接把少女给撞飞出去！
　　轰！
　　最终是屠夫硬生生被这道坚不可摧的气界砸中，浑身的骨骼迸发出破碎的轰鸣声，体内的脏器似乎也被粉碎了，喉咙里喷出一口浓腥的血。
　　扑通一声，他如破布袋般撞在了集装箱上，浑身变成了一个血人。
　　“没想到我竟然是这种结局。”
　　他喃喃说道：“还好提前买了保险。”
　　屠夫头一歪，似乎死去了。
　　“屠夫！”
　　远处，月姬抱着古筝强行稳住身姿，美眸里迸发出杀意。
　　起伏的海浪里，书翁看着这一幕，眼神尽是骇然。
　　甚至于，半跪在地上的陆子呈抬起血红的眼睛，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因为，严武此刻已经完全不是人了。
　　或者说，严武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的精神意志彻底被杀戮的欲望所吞噬，头顶上生出着双眼变成了赤红色的竖瞳，脸上遍布狰狞的骨突，嘴裂在变大，利齿带着鲜血刺出。
　　他浑身上下遍布血红色的鳞片，背后还生出了一条荆棘般的龙尾！
　　神侍化！
　　龙化！
　　“看到了么？这就是我最终的杰作，古神蛊！仅靠着古神蜕皮过后留下的身体组织和具备活性的骨血，跟蛊虫融合，培育出了新的物种。可以作为古神之血的替代品，让人得到真正的进化……并且，抹除本体的意志，植入我的精神。”
　　魇师轻声开口，笑道：“严武真是个蠢货，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意图，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古神蛊已经彻底吞噬了他。”
　　死寂。
　　月姬冷冷地看着他，抱紧了怀里的古筝，警戒至极。
　　书翁也从海里游了上来，眼神里满是畏惧，但又不得不站出来。
　　最后，陆子呈拎起手里的唐刀，摇摇晃晃的起身，嘶声说道：“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么？魇师，你想要批量制造……属于你的神侍？”
　　“准确来说，并不算是神侍，因为我自己就是神侍，我只是把我的进化，分享给了严武，并且从根本上抹去了他的自我意识，仅此而已。对，就是夺舍，只不过区别在于，我可以夺舍所有人，成为所有人！”
　　魇师淡淡一笑：“我从来没想过用血魔蛊进阶，因为即便我晋升到了圣域，也不会比协会和黄昏的圣域级更强。但是，今天你们的体内都会被我植入古神蛊，而这只是一个开端。你们都会成为我的奴仆，一起走上进化之路。”
　　“我这具身体会继续进化，衍生出更多的古神蛊，然后同化所有人。”
　　“你的帮手很有意思，这群人出乎我的预料，如果不是蛊虫和严武融合的很成功，恐怕还真被你们给阻止了。更有意思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准神侍。”
　　他那双竖瞳里泛起贪婪的神色，顿了顿：“可惜，进化的不完整。而且，有主的神侍，跟没有主的神侍，完全是两个概念。”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悚然而惊。
　　“因为我可以借助那个伟大的存在，利用祂的力量……”
　　魇师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唇边：“接下来是，古神语！”
　　轰！
　　仿佛天崩地裂。
　　月姬轰然双膝跪地，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仿佛精神在崩溃。
　　陆子呈握紧的唐刀颤动不已，他拄着刀艰难地撑着身体，七窍流血，意识沉沦。
　　情况最好的是书翁，准神侍化过后他的生命层次不同。
　　但浑身也在颤抖不已，濒临崩溃。
　　世界仿佛坠入了地狱，一切都在寂静里沦陷，万劫不复。
　　没有人看到，濒死的屠夫浑身仿佛听到了什么呼唤，艰难地睁开了血红色的眼睛。
　　世界仿佛在他的眼前破碎，无数裂隙里倾泻出猩红的光芒。
　　隐约有遥远威严的声音响起。
　　“屠夫，站起来。”
　　屠夫在濒死的状态下，仿佛产生了幻觉。
　　只见他跪拜在漆黑如深渊般的陵墓里，唯有黄金的棺椁燃烧着焚世的火光，神明在火焰里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一双金色的竖瞳宛若太阳般耀眼。
　　“——迎接你的新生。”
　　轰的一声，世界在崩溃。
　　屠夫却觉得，自己仿佛在……重生！
　　……
　　……
　　当魇师吐出那个毁灭的音节以后，港口上的一切都在崩溃粉碎，那些集装箱碎成齑粉，地面也在风化成灰，滔天的巨浪崩溃瓦解。
　　一切都在湮灭。
　　书翁浑身迸射鲜血，属于神侍化的力量正在消退，这是因为他本身的进化就不完整，并不能完全接受古神之血的力量，无法成为更高阶的生命。
　　陆子呈也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他的体内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声，浑身的毛孔里都在涌出鲜血，最终拄着刀仰天倒下。
　　最后是濒临死亡的月姬，只是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只是饱含杀意地看着那个龙化的身影，仿佛要记住对方的长相。
　　然而就在这时，毁灭的寂静里，忽然有人挺尸而起。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甚至于，魇师那双竖瞳，都明显颤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魁梧壮硕的男人。
　　不，并不能称之为人。
　　他头顶生长着赤色的麟角，暗金色的竖瞳里满是暴虐和嗜血，脸上也被赤红的骨质面具所覆盖，浑身也遍布赤色的龙鳞，背后生有龙尾。
　　似龙，但又非龙！
　　这是，麒麟！
　　这是屠夫！
　　刚才的一瞬间里，他竟然进化了！
　　而且在古神语的毁灭命令之下，屠夫竟然安然无恙，甚至还能站起身！
　　“这，才是真正的进化！”
　　屠夫咧嘴一笑，嗜血狰狞：“你是神侍，我也是神侍。我的位阶，不如你的位阶。但是很显然……你背后的大爹，不如我背后的大爹！”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暗金色竖瞳里浮现出了一道神明般的虚影。
　　那是一尊古奥威严的黑色麒麟，仰天咆哮，君王盛怒！
　　屠夫纵声狂笑，嚣狂至极：“接下来是……古神语！”
　　轰！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有那么一瞬间，屠夫的暗金色眼瞳里仿佛燃起了黄金的光焰，仿佛太阳般把暴风雨的黑暗烧得一片通明，恍若黄昏和黑夜的交割。
　　一尊黑色麒麟的虚影仿佛通天彻地，纵声咆哮！
　　古老威严的音节如雷鸣般响起！
　　寂静被撕裂了，因为神怒的火在暴风雨的黑夜里燃烧起来，君王般愤怒的咆哮如领域般吞没了一切，世界仿佛陷入了颤栗的深渊里，无止境的坠落。
　　这是无上的神威，属于至尊的终极支配，仿佛蕴藏着宇宙的起源生灭，当那个毁灭的音节被完整的念诵出来之时，便是天罚降临之日。
　　祂下达的命令是，死亡！
　　这一刻起，人间坠落地狱！
　　轰！
　　魇师喉咙里发出的那个音节戛然而止，淹没在了寂静的轰鸣里。
　　他发出的古神语所创造的领域，宛若沙滩上的堡垒般随风流逝，支离破碎！
　　因为他面对的，同样是古神语。
　　而且是层次更高的古神语，是太古至尊的神罚！
　　当两种古神语碰撞时，自然是强者统治一切，弱者灰飞烟灭！
　　就在一声声破碎的轰鸣里，魇师头顶的龙角应声破碎了，浑身的龙鳞一片片炸裂开来，龙尾爆成了血雾，躯体仿佛风化了千万年的干尸，腐朽崩溃。
　　最后是那双龙化的竖瞳里，流淌出了浓腥的血。
　　“这，这是什么力量……这是至尊的权柄！这是，至尊的愤怒！”
　　魇师仿佛癫狂了一般，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神迹！神迹啊！”
　　而在他的那双血淋淋的竖瞳里，无尽的血色如血般弥漫开来，只见一尊赤红色的独脚巨龙盘踞在黑暗的深处，发出了惊怒又躁动的嘶吼。
　　“麒麟！”
　　巨大的叹息声，回荡在了风雨里。
　　那尊漆黑麒麟的虚影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居高临下的俯瞰，那双炽热的黄金竖瞳宛若太阳般燃烧在暴风雨里，威严盛怒。
　　即便是魇师背后的那尊古神，竟是也不敢直视这双威严盛怒的黄金瞳！
　　溃败！
　　无论从力量的强度，亦或是权柄的位格，以及生命层次。
　　全方位的溃败！
　　毁灭的狂想曲演奏到最高潮，古老威严的低语声在天地之间破灭！
　　那尊赤色的巨龙仿佛在黑暗里仰天咆哮，血色的竖瞳里流下了熔岩般的血液，属于它的荒蛮般的气息顿时湮灭在了虚空里，消失不见。
　　魇师的精神从这具躯体里衰竭，湮灭。
　　世界一片寂静。
　　然而在不知名的黑暗深处，宛若坟墓般寂静的深渊里，响起了凄厉的咆哮。
　　黑暗摇摇欲坠，仿佛在濒临崩塌。
　　“祂还活着，祂醒过来了！”
　　暴怒的龙吟声里，响起了一道浩瀚威严的声音。
　　与此同时，魇师被海砂般繁多的蛊虫簇拥着，赤身裸体的躺在虫潮里，骤然喷出了一口鲜血，苍白的身体骤然泛起了一抹灰色的死意。
　　即便是那尊古神及时带走，逃离了战场。
　　但至尊的死亡规则，依旧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魇师发出惊恐的吼叫声，此刻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正在一寸寸的崩溃，体内的灵性灰飞烟灭，他灵魂层次骤然暴跌，沦落到极度的虚弱境地。
　　六阶，五阶，四阶，三阶，二阶，一阶！
　　属于古神族的馈赠，也在飞速的衰朽消亡，最终荡然无存！
　　八年来的一切努力，历经千辛万苦的晋升的位阶，一朝跌落到谷底！
　　这是，来自一位至尊的惩罚！
　　“不，不——”
　　寂静里，响起了撕心裂肺的，痛苦至极的吼叫声。
　　魇师的咆哮声里满是绝望。
　　这比直接杀死他，还要痛苦一万倍。
　　……
　　……
　　麒麟仙宫最深处的陵墓里，顾见临眼眸里的金色光焰渐渐消弭。
　　神怒的威严消弭于虚无，君王般的怒火也渐渐熄灭，一切归于死寂之中。
　　他耗尽了全力，疲惫至极。
　　“谢谢你教会我如何使用神侍。”
　　他轻声说道：“否则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可以这样使用古神语。”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神侍存在的真正意义，那就是代替在现实世界无法发挥出全盛实力的古神们，解放本该属于祂们的真正力量。
　　神侍，其实就是古神们使用权柄的媒介。
　　虽然说，通过神侍爆发出的力量，肯定不如古神们本尊。
　　但好处在于，并不需要付出违背现实世界规则的代价，不用承受反噬。
　　更让人惊讶的是，屠夫的天赋。
　　这家伙看起来脑子不太聪明，就是一个无脑的莽夫，没想到竟然能够完全承受住古神之血的洗礼，只需要一滴就能够完成真正的神侍化。
　　而且展现出了，类似于麒麟的姿态。
　　再反观书翁，进化就显得非常的失败，只是表现出了蛇的模样。
　　而魇师，也完成了神侍化。
　　但问题就在这里了。
　　魇师的背后，也有一尊古神，那就是那个夔！
　　只不过，那不是至尊，而是层次更低的存在。
　　一位始祖。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那家伙也极度虚弱。
　　顾见临心想这真是因果循环，当初在麒麟仙宫外围阻止了那场血祭，换来了这次的胜利！
　　因此这场战斗，顾见临赢了。
　　或者说，麒麟尊者赢了。
　　你虚弱，我也虚弱。
　　你转化了神侍，我也转化了神侍。
　　你转化的神侍位阶更高，没关系。
　　只要我比你的位格更高，那就能赢你！
　　按照以太协会的官方资料，至尊们和其他古神之间的鸿沟宛若天堑一般，又哪里是四阶和五阶之间的差距可以弥补的。
　　“那确实是烛龙氏族的姿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柳三爷他们说的烛龙传承，应该就是由那个夔在守护的，到底是什么呢？”
　　顾见临眯起眼睛，轻声呢喃。
　　如果在不能脱困的状态下，仙宫里还有一位古神，会让他极度恐惧。
　　但现在，他随时都可以出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相反，他甚至还打起了那尊古神的主意。
　　也不知道烛龙尊者到底留下了什么。
　　但肯定是好东西！
　　忽然间，束缚着他的漆黑锁链颤动起来，仿佛无数条黑色的巨龙缠绕着他，通天彻地的龙吟声响彻寂静，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坠入幽冥！
　　轰！
　　黑暗仿佛沸腾起来，天和地都在崩塌。
　　头痛欲裂，灵魂震荡。
　　仿佛魂魄被撕裂的恍惚感里，幽暗的光在黑暗里燃起。
　　顾见临也仿佛坠落到了深渊里，他竟然是看到了一座通天彻地的黑色石柱，在电闪雷鸣之中倾斜断裂，苍穹也在四分五裂，倾泻出灼热的熔岩。
　　大地被滔滔黑河所淹没，河水里遍布骷髅和尸骸，吞没整个世界。
　　破碎的苍穹下着血雨，两道燃烧着无尽幽光的恐怖裂隙，俯瞰着大地。
　　不。
　　那不是什么裂隙。
　　而是一双眼睛！
　　氤氲着电闪雷鸣的，神明般的竖瞳！
　　轰！
　　毁灭的声响。
　　哪里有什么天空呢，那分明一尊遮天蔽日的黑龙，盘踞在苍穹之上。
　　祂的眼瞳闪烁着电光，呼吸喷出雷鸣，通体缠绕着阴云。
　　“麒麟，两千年不见，你竟然还活着。”
　　太古的低语声，回荡在幽冥之间。
　　然而那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仿佛穿梭在苍穹之上的风，又像是吞没世间的潮声，伴随着暴怒的雷鸣声，威严浩荡。
　　通天的石柱上，一袭红衣在血雨里飘摇，侧影是如此的妙曼婉约，宛若九幽冥界里生出的一朵曼珠沙华，以绝美之姿俯瞰天下，妖娆怒放。
　　她屹立在天地之间，仿佛在俯瞰滔滔冥河。
　　冲天而起的黑龙宛若泼洒的墨迹般盘踞在她的身侧，仰天咆哮。
　　“朱雀已然回归，白泽即将苏醒，想来你也不会缺席。”
　　她的声音缥缈如风铃，回荡在天地间：“我已经走出了那一步，你呢？”
　　霎时间有一道炽烈的电光闪灭，照亮了她头顶的黑色龙角，素白如雪的绝美侧脸，在风里飘摇起来的如墨长发，一袭如血般浓艳的长裙。
　　天地间，尽是龙吟。
　　顾见临心脏狂颤，内心深处仿佛有亿万个灵魂在咆哮。
　　巨大的惊惧在内心深处炸开。
　　炸得他魂飞魄散！
　　天西北有幽冥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也！
　　顾见临看到的是幽冥国，跟他当初看到的那幅画里的神韵一模一样！
　　九阴！
　　烛龙！
　　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是……烛龙尊者！
　　这是何等强大的实力，这才是古之至尊真正的力量，竟然能够跨越时空，强行侵蚀着他所在空间，即便是麒麟仙宫，都被同化了！
　　风在席卷。
　　漫天的血雨飘摇。
　　那个绝美的红衣侧影似是转过身来，无数道电光纵横交错，雷鸣滚滚。
　　烛息如雾般弥漫开来。
　　那抹红色的衣裙，竟仿佛跨越了时空，飘摇而至。
　　顾见临却感觉到，仿佛有一个世界要降临了！
　　黑暗里，一双妖异血红的竖瞳燃烧起来，仿佛黄昏笼罩的苍穹。
　　那双竖瞳随意投来的一瞥，美得让人窒息。
　　伴随着空间破碎的轰鸣声，祂越来越近！
　　茫茫雾气里，竟然探出了一双冰晶般素白的手，十指的指甲是血红的。
　　黑暗里生出了一朵朵血色的彼岸花，仿佛鲜血汇聚的海潮。
　　妖艳，危险。
　　咕嘟。
　　顾见临喉咙滚动了一下，就连他这种疯子般的性格，都提不起战意。
　　哪怕是真正麒麟尊者在这里，也得掂量一下。
　　更何况他这个二代目麒麟尊者！
　　然而在道心极度崩溃的巨大压力下，他忽然释然了，轻声一笑。
　　“烛龙，好久不见。”
　　装模作样打了个招呼，他脑海里观想着那座悬浮在苍天之上的麒麟岛，骤然消失不见。
　　黑暗里寂静如死。
　　那双绝美的手，最后竟是摸了个空。
　　“咦？”
　　只见一双妖异魅惑的血色竖瞳在黑暗里亮起，似是浮现出一抹错愕。


###第一百一十七章 挑衅烛龙尊者
　　维度的隧道里，幽冥的死亡之国如雾气般在黑暗里弥漫开来，伴随着恐怖的电闪雷鸣，呼啸飘摇的猩红血雨，以及濒临坍塌的天空。
　　风华绝代的烛龙尊者悬浮在无尽的混沌里，陷入了沉默。
　　只差一步，她就可以撕裂维度的隧道，进入麒麟仙宫的深处，一探究竟。
　　毕竟麒麟仙宫里还有她两千年前留下的禁制。
　　以祂的权柄，完全可以借此为锚点，确定对方的位置。
　　从而打开时空的大门。
　　但有些出乎预料的是，就在转瞬之间，麒麟却从她的感知里诡异地消失了。
　　“怎么可能？”
　　她轻声呢喃：“你刚才用的，竟然也是现代汉语。”
　　那双妖异魅惑的血色竖瞳默默凝视着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的情感。
　　“是我小看你了，你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忽然有点好奇你这两千年里都做了什么……而且，似乎也不像当年那样疯狂暴虐了。”
　　她忽然嫣然一笑，笑容宛若神话故事里的神女般倾国倾城，却隐约流露出一丝森严寒冷的杀意：“不过无论如何，你都逃不掉。”
　　只见烛龙尊者抬起一根葱白的玉指，血红的指甲上凝聚出一滴鲜血。
　　那滴鲜血化作纵横交错的血光，强行将即将弥合的空间再次撕裂。
　　轰鸣声仿佛天崩地裂。
　　而红衣的绝美女子却巍然不动，朱唇挑起的笑意愈发的浓郁，森严。
　　“我就在这里等你，麒麟。”
　　寂静里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哼唱声。
　　宛若风铃般飘摇妙曼。
　　神明在黑暗里歌唱。
　　……
　　……
　　扑通。
　　顾见临一屁股跌坐在船舱里，倚着舱壁仰头望天，大口的呼吸。
　　冷冷的风雨在脸上胡乱的拍，他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平静。
　　其实他的脑子里现在一片空白。
　　非要形容刚才的经历，那就只有两个字。
　　卧槽。
　　那是烛龙尊者，从太古时代就降临地球的古之至尊，是古神族当中至高无上的最强者，从古至今屠戮了无数生灵而成就的终极王座。
　　哪怕是第一代的麒麟尊者，都被对方给无情的镇杀。
　　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刚刚继位的二代目。
　　就在刚才，烛龙尊者明显是动了杀心，竟然用了某种方法，强行跨越时空而来，那股太古蛮荒的杀意是如此的磅礴的深沉，让人根本提不起战意。
　　顾见临只是感受着那股压力，灵魂都在颤栗。
　　甚至无法呼吸，心脏都要爆掉了。
　　这一刻，顾见临觉得自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仿佛也能体会到书翁的心情了。
　　那是一位至尊啊。
　　一位活着的至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状态，但起码保留了绝大多数的力量。
　　祂还会说现代汉语，鬼知道祂在人类世界待了多少年。
　　虽然说烛龙尊者有着风华绝代的美貌，那种绝世之姿就像是照亮黑夜的太阳，哪怕只是匆忙瞥了一眼，也会烙印在记忆深处，终生难忘。
　　你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她的美。
　　就连杂货铺里的那幅画，也只是画出了她千万分之一的神韵而已。
　　然而，越漂亮的女人就越危险。
　　顾见临觉得在地球上，甚至是整个银河系，都不会有比她更美的存在了。
　　同理，也就不会有比她还危险的存在。
　　“还好，提前挣脱了祂的束缚，否则今天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顾见临想到这里，忽然又放松了下来。
　　目前看来，只要他离开了麒麟仙宫，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毕竟根据他的推测，从古至今应该都没有像自己这样的案例，以人类的身份继承了古神的力量，从而变成了一种究极的怪物。
　　既可以是人类，也可以是古神。
　　可以随意切换，两边捞好处，还不会有什么坏处。
　　拥有使用古神语的权柄，还能自由的学习呼吸术，相当的离谱。
　　唯一残念的就是，没能继承麒麟尊者全盛时期的实力，需要重新练级。
　　“只听说过自适应国籍的，没听说过自适应种族的。”
　　顾见临揉了揉额头，让自己放松下来。
　　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自嘲一笑。
　　先是顾家的诅咒，有一位来自朱雀氏族的始祖，在未来等着他。
　　这个问题还没解决，又招惹了烛龙氏族。
　　而且一下子就来了一个最强的至尊。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了那柄黑伞，在遍地的尸体里起身，借着雨水抹了一把脸，惘然空洞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昔日的淡漠。
　　终究是他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无所谓了，随便吧。
　　当一个人的心态炸裂到极致的时候，那就随之而来的就是两个字，摆烂。
　　“烛龙尊者想来到麒麟仙宫杀我，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去。”
　　顾见临犹豫了片刻，打算做一个尝试：“先试验一下，看祂走没走。”
　　他闭上眼睛，开始观想脑海里的浮空麒麟岛。
　　只见世界轰然破碎，无数裂隙里倾泻出猩红的光芒，如潮水般蔓延而来。
　　顾见临也逐渐的古神化，漆黑的麒麟面具覆盖在脸上。
　　沐浴着古神之息，开始了麒麟化。
　　然而就在黑暗里，却忽然亮起了一双妖异魅惑的血色竖瞳，居高临下地俯瞰而来，眼神里满是残忍的戏谑的意味，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空灵歌声。
　　嘶！
　　顾见临急忙中断了观想，脑海里一片轰鸣，脸色苍白至极。
　　麒麟化的状态也骤然褪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祂没走，祂还在麒麟仙宫外面。
　　守株待兔。
　　不对，准确来说是守墓待麒麟！
　　“不过，祂似乎真的拿我没什么办法？”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打算再作死一次，再次观想那座浮空麒麟岛。
　　轰隆一声，伴随着破碎的轰鸣声，那双妖异魅惑的血色竖瞳再次浮现。
　　顾见临再次古神化，强撑着跟祂对视了一秒，中断了观想。
　　再次观想，那双妖异魅惑的血色竖瞳又一次在黑暗里浮现。
　　顾见临及时中断观想，扶着墙气喘吁吁。
　　乐观的是，连续数次的作死，他都安然无恙。
　　这证明，即便是烛龙尊者，也没法直接跨越到现实世界来搞他。
　　“好，你是最强至尊，你了不起。你有本事你就一直在这待着，我在外面练级。”
　　顾见临想到这里，竟然又一次观想起那座浮空的麒麟岛，在维度裂隙里倾泻出的猩红光芒下麒麟化，望向那双黑暗里浮现的血色竖瞳。
　　这一次，那双妖异魅惑的血色竖瞳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明显的情绪，森然寒冷。
　　仿佛在说，你进来啊！
　　顾见临毫不畏惧的用那双黄金竖瞳跟他对视。
　　仿佛在说，你出来啊！
　　沉默持续了片刻，双方谁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顾见临终于放下心来，甚至挥了挥手，淡淡说道：
　　“再见，有空再来看你。”
　　轰隆。
　　随着观想的中断，世界恢复如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人界域
　　集装箱的废墟里，屠夫保持着神侍化的状态，半人半麒麟的恐怖的姿态俨然是远古的神魔，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气。
　　他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的最巅峰，睥睨天下，纵横无敌。
　　只见他走出七步，单手指天。
　　“天上天下，唯我独……”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直接浑身崩血，仰天倒地。
　　神侍化的状态解除，他的麟角和鳞片一寸寸的脱落退化，变回了人类姿态。
　　只见一道黑影稍纵即逝，月姬轻盈地落到了他的身边，冷冷看了他一眼。
　　“蠢货，让你装。”
　　她没好气说道。
　　呼吸和心跳都还在，只是极其的微弱，应该是神侍化的后遗症，再加上使用了古神语的力量，导致自身受到了反噬，变成了重伤状态。
　　“这才是真正的进化啊！神赐的力量，让卑微如蝼蚁般的生命得到了升华，甚至展现出了伟大的，麒麟氏族般的姿态，甚至能够借助神明之力！”
　　书翁颤颤巍巍地过来，仿佛沙漠中干渴的旅人见到了绿洲，又像是膜拜神迹的虔诚信徒，眼神里满是狂热：“为什么我做不到呢？以我的天赋，哪怕得到了一滴完整的古神之血，应该也做不到如此完美的进化。那狂暴的姿态，那双赤红的竖瞳，还有坚硬的鳞片，完美又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肌肉壮汉，喃喃说道：“多么优美啊！”
　　月姬冷淡地看了这家伙一眼：“你是个弯的？”
　　书翁一时语塞：“不是，月姬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月姬冷声说道：“你那里有没有药师老贼的秘药？赶紧给屠夫灌一点。”
　　书翁一愣，连忙摸索着腰包：“有的有的，我从药师老贼那里拿了不少！”
　　大家都是为一个老板打工的，就应该站在同一个战线。
　　除了愚蠢的药师老贼之外，他们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爹。
　　尤其是当场感受过麒麟尊者所展现的神迹以后。
　　药师老贼是个什么勾八啊。
　　这时，断裂的地缝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蛊虫失去了控制，从地底深处爬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宛若海潮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原本属于严武的尸体，就躺在虫潮的最中央。
　　那些蛊虫钻进了他的尸体里，啃食着血肉。
　　“我建议你们赶快离开。”
　　陆子呈疲惫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你们刚才跟魇师之间的战斗，使用了古神的力量。协会不可能注意不到，如果不出意外……天人界域很快就会笼罩整个禁忌区，到时候你们的那种力量就无法使用了。”
　　他顿了顿：“如果你们被发现，必然会遭到追杀。”
　　月姬转过身，寒冷的美眸就这样默默注视着他，抱紧了怀里的古筝。
　　右手轻抚琴弦，仿佛随时准备迎战。
　　书翁也背起了昏迷的屠夫，一步步地往后退。
　　“如果我要问，你们背后的人是不是麒麟尊者，你们肯定不会告诉我。虽然你们这么做是背叛了人类的阵营，但在自身被古神之息污染的情况下，也是别无选择。我可以理解，但无法认同你们的做法。”
　　陆子呈脸色苍白，轻声说道：“如果我活着回去，一定会将你们的存在上报，所以如果你们不想暴露的话，可以在这里杀了我。”
　　说到这里，他摸出手机摔在地上，跟上一脚踩碎：“但我很感谢你们帮了我，所以我不会立刻通报你们的存在，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逃离。”
　　远处，陈青见状立刻握着狙击枪疾奔而来，高筒靴的靴子都快跑断了。
　　月姬沉默了片刻，转身说道：“走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
　　书翁背着屠夫，也没说什么，跟在她的背后。
　　这时，陆子呈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虚弱至极：“喂，之前抓到了林源，并且提醒我们寄生蛊存在的人，也是你们吧？为什么要帮我们？”
　　月姬没说话，窈窕娇小的背影在暴雨里快速闪动。
　　书翁却顿住脚步，回头说道：“不要深究，也不要去窥探那个伟大的存在。祂只是让我转达你一句话……冲破樊笼，方得自由。”
　　夜空中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天地幽暗。
　　陆子呈目送着他们的离去，踉踉跄跄的走到了虫潮里的尸体旁。
　　他把背后的刀袋取下来，将所有的刀都插在地面。
　　只见他眼瞳里的血红变得浓郁了一分，敞开的双手释放出体内的磅礴气劲。
　　数十柄古刀颤动起来，在气劲的灌注下轰然炸裂！
　　轰！
　　这些古刀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仿佛细碎的刀刃风暴般轰然席卷，顷刻间在虫潮里掀起了腥风血雨，把那些蛊虫们尽数撕裂。
　　最后连严武的尸体都炸成了一阵血雾。
　　陆子呈做完这一切，踉跄着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少爷。”
　　片刻后，陈青走到身边蹲下，不由分说的把一支药剂扎进了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怎么样？老……不，魇师，他还活着么？”
　　陆子呈低着头，湿漉漉的额发挡住了脸，嗓音里一片沙哑，说道：“不知道，我只是想来杀他，就算杀不了他也要竭尽全力阻止他。”
　　陈青尝试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陆部长来电话了。”
　　她把手机递过去，按下了接通建。
　　陆子呈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一句话都没说。
　　“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陆子衿的声音就是那么的娇横任性。
　　陆子呈沉默了一秒，低声说道：“手机在战斗中摔碎了。”
　　“呵。”
　　陆子衿顿了顿，似笑非笑说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陆子呈嘶哑说道：“坏的吧。”
　　陆子衿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我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整个南边海岸线所有蛊虫都失去了控制。为了查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特意让欧米伽序列的一位高阶女巫刚刚占卜过了……得出的结论是，魇师没死。”
　　听到这个消息，陆子呈蹲在地上抱着头，十指穿插进头发里。
　　“好消息是，魇师跌落位阶了。”
　　陆子衿嗓音里多了一丝笑意：“现在的他，最多应该只有二阶，甚至更低。虽然不是很精确，但可以百分百确认，他现在不在超维级了。”
　　陈青闻言，微微一愣。
　　陆子呈的身体骤然一僵。
　　“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魇师应该招惹了某个不该惹的存在。后续的工作就简单多了，只需要把城市里的蛊虫都清理干净就行了。”
　　陆子衿顿了顿：“想哭就哭吧，我挂了。”
　　嘟嘟。
　　一片忙音。
　　陈青愣了很久，轻声说道：“对于魇师来说，位阶彻底跌落，应该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很多倍吧？少爷，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养仓鼠。但大多数仓鼠都是养不熟的，偶尔还会把我给咬伤。你要把它扔了，我还不舍得。”
　　她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后来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帮我出气么？”
　　陆子呈蹲在地上，嗯了一声。
　　“那只仓鼠很喜欢给自己搭窝，每天都叼着那些棉花和纸屑，忙来忙去。结果每次它快要搭完了，你就随手一拨给它弄塌。那只仓鼠回来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叼来一块棉花，继续搭窝。”
　　陈青自顾自说道：“每次快要完工了，你都会给它毁掉。它愣了不知道多少次以后，终于放弃了。在一个小角落里缩着，怀疑人生。”
　　她轻笑道：“魇师现在应该也是这种心情吧？”
　　陆子呈沉默不语，但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风雨里，响起了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
　　……
　　风雨飘摇，一柄金属支撑的黑伞悄无声息地在黑夜里飘过。
　　顾见临撑着伞站在雨幕里，利用不存之锁最大程度上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看着集装箱的废墟里那对男女，唇边泛起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暴雨是如此的冰冷，可是那两个人凑在一起的身影，却像是火把一样。
　　温暖，明亮。
　　无论是陆子呈还是陈青，都是那种心里藏着故事的人。
　　八年前的往事仿佛一场暴风雨般把他们困在了过去，求而不得，无法解脱。
　　顾见临曾经很好奇他们的故事，现在他知道了。
　　魇师，当年就是他们的带队导师。
　　陆子呈，牧诗诗，陈青。
　　应该就是一个小组的编制。
　　“这次算是先讨回了这八年来的利息吧，就当做报答你当初在那个高架桥下，你救了我。下次有机会，我会把魇师带到你面前，让你亲手砍下他的头。”
　　顾见临轻声说道：“你也要加油啊，队长。”
　　他转身离去，闯入了风雨里。
　　最后的一瞥里，陆子呈仰天发出畅快淋漓的大吼。
　　陈青默默地看着他，帮他撑起了伞。
　　然而在顾见临的视线里，他们两个人都在笑。
　　笑的那么释然。
　　因为仇恨已经了结，逝者就可以安息。
　　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或是缅怀，或是思念。
　　啪。
　　顾见临的脚步忽然顿住，溅起一捧雨水。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既然麒麟仙宫的一系列事件里，背后都有魇师这个人的存在。
　　那么整件事，就显得非常不合理了。
　　因为魇师在八年前叛逃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三阶的小喽啰而已，凭什么能够制造那么大规模的血祭，而且还是在海底遗迹的深处。
　　难道是麒麟仙宫里的那个烛龙氏族帮了他？
　　还是说，另有其人！
　　就在这时，顾见临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严夫人！
　　因为魇师确实太强了。
　　顾见临不得不分心，在麒麟仙宫里召唤屠夫，利用古神之血将其强化。
　　然后又跟一位来自烛龙氏族的古神，利用各自的神侍各自对轰了一波。
　　最后在麒麟仙宫的深处，遭遇了烛龙尊者本尊的入侵。
　　连续三番变故，让他这么缜密的人，都出现了疏忽。
　　“严夫人去哪了？”
　　顾见临释放出了生命感知，笼罩了周围百米的范围，却一无所获。
　　这时，手机自动介入了深空网络。
　　“峰城辖区各部门请注意，检测到神侍级的古神之息，全员进入战备状态。”
　　太虚柔媚的嗓音变得罕见的冰冷，向整个城市的协会成员宣告道：“现已获得总部许可，立即投放天人界域。重复，现已获得总部许可，立刻投放天人界域。所有调查员请注意，立刻清剿西港禁忌区，进行全面排查。”
　　天人界域。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很快，他心中就有答案了。
　　轰！
　　只见一道辉煌的黄金界域从天而降，坠落在了大地之上，笼罩整个西港。
　　这一刻，所有精神被污染的升华者们，都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顾见临本人，也感觉到了剧烈的头痛。
　　脑海里的黑麒麟，在愤怒的嘶吼。
　　顾见临敏锐的察觉到，在这座黄金界域的笼罩下，自然的环境和法则被改变了。
　　独属于呼吸术的玄妙节奏，在这里变得格外的流畅。
　　而他的体内的古神之力，则仿佛受到了某种压制一般，彻底沉寂下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西港禁忌区的清洗
　　当黄金的界域从天而降后，顾见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奇怪体验，就好像他整个人精神分裂了一样，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在身体里闹腾。
　　其中属于麒麟的灵魂，仿佛水土不服一般，当即就萎靡下去了。
　　而属于人类的灵魂，却宛若鱼入大海，欢愉不已。
　　“放轻松，深呼吸，保持呼吸术的节奏，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毫无征兆的，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顾见临回过头，只见那间熟悉的杂货铺已然取代了废弃的船舱，店里亮着温暖的烛灯，屋檐下倾泻着瀑布般的暴雨，一把红木躺椅静静立在旁边。
　　景辞撑着一柄伞，在暴雨里微笑着地看着他。
　　顾见临无言以对，这男人总是这么神出鬼没，让人猝不及防。
　　“坐下吧，喝杯茶，压压惊。这可是老师在古神墓里挖出来的清心茶，能帮助你稳固心神，排解忧虑，缓解抑郁，延年益寿。”
　　景辞似笑非笑说道：“你刚才见到谁了？把你吓成这样？”
　　顾见临依言坐下，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那位热茶，毫不犹豫地灌入了喉咙里，只觉得一股暖流遍及全身，紧绷的身体舒缓下来。
　　“烛龙氏族。”
　　他觉得这事还是不要隐瞒的为好：“麒麟仙宫里，有一位烛龙氏族。”
　　景辞抬头望向汹涌的漆黑大海，淡淡说道：“普通的古神种是不太可能了，那种级别的东西我都杀过不少，祖也不太可能。你看到的十有八九是一位始祖，而且还是一个虚弱的始祖，否则的话不至于在古神界，还是被陈伯均打得节节败退。”
　　“魇师是祂创造出来的神侍，从神侍化后的强度来看也不弱。不过烛龙氏族的始祖不剩下几个了，排除那几个被杀的，还有在不周山的，就剩下一个。”
　　他笑道：“夔龙始祖，《太古纪》里曾记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如水而必有风雨，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顾见临愣了一下，心想对方果然都看到了。
　　夔龙始祖，他当初没有看错！
　　“有意思的是，那场战斗里还出现了麒麟氏族的神侍。”
　　景辞笑道：“其中一个，不就是被你给收服的那个小东西么？”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情给说出来。
　　然而景辞却压根没打算问，反而问道：“夔龙始祖在麒麟仙宫里，这倒是有些出乎预料，不过真的是祂把你吓成这样的？”
　　顾见临犹豫了一秒：“不，是比夔龙始祖还要恐怖十万八千倍的东西。”
　　夔龙始祖对于任何一个人类升华者来说，都毫无疑问是一尊大恐怖。
　　但他作为二代目麒麟尊者，其实也没再怕的。
　　反而有点幸灾乐祸。
　　毕竟他可以随时出入麒麟仙宫。
　　哪怕麒麟仙宫最后被人类阵营给毁掉，他在外面也安然无恙。
　　而夔龙始祖貌似是不能随便离开的，毕竟祂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古神。
　　到时候以太协会攻入麒麟仙宫，有祂好受的！
　　景辞狐疑问道：“那是什么？”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指向了店铺里挂着的那幅画，平静说道：“这幅画，画的不太行。虽然作者的画技应该算得上是宗师了，但依然还是没能画出她千万分之一的美。不，准确来说，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描绘出她的美。”
　　他顿了顿，衷心评价道：“她不是艺术，而是艺术的终极，甚至用艺术这两个字来形容她，都是对她的一种僭越。”
　　景辞眯起眼睛：“你见过这幅画的本人了？”
　　“嗯。”
　　顾见临喉咙滚动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见到的就是烛龙尊者，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瞥，但我确实见到了，非常可怕。”
　　景辞深深看了他一眼，陷入了沉默。
　　“好吧，如果说夔龙始祖在麒麟仙宫里，那么很显然应该是在帮烛龙尊者看守着什么。那么，那位至尊会盯着这里，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幽幽说道：“你见到的是烛龙尊者，所以你被吓成了这样？从古至今，能对抗烛龙尊者的人类只有六个，目前还活着的就两个。”
　　顾见临问道：“都有谁？”
　　景辞看了一眼，笑眯眯说道：“这些可都是古之辛密，哪怕你加入了欧米伽序列，也得用足够的功勋才能兑换到。不过，我给你透露一下也无妨。第一位，也就是如今沉睡在骊山之北的那位始皇帝。”
　　“很多人以祖龙之名来称呼始皇帝，认为他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皇帝，由此得名祖龙。实际上这是一个误会，在真正隐秘的历史里，始皇帝可是亲手斩了祖龙始祖，是历史上第一个一对一，不借助任何外力，在现实世界杀死始祖的修行者。”
　　他解释道：“那个时候升华者还不叫升华者，而叫修行者，或者修仙者。”
　　顾见临迟沉思一秒：“然后因为斩杀了一位始祖级古神，招惹来了至尊？”
　　景辞颔首：“对，虽然历史上没有记载那一战的具体过程，但想来也是非常惨烈的，不然你以为始皇帝为何如此短命？迫切的想要寻求长生？”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第二位是鬼谷先生，战国时期纵横家的鼻祖，据称有鬼宿之象。初代以太协会的会长，就是得到了他的传承，远渡海外寻找那些古神界的遗迹，为人类世界积累了庞大的资源，这才回到了华国，建立稳定的升华者秩序。”
　　景辞淡淡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在以太协会成立之前，我国是没有超凡者组织的，因为这里是神启之地，以复古的家族形式存在。很多升华者家族，祖上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还有不少皇族后裔呢。”
　　“至于为什么要出海，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国的古神遗迹太多了，不然为什么会被誉为神启之地？你不从国外薅点资源过来，根本打不过这里的古神和远古先民。通俗点的解释，我国是地狱级副本，而其他国家是新手村。”
　　他耸肩：“你要是生在北美，活到下辈子也见不到一个始祖级的遗迹。”
　　顾见临喃喃说道：“难怪。”
　　“第三位就是以太协会的初代会长，第四位是如今以太协会的总会长，第五位就是老师，第六位则是赤之王，不过已经死了。”
　　景辞解释道：“但无一例外，这五位天灾级的升华者，都是在现实世界跟烛龙尊者交手的。偶尔在古神界发生战斗，也借助了天人界域的力量。”
　　顾见临抬起头，望向苍穹之上的黄金界域。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仰头望天，眼瞳被辉煌的金色光芒照亮。
　　景辞通俗易懂地解释道：“你现在已经知道，现实世界的规则对古神们有所排斥，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属于他们，他们不适应这里的自然法则。就像鱼不能脱离水，在陆地上生存一样。而天人界域，就是将现实世界对古神们的排斥，强化到了极致。能够极大程度上的，削弱他们的力量。”
　　“不然你以为，在人类与古神的力量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人类为何还能取得今日的优势，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呢？”
　　他说道：“这一切，都归功于天人界域。它不仅能在现实里强化对古神们的排斥，甚至能在古神的世界里创造出现实世界的规则。”
　　顾见临眼瞳微颤，仿佛有一股电流沿着脊背，窜上了后脑。
　　景辞瞥了他一眼：“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在人类升华者对古神遗迹开荒的时候，天人界域也是不必可少的辅助。”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没想到人类为了对抗古神，还能发明出这种东西。”
　　“错了。”
　　景辞眼神变得深沉起来，说道：“这可不是人类发明出来的，而是至尊之间为了杀死彼此，而创造出来的究极杀器，只是最终为人类所用了而已。”
　　顾见临听到这里，遍体生寒。
　　景辞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而是话锋一转：“尤其是，天人界域并不算是一种结界，因为结界可以被打破，而天人界域不行。它的本质，是被强行改变的自然法则。对于古神们而言，如果不能逃出去，那情况就很不妙了。”
　　他忽然露出一抹笑容，认真说道：“而天人界域的本质，是呼吸术。”
　　顾见临恍然大悟，难怪当天人界域出现的时候，他脑海里的黑麒麟立刻就陷入了沉睡，反倒是呼吸术变得格外的顺畅，仿佛跟合二为一。
　　“在天人界域里，呼吸术是被强化的，而属于古神们的力量，却被压制。历史上曾有一位始祖试图在天人界域内强行古神化。”
　　景辞提醒道：“然后，祂身体崩溃了，灵魂逃逸出走，沉眠了五千年。”
　　神特么五千年。
　　顾见临对于这种事情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哪怕他成为了二代目麒麟尊者，他接受的教育和三观还都是属于人类的。
　　这个动不动就几千年的时间跨度，他真的受不了。
　　如果让他一觉起来发现过去了五千年，熟悉的人早就在历史长河里化作了一片枯骨，到时候连坟头都找不到，那他活着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了。
　　虽然活着是一个人的事，但成就你这个人的，却是你生命里的其他人。
　　“也就是说，在天人界域里，你无法再依靠古神的力量了。”
　　景辞欣赏着暴雨里的雨幕，微笑说道：“而失去了古神力量的你，却并没有彻底掌握呼吸术的进阶用法。也就是说，你现在只是一个二阶的少司命，或许比同阶的升华者们要强出一大截，但也有限。”
　　“你手里还有两件辅助型的神话武装，不存之锁是个好东西，能很好的伪装你自己，但在战斗的时候除了第一次出手的出其不意，没有任何作用。”
　　他笑道：“安魂铃倒是有些作用，但在战斗时的效果也很有限。”
　　顾见临听到这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严夫人，她还活着，而且正在朝着蛊虫的方向变异。”
　　景辞竖起一根手指，笑容深邃：“这是一个很好的挑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唯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才能真正的掌握呼吸术的精髓。”
　　话音刚刚落下。
　　顾见临的手机便响起了一道冷冽的声音。
　　“黎明作战序列请注意，魇师已经遭到重创，位阶跌落谷底，目前已无威胁。各个小队，优先清理市区内失控的蛊虫，以保护普通人安全为第一位。”
　　“西港禁忌区内活动的诸位请注意，请在清理蛊虫的同时搜索古神族的踪迹，一旦发现神侍，立刻上报。如无必要，不要跟西港禁忌区内的不洁者与堕落者发生冲突。尤其是幽荧集团，在对方不主动挑衅的情况下，可以合作。”
　　“西港禁忌区内未必每个人都是凶徒，荷鲁斯之眼卫星已经全面启动，太虚会帮助你们及时分辨对方身份，不要错杀无辜，能救则救。”
　　“战士们，请保护好你们自己，尽量拯救每一个无辜的灵魂。”
　　“拜托了！”
　　这是陈伯均的声音，回荡在暴风雨里。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问道：“这才是以太协会该有的样子啊。”
　　景辞笑道：“准确来说，是黎明作战序列该有的样子，因为他们都是在黑暗里守护人类世界疆土的战士，每一个人都值得你去尊敬。”
　　然而这时，通讯频道里响起了嘈杂的电流声。
　　一个冷漠的，居高临下的声音响起：“各部门请注意，接到来自审判庭的最高指示，由圣者李青松确认权限。现在对西港禁忌区进行无差别清洗！正式对幽荧集团开战！”
　　顾见临愣了一下，他的眼瞳骤然被冲天而起的火光所照亮。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西港的黑市区内响起，蘑菇云冲天而起。


###第一百二十章 做个选择吧
　　暴风雨的天台上，陈伯均听到通讯频道里的声音，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眼瞳里浮现出了难以遏制的愤怒和暴躁，一把摔碎了手机！
　　这一刻，闪电照亮了暴风雨的世界，仿佛有千军万马的虚影在黑暗里闪灭。
　　一股森然的肃杀之气席卷了天地。
　　然而很快，他就重重地咳了一声，鲜血喷涌出来。
　　“张议员？”
　　他冷声质问：“这他妈的谁给他的权力？这时候跟幽荧集团开战，疯了吗？”
　　只见天台不知何时多了一架金色的车辇，六位穿着复古官袍的男人簇拥在旁边，手里端着古朴精致的玉盘，盘子上摆放着新鲜的瓜果点心。
　　除此之外，还有六位侍女打扮的美貌少女，恭恭敬敬地环绕在四周。
　　男人披散着一头长发，一袭黑金的皇袍在风里鼓荡，富有磁性的嗓音里带着一股天然的傲慢，平静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又是审判庭请示了莱茵副会长之后的获得的，指示从某种意义上，这倒是也说得过去。”
　　“毕竟西港禁忌区出现了神侍级的古神之息，他们第一时间怀疑是幽荧集团的搞得鬼，也无可厚非。这些年来，幽荧集团在黑暗世界的势力的确愈发的膨胀了。而审判庭对幽荧集团的态度，又是绝对的激进派。”
　　他淡漠说道：“陈司长，如果您有需要，我倒是可以去救场。”
　　这是个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人，天生一张冷酷威严的脸，一头黑发在风中飘摇，细长又不失锐利的眼眸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而在他的头顶，十三道黄金的锋芒盘踞在半空中，金属的剑身上篆刻着古朴的符文，宛若金龙般纵横交错，在暴风雨里掀起凄厉的呼啸。
　　以天台为中心，一道道黄金的剑光驰骋而去，俯冲地面上的街道，收割着无数蛊虫的生命，掀起的鲜血泼洒在风雨里，凄美至极。
　　剑宗途径，五阶剑魂，御剑术！
　　今日的行动里，不仅仅是黎明作战序列出动了一半的战力。
　　包括欧米伽序列，也进行了集结。
　　只不过，欧米伽序列不是协会的调查员，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预备役的圣域级，只要成长的过程中不夭折，将来至少也是七阶。
　　并且，大多数欧米伽序列的背后，都有着自己的势力。
　　而在同一个序列里，他们的竞争非常激烈。
　　因此欧米伽序列的成员一般不会集体行动，很少会相互配合。
　　陈伯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长生，你是想去救场？我猜你是觉得李青松的孙子也会来，所以想去跟他斗一斗吧？”
　　嬴长生淡淡一笑：“看他不顺眼而已，我堂堂皇室后裔，跟这种人待在同一序列，这对我而言是一种侮辱，也是对先祖的侮辱。”
　　陈伯均没说话，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超凡的世界里，不乏有这种传承了几千年的超级大族。
　　其祖上追溯到头，有的人来头大的离谱。
　　比如眼前这位，就是先秦的贵族，后来在始皇帝统一六国后，便自称皇族。
　　嬴姓，赵氏。
　　先秦男子称氏不称姓。
　　不过到了今天，为了顺应时代，便还是以姓为称呼。
　　“这个时候跟幽荧集团开战，对西港禁忌区进行清洗，很难保证无辜者不被牵连。呼，留下人手去处理这些蛊虫，现在立刻前往西港。”
　　陈伯均拿起对讲机：“市区内就交付给各位了，完毕。”
　　说完，他直接登上了停靠在天台中央的直升机。
　　嬴长生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十二位守护者们，淡淡说道：“留在这里，牢记我等的使命，就算你们十二个人死光了，我也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任何一个普通人死在今天的这场战斗里，明白了么？”
　　十二位守护者俯身颔首：“是，少……”
　　嬴长生挑起眉毛，细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芒：“嗯？”
　　十二位守护者连忙改口：“是，殿下！”
　　嬴长生满意颔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金皇袍，背负双手转身离去。
　　直升机的螺旋桨翼在暴风雨里掀起呼啸。
　　陈伯均和赢长生刚刚坐到了船舱里，就听到加密频道里传来寒冷的女声。
　　“老陈，是我。”
　　陆子衿冷冷说道：“我这里刚刚接到消息，小顾提供了很重要的情报，西港禁忌区内有一位失踪已久守夜者的成员……傅青玄，他还活着。”
　　嬴长生听到这个名字，眉峰微震。
　　陈伯均更是险些失态：“老傅？他还活着？他在西港？”
　　陆子衿沉声说道：“对，他还活着，只是他在执行任务之前那，身份已经被抹去了，现在无法被太虚识别，而刚刚审判庭下达了进攻指令。我不相信审判庭，所以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必须你亲自去。”
　　她顿了顿：“我这里一时半会走不开，魇师的位阶跌落以后，所有的蛊虫都失控了，这里有一家医院和一个幼儿园，我要是走了，这些普通人全死了。”
　　电光稍纵即逝，照亮了黑暗的机舱。
　　“我知道了。”
　　陈伯均关掉通讯，沉声说道：“长生，出发。”
　　嬴长生亲自坐进了驾驶舱内，淡漠说道：“明白，陈司长。”
　　……
　　……
　　西港禁忌区内，一架架直升机落到了地面。
　　张议员坐在一架直升机的船舱内，淡淡说道：“开始吧，全部都给我抹掉，麒麟仙宫的开荒计划即将进行，圣者大人不希望这里还有这些爬虫。”
　　他顿了顿，转身望向一旁的青年：“寒亭，如果这次的行动进行的顺利，那么这将是你的功勋。届时，你会彻底甩开跟嬴长生和慕清幽之间的差距，成为当之无愧的，欧米伽序列的首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寒亭面容俊秀温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总让人联想到狐狸，他怀里抱着一只冰蓝色的小狼崽，笑道：“放心，我不会让爷爷失望的。”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了通讯器。
　　“各部门请注意，这是来自审判庭的战时指示，目前严家余孽已经基本消灭，有严夫人一人还在外逃窜。根据的占卜的结果，她的体内很有可能藏着某种强大的蛊虫，这会导致她的身体出现变异，战力会有所浮动。”
　　他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态度：“一旦发现严夫人的踪迹，立即将其引到海岸港口的东船厂，我会率领欧米伽序列的成员，确保将其杀死。”
　　其余的几架直升机也在附近停靠。
　　每一架直升机内，都是有一位来自欧米伽序列的成员。
　　目前的欧米伽序列分为三个派系。
　　分别是黄金，白银，黑铁。
　　三足鼎立。
　　黄金派系以嬴长生为首，背靠古老的氏族大家。
　　白银派系以慕清幽为首，背后的势力是剑冢这样的古老传承。
　　而黑铁派系则是以李寒亭为首，其支持者是协会内部如日中天的审判庭。
　　李寒亭拿着对讲机，继续说道：“与此同时，各位欧米伽序列的成员们，各自为战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莱茵副会长已经下达了指示，现在请所有人配合审判庭行动，争取在天亮之前结束战斗。”
　　审判庭所培养的猎魔人小组轻松的跃下了船舱，他们脸上戴着钢铁的面具，穿着白色的长风衣，手里拎着武器箱，气质肃杀寒冷。
　　生活在西港的一些堕落者们远远看到他们，便露出了惊慌的神情。
　　“不好，审判庭的煞星来了！快跑！”
　　“你说什么？谁来了？”
　　“坏了坏了，快通知三爷，出……”
　　砰！
　　枪声响起。
　　一位想要通风报信的堕落者，当即被子弹贯穿了脑袋。
　　轰隆！
　　又是一柄巨大的箭矢，咆哮着坠落地面，把一栋宿舍平房轰然炸飞。
　　猎魔人们漠然地穿梭在西港里，他们的眼睛戴着隐形眼镜，闪过一阵阵数据流，十分精准识别着这些人的身份，然后进行大规模的清洗。
　　“以太协会的清洗开始了！大家快跑！”
　　忽然间，柳三爷的声音通过广播响起，及时提醒了所有人。
　　这一刻，西港禁忌区炸开了锅。
　　最慌张的就是那些有犯罪记录的人，无论他们的精神有没有被感染，都在必杀的名单上。
　　这些人跳上车就准备离开。
　　然而下一刻，就被一发燃烧的箭矢贯穿。
　　这些轿车轰然炸开，燃烧的焦黑尸体也被炸飞出去！
　　“坏了坏了！”
　　钟国庆从旅馆冲出去，看到了街上大批人被屠戮的惨状，立刻缩回头来，压低声音：“钟梨！快拿着这个钱箱去找王船长，就说预定两个位置，这些钱都是他的！”
　　钟梨嗯了一声，转身就跑。
　　轰的一声！
　　街头再次响起了剧烈的爆炸，暴雨倾盆而下，宛若末日。
　　远处，兰博基尼彻底熄火。
　　陈青恼怒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脸色铁青。
　　“没事，别着急。”
　　陆子呈坐在副驾驶上，轻声笑道：“刚才对付魇师都没死，咱俩的命没这么短。实在不行，可以往船上逃，抢两个位置出来。”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的，虫潮蠕动的声音响起。
　　陈青和陆子呈脸色都微微一变。
　　忽然间，远处传来了自行车奔腾的声音。
　　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背后捆着一个昏迷的中年男人，踩着一辆没有刹车的自行车，顶着无尽的暴风雨狂奔而去。
　　……
　　……
　　杂货铺的门口，顾见临听到了通讯频道里传来的声音。
　　自然而然也得知了审判庭的计划。
　　“东港口，如果要到东港口的话，必经之路就是鉴宝店，还有店长那边。”
　　顾见临愣了一下：“以及，这里。”
　　景辞在旁边微笑道：“知道为什么我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么？”
　　顾见临一愣，忽然有无数的生命韵律，闯入了他的感知里。
　　伴随着无数虫潮蠕动的声音，轰的一声！
　　只见一个扭曲畸形的，人脸虫身的巨大怪物，划过暴风雨。
　　顾见临眼瞳剧烈收缩：“严夫人……”
　　远处有一辆熄火的兰博基尼，陆子呈和陈青互相搀扶着从车里走下来。
　　暴风雨里，只见一辆随时都要散架一般的破旧自行车在雨泊里，车座上是疯狂踩着脚蹬的熊孩子，还死死捆在他背后的养父。
　　更远的地方，钟国庆拉扯着女儿，闷着头往港口冲，在混乱的人群里骂骂咧咧。
　　“好了，如果你选择待在店铺里，那这里非常安全，没人能看到我们。”
　　景辞平静说道：“但如果你出去，那么在失去古神化的情况下，你该怎么办？”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
　　景辞深深看了他一眼：“——做个选择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孤高与傲慢
　　严夫人已经彻底被蛊虫同化，变成了人面虫身的巨大怪物，类似于蜈蚣和蜘蛛之间，浑身遍布漆黑的甲壳和绒毛，生长着二十四根钢铁般的节肢。
　　她似乎被蛊虫改造成了某种母体，不断喷涌着毒雾。
　　所过之处，无数人都面色涨红，七窍流血。
　　最终浑身肿胀，爆体而亡！
　　“怪物！有怪物！”
　　“快跑，有……”
　　一群人向着港口的船只蜂拥而去，过程中还在不断拿的推推搡搡，甚至不惜开枪打断后面人的腿，也要冲到最前面，抢占先机。
　　然而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严夫人直接跳到了人群中央，锋利的钢铁节肢撕裂了他们的身体，肢体混合着破碎的脏器，在鲜血里迸溅出来。
　　残忍至极。
　　毒雾喷涌出来，无数人浑身抽搐，倒地而亡。
　　所有身中毒雾而死的尸体都在痉挛颤动，无数密密麻麻的蛊虫奔涌出来。
　　这时，顾见临的手机再次响起通讯频道的声音。
　　欧米伽序列的加密通讯界面，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太子：“接到司长的命令，汇报现场情况。”
　　梦魇：“感知到严夫人的灵魂波动，疑似被蛊虫同化，具有喷吐毒雾的能力。请各位不要贸然接近，一旦中毒很有可能被感染，届时你的身体会被当成蛊虫繁殖的温床。位阶越高，蛊虫在你体内繁殖的数量就越多！根据我的判断，这是从精神层面诱发的毒素，很难通过物理手段进行隔绝！”
　　绝剑：“东海岸的蛊虫已经清理完毕，我可以立刻带人御剑赶到现场。”
　　极昼：“不要贸然接近，组织现场人员立即疏散，至于禁忌区里的人能杀就杀，不要让他们继续给蛊虫提供养分。我会立刻向上级申请结界类神话武装，争取先把严夫人控制住。毒师，曙光，什么时候能分析出毒雾的成分和解药？”
　　毒师：“你们至少需要帮我争取十分钟的时间，我已经在分析取样了。”
　　曙光：“只要配出解药，我可以治。”
　　梦魇：“占卜的结果出现了，严夫人吞食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型蛊虫，几乎已经丧失理智，只凭借本能行动，催眠和幻术基本对其无效。”
　　极昼：“既然如此，全体成员暂时撤退，就让严夫人先拿这些禁忌区里的人开开胃吧，反正这群人位阶低，这已经算是及时止损了。尽量把战场控制在禁忌区内，不要让他们跑到外界，如果有普通人因此而死，我们谁都难逃其咎。”
　　绝剑：“可惜了，我师妹不在现场。否则的话，她的极雷或许可以制造出足够强大的结界，暂时封锁严夫人的行动。”
　　极昼：“雷霆在哪？”
　　绝剑：“不知道。”
　　太子：“李寒亭，这就是你的计划？能力不够就不要瞎指挥，现场还有很多我们的人，你能保证我们的人不会被牵连而死么？”
　　极昼：“长生兄，这些蛊虫都是魇师在六阶时期培育出来的。一旦沾到了这些毒雾，即便是你我都没有把握活下来。我知道，陈司长不会认可我的计划，但我们的哪次行动没有牺牲？这不是圣母的时候，谁愿意去送死？”
　　太子：“如果我在，我会去尝试，而不是在后面做缩头乌龟。”
　　极昼：“抱歉，我是现场的最高负责人，我对这次的行动全权负责，如果有什么意见的话，事后我随时奉陪，完毕。”
　　通讯频道里，陷入了沉默。
　　欧米伽序列的成员们，已经给出了及时止损的方案。
　　公正的说，这确实是当前局面的最优解了。
　　只是……
　　顾见临收起手机，沉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蔚蓝之血，灌入喉咙里。
　　他听着通讯频道里的对话，已经基本了解了情况。
　　“想好了么？”
　　景辞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问道：“这一去，可能就一去不回了，你需要考虑清楚后果，以及你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顾见临没有说话，只是拎起那柄金属黑伞，然后把口袋里仅剩的四瓶蔚蓝之血装好，从腰间拔出了那柄黄金的沙漠之鹰。
　　没有任何言语，他走出了杂货铺。
　　电闪雷鸣。
　　凄冷的暴风雨扑面而来，仿佛海啸般要吞噬整个混乱的港口。
　　燃烧的废墟，混乱拥挤的人群，在海水里起伏动荡的游艇和游轮。
　　顾见临眺望着风雨，配合着生命感知，观察着一切。
　　风雨里，傅朝阳骑着那个没有刹车的自行车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摔就在雨幕里划出十多米，肋骨都摔断了。
　　可是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依旧背着自己的养父，连滚带爬。
　　更远的地方，陆子呈和陈青混在人群里，看到一个小女孩跌倒在他们的面前，咬着牙把她给抱了起来，往避难的游艇上送。
　　钟国庆和钟梨也在人群里面，浑身被雨水淋透，时不时往后看。
　　不知道在摸索着什么。
　　毒雾在风里弥漫，严夫人所化身的怪物在人群里屠杀肆虐，场面血腥至极。
　　然而就在这时，港口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咆哮声。
　　只见数十位纳米战士悍不畏死地往人群里冲，仿佛对危险视若无睹。
　　这是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以太协会真正的脊梁。
　　顾见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一张张被雨水淋湿脸，在他的眼里却有着另一幅表情。
　　有丑恶的，有绝望的，有发狠的，也有咬牙坚持的。
　　根据他的判断，十分钟的时间里，足够这怪物把这里所有人杀光了。
　　景辞刚才问他，他站出来的理由是什么。
　　或许是为了傅朝阳和傅青玄，这两个人是很关键的人证。
　　也可能是为了陆子呈和陈青，因为这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需要这一次的生死磨砺，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好吧，勇气是不需要的理由的。
　　更不需要选择。
　　风和雨倒卷，苍穹之上电光闪过，轰鸣的雷声震荡着黑暗的世界。
　　那间杂货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顾见临孤身一人站在黑暗里，沉默地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然后甩了甩湿透的黑发，用力握紧手里的沙漠之鹰。
　　抬枪，瞄准。
　　砰！
　　枪声撕裂了暴风雨，一线火光稍纵即逝。
　　在人群里疯狂啃食的怪物动作顿住，因为一发子弹嵌入了她的后脑。
　　墨绿色的鲜血淋漓下来，她诧异地扭过头。
　　霎时间，风雨里的黑发少年用冒着硝烟的枪口，遥遥对准了她。
　　“认得出我么？”
　　他顿了顿：“——你那两个儿子死的时候，可比这些人要痛苦多了。”
　　有那么一瞬间，严夫人那双变异的血红眼瞳里浮现出无穷的疯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即便是变异到了这种程度，她依旧能认得出杀死儿子的仇人，纵声发出恐怖的咆哮！
　　轰！
　　风雨被吹散，浓腥的口气呼啸而出。
　　砰砰砰！
　　连续六发子弹打在她的身上，墨绿色的腥臭血液迸溅出来。
　　枪法并不准。
　　但却起到了非常好的嘲讽作用！
　　轰！
　　严夫人轰然一跃而起，扑向远处的少年。
　　顾见临额头上骤然亮起了苍白的鬼火，眸子里的眼白被黑暗所吞噬，宛若地狱里的恶鬼凝视，浑身冒出了阴森的鬼气，邪异森然！
　　这一刻，巨大的黑影冲撞而来。
　　轰隆一声巨响！
　　顾见临打开了手里的金属黑伞，巨大的力道透过伞面反馈到他的身上，震得他握伞的双手都酸麻起来，整个人在雨幕里倒退滑行。
　　足足滑出了二十米，才堪堪停下！
　　好强！
　　严夫人是四阶的升华者，又被蛊虫所强化，在身体素质上是碾压他的！
　　与此同时，幽绿色的毒雾扑面而来，被他尽数吸到了体内。
　　“呼。”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漆黑的眼瞳里依旧森然阴冷。
　　很好，虽然在天人界域内，无法使用古神化的能力，但被动还在。
　　古之至尊的精神，不受外界干扰。
　　深呼吸，感受着灵性潮汐的涨落。
　　不要畏惧。
　　不要紧张。
　　放轻松。
　　“来啊，陪你玩玩。”
　　他轻笑一声，骤然化作一道残影，闪进了后方的废弃船舱。
　　吼！
　　严夫人怒吼一声，巨大的虫身起跳，毫不犹豫地追击而去！
　　……
　　……
　　这一刻，欧米伽序列的加密频道。
　　包括峰城辖区公用的战时通讯频道。
　　接通了深空网络的人，都听到了那个在风雨里响起的，孤高冷硬的声音。
　　“计划做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顾见临在鬼人化的状态下，情绪陷入了负面的极端，漠然说道：“能力不足就不要瞎指挥，废物就该好好干好废物该干的事情。”
　　他顿了顿：“我会帮你们争取十五分钟的时间，这段时间内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成为蛊虫繁育的母体。而你们，尽快给我找出毒素的解决办法。”
　　通讯中断。
　　风雨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孤冷傲慢之人，还有这一幅高高在上的语气。
　　仿佛在说：我不是针对你们，但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张议员听到这个声音，寒冷的脸上阴沉至极：“这是谁？”
　　聂执事坐在旁边，脸上是毫无血色的煞白，他都快对这个声音产生应激障碍症了：“顾，顾见临。峰城辖区，D级调查员，顾见临。就是那个爆杀队长级，还杀了严家兄弟，公然叫板审判庭，加入了欧米伽序列的顾见临。”
　　直升机舱外，李寒亭抚摸着怀里的宠物，轻声问道：“他刚才说什么？”
　　“头儿，他说你是废物。”
　　只见一个女人浑身笼罩着巫师袍，握着一根水晶法杖，幽幽说道：“不过我看他的那个语气，他是觉得我们所有人都是废物。”
　　通讯频道里，绝剑的声音响起：“省省吧，我觉得他说的是你们审判庭。”
　　没有人搭话。
　　与此同时，平板电脑上标记的红点，竟然真的在飞速远离人群集中地区。
　　那个家伙，居然说到做到，真把敌人给引开了！
　　这人，不要命的吗？
　　……
　　……
　　直升机宛若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苍穹。
　　砰！
　　陈伯均一拳砸在机舱上，沉声说道：“这孩子疯了吗？”
　　眼看着平板电脑里，那个红点飞速的远离。
　　这就证明，那个少年真的把怪物引开了，现在在孤军奋战。
　　嬴长生听着通讯频道里的声音，细长锐利的眼睛微微一眯，挑眉问道：“陈司长，这是何方神圣？他居然在嘲讽我们所有人是废物？”
　　“地图炮而已，不要在意。”
　　陈伯均犹豫了一下：“他说的应该是审判庭的人都是废物。”
　　嬴长生微微颔首：“不错，深得我心！”
　　“再快点，我怕他出事。”
　　陈伯均沉声说道。
　　就在此刻，苍穹之上电闪雷鸣，一道娇小的黑影俯冲而来。
　　陆子衿利用磅礴的精神意念悬浮在半空中，一头黑发在风里飘摇，眼神里满是冷冽的意味，竟是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向着西港俯冲而下。
　　很显然，她也听到了刚才通讯频道里的声音。
　　这是一场时间的赛跑。
　　争分，夺秒。


###第一百二十二章 献给孤高者的赞美
　　游轮上人满为患，当人们看到那头怪物离去以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爸，老板呢？”
　　钟梨踮着脚尖在人群里左顾右盼，湿透的脸上满是担忧：“老板能不能跑出去啊？我看到审判庭的猎魔人都出动了，如果他被抓了怎么办？”
　　钟国庆抹了一把脸，说道：“不知道，你老板有金卡，按理来说是能上柳三爷的船的，只要跟柳三爷在一起，他就肯定没事。我临走前还给他留了辆摩托车呢，以防万一！”
　　他很笃定，说道：“我看你老板不是短命相！肯定能活！”
　　游轮的铁梯上，陆子呈和陈青互相搀扶着往上走，听到通讯频道里的那个声音，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冷下来了，彼此间的眼睛里一片空白。
　　没想到，刚刚报得大仇，就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严夫人是四阶，即便在不变异的情况下，都不是二阶能够战胜的。
　　更何况这个人已经被蛊虫侵蚀，变异以后战力大幅度增强。
　　这样一来，天师途径最大的短板就没有了！
　　与此同时，傅朝阳背着养父，跌跌撞撞地靠近了封锁圈。
　　他焦急地挥舞着双手，大声呼救。
　　顷刻间，数道雪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只见那些猎魔人端着步枪踏步而来，风衣在雨夜里飘摇，脸上的面具如冻结般寒冷，望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丝的怜悯。
　　傅朝阳本能地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想转身逃跑。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养父就自己的背后，硬生生地顿住了转身的动作。
　　然后敞开双臂，死死地把那个中年男人挡在自己的后面。
　　砰砰砰！
　　只见一位位纳米战士从天而降，死死挡在了他的面前。
　　上空落下一架直升机，嬴长生坐在驾驶舱里看着这孩子，淡淡评价道：“没想到在今天这世道，还能看到这种孝子！不错，大善！”
　　陈伯均面无表情地跃下机舱，冷声环顾着那些猎魔人，漠然说道：“谁给你们的权限？你们是想死么？还是李青松也想提前死了？”
　　千军万马的虚影在他的背后若隐若现。
　　猎魔人们纷纷被肃杀的气息震慑，忍不住倒退一步。
　　陈伯均转身望向暴雨里的父子，眼神复杂至极。
　　傅朝阳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口喘气。
　　绳子也松了，连带着背后的中年男人，一起歪倒下去。
　　“孩子，你做的很好。”
　　陈伯均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温和一些，说道：“我是你父亲的战友，你们安全了。”
　　听到这句话，傅朝阳眼眶骤然红了，好几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泻出来，宛若小兽般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嘴唇颤抖：“快……救，救我养父！先救我养父！”
　　说完，他想起了什么，挣扎着爬起来，四处寻觅着。
　　“你在找什么？”
　　陈伯均皱眉问道。
　　“给我一把狙击枪，或者火箭筒什么的也行！那个烂好人他自己一个人把怪物引开了！我知道他会去哪里！快点给我！”
　　傅朝阳焦急地说道：“他撑不住的！”
　　……
　　……
　　黑暗的雨夜，呼啸的暴风雨，还有泥泞的水坑。
　　急促的脚步声踏破雨水。
　　风声在呼啸。
　　顾见临大口的喘息，再次往喉咙里灌入了一瓶蔚蓝之血，纵身一跃抓住了仓库外围的铁栏，双脚连续猛蹬墙面，用力翻身而上。
　　三分四十一秒。
　　就在这时，墙面轰然炸裂，一颗尖锐的石子擦着他的腹部迸射出去，留下了一道足有两厘米深的血痕，几乎把他整块肉都带走了。
　　背后是呼啸的风声，怪物咆哮着而来。
　　只见苍白的鬼火在地上弥漫开来，带走了一切虫子和微生物的生命。
　　然而这点生命力根本不够疗伤，顾见临只能捂着伤口强行起身，凭借过硬的身体素质飞跃到对面的天台上，贴地翻滚卸去惯性，一头钻进楼道里。
　　因为速度过快，他在狭窄的楼梯道里横冲直撞，把墙都给撞碎了。
　　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击，因为那头怪物紧随其后。
　　这是一场生命的竞速，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严夫人在失去理智的狂暴状态下，竟是硬生生的撞碎了楼道，在后面狂追不舍，嘴里甚至还喷吐着炽热的火舌，汹涌炽热。
　　有好几次，顾见临跟那头怪物距离拉近的时候，都险些被火舌给烧到脑袋，甚至一缕发丝都焦黑了，散发出一股子糊味。
　　可想而知有多么凶险。
　　忽然间，整个楼道都在震动，仿佛地震了一般，浮灰簌簌抖落。
　　顾见临心中警兆大作，毫不犹豫地撞碎玻璃，从五楼一跃而下。
　　他反手将那柄黑伞的伞尖插入墙面，借助下坠摩擦的力量作为缓冲，在无数崩裂的碎石和灰尘里一脚踩住墙边，翻身下坠。
　　当顾见临落地的时候，背后的宿舍楼轰然垮塌下去。
　　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匆匆起身狂奔远去。
　　可惜，本来还想借着这栋楼在周旋一会的，可惜如意算盘落空了。
　　二阶和四阶实力差距过于悬殊。
　　真没想到，严夫人在变异成蛊虫以后，竟然还能使用天师的力量！
　　五分三十七秒。
　　就在这时，无数树叶轰然颤动起来，漫天的暴雨也悬停在了半空中，地上的砂石滚动颤栗，数不清的铁栏被硬生生掰弯，尖锐的棱角对准了他！
　　顾见临悚然而惊，这是陆部长提到过的，四阶天师的能力。
　　念动力！
　　轰！
　　他毫不犹豫地撑开双手，负能量汇聚而成的漆黑粒子在掌心狂颤。
　　黑暗震爆！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夜空，顾见临被一股强横的冲击波撞飞出去，不偏不倚地坠落到了一根铁栏上，被锐利的尖刺贯穿了小腹，鲜血飙射。
　　如此严重的伤势让他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额头上的风鬼火摇曳欲灭，若不是呼吸术在帮助他时刻恢复灵性，他早就力竭了。
　　这真是他加入超凡世界以来，最凶险的一战了。
　　他脑子里回忆着，呼吸术的真谛。
　　感受着生死间的巨大压迫，还有那种将命都豁出去的勇气。
　　呼吸的节奏仿佛融入在暴风雨里。
　　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燃烧起来！
　　轰隆一声，严夫人从废墟里狂奔而来，元素乱流开始汇聚在她的头顶，风和雨混合着火焰和砂石，宛若一场毁灭的风暴，轰鸣不绝。
　　顾见临再次灌下一瓶蔚蓝之血，脑海里的灵性潮汐轰然起落，仿佛滔天的浪潮在半空中腾起，似乎要突破某种桎梏，达到更高的地方！
　　咔嚓一声。
　　顾见临双手伸到背后，硬生生掰断了那根铁刺，然后将其拔了出来，反手投掷过去。
　　最后竖起一根中指，沉声说道：“死！”
　　区区一根铁刺，严夫人甚至直接以肉身硬抗，身体被刺穿也不过是一个窟窿，墨绿色的鲜血混合着毒雾喷涌出来，弥漫在暴雨里。
　　而当鬼咒术的诅咒落到她身上以后，她浑身再次飚血，浑身遍布诡异的咒文。
　　然而问题在于，疼痛刺激得她更加疯狂，速度变得更快了！
　　顾见临摸向一颗枫树，神祭之火骤然燃烧起来，生命力涌入体内。
　　伤势全部治愈，再次恢复到全盛状态！
　　感谢神司！
　　神司是最强的途径！
　　顾见临转身就跑，迎着暴风雨狂奔，背后是巨大的怪物在穷追不舍。
　　时不时就有碎裂的石块，或者锋利的风刃呼啸而来。
　　飞沙走石击打在他的后背上，血肉模糊。
　　漫天的暴雨也变得如同冰雹一般锋利，刮得他遍体鳞伤。
　　鲜血混合着雨水弥漫，剧烈的疼痛让少年的眼前一片漆黑。
　　七分四十四秒。
　　顾见临在这种情况下来不及用神祭之火来疗伤了，但鬼人化状态下的身体素质足以让他硬抗这种伤势，继续拔足狂奔。
　　然而他的速度还是被减慢了，怪物反而越发的凶狂，变得迅捷起来。
　　这样下去，他坚持不到十分钟，很快就会死。
　　顾见临不想死，但是有些事情他不做，那就生不如死。
　　牧叔说的没错。
　　他就是个偏执狂，天生是一个孤高和骄傲到极点的人。
　　但凡有一线可能性，他都要去做到。
　　严家的事情因他而起，也要在他的手上结束。
　　顾见临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英雄，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事情牵扯到其他人而已。
　　那样他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景辞曾经说过，真正的强者并不需要你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而在于勇气。
　　呼吸的节奏继续变奏，跟这个世界愈发的融洽。
　　他还能继续。
　　还能再快一点。
　　八分十三秒！
　　伴随着被狂风吹到的树木，还有一根根呼啸而来贯穿地面的铁杆，闪电照亮了前方的老旧旅店，风雨里响起某个熟悉的声音。
　　顾见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又绕回了这个旅馆！
　　“老板，摩托车锁在门口！密码是钟梨的工资！赶紧跑！”
　　“老板！摩托车锁在门……”
　　“老板……”
　　那是老钟的声音，用喇叭循环播放，说实话这男人的嗓音真难听，像是个老鸭子。
　　然而这声音在顾见临听起来，却让他干涸的身体，涌起了一丝力量。
　　顾见临狂奔到店门口，气喘吁吁地在密码锁上按了五个键。
　　五零零零零！
　　车钥匙就插在摩托车上。
　　顾见临一个翻身骑到车座上，当即把油门加到最大，二手摩托车发出巨龙般的吼叫！
　　轰！
　　就在这时，严夫人冲天而起，二十四根锋利的节肢泛起寒芒，刺向少年的后心。
　　铮！
　　千钧一发之际，古筝的琴弦被拨弄，虚空骤然裂开一道凄厉的裂隙！
　　暴风雨里响起杀意盎然的琴声，仿佛银瓶乍破水浆迸，肃杀的旋律恍若金戈铁马的战场，漫天风沙和鲜血泼洒，刀和剑在轰鸣！
　　严夫人愤怒的嘶吼，胸前被撕裂了一道狰狞的豁口，鲜血如泉般喷涌。
　　只差一步！
　　这个变异的女人还残留着最后的一丝意识，她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杀不死这个弱小的少年，每次到关键时刻，对方总能绝处逢生！
　　顾见临趁机驾驶着摩托车驰骋远去，满身的鲜血被暴风雨洗去，向着空无一人的公路进发，外套被风吹走，黑发狂舞！
　　快，再快一点！
　　十分零五秒！
　　琴声不知从何处起，却隐约透出一股虚弱的感觉。
　　纵然虚弱，却又不曾离开。
　　铮！铮！铮！
　　虚空里闪过一道道凄厉的可怖裂隙，纵横交错如泼洒的笔墨。
　　严夫人横冲直撞，躲避着这一道道裂隙，怒吼着狂奔追去。
　　这一刻，顾见临终于确认，一直以来究竟是谁在暗中保护着自己了。
　　原来真的是你。
　　虽然还不确定究竟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要谢谢你。
　　他的余光无意间瞥向黑暗里，一道娇小窈窕的侧影，在风雨里亭亭玉立。
　　刚才对付魇师的一战，她应该受伤不轻。
　　即便如此，却依然守在自己身边。
　　顾见临冲向公路，忽然间远方有轰鸣声响起，一发火箭弹划破天际！
　　轰隆一声，只见一栋铁皮仓库被轰塌。
　　不偏不倚地，刚好砸中了扑面而来的严夫人！
　　顾见临扭头望去，只见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天台上匍匐。
　　原来是傅朝阳，那个小屁孩。
　　他应该是对西港太熟悉了，所以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忙。
　　想来，这小家伙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吧。
　　熊孩子已经冲出了暴风雨，熬出头了。
　　顾见临的手机里响起了暴怒的声音。
　　“顾见临！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已经要离开西港了，如果你把怪物带到了外面，那么你知道有多少普通人会因此而死？你能对这件事负责么？”
　　那是聂执事的声音。
　　顾见临摸出手机，漠然说道：“我对我自己的行为全权负责，你们既然做不到，那就把嘴闭上，然后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他反手就要把手机关机。
　　忽然间，他看到微信里有一条留言。
　　“什么时候再回家一趟？给你煲了排骨汤。”
　　简单的文字。
　　熟悉的语气。
　　似曾相识的温暖。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释然地一笑，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并不孤独了。
　　即便身心俱疲，在暴风雨里疲于奔命，背后仿佛也有一双双手在推着他前进。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刚刚学会骑自行车的那段时间，因为年龄太小了所以总是骑不稳，那一男一女就在背后推着他。
　　风来吹飞男人的帽子和女人的长发，他在风里放声大笑。
　　自由，畅快。
　　在风里驰骋。
　　仿佛灵魂都要被释放。
　　顾见临脑海里的灵性潮汐轰然升起，仿佛平静的海面骤然被风暴席卷，酝酿着万丈狂澜般的力量，然后要冲上最高的天空！
　　也就是在这一刻，严夫人再次俯冲而来，她的身躯不知为何膨胀到了极致，恐怖的毒素在体内积攒着，宛若炸弹一般随时都要爆炸！
　　太虚的声音及时在手机里响起：“前方道路规划，还有五十米即将离开禁忌区！已经提前为你疏离现场，方圆一公里的范围内可以供你周旋，完毕！”
　　顾见临轻声说道：“谢谢，不需要。”
　　暴风雨的公路，乌云遮蔽天空，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公路下是漆黑的大海，海浪汹涌！
　　顾见临骑着摩托车骤然拐弯，向着公路的一块礁石猛然加速。
　　十二分五十五秒！
　　轰！
　　那一刻，少年驾驶着摩托车沿着礁石冲上天空。
　　风和雨挡不住他，漫天的乌云也随时散去。
　　月光从天而降。
　　顾见临脑海里的海浪也冲天而起。
　　十丈，百丈，千丈！
　　万丈狂澜汹涌而起，海啸的轰鸣是久违的欢呼！
　　呼吸术，人类的瑰宝，在这一刻突破了桎梏！
　　勇气和血性在这一刻，恣意的燃烧，盛放！
　　顾见临在半空中拧转腰身，凌空倒翻三百六十度，把摩托车投掷出去！
　　只见严夫人以二十四根钢铁节肢骤然发力，纵身跃起冲上了天空，高度畸变的躯体仿佛一个臃肿的茧，血红色的复眼里满是怨毒和杀意。
　　她歇斯底里的吼叫。
　　恐怖的毒素如炸弹般炸开，伴随着无数爆裂的蛊虫。
　　她头顶的元素乱流，也在这一刻炸开。
　　一切即将毁灭。
　　顾见临却在半空中敞开双臂，灵魂升华到了天外，呼吸暗合天地的韵律。
　　风与潮，暴雨和大海，苍穹和大地。
　　都随着他的节奏在呼吸！
　　顾见临周身亮起一道辉煌的界域，仿佛沐浴着凄冷的月光，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宛若天人！
　　光芒万丈！
　　呼吸术·自由之境！
　　巨大的爆炸声中，严夫人爆开浑身的毒雾，伴随着恶鬼般凄厉的嚎叫声，要吞噬少年。
　　只是一瞬间，清冷的月光如潮水般洗尽黑暗！
　　无形无质的界域轰然炸裂，清冷的光辉如潮水般汹涌，顷刻间便淹没了席卷而来的元素乱流，甚至连爆炸的毒雾和蛊虫都被光芒掩埋！
　　光明如潮，洗遍黑暗，净化了一切！
　　自由之境的领域内，不存在任何超凡之力！
　　十五分零一秒！
　　必死之局，顾见临在最后关头领悟了呼吸术的真谛，硬生生阻挡了怪物的必杀一击！
　　严夫人身处自由之境的领域里，她惊恐的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性正在湮灭！
　　她愤怒咆哮，眼瞳里尽是清冷的辉光，还有如落叶般坠落的少年。
　　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及。
　　这一刻，远方驰骋而来一道燃烧的箭矢，骤然贯穿了她！
　　轰隆！
　　……
　　……
　　暴风雨里的剧烈爆炸声响起，黑夜被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漫天的火雨凋零。
　　照亮了了一张张呆滞或错愕，震惊或惘然的脸。
　　傅朝阳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如释重负。
　　陈伯均收起了手里的铁弓，弓弦还在疯狂颤动，宛若巨兽的咆哮。
　　最后的一瞬间里，他将解药了捆在了箭矢上，一击毙命。
　　那不仅是解药，也是对蛊虫致命的毒素。
　　一箭穿越了五公里，贯穿了敌人。
　　然而他并没有什么得意或者骄傲，只是看着远处的黑夜里的爆炸。
　　因为他很清楚，对于圣域级而言，这一箭不算什么。
　　真正决定战局的，是那个独自一人引来怪物的少年。
　　他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啪的一声脆响。
　　陈伯均甩了甩握弓的右手，叹息道：“这种胆识气魄，我不如他。”
　　陆子衿悬浮在半空中，挑眉说道：“毕竟是我看中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如你？”
　　嬴长生负手而立，眯起狭长的眼瞳，唇边笑容玩味：“原来如此，这是顾辞安教授的儿子吧？有意思，这下李寒亭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审判庭确实很尴尬。
　　直升机的机舱里，张议员摘掉耳机，转身就走。
　　李寒亭低头抚摸着怀里的狼崽，一言不发。
　　以聂执事为首的审判庭的成员，只能僵硬得站在原地，听着通讯频道里渐渐响起的掌声，脸上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机械式地鼓掌赞美。
　　欧米伽序列的频道里陷入了沉默，然后响起了如潮的掌声。
　　这一刻，所有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先是朝着爆炸的方向敬礼，献出崇高的敬意。
　　那艘巨轮上，黑暗世界里的人们都在欢呼。
　　“上次他这么疯的时候，人人都怕他。”
　　甲板的铁栏旁，陆子呈虚弱说道：“这一次，人人都尊敬他。”
　　陈青无声地一笑：“小顾是真的成长了。”
　　黑暗里的杂货铺，景辞眺望着远处的爆炸，笑而不语。
　　躺椅上的老人也睁开了眼睛，轻声感慨。
　　当顾见临挺身而出以后，西港无一人因怪物伤亡。
　　说到做到。
　　掌声如雷，回荡在风雨里。
　　献给那个孤高的少年。
　　献给他一往无前的勇气。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最后的袭杀
　　忘忧杂货铺里，槐荫隔空眺望着雨幕，只见一道清冷的辉光在夜色里稍纵即逝，倒映在他沧桑的眼眸眼瞳里，眼神满是异色。
　　“自由之境。”
　　他端着的茶杯终于放下，评价道：“不错。”
　　景辞感慨道：“真没想到，他居然先领悟的是自由之境，在领域内净化一切超自然力量，确实能在严夫人的追击下活下来。最关键的是，从他学习呼吸术到现在，仅仅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这个速度是不是有点太惊人了？”
　　槐荫抿了一口茶，说道：“是有点。”
　　景辞又给他沏了一壶新茶，随口问道：“您是早就料到他能做到，还能够领悟自由之境，才安排这么一出戏的么？”
　　槐荫平静说道：“没有啊，我既不会占卜，又不懂卦术。”
　　景辞沏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就是随便做一个尝试而已，看看他的潜力到底在哪里。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做到，刚才我都打算亲自出手，灭了那怪东西。”
　　槐荫叹息：“谁知道，最后一秒钟，他就悟了。”
　　景辞神情怪异，欲言又止。
　　槐荫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景辞迟疑了一秒：“那当年您教导我的时候……”
　　槐荫也不否认，坦然说道：
　　“当年教你的时候我也做过很多个这样的尝试。如果你做到了，对你的成长就有无穷的好处，顺便还能衬托出我这个师父的高深莫测。如果你做不到，那我出手一次又有何妨？反正在外人看来，咱们不丢这个脸就是了。在你这边，你也会知道是你不行，而不是老师不行。”
　　他顿了顿：“顺便还能敲打你一下，戒骄戒躁。”
　　一箭三雕。
　　景辞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成长经历，忽然就把茶壶拿走了。
　　槐荫淡淡说道：“去拦住陈伯均和陆子衿那两个小家伙，别让他们去找那孩子。有人已经去了，他们过去当电灯泡，没什么意义。”
　　景辞撑起雨伞，板着脸说道：“知道了。”
　　“对了，老师。”
　　他忽然说道：“师弟说他见到了烛龙尊者，这件事您怎么看？”
　　槐荫陷入了沉默，望着杂货铺里挂着的那副名为九阴的画，盯着看了许久。
　　“从古至今，能跟这位尊者产生因果的人，少之又少。”
　　他幽幽说道：“老实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情况下，往往应该是去请卦师或者灵媒途径的，来窥视命运。然而能被窥见的命运，都太平庸。你按照既定的命数走，那就怎么也走不出去。”
　　景辞认真说道：“如果说鬼车始祖，最多算是他命里的一劫，还有挣扎的余地……至少顾辞安，就差一点成功了。但烛龙尊者，我认为没有任何可能。”
　　槐荫依旧盯着那幅画，说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能战胜烛龙的方法？”
　　景辞没有回答，但却表明了他的看法。
　　“其实是可能存在的，目前就有两条路。”
　　槐荫忽然笑道：“都能够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方法。”
　　景辞皱眉，诧异问道：“那您为什么不去找？”
　　槐荫瞪眼：“我找有什么用？就算我找到了，谁会跟我打？全世界人都知道，我没有几年可活了，你没看到那几个古之始祖见到我以后，就跟见到瘟神一样跑路了吗？即便是古神，也怕我临死的时候找祂们其中的某个拼命。”
　　“烛龙虽然傲慢狂妄，但她也不傻啊。”
　　他嗤笑道：“这些年盯着我的人太多了，一旦我试图做点什么，这世界就浮躁起来了。三年前，我带你去了一趟扶桑神宫，打算炖一只火煌鸡。结果协会那几个蠢货愣是以为朱雀尊者要回归了，搞得满世界风雨。”
　　景辞沉默了一秒：“倒也是。”
　　“你须记得，对付古之至尊的手段，必须得是一个秘密，如果曝光在世人面前，那就不再具备杀伤力了。人类对抗神明所依仗的根本并不在于这个世界对古神的排斥环境，而在于神明……不是全知全能的。”
　　槐荫说道：“只要没有全知全能的能力，那就还有的打。”
　　景辞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本来我还想再等个两年，但你师弟的天赋足够，那就去争一争吧，真正的盛世要开始了，我还能再护他一段时间。”
　　槐荫盯着那幅画，看着画中的绝美侧影，忽然笑道：“好久不见，尊者。”
　　……
　　……
　　漫天的腥臭鲜血，还有碎裂的尸块，蛊虫的破碎尸体。
　　混合在一起炸裂，伴随着冲天的火焰。
　　宛若烟花一般，燃烧在风雨里。
　　顾见临从高空之中坠落下去，风与潮的喧嚣在耳边飞速流逝，仿佛要被无尽的暴风雨所淹没，灵魂挣脱了桎梏，得到了释放。
　　此刻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哪怕脑海里的灵性被挥霍一空，鬼人化的状态解除，身体极度虚弱。
　　他的眼眸里闪过淡淡的笑意。
　　最终，他还是做到了。
　　十五分零一秒，这是他争取到的时间。
　　为自己，为未来，也是为那些无辜的人，争取到的时间。
　　然而他即将坠落到海水里的时候，山崖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极其隐晦的生命波动，只见一道瘦高的人影掀开了雨披，在岩石上架起了一柄狙击枪。
　　他仿佛是提前埋伏在这里的，专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雷霆出手。
　　争取一击必杀！
　　有那么一瞬间，狙击枪轰然震动，仿佛在愤怒咆哮。
　　霸王途径，四阶！
　　——灭亡之箭！
　　从古至今，霸王途径都是位于第一梯队的，尤其是到了近代以后，拥有了热武器的加持以后，他们所掌握的霸气得到了极强的发挥。
　　所谓的本质，就是利用自身的生命结合自然的力量，所制造出的超然力量。
　　可以赋予死物以生命，同化为一体！
　　而灭亡之箭的效果，就是一旦被贯穿，体内的器官就会被尽数破坏。
　　与此同时，顾见临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只看到漆黑的枪口仿佛黑洞一般锁定了他，无穷尽的杀意压抑到极点，图穷匕见！
　　危机感如电流一般窜到心头，浑身的寒毛倒竖起来，内心警兆大作。
　　只是这一刻他真的把所有的底牌都用尽了。
　　死亡的阴影，笼罩心头。
　　他向着漆黑的海面坠落，仿佛即将被死亡拥抱。
　　“再见。”
　　那个杀手嘴唇微动，扣动了扳机。
　　砰！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仿佛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苍穹之上稍纵即逝的电光被定格，雷霆的轰鸣声顿时被拉长成沉闷的怪响，包括霎时间响起的枪声，也像是拉错琴弦的琴声一般，诡异的变调了。
　　时间并没有真正停止，而是被某种超然的力量拉长了！
　　一发子弹凝固在半空中，缓慢旋转着前进。
　　枪口的火光在黑夜里，沉默地燃烧。
　　漫天的暴风雨悬停在黑夜里，每一滴雨水都倒映出一道窈窕娇小的侧影。
　　那是一个宛若暗夜精灵般的女孩，她毫无征兆地在夜色里出现，怀里抱着的古筝打开了某种机关，一柄古朴的唐刀跌落出来。
　　只见她握紧唐刀，宛若一道黑色的闪电般驰骋在公路上，沿着粗糙的岩壁狂奔跳跃，然后纵身一跃冲天而起，刀锋划出森然寒冷的弧线。
　　快！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寂静的时空被切裂了，苍穹之上的电光仿佛也被斩断，漫天的暴雨被一线稍纵即逝的刀光斩的支离破碎，世界的喧嚣声再度过来！
　　只是一瞬间，那颗狙击枪的子弹便被切裂了。
　　然后是那柄狙击枪，也被一切两半。
　　最后是那个杀手，整个人被拦腰斩断，鲜血泼洒在半空中。
　　噗。
　　少女也喷出了一口血，仿佛受到了某种严重的冲击。
　　然而她没有停留，而是纵身跳入海底，奔向那个坠落深海的少年。
　　扑通一声。
　　顾见临坠入到了海水里，隐约看到一个窈窕娇小的黑影，扑向了自己。
　　他的意识逐渐沉沦，最终陷入了昏迷。
　　最后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抱住了什么，那种柔软的感觉似曾相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月姬的身份
　　暴雨倾盆，漆黑的海面上汹涌起伏，隐约有火光照亮了岩洞。
　　这里依然是禁忌区的范围内，但几乎没有人知道山崖下竟然还有一个岩洞，因为这里常年被结界所笼罩，从外面看就是一块完整的岩壁，因此多年来很少有人涉足，即便是仙宫计划开启以后，也不会有谁闲到来这里探索。
　　今夜结界已经解除，外面狂风暴雨，再加上海水涨潮，洞窟被淹没了一大半，岩洞的最深处生着火，火光照亮了两个人影。
　　月姬咳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喷洒在岩壁上，有几滴溅到素白的手臂上。
　　她拿起纸巾擦了擦血，然后丢到垃圾桶里。
　　这个岩洞似乎是她的秘密基地，有一个巨大的衣柜，里面琳琅满目的尽是女孩子的衣物，柜子最底下则堆着各式各样的刀具和匕首。
　　岩壁上挂着数不清的枪械，角落里堆积着成箱的炼金子弹。
　　除此之外，最显眼的居然还有一个木桶，里面是热腾腾的泡沫水。
　　这个女孩来到岩洞里的第一件事，竟是先冲洗了一下头发和身上沾着的海水，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连衣短裙，披着一件红色的外套，细长的双腿裹上了黑色的丝袜。
　　然后安静地坐在旁边，凝视着凉席上沉睡的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顾见临睁开了眼睛，看向漆黑的岩壁。
　　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
　　冰凉的触觉，一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毫不否认，这是顾见临自从踏入超凡世界以来最虚弱的一刻。
　　因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战斗，虽然在最后的关头通过生死之间磨砺出的勇气，从而掌握了呼吸术的进阶用法，但也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而且最后，他还遇到了一个刺客的袭击，险些被当场狙死。
　　按理来说，当他醒来以后本该很警惕才对。
　　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醒了？手术很成功。”
　　月姬以手托腮，斜了他一眼：“你已经没什么事了。”
　　顾见临知道出手救自己的人就是她。
　　月姬，斩鬼途径，四阶的修罗。
　　目前是唯一一个，无法被生命感知所探测到的人。
　　他强撑起身体，深呼吸。
　　他本来受伤很严重，但显然是被灌了一些秘药，以至于外伤都已经好了，只是体内的灵性是干涸的，正在一点点的恢复。
　　好在这次他的衣服穿的很整齐，只是浑身被海水浸透，黏糊糊的。
　　“两瓶茂盛原液，总共两万一千六百五十块，承惠。”
　　月姬从背包里摸出一张正反面分别有绿色和蓝色的二维码，猫脸面具被火光照亮，幽深的眸子里没有任何表情：“走微信还是致富宝？”
　　顾见临怎么也没想到，他刚一醒来居然遇到这么一出。
　　他下意识摸索着手机。
　　没想到，他的手机被海水泡过以后，竟然完好无损。
　　“微信吧。”
　　顾见临拿出手机扫码，好在他这些年打工攒了不少钱，就算不用那男人留在银行里的那笔遗产，在同龄人里也算是比较宽裕的。
　　“好的，交易愉快。”
　　月姬沉思片刻，忽然说道：“提醒一下，我给你用的是茂盛原液，这是利用古神界的一种名为欲望古树的汁液制作而成的伤用秘药，虽然能够在短时间赋予你磅礴的生命力，治愈你的伤势。但副作用是，你会产生非常强烈的欲望。”
　　顾见临有种不好的预感，重复道：“非常强烈的欲望？”
　　月姬淡定说道：“是的，非常强烈的欲望。”
　　“什么欲望？”
　　“交配欲望。”
　　我特么。
　　顾见临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看到了地上的药剂瓶，上面有一个熟悉的图标。
　　这是药师老贼产的秘药！
　　这也就是烛龙尊者现在在麒麟仙宫里面守尸。
　　不然顾见临一定要进仙宫里，把那个老东西召唤出来，问问他几个意思。
　　正经人怎么会炼制出这种秘药。
　　“你为什么要给我服用这种秘药？”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淡定问道。
　　月姬瞥了他一眼，眼神古怪：“因为好用啊。”
　　顾见临一时语塞，他心想这女孩胆子也是真的大。
　　既然都知道自己会因为秘药的副作用产生欲望，还敢留在这里。
　　明明这里就只有她一个女性，她就不怕接下来发生兽性大发的剧情么？
　　“你放心，这并不是那种古典武侠片里中毒以后就不得不通过那种方式来解毒的烈性秘药，如果你自制力足够强的话，是可以克制住的。”
　　月姬的嗓音清清冷冷的，一本正经说道：“当然，这段时间内你的欲望会比平时放大很多倍，也就是说你会变得比以前好色很多。”
　　顾见临已经察觉到问题了，此刻他的心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灵魂深处的邪恶念头蠢蠢欲动，视线不停地在少女雪白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上徘徊。
　　以至于再往下看，看到了她黑色短裙下的，那双裹在黑丝里的细长美腿，还有一双小巧玲珑的脚，足尖翘起的弧度恰到好处。
　　不能再看了。
　　顾见临直接转过身，深呼吸。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所以并不会担心你会对我做什么，尤其是我刚刚还救了你的命。更何况，你只有二阶的实力，而且灵性亏空，不是我的对手。”
　　月姬说到这里，再次喷出了一口鲜血。
　　顾见临转过身，看到她那双美眸里的疲惫，皱眉说道：“你也受伤了。”
　　很显然，在跟魇师战斗的时候，她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严夫人追击他的时候，这个女孩还在暗中掩护。
　　最后又强撑着，击杀了一位四阶的霸王。
　　很显然，月姬作为斩鬼途径，天赋实力都非常的强大，也是同阶之中的佼佼者，说不定还有一些隐藏的底牌，但连续三场战斗下来，她也顶不住了。
　　“没什么。”
　　月姬轻声说道：“一个被我秒杀的霸王而已，只是让我受了一点轻伤。”
　　“最后想杀我的那个人，是霸王途径的四阶统治者，非常强大。虽然你切断了他的子弹，但子弹上附着的霸气还是把你给震伤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斩鬼途径和霸王途径的战斗就是这样，要么是斩鬼被远程狙死，要么就是霸王被近身秒杀。总之，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你看起来轻松，但受伤绝对不轻。别蒙我，我手里有资料。”
　　他直接在手机上查出了相关的资料。
　　虽然现在没有连通深空网络，但很多资料都是缓存备份的。
　　月姬不说话了，赌气似的把头扭到一边，居然还挺傲娇。
　　“你既然受了伤，为什么不用茂盛原液？”
　　顾见临问道：“你手里肯定还有存货吧？”
　　月姬转过身来，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顾见临一愣，顿时尴尬了。
　　是啊。
　　一个人要是服用了茂盛原液，说不定还能忍住那种副作用。
　　然而如果是两个人……
　　外面凄风苦雨，里面孤男寡女，而且同时发情。
　　要是放在小说里，不摩擦出点干柴烈火的，绝对是个垃圾作者。
　　一时间，石窟内陷入了沉默。
　　“你为什么要帮我？”
　　最终，顾见临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平静问道。
　　月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嗓音也渐渐冷下来，反问道：“我明明警告过你不要在这里逗留，为什么还要留下？你很喜欢一个人逞强么？”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有我的理由。”
　　月姬就这么跟他对视：“我也有我的理由。”
　　顾见临解释道：“我的理由是，严家想要杀我，所以我要杀他们。”
　　月姬也解释道：“那我的理由是，屠夫是我的小弟，你父亲放了他一马，我也帮他还你一个人情。除此之外，我想知道麒麟之楔到底在不在你手上。”
　　顾见临挑眉：“就这么简单？这点事值得你豁出命来救我？”
　　月姬哼道：“要灭了严家，也不需要你把命搭上。”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最重要的原因是，傅朝阳和傅青玄是很重要的人证，今后我需要从他们的口中得到很多关键的信息，以及证词。”
　　月姬忽然说道：“就算是守夜者……”
　　忽然间，她不说话了。
　　顾见临双手抱胸看着她，说道：“你说漏嘴了。”
　　月姬小声嘀咕道：“我没有。”
　　很显然，那个在宿舍楼上扔下硬币的人，绝对就是她。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知道守夜者的事情。
　　“所以那个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人，就是你吧？”
　　顾见临盯着她，问道：“从高架桥下李长治的袭击，再到峰城二中食堂里的小丑，以至于黑云城寨里的战斗，还有这次在西港，你帮我隐瞒了行踪，应付了幽荧集团的安保。你还协助我一起杀了朱老板，顺便告诉我傅朝阳的信息，对不对？”
　　月姬沉默一秒，微微歪了歪头，黑发如瀑般散落，问道：“不是我，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我为什么要保护你，难道我喜欢你么？”
　　顾见临看了一眼她留下的脚印，又打量着她的窈窕娇小的身材。
　　还有几缕倾泻到肩头的青丝。
　　“你的骨架很小，体重应该在八十斤左右，而你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五六上下，跟我推理出的那个人基本吻合，唯一的一点就是……”
　　顾见临视线落在了她的胸口。
　　看起来不大，但是难保不会用了束胸之类的东西。
　　想要证明这种事，除非伸手到她背后给她解开。
　　“嗯？”
　　月姬那双美眸里闪过一丝鄙夷，幽幽说道：“怎么，光是压过还不够，你要来摸摸看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给我狠狠的羞辱！
　　西港禁忌区内的乱象似乎随着那个冲天而起的爆炸声，戛然而止。
　　通讯频道里回荡着如潮般的掌声。
　　而在港口，无论是那些隶属于黎明作战序列的纳米战士们，亦或是挤上游轮准备逃难的人，甚至是半个身子钻进下水道的，所有人都在为那个少年喝彩。
　　很显然这是魇师的报复，将严家夫人改造成蛊虫，来报复社会。
　　要说蛊师这玩意就是一群畜生，难怪被整个超凡世界所歧视，因为特殊的晋升仪式，一旦到了高阶指定就丧失人性了，净干些丧尽天良的缺德事。
　　以至于无论是以太协会为首的升华者联盟，还是黑暗世界里的歪门邪道。
　　对蛊师都是深恶痛绝。
　　但时至今日，都没有人研究出哪怕一种能够有效针对蛊师的手段。
　　在顾见临出手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今天要死伤惨重了。
　　而当顾见临出手以后，没有一个人因蛊虫而死。
　　那些本来想要赌上性命救场的纳米战士们兴奋至极。
　　甚至于，很多穷凶极恶的犯罪者，在劫后余生以后都在振臂欢呼。
　　然而最打脸的，却是审判庭的成员。
　　张议员冷着脸，坐在机舱里沉默了一秒钟，打开了平板电脑，调出相关的资料，看了几眼说道：“聂执事，这就是顾辞安留下的那个儿子？他的履历，我只能用无法无天四个字来形容。总共四次任务，全部都是单独行动？”
　　第一次是小丑事件。
　　第二次是掘墓者组织事件。
　　第三次是若干队长和严家兄弟等人堕落的事件。
　　这件事由于过于恶劣，是很少见的集体堕落事件，虽然还在调查的过程中，但结果其实八九不离十，就连灵媒和卦师们占卜出的结果，也是那样。
　　那些人就是堕落了，经受不住古神力量的蛊惑。
　　唯一的幸存者木子晴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种结果，审判庭也没有任何办法。
　　第四次，就是西港的事件了。
　　“是啊。”
　　聂执事黑着脸，说道：“是的，每次都是这样。虽然他这几次全都做到了，但我还是要说，这人无组织无纪律，仗着背后有青之王撑腰，无法无天！”
　　明眼人听着这话，都没好意思说什么。
　　我们做不到，人家做到了。
　　这就是打脸啊。
　　前几次你还能一口一个堕落者的儿子，现在也只能嚷嚷着无组织无纪律了。
　　毕竟人家又立了个大功。
　　而且事关蛊师，绝对是要上报到总部的，总会长大人亲自审理。
　　顾见临今年只有十七岁，刚刚成为升华者不到一个月，就连续立下了四次大功，最后一次还跟蛊师有关，这种战绩报上去以后，懂得都懂。
　　因此哪怕是审判庭，这时候都不会再继续叫嚣了。
　　沉默中，李寒亭摸着怀里的狼崽，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刚巧不巧，欧米伽序列的通讯频道里，响起了一个傲慢的声音。
　　太子：“李寒亭，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既然有人做到了，那么为什么你不行？下一次，能力不足就直说，没必要找那些理由。”
　　绝剑：“复议。”
　　毒师：“还好我提前研制出解药，否则我也要被地图炮了。”
　　曙光：“你们先聊，我去救人。”
　　梦魇：“我也去。”
　　就在这时，远处的游轮上探出了一个大脑袋，望着远处的方向，感慨道：“特么的，吓死我了，刚才我都差点喊我小姨过来帮忙了。这万恶的蛊师是真的危险啊，不过刚才那是谁把那怪物给引开的？”
　　只见柳三爷骑在下属的身上，从船舱里探出头左顾右盼。
　　“回三爷，应该是以太协会的新人。”
　　下属被压得脸色涨红，磕磕绊绊说道：“代号好像是……椅子杀人魔！对，椅子杀人魔，刚才有人看到了他的那张脸，现在他在黑市里赏金是五百二十七万，虽然不算特别高吧，但是因为有两件神话武装，很多人都眼红。”
　　他顿了顿：“据说要是跟他交手，得在没有椅子的地方，否则他会变得异常的凶猛，而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是被他给爆头！”
　　柳三爷一愣，呸了一口：“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才是我想要的人啊！特么的，这种人怎么就偏偏到协会去了呢？可恶！可恨！哦对，回头把他悬赏给我撤了，咱们混道上的得讲规矩，不能恩将仇报。”
　　说完他再次支棱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喇叭，对着外面破口大骂：“嘿！审判庭的孙子们，你们就是一群背信弃义的小人，我们幽荧集团明明跟你们有过协议，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居然趁火打劫！我呸！”
　　此言一出，游轮上不少逃难的，包括隶属幽荧集团的下属，都变了脸色。
　　都被人撵到船上去了，现在应该开船跑路啊，怎么还开嘲讽呢！
　　“老板，谨慎啊！”
　　下属赤急白脸说道。
　　“怕什么？我上头有人！”
　　柳三爷叫嚣道。
　　下属哭丧着脸，您上头有没有人不重要。
　　关键是我上头有人啊。
　　简直快特么被压死了。
　　风雨里，张议员坐在机舱里冷眼相识，冷声开口：“柳三爷，原本以太协会跟你们幽荧集团确实是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但前提是你们得老实。现在蛊师出现在了西港，而且我们还检测到了神侍级和古神语的波动。”
　　他漠然说道：“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们已经背叛了人类阵营。”
　　所有的猎魔人都抬起了枪械，遥遥对准了那艘游轮。
　　没想到，柳三爷破口大骂道：“你妈什么时候死啊？别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身上扣。我没记错的话，那魇师还是从以太协会叛逃的吧？你们看不住你们的人，还跑到我这来叫？至于背叛人类阵营……我放你妈的驴屁！”
　　“我要是有那本事，我现在一个古神语把你崩的连你亲妈都认不出来！”
　　他越骂越凶，肥胖的脸上满是凶狠：“你们审判庭就是一群趋炎附势的走狗，小人！一群高阶躲在后面不敢出手，让一个低阶的新人去把怪物引开。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吧？脸都不要了，下次别让新人给你们擦屁股了，回家找妈去吧！”
　　游轮上的人越听越是胆战心惊。
　　不过柳三爷貌似就是这样，幽荧集团是黑暗世界里的庞然大物，而他又是六位董事之一，据说还有一个位阶非常高的小姨。
　　是为数不多，敢怒怼审判庭的。
　　张议员作为审判庭的高层，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
　　直接冷声说道：“动手！”
　　只见大批猎魔人们集体出动，不同的途径之间分工非常分明。
　　霸王途径在后面架起枪械和火箭筒。
　　而负责近战的古武和斩鬼以及剑宗，则从四面八方迫近，形成包围网。
　　至于黎明作战序列的纳米战士们，却动都没动。
　　这时候就能看出以太协会内部派系之间的争斗程度了，虽然没有闹到明面上直接开战，但彼此之间的分化和矛盾都非常的严重。
　　就在这时，柳三爷直接缩回头，回头说道：“岚小姐，对付审判庭的那些臭狗，用您的作品是对您的侮辱。现在，我就让您来看看我这段时间的长进！”
　　豪华的船舱里，黑色的丝绸如帘般遮住了沙发上的少女。
　　岚小姐矜持的嗯了一声。
　　柳三爷咧嘴一笑，直接从口袋里摸出遥控器，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砰！
　　只见靠近港口的猎魔人们，顿时被冲天而起的绿色的爆炸吞没。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子堪称恐怖的恶臭！
　　“呕！”
　　“卧槽，什么东西！”
　　“救，救命……”
　　游轮上的甲板机关弹开，数不清的重机枪探出来，枪口冒出了炽烈的火光，喷吐出来的却是一发发的恶臭的毒气弹！
　　轰轰轰！
　　一瞬间，所有猎魔人被尽数淹没，惨叫声不绝于耳。
　　“哈哈哈，给审判庭的朋友们一点颜色看看！给我打！”
　　柳三爷嚣张的狂笑声响起：“狠狠的打！注意不要误伤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
　　……
　　……
　　西港禁忌区的海岸边。
　　景辞推着轮椅，慢悠悠地走在路边。
　　“待会你记得，去把那孩子留下来的痕迹，全部都清理掉。”
　　槐荫淡淡说道：“一点都不要留。”
　　景辞眺望着汹涌的大海，问道：“包括神侍对轰的痕迹？”
　　“嗯，只留下夔龙始祖的痕迹就可以了，让以太协会的人去对付。”
　　槐荫笑道：“我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但是暂时还不能传出去。哦对了，尤其是那个叫月姬的女孩子，把她活动的一切痕迹全部抹去，不要让人占卜到。”
　　“这个小姑娘不容易啊。”
　　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感慨道：“审判庭的人一直都以为她死了，结果她还冒着风险一直保护着那孩子。顾辞安这家伙运气可真好，居然能遇到这么好的徒弟。”
　　景辞考虑到师弟跟这个女孩的关系：“这么麻烦干什么，要不我去把审判庭那几个人杀了吧。”
　　槐荫瞪眼：“胡闹，天谴还在头顶上呢，现在不是时候。”
　　“我们还得为大计铺路，这些人都是不错的垫脚石。”
　　他顿了顿：“等到时机成熟，我会让这个世界看到，真正的力量。”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到底是谁？
　　顾见临还没反应过来，车轱辘就已经从脸上压过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纠正道：“不，我的意思是，我根据峰城二中教学楼顶上留下的痕迹，侧写出来的那个人，跟你基本吻合，而那人至少是第四个字母。”
　　“开始拐弯抹角的问身材了么？”
　　月姬眼神幽深，淡淡说道：“以太协会守夜者部门，大名鼎鼎的顾辞安教授，以百分百断案率和出神入化的侧写著称，这些年来逮捕了无数个超自然犯罪者。而他的儿子，居然用侧写来分析女孩子私密部位？”
　　她呵了一声：“还是说，茂盛原液已经开始生效了？如果你实在是忍不住的话，我可以转过身，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放心，我绝不回头。”
　　神特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顾见临被她给噎住了，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总之，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依旧认为你就是那个在暗中保护我的人。”
　　主要是这东西吧，还真的不好用肉眼来观摩。
　　如果用了束胸，其实是很难看出来的。
　　除非顾见临在当初直接选择霸王途径，那么他在零阶的时候就会拥有一项被动的勘测类技能，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鹰眼，观察力直接拉满。
　　一眼定乾坤。
　　月姬双手抱胸，慵懒说道：“随你，反正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
　　说完她松开双手，从小板凳上起身。
　　顾见临明显感觉到随着她的双手松开……
　　这下子，更坚定了他的猜测。
　　“能别看了么？”
　　月姬冷冷说道。
　　顾见临经历过家里那个冰山美少女的开车训练，也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了。
　　既然对方不承认，那就继续施加压力。
　　“如果你觉得勒得太紧不舒服的话，完全可以解开。”
　　他轻轻耸肩：“我也可以转过身去，绝不回头。”
　　月姬却不吃这套，翻了一个白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虽然她一直都冷冰冰的，这一个白眼却显得有些娇媚。
　　顾见临迟疑了一下：“你让我想起了我妹妹。”
　　月姬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还有妹妹啊。”
　　顾见临嗯了一声：“身材跟你很像，就是比你平很多。”
　　他想起还没给那个女孩回消息，急忙点开聊天框，编辑信息。
　　苏有珠的微信头像是她自己的照片，昵称则有点抽象。
　　——老娘好萌好可爱。
　　月姬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你妹妹长得不错啊。”
　　“确实很好看。”
　　顾见临想了想：“按照我的审美，能够排进前三。”
　　没想到，月姬居然对这个很感兴趣，追问道：“另外两个是谁？”
　　在顾见临有限的人生里，其实接触过的女孩子不多。
　　但最近的半年来，却接二连三的遇到顶级美女。
　　陈青和林晚秋这种姐系的自然不用多说。
　　陆子衿虽然是老女人装嫩，但不得不说确实很可爱。
　　苏有珠和唐绫更是在他的审美里能排进前三的顶级美少女。
　　前者三无美少女，后者是很飒的御姐。
　　至于排在第一的，那确实只能是那个恐怖的烛龙尊者了。
　　“你不认识。”
　　他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收起来了，皱眉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月姬幽幽说道：“没什么，好奇而已，这应该不是你亲妹妹吧？看起来她对你挺不错的，居然还在家里给你做饭等你回去，你们家都是你妹妹做饭？”
　　顾见临嗯了一声：“我妈妈和她爸爸都很忙，还有个姐姐在外面工作。”
　　月姬美眸深邃，调侃道：“有妹有房，父母双忙，刑啊。”
　　顾见临的眼角抽了一下。
　　“难道不是么？你这个年纪恰好是青春期，两个人在一间房子里朝夕相处，很容易就会摩擦出感情了吧？更何况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连拟定血亲都算不上，在法律上你们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月姬意味深长说道。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淡淡说道：“你知道顾家的诅咒么？在解除那个诅咒之前，我不会考虑感情上的事情，也不会靠近她。”
　　月姬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斜眼瞥他：“你怕连累她？”
　　顾见临没说什么，但确实是这个意思。
　　月姬有意无意问道：“我听说，顾家的诅咒可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你一直无法解除诅咒，就一直逃避她？包括你现在的家人？”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这件事跟你无关，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说完，他给家里那姑娘发了一条消息，表示自己会尽快抽空回去。
　　然而不知为何，或许是那种既视感越来越强，他还是弹了个视频过去。
　　片刻过后，视频接通了，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怎么啦？”
　　浴室里传来苏有珠清脆悦耳的嗓音。
　　顾见临隐约透过镜子的反光在浴缸里看到那抹纤细窈窕的侧影。
　　他立刻说道：“没事，又想你了。”
　　立刻挂断通话。
　　顾见临把手机收起来，觉得自己的下限是越来越低了。
　　目前来讲，他确认了一件事。
　　那个自始至终保护着自己的人，绝对就是月姬。
　　大概率，她就是父亲的文件里，提到的那个学生。
　　包括陆子呈，也提到过父亲有这么一个学生的存在。
　　只不过，更让人好奇的是，月姬面具下的身份，到底是谁。
　　这简直就是多重套娃。
　　一层套一层。
　　月姬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刚要说什么。
　　轰隆一声。
　　岩洞颤动起来，隐约能够感受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声音。
　　顾见临还以为是杀手又找上来了，立刻警戒起来。
　　“没事，应该是三爷跟审判庭的人打起来了。”
　　月姬也抬头看了一眼，解释道：“三爷看审判庭不爽已经很久了，这一次审判庭下达清洗的指令，说白了还是为了麒麟仙宫的开荒。以太协会现在是审判庭的势力最大，所以他们也想独吞好处。”
　　顾见临心想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们是察觉到有神侍级波动才来的。”
　　“有一部分原因吧，审判庭无利不起早，一定会有更大的图谋，才会亲自下场。”
　　月姬忽然问道：“你知道刺杀你的人是哪里来的么？”
　　顾见临沉默地摇头：“不太清楚，很多人都有想杀我的理由。”
　　月姬叹了口气：“那就先在这里躲一躲吧，万一对面还有埋伏，以我们两个现在的状态来讲，必死无疑。顺便，我有东西让你看一看。”
　　她走到岩洞的尽头，摸出一柄匕首，随手一划。
　　只见数道凄厉的裂隙在虚空里蔓延开来，坚硬的岩壁被骤然切裂，数不清的石块失去了支撑，化作细碎的石头坍塌滚落。
　　尘埃弥漫开来，暴露出岩壁后的巨大洞穴。
　　幽冷的风从洞穴里从吹拂过来，仿佛什么东西在呜咽。
　　顾见临一愣：“这是你的秘密基地？”
　　月姬摇头说道：“不是，这里其实是一个废弃的工程设施。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德联邦花费了很大的人力和物力，在峰城修建了庞大的下水道工程。这个工程实施了很多年，看起来是很成功，但只要对比原本的设计图就会知道，这是一个烂尾的工程，到海岸线这边就中止了。”
　　她顿了顿：“我听我的导……我的一个长辈说，当年德联邦的人沿着海岸线修建下水道的时候，施工队接二连三遇到了很诡异的事情，到最后竟然不敢继续深入挖掘，匆忙停止了工程。”
　　顾见临皱眉：“所以？”
　　月姬淡淡说道：“这个秘密，跟你们顾家有关。”


###第一百二十七章 顾辞安的窝点
　　浴室里灯光温暖，苏有珠擦拭着湿漉漉的浅青色短发，用浴巾裹住窈窕纤细的身材，对着手机里的对话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想我了？”
　　她唇边罕见的翘起了一抹弧度：“这个理由，呵。”
　　客厅里响起了女人犯愁的声音，嘀咕说道：“最近这是怎么了？又是暴雨又是煤气爆炸的，多危险啊。珠珠啊，你联系到你哥了没？”
　　苏有珠从浴室里出来，素白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联系到了，他现在还在学校呢，因为要准备面试，所以很忙很忙。”
　　谎话是张口就来。
　　施静狐疑地瞥了宝贝女儿一眼，问道：“他怎么不接我电话？反而接你的？”
　　苏有珠歪着头想了想：“可能是我比较可爱吧。”
　　施静呸了一声，上去捏了捏她的脸：“不害臊！”
　　虽然不是亲生的母女，但因为性格很合得来，相处也很融洽，感情也很深了。
　　跟亲女儿没什么差别。
　　施静是觉得很亏欠儿子的，这些年一直在努力补偿，但那孩子生性孤僻，有时候逢年过节你硬拉着他，他也不来吃顿饭，就喜欢一个人窝着。
　　自从出了车祸以后，这孩子的性格就更怪了。
　　好在家里还有个宝贝女儿。
　　苏有珠和顾见临之间的关系算是最近了。
　　至少比她这个当妈的要近很多。
　　毕竟没有代沟。
　　母子之间就算感情再好，有些事情还是不会说的。
　　同龄人就不一样了，基本有啥说啥，没什么可避讳的。
　　“毕竟是要考清北嘛，就算以他的成绩，也得下下功夫。他还说他认识了几个学姐，是搞美容项目的，送了他很多化妆品和护肤品，会给我们带回来。”
　　苏有珠轻声说道：“大概就这几天吧。”
　　“真的啊？”
　　施静听到儿子在为光耀门楣而努力，便表示非常的满意，转眼间又说道：“他要是能考上清华，那真是给老顾家争了口气。就是这孩子太孤僻了，都快十八岁了也不找个女朋友。其实考大学倒是次要，家里也不差钱。”
　　她幽幽说道：“主要是还得给他们老顾家留个后啊，不然我下去以后怎么面对他爷爷奶奶？就算见到他爸，老娘都直不起腰来。”
　　苏有珠窝在沙发里，低头摆弄着手机，心不在焉道：“是么？”
　　“珠珠啊，你们都是年轻人，关系比较近。”
　　施静搓揉着她的软嫩的俏脸道：“这事就交给你了。”
　　苏有珠听到这句话，微微抬起头，美眸微亮：“嗯？”
　　施静笑眯眯说道：“帮他参谋一下嘛。”
　　苏有珠又低下头，淡淡地哦了一声。
　　“我觉得他在这方面都是不用愁。”
　　“诶？难道现在有苗头了？”
　　“啊？不知道啊。”
　　“要你何用！”
　　施静翻了一个白眼，忽然见到宝贝女儿的神情有些萎靡：“珠珠，怎么了？”
　　苏有珠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很是呆萌。
　　“没什么，就是昨天没休息好，困了……”
　　施静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没好气说道：“你这孩子，整天不知道在干嘛。今天你们学校老师又打电话说你不听讲了，上课净在那发呆。小小年纪寻思啥呢？还是惦记上谁家的小子了？人都说相由心生，你看看你，看着就不聪明。”
　　她吐槽道：“家里现在三个孩子，也就有夏比较省心。”
　　苏有珠继续发呆，幽幽说道：“妈，我不傻。”
　　施静瞪眼：“你不傻谁傻？你去照照镜子看看，呼之欲出的傻！”
　　这个小女儿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除了偶尔化妆出点cos之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托着下巴发呆。
　　有的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
　　苏有珠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被学校老师叫家长。
　　起因是在上生物课的时候，老师把她叫起来问，血液从哪往哪流。
　　苏有珠还以为是在上地理，脱口而出从西向东流。
　　施静和她爸爸一度觉得这孩子精神状态堪忧。
　　一直以来都犹豫着要不要给她请个心理医生啥的……
　　……
　　……
　　岩窟的洞穴内，顾见临沉默了一秒：“你知道的不少啊，我是顾家的后代，我都不知道这地方跟我们家有关，而你却知道？谁跟你说的？”
　　他顿了顿：“你刚才说漏嘴了，你的导？你是想说，你的导师？”
　　现在他百分百确定，这个人就是父亲的学生。
　　但问题是，他分析出来的人格画像，有点抛开事实不谈的感觉。
　　让他觉得愈发的荒诞和离奇。
　　而且已经被现实证伪了。
　　月姬却平静说道：“美少女的事情不要乱打听。”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是美少女？”
　　“难道不是么？”
　　月姬眯起美眸，轻轻捻起了黑裙的裙角，一双细长的美腿并拢，曲线诱人。
　　“身材好不代表脸好看。”
　　顾见临颇有深意说道。
　　月姬沉默了一秒，冷冷说道：“看了我的脸，就要娶我。”
　　顾见临挑眉：“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在搞文艺复兴么？”
　　月姬轻哼一声：“快进去，你走在前面。”
　　说完她后退半步，然后牵住了少年的衣角。
　　顾见临憋了一下：“你干嘛？”
　　月姬义正严词说道：“太黑了，我害怕，你顶在前面。你们神司有生命感知，而且还能奶自己，我是输出，我在后面不是应该的吗？”
　　顾见临心说鬼才信。
　　你刚才还秒杀了一个霸王途径的四阶统治者，现在又说怕黑了。
　　不过他也无力反驳，毕竟刚被这姑娘救过一次。
　　“躲在我后面，没事不要乱动。”
　　顾见临深吸了一口气，释放出了生命感知。
　　无数嘈杂的生命韵律闯入了他的感知内，好在都是一些小动物，比如蝙蝠和老鼠之类的东西，倒是没有那种能够威胁到他们的。
　　现在他很虚弱，蔚蓝之血已经喝光了，唯有呼吸术让他的灵性缓慢恢复。
　　在之前的生死时速里，他领悟了呼吸术的真谛，也就是进阶用法。
　　那种进阶的呼吸术似乎能够创造一个领域，清除范围内的超自然之力，以至于在最后的爆炸范围内他竟是毫发无损，完全规避了攻击。
　　但代价就是，一次性消耗所有的灵性。
　　而且现在还在天人界域的笼罩范围内，古神的能力也基本用不了。
　　所以必须谨慎。
　　“天邪鬼不要带在身上。”
　　月姬嘱咐道：“就留在这里。”
　　顾见临一愣，把那柄金属黑伞留在了岩洞里，然后闯入了洞穴。
　　两个人同时摸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四处摸索。
　　阴冷，潮湿。
　　顾见临观察着岩壁，这里确实有很多年头了，还有很多人为留下的刮痕。
　　仿佛能够看到若干年前，有人从这里经过的痕迹。
　　“这个岩洞是一个密道，专门通向地下的深处，大概在上个三十年代之前，这里都是由你们顾家镇守的，算是你们顾家的秘密基地。”
　　月姬欲言又止：“那时候你们顾家还是大家族，但在三十年代之后……”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们家的人就死的差不多了是吧？”
　　月姬嗯了一声：“那个时候你们的家人，已经在无力看守这里了，不过只要我们不深入到深处就没关系。目前来讲，峰城内出现的禁忌区不多，黑云城寨是最接近麒麟仙宫入口的，所以受污染的程度很严重。”
　　她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西港的地下应该也有一个入口。”
　　顾见临皱着眉，那确实是相当的危险。
　　黑云城寨里有大墟，下潜到最深处还有更高阶的祸墟。
　　“柳三爷说的另一个秘密入口，会不会就是这里？”
　　顾见临随口问道。
　　月姬淡淡说道：“算是吧，不过我跟他之间也不是很熟，我只是拿钱办事而已，幽荧集团里的水很深，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你信任。”
　　顾见临微微颔首，然后沉默地往前走。
　　“左边。”
　　月姬在后面说道。
　　顾见临沿着洞穴摸索，往左边走。
　　只觉得自己的衣角被人用力的攥紧。
　　好家伙，这姑娘是真的怕黑啊。
　　“你是不是认识我妹妹？”
　　顾见临忽然说道。
　　“不认识。”
　　月姬继续说道：“继续往前走，分叉口往右拐。”
　　顾见临没说什么，在手电筒的映照下，他在这条隧道里看到了很多施工的痕迹，洞穴里传来幽冷的风，仿佛鬼魂的哭泣声。
　　继续按照少女的指示往前走，前方竟然泛起了淡淡的雾气。
　　顾见临打着手电筒往里面照，忽然照出了一个石门。
　　石门的两侧，竟然还蹲着两只石像鬼。
　　有那么一瞬间，这两只石像鬼睁开了眼睛，一线血红的光芒亮起在黑暗里，然后竟是微微颤动起来，浑身的浮灰簌簌抖落。
　　洞穴里无数蝙蝠受到了惊吓，颤抖着飞遁逃走。
　　“不好！”
　　顾见临悚然而惊，下意识拔出了父亲留下的匕首。
　　月姬却不慌不忙，说道：“别紧张。”
　　轰隆一声。
　　两尊巨大的石像鬼张开了双翼，竟然没有进攻的打算，只见它们的身体上浮现出了无数道血红色的狰狞纹路，通体变得红热起来。
　　这是要爆炸！
　　不知道谁在这里设置了机关，似乎是要有人闯进来，就会直接爆炸。
　　毁掉一切。
　　“你左，我右！”
　　月姬忽然上前，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把血滴在了石像鬼上：“跟着我做！”
　　顾见临一愣，也学着她的样子割破手掌，按在了石像鬼的身上。
　　只是一瞬间，暴躁的石像鬼安分了下来，通体泛起的红热纹路渐渐熄灭。
　　灼热的身躯，也冷却下来。
　　“这是炼金使魔，你们顾家人留下来的。”
　　月姬解释道：“为了防止有人误闯进来，所以做了这么一个机关。”
　　顾见临再次斜了她一眼：“用血就可以阻止它们爆炸？这显然不合理，我觉得应该是需要得到认可的人的血才行。所以，别否认了，你是我父亲的学生。”
　　月姬依旧不承认：“不是。”
　　轰隆一声，石门打开了。
　　密室里的四面八方同时亮起了烛光。
　　分明是一个地下的石窟，装修的却还算精致，岩壁都用木板和墙纸给遮挡起来，摆放全部都是原木的家具，有一张看起来相当舒适的大床，用蓝色的床罩蒙了起来，还有巨大的书架横在墙壁上，以及书桌和椅子。
　　桌上有一个超大型的移动电源，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上面。
　　除此之外，墙上挂满了各种枪械和刀具，甚至还有不少秘药！
　　顾见临一看就知道这是谁的房间了。
　　因为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戴着墨镜的骚包男人站在海边，怀里抱着一个叼着奶嘴的婴儿，旁边还有穿着比基尼的女人躺在沙滩椅上喝果汁。
　　淦。
　　顾见临简直就要窒息了，因为那个叼着奶嘴的婴儿就是他自己。
　　居然还特么露着屁股。
　　怎么说，社死。
　　上帝保佑，这女孩千万别认出来。
　　“那个婴儿是你把？你在幼崽时期还是很可爱的。”
　　月姬评价道：“怎么现在就是面瘫脸了？”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懒得跟她说什么，打量着这个房间。
　　老顾这人还真是狡兔三窟啊。
　　不知道留下了多少个秘密基地。
　　黑云城寨的垃圾场下，留下的东西倒不是很多。
　　但这里就不一样了。
　　“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吧？”
　　顾见临摸索着满是灰尘的桌子，尝试着打开那个笔记本电脑。
　　没想到竟然还有电，电脑顺利开机，密码都没有。
　　只可惜，这电脑里似乎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竟然全特么是网络游戏。
　　顾见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烟灰缸，里面全都是烟头。
　　旁边还有红牛罐子和可乐瓶，以及各种零食袋。
　　已经能够想象到，那男人在这里抠着脚叼着烟打游戏的样子了。
　　“才不是。”
　　月姬一屁股坐在床上，似是有些惬意：“我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么一个地方，觉得这是顾家人留下的秘密基地，所以带你来这里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一点寻宝的兴趣都没有。
　　顾见临把注意力转移到书架上，发现了很多份文件档案。
　　他从里面摸出来一个档案袋，倒出里面的文件。
　　这份文件很厚，封面上赫然写着几行字。
　　——麒麟仙宫调查报告汇总。
　　“我，顾辞安，世界第一考古学家！”
　　“今天，我终于查出了麒麟仙宫的起源！”
　　“最关键的是，我查出了烛龙尊者为何要把麒麟尊者镇杀在这里的秘密！”


###第一百二十八章 麒麟之谜
　　顾见临算是服了，这么严肃的调查报告，上来也得先吹嘘自己几句。
　　好吧，说吹嘘了几句真是低估他了。
　　父亲留下的这份文件通篇都是废话，真正有意义的不过是一千字，他却洋洋洒洒水了八千多个字，这水功不去写小说捞钱真是屈才了。
　　“古之至尊，这是始终笼罩在全人类头顶的噩梦，是终极的灾祸，末日的审判。世界各地许多文明的神话都曾预言过世界末日的降临，以北欧神话举例，这其实就是北欧日耳曼部族的一种典型悲观论点。”
　　“那些北欧蛮子认为，人类是不可能战胜古神族的，因为世界各地的始祖复苏，已经造成了毁灭性的灾难。当五位终极的古之至尊集体苏醒，人类毫无反抗之力。”
　　“包括《圣经》里描绘的审判日，其本质上讲的也是古之至尊的回归与神罚。”
　　“根据这些年来我对古神族的研究来看，人类确实不该有机会。即是古神们不适应地球的自然环境，但问题在于……最初，人类是没有传承途径的。”
　　“传承途径，天人界域，神话武装，炼金武装，呼吸术，禁咒。它们的起源到底是什么？是谁赋予了人类这些东西，对抗古神族？”
　　“更奇怪的是，我在中东地区解读那些记载着苏美尔王表的石板时确认了一件事。古神族降临到这世界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内斗就开始了。”
　　“这真奇怪，古神族们是白痴吗？显然不是。他们具备着人类无法理解的高等智慧和文明。甚至于，人类文明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不外乎是因为古神族的影响。因此，两个种族的思维模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相近的。”
　　“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人类的任何一个族群或者帝国，在攻打另一个势力的时候，都不会出现大规模的内乱。试想一下，假如当年曹操率大军攻打赤壁，结果还没过江呢，自己这边就开始厮杀起来了，那刘备和孙权怕是得笑疯了吧？”
　　“这是到底什么白痴操作？放到现在，好像是个笑话。”
　　“我虽然也很想笑，但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古神族不是我们理解的，常规意义上的种族，祂们未必有族群的概念，而是无数强大个体的集合。”
　　“古神族真的很奇怪，哪怕是在同一个氏族之间，也有互相残杀的情况。”
　　“比如麒麟尊者，历史上记载最少的，最为神秘的一位古之至尊。无论是神话传说还是历史，对祂的记载几乎全都是错误的。麒麟，绝非瑞兽，尤其是那尊至强的黑麒麟，是灾难和死亡的象征。”
　　“有关麒麟氏族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古蜀文明，因为古蜀国的一些巫鬼文明，有着麒麟尊者的痕迹。或许在上古时代，降临到人类世界的麒麟尊者，曾经化身为某为君主或帝王，在人类的世界里密谋着什么。”
　　“而在先秦时期，是古神族们最活跃的时代，麒麟尊者与朱雀尊者一同出现在了楚地，成为了被楚人供奉的神明。一者在明，一者在暗，互为表里。”
　　“麒麟尊者留下了传承，所以楚地人也近巫喜鬼，然而不知为何，楚人供奉与祭祀的对象，却并不是麒麟尊者，而是朱雀尊者。”
　　“这就是我要追查麒麟仙宫的原因，因为麒麟尊者和朱雀尊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追查朱雀氏族和扶桑神宫多年，却始终没有任何跟诅咒有关的线索，我怀疑我的方向错了，我应该去追寻麒麟尊者的痕迹。”
　　“莱茵这个蠢货，还真以为我会老老实实给他做事？我呸！哪怕光明死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老子的领导的。”
　　“根据我的调查，我发现麒麟尊者的权柄似乎是一个禁忌。我突然很好奇，这个权柄到底是什么？就连古之至尊都为之忌惮，绝大多数的古神都想要杀死祂，包括属于祂的麒麟氏族！我的天，这得是个什么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传闻中祂生性疯狂暴虐，残忍嗜杀。也确实，从祂延伸出的神司途径来看，确实是这样。无论是麒麟氏族还是神司途径，他们都掠夺生命，散播灾祸。青之王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幸亏当年没当他的徒弟，真特么吓人。”
　　“不行，我得保护好我的儿子，让那老头离我儿子远点，当他的徒弟一准没好事。还好老头没有几年可活了，我熬死他还不跟玩一样？”
　　顾见临看到这里陷入了沉默。
　　求求了，别奶了。
　　你看一奶，反倒是老人家把你给熬死了啊。
　　顾见临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他不太明白父亲为什么说青之王是疯子，但显然对那位天灾是非常忌惮的。
　　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忽然间，月姬也探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份文件：“看得这么认真？”
　　顾见临嗅到了她发丝间传来的清寒香气。
　　还有一缕额发蹭到了他的脸颊。
　　不经意间，茂盛原液的副作用开始体现出来了，内心仿佛燃起一抹邪火。
　　他放松心神，利用呼吸术的节奏，强行保持着克制，完全不搭理对方。
　　“人类在跟古神族的战争史里，最大的转折点是公元前221年。秦灭六国，完成了一次伟大的统一。但在世界暗面的历史里，这不仅是国家大一统，也是人类对古神族的一次胜利。”
　　“人类以龙脉为基础，铸造了覆盖整个秦朝疆域的炼金术领域，天人界域笼罩全境，强行改变了现实环境，几乎没有古神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生存，必须撤离回到古神界。”
　　“只有一位古神强行留在了现实世界，打算以通天神威摧毁龙脉，破坏天人界域，并且试图以古神之楔为核心，将古神界强行与现实世界融合。”
　　“这就是至强至暴的血色至尊，其名为烛龙尊者！”
　　“那是一场空前的危机，奠定未来几千年地球格局的一战。始皇帝为此一战走遍整个东方，寻访诸子百家，集无数人类先贤的智慧，共同商议对策。”
　　“曾经我很好奇这段隐秘的历史，这些年抓了不少远古先民审问。这些背叛人类的神侍们可真不经打，给他几锤子就什么都招了。虽然不知道先人们的商议的结果是什么，但据说他们真的研究出某种大杀器，并集结全人类之力，迎战烛龙尊者！”
　　“回顾这段历史，真让人热血沸腾。那是文明最灿烂的时代，诸子百家，百家争鸣。始皇帝集结人类的智慧，对抗古神族中至强至暴的至尊。”
　　“残念的是，那一战居然并没有打起来！因为烛龙尊者润了！祂居然润了？这位无敌的至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至尊，居然会跑路？”
　　“人类的秘密武器都准备好了，你居然润了！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烛龙尊者分明就在现实世界，但以太协会却有底气，稳坐钓鱼台。合着，两千多年前为这位至尊准备的大宝贝到现在还没用上，至今还是欧米伽序列的最高机密。”
　　“我就纳闷了，祂为什么会润呢？”
　　“好吧，我终于知道烛龙尊者为什么会润了，原来是去杀麒麟尊者了。”
　　“因为麒麟尊者……也找到了对付烛龙尊者的方法！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那个秘密，现在就他妈的在麒麟仙宫里！”
　　顾见临看到这里，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对付烛龙尊者的方法，而且还是两个！
　　一者是诸子百家时期大贤们的智慧结晶。
　　另一者是真正的麒麟尊者，一位古之至尊的千年谋划。
　　只是一瞬间，顾见临对麒麟仙宫里守尸的那个女人，突然生出了战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献宝
　　顾见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段隐秘的历史。
　　润，就是跑路的意思。
　　那位号称最强的烛龙尊者确实是个绝世狠人，在偌大秦朝疆域都笼罩着天人界域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强行留在现实世界，以一己之力强行对抗整个东方阵营。
　　甚至逼得始皇帝与大贤们共同商议对策，准备了秘密武器。
　　只不过这个秘密武器最终没有用上，目前成为了欧米伽序列最高的机密。
　　因为烛龙尊者意识到了更大的危机，并没有选择跟人类全面开战。
　　反而临时去了一趟东海。
　　因为在东海，麒麟尊者也在密谋着什么，准备对付她的手段。
　　这也就是说，在人类和同类之间，烛龙尊者认为后者的威胁要更大。
　　逼得她不得不去处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在人类阵营里，目前就封存着一种对付烛龙尊者的方法。而在麒麟仙宫里，也有一件对付烛龙尊者的大杀器。因此，烛龙尊者才不惜代价镇杀了麒麟尊者，修建了仙宫来封印祂，甚至还留下了一位始祖看守。”
　　顾见临在心里说道：“夔龙始祖留下的目的是什么？很显然，祂并不是看守麒麟尊者的，否则不会把自己搞到这么虚弱，还得让烛龙尊者本尊来。”
　　也就是说，夔龙始祖是在镇守别的什么东西！
　　而那个东西，很有可能就是两千年前，麒麟尊者留下的秘密武器。
　　原本，顾见临对于那位最强的至尊是心生绝望的。
　　毕竟他觉得，初代目麒麟尊者都打不过，他就更不可能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顾见临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二五仔，谍中谍。
　　人类和古神，两头吃。
　　无论是欧米伽序列的秘密武器，还是麒麟仙宫里的那东西。
　　只要拿到了，就有机会。
　　等发育起来，优势在我！
　　不知为何，顾见临现在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战意，如果不是旁边有人在的话，他甚至都想再次进入麒麟仙宫里，调戏一下那个女人。
　　哦不对，是挑衅。
　　月姬见他这么聚精会神，幽幽说道：“有发现什么吗？”
　　顾见临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往下看。
　　“其实我严重怀疑，审判庭也从历史的蛛丝马迹里推导出了这个真相，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进入麒麟仙宫。可惜，如果不是魇师的背叛，这个计划不会搁浅那么长时间。可惜，当初我，子衿，魇师，多么快乐的三人组啊。”
　　“人生无常，回首过去尽是遗憾。虽然不确定这家伙去了哪里，但我觉得他一定还活着，说不定投靠古神阵营当了二五仔都有可能！”
　　“总会长下达了最高指令，希望我们能确认麒麟尊者是否还活着，这件事情的难度虽然很高，但对我来说并不是不可能做到。我希望麒麟尊者是死的，不然一位古之至尊，就算是被镇杀了几千年，也难保祂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我决定深入探索麒麟仙宫，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考古！只要找到仙宫里的秘密，说不定就能破除顾家的诅咒，还能找到对付烛龙尊者的手段！”
　　“虽然我跟烛龙尊者无冤无仇，但我顾家先祖也是始皇座下大将，而我作为顾氏的后裔，守护人类世界的疆土，也有我的一份责任。”
　　“倘若烛龙尊者想要毁灭世界，那我的儿子怎么办？我儿子还小，哪里能承受得了这些。不行不行，我一定要阻止祂！责无旁贷！”
　　顾见临看到这里险些吐血，他心说你快闭嘴吧，能不能别奶了。
　　烛龙尊者是不是要毁灭世界，我不知道。
　　但现在，她是先来毁灭我了！
　　“果不其然，麒麟仙宫虽然是在几年前才被观测到的，但在过去的两千年里也偶然出现过很多次，有不少人都进入过仙宫深处，这里面有很多背叛了人类阵营的远古先民，妄图寻求长生。至于其他活着的麒麟氏族，暂时没看到。”
　　“说起来，最近有一个意外穿越到仙宫里的觉醒资质者，居然是个有点学问的考古学者，他声称自己在陵墓里，见到被童男童女供奉的鬼影。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徐福？不过在我进入仙宫以后，倒是没见到过这批人。”
　　“不行，麒麟仙宫被越来越多的人盯上了，维度的大门也越来越不稳定，以我的位阶不能在这里久留了。我在这里看到了一些尸体，都是不小心穿越到仙宫里的觉醒资质者。要是能活着出去的话，也是罕见的自主升华者啊。”
　　“我想到了我可爱的小徒弟，当年如果不是跟她在仙宫里相遇，恐怕她也要死在那些远古先民的手下了。哼，我最恨这些背叛人类的二五仔了！”
　　“哪像我，正面面对古神族，都不会被污染！更不会被蛊惑！”
　　“我，顾辞安，才是精英中的精英！那些背叛人类阵营的二五仔在我的光辉下，只能暴露他们内心的贪婪和阴暗，自惭形秽！”
　　顾见临脸色古怪，心说你快闭嘴吧，能不能别奶了。
　　按照这个逻辑，你儿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二五仔。
　　下一刻，他看到了这份文件的最后一行字。
　　“咦，麒麟尊者似乎……”
　　“我的天呐，这太可怕了。”
　　文件戛然而止。
　　顾见临眼瞳微缩，这两行字的中间有大片的空白。
　　显然，还有一行字。
　　但是，却被抹去了，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顾见临收起那份文件，四处环顾，眼瞳闪烁。
　　“你在找什么？”
　　月姬忽然问道。
　　“痕迹。”
　　顾见临环顾四周，轻声说道：“我想知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来过这里。这份文件有很关键的一部分被抹去了，是你么？”
　　月姬摇了摇头：“不是我，而且也不太可能有别的人来过这里。不然的话，他为什么只是要抹去这里的一段话，而不拿走这些东西呢？”
　　她从书架上抱下来一叠文件，随手摸出来一份给他看。
　　顾见临这次懵了，因为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因为这些是要上报给以太协会总部的密码文，你不是守夜者部门，看不懂的。这里记载的，都是有关麒麟仙宫内部的一些情况，你可以理解为游戏攻略。现在，黎明作战序列已经在黑云城寨驻扎，深入探索仙宫内部。”
　　月姬解释道：“再过一阵子，你们欧米伽序列也该进去了。守夜者部门，不止顾辞安一个人探索过仙宫，协会里有一些攻略。”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你能破译？”
　　月姬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把那些东西全部装了起来，淡淡说道：“这毕竟是你父亲留下来的东西，等我破译了以后，会转交给你。”
　　这真是变着花样当保姆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原来如此，你跟我父亲是在仙宫里认识的？那时候仙宫刚一降世你就穿越了，你也是个自主觉醒者？”
　　他自己也是自主觉醒者。
　　之所以觉醒的比较晚，是因为父亲一直在保护他，让他远离超凡。
　　月姬板着脸说道：“我不是，我没有。”
　　顾见临也懒得跟她掰扯，在他观察了这个密室以后，确认了一件事。
　　这里的确没有人来过。
　　他犹豫了一下，把这份文件折叠起来，放在口袋里。
　　“这些秘药你要不要带走，有一些是可以恢复灵性的，剩下的那些都是超维级的，等你突破了四阶以后或许可以用得上。”
　　月姬随意问道。
　　顾见临瞥了一眼，果然在一堆秘药里，看到了两瓶蔚蓝之血。
　　“一人一瓶，尽快恢复灵性。”
　　他淡淡说道：“剩下的那些你拿走吧，我暂时不需要。”
　　毕竟是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的人，这次还是舍命相救。
　　总得表示点什么。
　　顾见临本身距离超维级还有一段距离，暂时用不到。
　　等进阶了以后，就把药师老贼抓过来。
　　赶鸭子上架，把他关进小黑屋里，炼不出超维秘药就特么想出来。
　　虽然麒麟仙宫里目前有一个大恐怖在蹲点。
　　大不了，顾见临本尊去抓人嘛。
　　差不多也该让愚蠢的药师，感受到世道的险恶了。
　　月姬也不客气，随手从这个密室里找出来一个背包，把秘药和文件都装进去。
　　“你父亲这个人非常的狡猾，他有很多的秘密据点。”
　　她忽然说道：“以后可以慢慢找。”
　　顾见临微微颔首：“我知道，他也是个老贼了。”
　　忽然间他反应过来，说道：“你还说你不是我父亲的学生？”
　　月姬不搭理他。
　　这时，顾见临感知到数不清的生命韵律，闯入了他的感知范围。
　　“把秘药喝了，有人来了。”
　　他直接仰头灌下了一瓶蔚蓝之血。
　　“你的生命感知有那么远？”
　　月姬什么都没察觉到，但还是乖乖听话，喝下了蔚蓝之血。
　　两个人从密室里走出去，随手将石门封死，沿着岩壁缓步前进。
　　一前一后，仿佛两只即将偷小鱼干作案的猫。
　　大概猫着腰走了七十多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幽暗里，有灯光响起。
　　“大家手拉手跟好队，谁都别跑丢了。我可跟你们说，如果一不小心跑到这地下的最深处，那里面的东西都能把你们活吃了！”
　　一个嚣张的声音笑道：“放心，只要跟着我三爷，大家都有饭吃，都能活下来！你们都是有志之士，将来是要跟着我做大事的！今天你们也都看到了，强如审判庭也不过是被我暴揍，这下知道谁才是大腿了吧？”
　　“暴揍？”
　　这时，又有一个困倦的声音说道：“得了吧三爷，我们的船都被审判庭的人打炸了，你就不能不嘲讽他们么？你要是不开嘲讽，我们还不至于交火到这种程度。我一个堂堂五阶的界王，都要被迫躲下水道。”
　　柳三爷不悦说道：“宁臣啊，这就是你格局小了吧，那不是审判庭的人先骑到我们头上撒野的么？我要是不打回去，颜面何存啊？”
　　宁臣没好气说道：“那明明是你先使用生化武器的。”
　　“嗨，多大点事，他们这帮蠢蛋做梦也想不到，我们能躲到地下啊！”
　　柳三爷说道：“以太协会再厉害，能抓住三爷我？”
　　然而他一转角，忽然愣住了：“卧槽！怎么有人！”
　　因为两个人，就站在黑暗里，冷冷地看着他。
　　顾见临早就把人皮面具给撕下来了，所以他是以真实容貌出现在这里的，而他是以太协会的D级调查员，还是隶属于欧米伽序列的天才种子。
　　月姬跟在他的身后，仿佛一个不存在的幽魂。
　　手电筒的灯光下，柳三爷带着大批人马，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身上满是灰尘和泥泞，手里拿着枪械和冷兵器，警戒至极。
　　尤其是柳三爷，一头卷毛乱糟糟的，西装也破烂不堪，裤子都破了。
　　露出半边红色内裤，看起来还是本命年。
　　嗯，暴揍审判庭这个说法，值得商榷。
　　当他们看到少年的一瞬间，有人惊呼一声。
　　“不好，我们被协会的人发现了，是椅子杀人魔！”
　　有人大吼一声。
　　无数人端起了枪械，高度警惕。
　　宁臣直接眯起了眼睛，在体内酝酿着气。
　　柳三爷更是大惊失色：“卧槽？椅子杀人魔？”
　　顾见临：“……”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恶名竟然都传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月姬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他的面前，淡淡说道：“别紧张，是我。”
　　少女在禁忌区里显然名声显赫。
　　众人看到她，立刻露出了敬畏的眼神，端着武器的动作也僵住了。
　　柳三爷愣住了，连忙陪笑道：“哎呦，这不是月姬小姐吗？这么巧？”
　　月姬轻轻嗯了一声。
　　顾见临保持着警惕，也没说话。
　　柳三爷打量着两个人，他在混迹黑暗世界多年，已经是个老油条了。
　　今晚月姬不在，他一直很纳闷，也不知道去了哪。
　　现在，破案了。
　　椅子杀人魔独自一人引开了怪物，生死不知。
　　月姬也跟着失踪，然后一起出现在了这里。
　　明眼人，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来救男朋友啊？”
　　柳三爷笑道：“放心，我柳三爷是知恩图报的人，椅子杀人魔帮我们引开了怪物，最大程度上减少了伤亡，我们怎么会对他出手呢？更何况他跟审判庭的走狗也不是一丘之貉！来，都给我把武器放下，好好谢谢恩人！记住人家的脸，虽然不是一个阵营，但以后在战场上见到了，要退避三舍，懂了吗？”
　　这时，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毕恭毕敬献上了一把椅子：“恩人，啊不……椅子杀人魔大人，您请！”
　　顾见临：“……”
　　月姬瞥了他一眼，眼神略有笑意。


###第一百三十章 师兄代打
　　顾见临察觉到了少女略显促狭的眼神。
　　他有点崩溃，深吸一口气，纠正道：“首先，你们不要叫我什么大人，不要搞封建的那一套。其次，我是有名字的，叫我顾见临就可以。”
　　月姬憋着笑意，挡在他的面前，却没让任何人靠近。
　　只见那人献上椅子以后，赶紧朝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又有五个人凑过来，毕恭毕敬地九十度深鞠躬，抬起的双手掌心里赫然都有一支蔚蓝之血：“请恩人……啊不，请椅子杀人魔大人笑纳。”
　　顾见临发现旁边的少女在不经意间颤抖。
　　他有些生无可恋地说道：“什么意思？”
　　献上椅子的家伙恭敬说道：“实不相瞒，我们都是从黑云城寨逃难来的，之前被掘墓者组织抓去挖矿，那日子过的是特么生不如死啊。是您来了以后，跟那位姓唐的小姐爆杀了复眼，还弄死了长谷川信一，解救了我们。”
　　“实在惭愧，当初您和您的队友被围杀的时候，我们只能在远处看着。然后我就看到您手持椅子大杀四方，还会抢走队友的秘药。”
　　“我们这是表示忠诚！我们知恩图报，哪怕您是协会的人，我们也不会对您出手，不然您可以用椅子打爆我们的头！有传闻称，只要在有椅子的地方，您就是无敌的，就连审判庭都不敢拿您怎么样。”
　　他连忙说道：“还有传闻称，您在战斗的时候还喜欢抢走队友的秘药，因为您觉得您的队友都是一群垃圾，给他们秘药就是浪费资源。我们不是垃圾，我们是聪明的垃圾，不用您动手抢，我们自觉给您！”
　　顾见临目瞪口呆。
　　这特么的都是谁造的谣，太不负责任了。
　　他好像确实说过差不多的话，也有过差不多的行为。
　　但是有一说一，那都是在鬼人化的负面情绪影响下才会这样的。
　　“看来你的恶名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月姬压低声音，说道：“不用太在意，这就像是你排位的时候遇到队友认出了你是大腿，然后把兵线野怪人头全都让给你一样。”
　　顾见临悲观的认为并不是这样。
　　准确的说，这群人担心的是如果不让出兵线野怪人头，对方就会顺着网线拎着椅子直接找上门来，然后把他们挨个爆头。
　　风评被害！
　　“哈哈哈！总之我柳三爷说一不二，等到大家进入仙宫开荒以后，就各凭本事。但我们的人遇到椅子杀人魔先生，一定会退避三舍！”
　　柳三爷豪气地拍了拍胸口，说道：“谁对恩人不敬，我就砍他狗头！”
　　说完，他干咳两声，说道：“那个啥，现在外面大多都是审判庭的人，我们得从这个地下密道里先撤离了。这里的密道连通整个城市的下水道，很多都能直接摸到市区里。顺便，月姬小姐跟我们一起走吗？”
　　顾见临心想这群人果然是被撵下来的。
　　不过审判庭势力庞大，还有一位圣者坐镇，确实不好惹。
　　“不了。”
　　月姬看了少年一眼，顿了顿：“我送他回去。”
　　柳三爷顿时露出了一个秒懂的眼神，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银白色的会员卡，递到她的手里，贼兮兮说道：“我懂我懂！年轻人嘛！到时候你们可以去这家酒店，这都是我们幽荧集团在峰城的产业，非常的安全。地下还有安全屋和武器库，下面连着下水道系统。酒店豪华，还有情趣道……咳咳！”
　　月姬目瞪口呆。
　　顾见临也震惊了。
　　“走！”
　　柳三爷大手一挥，眯着小眼睛带着下属们转身离开。
　　就在人群里，有一个困倦的青年睁开一线眼瞳，眼神精芒闪烁。
　　除此之外，十位冷厉肃穆的保镖手里举着帘子，簇拥着帘后的少女跟在后面。
　　隔着黑帘，似乎都能感受到帘后传来的，玩味的一瞥。
　　等到这群人远去以后，顾见临才低声说道：“这个柳三爷不简单啊。”
　　月姬嗯了一声，解释道：“幽荧集团，基本算是黑暗世界里的最庞大的势力了。柳三爷这个人虽然实力可能不强，但是据说他足足收容了四件神话武装，家底非常的丰厚。而且有一种传闻……他跟黑暗世界的王座有某种关系。”
　　顾见临狐疑问道：“黑暗世界的王座？”
　　月姬眼神幽深，低声说道：“黄昏。”
　　顾见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这个组织的名字了。
　　据说连以太协会都极为忌惮的神秘组织。
　　“从某种意义上，柳三爷跟你挺合得来的，因为他也不喜欢审判庭，以前他的保镖团是从小跟他玩到大的好兄弟，结果被审判庭的人抓了，团灭。”
　　月姬停顿了一下：“后来，他就处处跟审判庭的人作对，协会内部也有很多人恨他恨到牙痒。主要是三爷嘴臭，而且别人总觉得他每天闭着眼睛看人，实在是太装杯了，所以仇恨值一直都拉得很满很满。”
　　跟审判庭有仇！
　　顾见临不经意间对这个胖子的好感就拉起来了。
　　不过眼睛小这个确实，他最初也觉得这胖子很装杯。
　　月姬又说道：“柳三爷身后的那个女人也不简单，她是当今世上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大师，而且还是出身于某个大家族。”
　　顾见临若有所思：“这就是你不让我带天邪鬼的原因？”
　　月姬嗯了一声：“你的那个假身份，其实还是有用的，如果有一天你在协会里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通过黑暗世界的人来解决。现在仙宫可以开荒了，幽荧集团的游轮就在东海上转悠，他们的势力非常庞大。”
　　“柳三爷匆匆带人离开，其实也是不想让你深入到地下。但他应该也知道，你是顾家的后裔，迟早会盯上这里，他会对你设防的。”
　　她嘱咐道：“你记住，黑暗世界不可深入，这里的人不值得你信任。”
　　说到这里，她的美眸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顾见临想到她在仙宫里的表现，是对古神之血最不感兴趣的，反而会为他假扮的麒麟尊者，提供非常多的情报，从而换取一些信息。
　　他忽然问道：“我猜你不是堕落者吧，为什么还要待在黑暗世界？”
　　月姬沉默了一秒：“我有可以信任的人，而且我有必须要查的事情。”
　　顾见临见她没有说真心话的打算，也就不再多问了。
　　至于怎么摸出她的真实身份，他心里已经有一个初步的计划了。
　　“现在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月姬一字一顿：“麒麟之楔在不在你手上？”
　　顾见临摊手：“不在。”
　　月姬明显放心了很多：“走吧，离开这里。”
　　顾见临观察着她的眼神和语气，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女孩之所以会进入仙宫，冒险加入了五人组，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或许是为了父亲和他自己，因为她本身没有以身犯险的理由。
　　其他人是亡命之徒，无路可退。
　　但她显然不是。
　　从父亲出事的高速路，再到他遇到袭击的高架桥，以及学校食堂。
　　甚至黑云城寨，以及今夜的西港。
　　哪怕是刚才，她都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孩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像是一个不存在的幽灵，默默守护着他。
　　忽然间，感觉到生命里有这么一个人的陪伴，心里竟然温暖了许多。
　　“喂。”
　　顾见临忽然说道。
　　月姬的脚步顿住。
　　“谢谢，我想我可以信任你。”
　　顾见临轻声说道：“我希望，你也可以信任我。”
　　“哼。”
　　月姬轻哼一声，丝毫没有坦白的打算。
　　顾见临也不着急，反正近期内他就能套出这女孩的真实身份。
　　……
　　……
　　半个小时后，顾见临和月姬从市南区青海路的下水道里钻了出来。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城市被笼罩在风雨里，仿佛随时都会淹没。
　　长街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坍塌的废墟和燃烧的火海，还有数不清的蛊虫尸体，甚至还有一些重伤的纳米战士被担架运走，送上了救护车。
　　街道都已经被封锁，警备队的成员在四处忙碌。
　　月姬是斩鬼途径，神出鬼没，无影无踪。
　　顾见临也有不存之锁，所以基本上不会被发现。
　　很显然，想要暗杀他的刺客，没有继续追杀的打算。
　　顾见临为了确认那个刺客的身份，又从青海路绕回了西港禁忌区。
　　回到了当初被狙击手埋伏的现场。
　　只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以太协会的人早就来到了这里，提前发现了狙击手埋伏的现场，并且进行了严密的封锁，纳米战士们手持枪械，堵得水泄不通。
　　顾见临和月姬只能爬上一栋宿舍楼天台，撑着伞远远地旁观。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因为顾见临在案发现场，竟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是个傀儡吧？”
　　月姬伸手戳了戳他的腰：“离我近点，伞都遮不到我了。”
　　顾见临人傻了，随手倾斜着雨伞，帮少女遮住了雨水。
　　视线却始终定格在下方的案发现场上。
　　只见一个假的顾见临，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即便浑身被暴雨淋透，也有种贵族般的从容和优雅。
　　陆子衿背负双手，面容冷若寒霜，盯着杀手的尸体。
　　与此同时，陈伯均蹲在地上，拾起了那枚被一切两半的狙击枪子弹，一双沧桑的眼眸里闪过鹰隼般锐利的光，似乎是在分析子弹的来历。
　　在场的，还有审判庭的聂执事，脸色铁青。
　　“区区一个蛊师弄出来的怪物，居然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好吧，可能对审判庭的废物，以及欧米伽序列的所谓天才们而言，确实是难度大了一点。”
　　假的顾见临躺在椅子上，神情淡然自若，双腿交叠：“我可以帮你们摆平一次两次，但太多次也总会觉得烦，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至于这个四阶的霸王，也不用那么大惊小怪。这个世界上，有理由杀我的人很多，但能做到的，却没几个。”
　　如此傲慢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
　　尤其是聂执事，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虽然说审判庭已经废物到了这种程度，但查出一个小小杀手的身份，应该不难吧？对，我说的就是你，别往后看了。”
　　假的顾见临轻抿一口热咖啡，淡淡说道：“做得到么？”
　　聂执事眼角微微抽搐，虽然这个语气让他很不爽，但他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远处的天台上，顾见临目瞪口呆。
　　“是谁在操控这个傀儡？”
　　月姬狐疑问道：“他好装啊。”
　　顾见临眼角抽动了一下。
　　还能有谁。
　　这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气质，只有一个人。
　　景辞！


###第一百三十一章 坏了，我成内鬼了
　　黑发的少年抿着茶，欣赏着暴风雨的夜景，淡然自若。
　　这其实是一具傀儡，被灌入了一丝精神力，然后用灵体之线来操控，虽然有血肉和心跳，但并不具备灵魂，理论上讲是无法瞒过探测手段的。
　　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顾见临有一件拥有遮蔽效果的神话武装。
　　所以无法被探测出灵魂波动也是合理的。
　　当然，陈伯均作为真正的圣域级升华者，而且拥有鹰眼这种超强的观测型能力，一眼就能看穿其本质，但他看破不说破，只是给了个眼神。
　　差不多得了！
　　陆子衿虽然没有观测能力，但她却能从行为和举止上分辨出来。
　　真正的顾见临其实并不是装，他只是天生的太骄傲了，再加上性格孤僻冷淡，就会给人一种我行我素的感觉，实际上他并不是故意针对谁，而是打心眼里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只需要把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有的时候开嘲讽，那也是因为鬼人化的副作用。
　　至于景辞，那就是纯纯的乐子人了。
　　最开始，只是单纯的奉老师之命，来给师弟擦擦屁股。
　　但他这么一装，忽然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往事姑且不提，自从他成为了青之王的徒弟以后，很多赫赫有名的天才都质疑他的才能，纷纷想要来挑战他，甚至是杀死他。
　　一方面的原因是，青之王早年树敌无数。
　　父债子偿的道理，放在师徒之间也是行得通的。
　　上一代的恩怨，自然也就延续了下来。
　　师父不能打，徒弟总能打了吧！
　　另一方面，青之王教徒弟的方式也是比较奔放的。
　　老人家的意思是，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降维打击，那你们随便，我徒弟无敌！
　　景辞当年不懂事，那些敢于上门挑战的，都被他给弄死了。
　　后来他进阶的速度太快，没过多久就晋升了圣域，于是再也没人来了。
　　从此以后，他就知道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迄今为止已经快有十多年，没有体验过装杯打脸的感觉。
　　没想到今天这么帮师弟装这么一下，竟然如此的快乐。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年轻的时代。
　　远处，聂执事更是气急败坏，说道：“他给我七天时间？他给我七天时间！他是领导我是领导，啊？他居然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怎么，他也要用椅子打爆我的头吗？他以为我同意吗？呵！笑话！我还真就同意了，怎么着？”
　　“虽然你们都废柴到了这种地步，但查出一个小小的杀手身份，应该不难吧？对，说的就是你，别往后看了！”
　　他面对自己的下属，冷声说道：“做得到么？”
　　猎魔人们面面相觑，最前方的一位茫然地指着自己。
　　审判庭虽然在协会内部不断排除异己，疯狂蚕食着其他势力，壮大己身。
　　但他们不傻。
　　派系争斗归派系争斗。
　　毕竟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没有利益纷争，哪怕是小学四十个人的班级里都有不同的小团体，更何况是偌大的一个以太协会。
　　毕竟世界就那么大，利益和资源就这么多。
　　有人吃饱就肯定有人挨饿。
　　这是从古至今从未改变过的道理，无论怎么样的帝国或者组织，都永远不可能出现，从上到下拧成一股绳的情况。
　　但如果你要把桌子掀了，那就不一样了。
　　暗杀欧米伽序列的天才种子，这已经是触犯了协会的底线。
　　捅到总会长那里，那是要出大事的。
　　这时，医疗队终于赶到了现场。
　　今夜除了黎明作战序列的纳米战士之外，就属医疗队的成员最为忙碌。
　　尤其是作为医疗队负责人的林晚秋，她浑身上下被雨水淋透，脸上还沾染着鲜血，虽然依旧妩媚动人，但却难掩疲惫。
　　“林队长，您终于来了。”
　　聂执事赶紧凑上去，然后送上了一瓶蔚蓝之血，忙说：“知道您辛苦，但还是希望您赶紧去帮那小子看看，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毕竟是欧米伽序列的天才种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总会长怪罪下来，谁都担当不起。”
　　说到这他又义愤填膺，小声嘀咕：“协会怎么把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人给招进来了，每一次都是公然违抗命令，单独行动，岂有此理！这一次次的，真是麻烦您了！”
　　然而，林晚秋却微微一笑：“都是应该的，毕竟是我们欧米伽序列的天才种子，将来是要为人类对抗古神的，为了他们再辛苦也值得。”
　　她顿了顿：“再说，把人家招进来的，不是您么？”
　　聂执事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
　　林晚秋挽起一缕发丝，温柔笑道：“聂执事以后也要发达了，亲手招进来一位欧米伽序列，功不可没啊。怪不得您当初不惜顶着上司问责的风险，把两件神话武装送了出去，还要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聂执事脸色大变，我不是我没有啊！
　　“最初连我都以为，您是因为跟他父亲关系好，所以才以公徇私的。”
　　林晚秋微微一笑：“现在看来，确实是您慧眼识英才。”
　　聂执事愣住了。
　　坏了，我成内鬼了！
　　林晚秋转而望向风雨里端坐的少年。
　　她来之前，就已经听到了通讯频道里如潮般响起的掌声，最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经过一番打听，才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在审判庭的猎魔人行动组一筹莫展，欧米伽序列急需时间的情况下。
　　顾见临独自一人，冒着生命危险引开了怪物。
　　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以至于，不需要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用命来填。
　　全场无一人伤亡。
　　来的路上，听说陆子呈和陈青都受了伤，需要调养。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然而林晚秋没想到的是，当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打算以最温柔妩媚的姿态，去为少年检查伤势的时候，却被一个眼神给震慑住了。
　　“区区一个四阶统治者，能伤得了我？”
　　黑发少年抿了口咖啡，瞥了她一眼，淡然说道：“休息去吧，用不着你。”
　　林晚秋：“……”
　　陈伯均用力抹脸，叹了口气。
　　陆子衿憋着笑，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左顾右盼。
　　……
　　……
　　魔都，深空总部。
　　耀眼的照亮了黑暗，峰城辖区的高层们全息投影们浮现在仪器上方。
　　“目前西港的情况就是这样，局势已经稳定下来，现实世界依旧稳定，没有大规模伤亡。”
　　陆子衿背负双手，嗓音却前所未有的寒冷：“虽然任务圆满完成，但是审判庭的越权行动，依旧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否则的话我会当场辞职。”
　　她强调道：“峰城毕竟是我所在的辖区，既然别的部门屡屡越权，还要我这个部长做什么？”
　　陈伯均面色也不太好看，冷冷说道：“附议，我作为欧米伽序列的负责人，今后也会在峰城持续任职，我不希望看到审判庭在我规划的行动里指手画脚，否则我会考虑退休。”
　　一言不合就撂挑子辞职。
　　这是从古代流传到今天的套路，在官场上屡试不爽。
　　“并非越权，而是情况有变，事关重大。”
　　李青松沧桑的老脸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阴沉至极，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占理。
　　“我们在西港禁忌区，察觉到神侍级的波动，疑似有古神族活动的踪迹。”
　　张议员面无表情，实则眼神闪烁，隐有忌惮。
　　因为今天的事情是严家闹出来的。
　　严家的夫人是他的亲妹妹。
　　哪怕人已经死了，难保这把火不会烧到他的身上。
　　如今会议室里，高层们已经为这次的事件争执了很久，谁都不肯让步。
　　会议室里坐着一个俊秀的年轻人，他低头审视着手里的报告，若有所思说道：“根据峰城辖区陆子呈队长的报告，确实出现了神侍级的波动，疑似是幽荧集团的候选者，麒麟氏族的神侍。同行的还有一位神秘的少女，以及一位进化到一半的半神侍。”
　　“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这些神侍是被古神控制，还是自由之身。”
　　他认真说道：“我会把这件事情汇报给总会长。”
　　这位是总会长身边的秘书。
　　华安。
　　在总会长没心情看你们吵架的时候，他就是代言人。
　　“接下来我要向各位转达总会长的原话。”
　　华安抬起眼睛，肃穆说道：“麒麟仙宫里的夔龙始祖，目前处在非常虚弱的阶段。毫无疑问，魇师是被他控制的神侍，但目前遭受重创，位阶已经跌落，不足为患。”
　　只要夔龙始祖陷入了虚弱，那么就意味着麒麟仙宫可以正式开荒了。
　　古神界的攻略，将正式开启。
　　“总会长还说，这次西港禁忌区的任务，D级调查员顾见临的表现相当优异，不仅独自一人成功把怪物引开，还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守夜者成员，傅青玄。”
　　华安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年轻人提交的报告需要重视，前守夜者的成员牧锋，包括他的队友们的案子，的确存在着一部分疑点，需要妥善安置他们，另作调查。”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想干嘛
　　直升机盘旋在西港禁忌区的上空，缓缓地降落。
　　只见一个黑色长裙的女人好奇地望着下方坐在风雨里的少年，狐疑说道：“我本来以为，嬴长生和我师妹在这方面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比他们两个还能装，这是谁的部将？”
　　有人回答道：“师姐，这就是顾见临。”
　　“顾见临，原来是他啊。”
　　黑裙女人眯起眼睛：“今年峰城辖区的新人王，制造黑云城寨杀戮事件的那位？”
　　慕清幽代号绝剑，是白银派系的领袖，也是剑冢的传人。
　　一个背着剑匣的少女说道：“这是顾家的后裔，而且还是青之王看重的人，很大概率会成为青之王的关门弟子。当初在黑云城寨的海底地宫，还救过唐师妹。”
　　慕清幽抱着一个平板电脑，手指轻触，弹出资料。
　　“二阶的少司命，拥有越阶挑战的战力，携带神话武装，战绩斐然。”
　　提到自己的师妹，她的眼神略显难看：“怎么有点像是当年的唐绫？”
　　“只可惜被青之王选中，还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顺利通过考验。”
　　那位少女弱弱说道：“哪怕真的成为青之王的学生，也不好说会不会夭折。”
　　慕清幽想到那位树敌无数的最强天灾，沉默片刻。
　　“的确。”
　　她凝视着平板上的照片，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边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没关系，尝试着拉拢一下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师妹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
　　嬴长生已经坐在了车辇里，欣赏着暴风雨的夜景。
　　“殿下，我们要不要去拉拢一下那人？”
　　一位美貌的侍女恭敬问道：“这种级别的天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应该跟雷霆一样，会成为新生代欧米伽序列的最强者。”
　　嬴长生摆了摆手：“不着急，我看到他，感觉像是看到了同道中人。”
　　侍女和侍卫们都愣了一下。
　　“道路相同的人，不用刻意招揽，迟早也会走到一起的。”
　　他淡淡笑道：“我只需要知道，他绝对不会去李寒亭那边就行了。”
　　的确。
　　今天受辱最严重的，就是审判庭。
　　这倒不是他们的实力不行，而是胆识和气魄的问题。
　　严夫人变异而成的怪物，确实恐怖。
　　倘若没有研制出解药，那么谁上去都不好打，大概率白白送了性命，还会让很多人被牵连，从而变成蛊虫繁殖的母体，进一步扩大灾害。
　　所以只能让人用命去填。
　　但问题是谁来填呢。
　　答案就是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
　　因为这些纳米战士，除了守卫世界的安定，以及捍卫人类疆域之外。
　　最大的职责，那就是保护欧米伽序列的天才们。
　　李寒亭抚摸着怀里的狼崽，坐在机舱里沉默不语。
　　他知道他的计划没有问题。
　　只不过，偏偏就有一个不怕死的去冲了，而且还做到了。
　　这就很打脸了。
　　本来，他还打算带着自己派系的人去看一眼。
　　如果是对方已经身受重伤，那么他就可以赞美其英勇，然后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关怀，这样就会显得他不是那么的无能。
　　偏偏对方毫发无伤，甚至在后面还遇到了袭击，然后把刺客反杀了。
　　这就显得李寒亭很无用。
　　因为他是西港战场的指挥，也是代表的审判庭。
　　忽然间，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一股绝强的威压笼罩全场。
　　……
　　……
　　轰隆。
　　直升机盘踞在半空中，有人站在机舱前，俯瞰着暴风雨。
　　这是一个魁梧壮硕的男人，浑身燃烧着血色的火焰，宛若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一般，一双狰狞可怖的眼瞳在黑暗里亮起，仿佛炽烈的火炬。
　　当他现身的那一刻，漫天的暴风雨竟然被焚烧殆尽了，化作浓郁的烟雾。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伴随着可怖的威压，笼罩全场。
　　直升机摇摇欲坠，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慕清幽感受到这股威压，美眸里的瞳孔颤动起来，背后的剑匣疯狂颤动。
　　不经意间，冷汗浸透全身。
　　包括其他的白银派系，也在在这股威压下颤抖不已，汗流浃背。
　　嬴长生的车辇也在剧烈的颤抖，他端着茶杯的手骤然松开，茶水泼洒了出去，巨大的威压宛若阴云般笼罩了他。
　　十二位守护者们面面相觑，眼瞳惊恐莫名。
　　李寒亭坐在直升机的机舱里，忍不住闷哼一声，眼瞳剧烈收缩，骨骼都在颤动。
　　仿佛坠入地狱。
　　在场的全部欧米伽序列的成员，都感受到了那股坠入地狱般的恐怖威势，仿佛心脏都被压爆了。
　　“万教官。”
　　陈伯均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那个魁梧恶魔，笑道：“从城寨回来了？”
　　陆子衿挑起眉毛，淡淡说道：“你这家伙还知道来？”
　　这不是敌袭，而是友军。
　　直升机上的那个魁梧壮汉姓万，名人屠。
　　万人屠这个名字起的很霸气，正如他这个人一样。
　　屠龙者途径，准圣域级的升华者，也是欧米伽序列的教官。
　　这刚一来，直接就给在场的所有欧米伽序列，下了一个下马威。
　　“说起这事我就来气，来的时候遇到了好几栋坍塌的大楼，里面有不少普通人，我顺手扶了一把，结果楼里全特么都是蛊虫，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万人屠缓缓开口，声音嘶哑浑厚：“我最讨厌的就是虫子。”
　　众人听得惊骇莫名，这个人得是多大的力气。
　　“呵呵。”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
　　陈伯均笑道：“黑云城寨的那部分欧米伽序列，您觉得如何？”
　　万人屠站在船舱里，居高临下说道：
　　“一群废物，不堪大用。这欧米伽序列是一年不如一年。一个个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连我的屠戮领域都撑不住，甚至被吓得尿裤子。就这还叫精锐？老子揍得就是这种精锐！”
　　他俯瞰四周，精准的识别了在场的每一个欧米伽序列。
　　“这波人素质倒是还不错，好在是没有吓得尿裤子的，但是还远远不够！”
　　万人屠狞笑道：“未来，你们都是要代表人类，跟古神族战斗的。古神的威压，比我强十倍，百倍！我不管你们之前有多少荣誉，又有多少功勋。也不管你们背后的家族是谁，哪怕你是总会长的孙女，甚至是青之王的学生，只要你不够强，都得给我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听明白了没有？”
　　轰隆！
　　隐约雷鸣。
　　恐怖的威势更加狂暴了，几乎要凝聚成实质。
　　没有人说话。
　　因为在这股巨大的威压下，他们的身体都快被压爆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怎么，一个个软骨头，见到老子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万人屠狰狞一笑：“小崽子们，这要是面对的是古神族，你们现在已经死了！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或许很不爽，脑子里在想将来怎么报复我。无所谓！我巴不得你们能暴打我，因为那意味着你们已经成长了，能够杀死古神族了。”
　　他顿了顿：“但现在，你们还差得远呢。好好记住我这张脸，我是你们欧米伽序列的总教官。在你们能战胜我之前，老老实实叫我一声万爷，明白么？”
　　作为三大派系的领袖，那是何其骄傲。
　　嬴长生即便面对这种威压，强行控制着表情，冷哼一声。
　　慕清幽的眸子里凝聚着剑意，缓缓挺直了腰身。
　　李寒亭深呼吸，额头青筋跳动。
　　万人屠看着这一幕，嘲笑道：“怎么，不服气？这次的任务对你们而言，只相当于一次紧急性演习，等到进入了麒麟仙宫里，你们就知道区区一个蛊师，什么都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
　　只见一个黑发少年饮尽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手里端着空荡荡的杯子，从容地起身离去。
　　闲庭信步，优雅淡然，浑然天成。
　　从天而降的恐怖威压似乎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一般。
　　“嗯？”
　　万人屠震惊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少年也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内。
　　但问题是，他的屠戮领域，竟然对这个小崽子不管用！
　　“老陈，老陆。”
　　他震惊不已：“这是谁家的小兔崽子？”
　　陆子衿用力捂脸。
　　陈伯均叹了口气：“这该怎么解释呢？”
　　……
　　……
　　此时此刻，顾见临早已经离开了西港禁忌区，撑着伞走在路边。
　　今夜狂风暴雨，还有蛊虫的灾祸。
　　街上没什么人，也不可能打到车，甚至连共享单车都见不到。
　　因此也只能徒步回家。
　　“你为什么直接走了？”
　　月姬躲在他的伞下，随口问道。
　　“我师兄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虽然他这个人的气质很特别。”
　　顾见临认真说道：“但他是个好人，一直很照顾我，所以不会出问题的。”
　　月姬想了想：“是么？那你应该去了解一下他的为人。”
　　顾见临皱眉：“什么意思？”
　　月姬淡淡解释道：“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会说他是个好人了，作为青之王的首徒，他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而且他的代号是，恶魔。即便是在黑暗世界，也很少有人是这样的代号。”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是么？”
　　其实父亲留下的文件里，也把青之王形容成疯子。
　　师徒俩的名声，好像都不是那种德高望重的类型。
　　无所谓了。
　　反正他自己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才出道多久，就特么混成椅子杀人魔了。
　　顾见临也没办法，用椅子砸人比较顺手而已，而且他也不会别的战斗技巧。
　　就只能拼力量和速度，以及凶狠。
　　争取一击爆头。
　　“有个问题。”
　　顾见临忽然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月姬斜了他一眼，问道：“我有洁癖，不喜欢淋雨，而且我刚救了你一命，还带你找到了你父亲留下的密室，你送送我怎么了？”
　　顾见临挑眉：“你家在哪？”
　　月姬眼神里变得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茂盛原液的效果还没过去？”
　　顾见临用力抹脸：“我的意思是，我现在送你回家。如果你觉得不安全的话，那就去柳三爷说的那个酒店，然后我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折腾了这么久，即便是他也难掩疲惫，只想赶紧回家睡一觉。
　　月姬想了想：“我没有家，最近几个月都住在禁忌区，偶尔睡酒店。”
　　顾见临恍然大悟：“因为我父亲出事了，所以你没有地方住了？不过你既然不是堕落者，那应该可以在现实世界里生活？”
　　月姬沉默了一秒：“以前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不行了。”
　　顾见临刚想问为什么，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对，审判庭既然会通缉我父亲，那么你作为他的学生，肯定也在被通缉的范围内。”
　　月姬轻哼一声：“都说了，我不是你父亲的学生。”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无论这个女孩是谁，都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你去我那？”
　　月姬仰头看他，眼神忽然犀利了起来。
　　“你想干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同居
　　顾见临仰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感觉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
　　他刚洗完澡，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湿漉漉的，挂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现在是半夜两点半，手机在旁边充着电，屏幕上显示着深空网络的界面，论坛版块里的帖子疯狂刷新，讨论着今晚的战况。
　　由于魇师的动乱，以太协会的行政公关部集体被叫起来加班，连夜给前线的战斗人员擦屁股，城市基建部也忙得热火朝天，负责市区内损坏建筑的重建工作，包括心理疏导部都全面出动，尽可能的抹去所有目击者的记忆。
　　窗外暴雨间歇，但还是能看到隶属于黎明作战序列的直升机飞来飞去。
　　有一说一，就这份对普通人认真负责的态度，就很值得赞赏。
　　这才是以太协会真正的样子。
　　如果没有审判庭的话，以太协会应该会是个不错的组织。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半透明的玻璃水雾朦胧，隐约能看到一抹窈窕纤细的曲线。
　　还有胸前的夸张弧度。
　　顾见临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生出了一抹邪火，急忙收回视线。
　　默念大慈大悲咒，强行静心。
　　十七年来头一次，他带着女孩子回家了。
　　毕竟月姬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去，今夜西港禁忌区肯定是待不了了，再加上名片上的那家酒店离这里足足有三十多公里，在打不着车的情况下怕是得走到天亮，而且外面全都是以太协会的人，对她来说很不安全。
　　“还好房子没到期，感觉可以续租了……”
　　顾见临呢喃自语：“不然直接领回家，那大概率就出事了。”
　　这时，浴室的门被拉开，月姬戴着猫脸面具，裹着浴巾从里面走出来，一头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你洗澡也要戴面具么？”
　　顾见临匆匆看她一眼，再次移走视线。
　　“你想看我的脸？你想娶我？”
　　月姬只是用了一句话，就把他给噎回去了。
　　顾见临其实已经完成了对她的人格画像，从眼神到语气，以及肢体语言。
　　还有具体行为等分析。
　　但那个结果过于离谱，有点抛开事实不谈的味道。
　　但是这个女孩显然非常的了解他，甚至知道他性格的一些弱点。
　　总能用一句话来秒杀他。
　　“今晚都很累了，早点休息。”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你住哪间？”
　　这套房子一共两个卧室，父子俩各一间。
　　上一次回来住的时候，顾见临就把房间都打扫了一遍，然后还把被褥什么的都换成新的，他不喜欢那种遍布灰尘的感觉，仿佛住在一个坟墓里。
　　所有的生活用品也都准备两套，大概是觉得什么时候又会有熟悉的门铃声响起，然后那个男人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冲着他咧嘴哈哈笑。
　　但是没想到，最后住进来的不是中年大叔，而是美少女。
　　很显然，后者比前者是要养眼多了。
　　月姬多好看啊，虽然戴着个猫脸面具看不到脸，身材却是一级棒，窈窕纤细的曲线，而且胸前非常的饱满，肌肤素白如雪，如花瓣般娇嫩。
　　也挺好，老顾就在下面待着吧，别回来了。
　　“我住这间。”
　　月姬随手指了一下左边的房间，然后抱着自己的衣服，转身进去了。
　　那是顾见临自己的卧室。
　　挺会选。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鬼知道在做什么。
　　顾见临置若罔闻，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深空网络。
　　这时，响起了叮的一声。
　　太虚出现在了深空网络的界面上，温柔娇媚的声音，仿佛情人的低语：“亲爱的D级调查员顾见临，由于您目前已经成为欧米伽序列正选，现为您开放黑云城寨的最高级入驻资格，S级开荒攻略调查权限。”
　　“欧米伽序列秘药配给库已开放。”
　　“欧米伽序列炼金武装储备库已开放。”
　　“欧米伽序列神话武装储备库已开放。”
　　顾见临看到这里，惊为天人。
　　他看到了什么，这么多的资源！
　　“欧米伽序列存在的目的，就是在当代第一梯队的天才里，筛选出能够抵抗古神污染，培养他们掌握呼吸术和禁咒的能力，让他们在古神界能够与远古先民战斗，甚至具备跟古神族正面抗衡的能力。”
　　“而每一代欧米伽序列的最强，则会被冠以王之称号，成为天灾计划的受益者，得到鬼谷秘藏的传承，最终踏上对抗古之至尊的道路。”
　　“在以太协会的历史里，并不是每一代的欧米伽序列都会出现王，因为真正有资格具备冠以王之称号的人，极其罕见。但只要一旦出现，那么就会成为人类世界的秘密武器，拥有跟古之至尊抗衡的实力……”
　　顾见临看到鬼谷秘藏这四个字，眼瞳微微收缩了一下。
　　根据父亲留下的那份文件，鬼谷密藏十有八九就是对付烛龙尊者的秘密武器。
　　“成为欧米伽序列的最强么？”
　　顾见临对于这个目标，就觉得亲民多了。
　　毕竟他体内有着麒麟的力量，只要发育起来，那就是乱杀。
　　不可能有人类是他的对手。
　　“这就是欧米伽序列的培养计划，难怪所有人都想挤破头进去，一般人只有在这里才能学到呼吸术和禁咒么？看来青之王已经给我开小灶了。”
　　顾见临沉吟道：“王之称号？”
　　他忽然想到了，青之王或许就是一位王！
　　难怪欧米伽序列会这么不留余力的，不惜倾斜大量资源，也要培养天才。
　　所谓的天灾计划，就是为了能再次培养出像青之王这样的人。
　　除了青之王外，应该还有别的王存在。
　　比如赤之王，黑之王，白之王什么的。
　　这时，顾见临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欧米伽序列再持续个千八百年的，培养出来的天灾越来越多。
　　那么到时候颜色不够用了怎么办！
　　好吧，这不是他该关心的。
　　重点是，无论是成为欧米伽序列的最强，得到天灾计划的培养。
　　还是麒麟仙宫的开荒，这都是近在眼前的机会。
　　他都必须要抓住。
　　只有这样，才能够对抗烛龙尊者。
　　包括解除诅咒。
　　说起这个，老顾这人是真的不靠谱啊。
　　口口声声说，为了儿子所在的世界，要对抗烛龙尊者。
　　这下好，烛龙尊者直接找上门来了。
　　半辈子都在寻找破解诅咒的方法，结果还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诅咒没破除，鬼车始祖八成还是要来。
　　“真坑。”
　　顾见临看着资料，越看越困。
　　然后就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外的雨淅沥沥的落下，雨打树叶，狂风呜咽。
　　不知何时，卧室的门被人打开，一道窈窕娇小的黑影，站在少年的身前。
　　“哼。”
　　月姬轻哼一声，然后把怀里抱着的被子，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醒了睡着的少年。
　　霎时间有闪电经天而过，电光照亮了少年的线条冷硬的侧脸，即便是在睡着的状态下，他都是紧紧的皱着眉头，不知在梦里梦到了什么，浑身紧绷。
　　月姬没有打扰他，只是蹲坐在沙发的旁边，以手托腮默默地看着他。
　　细软的手抬起来，温柔地触摸着少年的额头。
　　似乎要把他的眉头抚平。
　　“辛苦你了。”
　　她轻声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如果可以的话。


###第一百三十四章 总会长的召见
　　顾见临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梦里他隐约能感觉到，鼻端环绕着若有若无的清寒幽香，还有洗发水和沐浴露混合在一起的香气。
　　甚至偶尔还能感觉到，发丝在自己的脸上蹭来蹭去。
　　别说，还挺舒服的。
　　本来还想一觉睡到自然醒，结果一大早就被手机里的电话轰炸给吵醒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他再次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神清气爽，灵性充盈。
　　他从沙发上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下来。
　　顾见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只见卧室的门紧闭着，上面贴着一个字条：“补觉，没事不要喊我。”
　　顾见临看着身上的被子，无声地笑了笑。
　　老顾这人虽然晦气，但是他留下的学生倒是还真的挺不错的。
　　本来顾见临留着房间是为了留个念想，在超凡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万一哪天老顾给自己来了个秽土转生，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现在嘛，这个家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顾见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有很多的未接来电，以及短信。
　　第一条短信是书翁发过来的。
　　“至尊，我已经把屠夫带到了一处安全屋里，他受伤非常的严重，不过好在有药师老贼的秘药续命，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活蹦乱跳了。顺便，我已于今天早上返回了药师老贼的据点，又帮您偷……啊不，是拿了十瓶堕天使之血。”
　　“包括您要的那些，用于美容和保健的秘药，我也带出来了很多，已经按照您上次给的那个地址，分成两份直接快递过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看住药师老贼，等待您的吩咐。”
　　不得不说，书翁这家伙最初虽然犯蠢，但这其实也不怪他。
　　谁能想到至尊已经脱困了呢。
　　书翁后续办事，还是很利落的。
　　毕竟有句话叫做，既然你无法反抗，那就享受吧。
　　毕竟他现在是一位古之至尊的奴仆，但那逼格也不就上来了嘛！
　　总比当一个蝼蚁，最后被以太协会诛杀要强得多。
　　唯一迷惑的就是，书翁不知道至尊要那些美容养颜的秘药做什么。
　　按照书翁的思维，他只能理解为至尊想要通过太古的双修仪式，从而尽快的恢复实力，已经在一些物色优秀的鼎炉加以培养了。
　　顾见临看完短信以后，回复道：“做得不错，注意不要暴露行踪。屠夫这次的表现很好，你要尽可能的多加照顾，不要让他出事。”
　　虽然是一个莽夫，但现在可是他的大宝贝。
　　四阶的狂王，可以初步进行麒麟化，甚至还能成为古神语的力量容器。
　　关键是用了一次低配古神语，居然只是重伤。
　　顾见临只能评价为，虎将也！
　　当初古墓里的五人组里，还以为这个莽夫是最没用的，现在是真的打脸了。
　　顾见临摇了摇头，又想到了那些秘药的事情。
　　老妈只是附带的，重点还是给有珠送。
　　想来那姑娘收到礼物以后，应该会很开心吧，毕竟她那么注重自己的颜值。
　　还有一条短信是陈青发过来的。
　　“小顾，虽然不希望你这么乱来，但还是恭喜你。你已经穿越了暴风雨，真正能在超凡的世界里立足了。或许，之前我和少爷太低估你，总把你当成孩子……”
　　陈青的这条短信，大概意思是称赞他昨晚的勇气，然后对他的成长表示了肯定，然后顺带着表达了歉意，因为他们在昨晚的行动中受了重伤。
　　尤其是陆子呈，服用了一堆具有严重副作用的秘药，必须住院调养。陈青也受了不轻的伤，因此就陪在他身边看护。
　　不过好消息是，他们的伤势都是可以挽回的，而且恢复以后大概率能够进阶，再见面的时候大概率就是一个五阶的界王，再加上一位四阶的通灵者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他们在这段时间无法再履行守护者的职责了。
　　不过这都不叫事，毕竟还有陆部长罩着。
　　短信里还表示，就算没有部长，也不用担心这种事。
　　因为顾见临经过黑云城寨和西港的两次战斗，已经两战成名了。
　　当他打开深空网络以后，瞬间就被加好友的消息给淹没。
　　片刻以后，他的手机直接卡关机了。
　　这特么什么情况！
　　顾见临感到有些茫然，因为刚才闪过的好友提示里，全部都是队长级的升华者，申请备注里都是想成为他的守护者，无一例外。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手机重启，然后揣着五十块钱下楼买早餐。
　　窗外雨过天晴，暴雨洗遍了整个城市，空气里透着一股子清凉，沁人心脾。
　　顾见临刚一出门，就看到楼下保安亭里的大爷换人了。
　　一个坚毅的中年男人站在保安亭里，胸肌几乎能撑裂衣衫，浑身的肌肉非常发达，腰杆挺得如长枪一般笔直，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他的脚边还有一个装备箱，明显都是凶险的军品武器。
　　顾见临看到他的一瞬间，他竟然咧嘴一笑，然后以手抵胸，俯身行礼。
　　与此同时，快递站的老板也换成了一个肃穆的年轻人。
　　小区门口的超市收银员，也变成了一个冷厉的短发女人。
　　甚至连早餐摊的老板，也变成了一对年轻的双胞胎。
　　无一例外，顾见临看过去的时候，他们都握拳抵胸，示以敬意。
　　在少年的感知里，他们的生命韵律宛若钢铁碰撞般坚硬，跟常人大有不同。
　　纳米战士。
　　顾见临明白了，这是黎明作战序列的纳米战士。
　　等到他过去买早饭的时候，那对双胞胎说什么都不收钱。
　　那对双胞胎笑呵呵说道：“如果没有你昨天的英勇表现，那就得让我们黎明的战友去拿命去填了，所以我们非常敬佩您，也很感谢您。不过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您还是别冒险了，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像您这样的人。”
　　他们认真说道：“您是可以跟古神界的古神和远古先民战斗的人，而我们只能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您的命比我们的命值钱。”
　　顾见临沉思片刻，然后拎着两袋早餐说道：“生命的价值是平等的。”
　　“您要是这么想也行。”
　　那对双胞胎愣了一下：“但是保护普通人，保护欧米伽序列，是我们的天职。”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把二十块钱留在桌子上：“谢谢，其实我还以为，我会因为我父亲的事情，继续在协会里遭人白眼呢。”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就您这几次的表现，谁敢跟您阴阳怪气？再说了，您父亲是顾教授吧？他为人类世界做了那么多贡献，就算是最后真的堕落了又怎么样？被他杀的人，不也都是精神被污染了么？”
　　那对双胞胎兄弟，竖起大拇指，说道：“别听审判庭的蠢货瞎扯。”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他的手机已经开机了，继续往下翻短信，翻到了很多好消息。
　　傅青玄和傅朝阳这对父子，已经被确认了身份，现在已经被送到了医院进行紧急治疗，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守夜者的高层，已经派人来查查探情况了。
　　牧叔也已经醒了过来，彻底脱离了生命危险，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包括避难所的孙老伯和姗姗阿姨他们，都还活着。
　　断肢也接了上去。
　　经过黑云城寨的事件过后，他们获得了在指定范围内自由活动的权力，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活在阳光下，有属于自己的住所，可以吃正常的食物。
　　不过他们大多数都有所谓的罪名在身，所以这件事还需要后续调查。
　　顾见临唇边不经意间牵起一抹弧度。
　　没事就好。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有时间的话，就去看看他们吧。”
　　顾见临轻声说道：“傅朝阳和傅青玄父子，是很重要的证人。我的手里，还有长谷川信一的灵魂，现在魇师已经被重创，是时候该审问了一下。”
　　他回到家里，简单的吃了一根油条和两个茶叶蛋。
　　然后把剩下的早饭放进微波炉里，留了一个字条。
　　这时，楼下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一辆红色的超跑停在了楼下。
　　顾见临的深空网络，响起了提示音。
　　“峰城医疗部负责人，A级调查员林晚秋队长，请求通话。”
　　太虚柔媚的嗓音响起。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居然是她：“接通。”
　　叮的一声。
　　林晚秋矜持又不失温柔的嗓音响起：“喂，是小顾吗？”
　　顾见临微微皱眉，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神特么小顾，小顾也是你叫的？”
　　那是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
　　顾见临对这个声音很熟悉，这是陆队长养的那头愚蠢鹦鹉。
　　电话里传来林晚秋微微磨牙的声音，强撑着矜持说道：“小顾，陆部长派我来接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请你过去一趟，顺便还有陆子呈队长送给你的礼物。”
　　顾见临一愣：“礼物？”
　　电话里，还没等林晚秋说什么，那头鹦鹉大叫道：“当然是本大爷了！”
　　顾见临脸色僵住，没想到队长和副队去疗伤休养，把这头鹦鹉留下来了！
　　他可是领教过这玩意嘴有多臭的。
　　然而想到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那两个人，这鹦鹉确实能留个念想。
　　当然，这一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会为以后带来多大的影响。
　　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追悔莫及。
　　“是的，这头鹦鹉其实是一种超凡生物，而且具备特殊的能力，跟在陆队长身边已经很多年了，现在他要把这家伙送给你。”
　　林晚秋对这个鹦鹉颇为嫌弃，清了清嗓子：“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请立刻下楼吧，我将你送到总部。总部有一位大人物，想要亲自见你。”
　　顾见临眯起眼睛：“大人物？”
　　“是的。”
　　林晚秋说到这里，语气严肃起来：“你可以把他理解为，总会长的代言人。”
　　顾见临眼瞳微缩。
　　总会长！
　　……
　　……
　　砰。
　　房门关闭，快递员离开了家门口。
　　苏有珠迷迷糊糊地揉着头发，穿着粉色的公主睡裙，踩着一双拖鞋回到了卧室，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快递盒，上面放着拆快递的小刀。
　　这一大早的，爸妈现在都没醒。
　　快递员就已经上门了，把两个装着护肤品和保健品的盒子给了她。
　　一份是妈妈的，一份是她的。
　　呵，还挺有心。
　　苏有珠把属于妈妈的那份放在客厅，然后有点迫不及待地拆开快递。
　　这个年头的女孩子，都是很注重保养的。
　　哪怕她只有十七岁，也非常注重皮肤和身材的管理。
　　比如妈妈那个年代的人，年轻的时候不注重包养，四十多岁就会出现老态，后面再用护肤品保养，效果也不大。
　　而她从十七岁开始就严格的管理饮食和作息，平时用护肤品进行保养，时不时再跑一趟美容院，那么到四十岁的时候，都能保持一个很好的状态。
　　然而，当苏有珠拆开快递盒，看到里面的东西以后，顿时陷入了沉默。
　　俏脸如罩寒霜，困意顿时一扫而空。
　　她立刻摸出手机，录了一条语音发过去。
　　“怎么，你对我的胸围很有意见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胆大包天
　　上午八点半，顾见临抵达了深空科技大厦。
　　电梯显示的楼层数直线跳动，光滑如镜面般的墙壁倒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还有一身昂贵笔挺的漆黑西装，还系着黑色的领结，皮鞋擦得锃亮。
　　他微微活动着脖子，头一次穿西装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是看起来确实很合身，只是让他的气质愈发的冷厉起来。
　　当然，如果排除他手里拎着的鸟笼子。
　　还有笼子里的那只绿毛鹦鹉的话。
　　这是林晚秋带他来之前去给他买的，而且还是用炼金工艺制作的手工定制款，一套下来大概要七万多，这价格真的很浮夸。
　　因为他的身材数据很好，直接穿上也不会不合身。
　　原本林晚秋是审判庭那一系的人，按理来说应该跟他属于敌对阵营，但这一次相遇却有点讨好的意思在里面，带着他在裁缝店里量身材看比例，挑选各种款式，豪气的刷卡付钱，帮他抚平衣褶，系好领带。
　　富婆和御姐的美好，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晚秋还告诉他，之所以要穿西装，是因为对话的过程会被记录下来。
　　到时候，总会长会亲自看一遍。
　　而总会长比较欣赏那种一丝不苟的，正经的年轻人。
　　顾见临又问，总会长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林晚秋犹豫了很久以后，只说了一句话。
　　一个钢铁般的女人。
　　顾见临这才知道，以太协会的总会长，竟然是个女人。
　　本来他想到的这类人，应该都是那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什么的。
　　电梯门打开，顾见临走到分部的办公室。
　　许多调查员你来我往，还有不少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
　　还有黎明作战序列的高级军官。
　　如今麒麟仙宫的开荒已经开始了，大家都很忙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看到他以后，都露出了惊骇莫名的表情。
　　那些眼神里，有惊讶，有震惊，有恐惧，有敬畏，有赞叹。
　　非常复杂。
　　而当这些人看到鸟笼子里的那只鹦鹉时，表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如丧考妣。
　　虽然不是那么的准确，但就给人这种感觉。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在太虚的立体全息投影指示下，来到了一件办公室。
　　“进来吧。”
　　还没等敲门，陆子衿的御姐音从房间里响起。
　　“不要乱说话。”
　　顾见临低头看向笼子的绿毛鹦鹉，淡淡说道：“不然我就烤了你。”
　　绿帽鹦鹉眼珠子转了转，点头同意。
　　顾见临这才放下心来，推门进去。
　　精致简约的办公室里，陆子衿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桌子上堆着的不是文件，而是各种炸鸡薯条和汉堡，以及排成一排的奶茶。
　　她依旧穿着洛丽塔的小洋裙，宛若瓷娃娃一般的精致，满手都是番茄酱。
　　而且她喝奶茶，居然是每一杯都吸一口。
　　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一位是穿着红色西装的男人，看面相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额头有一条血红的裂隙，流转着妖异的光芒，看起来极为的诡异。
　　他坐在沙发上，笑容温和。
　　另一位是穿着黑风衣的黑发女人，看起来大概在有四十岁的年纪了，面容冷厉肃穆，脸颊遍布雪花般的纹路，一直蔓延到脖颈以下。
　　仿佛她坐在那里，房间里的温度就会下降。
　　都不用开空调了。
　　“这两位都是总部过来的高层，穿红西装的那个叫华安，是总部长身边的机要秘书之一，代号为天眼。至于另一位，当年是你父亲的战友也是，如今守夜者的副组长，名字叫韩晶，代号为寒霜。”
　　陆子衿淡淡说道：“礼貌点啊，别开嘲讽啊。”
　　顾见临心想自己这恶名怕是洗不掉了。
　　这时，韩晶冷冷地看了一眼，那种眼神似乎要把给凿穿一样，莫名其妙。
　　“没关系，请坐吧。”
　　华安则和善笑道：“总会长对于天才，一向都是非常的宽容的，而天才又往往又都很有个性。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要问个问题。”
　　顾见临坐在他对面，问道：“请讲。”
　　华安微笑说道：“你是堕落者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额头上的血色裂隙骤然扩张，露出一只猩红的妖异竖瞳，流转着诡异的深邃的光，仿佛能看到无数恶鬼在血海里哀嚎。
　　咚咚！
　　顾见临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在颤动，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魔音般缭绕在他的耳边，眼前居然出现了一头狰狞可怖的血色恶魔。
　　巨大的精神压迫感，笼罩而来。
　　然而这时，他脑海里的黑麒麟睁开了一线黄金瞳，眼神漠然睥睨。
　　顷刻间，那股血腥的威压，烟消云散。
　　“放心，我的眼睛对你无害，它只是让你不能说谎。”
　　华安又问了一遍：“你是堕落者么？”
　　“不是。”
　　顾见临平静说道。
　　“很好。”
　　华安又问道：“那么，你背叛过人类阵营么？”
　　顾见临再次说道：“没有。”
　　华安满意点头：“那么，泄露黑云城寨行动的人，是你么？”
　　顾见临心想那个人分明是海妖，再次摇头。
　　华安笑容越来越浓郁，问道：“很好，那么关于西港禁忌区内出现神侍的事情，你对此知道多少？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神侍？你说的人应该是魇师吧？我父亲当年的队友。”
　　顾见临皱眉问道：“魇师手下的堕落者，曾经找过我，这算么？”
　　要说全都不知道，那就显然是不合理了，说一半就可以了。
　　至于另一个神侍，那可是他的虎将。
　　“嗯，明白了。”
　　华安若有所思：“最后一个问题，麒麟之楔在你身上吗？”
　　顾见临面无表情摇头：“麒麟之楔是什么？”
　　确认没有问题。
　　华安倒吸了一口冷气，咂舌说道：“所以说，你真的是在两周的时间内，从一个普通人，成为了二阶的少司命？你在二阶累积了多少灵性了？”
　　他额头上的妖异竖瞳重新弥合，只剩下一线血色的裂隙。
　　顾见临启动了手腕上的灵性检测手环。
　　机械音响起：“当前灵性积累，百分之七十五。”
　　华安眯起眼睛：“这见鬼的速度，虽然说在超凡级不需要晋升仪式，只需要纯粹的灵性累积，但这也太快了吧？有呼吸术辅佐，也太快了。在以太协会有记载的历史里，你在超凡阶段的晋升速度，应该能排进前二了。”
　　他顿了顿：“另外一个人，就是你的父亲，顾辞安教授。”
　　这时，韩晶冷冷说道：“顾辞安可能都没有他快。”
　　顾见临微微一怔。
　　那男人竟然跟他一个速度，真晦气。
　　“根据我们的研究表明，有部分人天生的精神就很稳固，坚若磐石。很难被古神气息污染，对药物的毒性都能免疫，甚至能凭借意志免疫魔术师的催眠。”
　　华安摸着下巴沉吟道：“像你们这种人，大概在产生抗药性之前，可以肆无忌惮的服用灵性秘药。而且你作为神司途径，也不会失控。怪不得，青之王会看中你，打算收你为徒。你作为一名神司，是完美的。”
　　“抱歉，刚刚一见面就问了你这么多问题，不过这也没办法，最近以太协会内部在抓内鬼，上次黑云城寨的泄密事件，就抓出来不少人。”
　　他顿了顿：“魇师的事情，又让我们感到寝食难安。说起这个，我们要代表总会长，对你的英勇行为进行表彰，对应的功勋稍后会发放到你的账户。”
　　韩晶忽然站起身来，以手抚胸微微行礼，说道：“傅青玄是我们守夜者部门的精英。听他的养子说，如果没有你，他们父子二人活不到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谢谢。”
　　顾见临摇了摇头：“顺手而为而已，我更希望你们能够彻查这件事，傅青玄是在调查魇师的过程中，中了失魂蛊。这种情况，跟牧叔的症状类似。”
　　很多事情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华安和韩晶这两个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放心，牧锋和傅青玄都是韩副组长的人，协会会彻查到底。”
　　华安说道：“我们不会错杀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韩晶冷着脸，显然也是那个意思。
　　“当然，包括你父亲的事情，我们也会重视你的意见，如果你能够提供有力的证据，那么针对血月屠戮事件的调查，也会重启。”
　　华安说道：“这是总会长的指令”
　　顾见临一愣。
　　“没什么可意外的，这都是你应得的，天才应有的待遇。”
　　华安笑道：“最后，就是总会长对你的奖赏。”
　　顾见临挑眉：“什么意思？”
　　华安郑重说道：“鉴于你的英勇表现，让总会长感到非常的满意，所以她老人家决定对你进行赏赐，你可以向她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条件允许。”
　　这种说法就很模棱两可了。
　　可能什么都可以。
　　也可能什么都不可以。
　　然而，顾见临听到赏赐这两个字，却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包括那句，天才应有的待遇。
　　“总会长在人类的超凡世界是什么地位？”
　　他忽然问道。
　　韩晶微微皱眉。
　　华安却狐疑说道：“最高。”
　　顾见临平静问道：“也就是说，她的权力是最大的。”
　　华安和韩晶都微微颔首。
　　“有句话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并不认可。”
　　顾见临认真说道：“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华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韩晶依旧皱着眉。
　　甚至于，陆子衿都抬起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家的人格都是平等的，我不需要这种居高临下的，所谓的奖赏。”
　　顾见临严肃说道：“如果我不是天才，我就没有权力调查我父亲的事情了么？如果他真的是被冤枉的，我要为我的父亲平反，还需要天赋吗？”
　　“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像牧叔那样的人，那些曾经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的不洁者，难道只有像青之王这样的人为他们出头，他们才有活下来的权力么？他们这些人，就真的该被审判庭赶尽杀绝么？”
　　他认真说道：“总会长高高在上，她有下来看过这些人哪怕一眼么？”
　　死寂。
　　“以太协会的最高领袖是总会长，那么这些都是她的责任，如果她视而不见，那她只能是个庸主。”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让她下来，看一眼。”
　　这个要求，确实不过分。
　　他甚至不是为自己提的。
　　然而，华安已经被震住了。
　　他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过，眼前这个少年的胆大包天。
　　但没想到，居然胆大到这种程度。
　　韩晶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年，眼神惊疑不定。
　　噗一声。
　　陆子衿喷出一口奶茶，默默竖起大拇指。
　　好胆，这嘲讽最后还是开了！
　　不过仔细一想，这孩子说的好像也没毛病，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自从总会长上位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了。
　　有趣！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孽徒！
　　庭院里有一颗樱树，漫天凋零的樱花瓣在风里飘摇，像是粉色的海潮般，在阳光里晶莹剔透，落到假山和水池上，在池水里泛起涟漪。
　　水车转动的哗啦声响里，金色的锦鲤在水里欢快的游动。
　　然而，不知从哪里来的鲜血缓缓流入了池水里，血腥的妖异颜色晕染开来。
　　“今早去了一趟总部，这才知道您竟然出门了。”
　　槐荫坐在榻榻米上，端起木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感慨道：“这瀛洲产的清心茶倒是不错，百喝不腻。”
　　只见一位威仪冷漠的女人坐在对面，她头戴金色的凤冠，霜白的头发挽成了雍容的盘发，一袭暗金色的华丽宫装，俨然是一位来自古代的美人。
　　她的气质太过冷厉了，一双丹凤眼生在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妩媚，眼角的一抹猩红眼影却有种杀伐气，冷艳尊贵的画眉，面容的线条如钢铁般坚硬。
　　然而那双眼神却太沧桑了，仿佛真的是个老人。
　　这副打扮，倒不是她刻意在玩装扮。
　　而是从几百年前，她就是这么穿的。
　　至于能被青之王称之为您的，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
　　以太协会的总会长。
　　代号，太华。
　　“这一代的须佐之男不太老实，来给他点教训。”
　　太华瞥淡漠说道：“杀了他几个儿子而已。”
　　槐荫瞥了庭院外的几具尸体，笑道：“你是把他儿子全杀了吧？”
　　“一劳永逸。”
　　“您就不怕他们反了？”
　　“你还活着，他们算个屁。”
　　“那也不至于全杀了，有几个小毛孩子还挺孝敬我的。”
　　太华漠然道：“早年你的老师就教过你，斩草定要除根。须佐之男那狗东西都老得快死了，他折腾这么多，是图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他那几个儿子。”
　　“所以您就把他给绝后了。”
　　槐荫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人到快死的时候，总想留下点什么。”
　　太华问道：“所以你收了个徒弟。”
　　槐荫端着茶杯，故作惊讶状：“您怎么知道我徒弟十秒钟入定？”
　　太华面无表情：“呵。”
　　槐荫幽幽道：“有的时候，徒弟天赋太好，也是一种困扰。我还有几年可活，本打算耐着性子慢慢教，但谁知道他十秒就能入定，一周内掌握了自由之境，下一步我就只能教禁咒了。禁咒教完，压箱底的东西就不多了。”
　　他放下茶杯，欣赏着漫天凋零的樱花：“徒弟天赋好，竟也是一种困扰。”
　　太华冷冷地看着他。
　　“哼。”
　　她说道：“半个月的时间，从普通人到二阶，又掌握了呼吸术，确实不错。”
　　在她的面前，有一面古朴的铜镜。
　　镜子里倒映出漫天的暴风雨，还有冲天而起的摩托车，以及沐浴光辉的少年。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仿佛一副绝世的画作。
　　槐荫笑道：“那是自然，我的眼光素来是极好的。”
　　太华深深看了他一眼，有意无意说道：“除了天赋，胆气也不错，我已经派人去见他了，给了他一个向我提要求的机会。”
　　槐荫笑道：“那小子骄傲得很，应该不会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太华嗯了一声：“确实不过分，他只是让我下去看一眼，亲眼去看一看那些人的惨状，为了牧锋，为了那些不洁者们，为了那些阴影里的人们。”
　　她冷笑道：“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说得倒是不错。”
　　槐荫微微眯起眼睛：“确实是他能说出来的话，这孩子就是太心软了，把什么事情都背在自己的身上，做事情一板一眼，别跟他一般计较。”
　　“我觉得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认为我能力不足。”
　　太华瞥了他一眼：“他还说，我是个庸主。”
　　槐荫一愣，神情骤然严肃：“这个孽徒！”
　　真不知道是那孩子叛逆期了，还是平时对他太宽容了。
　　怎么什么人都敢嘲讽！
　　“哼。”
　　太华漠然说道：“看一眼就看一眼。”
　　……
　　……
　　深空科技大厦顶楼的办公室。
　　顾见临坐在沙发上，喝着一杯冰镇的可乐，低头看着深空网络显示的功勋。
　　如今他的功勋值，已经飙升到了三万。
　　在峰城辖区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新人获得过这么多的功勋。
　　这都是他半个月以来，与人为善的奖励啊。
　　当然，功勋其实不是重点。
　　以太协会的高层这次奖励了他很多别的东西，比如欧米伽序列资源库里的优先配给权什么的，这些都是花再多的钱都买不到的。
　　“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都会被原封不动的转达给总会长吧？”
　　陆子衿吃着炸薯条，笑吟吟地看着他：“让你别开嘲讽，真不听话啊。”
　　顾见临平静说道：“陆部长，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既然是整个超凡世界的领袖，那么就该有所担当。忠言逆耳，这种话都听不进去，不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鸟笼子里，绿毛鹦鹉叫嚣道：“就是就是！”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淡淡说道：“你要知道一件事，如今国内十三位分部长，特殊部门守夜者，都是总会长教出来的。欧米伽序列虽然是独立的超凡军队，但这就是她提出来的项目，包括后续的天灾计划。”
　　“从某种意义上讲，欧米伽序列也是隶属于她的军队。”
　　她提醒道：“而且她这个人杀伐果断，上一代的总会长就是她的丈夫，在二百年的古神之乱过后，几乎是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人类世界。现实世界有那么多的安定，当年跟古神族的厮杀就有多激烈。因为现在的和平，是她带领部下杀出来的。”
　　顾见临愣了一下，那这个年纪得有多大了。
　　陆子衿继续说道：“虽然我们都是她的学生，但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私底下争权夺势，也从不触犯她的底线。因为但凡触怒她的，威胁到她地位的，哪怕是她的一手养大的学生，亦或是亲生女儿，都被她杀了。”
　　顾见临眯起眼睛。
　　“虎毒尚且不食子！”
　　绿毛鹦鹉叫嚣道：“残暴无道！”
　　陆子衿颇有深意说道：“总会长欣赏你，那是因为你的天赋好，但是你可千万不要触犯到她的底线。除非你能强大到对她有用，她不得不用你的时候。”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总会长……是不是跟烛龙尊者战斗过？”
　　“嗯，大概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陆子衿淡淡说道。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总会长，也是天灾？”
　　陆子衿摇头：“不是。”
　　顾见临松了口气。
　　然而，陆子衿却平静说道：“但所有的天灾都是她教出来的。”
　　顾见临的手抖了一下，可乐撒在了桌子上。
　　那只绿毛鹦鹉的瞳孔骤然缩成一根针。
　　“因为天灾这个概念，是在近代提出来的，在她那个时代不讲究这些。”
　　陆子衿似笑非笑说道：“顺便一提，总会长是青之王的师母。”
　　这一刻，顾见临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两个自己。
　　因为他裂开了。
　　绿毛鹦鹉大惊失色，振动翅膀在笼子扑腾：“现在换个主人还来得及吗？”
　　“不过虽然关系很近，但在这个超凡的世界里，大家的目的各不相同。总会长和青之王，也未必永远都是一条心，他们早年也出过很多分歧就是了。”
　　陆子衿话锋一转，无奈说道：“本来呢，我还想让你收着点，进了欧米伽序列以后别总是四处开嘲讽，虽然有些人他就是废物，但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你总得给人留点面子对不对？凡事留一面，日后好相见。”
　　她耸肩，懒洋洋道：“不过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反正你连总会长都开了，其他人也就不算什么了，随你开心吧。”
　　顾见临用力抹脸，心想怎么就没人提前告诉自己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他说的是实话，行得正做得直。
　　天塌下来都是这个理，哪怕总会长亲自来，他也要这么说。
　　毕竟，烛龙尊者都惹了。
　　也不差总会长这一个。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哦对了，子呈和陈青的事情，你倒是不用过多担心，等到他们伤势痊愈进阶成功，自然就回来了。现在你可是名声大噪，很多没什么前途的队长级，挤破脑袋都想要沾你的光，还有人自发想为你父亲平反，抨击审判庭呢。”
　　陆子衿弯起美眸，笑眯眯说道：“守护者，你可以随便挑选。”
　　顾见临摇了摇头，这个世道就是这个样子。
　　在很多人眼里，真相不重要。
　　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在他还弱小的时候，就是堕落者的儿子。
　　当他用自己的实力打服了别人，他父亲就变成冤枉的了。
　　果然，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现在你的灵性已经积累了四分之三，用不用兑换一些灵性秘药，我让人立刻给你送过来？二阶的位阶，在欧米伽序列里已经算是垫底了呢，要是再不快点进阶的话，是争不过别人的。毕竟，你年纪小，觉醒时间短。”
　　陆子衿忽然转动着眸子，娇滴滴说道：“不过别灰心，只要你尽快晋升到四阶，到时候我去跟我父亲撒个娇卖个萌，整个陆家的资源都是你的。”
　　萝莉身，御姐音。
　　本来应该是非常美好的。
　　然而，顾见临却忽然想到了对方的年龄，总觉得有点违和感。
　　绿毛鹦鹉当场转动眼珠：“呕。”
　　顾见临：“……”
　　有那么一瞬间，办公室里再度陷入了死寂。
　　陆子衿冷冷说道：“要不还是把这鸟炖了吧？”
　　……
　　……
　　中午十二点，顾见临拎着鸟笼子，离开了深空科技大厦。
　　绿毛鹦鹉，再一次变成了秃毛鹦鹉。
　　只见它瑟瑟发抖，眼中含泪，悲愤至极。
　　可怜的家伙，好不容易长出来的毛，又被拔光了。
　　就目前而言，他的时间相当的自由。
　　因为麒麟仙宫开荒在即，分部已经不会再指派什么任务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云城寨，据说那里已经被改造开发，成为了一个准超凡军事基地。
　　几乎所有调查员，都会集中在黑云城寨，参与开荒任务。
　　而欧米伽序列的成员，不仅仅是要参与开荒，还要接受魔鬼训练。
　　只要在训练的时间，人在黑云城寨就没问题了。
　　其他的时间，随你便。
　　这时，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顾见临。”
　　顾见临转过身，只见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韩晶在大厦门口，双手抱胸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我有话跟你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海妖，是你么
　　顾见临转过身，只见一个冷厉干练的女人，倚在石柱上。
　　韩晶，守夜者的副组长，父亲当年的同事。
　　这女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性格寒冷生硬，天生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就跟那种初中的女教导主任一样，总有一种一言不合就要拎你去办公室训话的感觉。
　　虽然目前无法描绘出完整的人格画像，但基本可以看出她受过严格训练，过去经历非常曲折，性格非常的强硬，很不好说话。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旁边，满脸倨傲的表情。
　　简单的侧写了一下，感觉符合绝大多数弱智的特征。
　　“你好，有事么？”
　　顾见临非常的礼貌，因为他的恶名已经传开了，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名声。
　　与人为善！
　　牢记，与人为善！
　　韩晶板着一张脸，开门见山说道：“你要不要考虑成为守夜者的候选？”
　　还没等说什么，那位中年男人就淡淡笑道：“在欧米伽序列接受训练的天才种子，最终都是被分配到各个部门的，或者回归世家，以及古老宗门。因为称王的希望渺茫，所以我们都会提前挑人。背靠一股势力，你也能混得开。”
　　顾见临皱眉：“这位是？”
　　“这是守夜者部门的督查，王太升。”
　　韩晶冷声说道：“你的天赋很好，甚至比你父亲还要强一些，所以我希望你将来能够加入守夜者，我们部门也会不留余力的培养你。你救了牧锋，救了傅青玄，很多守夜者都很欣赏你，他们都会成为你最坚强的后盾。”
　　王太升笑眯眯：“是这样的。”
　　顾见临微微一怔，没想到是居然是来招揽他的。
　　守夜者是特殊行动部门，其成员几乎都是超级精英，大概类似于超凡世界里的特工，行走在世界各地，处理各种突发事件。
　　加入，也不是不行。
　　不对。
　　老顾当年似乎跟他一样，也算是超级天才，然后加入了欧米伽序列。
　　最后成为了守夜者。
　　顾见临要是也这样，岂不就是在走父亲的老路。
　　不行，有点晦气。
　　韩晶淡淡说道：“好好考虑。”
　　王太升笑道：“只要你不再去调查你父亲的那些事，你就是安全的。”
　　忽然间，顾见临陷入了沉默，眼神也变了。
　　韩晶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父亲的案子有问题。而是，你想要调查这件事，那就等于是在向审判庭宣战。审判庭会认为，你是其他派系推出来的，试图在明面上对付审判庭的武器。”
　　“因为你已经打出了名气，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你的背后还有青之王，接下来会出现很多为你父亲打抱不平的人，但他们未必是真心帮你。”
　　她顿了顿：“而是别有用心，想要利用你去对付审判庭，而派系之间的争斗非常残酷，到头来受害最严重，最惨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如果你闹得太凶，影响了各派系之间的平衡，就连总会长大人都容不下去。”
　　王太升眼眸里闪过了锐利的光，淡淡说道：“总会长欣赏天才，但不代表她不能杀你们这些天才。古往今来，天才太多了，其实不值钱。最值钱的，永远都是你自己的命。小孩子，有些事情，是你承受不住的。”
　　有句话他没有说。
　　那就是，青之王活不了几年了。
　　这是一个共识。
　　顾见临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抱歉，我拒绝。”
　　他拎着鸟笼子就走。
　　韩晶眼神骤然锋利了起来。
　　“你真的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吗？在欧米伽序列，你的位阶是最低的，你拿什么跟别人争？分配到的任务，也都是最低级的。等你熬过几年晋升到高阶，青之王他老人家大概也要辞世了，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王太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声说道：“成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出现，协会内部的平衡也会被打破，那个代价你能受得住？”
　　顾见临头也不回，淡淡说道：“能。”
　　这真是一个让人无话可说的回答。
　　韩晶和王太升都沉默了。
　　“好好好，我真的是想不明白，你父亲是死于你们顾家的诅咒，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他做过什么很重要吗？为了这点小事，影响派系的平衡？”
　　王太升怒极反笑。
　　不知为何，韩晶却瞥了他一眼。
　　顾见临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面无表情说道：“首先，协会内部的派系争斗我管不着，但我觉得就算没有我，难道他们就不斗了？别把什么帽子都往我头上扣。其次，我不知道你跟审判庭是什么关系，但你要记住一点。”
　　他一字一顿：“是审判庭先来惹我的。”
　　父亲的案子，是他知道这百分百是被冤枉的。
　　原本他或许可以采取更温和的方式。
　　但审判庭既然惹了他，那就不好意思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直到最后，大厦门口传来压抑着愤怒的声音。
　　“你还真觉得你能撼动审判庭了？”
　　顾见临呵了一声。
　　鸟笼子里，鹦鹉顿时支棱起来，叫嚣说道：“关你屁事，你勾八谁啊？”
　　王太升的表情骤然僵在了脸上。
　　“他，他……”
　　他伸出手指，指头颤抖。
　　韩晶冷冷看了他一眼，双手抱胸转身就走。
　　……
　　……
　　红色的超跑停在路边。
　　顾见临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笼子里的秃毛鹦鹉，幽幽叹了口气。
　　这嘲讽，最后还是开了。
　　说好的与人为善，结果还不到五分钟就再次破功了。
　　怎么会这样呢。
　　顾见临认为，错的不是他，而是世界。
　　在超凡世界里的恶名，从今以后怕是洗不去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在现实世界里的人设不崩掉就可以了。
　　想来，有珠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他送的秘药了。
　　她那么注重保养的人，应该会很开心吧。
　　驾驶座上空荡荡的，林晚秋本来该在车上等着他，不知去了哪里。
　　大概等了五分钟以后，深空科技大厦的大门再次打开。
　　隶属于审判庭的猎魔们走出来，脸上戴着面具，眼神森冷。
　　林晚秋就走在他们的最后方，依旧是一副成熟御姐的打扮，妩媚美艳。
　　然而，顾见临却在她的美眸里，捕捉到了稍纵即逝的惊慌和畏惧。
　　感觉像是幻觉一般稍纵即逝。
　　这女人掩饰得非常好，如果不是肢体动作的不自然，还真的很难让他察觉到，那种隐藏在妩媚眼波下的，恐惧和不安。
　　“抱歉，让你久等了。”
　　林晚秋拉开车门上车，脸上浮现出一抹魅惑的笑容：“审判庭的猎魔人有话要问我，耽误了一点时间，我们现在去黑云城寨？”
　　顾见临微微颔首，随口说道：“审判庭在查内鬼么？”
　　林晚秋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发动超跑驶向长街，汇入车流。
　　“是的，毕竟黑暗世界想要了解协会的动作，只能通过收买眼线这种方式。”
　　她有意无意说道：“不说这个了。听说陆队长和陈副队长已经去养伤，然后寻求进阶了。那么，你现在有比较中意的守护者了么？”
　　进入正题了。
　　顾见临感觉到这女人在刻意的讨好他。
　　跟之前在医院里居高临下的招揽，完全是不同的。
　　“还没有。”
　　他平静回道。
　　林晚秋唇边的笑容愈发浓郁了，随手撩了一下背后的大波浪，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容：“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顾见临淡淡说道：“不怎么样。”
　　林晚秋的表情骤然僵住，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她是四阶的神官，稀有的奶妈，长得又漂亮。
　　而且上面还有一位神官途径的六阶天使，是她的老师。
　　怎么也不该被拒绝啊。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深吸一口气，笑容依旧温柔，轻声说道：“上一次在医院，是为了给你检查身体，虽然审判庭确实有提到过，让我多注意一下你身体的异常，那是因为他们想知道，你父亲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也想知道那两件神话武装的是什么。但我并没有理会他们，最后也什么都没跟他们说哦。”
　　顾见临嗯了一声：“是么？”
　　“审判庭的心可黑了，我也不喜欢那群人。”
　　林晚秋又说道。
　　好家伙，峰城辖区是个人都知道，她喜欢跟审判庭的人攀关系。
　　因为审判庭的权势最大。
　　现在又不不喜欢那群人了。
　　“嗯。”
　　顾见临又嗯了一声，低着头玩手机。
　　这时，他发现微信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语音留言。
　　苏有珠：“你对我的胸围很有意见吗？”
　　清清冷冷的嗓音，带着一股子气恼。
　　顾见临愣住了，怎么会是这样！
　　“这是？”
　　林晚秋这时候又开始八卦了。
　　顾见临板着脸：“我妹妹。”
　　林晚秋恍然大悟，作为队长级当初她是看过这个少年的档案的。
　　也知道，对方是重组家庭。
　　家庭成员的信息也都赫然在列。
　　她唇角一翘，不经意间松了松衣领，挺起了饱满的胸脯。
　　顾见临：“……”
　　不行，这刻意讨好也太明显了。
　　他沉默了一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有意无意说道：“对了，林队长，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可以用神话武装去兑换别的资源？”
　　林晚秋美眸一亮，忙说：“是的，如果你觉得那两件神话武装不适合你的话，完全可以跟别人交换。尤其是你加入了欧米伽序列，本来就可以兑换一件神话武装。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拥有三件神话武装了。”
　　她认真说道：“拥有三件神话武装，如果效果合适，你在同阶就是无敌的。”
　　说完，她怔了怔。
　　这个男孩，好像本来就是无敌的。
　　“我知道了，谢谢。”
　　顾见临说道。
　　林晚秋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你那两件神话武装的效果是什么？如果不适合你的话，我可以帮你去上报，或者跟别人交换，我人脉很广的。”
　　顾见临看着她的眼神，在此刻终于确定了她的身份。
　　神官途径。
　　四阶的圣母。
　　审判庭的调查，让她感到恐慌，急切地寻求靠山。
　　与此同时，还对不存之锁和安魂铃，流露出了浓郁的兴趣。
　　甚至还不惜利用自己的美色，来色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男孩子在外面，果然要保护好自己啊。
　　顾见临幽幽叹了口气。
　　海妖，是你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蛮夷也
　　古朴的寺庙被暮光笼罩，千年的龙檀香无声燃烧，袅袅烟雾缭绕。
　　千丝万缕的暮光从穹顶的裂隙里落下来。
　　明暗交割，纵横交错。
　　残缺倾斜的石像前，太华背负双手，默默抬着头凝视，凤袍在风里飘摇。
　　她的背影如此孤寂，金色的衣袍在暮光里熠熠生辉。
　　良久过后，地砖上亮起了一道道炼金阵纹，繁复玄奥的金色纹路荡漾开来，一道道虚幻的身影如光屑般凝聚起来，最终具现成型。
　　总共十五人。
　　其中有十三人都是各个辖区的分部长。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特殊部门的领袖。
　　守夜者部门的组长，代号为凛冬。
　　审判庭的第一圣者，代号为离火。
　　这并不是现实世界，也不是古神界。
　　而是以太协会的一件空间型神话武装，其名为虚妄之境。
　　“总会长，不要试图用虚妄之境来隐瞒您的坐标，我知道您现在在哪里！您去了瀛洲！”
　　陈行礼站在金光荡漾的阵纹里，面容严肃深沉，刻板木讷：“我刚刚接到了电话，瀛洲分部那边表示了强烈的抗议。现在早已不是愚昧野蛮的时代了，在我们的倡导下，全世界的升华者们签订了《黑玛门尼魂契》，共同维护人类世界的和平与安定。您怎么能私自跑到瀛洲，杀了须佐之男的儿子们呢？”
　　这位一见面就开口问责的，就是隶属于第一分部，也是坐镇本部的部长。
　　也是十三位分部长里权力最大的。
　　陆子衿在他的旁边撇了撇嘴，总会长的威名与杀心早已名声在外。
　　也就只有师兄这个愣头青，才敢每次见面，都要哔哔。
　　其余的高层们则眼观鼻鼻观心，完全装听不见。
　　“我不是私自去的瀛洲。”
　　太华淡淡说道：“我是光明正大去的。”
　　好，不愧是总会长！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的情况下，依旧是陈行礼站了出来。
　　他义正严词指责道：“您当初提议签订的契约，您却率先带头违反，肆意杀戮。您怎么可以这样做呢？至少，您需要先跟我们商议。”
　　太华头也不回，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给秒杀了：“我蛮夷也。”
　　死寂。
　　陈行礼顿时被气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位第一分部长，看着他愤怒的脸色，在心里咂舌。
　　显然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黑玛门尼魂契》确实是我提出的，但我是监督者，又不是契约者。东方是神启之地，瀛洲离得太近了，偏偏还具备一定的传承，不得不防。”
　　太华淡淡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说到这里，呵了一声：“更何况，须佐之男的几个儿子对我不敬。”
　　陈行礼看了一眼四周的高层们，又沉声质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么？您又不是白泽氏族，也不是女巫途径。难道只是听到谣言，就要捕风捉影吗？”
　　太华摇了摇头：“我梦到的。”
　　古朴的寺庙内，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陈行礼深吸一口气，虚幻的身影闪灭了起来。
　　在场的高层们知道，这位分部长怕是要气得当场走人了。
　　果不其然，陈行礼板着脸说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要去处理您的恶行了。现在瀛洲分部那边意见很大，要是处理不当，可能会出现问题。”
　　这时，太华却说道：“瀛洲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重点还是麒麟仙宫的开荒，仙宫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暂时还不得而知。”
　　“目前已经确定，麒麟仙宫里应该存在着烛龙和麒麟两支氏族的古神。”
　　她顿了顿：“夔龙始祖，就在仙宫里。”
　　高层们心中一凛。
　　古之至尊从古至今也就那么寥寥数位，现身的次数并不算多。
　　反而是始祖，才是人类世界的大敌。
　　“不用担心，两千年的时间过去，夔龙始祖不知在谋划什么，但祂现在非常的虚弱。不久前，伯均已经跟祂交过手了，确定祂保留的实力不多。”
　　太华平静说道。
　　这倒确实，如果是一位全盛期的始祖，七阶升华者是不可能打的过的。
　　在现实世界，你还有跑路的机会。
　　如果在古神界，那就必死无疑。
　　“你们须注意，麒麟仙宫里还有一位活着的麒麟氏族，至少是始祖级。”
　　太华的嗓音渐渐寒冷，说道：“说不定，还是麒麟尊者本尊。”
　　有那么一瞬间，寺庙里的众人屏住了呼吸，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虽然麒麟仙宫目前并没有达到禁忌级超古代遗迹的标准，但这里面的变数太多，即便卦师和女巫也无法准确的预测。如果顺利，那就是一次简单的开荒，如果不顺利，很有可能我们要一次性面对两位至尊。”
　　太华漠然道：“两千年前烛龙尊者不惜以重伤为代价，也要把麒麟尊者彻底镇杀，很有可能是在麒麟仙宫里留下了什么东西，你们猜祂会不会回来拿？”
　　好吧，跟这件事情一比，瀛洲人想要闹腾，就随他们去吧。
　　麒麟仙宫的变数太多。
　　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人类的历史就要在今年内终结了。
　　“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麒麟尊者哪怕活着，状态也不会很好。这些年里，烛龙尊者也出了问题。有槐荫坐镇峰城，祂们未必会降临现实。”
　　太华顿了顿：“但是，幽荧集团还在外面虎视眈眈，让我很不悦。”
　　“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启动天人之楔。”
　　陈行礼严肃说道：“届时，请老师配合！”
　　说完，他的身影骤然消失。
　　众多部长也俯身行礼，说道：“我们这就去准备。”
　　随着一道道身影的消失，寺庙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最后，陆子衿刚俯身行礼，要准备离开的时候。
　　“子衿，你留下。”
　　太华忽然说道。
　　随着光和影的动荡，陆子衿怔在原地，指了指自己：“我？”
　　她甜甜说道：“老师，我最近可没有犯错胡闹哦，您可不准随意惩戒我。”
　　太华转过身，威仪肃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嗓音威严：“你都那么大的人了，我还惩戒你做什么？”
　　陆子衿娇滴滴说道：“那是您留我做什么呀？”
　　在十三位部长里，她就是个纯混子，基本不管事。
　　“顾辞安的那个儿子，是你带出来的吧？”
　　太华瞥了她一眼。
　　陆子衿脸上的笑容依旧浓郁，但内心却又僵住了。
　　可恶的混小子。
　　你开的嘲讽，居然让老娘帮你背锅！
　　“嗯，准确来说是我弟弟带出来的。”
　　她笑道：“跟我没什么关系。”
　　太华挑眉：“是么？你可要知道，这是槐荫看重的人，虽然我看不出来丝毫的可能性，但槐荫是想要他在这一期的欧米伽序列里称王的。”
　　陆子衿听到这里也觉得天方夜谭：“他这个年纪能封什么王？椅子杀人王？”
　　这确实不太可能，因为时间不够用。
　　那孩子的天赋确实非常好，但到了超维级以后，晋升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再有天赋，也得讲究一个规矩。
　　当年顾辞安是何等的妖孽，最后也还是没有称王啊。
　　太华冷哼一声，眼神不屑：“如果你说他没跟你没关系，那他以后要是被冠以了王之称号，那居功至伟的可就是你弟弟了。”
　　行！
　　陆子衿硬着头皮道：“好吧，是我。这孩子性格就这样，总喜欢见人就开嘲讽，他当时还不知道您是青之王他老人家的师母呢，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太华又呵了一声：“不好意思，我蛮夷也。”
　　陆子衿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家的那个小家伙，三天前也已经抵达了黑云城寨。”
　　太华淡淡说道：“这孩子欠缺管教，我这个庸主是没什么办法了，索性就让我们的新人王去带一带吧，说不定还能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陆子衿美眸里微微一颤：“您确定？”
　　太华顿了顿：“确定。”
　　……
　　……
　　红色的超跑驶入了跨海大桥。
　　林晚秋开着车，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面容妩媚精致，发丝在风里飘摇。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心中了然。
　　现在已经基本确认了五人组的身份。
　　药师和书翁没什么好说的，两个人都已经被拿捏了，而且身份平平无奇。
　　屠夫虽然是他的虎将，但也是闲散野人一个。
　　最让人好奇的就是月姬和海妖。
　　前者现在已经跟他同居了，虽然这说法有点暧昧，不过就是那个意思。
　　最后的海妖，现在身份也已经揭晓。
　　不过当顾见临释放生命感知以后，听到的却是如春风般曼妙的旋律。
　　作为神官途径的升华者，在身体健康这方面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没有遗传病，不会发生癌变，三高也完全不用担心，更不怕痛风什么的。
　　吃麻麻香。
　　基本选了神官途径，那就不会生病了，一辈子都能活得很快乐。
　　“牧叔曾经说过，不要过于依赖侧写和生命感知。这是一个超凡的世界，还有很多未知的手段，不能按照正常的逻辑来推导。没有在林晚秋身上感受到属于堕落者的气息，不代表她没有受到污染。尤其是，她是神官途径。”
　　“如果林晚秋是海妖，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而且她跟审判庭那边的关系很近，现在急着想找新靠山，多半是因为担心暴露。”
　　“那么，这个人如果用好了，未必就比药师的价值低。”
　　顾见临心里想道。
　　这时，天色忽然黯淡下来，阴云滚滚汇聚而来。
　　世界的色调，变得阴暗。
　　他们已经进入了黑云城寨禁忌区！
　　“待会儿你要先去看一下牧锋他们吗？”
　　林晚秋矜持问道。
　　虽然守护者的事情被拒绝了，但是她还是不气馁。
　　当司机这种事，都是她好不容易跟分部长争取来的，绝对不能浪费。
　　大不了就慢慢耗，就当追个小男朋友，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是的。”
　　顾见临微微颔首。
　　这时，苍穹之上轰然震动起来。
　　只见天穹似乎被撕裂了，金色的光浆如瀑布般倾泻下来，轰然淹没了阴暗的世界！
　　辉煌的黄金界域从天而降，宛若天国的大门洞开，神迹覆盖整个城市！
　　天人界域！
　　顾见临感受到脑海里的愤怒咆哮，黑麒麟再次感受到了极度的不适，陷入了沉睡。
　　与此同时，他的呼吸变得畅快起来。
　　呼吸天地，天人合一。
　　“这么大的覆盖范围，这次协会是要动真格的了？”
　　顾见临轻声说道：“是要去杀麒麟尊者，还是夔龙始祖？”
　　这一刻，辉煌的界域里，竟然浮现出一道风华绝代，睥睨天下的威严虚影。
　　那是一个头戴凤冠，身披凤袍的威仪女人。
　　冷漠威严的眼瞳，如同燃烧的太阳，俯瞰着大地。


###第一百三十九章 总会长真是个好人
　　苍穹之上，只见一道尊贵威仪的金色虚影，俯瞰着海天之间的世界。
　　“诸位，战端将起。”
　　她的声音浩荡，伴随着呼啸的海风，仿佛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这是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时刻，是决定人类命运走向的岔路口，是谱写人类历史的光辉时刻。”
　　“生存，或是灭亡。”
　　她顿了顿：“泯然众人，还是称霸一方。”
　　轰隆一声，染成金色的天穹颤动起来，一座宛若漆黑龙骨般的山峰仿佛撕裂了天际，通体缭绕着金色的雾气，辉煌巍峨，尽显峥嵘。
　　“封王之路，就在你们的面前。”
　　那女人的声音渐渐消弭，笼罩在海天之间的威压，荡然无存。
　　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天地间。
　　天人界域依旧笼罩着黑云城寨，黄金的辉光炽烈的燃烧。
　　顾见临看着天穹之上那个消失的身影，陷入了沉默。
　　他的评价是，威武霸气。
　　但是不如烛龙尊者。
　　鸟笼子里，鹦鹉大惊失色，说道：“我本以为我的主人在装杯这方面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比他还能装，这是谁的部将？”
　　顾见临低头默默看了它一眼。
　　林晚秋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总会长，很少有人能见到总会长，想来现在黑云城寨里的人应该是沸腾的，论坛也该炸锅了。”
　　死寂。
　　顾见临明显看到，这傻鸟眼珠子一翻，装模作样的昏死过去了。
　　“刚才那座山是什么东西？”
　　他忽然好奇问道。
　　因为顾见临发现，那座山的形状宛若一条漆黑的龙骨。
　　跟麒麟仙宫里，那些束缚着他的黑色锁链很相似。
　　“那就是鬼谷秘藏，每一代的欧米伽序列，都会开启一种远古传承，作为封王者的奖励，也是天灾计划受益者的，独一无二的奖赏。”
　　林晚秋见到他愿意跟自己搭话，就觉得守护者的事情还有戏，温柔说道：“这一代天灾计划的最终奖励就是鬼谷秘藏，虽然没人知道所谓它具体是什么。”
　　顾见临心中一动，心想原来这就是鬼谷秘藏。
　　他知道所谓的鬼谷秘藏是什么。
　　这是对付烛龙尊者的秘密武器！
　　“我知道了，谢谢。”
　　顾见临说道。
　　林晚秋柔柔一笑：“不客气，待会儿进了黑云城寨可别吓一跳，这地方经过一周的改造，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副破败的样子了。”
　　顾见临倒是早有耳闻，听说黎明作战序列已经进入麒麟仙宫里，进行初步的探测和开荒，据说还有不少高级战力也进去了，属于先锋敢死队。
　　还有以太协会所属的基建部，则在黑云城寨进行改造，建立军事基地。
　　“稍等一下，前面右拐停车。”
　　顾见临吩咐道。
　　林晚秋一愣，但还是把车停在了路边。
　　顾见临推门下车，这里已经是在禁忌区范围的边缘了，有一个荒废了很多年的集市，破败的小巷里面堆彻着各种杂物，还有个虚掩着井盖的下水道。
　　他走到下水道旁边，取出了事先藏在里面的小型金属箱。
　　这是书翁五分钟前派人藏在这里的，总共十瓶堕天使之血。
　　时间算的刚刚好，不早也不晚。
　　只要顾见临一到黑云城寨，就能拿到这十瓶灵性秘药。
　　这可是他晋升三阶的资源。
　　“你之前在这里藏了东西？”
　　片刻后，林晚秋见他拎着一个金属箱回来，狐疑问道。
　　顾见临嗯了一声，坐在副驾驶上，随口问道：“你要调查或者上报么？”
　　林晚秋一怔：“当然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隐私，其实协会里很多人都会在黑暗世界里偷偷买点违禁品什么的，虽然违反了协会的章程，但只要不做的太过火，基本也没人会管你。尤其是像你这种天才种子，会更加自由。”
　　她补充道：“而且，我跟审判庭的关系……其实也没那么好。”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
　　果然，立刻开始站队了，真有意思。
　　红色的超跑驶入了黑云城寨，入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偌大的停车场，停靠着数不清的豪华轿车，还有奢华的大商务，以及军用的吉普，还有货车。
　　萧索破败的城寨，经过一周的改造已经焕然一新，起码道路已经重新铺平了沥青，那些废旧的筒子楼和平房已经被拆除了，改建成了军事基地，隔着很远就能看到一些训练场，以及刚建立起来的，崭新的办公楼。
　　玻璃幕墙倒映着阳光，现代感十足。
　　入口处还有哨站，纳米战士们站在阳光下，神情坚毅肃穆，但视线始终停留在天上。
　　眼神里暗藏激动。
　　显然是因为总会长的出现，感到亢奋和热血。
　　“黑云城寨被改造成了这样，协会之外的人恐怕是进不去了。”
　　顾见临随口问道：“城寨里原本的那些人呢？跑光了么？”
　　林晚秋嗯了一声，解释道：“嗯，之前黑云城寨的大清洗，能跑的都已经跑了，他们这些人大概率去黑暗世界，寻找幽荧财团的庇护。比如之前的西港，其实在黑云城寨被清洗之前，西港的人还没有那么多呢。”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那么西港禁忌区以后会怎么样？”
　　“西港禁忌区，其实是由幽荧集团控制的，协会目前还不会跟他们彻底开战，上次是因为出现了神侍级的古神气息，以及魇师作乱。”
　　林晚秋说道：“过段时间，西港禁忌区内还是会涌入一些堕落者和不洁者，亦或是一些犯罪的灰色升华者。这些人是杀不干净的，协会也就默许了他们的存在。只要他们不做的太过火，给他们一个禁忌区，总比让他们在现实世界捣乱好。”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但愿店长和他的女儿没事。
　　停好车以后，两个人从哨站走进去。
　　只见一位纳米战士板着扑克脸，说道：“请留步。”
　　一架无人机悬浮在半空中，红光一扫。
　　“顾见临，欧米伽序列，排名第九十九位，认证通过。”
　　“林晚秋，A级调查员，认证通过。”
　　哨站门口的保安亭里，一位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面带笑容说道：“原来是欧米伽序列的种子，来这里报道了啊。你好，我叫李胜，是陈伯均司长的副官，你可以叫我李副官，我来为您介绍一下欧米伽序列的情况。”
　　没什么架子，态度很温和。
　　顾见临微微颔首：“你好。”
　　李副官也不拖沓，抱着一个平板电脑，说道：“如你所见，欧米伽序列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军师基地，只要是隶属于协会体制内，都有权限进入这里。我们已经打通了连接仙宫的通道，可以从城寨，直接进入仙宫。”
　　“通常情况下，普通的调查员会以小队的形式，进入仙宫探索。”
　　“而欧米伽序列，则要接受上层的特殊训练，欧米伽序列所属的资源库也会对你们开放，尽一切可能的，让你们尽快成长起来。”
　　“今年欧米伽序列，在全球范围内挑选出了一百人，按照位阶来进行梯队划分，总共有四个梯队。每个梯队里，都会分成不同的小组。”
　　“按照您的位阶划分，您会被分配到第四个梯队。这是最弱的梯队，训练程度是最低的，理所当然的……分配的资源也是最少。”
　　说到这里，这位副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在第四梯队，大部分人最后都跟不上进度，最后只能被淘汰，加入其他部门。”
　　顾见临皱起眉，怪不得所有人都认可他天赋好，但都觉得他没希望。
　　因为他的位阶实在是太低了，时间很短。
　　“没关系，尽快升到三阶以后，还是能上升一个梯队的。”
　　林晚秋在旁边安慰道。
　　这时，李副官却忽然说道：“但是呢，由于您的出色表现打动了高层，因此太虚临时评估了一下您的战斗力，将您分配到了第二梯队。也就是，全员四阶的梯队，并且担任小组长一职，不知道您是否同意？”
　　他说道：“如果您同意，我这就为您安排，如果您不同意……”
　　那就老老实实在最差的梯队里面混日子吧。
　　顾见临心想居然还有这种好事，看来自己的表现真的是很好啊。
　　能进四阶的梯队，那就是队长级了。
　　而且他马上就可以晋升三阶，正好感受一下超维级是什么实力。
　　忽然间，林晚秋的手机震动起来，居然是部长发来了一条消息。
　　陆子衿：
　　“阻止他！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这是阳谋，总会长要给他穿小鞋！总会长这是故意激将啊，老东西知道那孩子的性格，这愣头青一定会上当的！进第二梯队也就算了，但是小组长千万不能当！那个组里有小公主！”
　　“现在万人屠那个憨货已经记住他了，再来一个小公主，这还得了？”
　　林晚秋看到小公主这三个字，差点手机都跌落在地。
　　当她再次抬起头，声音在喉咙里酝酿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当然同意。”
　　顾见临说道。
　　李副官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平板电脑里响起了太虚的声音。
　　“权限更改完成。”
　　“顾见临，神司途径，二阶少司命，排名第九十九位。”
　　“权限变更为，第二梯队，A组组长。”
　　“祝您好运。”
　　顾见临听到这里，总算是放下心了。
　　他丝毫不觉得这是拔苗助长。
　　因为他本来就要晋升三阶了，只是越一个等级而已，有啥大不了的。
　　林晚秋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眼前这个少年确实有资格进入第二梯队。
　　但问题是……
　　“关于基地里的其他情况，包括生活区和宿舍楼之类的，可以随时在深空网络上查询，您作为第二梯队的欧米伽，一切都是最优配置。”
　　李副官带着诡异的笑容，把一个身份铭牌挂在了他的西装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第二梯队，A组组长的证明，是身份的象征。”
　　“好了，那么祝您前途似锦，后会有期。”
　　说完，他转身离去。
　　“谢谢。”
　　顾见临拎着鸟笼子和手提箱，打量着焕然一新的黑云城寨。
　　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期待。
　　“也不知道是哪位高层那么有眼光。”
　　鸟笼子里，鹦鹉叫道：“真是个好人啊。”
　　顾见临评价道：“确实是个好人。”
　　林晚秋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总会长的调令。”
　　顾见临愣了一下。
　　鹦鹉也大叫道：“总会长？”
　　林晚秋说道：“是的，总会长很少下达这样的指令的。”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
　　鹦鹉幽幽叹息道：“不愧是总会长，大人不计小孩过，主人嘲讽师祖母是庸主，师祖母还不计前嫌，不惜走后门提拔主人。”
　　林晚秋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顾见临都有点愧疚了。
　　虽然他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因为沿途路上，有纳米战士的巡逻队跟他们擦肩而过。
　　还有不少从世界各地调来的调查员，带着自己的队员路过。
　　甚至还有同期的欧米伽序列的天才。
　　顾见临发现，所有人看到自己，都露出了惊骇莫名的表情。
　　不，不是自己。
　　而是他胸前的那个身份铭牌。
　　这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按照路边的地图指示，生活区就在前面五百米处右拐。
　　那里建造了很多的公寓，类似于一个高档的小区，毕竟能进入协会的大多数都是精英，训练的时候可以吃苦受累，但是居住环境还是要高端上档次的。
　　吃苦，不是目的，而是过程。
　　有更好的条件，那就没必要吃苦受累。
　　欧米伽序列成员的生活区是单独用一面围墙隔开的，能看到里面的绿荫和花园，公寓隐藏在繁茂的枝叶之间，隐约露出一抹白色棱角。
　　而在生活区的对面，那就是医疗部门。
　　“牧锋他们就在那边居住。”
　　林晚秋作为医疗部的负责人，这方面还是很有发言权的：“他们现在得到了最好的治疗，除了还需要用药物压制畸变之外，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她补充道：“而且，我们最近配合炼药部门研发一种新型药物，能够提出去天生草的有效成分，尽可能的排除其毒性，制作成秘药来服用。这样的话，对生命健康的损耗会相对减少，能让他们活的更久一些。”
　　顾见临微微一愣：“原来如此。”
　　看得出来，林晚秋这个人对于堕落者和不洁者的态度，就很温和。
　　因为她自己也被污染了。
　　林晚秋又说道：“近期我会尝试着进阶，等到我成为了五阶的神官以后，就可以使用更强大的能力，进一步的帮他们恢复生命力。”
　　顾见临挑起眉毛，这又是在示好啊。
　　不过这个情他领了，微微颔首道：“好的，谢谢。”
　　林晚秋脸上的笑容愈发妩媚动人，觉得自己刷到了这个男孩的好感度。
　　“你要先去看看他们么？”
　　她问道。
　　顾见临摇了摇头：“不，我先等个人，给他们带了礼物。”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默默等着时间。
　　片刻后，只见一个胖子拎着大包小包冲过来，满头大汗：“临哥，我来了！”
　　顾见临抬起头：“来了？”
　　“嗯嗯，好不容易买到了你说的那些个玩意！”
　　成有余满头大汗，抹了一把脸，说道：“不只有我，相思和诚哥他们也来了，他们知道是牧叔救了他们，所以特意来表示感谢。而且，我听说相思还有很重要事情要当面跟你说，是关于审判庭那边的是。”
　　顾见临微微一愣。
　　忽然间，成有余看到了他胸前的身份铭牌，大惊失色：“卧槽！第二梯队，A组！临哥，你是把谁骂了？还是又把谁给揍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成小公主的组长了？”


###第一百四十章 怎么还有个二妈？
　　顾见临看到这胖子的表情，那种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小公主？”
　　成有余搓着牙花子：“这该怎么跟你解释呢？”
　　片刻后，聂相思挎着包也过来了，她手里拎着很多商场的包装袋，大概是刚去商场采购回来，本来她的还是怯生生的，结果一看到那个铭牌，就呆住了。
　　等到张诚拎着肉禽蛋奶之类的东西过来，也是一样的表情。
　　甚至连招呼都忘记打了，神情满是错愕。
　　这还不算完，等到他们进入医院的时候，那些来来往往的医务人员看到他胸前的身份铭牌以后，全部露出了惊世骇俗的表情，眼神怜悯又同情。
　　这家医院是协会内部建立的，医务人员都是炼药师和神官。
　　牧叔他们被分配到了特殊的隔离区，环境还是很不错的，有一栋单独精修公寓，还有一个葱郁的小花园，周围有警备队的成员，全程警戒监督。
　　原本进入这里还是需要特殊的许可和通行证。
　　但林晚秋作为医务部的负责人，直接开了小灶，带人进来了。
　　“老牧，这些年是苦了你们了，抱歉。”
　　“说苦也不苦，真正苦的就是老顾走了的这几个月而已。之前在黑云城寨，除了见不到阳光之外，也是正常生活而已。”
　　“这哪能叫正常呢？还是我们这些老朋友无能，始终查不出当年你们出事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莱茵和他的审判庭，又为何要对你们赶尽杀绝。哪怕是因为夺权，想要剪掉凛冬的羽翼，可你都已经废了，他图什么呢？”
　　“老顾之前也在查这件事，但始终没有结果。”
　　只见花园里，牧叔腰身下沉，保持着出拳的姿势，长舒了一口气。
　　陈伯均坐在他的旁边，脸色苍白至极，端着一杯泡着枸杞的茶。
　　察觉到众人到来，两个人都扭过头来，表情各异。
　　“来了？”
　　陈伯均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神情似笑非笑，颇为诡异。
　　牧叔看起来状态不错，甚至还能下来练练拳，然而看到少年胸前的那个身份牌以后，表情也变得诡异起来：“小顾，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只见众人看向他的眼神，表情都很诡异。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他板着脸说道：“小公主是谁？”
　　成有余脸色怪异，还是说道：“姬小钰，姬家的小公主，姬家是东方的古老氏族大家，出过不少了不得的人物，比如上一代的总会长。小公主的祖母，就是这一代的总会长大人。她是四阶，古武途径，兼职炼药师，号称绝命毒王……”
　　“兼职炼药师？”
　　顾见临吃了一惊：“炼药师还能兼职？”
　　“所谓兼职炼药师，其实就是对药理有所研究的人，他们没有炼药师途径的技能，但却有丰富的经验。举个例子就是，假如你精通所有的药理，那么给你配一个毫无经验的傻子炼药师，你就能轻而易举的指导他。”
　　成有余想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打了个哆嗦，后怕道：“只不过她研究的都不是正经玩意就是了，全都是些阴损招数，恶心至极。相思算是为数不多，能够接近小公主的。”
　　顾见临默默扭头望向了水手服少女。
　　聂相思犹豫了一下，弱弱说道：“小公主的性格是这样的，她的超凡天赋非常好，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觉醒，十二岁已经是四阶了。只是因为她父母去世太早，导致她性格有那么一点点的扭曲……最后变成了一个魔星。”
　　“嗨呀，说那么多干什么，看视频就是了！”
　　张诚立刻登录深空网络，从论坛里找出来一个视频，按下播放键。
　　轰隆一声，只见一个篮球场上爆开了浓郁的绿色气雾，与此同时响起了凄厉的嚎叫声，一个浑身五颜六色的家伙哀嚎着跑出来，连滚带爬。
　　短短几秒钟时间内，他就浑身肿胀，变成了一个猪头。
　　而且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
　　为什么说恶臭呢，因为你看那个毒雾的颜色，就感觉到臭。
　　这臭味仿佛能冲破屏幕，钻进你的鼻孔里。
　　浓雾的深处，只见有人叉着腰，发出猖狂的笑声。
　　嚣张至极。
　　顾见临看到这一幕，顿时陷入了沉思：“那个笑声就是小公主？那么问题来了了，这个哀嚎着跑出去的人，又是谁？”
　　鹦鹉大笑道：“哈哈哈，这是哪个倒霉催的，笑死我了。”
　　张诚的表情骤然崩坏，露出丧心病狂的笑容。
　　聂相思默默扭头。
　　成有余脸色涨红，黑着脸说道：“呵呵，这特么是我……”
　　鹦鹉：“……”
　　顾见临被镇住了，没想到居然这胖子还有如此心酸的一段过去。
　　“小公主是这样的。”
　　林晚秋把她的手机递过来：“陆部长之前发来消息示警，但已经晚了。”
　　顾见临看了一眼那条消息，怪不得这女人之前始终欲言又止。
　　牧叔不禁感慨道：“不知不觉，小公主都长这么大了。她四岁那年我就见过她，那时候总会长大人拜托我去教她武术，结果刚一见面就被她在茶里下了毒，就算有神官的帮助，还是腹泻了整整两天。”
　　“呵呵，你倒是还好，上次我哥去教育她，硬是被她搞到秃顶。”
　　陈伯均感慨道：“她就是这样的人，不服管教。谁要是来管她，她就要折腾谁。第二梯队的A组，之前一直都没有组长，全都被她给打跑了。毕竟小公主实力强劲，还有一身的古怪毒药，阴招层出不穷，一般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他顿了顿：“哪怕你能打赢她，也会被那些毒药折腾得很惨。”
　　腹泻还算好的。
　　秃顶就比较可怕了。
　　还有小胖子的那个视频。
　　顾见临沉默了。
　　合着，总会长在这里等着他呢。
　　名义上是提拔，实际上是暗中给他下绊子，想看他出丑。
　　虽然确实没什么恶意，但显然也有一肚子坏水。
　　所谓的师祖母，就这点器量。
　　庸主。
　　鹦鹉眼神大变：“阴险！这是阴谋！”
　　不，这是阳谋。
　　因为顾见临哪怕事先知道这件事，他也一定会为了跻身第二梯队上套的。
　　“本来我安排了别人去担任A组的组长。”
　　陈伯均说道：“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了。”
　　牧叔一怔：“该不会是前天训练场的爆炸吧？”
　　众人扭头往去，只见远处的一个训练场传来隐约的轰鸣声。
　　应该是施工队在搞重建。
　　“是谁？”
　　顾见临心想差一点就能成功，应该是个不得了的人。
　　“这人你认识。”
　　陈伯均看了他一眼：“雷霆，她刚刚突破到了四阶。”
　　牧叔微微颔首：“那位剑冢的传人？天赋确实不错，应该是从小就收容了极雷，因此进阶的速度被严重拖累。不过等到她晋升超维以后，那就是厚积薄发。再给她点时间，应该就能直接追平第一梯队了。”
　　顾见临一怔，原来是她。
　　第一梯队，那怕不是要五阶的水平。
　　“雷霆和小公主那真是天雷撞地火啊，两个人谁也不服谁，见面就是干。我虽然没看到那一战，但传说中两位女尊大战到宇宙边荒，星空破碎，大道都磨灭了！小公主虽然打不过，但宁死不屈，屡败屡战。”
　　成有余惊叹道：“两个人相处十二个小时，硬是打了九架，平均一个半小时打一次，最后眼瞅着就要把基地给拆了，于是雷霆就被调走了。”
　　“我去给小公主疗伤的时候，小公主还想寻仇呢。”
　　聂相思弱弱说道：“其实唐师姐应该还是留了手的。”
　　张诚说道：“这个确实，因为我以前就被唐师姐给揍过，剑宗途径和斩鬼途径就是这样的，纯粹的攻杀之术。”
　　顾见临以手扶额，这还是真是难搞啊。
　　还好他即将突破三阶。
　　否则的话，怕不是要被暴打了。
　　“这是总会长找到陆部长，亲自下达的调令，原话是说……小公主顽劣，她这个庸主是没什么办法管教了，不如交给有识之士。毕竟你是峰城辖区的新人王，还是青之王所看重的人，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陈伯均顿了顿：“也好给你一个发挥的空间啊！”
　　牧叔也叹了口气，满是无奈。
　　顾见临眼角微微抽动。
　　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怜悯。
　　“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陈伯均转身说道：“老牧，别忘了拳谱的事情。”
　　牧叔板着脸说道：“知道，但我师承的拳谱，想都别想。”
　　陈伯均笑道：“行！”
　　……
　　……
　　公寓的客厅里茶香浓郁，檀香味若有若无。
　　“小顾，谢谢。”
　　牧叔倒了一杯茶，想了想又从冰箱里摸出一瓶可乐，放在茶几上，认真道：“忘记了，你们年轻人一般都不喜欢喝茶，还是喝可乐吧。”
　　冰箱很高档，有好几个按键，他的动作很生疏，明显不太会用。
　　顾见临摇头：“不用那么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您对我父亲有恩。”
　　“哪里是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呢？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就会被审判庭的人抓去，拷问个十天半个月，然后被秘密处死了。”
　　牧叔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一片平静：“谢谢，真的……谢谢你。不过我还是要说，如果这种事情还有下次，请不要那么做了。你天赋好，又有那么好的前途，你的命比我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值钱，不值得那么做。”
　　他嘱咐道：“在超凡的世界，生命是要用价值来衡量的。因为你是有天赋，跟古神族对抗的人，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还是整个人类世界的。”
　　“我不知道老顾给你留下了什么，但是会给你带来巨大的力量的，一定会有其所附带的后果。你要珍惜你自己的生命，不要再这样乱来了。”
　　“虽然你得到青之王的认可，他老人家会看着你，但以你的性格，我觉得早晚有一天，你连青之王的话都不会听。好吧，我自信点，把觉得去掉。”
　　“你就是这么无法无天，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以后要好好听青之王的话，那可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机遇，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明白了么？”
　　这个老男人，像是个老父亲一样唠叨。
　　别的事情，他倒是没问。
　　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如今是被一位天灾所看重的学生。
　　一切问题，在青之王面前，都不算什么。
　　就是担心，他再乱来，把命丢了。
　　顾见临肯定不会答应。
　　“这件事不用多提，如果还有下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他说道：“审判庭的垃圾，不配让我退缩。”
　　鹦鹉叫道：“他们算是个什么勾八！”
　　牧叔一愣：“陆子呈把这头鹦鹉送给你了啊。”
　　顾见临嗯了一声：“魇师的事情，您听说了吧？”
　　牧叔沉默了片刻，点头说道：“是啊，听说了。”
　　他的眼中有淡淡的伤感和缅怀。
　　他的大女儿，就是因八年前的那件事而死。
　　不过如今，也算大仇得报了。
　　“你这个性格，再加上这鹦鹉，真是灾难。”
　　牧叔感慨道：“我一个废人，是管不了你了。”
　　顾见临摇头说道：“别这么说，您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
　　牧叔颔首：“说习惯，那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在地下当老鼠当了太久。这个世界日新月异，我们这些被时代淘汰的人，很难适应。不过，跟在地下相比，这里真的就是天堂了，环境很不错，大家都很喜欢。”
　　顾见临问道：“菀菀呢？”
　　牧叔指了指楼上的房子：“在睡午觉呢。”
　　顾见临想到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心里也觉得舒服了很多。
　　菀菀这种可爱的小女孩，天生就应该被当公主宠着。
　　这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
　　“对了，牧叔。”
　　顾见临认真说道：“我有件事想问您。”
　　牧叔见他神情严肃，问道：“怎么了？”
　　“守夜者，有人找我了。”
　　顾见临说道：“一个叫韩晶，另一个叫王太升。他们想要招揽我进入守夜者部门，但前提条件是不让我继续调查我父亲的事情。”
　　他说道：“这让我很不舒服，您怎么看？”
　　“王太升……哦，如果是他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牧叔说道：“因为他是倒戈派，倾向是在审判庭那边的。”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至于韩晶，她怎么跟你说的？你没顶撞她吧？”
　　牧叔眼神怪异：“她是你父亲的初恋，也是曾经的未婚妻。”
　　噗。
　　顾见临差点一口可乐喷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阶，大司命
　　顾见临震撼莫名：“初恋？未婚妻？”
　　可以啊，老顾。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处情债。
　　怪不得那个女人看到他的眼神，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
　　这就是老顾，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不得不服。
　　牧叔神情怪异，说道：“对，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韩晶她确实一直对你父亲有意思。按照她的性格，她不会对你父亲的事情置之不理，或许是另有隐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审判庭对守夜者们盯得很紧。”
　　“我被指控的罪名，是在探索麒麟仙宫的过程中，被古神的力量所蛊惑从而大肆残杀同伴，还有曾经私自放走不洁者的劣迹。”
　　他提醒道：“你父亲的事情，你也知道。过去也有一些守夜者，一旦犯错就会遭到穷追猛打，革职那是常有的事情，你想到了什么？”
　　顾见临沉吟片刻：“审判庭在剪除守夜者的羽翼。”
　　“是这样的。”
　　牧叔说道。
　　“现在基本确定，您失忆是中了失魂蛊，我会尽快找到这种蛊虫的解药。”
　　顾见临认真说道：“这件事情跟魇师有关，一切都发生在麒麟仙宫里，这次的开荒工作，我会仔细调查。您什么都想不起来么？”
　　牧叔沉默了很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
　　“没事，我相信您。”
　　顾见临顿了顿：“哪怕到最后，罪魁祸首真的是您，也算解脱了。”
　　牧叔笑道：“那我宁愿自裁而死。”
　　顾见临没说什么，如果是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会自裁而死。
　　愧为人子。
　　“我一大把年纪，对这些倒是看淡了，只是担心你会出事，你在西港禁忌区的表现很好，像你这样的天才，总会长都会心动。虽然你嘲讽了她，她偶尔会给你穿穿小鞋，但该是你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牧叔叹了口气：“但以太协会的派系争斗从未停止过，很多人都会变成争斗的牺牲品。虽然说了你也不会听，但你在调查你父亲的事情的时候，尽量也要低调一些，不要轻易接受任何派系的拉拢，不要成为他们的棋子。”
　　“嗯，知道了。”
　　顾见临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不早，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去看一下菀菀。”
　　牧叔笑道：“好，在二楼，走吧。”
　　这座独栋公寓跟小别墅没有什么区别，菀菀就住在二楼的公主房里。
　　粉色装修的小卧室，还有很多精致的玩偶和洋娃娃，点缀在床头和窗台上。
　　菀菀缩在松软的床上，裹着被子睡着了，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此时此刻，聂相思正准备把她买的衣服放进衣柜里。
　　张诚还买了不少零食什么的，打算给小姑娘一个惊喜。
　　只有成有余在旁边哀声叹气，他买的东西却有点拿不出手。
　　但那是临哥让他买的，他也没办法。
　　“等一下。”
　　顾见临站在门口，轻声说道：“那些礼物，全都交给牧叔吧。”
　　聂相思和张诚回过头来，眼神狐疑。
　　顾见临知道他们的意思，无声地笑了笑：“人都是在拥有了太多，懂得了太多以后，才慢慢失去了快乐的。小的时候没有糖吃，偶尔得到一块巧克力就是快乐。可直接给你一个糖果铺，那些就变成你司空见惯的东西了。”
　　“你就不会再对糖果感兴趣，转而会去追求别的东西，新的快乐。但人这一辈子所有的快乐一共就那么多。一次性获得的快乐越多，未来就有多寂寞。”
　　他顿了顿：“所以，要慢一点。”
　　有的小朋友一出生就在罗马。
　　但也有的小朋友一出生，却连光都见不到。
　　但是，别灰心，人生中的那些苦难并不是你应得的。
　　那是敌人，要战胜他们。
　　当你通过自己的努力克服那些苦难，终于见到第一缕光明的时候，你会感受到别人终生也不曾体验过的快乐，那就是命运赠与你独一无二的宝藏。
　　你会变得异常强大。
　　“好像有道理啊。”
　　张诚喃喃说道。
　　聂相思若有所思，把那些精致可爱的小裙子收了回来。
　　“好的，苦难来了。”
　　成有余拎起大包小包，把里面的课本和作业本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菀菀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级，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
　　等到小姑娘一起床，看到身边堆积如山的课本和练习册的时候。
　　一定会流下感动的泪水吧。
　　睡梦中，菀菀感受到了冥冥之中的恶意，不自觉地翻了一个身。
　　床头陪伴她的，是一本《六年小学三年模拟》。
　　看起来非常的温馨。
　　这时，顾见临忽然发现到，她从被子里蹬出来的小腿上，有一块淤青。
　　……
　　……
　　夕阳西下，顾见临一一拜访过那些来自避难所的前辈后，打算离开。
　　之所以没等菀菀醒过来，是因为他不擅长应付小孩子。
　　只要看他们过得还不错，他就放心了。
　　“临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多保重。”
　　成有余深鞠躬，仿佛遗体告别仪式：“如果实在应付不了小公主，咱就撤吧，不丢人！毕竟，就连圣域级的大佬都要被她给折腾，这真的遭不住啊！”
　　张诚板着脸，也深鞠躬：“希望还能再见。”
　　等两个人走后，暮光下就只剩下聂相思还在怯生生地看着他。
　　“我听成有余说，你有事跟我说？”
　　顾见临礼貌问道。
　　聂相思轻轻嗯了一声，认真说道：“你救了我们两次，我想好好谢谢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审判庭已经在准备收集牧叔他们的犯罪证据了。”
　　顾见临眼瞳微微一缩。
　　“这是我偷听我叔叔打电话才知道的。”
　　聂相思轻声说道：“接下来，我会继续盯着他，一旦他们有什么动向，我会随时通知你。我觉得，牧叔他们是好人，不能让他们被定罪。”
　　顾见临一怔，这还真是大孝女啊。
　　“可是你这样帮牧叔他们，你叔叔那边不会有事么？”
　　他顿了顿：“我记得……”
　　聂相思鞠躬抱歉道：“对不起，我知道我叔叔跟你父亲是好朋友，但其实很多年前我叔叔不是这样的人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的他，变得很奇怪，太追逐名利了。”
　　她小声说道：“但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是真心实意想报答牧叔他们的。”
　　说完，她似乎太慌张了，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沉默中，顾见临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审判庭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那自己这里，也要抓紧时间。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个安静的地方，晋升三阶。
　　大司命！
　　因为对于神司途径而言，三阶会获得一个非常重要的技能。
　　——灵体！
　　利用暗物质和暗能量，引导出自身的一部分精神力，凝聚成灵体。
　　哪怕到了半神位阶，这都是极其重要的超凡能力。
　　到后期，还会有着非常强大的质变。
　　而且，顾见临每一次晋升，之前的超凡能力都会得到进化。
　　那么这一次进阶的，应该就是鬼人化！
　　顾见临拥有双核驱动，再加上这些被古神之力强化过的超凡能力。
　　辅佐呼吸术，以及进阶的自由之境。
　　再加上安魂铃。
　　不信对付不了一个小公主。
　　“实在不行，我们再去找陈司长和陆部长商量一下？”
　　林晚秋在旁边问道：“或者，青之王？”
　　顾见临摇了摇头：“不用。”
　　林晚秋看着他这幅自信的样子，心想不愧是能无视万教官的屠戮领域的人。
　　“我要去公寓进阶。”
　　顾见临皱眉问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这个女人的风评不是很好，具体该如何去用，他还要考虑一下。
　　林晚秋顿时有点委屈：“我是四阶的圣母，你真的不需要我辅助你进阶么？我的神圣光环，是可以加快你积累灵性的速度的。”
　　顾见临一愣，他居然不知道神官途经还有这种能力。
　　“而且，你的公寓也在A区，跟小公主离得很近，按照她的性格，十有八九是会过来偷袭的，我还可以偷偷帮你施加光之庇护，免疫物理毒素。”
　　林晚秋忙说：“我真的很有用的。”
　　顾见临顿时陷入了沉思。
　　……
　　……
　　直升机的螺旋桨翼掀起呼啸的劲风，漫天繁樱飘摇。
　　“总会长，我们这就出发前往京都机场。”
　　驾驶员问道：“高天原的人已经在那边等您了，想要跟您赔罪。”
　　机舱里，太华凝视着东京都繁华的夜景，淡淡说道：“没心情，让他们滚。立刻更改行程，北欧没必要去了，直接去峰城。”
　　驾驶员大惊失色，手都抖了：“什么？仙宫出事了？”
　　作为总会长的御用直升机驾驶员，他都干了四十多年了。
　　算是世界上最了解总会长的人之一。
　　她老人家亲自出面，那必然是要见血的。
　　峰城有什么事值得她亲自出面？
　　别是麒麟尊者苏醒开始咆哮世界了吧！
　　“你手别抖，没事。”
　　太华瞥了他一眼，冷漠说道：“我倒要看看，现在的以太协会内部斗得，烂成什么样了。”
　　……
　　……
　　晚上十点半，顾见临盘膝坐在床上，闭着眼睛。
　　垃圾桶里装着空荡荡的试剂瓶，然后被他随手投进去的打火机点燃。
　　无声的燃烧起来。
　　十瓶堕天使之血已经灌入体内，灵性在节节暴涨。
　　与此同时，一道柔和的圣光笼罩着他，帮助他聚拢着灵性。
　　他的呼吸术，配合着冥想，灵性的潮汐狂涌。
　　就在这时，他的生命感知里，闯入了一道道陌生的旋律。
　　叮咚。
　　楼下有门铃声响起。
　　“有人在吗？”
　　有人在楼下乖巧说道：“我们是A组的成员，特地来拜访新组长，给您带了见面礼。”
　　顾见临听着这声音，清脆悦耳，颇为动听。
　　“小公主？”
　　这声音听起来居然还蛮乖巧的，跟印象里的混世魔王截然不符，完全就是个礼貌和善的小姑娘。
　　顾见临沉思片刻，秉着与人为善的行事作风，他还是决定先去开门。
　　能用爱感化对方，就不用暴力。
　　省得他的恶名继续传播。
　　与此同时，在公寓楼下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里面乱动。
　　一个娇小的黑影站在旁边，看似乖巧。
　　她望向一片漆黑的公寓，露出了丧心病狂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祖母是总会长！
　　临近午夜的时候，黑云城寨内施工的声音逐渐消弭，一栋栋宿舍公寓亮起了灯光，远方有灯塔的光芒扫过漆黑的大海，潮声随着海风回荡。
　　欧米伽序列所属的生活区域宛若一个高档小区，有一栋公寓楼紧挨着繁茂葱郁的公园，周围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路灯昏黄。
　　这是第二梯队，A组组长的公寓。
　　半响，公寓里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要来开门了。
　　“你们也不想，我们头上多一个组长来管着我们吧？”
　　姬小钰缩在草丛里，倨傲地看着自己的小弟们，稚嫩的声线里满是嚣张的语气：“记住了，在第二梯队，没人能当我们的组长，雷霆都不行！协会里的那些蠢货都是嫉妒我的才能，才不让我成为组长的。等到那真正的末日来临之时，他们才会意识到谁才是真正的领袖，真正的救世主。”
　　她冷冷地笑了：“届时，他们会跪拜在我的面前，簇拥我登上王座。”
　　这是一个稚嫩的小女孩，披散着白金色的短发，长相精致可爱。
　　只是表情略有些崩坏，看起来颇有些丧心病狂。
　　身上穿的是却是防护服，头顶还有一个护目镜。
　　小弟们在心里直呼受不了这中二的语气，脚趾抠出了三室一厅。
　　“可是老大，那可是椅子杀人魔啊。”
　　有人还是有点不放心：“把他惹急了，他把我们爆头怎么办？”
　　姬小钰不屑撇嘴：“椅子杀人魔？这是什么愚蠢的代号，别的都是二字，就他搞特殊么？尚不如我的绝地毒师！像这种喜欢搞特殊的，一般都是徒有虚名。区区一个二阶，他能有多厉害？他还能一夜晋升三阶不成？”
　　小弟们心想有道理：“可他是青之王看重的人，据说战力很变态啊！”
　　姬小钰嗤笑一声：“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他还能学会了呼吸术不成？”
　　她大大咧咧道：“出了事我担着，我是四阶的狂王，打十个椅子杀人魔都没问题。你们不用负责正面战斗，省得被陈司长问责！去吧，给他上一课！”
　　A组，那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小弟们立刻带着装备箱开始行动。
　　有人率先在公寓门口洒满了图钉，钉上涂满了麻痹神经的毒素。
　　也有人在门口设置了机关，只要有人一开门就会被一种极臭的液体从头浇到脚，其成分极度变态恐怖，可以让人臭上半个月。
　　还有人在庭院放置了一根绳子，等人跑过来直接拉紧，让他摔一个狗啃泥。
　　最后的一部分人埋伏在草丛里，随时准备射击。
　　他们的枪支都是特殊改造过的，使用的是针对神经的炼金子弹。
　　被子弹集中以后，不会有肢体上的损伤，只是神经会受到毒素的感染。
　　嘴歪眼斜，浑身抽搐，智力下降。
　　哪怕是超凡级的顶点，也要难受三天。
　　“准备作战！”
　　姬小钰戴上护目镜，摸出一个改造的火箭筒，轰的一声发射！
　　只见一道燃烧着绿色毒雾的火光轰碎了公寓的窗户，骤然炸裂开来！
　　巨响声中，惨绿色的毒雾扩散开来，弥漫一股子浓郁的恶臭。
　　“哈哈哈哈！”
　　姬小钰发出丧心病狂的猖狂大笑。
　　仿佛已经能够听到，接下来会在公寓里响起的凄厉哀嚎了。
　　然而她足足等了十秒钟，也没听到有什么声音响起来。
　　一时间，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不对劲，哪怕屏住呼吸，那种臭气也能从你鼻孔里钻进去。
　　更何况还有神经毒素。
　　“射击！”
　　小公主再次下令。
　　砰砰砰！
　　随着漆黑的枪口火光闪灭，无数臭气弹和毒素弹倾泻到公寓里。
　　原本精装修的公寓，此刻一片狼藉。
　　此时此刻，顾见临站在后门的草坪里，看着公寓里弥漫的毒雾，眼角抽动。
　　灵性的潮汐在他的体内汹涌四起，随时都在突破的边缘。
　　但他的突破，在这一刻被打断了。
　　这个问题不大，随时都能够再次突破，但问题是刚才他反应哪怕再慢一秒，都会被毒雾直接命中。
　　当那些恶臭气体爆开的时候，他差点连胃酸都呕出来了。
　　很难想象，如果被直接命中会怎么样。
　　要不是他生命感知范围远，恐怕还真的中招了。
　　这群小毛孩子，可恨！
　　顾见临还没找过去，反倒是他们先打上门来了。
　　“年轻人不讲武德，竟然搞偷袭！”
　　鹦鹉站在他的肩膀上，叫嚣道：“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顾见临手里抓着一把折叠椅，想了想还是放了下来。
　　因为他觉得，既然以雷霆的实力都没能驯服小公主，暴力应该是没用的。
　　他决定怀柔，与人为善，感化对方。
　　对，牢记与人为善。
　　然而就在这时，又是一发燃烧的毒气弹扑面而来，令他脸色骤变！
　　轰！
　　顾见临额头上骤然亮起苍白的鬼火，纵身一跃落到草丛里。
　　只见他所在的地方被毒气炸开，恶臭扑面而来。
　　“哈哈哈，没想到居然躲到后面去了，还挺警惕的？”
　　只见雾气里，一个戴着护目镜，穿着防护服的娇小身影，叉腰大笑：“有点小聪明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逃不出本小姐的魔掌？”
　　她的脚下，还有一个改造的火箭筒。
　　鬼人化状态下，顾见临脑海里的负面情绪几乎要爆炸了，那双澄澈沉静的眼瞳，也被黑色晕染开来，宛若地狱里的恶鬼，森然可怖。
　　“你就是姬小钰？”
　　他指了指窗口弥漫出来的毒雾，嘶哑说道：“这公寓已经没法住了。”
　　姬小钰嚣张说道：“这是A组组长才能住的公寓，本来就不是给你住的。陈司长他们让你来，但只要没得到我的认可，统统都得给我滚蛋。”
　　顾见临看着这个小屁孩，嘶哑说道：“道歉。”
　　“你说什么？”
　　姬小钰一怔，心想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顾见临重复了一遍：“我说，道歉。”
　　“道歉？笑话，你知道我祖母是谁么？”
　　姬小钰继续嚣张：“我祖母是总会长！”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
　　“道歉。”
　　“我祖母是总会长！”
　　“道歉。”
　　“我祖母是总会长！”
　　“道歉。”
　　“我祖母是总会长！”
　　只见姬小钰再次架起了那个该死的火箭筒，瞄准了他，蓄势待发！
　　隔着十米远，仿佛都能闻到那股子臭味！
　　顾见临彻底失去了耐心，脑海里的灵性在这一刻强硬的突破！
　　轰隆！
　　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枷锁破碎的声音，灵性狂涌而出，滋润着灵魂。
　　仿佛飞升天外。
　　这一刻，他正式成为了三阶，大司命！
　　“去他娘的与人为善！”
　　鹦鹉大叫道：“教训一下这只泼猴！”
　　与此同时，深空网络的论坛里，一条帖子被瞬间置顶。
　　“焦点之战，椅子杀人魔VS绝地毒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超凡vs超维
　　顾见临感受到体内喷涌而出的灵性潮汐，这一刻他已经是三阶的大司命了，很清晰的感觉到了自身的灵魂发生了质变，隐约觉醒了新的本能。
　　那是他新的超凡能力——凝聚灵体！
　　他感受到自己在鬼人化的状态下，脑子里的负面情绪竟然成十倍的暴涨，仿佛一个炸药桶一般，冲垮了所有的理智，随时都要爆炸！
　　这应该是，鬼人化的能力也发生了质变的缘故。
　　此刻脑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字。
　　揍她！
　　“想打架？我可是超维级，你这是自寻死路！”
　　那一刻，姬小钰仿佛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火箭筒的炮口瞄准刚刚锁定了对方，就见到一道黑影破空而至，迸发出凄厉的呼啸声！
　　只听一声巨响，一把折叠椅崩飞了她手里的火箭筒。
　　金属碎裂的声音清晰入耳。
　　姬小钰这才意识到这一击有多么的势大力沉，连她这个四阶的狂王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都有点招架不住，双手被震得微微发麻！
　　这怎么可能是二阶的少司命！
　　有意思！
　　几乎是在一瞬间，顾见临踏碎了地面，欺身而上。
　　熊孩子在错愕之余，再次露出了丧心病狂的笑容，眼眸里战意飙升。
　　气如火山喷发般喷薄而出，沸腾狂乱。
　　四阶狂王的超发能力，狂化！
　　没有丝毫的畏惧，她瞬身俯冲上前，腰身下沉，右拳收缩。
　　“阿多根！”
　　一拳轰出，恐怖的气劲震荡着空气！
　　古武途径所运用的特殊能量就是气，而且这种气是可以外放到体外的，只见磅礴的气劲如海潮般汹涌，甚至连地砖都被轰碎，伴随着泥土掀翻，倒卷！
　　面对这一击，顾见临当然不可能硬接，而是双手凝聚着漆黑的负能量粒子，一道漆黑的气界隐约在虚空中闪灭，黑暗震荡！
　　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顾见临倒飞出去，轰然撞倒了一颗大树，仿佛浑身都要散架了一般，体内的脏器全部位移，一口鲜血涌出喉咙。
　　对于神司来说，受伤都是家常便饭。
　　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忍受这种痛苦了。
　　痛苦，反而会让他的大脑更加的清晰。
　　顾见临反手燃起神祭之火，汲取着这颗树的生命力。
　　脚下也燃起了苍茫的鬼火，蔓延到四面八方，焚烧着周遭的生命。
　　伤势转瞬间全部愈合。
　　冲天而起的尘埃烟雾里，姬小钰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动都没动。
　　顾见临却微微喘息，抹了一把唇边的鲜血。
　　这就是超维级和超凡级之间的差距。
　　在不动用古神之力的前提下，他即便有双核驱动，也不是对手。
　　速度和力量，有着明显的差距。
　　“哈哈哈，就椅子杀人魔，就这？”
　　凄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姬小钰瞬息而至，随手洒出一把黑灰。
　　玩阴招！
　　由于对方的速度太快，顾见临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那些黑灰撒了自己一脸，顷刻间他的耳边就响起了隐约的呓语声，这竟然一种精神毒素。
　　不过，对他无效！
　　“嚎游根！”
　　姬小钰充分利用了个子矮的优势，右手汇聚着气劲，上来就是个升龙拳！
　　这一下要是被打中了，基本就当场就得休克！
　　换做以前的二阶顾见临，几乎没有任何的办法。
　　但现在不同，他是大司命，有着凝聚灵体的能力！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背后的黑暗亮起了苍白的鬼火，一簇簇诡异的火光凭空凝聚，森然可怖的金色鬼手撕裂了虚空，伴随着恶鬼般的嘶吼声，具现成型！
　　总共四尊巨大的金色鬼手，通体燃烧着苍白的鬼火，掌心遍布诡异的漆黑符咒，手腕上套着黑色的锁链，鼓起狰狞可怖的血管！
　　伴随着狂暴的咆哮！
　　——灵体召唤！
　　顷刻间，四尊燃烧的鬼手暴怒轰出。
　　轰隆一声。
　　姬小钰猝不及防，骤然被轰飞出去，瞬间被砸进了遍布毒雾的公寓楼里。
　　“你这个老六！你居然是三阶的大司命！”
　　号称绝地毒王，那她肯定是率先服用过解药的，在毒雾里也不会有事。
　　而且古武们皮糙肉厚还抗揍，转眼间她就从公寓二楼跳了出来。
　　像是个炮弹般冲撞而来。
　　顾见临冷冷地看着她，背后的四尊燃烧鬼手盘踞旋转。
　　这种召唤出来的灵体，可以随时随地被他控制，基本可以当做额外的肢体来使用，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召唤出来的为什么是四个麒麟臂就是了。
　　但没关系，只要好用就可以了！
　　灵体不仅可以随意操控，还随时随地燃烧着神祭之火，纯粹由暗物质和暗能量汇聚而成，在力量和速度上也丝毫不弱于本体，强大至极。
　　霎时间，姬小钰以极速闪现到了他的头顶，小短腿狂扫而出。
　　“老六，给我死！”
　　百裂脚！
　　砰砰砰砰！
　　顾见临动都没动，任由四尊鬼手狂暴轰击，拳影如潮！
　　分明是拳脚相撞，却迸发出了金属般的轰鸣声。
　　只不过，姬小钰作为四阶的狂王，明显是占据了上风。
　　即便顾见临有四尊鬼手相助，也被打的节节败退。
　　但实际上，每一次的拳脚碰撞，神祭之火都会汲取对方的生命力。
　　双方的灵性也都在消耗。
　　顾见临却通过呼吸术，缓慢地恢复灵性。
　　此消彼长，真正占据优势的人是他！
　　打了足足有半分钟，姬小钰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她的生命力和灵性消耗太大了，索性直接翻身落地，然后双拳汇聚着气劲，疯狂轰出！
　　走马连环拳！
　　真见鬼，古武途径是需要对武道的打磨和理解，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而这个熊孩子的武道招式，竟然全都是动漫风格！
　　顾见临依旧以四尊燃烧的鬼手接招，轰出铺天盖地的拳影！
　　砰砰砰！
　　然而当拳头相撞的一瞬间，一道道浓绿色的雾气骤然炸开！
　　顾见临只觉得一股子恶臭扑面而来，几乎臭得他要昏厥过去！
　　又是阴招！
　　熊孩子居然在掌心里藏了毒！
　　到底谁才是老六？
　　“没想到吧，我才是老六！”
　　姬小钰趁势强攻，一击大外回旋踢直接正中他的胸口！
　　轰的一声，又是惨绿色的毒雾爆发出来。
　　顾见临猝不及防，连带着四尊燃烧的鬼手，带着巨大的冲击力一起倒飞出去，后背轰塌了公寓的墙壁，足底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泼猴老六，鞋底都藏毒！
　　砰砰砰！
　　那些藏着毒药的纸包在他胸口炸开，无数毒素汇入了他的体内。
　　有精神毒素。
　　也有物理毒素。
　　虽然他的精神不受干扰，但物理毒素依旧侵入了体内。
　　这时，一道金色的圣光在眼瞳里闪过。
　　帮助他暂时压制了毒素的爆发。
　　林晚秋之前对他施加了光之庇护，暂时免疫物理毒素！
　　然而毒素是免疫了，但是那种臭味还是辣眼睛。
　　顾见临身处这绿色的毒雾里，只想把这辈子吃过的东西都吐出来！
　　这时，姬小钰再次抢攻而来，右手汇聚着磅礴的气劲。
　　明显是又想来一发波动拳！
　　“死！”
　　这一刻，顾见临抬起右手，指间夹着她的一根头发！
　　鬼咒术！
　　两个人同时闷哼一声，浑身飙血！
　　只不过这种伤势根本阻挡不了疯批，姬小钰发出丧心病狂的大笑声，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毒包，裹挟着汹涌的气劲，甩飞出去！
　　见鬼！
　　顾见临眼瞳骤然收缩，四尊燃烧的鬼手交叠挡在面前！
　　砰的一声，惨绿色的毒雨铺天盖地。
　　混合着可怖的气劲炸裂开来！
　　轰！
　　巨大的冲击波扩散。
　　顾见临骤然被震飞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西装，浑身的骨骼都发出濒临断裂的声音。
　　他本人连带着身下的沙发一同向后滑动，在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死寂！
　　姬小钰双手叉腰，发出得逞的笑声，嘲讽道：“就只有这点水平吗？就这样还想骑在本小姐头上？实在不行就去找个班上吧，第二序列不适合你。”
　　很显然她，认为自己已经赢定了。
　　后方的草丛里，小弟们都探出头来，惊叹老大威武！
　　然而就在这时，惨绿色的毒雾里，竟然亮起了一道漆黑的鬼火。
　　顾见临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一片狼藉，还有浓雾里的恶臭味，心态已经彻底炸裂。
　　他放任脑海里的负面情绪彻底失控，鬼人化的状态，轰然暴走！
　　这是他晋升三阶以后，强化的能力。
　　鬼人化暴走形态，放任负面情绪彻底失控，躯体内数十万亿的细胞释放出恐怖的暗能量，以牺牲所有的理智为代价，一味的追求狂暴的力量，从而大幅加强战斗力！
　　吼。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的呼吸声，仿佛野兽磨牙吮血的嘶吼。
　　毒雾里亮起的那双眼睛森然可怖，坐在沙发上的黑影似乎已经不是人类，而是恶魔！
　　下意识的，姬小钰竟然倒退了一步。
　　被那双眼睛盯着，自诩天下无敌的她，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畏惧。
　　“来，继续。”
　　轰！
　　空气炸裂，难以想象的速度，瞬息而至！
　　漆黑的鬼火迎风狂涨！
　　“等，等等！”
　　姬小钰明显被吓到了，眼神微颤：“停一下……”
　　顾见临抬起双手，背后的四尊燃烧鬼手分散交错，汇聚着漆黑的狂暴粒子！
　　黑暗震荡！
　　那一刻，姬小钰浑身爆发出狂暴的气，却为时已晚！
　　只听一声巨响，磅礴的冲击力把她轰飞出去。
　　护目镜和防护服直接被炸碎，直接落到了前院的图钉陷阱里！
　　嗷的一声。
　　那是杀驴般的凄厉惨叫。
　　“你开挂！你不讲武德！”
　　姬小钰发出的凄厉的哀嚎声，在地上痛苦翻滚。
　　又在剧痛之下蹦跶起来，上蹿下跳。
　　“你根本不是三阶！哪有你这样的三阶！都说等等了，你还打！”
　　愚蠢的小孩。
　　都已经开打了，哪有中场休息的道理。
　　“你说停就停？”
　　顾见临嘶哑说道：“不好意思，我蛮夷也。”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与人为善
　　砰！
　　地砖被轰然踏碎。
　　顾见临额头的漆黑鬼火仿佛恶鬼在咆哮，暴走状态下他的身体机能再度被强化，在双核驱动的加持下俨然超越了同阶的古武途径。
　　这还只是单纯比拼力量和速度！
　　如果再使用黑暗震爆，足以媲美超维！
　　虽然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已经足够了！
　　什么与人为善。
　　不如直接干！
　　有那么一瞬间，他宛若一道破碎的鬼影狂奔向前，四尊燃烧的鬼手盘旋在背后，粗犷狰狞的拳头骤然收紧，铁链发出濒临断裂声响！
　　一跃而起，暴怒砸下！
　　轰！
　　姬小钰惊慌不已，图钉上的毒素还在体内蔓延，让她浑身麻痹抽搐。
　　千钧一发之际，她强行稳住身姿，故技重施握紧右拳，浑身的气劲如海潮般喷涌而出，轰出一记狂暴的波动拳！
　　然而这一次，顾见临却没有丝毫的退让，背后的四尊燃烧鬼手伴随着愤怒的嘶吼砸落，强行破开喷涌而来的气劲，势如破竹！
　　只听轰隆一声，一道道层叠的气劲炸裂开来，他竟是以自身的蛮力，硬生生的轰碎了一位四阶狂王的气！
　　大地碎裂，碎石迸射！
　　姬小钰喷出一口鲜血，像是炮弹般被砸飞出去，一瞬间已经被打懵了。
　　“就这？只有这点水平么？”顾见临漠然开口，速度比她还快，轰然踏碎地面驰骋而去。
　　急刹，蓄力，左腿横扫而出！
　　轰！
　　若不是姬小钰双手格挡，恐怕这一脚就要把她踢到骨折。
　　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把她震到了半空中，稚嫩的小脸痛得扭曲。
　　再加上后背的毒素蔓延到全身，战斗力已经被减弱了。
　　若不是她提前服用了解药，恐怕早就没有一战之力了。
　　“死！”
　　鬼咒术发动，冷酷嘶哑的声音里，姬小钰再一次七窍流血，发出一声惨叫。
　　顾见临踏碎地面冲天而起，双手合十成锤，猛然砸落！
　　砰的一声，姬小钰被砸到了地面，地砖破碎开裂，泥土迸射。
　　顾见临落地，四尊燃烧的鬼手暴怒出拳，砸出了无数破碎的残影！
　　砰砰砰砰！
　　如此狂暴的轰击，姬小钰只能双手护在身前防御！
　　大地被砸得塌陷，蛛网般的裂纹弥漫开来。
　　姬小钰每次想要挣扎起身，都被狂风暴雨般的拳头压倒在地，每一次凝聚出的气，都被乱拳砸散，只能被动防御。
　　没有任何章法。
　　也不讲究任何格斗技巧。
　　就是纯粹的暴力。
　　速度，力量！
　　轰隆隆！
　　姬小钰预感到自己的骨头要被砸裂了，双手交错挡在面前，汹涌的气再一次喷涌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一双宛若铁钳般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以蛮力将其硬生生掰开！
　　滋滋。
　　四尊燃烧的鬼手盘旋在半空中，黑色的诡异咒文流转在掌心，无数漆黑的粒子凭空凝聚，在半空中疯狂闪灭，漆黑的气界骤然膨胀。
　　面对即将爆发的黑暗能量，姬小钰惊恐地瞪大眼睛，却被对方的眼神镇住了。
　　眼前的少年，宛若恶魔一般，呼吸声仿佛野兽的低吼。
　　跟那种眼神对视，仿佛身临地狱。
　　那一刻，姬小钰咕嘟咽了一下口水，当她意识到求饶已经没有用的时候，便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浑身的气劲骤然轰鸣。
　　“来啊，有，有本事同归于尽！”
　　如此近的距离下，如果两个人同时释放出能量，必然两败俱伤。
　　姬小钰虽然是个熊孩子，但她不傻。
　　她要赌！
　　赌对方不敢跟她拼！
　　而且她身上还有数不清的毒包，一旦爆炸开来，两败俱伤！
　　最后的一瞬间，顾见临眼神里越发冷酷，呼吸的频率仿佛融入了自然之中，暗合天地的规律，狂风呼啸，海潮动荡，飞沙走石。
　　有那么一个瞬间，清冷圣洁的辉光亮起，凝聚成隐约的界域！
　　呼吸术·自由之境！
　　姬小钰眼瞳骤然收缩，眼前被明亮至极的辉光吞没。
　　轰！
　　……
　　……
　　今夜的黑云城寨风平浪静，灯塔的光芒照亮黑色的大海。
　　古朴的巨石阵在沙滩上矗立，那些黑色的石碑上篆刻着古老神异的咒文，通体流转着幽深的光芒，地面上有黄金的纹路蔓延，纵横交错。
　　如今，维度已经稳定，时空的大门已经打开。
　　以太协会在这里利用炼金矩阵构筑了传送门，在麒麟仙宫第一层留下了锚点，在没有古代信物的前提下，也可以快速实现两个时空之间的往返。
　　黎明作战序列的纳米战士，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往返于仙宫之中。
　　探索，开荒。
　　“差不多该出来了。”
　　陈伯均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平静说道：“虽然说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组织都想来分一杯羹，还有黑暗世界的幽荧集团在虎视眈眈，但这次有长生他们几个的掩护，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万人屠双手抱胸站在沙滩上，一张凶神恶煞的大脸上满是严肃：“希望这次能打捞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不得不说，第一梯队的这些小崽子们，无论是实力还是素质上都是过关的，除了特批进去的雷霆，基本都是五阶。”
　　他顿了顿：“说起来，那个雷霆倒是有点意思，虽然只是四阶的剑灵，但战斗力丝毫不弱于五阶，按照这个节奏下去，她怕不是要封王啊。”
　　“毕竟是剑冢培养出来的秘密武器。”
　　陈伯均淡淡说道：“你把古代信物给了他们，还安排了别的任务？”
　　“这才第一层而已，以这些小崽子的本事，不会出事。”
　　万人屠咧嘴一笑，嗓音浑厚粗犷：“不给他们点压力，他们怎么成长？昨天才给他们加练了一晚上，总得看看成果才行！”
　　“你确定你是只是给他们加练了？没给你自己加练？”
　　陈伯均看着他的两个黑眼圈，幽幽说道：“我可是听说，你这一天一夜在狂练屠戮领域，就连长生和清幽他们几个都苦不堪言，至于么？”
　　万人屠板着脸，说道：“怎么不至于？”
　　陈伯均无奈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孩子真的没有那么厉害，他能无视你的屠戮领域是有原因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信，有本事你就把那个原因告诉我啊！”
　　万人屠瞪眼。
　　陈伯均苦笑道：“真不能说。”
　　“那你跟我在这扯犊子呢！我连一个二阶的小崽子都治不了，这传出去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搁？我看出来了，合着你们一个个都他娘的是坏心眼，想看我出丑吧？哼，告诉你们，我可不是傻瓜，我聪明着呢。”
　　万人屠冷笑道：“今晚我就去申请杀戮之眼辅助加练，先练他个三天三夜，再去训练第二梯队的小兔崽子，我还就不信了……”
　　陈伯均：“……”
　　轰隆隆的闷响里，巨石阵颤动起来，金色光芒骤然亮起，照破黑暗。
　　陈伯均和万人屠抬起头，眯起眼睛。
　　第一波人回来了。
　　与此同时，路边的货车轰然发动，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在后面跃跃欲试。
　　只见十位纳米战士出现在了巨石阵的中央。
　　他们的手里抬着一口古老的青铜棺椁，被漆黑的铁链所牢牢束缚，棺盖的四角全都被铁钉给钉死，仿佛生怕里面的东西逃出来了。
　　隐约的嘶吼声从棺材响起，铁链震动，铁钉颤抖。
　　仿佛随时都要崩飞出去。
　　陈伯均快步走上前，急忙问道：“远古先民？抓到活的了？”
　　万人屠望着那具青铜棺椁，面露震惊之色。
　　“活的。”
　　一位纳米战士严肃说道：“这是太子和绝剑联手抓到的，一具至少有两千年历史的远古先民。这是欧米伽们在仙宫里的一处祭坛发现的，哪里有远古先民，还有非常多的活尸，多到为了守住这个棺材，我们必须先撤离。”
　　万人屠脸色大变：“几阶？”
　　陈伯均眼眸里闪过一丝精芒：“清醒的？还是疯的？”
　　“不知道。”
　　那位纳米战士说道：“那几位欧米伽为了掩护我们，留在那里清理活尸。而且，梦魇还发现了别的远古先民，他们打算脱身以后，继续追击。”
　　超古代遗迹里一切都极具考古价值。
　　因为你能从那些远古遗物里，推导出关于古神族相关的历史。
　　尤其是那些活尸。
　　所谓活尸，其实就是在古代背叛了人类阵营，追随古神的人。
　　他们接受了古神的力量馈赠，逐渐转化成神侍。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转化成神侍。
　　有的转化失败，就会变成恐怖的怪物，就像是这具棺材里的活尸。
　　也有的转化成功，但没能彻底成为神侍，就变成了所谓的远古先民，在漫长的时光里有可能会丧失理智，失去过去的记忆，变成疯子。
　　而真正的神侍，一定是具备某个氏族的特征，才算最完美的进化。
　　但无论哪一种，都非常有价值就是了。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眼睛都绿了，仿佛万年单身色批见到了赤裸裸的绝世美女，一个个的如同饿狼般扑了过去。
　　这时，轰隆一声！
　　远处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清冷的辉光一闪而逝！
　　片刻后，又有一道漆黑的闪光炸裂开来。
　　按理来说，黑色是不会有闪光的。
　　但他们确实看到，一道漆黑幽深的光柱，冲天而起。
　　“小心敌袭！”
　　有人惊呼一声：“卧倒！”
　　几乎所有人同时卧倒，双手抱头。
　　“别慌！不是敌袭！”
　　陈伯均皱眉，呵斥道：“是有人在生活区打起来了！”
　　万人屠望向那个方向，眼神诧异不已。
　　这时，太虚的声音从他的手机里响起：“请各位不要惊慌，生活区内此刻突发遭遇战，椅子杀人魔VS绝地毒王，战斗已经结束，无人员死亡。”
　　万人屠当场愣住。
　　陈伯均当即说道：“谁？顾见临和小公主打起来了？你怎么不早说？”
　　太虚平静回复道：“您不是在处理正事么？”
　　“什么正事也配跟这种乐子比？”
　　“快快快，把那活尸交给研究部门处理，去看热闹去。”
　　“谁赢了？告诉我，谁赢了？”
　　与此同时，冲天而起的爆炸声，也惊动了隔壁生活区的众人。
　　“卧槽，临哥和小公主打起来了！世纪大战啊！论坛上的直播画面停了，估计是战斗结束了！相思，诚哥，快跟我冲！抢前排！”
　　成有余直接从厕所里冲出来，手里抱着一个黑屏的平板电脑。
　　他连裤子都顾不上提，连滚带爬的往前冲。
　　脸上露出崩坏般的笑容。
　　“胖子，你怎么能这样呢！小顾帮了我们那么多次，你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去帮他，而是看热闹！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我呸！”
　　张诚训斥完以后，也从沙发上跳起来，踩住鞋子就往前冲，笑容也是同样的崩坏：“相思，快点跟过来！准备好急救工具！”
　　“哦，好……”
　　聂相思弱弱地跟过来，手里拎着一个急救箱。
　　不管是谁输谁赢，这么大的动静，肯定身受重伤。
　　她祈祷两个人都没事，但那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医院的人们都被惊动了，纷纷抬头望向远处。
　　牧叔原本正在院子里扎马步打拳，忽然愣住了。
　　“唉。”
　　他幽幽说道：“造孽啊。”
　　“爸，怎么了？”
　　牧清歌在旁边打扫着院子里的落叶，狐疑问道：“这小公主又跟谁打起来了？”
　　牧叔幽幽说道：“打得这么激烈，还能有谁？你顾叔叔的儿子呗。”
　　二楼的公主房里，菀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周围堆积如山的课本和练习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与此同时，深空网络的论坛上也炸开了锅。
　　椅子杀人魔VS绝地毒王的帖子被置顶，爆红。
　　甚至还有人拿功勋在下面开了盘。
　　赔率是七三开。
　　很明显，正常人都认为，小公主的胜算更大一些。
　　毕竟她凶名在外，连协会高层一众大佬都治不了，更何况是别人。
　　但也有人觉得，以椅子杀人魔的凶残，说不定直接就给爆头了呢。
　　闲的没事的，直接奔赴了灾害现场。
　　此刻手头有事的，则另辟蹊径。
　　一架架无人机从基地各个角落飞起，驶向爆炸发生的地点。
　　……
　　……
　　当人们赶赴战场的时候，爆炸声已经消弭了，精装修的公寓楼已经彻底坍塌成废墟，花园也被火光焚烧着，冒着一股子浓郁的硝烟。
　　小公主的小弟们，在门口站成了一排，低着头不敢说话。
　　林晚秋穿着白大褂站在旁边，妩媚精致的脸上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庭院里唯一完好无损的是一张沙发，还有半张碎裂的茶几。
　　顾见临就坐在沙发上，破碎的西装外套被他解下来扔在一边，领带也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白色的衬衣扣子解开，纤尘不染。
　　黑色的碎发略有些凌乱，眼神一片淡漠。
　　他默默喝着一杯可乐，摆弄着茶几上散落的各种毒包。
　　“来这么多人做什么？”
　　察觉到众人的到来，他抬起头，淡淡说道：“来看乐子么？”
　　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都感受到了这个少年身上的杀气腾腾。
　　当然，最让人感到颤栗的，并不是少年本身。
　　人们抬起头，望向半空中的黑影。
　　死寂之中，只有一个隐约的呜咽声响起：
　　“呜！呜呜呜呜呜！”
　　只见庭院里的路灯上，一个倒霉孩子奋力挣扎，双手和双脚都被捆绑起来，像是个待宰的小乳猪一样被吊在上面，嘴里塞着一个冒着绿色臭气的毒包，都被熏得翻白眼了，眼泪和鼻涕糊在脸上，口水直流。
　　苍茫的鬼火焚烧着她，汲取着她的生命力，快把她吸得虚脱了。
　　这一幕，还真有点像是烤乳猪。


###第一百四十五章 子不教，祖母之过
　　顾见临瞥了一眼路灯上吊着的熊孩子，一股无名火又往上拱。
　　鬼人化的暴走状态带给他的后遗症太大了，其实如果最后他没有用自由之境消除领域内的一切超凡能力，那么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必然要出人命。
　　哪怕战斗结束，他都默念了几遍大慈大悲咒，才稳住了心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熊孩子实在是太能闹腾了，而且战斗力还很强，不愧是四阶的狂王。
　　要知道，顾见临本身可不只是简单的三阶大司命，他本身具备双核驱动的灵性，所有的超凡能力几乎都是双倍的威力，而且还被麒麟的力量强化过。
　　他的基础属性是双倍的，技能也是强化过的。
　　甚至还领悟了呼吸术的真谛。
　　这还不算林晚秋提前给他施加的光之庇护，帮他免疫了物理毒素。
　　双方也都没用神话武装。
　　怪不得这熊孩子一直没人治得了，那些大佬们碍于身份地位，肯定不能对一个孩子下太狠的手，年轻人又没几个是她的对手，就算有也忌惮其背景。
　　差一点，顾见临的人设就被她给搞崩了。
　　不过还好，最后险胜一筹。
　　在自由之境的领域下，原本的升华者之间的战斗，就变成了十七岁的青少年对付一个十二岁的熊孩子，双方都没有超凡能力，优势一目了然。
　　拎起折叠椅朝着屁股打就完事了。
　　而且用了自由之境以后，连带着那股臭味都被净化了。
　　赞美呼吸术。
　　赞美青之王。
　　鹦鹉站在鸟笼里，阴阳怪气道：“泼猴！”
　　路灯上，姬小钰还在挣扎，但已经快被神祭之火给烧瘫痪了，显然在没人帮助她的情况下，这位四阶的狂王也没有了昔日的威风。
　　这时，人群里有人站出来了。
　　“天呐，我的小公主啊，您这是怎么了？”
　　成有余最先站出来，拿着手机打开摄像机就是一顿狂拍，两眼泪汪汪的，心疼得嘴角开裂，笑容崩坏：“这是招惹谁了啊？您看看，怎么都变成这样了。哎呦呦，这真是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啊！啊不对，这真是造孽啊哈哈……”
　　人们默默看着这胖子，心想你还真是勇敢啊。
　　尤其是作为队友的张诚和聂相思。
　　小公主虽然被吊在路灯上，但她的神志是清醒的啊。
　　那眼神几乎都要喷火了，显然是记住你了啊，小胖子。
　　很显然，这场旷世之战，椅子杀人魔强势击垮了绝地毒王。
　　终结了这个不败的传说。
　　但问题在于，怎么赢的呢！
　　在同一个级别下，倒是还有可能越阶挑战。
　　超凡级战胜超维级，那就非常的少见了。
　　至少在峰城辖区，只有雷霆一个人可以做到，而且是借助了神话武装。
　　“没有察觉到神话武装的波动。”
　　一位女巫途径的大巫师低声说道：“但是我察觉到灵体存在的痕迹。”
　　灵体！
　　原来如此，那就破案了。
　　所有的传承途径里，只有神司才有掌控灵体的能力。
　　而且必须成为大司命才行。
　　也就是说，顾见临已经突破了三阶了！
　　林晚秋望向少年的眼神愈发的热络起来，看来当初在西港禁忌区里的表现还不是他的极限，怪不得面对一个四阶霸王的袭杀，都能淡然自若。
　　就连万教官的屠戮领域都能无视，也就情有可原了。
　　远处的看台上，万人屠默默地放下了望远镜，扭头大吼道：“你看到了吗？老陈！你看到了吗？你还跟我说这人没有那么厉害？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难道不痛么？这种话是怎么说出来啊？你们就是存心想坑我是吧？”
　　“连小公主都被他给制服了，这叫不那么厉害，那什么叫厉害？”
　　他咆哮道：“这是青之王的学生吧？铁定又是他们这一脉的人又来报复我了，想看我出丑吧？不行，我要回去加练！加十倍！”
　　陈伯均有鹰眼，自然不需要望远镜，就能看到远处的场景。
　　他也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三阶，大司命，这么快？”
　　他喃喃说道：“难道是青之王给他开小灶了？他哪来的灵性秘药？”
　　而且就算是晋升了三阶，这个速度也太超标了。
　　“别装傻了！”
　　万人屠痛心疾首说道：“你们就是合起伙来想坑我是不是！”
　　忽然间，陈伯均竖起一根手指：“嘘！”
　　万人屠怒吼道：“嘘什么嘘，你别转移话……”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闭嘴了。
　　因为陈伯均默默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只见昏黄的路灯下，有人站在树荫的阴影里，风来吹动她金色的长袍。
　　雍容，威仪。
　　这道身影，以太协会的高层们都很熟悉。
　　只要你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
　　总会长！
　　陈伯均和万人屠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乐子居然连总会长都吸引来了！
　　……
　　……
　　太华隔着很远的距离，望着被吊在路灯上的小家伙，唇角微微一翘。
　　“呵，你这个小东西，也有今天。”
　　她颇为意外，自己这个孙女是出了名的难管教，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被人折腾成这样。
　　“槐荫这小子干一行废一行，但是眼光确实不错。”
　　她淡淡说道。
　　一位老仆毕恭毕敬地站在她的身边，说道：
　　“夫人，这个孩子确实很有天赋，但他的进阶速度和战斗力，着实是有点不正常。”
　　太华瞥了他一眼：“嗯？”
　　“我的意思是，顾见临应该有问题。”
　　老仆低眉顺眼说道：“尤其是，这是顾辞安的儿子，需要谨慎。”
　　太华眯起眼睛，淡淡说道：“我就当你没说过这种话。”
　　老仆面色一变，急忙低下头。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没有秘密呢？”
　　太华平静说道：“没有秘密的人，是活不久的。中庸之人，会喜欢那种一眼就能看透的庸才。而对我而言，他的秘密越多越好。”
　　老仆连忙说道：“明白了，夫人。”
　　“顾辞安的这个儿子有点意思，就让小钰跟着他学一段时间吧，这孩子从小就缺管少教，再不及时给她治治病，多半是要废了。运气好，还能学到呼吸术。”
　　太华冷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老九，去把我的金銮凤羽给他。”
　　老仆面色一变：“明白。”
　　……
　　……
　　废墟旁边的路灯上，小公主像是个烤乳猪一样，被神祭之火烧得已经神志不清了，最后意识到自己无力挣脱，索性嚎啕大哭。
　　吃瓜群众在旁边围观，已经预见到明天深空论坛的头条是什么了。
　　顾见临依旧坐在沙发上，不为所动。
　　“要不要把小公主放下来？”
　　林晚秋低声说道：“毕竟是总会长的孙女，一会儿她的守护者该来了。”
　　顾见临淡淡说道：“先挂两天。”
　　那些成排站着的小弟们，露出惊恐莫名的表情。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威严肃穆的中年男人背负双手走过来。
　　“小公主！”
　　当他看到路灯上挂着的人影时，面色大变：“谁干的！”
　　顾见临坐在沙发上，抬起眼睛：“我。”
　　“你？”
　　这个中年男人面露愤怒之色：“你知道她是谁么？你怎么敢这么对她？赶紧把她放下来！不然我把这事捅到总会长那里，有你好受的！”
　　“我拒绝。”
　　顾见临放下那杯可乐，面无表情问道：“你是她的父亲？我记得有句话叫，子不教，父之过。如果你想让我把她放下来，那你就要替她承担错误，替她道歉。”
　　那个中年男人面色一变，他显然也知道自家的小公主是个什么货色，磕磕绊绊说道：“我，我是小公主的护道者，小公主没有父母，你这句话不成立！”
　　谁敢做小公主的父母啊，那不是找死嘛。
　　顾见临一愣。
　　鹦鹉叫嚣道：“那就是子不教，祖父母之过！”
　　众人面色一变，好家伙你这是在暗示谁呢！
　　众所周知，小公主的祖父是上一代的总会长，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也跟这事不沾边。
　　那么两代以内的嫡系长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
　　……
　　远处，即将离开的太华听到这句话，脚步微微一僵。


###第一百四十六章 较劲
　　子不教，祖母之过。
　　顾见临没有出声训斥或者反驳这傻鸟，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
　　总会长让他来担任这个组长，虽然也有帮助他快速成长的意思在里面，但更多的可能是想让他帮忙带带孩子，顺便折腾他一下。
　　这蔫坏的心思肯定是有的。
　　明明是整个升华者世界的领袖，却如此小肚鸡肠，庸主！
　　在场的众人没有人敢接话茬，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直接置喙总会长大人啊。
　　“你要知道，你这句话传到总会长的耳朵里，十个你都不够死的。”
　　那个中年男人挑起眉毛，眼神变得森冷起来，冷笑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把小公主放下来。无论小公主怎么顽劣，这都是总会长的孙女，是姬家的女儿。你落了总会长的面子，落了姬家的面子，注定没有好果子吃。”
　　说话间，他脚边居然有一个钢铁剑匣在颤动，释放出森然的气息。
　　众人纷纷退避开来，不知道是四阶还是五阶。
　　顾见临抬眼瞥他，看到的是一个肃杀冷厉的虚影，背负十余柄生锈的铁剑，通体缭绕着狂风般的剑气，宛若巨人般高大魁梧。
　　剑宗途经。
　　不是五阶，也接近五阶了。
　　不愧是姬家，家底厚实。
　　五位冷峻的青年从人群中间走过来，站在他的背后。
　　“早干什么去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姬小钰来找麻烦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跳出来？看你们位阶都不低，也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不可能管不住一个孩子。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们碍于她的身份，不敢管也不想管，对么？”
　　那个中年人面色一变，其他的守护者们面面相觑。
　　“我帮你们管教这熊孩子，你们非但不感谢我，反而开口就是威胁。你们忌惮熊孩子的背景，不敢招惹她，反倒是在我这个受害者这里跳脸。”
　　顾见临把玩着桌子上的那些毒包，漫不经心说道：“姬家就找的守护者，就是这么一群欺软怕硬的软蛋么？那可真不怎么样。”
　　很显然，姬小钰的守护者，基本跟她属于一丘之貉。
　　不顺着她，是不可能留在她身边的。
　　熊孩子平日里的瞎胡闹，这些守护者们一清二楚，就装看不见。
　　等到哪天踢到铁板了，被别人给暴揍一顿，再跳出来装硬气。
　　这不就跟那些弱智家长一样。
　　自己家的熊孩子不好好教，在外面惹出事了以后，还去怪别人。
　　这种人就是一个字。
　　“贱！”
　　鹦鹉叫嚣道。
　　中年人脸色难看，冷声道“我们是小公主的守护者，只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那些冷峻的青年踏前半步，继续施压。
　　“少来，说得好像你们敢在这里跟我直接动手一样。”
　　顾见临摆了摆手。
　　他之前看过欧米伽序列的相关条例。
　　至少在黑云城寨这个基地里，欧米伽序列成员的优先级是最高的。
　　谁要是敢对他们动手，那简直就是活腻了。
　　那个中年男人脸色一僵，其他守护者也望向四周。
　　漆黑的夜色如水般蔓延，只见狙击镜的反光在黑暗里闪灭，四面八方的公寓楼和办公楼里，都有霸王途径的升华者锁定了他们。
　　谁要是敢对欧米伽序列动手，就会被一枪爆头。
　　“想让我放了这熊孩子，可以。”
　　顾见临望向这个中年人，淡淡道：“你替她吊在上面，其他人在旁边罚站。”
　　这时，吊灯上的熊孩子呜呜乱叫，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希望。
　　那些在旁边罚站的小弟们，也抬起头满露希冀。
　　然而，守护者们是图利而来，哪里会做这种事情。
　　这个为首的中年男人沉默了很久，默默地拿出了一个铜镜，镜面上顿时泛起了浓雾，雾气里倒映出昏暗的地宫，还有燃烧的篝火。
　　只见一个面容冷厉的短发女人，穿着染血的紧身作战衣，双手分别拎着一柄血淋淋的唐刀，冷冷说道：“怎么回事？”
　　“姬野小姐。”
　　中年人低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铜镜对准了路灯下吊着的那个狼狈身影。
　　沉默了片刻以后，镜中的短发女人漠然说道：“就这种事还需要特意来打扰我？赶快把小钰放下来，别让她在这里丢姬家的人。我不管对方是谁，也不在乎小钰怎么顽劣，无论怎么她都是姬家的人……”
　　下一刻，她忽然闭嘴了。
　　那些守护者们也愣在了原地。
　　因为一个老仆从人群里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红木的托盘，上面是一枚黄金铸就而成的凤羽，即便是在黑夜里，都泛着耀眼的光泽。
　　顾见临眯起眼睛，微微挑起眉。
　　“顾先生，此物为金銮凤羽，出土自扶桑神宫，目前是姬家的信物。”
　　老仆双手把金銮凤羽献上：“持有此物，如同面见总会长本人。”
　　扶桑神宫！
　　顾见临接过这枚所谓的金銮凤羽，仔细观摩。
　　华丽，古朴。
　　年代非常久远。
　　这枚黄金铸就的凤羽上满是岁月的刮痕，有种历史的沧桑感。
　　当金銮凤羽，出现在少年手里的一瞬间。
　　姬家的守护者们，还那个铜镜里倒映出的女人，眼瞳剧烈地颤抖起来。
　　金銮凤羽。
　　总会长大人的贴身信物。
　　那些眼神里，满是忌惮和畏惧。
　　“无论怎样，小钰都是姬家的人，十二岁了还像个泼猴一样顽劣，偶尔被人教训一下也是好的，是时候让她好好长点记性了，省得以后出去丢姬家的脸。”
　　铜镜里的女人冷漠说道：“陈泽，你们平时是怎么管教她的？”
　　她顿了顿：“等我从仙宫里出来，你们就可以滚蛋了。”
　　那个名叫陈泽的中年男人面色大变，内心狂呼冤枉。
　　守护者们：“……”
　　路灯上，姬小钰瞪大眼睛。
　　这一次，是真的提到铁板了！
　　……
　　……
　　黑云城寨基地的一间图书馆。
　　顾见临沉默地喝着咖啡，感受着体内灵性的逐渐恢复，长舒了一口气。
　　聂相思看着他，欲言又止。
　　“临哥，就这么把小公主吊在外面，真的没问题？”
　　成有余凑过来问道：“吊两天？”
　　张诚好心提醒道：“那毕竟是小公主啊，哪怕是有金銮凤羽在，那也是个熊孩子，万一哪天她嗷的一声就疯了，过来找你拼命怎么办？”
　　顾见临嗯了一声：“没关系，反正她又打不过我。”
　　虽然这一战赢得很勉强，但他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自己在战力方面的不足。
　　近期会想办法进行弥补。
　　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拉开差距了。
　　成有余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临哥啊！绝世狠人啊！小公主都被你给做掉了，我估计这件事很快就要在整个协会传开，你这是又扬名了啊！之前论坛上都在赌你输，还好我知道你的本事，把最后二百功勋全压你身上了，血赚！”
　　张诚和聂相思扭头看向他，异口同声说道：“赌狗不得好死！”
　　“嗨呀，我就是小赌怡情，我相信临哥的本事，这不赚白不赚嘛。”
　　成有余说道：“最主要的是，临哥干掉了小公主，从此名声大振啊！”
　　顾见临听到扬名这两个字，都快有应激障碍了。
　　“不过，总会长的金銮凤羽是谁送过来的？”
　　张诚茫然问道：“姬家家主求来的？”
　　“蠢货，你以为姬家家主能求来这种东西？”
　　成有余瞪了他一眼：“总会长是什么人？自从她坐上了这个位置以后，对下面的人一律平等，只要你对她没有用，她看都懒得看你一眼。而且这些年，总会长大人跟姬家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因为她觉得姬家没用。”
　　聂相思轻声说道：“我叔叔也说过这件事，金銮凤羽是总会长的贴身信物，在一定程度上象征着她的威严与权力，姬家确实不太可能求来这东西。”
　　她想到了什么：“会不会是……青之王？”
　　顾见临摇了摇头，老人家应该不会管这种小事。
　　“这应该是总会长本人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秒：“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但是他总有种预感。
　　总会长把孙女交到自己手上，绝不只是为了让她挨揍那么简单。
　　可能，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总会长是姬家的人，没错吧？”
　　顾见临忽然问道：“但她跟姬家，是不是有些恩怨？”
　　……
　　……
　　海风回荡在天地间，潮声如雷。
　　太华负手而立，站在巨大的礁石上，俯瞰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海浪席卷而来，涛沫喷涌。
　　“子不教，祖母之过。”
　　她冷笑一声：“好啊，老九。”
　　老仆低头说道：“我在。”
　　“你去把那件神话武装解禁，下放到欧米伽序列的资源库里。”
　　太华淡淡说道。
　　老仆一愣，瞬间就明白夫人在说什么了。
　　“您还要跟他较劲啊。”
　　他问道：“万一，他不选那件神话武装呢？”
　　太华冷笑一声：“没有万一，他一定会选。”
　　因为换做是她，她也一定会选那件神话武装。
　　她看到那个小孩子，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更加年轻的，男版的自己。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还知道回来？
　　顾见临提出这个问题以后，对面的三个人罕见的都沉默了。
　　这支小队无一例外都是升华者世家的成员。
　　在信息上，对比他有天然的优势。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而且这件事是禁忌，我就长话短说。”
　　成有余环顾四周，贼眉鼠眼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小公主的亲生父母，也就是总会长的儿子和儿媳妇，是被总会长亲手杀死的。据说，是因为以太协会内部的权力变更，总会长曾经被逼宫过一次。”
　　“大概就是光明副会长死去的第二个月吧，以一部分人试图做点什么，但最后以失败告终。小公主的父母，也是因此而死。”
　　他压低声音：“这件事情啊，我回去问了一下我家老太爷。临哥你知道么？牧叔当年被降职，也是因为他参与了那件事。只不过，总会长这人比较惜才，所以他才能活下来，不然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弄死了。”
　　聂相思轻轻点头，低声说道：“我叔叔也提到过这件事，当年参与那件事的并不是只有牧叔……守夜者部门大多数人都参与了。”
　　张诚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明天你们俩被总会长弄死了，我就当不认识你们。”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这熊孩子没有父母，倒是挺可怜的。”
　　三人连连点头：“是的，虽然可恶，但却可怜。”
　　“没错，暴力只能让她一时屈服，真正想要降服她，需要善与爱。”
　　顾见临认真说道。
　　“善与爱？”
　　“是的。”
　　顾见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折叠椅：“这就是善与爱。”
　　三人：“……”
　　“等等。”
　　顾见临忽然反应过来：“你们说的那件事，我爸不会也参与了吧？”
　　“那当然，顾教授的名号在以太协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就是审判庭的人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他实在是太天才了。”
　　成有余说道：“在六阶的时候就可以挑战圣域，而且他还非常擅长侧写，能够从遗迹里的蛛丝马迹，推导出真正历史的真相。最关键的是，要不说明眼人为什么都不相信他会堕落？你问问陈司长，问问万教官，包括守夜者们。”
　　张诚接过话茬，说道：“这是因为顾教授是跟古神正面作战过的人，都特么正面打起来了都没被污染，到底是什么能把他给污染了？审判庭一群傻批！”
　　原本聂相思也是在地图炮的范围内，但她却认真说道：“我叔叔他们那帮人，脑子感觉确实有点魔怔……对不起。”
　　真晦气。
　　怪不得审判庭现在一家独大。
　　老顾当年要是不作死，说不定他现在的路还要好走一些。
　　顾见临摆了摆手：“我大概明白了，审判庭其实才不是魔怔人，他们可精明着。不洁者和堕落者格杀勿论，实际上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抹掉那些威胁到他们利益的人。谢谢解答，我还有事，先走了。”
　　就在这时，黑夜里的基地竟然响起了鞭炮声！
　　砰砰砰！
　　烟花爆竹齐燃。
　　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海边的基地。
　　不少人在旁边敲锣打鼓，欢快喜庆的呐喊声响彻寂静。
　　这里面有纳米战士，也有一些调查员。
　　甚至还有不少欧米伽序列。
　　张诚拥有鹰眼，一眼就在夜色里看到了悬挂起来的横幅：“热烈庆贺绝地毒王被椅子杀人魔绝杀，特此举行海滩派对，纪念历史性的一刻……卧槽！”
　　“我就知道有派对！”
　　成有余在手机上查了查：“哈哈哈！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小公主被制裁以后，无论赔钱的没赔钱的都笑疯了！我也去，哈哈哈！”
　　说完，两个人拔腿就跑。
　　聂相思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留下一张字条快步跟了过去。
　　顾见临在原地沉默不语。
　　“这特么是造了什么孽，被挂路灯了还有人放鞭炮庆祝。”
　　鹦鹉在鸟笼里叫道。
　　顾见临摇了摇头，拎起鸟笼子就走。
　　临走前，他拿起那张资料看了一眼，眼瞳微缩。
　　“我下午的时候偷看了我叔叔的资料文档，里面记载着七年前牧叔执行的任务，当年他们下潜到海底以后，应该进入了仙宫第一层的活葬坑里。只不过，因为黎明作战序列已经进入探索过一遍了，再加上这么多年来也有误入仙宫的人，没有办法确认当年的线索有没有破坏，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
　　顾见临看着这个纸条陷入了沉思。
　　问题来了，活葬坑是什么东西！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对麒麟仙宫有所了解。
　　因为他们的意识都进入麒麟仙宫。
　　甚至有不少自主觉醒者，是以真身进去探险的。
　　顾见临虽然也是自主穿越者，但却被某个女妖怪给囚禁起来了。
　　笑死，根本出不去。
　　也就是说，他这个二代目麒麟尊者，对仙宫的了解居然是最少的。
　　岂有此理！
　　叮咚。
　　深空网络响起提示：“尊敬的欧米伽序列您好，第二梯队的训练将于周四下午两点，于麒麟仙宫一层进行。请做好准备，请勿缺席。”
　　顾见临看到这条短信，放下心了。
　　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通过这一战在第二梯队站稳了脚跟。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继续与人为善，通过善良和爱来感化对手。
　　成为这一代欧米伽序列的最强。
　　他没时间了，等不了下一期。
　　必须要拿到鬼谷密藏，以及麒麟仙宫里的那个秘密。
　　“我有种预感，无论是老顾还是牧叔，亦或是最近遇到的傅青玄父子，他们的问题都跟魇师有关系。但问题是，区区一个魇师，哪有那么大能耐？”
　　顾见临的安魂铃里，还有一个灵魂。
　　长谷川信一。
　　回去拷问一下。
　　他收拾东西走出空荡荡的图书馆。
　　畅快淋漓的海风扑面而来，绚烂的烟花在夜空里盛开。
　　一切稳中向好。
　　顾见临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今小公主这个泼猴已经被降服，这一战已经在论坛上置顶，爆火。
　　那么他的恶名，应该也已经得到改善了。
　　除恶扬善！
　　大善！
　　然而下一个，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小儿子从旁边走过去，说道：“不许哭！你爸爸还在值班，没法回来陪你胡闹。你看你现在在海边吹着海风，看着烟花。这些里的人都是升华者，这就是世界上最安全最快乐的地方。”
　　她顿了顿：“这么快乐的时候，别逼我抽你！”
　　那个小屁孩依旧大哭大闹：“我不管我不管，我要爸爸！”
　　母亲没办法了，冷着脸说道：“你再哭，我就让椅子杀人魔过来把你爆头！连小公主都被他给制裁了，更何况区区一个你？”
　　小屁孩顿时就不哭了。
　　海风萧瑟。
　　“……”
　　顾见临沉默地站在原地，额发在风中凌乱。
　　怎么会是这样。
　　“与人为善。”
　　鹦鹉叹息道：“牢记与人为善啊！”
　　……
　　……
　　晚上十一点半，顾见临本来想找个公寓睡一觉。
　　但大多数的公寓已经住满人了。
　　而他的公寓已经被毁了，只有隔壁还是空着的。
　　但问题是，被吊在路灯上的小公主依旧不服输，即便已经被折腾成了这样，依旧用她杀驴般的哭声，在深夜里扰民。
　　顾见临住进隔壁，每次想要冥想，都能被她给打断。
　　连带着周围所有的公寓，都在半夜亮起了灯，气不打一处来。
　　但要放人吧，显然不可能。
　　抛开金銮凤羽的威慑力。
　　你这时候把小公主给放了，她怕不是能把整个基地都给炸上天。
　　顾见临拎着折叠椅就下楼。
　　然而，他一下楼，哭声就停了。
　　姬小钰呜呜乱叫，被吊在路灯上晃悠，恶狠狠地跟他对视。
　　顾见临跟她大眼瞪小眼，几秒钟以后又折返上楼。
　　结果刚一上楼，杀驴般的哭声再次响起。
　　顾见临再次下楼，哭声再次停止。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一种很强的既视感。
　　仿佛能够感受到，当初烛龙尊者看到他在仙宫和现实反复横跳的心情了。
　　行。
　　惹不起还躲不起。
　　大不了不住在基地嘛。
　　反正他住的小区，距离基地也就十五分钟，开超跑来回更快。
　　顾见临直接一个电话，把还在睡美容觉的林晚秋给叫醒了。
　　因为他没有驾驶证，所以必须需要一个女司机。
　　林晚秋本来被打扰睡眠是很气的，但看到是他打电话过来，立刻就来了一招川剧变脸，当即穿戴整齐载着他开车回家。
　　晚上公路上行人稀少，大多数北方城市都是这样。
　　只要过了十点半，街上就基本没什么人了。
　　南方很多地方就不一样，那里年轻人聚集的多，到了凌晨街上都到处是人。
　　“需要我送你上去么？”
　　小区楼下，林晚秋坐在驾驶座上，笑容很女神。
　　顾见临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他拎着鸟笼子，转身上楼。
　　家里的灯暗着，估计那个姑娘已经离开了。
　　屠夫曾经说过，月姬神出鬼没的，谁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干嘛。
　　然而当他走上楼，转动钥匙开门的时候，房间里骤然亮起灯。
　　“你还知道回来？”
　　客厅的灯亮起来，月姬穿着红色的吊带睡裙，没好气地瞪着他：“我还以为你已经被狐狸精给迷住了呢。”
　　顾见临满脑子问号。


###第一百四十八章 美少女的同居生活
　　顾见临皱眉，怎么听起来有种怨妇的语气。
　　然而当他进入换鞋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因为这间小房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空荡荡的客厅铺上了白色的地毯，简约的电灯泡换成了玫瑰花般的精致吊灯，沙发也套了一层卡其色的毛绒罩垫，卡通熊在招手微笑。
　　遍布灰尘的电视被重新擦过，下方的柜子摆上了很多毛绒玩偶，阳台的旧窗帘也换成了温馨的浅白色，多了几个嫩绿的盆栽。
　　书架上的书被重新排列，手办也被摆放整齐。
　　包括厨房和卫生间都被重新打扫过，干净整洁。
　　这当然不算是重新装修，但经过这些点缀以后，多了一种温馨的感觉。
　　就像是被人用魔法棒轻轻点了一下，于是整个屋子焕然一新。
　　当然，最重要的或许不是屋子的摆设。
　　而是那个穿着红色吊带睡裙的少女。
　　温暖的灯光下，她圆润白皙的肩膀反着光，锁骨纤细精巧，微微挺着胸。
　　横看成岭侧成峰。
　　可惜戴着面具，看不清脸。
　　这时，笼子里的鹦鹉，也在盯着这个女人看，眼睛瞪大。
　　月姬只是扫了一眼这鹦鹉，没搭理它。
　　“这都是你做的？”
　　顾见临看着温馨的小屋，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原来这房子跟大牢一样，跟你住在这里总有种入狱的感觉。”
　　月姬开启吐槽模式：“而且你还不是狱友，而是狱警。”
　　顾见临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竟然多了很多酸奶和饮料。
　　旁边的柜子里，还放了许多零食。
　　他摸出一瓶可乐拧开，随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月姬冷冷说道：“总感觉下一秒就要抓我去踩缝纫机了。”
　　顾见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夸张？”
　　“你就不能多笑一笑么？”
　　月姬双手掐腰，问道。
　　“一个每天戴着面具的人，没资格说我。”
　　顾见临回到沙发边坐下，淡淡说道：“还有，狐狸精是什么？”
　　“林晚秋啊。”
　　月姬嗓音冷冰冰的，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开着超跑的成熟御姐车接车送，那毕竟是峰城辖区出名的女神，很享受吧？”
　　顾见临平静说道：“你想多了，她只是拿我当保护伞而已。”
　　月姬冷哼一声：“确实，她这阵子被调查了很多次。”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这你都知道？”
　　月姬倒是没有避讳什么，直接说道：“以太协会那么大，内鬼是怎么也除不尽的。幽荧集团在以太协会里安插了非常多的眼线，我也有自己的人脉。”
　　顾见临愣了一下：“这种情报你就告诉我了？我不怕我出卖你？”
　　月姬淡淡说道：“我都跟你同居了，有什么好怕的。”
　　顾见临被噎了一下，这姑娘总能一招命中他的要害。
　　“那个林晚秋是个狐狸精，你不要上她的当。”
　　月姬忽然严肃起来：“她招惹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存在。”
　　顾见临神情有些古怪，他怀疑那个无法想象的存在，就是自己。
　　“看在你还知道回来的份上，吃饭。”
　　月姬转身，黑色的长发起落：“我喊了外卖。待会你去拿，我穿着睡衣，不方便。”
　　……
　　……
　　今晚的晚餐是日式烧烤，送肉上门。
　　顾见临看着电锅里冒着油脂和浓香的和牛肉，一时间有些感慨。
　　他想到了几个月前，跟家里那个冰山平板美少女一起吃夜宵的美好时光。
　　说起来，白天把秘药送出去的时候，有珠好像并不怎么开心，反而有些生气。
　　真难伺候。
　　顾见临想到这里，又发了几条消息过去，结果是石沉大海，人家直接不回了。
　　“跟美少女在一起共进晚餐，心里还惦记着别的女人？”
　　月姬叼着一块烤土豆片，朱唇红润诱人，眼神意味深长。
　　“我妹妹，我以前都是跟她在一起吃夜宵的。”
　　顾见临面无表情解释道：“她好像生我气了。”
　　月姬转动着漆黑的眼瞳，问道：“怎么了？”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把上午发生的事情简单概括了一遍。
　　“美容养颜丰胸的灵性秘药？这东西在市面上可是还挺贵的。”
　　月姬呸了一口：“活该，你妹妹应该是平胸吧？”
　　说完她坐在以手托腮坐在靠在桌边，胸前的饱满直接放在了桌上。
　　由于身高问题，长裙下的纤细小腿晃晃悠悠，白嫩的玉足离地，颇有些诱惑。
　　顾见临嗯了一声。
　　“那你把丰胸的秘药给她，那不就是摆明了嫌她胸小么？”
　　月姬那双灵动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嘲弄：“直男！”
　　顾见临皱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只是把你当成哥哥的话，那确实是没什么，只是普通的调侃。但如果她对你有意思的话，那就会认为你嫌她平板了。”
　　月姬幽幽说道：“你的直觉应该很敏锐才对。”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家里那个姑娘属于三无美少女，很难察觉出真实意图。
　　但他确实感受到了很多的特殊情愫在里面。
　　那是有珠近期才暴露出来的。
　　不过青春期的少女，会萌生情愫是很正常的事情。
　　长大点或许就好了。
　　“我说过，解除顾家的诅咒之前，我不会考虑任何感情上的事情。”
　　顾见临强调道：“而且因为家庭因素，这有点禁断。”
　　他宁愿不去想这些事。
　　“真无趣。”
　　月姬撇嘴：“看你这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要去拯救世界呢。”
　　顾见临闷头吃肉，不说话。
　　“那就跟你说正事。”
　　月姬随口问道：“听说你把姬家的小公主给揍了？”
　　顾见临吃饭的动作一顿：“这你都知道？”
　　月姬耸肩：“姬家小公主的恶名跟你比起来不遑多让，我刚从仙宫出来，就听说了。”
　　“你说小公主就说小公主，别把我也带上。”
　　顾见临捕捉到了关键词：“你进仙宫了？”
　　“毕竟我明面上是幽荧集团的成员，肯定是要进去开荒的。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你在深空网络上应该也能观察到相应的信息。”
　　月姬嗯了一声。
　　顾见临摸出手机，登录了深空网络。
　　果然，在官网界面发现了最新的咨询。
　　“重大发现，黎明作战序列第七小队突破迷雾区，发现一千五百年前古代升华者墓葬，极有可能改写人类升华者历史！”
　　“欧米伽序列第一梯队，在活葬区成功捕捉一位远古先民，并且继续深入追击，麒麟仙宫的秘密即将揭晓，请各位拭目以待。”
　　“经官方确认，黑云城寨的维度入口最为稳定，地理位置相对安全，符合利用炼金矩阵打开时空大门的标准，但不排除还有其他入口的维度具备相同条件。”
　　“各部门请注意，已有多位调查员反馈，在麒麟仙宫内疑似有幽荧集团的成员活动。审判庭所属，猎魔人特别行动组已经进入麒麟仙宫。”
　　“欧米伽序列第一梯队，代号钢骨。于今夜十点十七分传送归来，疑似遭遇幽荧集团成员，身中十三处撕裂伤，重伤昏迷。守夜者部门王太升督查，重金悬赏凶手，为子报仇。凶手疑似为斩鬼途径，四阶修罗。”
　　顾见临看到最后，愣住了。
　　王太升督查。
　　“今天上午来哔哔赖赖那的老毕登？”
　　鹦鹉叼着一块烤肉，叫道。
　　“王太升的儿子受了重伤？”
　　顾见临扭头，望向一旁的少女：“这不会是你干的吧？”
　　月姬低头喝着橙汁，淡淡说道：“王太升是守夜者部门里跳的最欢的倒戈派，就差在脸上写着他是审判庭的狗了。既然审判庭喜欢把你父亲的事转进到你身上，那么我也让他感受一下父债子偿是什么滋味。”
　　顾见临眼瞳微缩：“欧米伽序列第一梯队都是五阶，这太危险了。”
　　月姬冷冷说道：“没关系，那家伙是走关系进来的，虽然位阶很高，但超凡能力运用的很垃圾，是个废柴到不能再废柴的神司，灵体都控制不好。”
　　她顿了顿：“在同一位阶，比你差远了，你能打他十个。”
　　好吧，神司是最难掌控的传承途径。
　　如果没有足够的天赋，那么很容易就能玩成最菜的职业。
　　虽然顾见临这半个多月以来，基本没觉得神司到底有哪里难。
　　但这是因为古神之力的馈赠。
　　“不行，我还是要说，太危险了。”
　　顾见临强调道：“他们还有同伴。”
　　月姬继续摇头：“没关系，那个倒霉蛋落单了，你忘了我是什么途径么？我看准机会一套连招就把他给秒了，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我也快五阶了，最近正在准备仪式和超凡资源。欧米伽序列最强的那几个，如果是殊死相搏，只有嬴长生和慕清幽我没把握拿下。”
　　她顿了顿：“还有一个李寒亭，他本身的实力并不算拔尖，但据说有几件很厉害的神话武装，只有等我五阶以后才能对他下手。至于其他有审判庭背景的，虽然有几个也很棘手，但并不是不能杀。”
　　鹦鹉目瞪口呆：“造孽啊。”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
　　他早上刚刚跟那个督查发生了矛盾。
　　这姑娘晚上就把人家儿子给打住院了。
　　月姬的语气看似云淡风轻，但这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这姑娘是真的一直尽心尽力保护自己啊。
　　前面几次，无论是高架桥，还是峰城二中的食堂。
　　只是因为他自己能应付得来，所以她没有出手。
　　而到了黑云城寨，她就在拿命拼了。
　　毕竟当时有那么多的，以太协会的升华者在。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而这一次，她居然为了给自己出气，就在麒麟仙宫里猎杀欧米伽。
　　“别多想，我不全是为了你。”
　　月姬眼神闪躲，低声说道：“我只是讨厌审判庭而已。”
　　顾见临叹了口气：“就算你是我父亲的学生，也不用对我这么好。现在审判庭一系又不敢直接对我怎么样，只能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而已，无伤大雅。”
　　“我不是，我没有。”
　　月姬移开目光，不去看他：“说起来，屠夫你还记得吧？他们在仙宫里掠夺资源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来自欧米伽序列的怪物。”
　　顾见临一愣：“怪物？”
　　“雷霆。”
　　月姬有意无意说道：“拿着一柄名叫极雷的神话武装，明明跟我是一个位阶，但却异常的生猛，也有对抗五阶的战斗力。”
　　顾见临愕然不已，没想到他的虎将居然也已经恢复了，还进了仙宫。
　　“幽荧集团这是跟以太协会正面开战了？”
　　他下意识问道。
　　“上次在西港，就已经撕破脸了，在开荒仙宫之前大家还很克制，但到了仙宫里，为了机遇和资源，那就不择手段了。不只是他们，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野生升华者，零零散散的升华者组织，都会来分一杯羹。”
　　“像我这样的人，就会去主动猎杀一些以太协会的欧米伽，因为他们身上的资源很多，说不定还有协会发放的神话武装，杀死一个就是血赚。”
　　月姬叮嘱道：“很快，就该你们第二梯队下去开荒了，你要小心一些。”
　　她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顾见临不解其意，把左手的手腕伸出去。
　　月姬凑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串黑色的石珠，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好了。”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腕上也有一串一模一样石珠，声音里难得多了一丝得意的意味：“这样一来，等你进入仙宫的时候，我就能在里面感应到你的位置了。”
　　顾见临怔了怔：“你从哪里弄来的？仙宫里找到的么？”
　　月姬不搭理他。
　　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月姬忽然说道：“欧米伽序列的第一梯队，似乎在仙宫里遇到了什么。总之在我们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深入追击了。但根据我解析出来的一部分攻略，他们进入的那片活葬区应该有很可怕的东西，我们没敢深入。”
　　顾见临眯起眼睛。
　　“我怀疑，他们到现在都没出来。”
　　月姬问道：“你那边有消息么？”
　　顾见临摇了摇头：“我到现在连总教官都没见过，光顾着收拾熊孩子去了。”
　　月姬呵了一声：“你是把以太协会的总会长给嘲讽了吧？她这么折腾你。”
　　“谁知道呢。”
　　顾见临幽幽说道。
　　“以太协会的总会长这个人，非常的危险。”
　　月姬说道：“如果可以，那就尽量远离。”
　　顾见临问道：“你也知道当年她被协会的高层逼宫，然后杀死亲生子女的事情？”
　　月姬颔首：“有人跟我说过，总会长是人类世界的当之无愧的支柱，是在人类历史上排进前五的至强者，但却并非圣人。而且……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不是为了保护人类世界，她只是想保住以太协会这个组织，保住她丈夫毕生的心血而已。总会长跟协会的很多高层，都不是一路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营救计划
　　顾见临用夹子翻弄着电锅上的烤肉，问道：“你说的那人是我爸？我听说当年逼宫总会长的事情，就有他的参与。”
　　月姬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样子：“嗯。”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晦气！”
　　月姬瞥了他一眼，嗓音清清冷冷：“总之你要小心一些，以太协会内部的派系争斗非常激烈，暗流涌动。而你如果想调查你父亲的事情，很容易会被某些人利用，引火上身。”
　　她平静说道：“总会长毫无疑问是个暴君，只要威胁到以太协会的秩序，她连亲生子女都能杀。而且，她拥有天灾级的实力，如果她真的想要杀谁，没人保得住。”
　　顾见临沉吟片刻：“原来如此。”
　　“哪怕青之王是人类最强也保不住你，因为总会长也是天灾级战力。这个级别想要分出胜负是很难的事情，但想杀死对方的一个小辈，却不用费吹灰之力。”
　　月姬幽幽说道：“就像奥特曼打怪兽，脚底下的人类可没法保证安全。”
　　顾见临微微颔首：“确实。”
　　“而且有种说法，你想想那些位高权重的权力者，在什么时候最疯狂？”
　　月姬幽幽说道。
　　顾见临想都不用想，答案是晚年。
　　“有种说法是，总会长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跟青之王比起来，谁会先走。”
　　月姬夹起一块青菜，说道：“黑暗世界每天都有人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一旦以太协会的总会长离开了，那么这个世界的秩序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黄金的金銮凤羽，狐疑说道：“我对总会长实在是不了解，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小公主虽然顽劣，但制服不了她，最多就是出出丑而已，无伤大雅。反而，我觉得她是在顺手提拔我进第二梯队。”
　　“还有这个金銮凤羽，听说是她的信物，某种程度上象征她的威严。”
　　他顿了顿：“如果是因为我说了她一句庸主，她就要折腾我的话，怎么会给我这个？”
　　月姬看到那枚金銮凤羽的时候，微微眯起美眸。
　　“怎么了？”
　　顾见临皱眉问道。
　　月姬沉默了很久：“这是出自扶桑神宫的遗物，它所蕴含的力量已经被用光了，但依旧有着极大的价值。我听说，金銮凤羽可以用来……制作对付朱雀氏族的炼金矩阵。”
　　她补充道：“人是擅长利用环境和工具的生物。自古以来，人类对抗古神族，不外乎都是利用这种方法，就像是网游里组团刷怪，会有人打探到情报，怪物是弱火还是弱雷，物抗高还是魔抗高，输出又有多少，针对其属性来打造装备。”
　　顾见临嗯了一声，通俗易懂！
　　只是想到自己未来，也可能被这样对付，心情就有点微妙。
　　“你父亲当年，也求过类似的东西。”
　　月姬有意无意说道：“总会长赏赐的。”
　　“原来如此，老顾说不定也预感到了什么。”
　　顾见临轻声说道：“那他肯定会想办法应对，所以也会准备炼金矩阵。”
　　“总之你小心点就好。”
　　月姬认真叮嘱：“不管总会长是什么意思，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
　　顾见临忽然取出了安魂铃：“我之前拘了长谷川信一的魂魄，正好你在，那就一起问问，当初在黑云城寨剿灭掘墓者组织的时候，你就待在我身边吧？”
　　月姬以手托腮，装傻道：“我不是，我没有。长谷川信一是谁？”
　　话虽如此，她还是好奇地凑过头来看。
　　顾见临也懒得深究，轻轻摇晃着安魂铃，释放出了一枚濒临破碎的，木然的灵魂。
　　长谷川信一，掘墓者的首领。
　　月姬这个女人是真的口嫌体正直，刚才表现得自己完全不在乎，此刻却冷声质问道：“你是魇师的手下吧？血月屠戮事件，是不是魇师策划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她的眼神冷下来，弥漫着隐约寒意。
　　就连握着筷子的手也明显收紧，白皙的手背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顾见临扭头凝视着这个女孩，看得出来她对这件事是真的很上心。
　　如果论对老顾的了解，她这个学生肯定比自己更多。
　　这件事情上，还是她更有发言权。
　　长谷川信一木然说道：“我……不知道，以我的层次接触不到那些事。因为血月屠戮事件之前，我的精神就已经被污染了。那个时候魇师就已经派人接触过我，想要让我在协会内部卧底，为他做事。”
　　顾见临和月姬对视一眼，眼瞳微缩。
　　“魇师说，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我，只有成为他的奴仆，才有机会获得一线生机。我不相信，直到我遇到了血月屠戮事件，险些当场身亡。”
　　长谷川信一说道：“魇师在我濒死之际救了我，许诺我重生的机会。那时候，其实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他是多年前被协会追杀的蛊师。魇师当年没有死，而是坠入了维度的裂隙里，侥幸逃生。”
　　“魇师意外进入了麒麟仙宫的深处，得到了一位太古始祖的馈赠，成为了烛龙氏族的神侍，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晋升到了六阶。”
　　月姬冷冷说道：“魇师的目的是什么？”
　　顾见临也皱眉问道：“魇师现在是在为烛龙氏族做事？”
　　长谷川信一的灵魂动荡起来，说道：“魇师曾经接触过某个人，或者说某一股势力。那股势力曾经帮助他举行了献祭仪式，让他突破到超维级，冒天下之大不韪。”
　　“只不过，我曾经听到他愤怒的低吼，晋升仪式被动了手脚，他因此失去了自由。”
　　“魇师之所以会成为神侍，就是要摆脱那个组织的控制，算是最一种以毒攻毒的方法。这些年来，魇师迫切地想要报复那股神秘的势力，发泄自己的怒火。”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月姬转而望向少年，平静说道：“长谷川信一的灵魂不能交出去当做证据。”
　　顾见临微微颔首。
　　他心里很明白，这件事不仅仅是需要证据那么简单，更需要的是力量。
　　“你说，长谷川信一所说的那个神秘组织，会不会就是狙杀我的那个？”
　　他沉吟片刻：“可惜当初那个狙击手没能留下活口。当然我不是怪你，对方派出的必然是死士，那种情况他不可能让自己被生擒。”
　　月姬淡淡说道：“这件事交给我来查，我可以利用幽荧集团的注意力引导到魇师的身上，毕竟他们对烛龙尊者的传承，势在必得。”
　　她顿了顿：“但最后，如果可以的话，麒麟仙宫的秘密，最好还是由我们拿到，我们手里有你父亲留下的攻略，不是没有机会。”
　　顾见临一愣。
　　因为她说的是，我们。
　　这个词，很耐人寻味。
　　“你想要解开朱雀氏族的诅咒，必不可缺少的就是实力，烛龙尊者的传承对你来说非常重要，我会想办法帮你创造机会。”
　　月姬摸出一张储存卡递给他，嗓音依旧淡漠清冷：“这是我解读出来的，麒麟仙宫里的攻略。相信你父亲，他在开荒这方面是世界上最强的，哪怕天灾级在这方面都不如他。但你必须进了麒麟仙宫以后才能打开它，因为太虚会监控每个人的手机，这东西不能让别人知道。”
　　顾见临接过储存卡：“明白了。”
　　“我也会在以太协会多留意，如果有什么情报，我会第一时间分享给你。你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他倒是不担心这姑娘的安危。
　　回头只要安排屠夫，随时跟在这姑娘的身边即可。
　　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顾见临就直接利用精神降临，释放古神语。
　　“嗯。”
　　月姬转身，轻声说道：“我去睡觉了。”
　　顾见临看着她窈窕纤细的背影，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对我太好了？”
　　月姬脚步微顿。
　　“别想太多，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说完，她关上房门，睡觉去了。
　　顾见临沉默了很久，无声地笑了笑，简单洗漱过后，上床睡觉。
　　啪。
　　灯熄灭，夜色如水般，笼罩着整个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
　　只见穿着红色吊带裙的少女，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少年的床边。
　　她以手托腮，静静看着少年沉睡的侧脸。
　　猫脸面具下朱唇，微微翘起来。
　　……
　　……
　　第二天早晨，顾见临再次起床的时候，身边又缭绕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那是月姬身上味道。
　　只不过她人已经不见了，只有餐桌上留下的早餐外卖。
　　顾见临摇头失笑，洗漱吃早饭，穿衣服下楼。
　　小区楼下的超市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古意盎然的杂货铺。
　　顾见临稍作迟疑，因为今天的杂货铺里竟然有别的客人。
　　槐荫依然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穿着白色的练功服，手里握着一把扇子。
　　就像是寻常的老人家一样，微微扇着风，淡然自若。
　　黑袍人站在他的面前，头上戴着兜帽，衣袍在风中微动。
　　“两千多年过去，辛苦你们了。”
　　这是槐荫的声音，沧桑温和。
　　“没有什么辛不辛苦，对于我等而言，时间并无意义。”
　　一位黑袍人漠然开口：“我等只是遵守了跟始皇帝的约定而已。”
　　槐荫笑道：“该谢的，还是要谢。说起来，大荒赋苏醒了么？”
　　那个黑袍人淡漠说道：“以我们的力量，不足以让其苏醒。”
　　槐荫叹了口气：“好吧。”
　　黑袍人说道：“无论接下来麒麟仙宫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会及时现身，回收圣骸。如果可以，我希望太华的尸骨，也由我们来处理。”
　　槐荫笑眯眯说道：“那我呢？你们收不收？”
　　黑袍人摇头，冷漠说道：“不收。”
　　说完，他带着同伴转身离去。
　　顾见临正好跟他们迎面相对，微微一怔。
　　因为黑袍人的兜帽下，竟然都生着宛若天人般俊美的面容，宛若玉雕般晶莹剔透的肌肤，完全不见任何血色，却有种妖异的美感。
　　尤其是那一双双苍白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摄人心魄。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脑海里的黑麒麟睁开了一线威严炽烈的黄金瞳。
　　似乎有所感应。
　　黑袍人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槐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得意笑道：“这是我的关门弟子，虽然还没正式拜师，不过也快了。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顾见临微微一愣。
　　黑袍人察觉到他的呼吸频率，冷哼一声。
　　转瞬间，消失在阳光下。
　　顾见临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很是茫然。
　　景辞从杂货铺里出来，大清早就端着一杯酒，淡淡说道：“这些家伙是骊山来的，肩负着守护人类世界的使命，不用多想。”
　　槐荫再一次闭上眼睛，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顾见临回过头来，迟疑问道：“他们是升华者？”
　　感觉不像人类的样子。
　　毕竟能让黑麒麟起反应，绝对不是普通人。
　　景辞摇了摇头。
　　槐荫唇边的笑容更加浓郁。
　　“那是远古先民？”
　　顾见临更加吃惊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
　　景辞随口说道：“别问那么多，呼吸术你已经学会了一种，那么接下来就教你点别的。”
　　槐荫打了一个哈欠，额头上骤然燃起一抹苍白的鬼火。
　　他的眼瞳变得如恶鬼般漆黑邪异，抬起了右手的一根手指。
　　只见他的背后，燃起了一簇若隐若现的鬼火，隐约有鬼影闪灭。
　　漆黑的十字闪光在他的指尖凝聚，迸射出一线稍纵即逝的黑芒。
　　只是一瞬间，他的左手便被贯穿了一个血洞。
　　与此同时，黑色的诡异咒文宛若活物般弥漫开来，整个左手掌溃烂坏死。
　　顾见临眼瞳微缩：“这是神司途径的进阶能力？”
　　“不。”
　　景辞微笑说道：“这是组合技，鬼咒术加鬼人化加灵体化加黑暗震荡。”
　　顾见临惊呆了，这玩意居然还有组合技。
　　对哦，超凡能力之间，从来没说过不能组合运用。
　　只是他从来没想到过，还有这样的用法。
　　他还以为黑暗震荡这东西，只能用来爆炸呢。
　　他也没想到过，鬼咒术也能附加在其他的攻击上。
　　而这一切的根基，似乎是灵体化和鬼人化。
　　思路窄了！
　　“神司途径的强弱，最主要的就是看鬼人化和灵体化。”
　　景辞平静说道：“这是老师的独门绝活，在你学习禁咒之前，先把这个学好。”
　　槐荫甩了甩左手，再次打了一个响指。
　　转瞬间，他溃烂的手掌恢复如初。
　　顾见临甚至都没看到神祭之火，老人的伤势就已然痊愈，当真神乎其技。
　　“嗯，现在整个峰城的蚊子都死光了。”
　　景辞淡淡说道：“造孽啊。”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
　　“这哪里是造孽。”
　　他说道：“这简直是活佛。”
　　……
　　……
　　黑云城寨基地的办公楼。
　　陈伯均一大早就被一个电话给惊醒了。
　　他站在玻璃幕墙面前，望向汹涌起伏的大海，沉声说道：“你确定？第一批进入麒麟仙宫开荒的欧米伽，全部都失踪了？”
　　电话里，传来低沉声音：“只有雷霆一个人出来了。”
　　陈伯均眼瞳骤然收缩：“嬴长生和慕清幽他们全部失踪？”
　　“是的，陈司长。”
　　电话里的人说道：“我们该准备营救计划了……”


###第一百五十章 师兄害我！
　　杂货铺里，槐荫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浆，吃着油条。
　　老式的收音机里放着小曲。
　　景辞在旁边擦拭着古董，神情淡然自若，随口说道：“组合技这种东西，以你的天赋倒是不难掌握，主要是熟能生巧。以后的战斗，就会优雅很多了。”
　　他说道：“等你学会了组合技，老师就会教你禁咒。”
　　顾见临若有所思，回忆着刚才那一幕，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种组合技，对于超凡能力增幅，几乎可以说是指数级的。
　　不仅仅是威力增强，运用的领域和范围也发生了变化，令人防不胜防。
　　顾见临已经在这里白嫖了许多东西，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第三课的内容是什么？”
　　槐荫剥着茶叶蛋，一言不发。
　　景辞看了一眼老人家，淡淡说道：“第三课的内容最简单，那就是抉择。”
　　顾见临沉思了很久，好奇问道：“抉择？”
　　景辞笑道：“还没到抉择的时候，你还有一段时间。”
　　顾见临沉默片刻：“如果我到最后不选择拜师，你们不是很亏？”
　　“为什么会亏？哪怕你不拜师，这些也是你应得的奖励，为了你的勇气，你的正义。”
　　景辞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这人很惜才很护短的，虽然他脾气臭，性格恶劣，在外面名声不太好，这些年来也是众叛亲离，到了晚年膝下也没有子女，还是个残疾人，只有我陪在他身边。”
　　顾见临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要说不被触动是不可能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摸出金銮凤羽：“这个是老人家找总会长求来的么？”
　　槐荫无声地笑了笑。
　　“你倒是挺聪明的，这都被你猜到了。”
　　景辞倚在柜台上，斜眼瞥他：“不过……总会长？不是庸主么？”
　　顾见临：“……”
　　槐荫眼神愈发的古怪起来。
　　景辞叹息道：“你真是谁都敢嘲讽啊。”
　　“没人告诉我，总会长是老人家的师母。”
　　顾见临提到这事就尴尬：“至于金銮凤羽，谢谢。”
　　“谢什么？小物件而已。”
　　景辞停顿来一下：“不要想太多，也别给自己太多的压力。老师年纪大了，双腿也残疾了，身体始终不太好，能帮你的不多，更多的需要你自己去努力，明白了么？”
　　顾见临看着男人的温和笑容，还有老人那双残疾的腿。
　　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股酸楚的意味。
　　他沉默片刻，郑重：“我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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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过后，槐荫放下碗筷，眺望门外：“孽徒走了？”
　　“走了。”
　　景辞低头冲着咖啡。
　　槐荫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完全不见半点迟暮的模样，身体倍儿棒，满面红光。
　　景辞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道：“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想起来了，我好像忘记提醒万人屠那个莽夫的事情了。”
　　景辞平静说道：“听说这几天那个莽夫在疯狂练习屠戮领域。”
　　槐荫笑道：“那岂不是正好？要是那孽徒顶不住，就让他长点教训，年纪轻轻不知道天高地厚，谁都敢开嘲讽。要是顶住了，那就是老夫教导有方。说起来，万人屠那蠢货，我看他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窗外一只信鸽飞了过来，站在了柜台上。
　　景辞取下信鸽上的便条，看了一眼。
　　“老师。”
　　他皱眉：“老君山那边来消息了。”
　　槐荫挑眉：“如何？”
　　景辞面容严肃，说道：“大凶。”
　　槐荫沧桑的眼瞳微凝。
　　有那么一个瞬间，整个峰城的人都仿佛感受到了天穹的震动。
　　却仿佛幻觉一般，悄无声息。
　　但那种颤栗感，却真实的在每个人的心间，一闪而过。
　　“就算师母别有想法，可我还活着，你也活着。”
　　槐荫面无表情说道：“我还给那孽徒求了金銮凤羽，怎么还是大凶？”
　　景辞摇头说道：“所以林正淳前辈说的是对的，来自朱雀氏族的诅咒没那么简单，否则的话顾家为何一直要延续血脉？直接绝后不好么？除非他们知道，一旦他们绝后，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而顾家相关的记载，都被人抹去了。”
　　他说道：“顾辞安死后，顾家那些古籍全都消失了。哪怕是师祖母和审判庭，都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做这种事。因此，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槐荫板着脸：“那现在也不该是大凶。”
　　因为孽徒现在才十七岁。
　　“这可不好说。”
　　景辞提醒道：“他母亲……可也四十多了。”
　　半响，槐荫说道：“再让林正淳算一卦。”
　　景辞挑眉：“老师，一卦一块长生骨，我们手里的存货……”
　　槐荫摆了摆手：“算！”
　　景辞点头：“知道了。”
　　槐荫收回目光，摆弄着桌子上的几枚铜钱，凝视了许久。
　　到最后实在算不出什么门道，转头把那四枚铜钱给扔垃圾桶里去了。
　　“什么破玩意。”
　　咣当一脚，垃圾桶翻倒在地。
　　景辞不搭茬，他知道老爷子是生气了。
　　“准备一下，咱们也进仙宫里面，把答应师母的事情做了。”
　　槐荫说道：“然后去一趟扶桑神宫，找找线索。”
　　景辞随口问道：“师弟也要进入开荒了，万一跟他撞上怎么办？”
　　“可惜，顾辞安那小子把阴阳双生玉佩给了他的小徒弟。”
　　槐荫叹息道：“否则，就算是他会侧写和生命感知，也认不出我。”
　　……
　　……
　　黑云城寨基地的医院。
　　顾见临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把鸟笼子放下，平静问道：“住的还习惯么？”
　　菀菀穿着粉白色的小卫衣，呆滞地坐在旁边，神情恍惚。
　　牧叔穿着背心在旁边打拳，笑呵呵说道：“昨天被她姐姐抓着，做了五六个小时的功课。以前我们教过她拼音和认字，她倒是不怎么爱学，更喜欢在城寨里瞎跑瞎玩。不过现在确实不一样了，以后她踏入社会，总不能是个文盲。”
　　因为有青之王的担保，他们这些不洁者有机会得到赦免。
　　至于菀菀，她作为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就是不会被问罪的。
　　毕竟青之王都开口了。
　　虽然精神被污染，但她可以通过药物来压制，在加上神官们的调理，活到五六十岁是没问题的，可以在一定的监督下踏入社会，过正常人的生活。
　　“习惯是习惯。”
　　菀菀茫然说道：“哥哥，为什么我要读书呀？”
　　顾见临严肃说道：“因为你要养活你爸爸和姐姐他们，在这个地方是有规矩的，大家都必须服九年书役，不然就会被赶出去。”
　　菀菀吓了一跳，连忙精神起来：“大家会被赶出去吗？”
　　顾见临说道：“是的，到时候还有考试。如果不及格，就会被赶走。不只是你爸爸他们，还有我也会被赶走，到时候我们就无家可归了。”
　　菀菀有点慌了：“大哥哥为什么会被赶走，不是有家吗？”
　　顾见临说道：“因为我跟你爸爸一样，我也被污蔑了。”
　　菀菀已经年纪太小，当初黑云城寨的血腥和暴力很容易给她留下心理阴影，所以经过再三的考虑，协会给她服用了惑心茶，加上一定的心理疏导。
　　现在她已经记不清那天的细节了，只知道大家都被抓了。
　　“啊。”
　　菀菀懵了：“那，那为什么只有我需要读书呀？”
　　顾见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瞎扯淡：“因为我们都太笨了，不配读书。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读书的，尤其是像你成有余哥哥那种。你是聪明孩子，得负责养活我们这些笨蛋，知道了么？”
　　菀菀若有所思，似乎当真了：“那，作业是什么啊？”
　　顾见临随口瞎扯：“那都是你成有余哥哥送给你礼物，因为他实在是太笨了，没法成为读书人，所以就把希望寄托于你。你长大以后，要好好报答他。”
　　嗯，这种谎话，等小姑娘再大点，肯定就能识破了。
　　到时候要恨，就恨小胖子吧。
　　菀菀沉默了一秒，回头望向屋子里堆积成山的课本。
　　心想要不她还是回垃圾场待着去吧……
　　总感觉那里快乐一些。
　　这时，牧叔看不下去了，换了个话题：“昨天把小公主揍了？”
　　顾见临嗯了一声。
　　“那孩子本性其实不算太坏，就是生在那样的家庭，扭曲了而已。”
　　牧叔老好人了，劝道：“能教育的话，尽量好好教育。”
　　顾见临认真说道：“我会用善和爱感化她的。”
　　牧叔欣慰道：“那就好。”
　　“说起来，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
　　顾见临忽然压低声音：“当初您和我父亲他们，曾经逼宫过总会长？”
　　牧叔一愣，眼眸里闪过一丝感慨：“是的，为了人类的大一统。”
　　顾见临问道：“大一统？”
　　“这该怎么说呢？十五年前老君山的林正淳前辈曾经预言，当青之王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就是人类世界末日的开启。”
　　牧叔说道：“因为总会长大概率会在青之王之前死去，赤之王又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过世了。而天灾之间亦有差距，这个预言的所暗示的就是，哪怕后世人类世界再出现新的天灾，也不会像赤之王和青之王那样强大，也不如总会长。”
　　“而当时守夜者部门的领袖，也就是凛冬。他是一个很有梦想的人，他试图将黑暗世界升华者们统合起来，也就是跟幽荧集团全面合作，共同抗敌。”
　　他叹息道：“当时很多人都认同他的想法，包括姬家和嬴家这样的大家族，以及十三位部长，我们都认为全人类面对古神族的威胁，就应该团结一致。”
　　顾见临说道：“总会长不同意？”
　　“不，总会长为了以太协会内部不分裂，她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但面对如此庞大的一股力量，她必须要妥协。包括莱茵，也必须妥协。”
　　牧叔看了他一眼：“但因为一个人的出现，逆转了局势。”
　　顾见临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就是青之王。”
　　牧叔说道：“我们至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是坚决不同意跟黑暗世界结盟的。包括七十多年前，黑暗世界隐有崛起之势，也是被他一个人给打烂了。他甚至认为，人类世界最大的威胁，不在古神族。”
　　顾见临吃了一惊：“为什么？”
　　牧叔说道：“这件事，我不能说，既然他选择了你，你也想成为他的学生，那到时候他会告诉你的。虽然当年我们的变革失败了，但我觉得总会长和青之王是有苦衷的。毕竟，他们二人素来不和，很少有站在统一战线的时候。”
　　顾见临沉思了很久：“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基地。
　　只见一个年轻人连滚带爬的向医院跑过来，面容狰狞扭曲，眼睛通红：“我不玩了！我不玩了！我要退出，我要看医生！我要回家找妈妈！”
　　他大吼大叫：“太恐怖了！魔鬼！他是魔鬼！”
　　立刻有警卫把他按到在地，注射镇定剂。
　　只见一个铁塔般的黝黑壮汉，宛若巨人般踏步而来。
　　一把抓住那个疯癫的年轻人，似是狰狞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森然的牙齿。
　　分明只是随意的一笑，却仿佛如恶魔般恐怖，一股尸山血海般的血腥气弥漫开来，极具压迫力。
　　万教官！
　　“唉，造孽啊。”
　　牧叔叹气：“又疯了一个。”
　　顾见临茫然问道：“怎么了？”
　　“这是今天第四个了，这还是第一梯队呢，虽然是用资源怼上去的吊车尾。”
　　牧叔说道：“第一梯队前列都进入仙宫开荒了，剩下辅助和这些吊车尾留在基地里特训。谁知道万教官突然抽了疯，这几天想尽一切办法增幅屠戮领域，不惜兑换了一件跟屠戮领域的相性极佳的神话武装，甚至还磕了药。”
　　他解释道：“屠戮领域是屠龙者途径的专属能力，效果是能够释放出几乎实质性的杀气和威压，对你身体进行压迫。这几天，欧米伽们可是苦不堪言。”
　　顾见临疑惑问道：“那个壮汉是……万教官？他为什么要发疯？”
　　“是啊。”
　　牧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发现，他的屠戮领域对一个人无效。”
　　顾见临又问道：“谁？”
　　他心想谁这么坑爹，一个人祸害了整个欧米伽。
　　最关键是，屠戮领域似乎并不是精神类技能。
　　而是将杀气实质化。
　　他还免疫不了。
　　为什么偏要当刺头呢，乖乖认怂不会好么。
　　你再横，也横不过六阶的教官啊。
　　顾见临虽然是孤傲，但他不是莽夫。
　　“不是你么？”
　　牧叔眼神诡异：“协会里都传开了，椅子杀人魔在西港一战成名，不仅公开嘲讽审判庭是废物，还能全然无视万教官的屠戮领域，态度轻蔑。”
　　他说道：“我都看过视频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能直接破格进入第二梯队，而基本没有人不服？这都是因为你已经提前服众了。”
　　顾见临懵了：“我什么时候……”
　　等等！
　　他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师兄误我！
　　……
　　……
　　临近中午，深空网络的线上会议终于临近尾声。
　　“具体的情况，我们都已经了解了。”
　　陈伯均的头像在网格中央亮起：“那么接下来，我们会立刻调遣救援小组，再次进入仙宫。由于第一梯队仅存的战力严重不足，这一次行动我们将采取灵活分组，尽可能的保证充足的战力，避免意外情况发生。”
　　陈行礼严肃说道：“伯均，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多加注意。”
　　张议员的面容满是冷峻，冷冷说道：“我会安排猎魔人小组进行同步搜救，目前将暂停对幽荧集团成员的猎杀，以救援为第一要务。”
　　王太升的脸上却满是愤怒，说道：“我有异议！以第一梯队的战斗力，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失踪？多半是那些黑暗世界里的老鼠在暗中捣鬼。我提议，在麒麟仙宫开启搜救任务的同时，现实世界也要对幽荧集团进行严厉打击。”
　　陆子衿娇俏可爱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淡淡说道：“你们随意。”
　　视频会议的网格里，有非常多的头像。
　　比如十三位分部长。
　　还有各个特殊部门派出来的代表。
　　甚至还有各个世家大族，以及古老传承的领袖。
　　毕竟欧米伽序列，都是他们各自培养出来的，最精锐的天才。
　　容不得半点闪失。
　　“但在行动开始之前，我需要还确认一件事。”
　　陈伯均认真说道：“雷霆，你是否还愿意再次进入麒麟仙宫参与救援行动？这不是你的义务，你可以选择拒绝，留在基地里休息。”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皱起眉。
　　在战力严重缺失的情况下，雷霆虽然是四阶，但却拥有五阶战力。
　　她是这次救援行动的核心。
　　视频里，只见一位白发的冰山美人抬起头，遮阳帽下的素白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天然傲慢的嗓音里毫无温度可以，“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高层们神情微松，只要她愿意去，那就没问题了。
　　陈伯均说道：“请讲，只要合理，都可以满足你。”
　　“我要问过一个人的意见。”
　　唐绫一字一顿：“如果他不参加，我就不参加。”
　　死寂，没有人说话。
　　陈伯均问道：“谁？”
　　唐绫淡漠说道：“顾见临。”


###第一百五十一章 烛龙姐姐，等我！
　　顾见临感到头皮发麻。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进入超凡世界的生活，只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特么的就没有一天是安生的。
　　“造孽啊。”
　　鹦鹉幽幽说道。
　　顾见临以手扶额，轻轻叹了口气，真坑啊。
　　万教官就是刚才那个铁塔般的壮汉，属于西方的屠龙者途径，同样也是超维级的顶点。此人你看他一眼，你就知道对他而言，侧写都完全没必要。单看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还有一股子暴徒般的行为举止，就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现在椅子杀人魔的名号，可以让黑云城寨里的小孩止啼。
　　而万教官的那张脸，则可以把小孩再次吓哭。
　　顾见临甚至觉得，刚才那个暴徒的咧嘴一笑，就是笑给自己看的。
　　仿佛在说，等死吧！
　　“嗷嗷嗷！放我走！我不要训练！我不练了！不玩了！”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伴随着万教官桀桀桀的笑声。
　　顾见临听这笑声，就感觉毛骨悚然。
　　鹦鹉更是怪叫道：“这一笑怕是得吃了十个魂殿长老吧？”
　　牧叔肯定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叹气说道：“你说你招惹他干什么？万教官本来脾气就不好，以前就曾经被青之王的几个学生，折腾得很惨。这次你一上来就给了他个下马威，一度让他回想起曾经被支配的恐惧。”
　　他说道：“然后，人嗷的一下就疯了。”
　　“旧怨？”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青之王他老人家，居然还有其他的学生。
　　但在杂货铺里，却只有师兄一个人。
　　“牧叔，青之王其他的学生去哪了？”
　　他好奇问道。
　　牧叔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几年西躲东藏，跟外界失去联系了。”
　　顾见临若有所思。
　　轰隆一声！
　　只见远处的训练场里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恐怖的气场从天而降。
　　杀意如海般深沉，轰鸣不绝。
　　顾见临听着这动静，陷入了沉思。
　　“能顶得住么？”
　　牧叔问道：“除了青之王以外，老顾还给你留了不少东西吧？”
　　顾见临自身的战斗力异常，目前基本被认定为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青之王的学生，肯定掌握了不少特殊的手段。
　　另一方面就是，顾辞安给儿子留下的遗物。
　　问题是，只有顾见临自己知道，老顾留下了个屁！
　　晦气！
　　明天就是集中训练了，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以顾见临的自尊心，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屠戮领域面前崩溃的。
　　但问题是，他的位阶只有三阶。
　　人家是六阶，还给技能加了点。
　　怎么办。
　　顾见临沉思了十秒钟，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好吧，也许不能称之为人。
　　虽然过去了好几天，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只不过这一次，顾见临却在心里祈祷，你可千万别走！
　　顾见临摸着左手手腕上的不存之锁，下定了决心。
　　“牧叔，借厕所一用。”
　　……
　　……
　　菀菀趴在书桌上，看着作业本上的题目，眉头紧皱。
　　“七乘以六等于……”
　　她掰着手指头，细声细气地数。
　　因为没背过九九乘法表，所以她用的是笨办法。
　　直接按照七加七来算，加六遍。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六七四十二！”
　　牧清歌走过来，拿着圆珠笔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壳，颇有些严厉说道：“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到算数就笨成这样了？行了，别写了，裤腿拉起来。”
　　她拿着一瓶红花油和一包棉签，叹了口气：“给你擦药。”
　　菀菀一听到不用写作业就很开心了，乖乖地挽起裤腿。
　　她白嫩的小腿上有一块很深的淤青。
　　“姐姐，我们在这里还能住多久啊？”
　　她乖巧问道。
　　牧清歌蹲下身给她涂药，随口说道：“看你书读得怎么样了。”
　　菀菀哦了一声。
　　“最近怎么不见你去跟那些小孩子玩了？”
　　牧清歌似笑非笑问道：“你可是唯一能出这个院子的。”
　　菀菀低着头，嘀咕道：“他们不喜欢跟我玩。”
　　牧清歌有些怜爱地摸了摸妹妹的头，轻声说道：“那你怎么不把你被人欺负的事情告诉你哥哥？他肯定会帮你出气的。”
　　菀菀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小声说道：“就是这样才不能告诉哥哥啊。你们私下里都说，大哥哥已经够累的了，不能再他添麻烦了。”
　　她说道：“而且，上次那个小姐姐，已经帮我出过气了。”
　　牧清歌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真乖，看电视去吧。”
　　菀菀嗯了一声，飞跑到楼下客厅看电视去了。
　　走廊的阴影里，牧叔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无声地叹息。
　　……
　　……
　　世界轰然破碎，纵横交错的凄厉裂隙里，倾泻出猩红的光芒。
　　时空交错，天旋地转。
　　顾见临感受浓郁的古神之息扑面而来，人类的身体再一次麒麟化，生长出了一堆黑色的麟角，漆黑的坚硬龙鳞刺破皮肤，黄金的竖瞳在黑暗里点燃。
　　他从黄金的棺椁里醒过来，束缚着他的三根漆黑锁链骤然崩断。
　　轰隆一声！
　　麒麟仙宫剧烈颤动。
　　他的意识，似乎跟这座巨大的陵墓，愈发的融合。
　　这不是他的力量。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真正的麒麟尊者，为脱困做的准备。
　　这座麒麟仙宫本来是为祂修建的坟墓。
　　但在两千多年的漫长时光里，被封印在黑暗深处的至尊，却始终没有放弃离开这里，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力量，侵蚀着这片维度。
　　当这三根锁链崩断以后，顾见临脑海里的麒麟仙宫愈发的真实起来，仿佛有漆黑的浓雾弥漫开来，遮蔽了巨大的浮空岛屿，幽暗深邃。
　　顾见临意识到，随着自己的不断的挣脱束缚，他在化身麒麟尊者的状态下，可以从这座陵墓里窥探到外界，说不定未来还可以加以掌控！
　　这座岛屿总共有三层。
　　沉没海底的荒原。
　　漂浮还在荒海之上的岛屿。
　　还有悬浮在高天之上的巨大浮空岛。
　　一道通天彻地的脊柱贯穿其中。
　　他还能够感受到，脑海里的麒麟仙宫愈发的稳定，只有寥寥几道裂隙。
　　这应该就是时空的隧道，能够从各个入口通往仙宫深处。
　　这座麒麟仙宫的面积大到难以想象的，根本不能用正常的时空尺度来揣摩，他还能感受到数不清的生命韵律在这里回荡，就像是大海之上呼啸的潮声。
　　有鲜活的，有死寂的。
　　绝大多数是从现实世界进入古神界的人类，属于他们的生命韵律格外的鲜活，而且规模相当庞大，或聚集或散落，分部在各地，并不深入。
　　但也有些是病入膏肓的堕落者，生命韵律极度杂乱。
　　顾见临再次尝试着感知，这一次他在无尽的寂静深处，感受到了一些被埋葬在黑暗里的，极为恐怖的生命韵律，仿佛恶鬼的咆哮。
　　甚至连他本人，都觉得极为忌惮。
　　当然，之所以忌惮，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在人类状态下，根本打不过。
　　而在化身为麒麟尊者以后，他是没有恐惧这种情绪的，看谁都是垃圾。
　　“那是夔龙始祖？”
　　顾见临在心里呢喃：“还是说，别的什么鬼东西？”
　　两千多年前，两位至尊在这里决一死战过后，这片属于古神的世界便被埋葬在了时空的乱流里，直到八年前才再一次的降临到现实世界。
　　而在这两千年里，麒麟仙宫的维度大门未必就没有打开过。
　　鬼知道从秦朝到现在，有多少人为了追求古神的力量和长生不死的秘密，贸然闯进了这里，然后把自己搞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当时有不少意识穿越的人，都说自己在里面见到了从古棺里出来的大粽子。
　　这玩意听着就渗人，谁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
　　好吧，顾见临又把自己也骂了。
　　他才是麒麟仙宫里最大的大粽子。
　　“这就是麒麟仙宫，要是能从这里出去就好了……”
　　如今，顾见临已经搞清楚了。
　　麒麟仙宫，其实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徐福用炼金术修建的，多半只有外围的青铜宫殿。
　　还有真正封印麒麟尊者的陵墓。
　　以及通往陵墓深处的秘密通道。
　　人类是没有这种能力，创造如此巨大的一个世界的。
　　麒麟仙宫里里还有一股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的气息，那是弥漫在黑暗里的，黄金的辉光。
　　不知道笼罩了多大的面积，炽烈的燃烧！
　　天人界域！
　　正当顾见临要继续感知的时候，萦绕着浮空岛雾气骤然动荡起来。
　　黑暗里似乎裂开了一道恐怖的裂隙，滔滔冥河在黑暗里咆哮，漫天的血雨泼洒下来，通天彻地的石柱贯穿天空和大地，伴随着隐约的龙吟声。
　　一双氤氲着电闪雷鸣的，神明的竖瞳在黑暗里燃烧起来。
　　如血一般的猩红，妖异魅惑！
　　来了！
　　这一次，顾见临居然能够提前感知到她的到来！
　　看来是跟麒麟仙宫的联系愈发紧密，虽然还是无法阻止她降临。
　　但可以提前预警了。
　　轰！
　　宛若天地倾倒般的威压，扑面而来。
　　顾见临只觉得脑子里轰鸣一片，灵魂都在颤栗尖叫，心理防线轰然崩塌。
　　他不得不承认，至尊之间亦有差距。
　　更何况他还是在虚弱期，人家就算不在巅峰，也比他强大太多。
　　轰隆！
　　仿佛世界都在坠入深渊。
　　顾见临承受着这股天地崩塌般的压力，强行保持着镇定。
　　黄金瞳炽烈燃烧，强撑着跟那双血红的竖瞳对视。
　　隐约间，太古的歌谣在轰鸣声里响起。
　　她的嗓音如风铃般空灵飘摇，却又仿佛撕裂苍穹的雷声，浩瀚威严。
　　“麒麟。”
　　她轻声说道：“把它，还给我。”
　　顾见临此刻已经没有能力继续思考了，只觉得心神一片轰鸣。
　　仿佛即将毁灭。
　　换做其他人来，恐怕直接就已经死了。
　　虽然他拥有至尊的位格，仅仅用威压是压不垮他的。
　　但他的承受能力，确实还只是个普通人类。
　　现在的情况很微妙。
　　死不了，但是很难受。
　　很好，要的就是这样。
　　顾见临无法思考她要的是什么，只是强撑着身体，压着着最后一丝力量。
　　在精神状态濒临崩溃之际，漠然开口：“烛龙，你变弱了。”
　　轰隆！
　　只见一抹血红色的，风华绝代的绝美侧影一闪而逝。
　　那双血红的妖异竖瞳燃起了神怒的火！
　　世界轰然破碎。
　　顾见临内心防线全面崩塌，竟是被直接震回了现实世界！
　　黑暗一片漆黑，隐约还有金星闪烁。
　　耳边嗡鸣一片。
　　精神状态的崩溃带来了身体上的疲惫，浑身冒出冷汗，虚弱至极。
　　扑通一声。
　　顾见临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大口的呼吸，吸入氧气。
　　太恐怖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初代目麒麟尊者居然能跟这女人战斗。
　　佩服。
　　“不过，她刚才说什么？让我把什么东西还给她？”
　　顾见临轻声呢喃。
　　不管了。
　　烛龙尊者的威压，可比什么劳什子屠戮领域要强多了。
　　顾见临咬着牙，再次在脑海里麒麟仙宫。
　　姐姐等我，我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S级任务
　　忘忧杂货铺。
　　景辞整理好西装的领带，对着镜子审视着自己，平静说道：“老师，关于师弟说的，烛龙尊者的事情，您到底是什么看法？”
　　槐荫戴上笠帽，打扮得跟个钓鱼翁一样，拎着自己的渔具走出店铺，边走边说：“我没有看法啊，鬼知道他穿越到仙宫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是顾辞安给他留下了什么怪东西，谁知道呢。反正，一时半会，她不会出来。”
　　他笑道：“当年烛龙尊者虽然战胜了麒麟尊者，但她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且……麒麟尊者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祂应该还准备了什么。”
　　“至尊之间的博弈，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你以为你赚了，实际上我也不亏。有的时候你以为我亏了，但实际上你也不赚。”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景辞转过身，望向老人，皱眉问道：“按照您的说法，当麒麟仙宫现世以后，烛龙尊者会把注意力转移到这里，似乎也并不奇怪。也就是说，这是时隔两千多年以后，两位古之至尊的又一次博弈？”
　　槐荫嗯了一声：“而且不会像两千年前那样激烈，毕竟如今人类世界的体系结构相当稳定，又对天人界域进行了开发。而且，祂们也不比当年了。”
　　“原来如此。”
　　景辞又问道：“那么，万一烛龙尊者恢复巅峰了呢？”
　　槐荫一脸平静说道：“关我屁事。”
　　景辞：“……”
　　“到那个时候，我肯定是已经死了，还能怎么办呢？难道我还能杀进不周山里，去跟烛龙尊者极限一换一？她傻啊？”
　　槐荫忽然望向杂货铺里的那幅画，看着画里风华绝代的女子，淡淡说道：“人类总把烛龙尊者当成是头号大敌，那其实是人类太看得起自己了。这位尊者，从未把人类放在眼里。自始至终，真正让她忌惮的，另有其人。”
　　景辞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揣摩一下这句话。
　　“烛龙尊者确实强大，作为诞生于原初之后的，古神族历史上的第一位至尊，她所拥有的权柄和实力是毋庸置疑的最强。但就是因为太强了，所以她受到的排斥也是最强烈的，她的目的也并不是人类。”
　　槐荫说道：“反倒是朱雀氏族，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景辞知道，是因为来自顾家诅咒的事情。
　　一位巅峰期的始祖固然可怕。
　　但不至于是大凶。
　　因为如果这个诅咒，只是因为鬼车始祖在几百年的时间里疯狂屠戮，那么它本质上就没有那么诡异，从未知变成了已知，就可以寻找应对之策。
　　对于老师这样的人来说，并不具备威胁。
　　毕竟青之王是天灾，那是能在现实世界跟古之至尊抗衡的人。
　　然而就在这时，那副名为九阴的画，骤然泛起了一抹猩红。
　　景辞面色微变：“老师！”
　　槐荫目瞪口呆。
　　只见画里的墨迹变得猩红如血，宛若一条燃烧的龙冲天而起。
　　画中的绝美女子也睁开了一线血红的竖瞳。
　　妖异的血光一闪而逝。
　　轰！
　　这间杂货铺剧烈颤动起来，那幅画渗出了瀑布般的血液。
　　轰然淹没了一切。
　　这并非真实，而是一种虚幻的异象。
　　但却代表着，那位至尊在震怒。
　　“这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孽畜，触怒了尊者？”
　　槐荫都震惊了：“这不造孽吗？”
　　景辞眼神微颤，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老师如此失态。
　　“咦，尊者的生命韵律……变弱了？”
　　槐荫喃喃说道。
　　……
　　……
　　日暮的时候，顾见临脑海里的崩溃轰响，渐渐消弭。
　　而他仿佛也带上了痛苦面具，整个人都是一副枯竭虚弱，萎靡不振的样子。
　　仿佛身心被掏空。
　　他坐在马桶的盖子上，浑身被汗水所浸湿，湿透的额发搭在额前。
　　六个小时，三百七十二次往返。
　　每一次都是身体和灵魂几乎要被压爆的体验，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辆车来回碾过，偏偏你还死不了，反复感受那种压迫和剧痛。
　　烛龙尊者的杀意和威压真的是恐怖如斯，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跟他一起毁灭。
　　顾见临愣是在这种情况撑了二百多次。
　　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跳。
　　真爽。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受虐癖好，而是这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
　　烛龙尊者是这个世界上至强者，最强大的古之至尊。
　　只要你能顶住她的威压。
　　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就没有任何人的气场能对他产生压迫了。
　　虽然没有感受过屠戮领域的威力。
　　但那种低级的玩意，怎么能跟一位古之至尊的气势相比呢。
　　就好像你是动物园里的饲养员，每天跟老虎狮子嬉皮笑脸。
　　回家以后发现路边有致小猫咪朝你龇牙咧嘴。
　　你肯定不会觉得它可怕。
　　顾见临之前恶补超凡世界知识的时候就了解到一点，曾经有一位倒霉催的超维级升华者，传承途径恰好就是屠龙者，然后在云梦泽偶遇了一位始祖。
　　嗯，巅峰始祖。
　　那位超维级的屠龙者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当场就被吓得失了智了。
　　顾见临如果继续发育，逐渐恢复麒麟尊者的力量，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只要她还在，那就是血赚。”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无声地笑了笑：“随着我逐渐挣脱束缚，对麒麟仙宫的掌控也越来越强，现在她更拿我没办法了。因为我可以随时感知到她的存在，她似乎是通过那些锁链，才能感知到我，穿越时空。”
　　你拿我没办法，我还能拿你练级。
　　巅峰烛龙尽显颓势，三阶麒麟大显神威。
　　优势在我。
　　这一次交锋，顾见临再一次单方面宣布胜利。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到最后，烛龙尊者被他活生生的气走了。
　　顾见临无数次反复横跳的挑衅过后，那位女至尊显然是震怒不已，然后在世界崩塌般的轰鸣声里消失无踪，再也没有回来。
　　于是今天的训练被迫结束。
　　顾见临觉得有点不过瘾，还在里面等了她半个小时。
　　但始终不见人来，那就没什么办法了。
　　等她下次气消了再来唠嗑。
　　而且这种古之至尊，每一句话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价值。
　　说不定还能再套出点什么。
　　“烛龙尊者说，让我把什么东西还给它？难道两千多年前，麒麟尊者拿走了某个属于她的东西，这才是两位至尊开战的根本原因？”
　　顾见临沉吟了片刻，愈发觉得那是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他手头显然是没有的。
　　如果那东西存在，那就一定在麒麟仙宫里。
　　很好，值了！
　　“至于药师他们，我可以直接在陵墓里利用古代信物作为媒介，联系他们。省得半路烛龙尊者杀过来，我倒是能顶住，其他人别被吓傻了。灵性秘药也没有必要在仙宫里用了，现在五个人里除了海妖，都是我的人。”
　　顾见临沉思片刻：“是时候把药师抓过来关进小黑屋了。”
　　一念至此，他艰难地起身，不存之锁的结界无声崩溃。
　　银白色的锁链重新缠绕到他的身上。
　　顾见临从厕所里出去，秃毛鹦鹉震动翅膀飞到他的肩膀上。
　　“男人要肾好，就要喝肾宝！”
　　顾见临眼角微微抽搐，低声说道：“闭嘴！”
　　他走到庭院里，艰难地活动着四肢。
　　此刻日暮西山，昏黄的暮光笼罩着基地，海风畅快淋漓。
　　没有烛龙尊者的世界真是美好啊。
　　“小顾。”
　　牧叔站在庭院里练功，神情错愕不已：“你这是怎么了？”
　　牧清歌和菀菀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顾见临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萎靡不振。
　　但这不是废话嘛，对上那个恐怖的女人怎么可能不萎靡不振。
　　“没什么事，不用多想。”
　　顾见临身心俱疲，脱口而出：“看美女去了。”
　　众人再次震惊了。
　　你这一副面瘫冰山禁欲系，居然还会去看美女。
　　而且还一次性看了几个小时。
　　看完以后变成了这幅模样！
　　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顾见临已经没心思再去掰扯这些了，这时他的手机里忽然响起一条消息。
　　唐绫：“有时间么？”
　　顾见临一愣，自从这位公主殿下说去洗澡以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也不知道她的侧写练习的如何。
　　他本来想说没空，却还是礼貌回复道：“怎么了？”
　　唐绫：“有个能捞好处的事情，我觉得你大概率愿意参加，而且还趁机讹审判庭一笔。你不是想为你父亲和牧锋前辈他们翻案么？这是个好机会。”
　　顾见临眼瞳微缩，回复道：“好的，马上来。”
　　……
　　……
　　“任务地点：麒麟仙宫一层。”
　　“任务难度：S级。”
　　“类型：救援型任务，多人组队。”
　　“任务介绍：欧米伽序列排名前十位的天才种子，在活葬坑区域调查活尸以及远古先民的勘测任务里神秘失踪，失踪现场留下的痕迹极度诡异，急需查明当时发生的情况，并且组建一支精英救援小队，进行搜救工作。”
　　“备注：由于任务地点位于麒麟仙宫一层，并且不在黎明作战序列的守卫范围内，因此危险系数极高，请专员务必谨慎。”
　　半响。
　　顾见临放下了平板，面无表情说道：“十个五阶，全部失踪？”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没人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第一百五十三章 蓄力，读条，开大！
　　死寂的会议室里，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了。
　　有资格参与会议的，都是基地的高层。
　　陈伯均作为欧米伽序列的总负责人，自然是坐在长桌的最尽头。
　　左侧是守夜者的副队长，韩晶双手抱胸，面若寒霜。
　　王太升坐在她的旁边，脸色阴沉至极。
　　右侧是审判庭的张议员，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陪同在身边的是聂执事，神情忐忑不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生面孔，大概是从各地赶来的家族代表，以及宗派领袖。
　　顾见临提出了疑问以后，气氛就更诡异了。
　　毕竟失踪的都是最核心的，也是各自派系培养出的最优秀的继承人。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丢了，很古怪。
　　唯一不尴尬的就是旁边的唐绫，这姑娘依旧是戴着遮阳帽，穿着白色的长款卫衣，搭配牛仔小热裤，一双白皙丰腴的大长腿交叠，踩着黑色的运动鞋。
　　明明是严肃的会议，但她却一直在玩手机，某款抽卡游戏。
　　一个六四八一个六四八的往里面充，很有些癫狂。
　　“现场的痕迹呢？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顾见临的声音很平静。
　　尤其是当他抬起头，露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的一瞬间，在座的高层们心里都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仿佛看到他头顶的技能在读条了。
　　鹦鹉站在他的肩膀上，叫嚣道：“我的天呐，那可是十个五阶啊！五阶啊！就算是丢了十只鸡，也得有点线索吧，你们愣是啥也不知道？”
　　这倒不是有意开嘲讽，因为这个任务确实很离谱。
　　欧米伽序列第一梯队，年龄基本都在二十五岁以上，无一例外都是五阶的升华者，战斗经验丰富，接受过高等教育，再往上升一个位阶都能当部长了。
　　毕竟陆子衿也就三十岁出头。
　　这些人都搞不定的事，你让一群第二梯队的人去，那基本就是送菜。
　　陈伯均干咳一声，众高层同时尴尬不已。
　　“目前，失踪的原因，我们正在找占卜小组推演。”
　　陈伯均说道：“至于这次的任务，当然也不是让身为第二梯队的你们去送死，我们会安排相应的神话武装。在你们遭遇到危机的时候，能够暂时打开时空隧道的大门，有我们的高阶战力出手相助，确保你们的安全。”
　　他顿了顿：“毕竟，六阶已经接近圣域的门槛，一旦在里面过多的活跃，那就会导致维度的不稳定，很容易出现问题。”
　　顾见临又问道：“为什么找我？”
　　这时，唐绫低着头，嗓音清冷悦耳：“因为别人我不放心。”
　　陈伯均说道：“没错，因为排名前十的欧米伽已经失踪了，剩下的大多都是没有战斗能力的辅助。只有雷霆一个人拥有五阶的战斗力，我们需要以她为核心，组建一支队伍。但她提出，如果你不参加，她也不会参加。”
　　众高层对视一眼，说道：“我们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顾见临正想开口，忽然就被轻轻踢了一脚。
　　“帮我爬一下塔，队伍已经给你配置好了，点几下就行。”
　　唐绫随手把她的手机推过去，抬起素白精致的脸，面无表情。
　　众高层盯着这个少女。
　　“首先，欧米伽序列是一个竞争序列，我们并不是一个集体，我跟这里绝大多数人也都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他们十个人都死了，那我就是序列一。”
　　唐绫淡淡说道：“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救他们？”
　　顾见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理由真是无可挑剔啊。
　　砰的一声！
　　“混账！”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冷厉中年人，怒拍桌子，怒喝道：“这是什么发言？以太协会为什么培养你？欧米伽序列为什么培养你？这是为了让你代表全人类，去跟古神族战斗。这是人类共同的事业，需要付出信仰和热血，乃至生命！”
　　“你们没有一点集体意识，没有一丝一毫的牺牲精神，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上得了战场？你对同伴生命的漠视，暴露了你人性里的自私和丑陋。”
　　他愤怒说道：“你已经进过仙宫了，也见过了那些战斗在前线的纳米战士们，你可曾见过他们拖着残躯，也要冲进去营救同伴的决心？你可曾见过他们抱着战友尸体痛哭的悲伤？漠视同伴的人，注定是走不远的。”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他的怒吼声。
　　“如果你今天放弃了你的同伴，那么当你以后遇到危险，同伴也会放弃你。”
　　这个中年人深吸一口气：“雷霆，我对你很失望。”
　　顾见临心想这人的咆哮跟峰城二中的班主任有一拼了。
　　他无话可说，只能低下头摆弄手机，继续爬塔肝资源。
　　唐绫却没有任何表情，淡漠说道：“朱教官，我确实在仙宫里见过了那些纳米战士们，我很敬重他们。但敬重，不代表我要成为他们。如果要说对人类世界做贡献，我更倾向于早日晋升半神，杀死一位巅峰始祖。”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眸变得锐利起来：“而不是为同伴牺牲。”
　　高层们陷入了沉默。
　　那位朱教官狂怒不已，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当然，我知道我还很年轻，就算前十位都死光了，我也未必有足够的时间封王，但这同样不是我要去冒险的理由。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是竞争关系。”
　　唐绫嗓音清澈寒冷：“我需要顾见临的侧写，来判断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如果他不参加，那我也不会参加。因为在目前保留的战力里，我们两个人是最强的。而且他的侧写很有用，在仙宫里可以很大程度上保证我们的安全。”
　　顾见临低头玩着手机，不着痕迹地瞥了这女人一眼。
　　这女人有眼光。
　　毕竟他可是能让巅峰烛龙都尽显颓势的男人。
　　这时，高层中有一个人开口了。
　　“但问题是，占卜小组也能预测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
　　张议员却开口说道：“在仙宫里，也能起到同样的辅助作用。”
　　聂执事也附和说道：“没错。”
　　韩晶双手抱胸，淡淡说道：“侧写和占卜能一样么？”
　　王太升拍了拍桌子：“事关重大，这不是儿戏的时候！”
　　唐绫美眸里闪过一丝漠然，讽刺说道：“确实不一样，我觉得占卜小组的能力，还未必有侧写靠谱。再者，那些辅助能打么？”
　　顾见临放下手机，这时候他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是要跟以太协会谈条件。
　　“想要我带队进入仙宫救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我需要好处。”
　　唐绫冷淡说道：“不然的话，我们为什么要冒险去救第一梯队的人，让他们活下来跟我们竞争，抢走我们的资源呢？”
　　沉默了很久以后，陈伯均看了一眼高层们的表情。
　　“你想要什么？”
　　他似笑非笑说道。
　　唐绫抬起美眸，清冷说道：“我要关于麒麟仙宫的SSS级绝密攻略，也就是前守夜者成员顾辞安调查出来的那份报告汇总，加上协会秘密封存的，关于麒麟仙宫的历史档案。”
　　她抬了抬下巴，指向旁边的少年：“我和他两个人共享，要原稿。”
　　顾见临眼瞳心想原来如此。
　　老顾当初的调查结果，肯定是要上交给以太协会的。
　　而以太协会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升华者组织，不可能对麒麟仙宫一无所知，很多埋没在历史长河里的秘密，说不定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比如，麒麟尊者在历史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两千多年来祂又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包括那个神秘的面具。
　　线索，说不定都在这份档案里面。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会议室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半响，陈伯均幽幽开口：“也就是说，你想要麒麟仙宫的秘密。”
　　众高层们脸色阴晴变化。
　　很显然，麒麟仙宫的开荒，那是人人都可以分一杯羹的前菜而已。
　　真正具备价值的，那是麒麟仙宫里真正的秘密。
　　也就是，麒麟尊者留下的秘藏！
　　那是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这样庞然大物，还有世界各地的升华者组织追逐的。
　　也是世界之巅的巅峰升华者，才有资格染指的东西。
　　“是的，我未必有资格跟你们，或者跟其他的巅峰升华者去争。”
　　唐绫顿了顿：“但是……只要分到一口汤，那也是值得的。”
　　顾见临感慨万分，心说不愧是你啊。
　　高层们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陈伯均开口：“这件事，我们需要考虑。”
　　“随你，但需要考虑的不只是你们，还有我们。”
　　唐绫拿回了手机，继续肝手游，平静说道：“如果顾见临认为这次任务难度系数过高，哪怕你们把攻略分给了我们，我们也会果断放弃。”
　　顾见临察觉到四周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时，唐绫又轻轻的踢了他一脚。
　　“小顾，你怎么看？”
　　陈伯均凝视着他的眼睛，眼珠子却微不可查的左右摇晃。
　　高层们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顾见临却精准的捕捉到了。
　　陈司长的意思是，让他先拒绝。
　　这样，才有机会讨价还价。
　　明白了。
　　蓄力，读条。
　　“抱歉，我拒绝。”
　　顾见临起身，淡漠说道：“仔细想想，我从出道开始，就一直在以太协会的行动擦屁股，在某些人的眼里我还是堕落者的儿子呢，应该不太配参与这样光荣的任务里，更不配为满身荣誉的战友们牺牲吧？”
　　说完，他拉开椅子，转身离去。
　　“除非，审判庭愿意对我父亲的案子，重新调查。”
　　唐绫也收起手机起身，拎起一旁的吉他箱，白发飘摇起来，跟着离去。
　　会议室里，气氛很是压抑。
　　砰！
　　“混账！两个混账！”


###第一百五十四章 命运泥板
　　良久的沉默过后，陈伯均喝了一口泡着枸杞的热水，叹了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没好气地笑骂道：“一个三阶一个四阶，就敢打麒麟尊者的主意，真是活腻歪了？那种级别的禁忌，连我都在考虑，要不要染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两个小家伙是想要看命运泥板吧？呵，真有意思。”
　　王太升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不是为自己求的呢？而是为了他们背后的势力呢？一个是剑冢出身，另一个是青之王看重的学生。呵，这是看在总会长大限将至，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
　　韩晶瞥了他一眼，冷淡说道：“天灾们是不是想坏规矩，我不知道。虽然他们也都没有几年可活了，我更倾向于他们是为了仙宫里的长生之谜。但也不排除他们目前有想在协会内部，扶持某个派系的可能性。”
　　毫无疑问，天灾是守护人类世界的支柱。
　　只不过，因为他们的力量过于强大，所以必须受到限制。
　　否则，他们一动就是雷霆万钧，天灾人祸。
　　一个念头引发而引发的动荡，或许就会颠覆世界。
　　哪怕天灾们本身无意操纵世界，但也总有人会想要借助他们的影响力做事。
　　因此，上一代的总会长就曾经立下规矩。
　　天灾不得掌权。
　　因此，白银之王可以成立剑冢，培养你的学生，开枝散叶。
　　但你决不能试图让你的人在协会内部掌权。
　　同理，谁要顶撞了青之王，哪怕是协会的高层，你把他杀了也没事。
　　那是他找死。
　　但以太协会内部，决不能有受你掌控的派系。
　　在二百年前的某次动荡过后，以太协会甚至还启动了天谴陨石。
　　以此来制衡天灾。
　　那次动荡，就是因为天灾试图掌权而起。
　　那位暴怒的朱教官拍着桌子，愤怒说道：“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是卑鄙的趁火打劫！我坚决不同意，我们要坚守底线，绝不妥协！”
　　“这不是妥不妥协的问题了。”
　　聂执事扭头，望向一旁的议员。
　　张议员作为审判庭的代表，地位是远远要高于他的。
　　而且代表着圣者大人的意思。
　　“先等占卜的结果出来吧。”
　　张议员寒声说道：“目前不排除雷霆有在危言耸听的可能性。等到占卜的结果出来，证明这次的任务危险系数没有那么高，那么我们派遣别人进入仙宫救援就可以，没必要强求那两个年轻人带队进去。”
　　“毕竟大家都知道，现在寒亭少爷他们都还活着，我更倾向于他们只是暂时遇到了一些麻烦，但并不会危急到生命，不是么？”
　　他冷哼一声：“等吧。”
　　话说的有理。
　　然而他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毕竟欧米伽序列排名前十位，几乎都是各个背景显赫。
　　稍有差池，都是要出大事的。
　　尤其是，其中还有圣者大人的亲孙子。
　　……
　　……
　　海风穿梭在甲板上，大型的遮阳伞在风里微动。
　　顾见临坐在餐桌边，搅拌着土豆泥：“还没恭喜你，晋升四阶。”
　　唐绫嗯了一声，摆弄着她面前的一杯热拿铁：“嗯，你也三阶了。”
　　然后撕开了七八包糖，一股脑的倒进去。
　　旁边的一众服务员都目瞪口呆。
　　餐厅的音乐轻快悠扬，一缕暮光斜下来，在木板上映出光斑。
　　黑云城寨基地里的餐厅是一艘巨大的古船改造的，据说是在探索麒麟仙宫海底的时候无意发现的古物，大概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
　　经过研究和鉴定，没有什么科考价值，就被打捞上来加以改造，船舱内部的空间开拓以后足以容纳八百个人，甲板上还可以露天就餐，优雅精致的装潢风格和复古的内饰，还能欣赏海岸边的美景，深受年轻人喜爱。
　　有不少情侣，从仙宫里归来以后，都喜欢来这里约会。
　　“你确定你还要喝？”
　　顾见临看着这份含糖量爆表的咖啡，陷入沉思。
　　他肩膀上的鹦鹉都惊呆了。
　　“怎么了？”
　　唐绫抬起那双凛然的美眸，眼神狐疑。
　　然后若无其事的喝着拿铁，神情很是惬意。
　　“没事，你开心就好。”
　　顾见临无言以对，只好问道：“说说吧，今天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唐绫挽起一头雪白的长发，幽幽道：“唔，大概就是我们在仙宫里开荒，进入了一片活葬坑里，那里有很多的活尸，还有几个活着的远古先民。对方的战斗力不算特别强，但也算是比较棘手。”
　　“按照小队分工，我一个人留下来对付几十个活尸，顺便保护黎明作战序列的纳米战士，他们十个人去追击那几个远古先民。”
　　她顿了顿：“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一片诡异的血雾。”
　　顾见临皱眉：“血雾？”
　　唐绫颔首：“在血雾里，我看到了一个隐约的，让我感到忌惮的东西。”
　　顾见临沉思片刻：“能让十个五阶同时消失，确实不得不忌惮。”
　　唐绫把椅子往后一拉，一双修长细致的雪白双腿交叠起来，嗓音清澈悦耳：“所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趁机狠狠的敲诈审判庭一笔。欧米伽序列的负责人虽然是陈司长，但他的任何行动都需要上报审批。”
　　“也就是说，真正要对这件事情负责的，是审判庭。如今审判庭确实势大，但那是因为多方势力都投资了他们。如果这些势力的继承人死了，会怎么样？”
　　她搅拌着那杯热拿铁，说道：“更何况，李寒亭也在队伍里。”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李寒亭是谁来着……”
　　唐绫竟然也歪着头稍作思考：“如果我没记错，就是被你嘲讽是废物和垃圾的那个人，圣者李青松的亲孙子，是审判庭在欧米伽序列扶持的，所谓的天才。”
　　哦，想起来了。
　　顾见临今天精神状态不太好，脑子也不够用了。
　　“审判庭的人是很惜命的，他们现在一定在祈祷，占卜能够尽快出结果，只要任务没那么危险，他们就不用我们，启用别人。”
　　唐绫轻抿咖啡，唇边牵起一丝嘲弄的意味：“只要我们能证明这次的任务的确足够危险，那么他们就必须要向我们妥协。毕竟前十全员失踪，其他人都是废物。”
　　“那种情况下，他们就只能选择我们。”
　　她以手托腮：“而且我们只要在论坛里带带节奏，渲染一下阴森恐怖的氛围，也就不会有人敢接这个任务。我是唯一的从仙宫里回来的第一梯队，只要我装出一副被吓疯的样子，谁还敢去呢？”
　　顾见临目瞪口呆，不愧是公主殿下，心思就是狠毒。
　　“最毒不过女人心啊！”
　　鹦鹉怪叫道。
　　啪的一声。
　　顾见临反手把它抽到餐桌上，然后拿起一块土豆泥塞进它嘴里：“闭嘴！”
　　唐绫抬起美眸，眼神怪异：“这鹦鹉跟你真是绝配啊。”
　　顾见临板着脸：“什么意思，我不是，我没有。”
　　唐绫摸出手机，打开游戏开始充值，继续抽卡：
　　“你都不知道么？你跟这只鸟的名声已经传开了。以太协会官方有个手游《古神记》，在这款游戏里你可是新出的五星SSR人权卡，椅子杀人魔·顾见临。自带超强输出和嘲讽，连携宠物升满级还能开全体嘲讽，我今天为了抽你已经氪进去两万四了。”
　　顾见临眼前一黑：“什么东西？”
　　这一刻，鹦鹉都惊呆了。
　　唐绫凝重说道：“出货了。”
　　她把手机递出去，屏幕上赫然金光闪闪。
　　顾见临一眼瞥过去，看到了一个二次元画风的，灰尘衬衫搭配修身裤的少年，手里还拎着一把椅子，浑身冒着阴森的鬼气。
　　值得一提的是，肩膀上还有一只绿毛鹦鹉。
　　“这是谁干的？”
　　他忍不住问道。
　　“太虚啊。”
　　唐绫抽出卡以后，凛然的美眸里多了一抹愉悦，美滋滋地欣赏卡面：“嗯，背景故事描写的还挺写实，委实是羡慕。我在这个游戏里虽然也是五星SSR，但显然不如你热门。”
　　她说道：“被动技能，破格挑战。主动技，与人为善……”
　　顾见临以手扶额，他心想能不能去把太虚的服务器给炸了啊。
　　“好了，说正事。”
　　唐绫放下手机，认真说道：“这件事确实需要你来帮忙，所以我才找你合作。至于我要的那份攻略档案，其实最有价值的，应该是命运泥板。”
　　顾见临皱眉：“命运泥板？”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嗯，那是从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记载着古神族隐秘的泥板，具体有多少块不得而知。”
　　唐绫轻声解释道：“命运泥板上刻着的是古神族的诡秘文字，很少有人能理解其含义。很多人得到泥板以后尝试解读，但最后都疯了。传说中泥板上记载着古神族的真正历史和隐秘。你父亲，当年就从麒麟仙宫里得到过一块泥板，上交给了以太协会，有专家负责解读。”
　　她顿了顿：“麒麟尊者在历史上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祂是第几位降临地球的古之至尊？祂所掌握的权柄是什么？两千年来祂是怎样的状态？”
　　顾见临很难不心动，这些全都是他迫切想知道的。
　　“麒麟尊者太神秘了，目前可能就只有以太协会掌握着属于祂的秘密。”
　　唐绫搅拌着咖啡，纤细白皙的指节在阳光下透明如玉：“以太协会就是通过解读命运泥板，才得到的这些信息。当然，我听我的老师说，由于个体的不同，解读泥板时所看到的内容也不一样。”
　　顾见临内心微震，心想原来如此。
　　不得不说，这东西对他而言，似乎相当重要。
　　也不知道老顾留下的那些文件里，是否有关于命运泥板的解读。
　　按照他的性格，多半是有的。
　　“我要的是原文，也就是真正的命运泥板。”
　　唐绫笃定说道：“前人解读的结果，我们也可以进行阅读，而我们解读出来的东西，未必就一定要告诉他们，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宝藏。”
　　顾见临评价道：“对于欧米伽序列的竞争而言，这确实至关重要。”
　　“最重要的是血雾里的那个东西。”
　　唐绫抬起美眸，似乎下足了决心，从随身的白色挎包里取出一幅画：“这是侧写出来的。”
　　顾见临望向这幅画，陷入沉默。
　　“这是个什么玩意？”
　　鹦鹉破口大叫。
　　顾见临对天发誓，他对待事情是非常严肃的，只是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还是难绷。
　　因为画里就是一片红色的涂鸦，然后用笔勾勒出了四不像的畸形。
　　活像个外星人。
　　“这是你的……侧写？”
　　他狐疑问道：“你确定你不是拿错了你妹妹的儿童涂鸦？”
　　唐绫望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嗔怒和羞恼，霜雪般的俏脸泛起一抹酡红。
　　她嗓音难得细软下来，低声说道：“我没有妹妹，这就是我画的。”
　　“抱歉。”
　　顾见临沉吟片刻：“嗯，你到底是不擅长侧写，还是不擅长绘画？”
　　唐绫狐疑问道：“有什么区别？”
　　顾见临有点难以启齿：“这到底是逻辑推理出了问题，还是绘画素描出了问题……”
　　鹦鹉叫嚣道：“他的意思是，不知道你是手残还是脑残！”
　　有那么一瞬间，唐绫深呼吸，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美眸冰寒。
　　“顾见临。”
　　“嗯？”
　　“你这种人，真的能找到女朋友吗？”
　　“不想找，也不会找。”
　　顾见临把这份儿童涂鸦折叠起来，再看下去他就可能就要笑出声了。
　　“涂鸦还给我！”
　　唐绫颇为凶狠地夺回那幅画，伸出细白的右手。
　　顾见临看着她的手，愣了一下。
　　“我们可以通过灵性的交换来进行同调，你没试过么？”
　　唐绫撇头不看他，冷冰冰说道：“只要牵着手，我们两个的灵性发生交换，你就可以看到我脑海里的画面。时间很充足，你可以反复观看很多次。”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占卜小组跟你交换过灵性了么？”
　　“我比较怕生，所以找了一个还算熟悉的五阶女巫，对我进行共情。”
　　唐绫清了清嗓子，嗓音清冷：“所以就看你的侧写，能不能找到关键证据了。”
　　顾见临明白了，一言不发地握住了她细软的手。
　　十指相扣。
　　嗯，这还是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手感很好。
　　常年练剑，居然连一个茧子都没有留下，应该是秘药的效果吧。
　　顾见临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哟，临哥，这么巧？”
　　成有余这个小胖子笑眯眯地凑过来，聂相思和张诚也跟在旁边。
　　顾见临没想到还会见到熟人。
　　成有余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白发少女转过身，抬起一双凛然凌厉的美眸。
　　寒意弥漫。
　　他脱口而出：“卧槽！”
　　张诚见到这位，连忙吓得鞠躬：“唐师姐，中午好。”
　　聂相思也有点害怕这位公主殿下，微微鞠躬说道：“唐师姐。”
　　忽然间，众人视线同时落到了他们两个十指相扣的手上。
　　“呃，你们两个这是？”
　　尴尬的气氛在弥漫。
　　好像打扰人家约会了！
　　顾见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唐绫却不动声色拎着琴箱起身，果断放弃继续面对面，而是坐到了他的旁边，靠近甲板的围栏。
　　看得出来，她确实怕生。


###第一百五十五章 侧写与占卜
　　顾见临察觉到对面三人的神情诡异，便解释道：“我们在尝试同调，坐吧。”
　　唐绫只是简单地点头，算是跟其他人打了招呼。
　　“哎呦，那多不好意思啊。”
　　成有余也是个脸皮厚的，立刻拉着两个同伴坐下，准备吃瓜。
　　“同调？这是发生了什么？”
　　顾见临想了想，简单把事情给概括了一遍。
　　没想到，小胖子听完以后，立刻摆摆手：“嗨呀，我寻思多大点事。虽然我不是欧米伽，救援行动轮不到我去，但带节奏我在行啊，我可是论坛一霸。你们放心，今天晚上我就回去发帖，保证没人敢接审判庭的这个任务。”
　　“这方面倒是可以相信小胖子，他能把黑的给说成白的。”
　　张诚吐槽道：“到时候就算占卜小队给出判定是低危也没用。”
　　聂相思说道：“他有六百多个小号。”
　　顾见临有点吃惊，他开始怀疑这个椅子杀人魔的外号就是小胖子搞的。
　　但他没有证据。
　　“开始吧。”
　　唐绫把细白的右手递到他的面前。
　　不知为何，总有种女王伸出手，要你行吻手礼的优雅和高贵。
　　顾见临伸出手，再次跟她十指相扣。
　　“你如果不想让我看到你的记忆，你可以专注地想点别的。”
　　唐绫淡淡说道。
　　顾见临嗯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的灵性开始了交换。
　　顾见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波动了起来，一股陌生的记忆如海潮般涌入了脑海，一幕幕被割裂的画面稍纵即逝，在意识的最深处闪灭。
　　沉没在海底的荒原，断裂的山脊，流淌的熔岩。
　　天空中是流动的海水。
　　一颗腐朽的巨大古树，树枝上吊着数不清的青铜古棺。
　　轰隆隆的巨响，那些棺材盖跌落下来，苍白的尸体睁开了眼睛，他们身上缠绕着裹尸布，仿佛跟皮肤长在了一起，浑身遍布难看的皱纹。
　　他们睁开了血红的眼睛，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四脚着地落到地上。
　　这些活尸的爬行姿势扭曲又诡异，但速度极快。
　　顾见临仿佛变成了一个白发的少女，反手把极雷巨剑插到地上，倾尽全力转动剑锋，纵横交错的十字剑气轰然迸发开来！
　　“快逃！这里不能久留！”
　　那是纳米战士们的咆哮声，二十多位身披钢铁铠甲的魁梧士兵搀扶着撤退。
　　他们还抬着一口漆黑的石棺，棺材剧烈的颤动着。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似乎在发生激烈的交战。
　　就在这时，诡异的红色雾气弥漫开来，淹没了一切。
　　寂静无声，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红雾如血般弥漫，遮蔽了一切。
　　然而就在这片红雾里，顾见临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当红色的雾气散去以后，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地面还残留着一些蛛丝马迹。
　　记忆骤然中断！
　　十字相扣的双手，也在这一刻分开。
　　“呼，呼。”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是窥探别人的记忆，就像是看电影一样。
　　但那种身临其境的压抑感，却异常的真实。
　　很容易对情绪造成影响。
　　“没事吧？”
　　唐绫没问结果，而是先把一杯可乐递到他的面前，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分明是简单的关心，但对面三个人却都有些吃惊。
　　成有余和张诚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很八卦。
　　尤其是聂相思，作为女孩子她的心思最细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顾见临用了几秒钟平复了心情。
　　他摇了摇头，随口问道：“你在那片血雾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唐绫平静说道：“什么都没有，只是隐约觉得有东西在，那个东西让我很忌惮。如果你没有看清楚的话，可以多看几遍。”
　　“不用，所有的细节我都记下来了。”
　　顾见临大口喝着可乐，笃定说道：“那是个人。”
　　此言一出，唐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她不用侧写也知道是个人。
　　“我以第一视角窥视了你的记忆，那是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自始至终都有人在盯着你们。那片红雾里应该有个人，那个人在雾气里看了你一眼，然后离开了。”
　　顾见临顿了顿：“我察觉到了他留下来的痕迹。”
　　唐绫以后托腮，认真问道：“你能侧写出关于那个人的，更具体的信息么？”
　　“侧写没有你想得那么神奇，本质上就是从线索进行推导，需要辅佐强烈的直觉，也就是第六感。比如这个时候路过的一位纳米战士。”
　　顾见临转而望向餐厅外一批跑步前进的士兵，解释道：“肌肉发达，跑步的姿势凌厉干练，还有面部的线条，大体的发质和发量。眼神的变化，眼角的皱纹，指甲的长短等等。”
　　“我需要看到这些外在特征，才能推导出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最简单的就是年龄和职业，从他的外部状态猜测年龄，从外部特征判断职业。所以侧写普通人是比较容易的，因为他们基本不会隐藏自己，没有误导性的信息。”
　　他摇头说道：“而在超凡世界，有些人为了隐匿身份，就会制造出非常多的误导特征，他影响我的直觉。”
　　唐绫沉默了一秒，难掩失望：“所以，侧写不出来？”
　　“那倒不是。”
　　顾见临淡淡说道：“如果用了超凡能力，那就不一样了。”
　　自从他进入到超凡世界以后，或者体内产生了灵性以后，侧写得到了进化。
　　就像是拓展了能力的应用范围，并不仅仅能侧写出人格画像。
　　还能画出对方的超凡形象。
　　“有纸和笔么？”
　　顾见临平静问道。
　　唐绫微微一怔：“你确定你要现在画？”
　　顾见临皱眉问道：“怎么了？”
　　唐绫看了一眼他疲惫又憔悴的模样：“你的状态看起来可不是那么好。”
　　顾见临摆了摆手：“小事。”
　　也就是看美女的后遗症而已。
　　“快快快，叫服务员去拿张纸来！”
　　成有余兴奋地说道。
　　张诚二话不说，直接跑去前台拿了纸笔过来。
　　聂相思的眼睛很亮。
　　她小时候，就听说过顾教授的侧写有多神奇。
　　现在，她可以亲眼见证了。
　　顾见临接过纸和笔，他曾经为了打发时间，学习过一阵子素描。
　　随着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一副简单的素描完成了。
　　“给，就是这个人。”
　　他按住桌子上的素描，轻轻滑过去：“他的表情是我按照直觉来画的，你要问理由我确实说不出来，但从他看向你的那种眼神，让我觉得他就是在笑的。”
　　唐绫伸手接过这幅素描，凛然的眸子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一头苍白的长发，脸上的五官比较模糊，只能看出来带着诡异的笑容，但他的背后却有着另外一个姿态。
　　那是一个背负十余柄生锈的铁剑，通体缭绕着凛然的剑气，浑身遍布凄厉的剑痕，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身上竟然还缠着一条漆黑的蛟龙。
　　“他唯独盯着你看，不知道是不是认识你。”
　　顾见临顿了顿：“剑宗途径，至少是六阶。”
　　唐绫盯着这幅素描看了很久，郑重地折叠起来，收进口袋里。
　　“我知道了，谢谢。”
　　她轻声叮嘱道：“如果以太协会的高层通过，那么这次就是我带队执行任务。我一定会选你作为队友，前提是你要撑过万教官的考验，能行么？”
　　“没问题。”
　　顾见临心说他当然能顶住，否则就白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那就好。”
　　唐绫临走前，忽然问道：“对了，你成功通过青之王的考验了吗？”
　　顾见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关心这个，回答道：“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课。”
　　唐绫一愣：“好，我知道了。”
　　说完，她拎起琴箱，转身离去。
　　顾见临扭头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画中的这个人，不出意外的话，这女人是认识的。
　　所以她没有怀疑侧写的真实性，而是拿着这东西就走了。
　　“临哥。”
　　成有余八卦道：“你还说你跟唐师姐没有一腿！”
　　顾见临皱眉：“什么意思？”
　　成有余撇嘴：“别装了！我们都看到了。”
　　“白银之王的学生，总会长钦定的接班人，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张诚满脸敬佩地神情，竖起大拇指：“别看她现在只有四阶，那是因为被极雷浪费了太多时间，但现在已经是厚积薄发的时候了。你信不信不用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晋升五阶？”
　　“唐师姐是很高冷的，无论是白头发的状态还是红头发的状态，都很难接触。但她对你好像不一样，甚至不排斥跟你有身体触碰。”
　　聂相思幽幽说道：“而且，她几乎从来不会关心人的。”
　　顾见临看着面前那杯被推过来的可乐，陷入了沉思。
　　……
　　……
　　当天夜晚，唐绫背着琴箱，站在公寓楼的阳台上看海。
　　“消息已经汇报给老师了。”
　　白思慕坐在沙发上，看着夜间的综艺频道，嗓音温婉动听：“师妹，这件事不需要你多想，你也不用亲自面对他，他不是你能够对付的。”
　　唐绫嗯了一声：“我知道。”
　　“嗯，只要你控制好情绪，把慕师妹带回来就可以了。”
　　白思慕温柔说道：“说起来，老师对那个少年很感兴趣。”
　　唐绫扭过头来，微微一怔。
　　白思慕看了她一眼，说道：“顾见临跟你一样，已经掌握了呼吸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晋升了三阶，这个速度非常的惊人，而且他的侧写非常的有用，只可惜身中扶桑神宫的诅咒，只能活到四十岁。”
　　“但是他的天赋确实惊艳，就连老师也有些心动。”
　　她顿了顿：“趁着还没有被青之王抢走，你可以尝试着让他转到剑宗途径。”
　　唐绫眺望着漆黑的大海，素白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老师是想……”
　　“这是唯一的转职机会了。”
　　白思慕说道：“如果他愿意转到剑宗途径，那么老师可以收他做关门学生。”
　　唐绫倒是有点意外，幽幽说道：“老师居然也会动心。”
　　虽然说，老师当年收她当学生的时候，说过她就是关门弟子了。
　　但如果多个师弟，她也不在乎。
　　那个少年似乎是比她小三岁来着。
　　“如果你知道那个少年入定用了多长时间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白思慕幽幽说道：“十秒哦。”
　　唐绫额发轻飘，眼神诧异。
　　“十秒？”
　　她蹙眉问道：“认真的？”
　　“因此老师才会动心。”
　　白思慕说道：“毕竟那个少年到现在，还不知道青之王到底做过什么。”
　　唐绫轻声说道：“确实。”
　　“我不了解他的性格，不知道他到底会怎么做。”
　　白思慕轻声说道：“你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
　　唐绫回忆起之前同调时，看到的那副画面。
　　空荡荡的房间。
　　凄冷的月光，在床上投下一片阴影。
　　男孩就坐在床边，怔怔看着窗外。
　　孤独，寂寥。
　　“没什么，我走了。”
　　既然老师那边已经确认过了，那么她就要把那副素描，上交到高层。
　　……
　　……
　　唐绫背着吉他箱离开公寓，跟形形色色的调查员和纳米战士擦肩而过，来到指挥中心。
　　然而在基地办公楼的一层，她被人拦住了。
　　张议员神情冷峻，穿着白色的西装，坐在沙发上，眼神锐利。
　　聂执事守在他的身边，面容严肃。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略微眼熟的欧米伽序列成员。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却披着黑色的巫师服，手里握着一枚水晶球。
　　欧米伽序列，代号·梦魇，排名第十二位。
　　在他身后的还有三位守护者，清一色的灵媒途径。
　　其中一人，就是在清剿严家任务时，被替身蛊戏耍的李逸杰。
　　“有事？”
　　唐绫面无表情说道。
　　张议员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说道：“雷霆，这次来只有一件事告诉你。占卜小组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如你所说，的确很危险，但还没有危险到百分百会丧命的程度。如果你愿意参与行动，我们愿意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你的安全。”
　　“包括你提出的要求，经过我们的商议，也可以妥协。”
　　他说道：“可以给你看攻略和命运泥板，但前提是只有你一个人。”
　　聂执事也说道：
　　“不要试图跟顾见临走的太近，这样只会误了你的前程。你要知道，他的父亲是血月屠戮事件的制造者。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而且有青之王的庇护，我们也没有办法继续调查。更何况，你是剑冢传人，你应该知道青之王是什么人，又会给他灌输多么危险的思想。”
　　换句话说，那个少年身上的buff已经叠满了。
　　啪的一声。
　　一幅画在面前展开，那是一副用红色颜料涂抹的油画。
　　红色的血雾，隐约的黑影，还有若有若无的凝视。
　　唐绫很眼熟，那就是她在仙宫里看到的那片血雾。
　　“占卜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梦魇微笑说道：“按照太虚的评级，这次的任务确实达到了S级的危险程度，但还远远没有到我们应付不了的地步，不是么？”
　　唐绫看着那幅画，眼神里闪过一丝嘲弄。
　　“顾见临有句话说的很对。”
　　她抬起美眸，一字一顿：“废物，就应该干好废物该干的事情。”
　　此言一出，张议员和聂执事面色骤然一变。
　　梦魇一愣：“你说什么？”
　　包括他背后的守护者们，都流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啪。
　　“六阶，剑宗途径，一个来自烛龙氏族的神侍。”
　　唐绫随手把那份素描的复印件拍在桌子上，冷声说道：“这是顾见临侧写出来的结果，你告诉我这叫S级任务？那你们谁去应付这人？又拿什么来保护我的安全？饼谁都会画，能做到么？还是那句话，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说道：“我的队友里，必须有顾见临。没有他，我就不去。”
　　这倒不是她有多喜欢那个少年。
　　而是因为，相比于那个少年而言，眼前这群人太不靠谱了。
　　好吧，也可能是因为人家太靠谱了。
　　总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张议员和聂执事望向那幅画，眼瞳剧烈的收缩了一瞬间。
　　梦魇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们都占卜不出来东西，区区一个侧写，怎么可能画得出来？这不是真的，这是伪造的！这是瞎编的！”
　　那些灵媒途径的守护者们也是又惊又怒。
　　他们不眠不休四十八小时的占卜结果，也只是捕捉到了一个残影。
　　现在告诉他们，别人用侧写直接确认了对方的位阶和种族。
　　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们。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再这里继续撒泼打滚，丢人现眼。”
　　唐绫指着那副素描画里的人，冷漠说道：“画里的人是我的曾祖父，顾见临连见都没见过，甚至都未必知道他的存在，你告诉我这又能怎么伪造？”
　　张议员和聂执事脸色很难看。
　　因为他们也认出了画里的这个人。
　　关键是，这是侧写出来的！
　　那个少年的侧写，居然这么精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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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凄冷，海风呼啸。
　　太华站在海岸边，眺望着漆黑的大海，沉默不语。
　　一张素描被风吹走，在半空中翻飞。
　　“孟河伯，唐子敬……竟然都成了烛龙氏族的神侍。”
　　她淡淡说道：“真有意思，看来当初的推断没有错。八年前魇师叛逃，的确是有人在幕后帮他。既然如此，那就去查一查吧。”
　　陈伯均恭敬说道：“明白了，老师。”
　　他又问道：“小唐和小顾的要求呢？”
　　太华冷笑一声：“允了他们。”


###第一百五十六章 善与爱
　　临近五月份，峰城渐渐升温，隐约有蝉鸣声在公园里回荡。
　　似乎能够嗅到夏天的气息。
　　顾见临坐在庭院的石桌上向外眺望，能够看到很多年轻人从街边走过，无一例外都是来自各个辖区的调查员，偶尔还有欧米伽序列的天才种子。
　　女孩子们大多都已经穿上了短裙和热裤，男的则没啥看头。
　　纳米战士们手持枪械和手电筒在街边巡逻。
　　救护车的鸣笛声响彻夜色，一整晚都没停过。
　　时不时就有医务人员，抬着血淋淋的担架走过来，上面躺着的大多数都是黎明作战序列的纳米战士，偶尔才是一些各个辖区的调查员。
　　“看来麒麟仙宫真的很危险。”
　　他低声说道。
　　牧叔坐在他旁边，叹息道：“每一次古神界现世，基本都是这样的。”
　　顾见临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世界的和平，其实往往都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牧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惋惜，说道：“很多战士一辈子就只有两个机会能见到家人。一个重伤住院的时候，另一个就是死亡的时候。”
　　顾见临心想怪不得能在这里看到很多战士的家属。
　　“但对很多人来说，古神界又是希望之地。”
　　牧叔叹了口气：“你知道么？很多堕落者或者不洁者，如果在现实世界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他们会选择在古神界扎根，在那里生活。”
　　顾见临一愣：“还可以这样？”
　　“当然，古神界的面积很大，就连以太协会也无法完全掌控，他们只需要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在那里开采资源，狩猎活尸或者怪物。等到外面的人进来，就可以跟他们交换生活所需的物资。比如扶桑神宫，云梦泽，不周山。”
　　牧叔颇有深意道：“古神界，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另一个世界。本来，我也想过要去古神界生活，但他们绝大多数人不想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了。”
　　顾见临恍然大悟：“难怪有那么多人都在峰城汇聚。有的人是想攒够了药物找个地方躲起来，但也有的人是在等麒麟仙宫开荒过后，在古神界生活？”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特殊的势力，专门在古神界里做生意，你以后都会遇到，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牧叔说道：“除此之外，就是要看运气了。只要别倒霉的遇到那些祖或者始祖，就不会出太大问题。尤其要小心远古先民，很多都是在几百上千年前，为了追求长生或者进化而闯进去的。很多人在历史上都赫赫有名。”
　　顾见临评价道：“听起来不好对付。”
　　“也不尽然，远古先民在他们的时代或许都是赫赫有名的修行者，但几千年过去为了维持生命，大多数人的位阶都会衰退。只有极少数人，在特殊的条件下才能保持当年的力量。”
　　牧叔沉吟片刻：“遇到这种人的话……”
　　顾见临静等下文，说不定还真有对付的办法。
　　“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牧叔一脸严肃说道。
　　顾见临憋了一下：“牧叔，你刚才好像突然变成了老顾。”
　　晦气。
　　“呵呵，跟他相处那么多年，总能学到一些。”
　　牧叔说道：“这些远古先民都是老古董了，脑子都不太灵光，不知时代变化，当年我和你爸去闯荡不周山的时候，跟一个祖打到山穷水尽。最后我们灵性干涸，而那个祖则夺走了我们用来保命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他说到这里，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说道：“那是以太协会特质的，炼金核磁爆火箭筒，一旦正面命中，六阶的屠龙者都得当场殒命。”
　　顾见临好奇问道：“那么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牧叔摆了摆手：“哦，因为那个祖把炮口搞反了。”
　　顾见临以手扶额：“您是说，那个祖最后把自己给炸了。”
　　牧叔嗯了一声。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
　　怎么说呢，这也太生草了。
　　牧叔笑呵呵说道：“每个古神界的生态环境都不一样，别的我就没什么可教你的了。明天万教官会给你们普及相应的知识。比如各种畸变怪物的特征，如何辨认各个朝代的远古先民，还有一些古文字和古图腾的辨认。”
　　“尤其是这点，你进入超凡世界的时间短，对于这些知识大多数都是两眼摸一黑，一定要认真听讲。实在记不住，就储存在手机里面，多带几个充电宝进去。”
　　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然你是要吃大亏的。”
　　顾见临若有所思：“受教了。”
　　牧叔嗯了一声，忽然说道：“听说你跟唐绫，今天又把高层给怼了？因为营救那十位欧米伽成员的任务？你们真是无法无天啊。”
　　顾见临一愣：“您怎么知道？”
　　“我听隔壁小护士说的。”
　　牧叔板着脸：“整栋楼都听到朱教官的咆哮了。”
　　顾见临心想这关我什么事，我一直都是与人为善的。
　　那是唐绫把人气成这样的。
　　“你们呀，就是太傲了，人缘不好也是不太行的。”
　　牧叔犹豫了一下：“尤其是现在派系争斗严重，你们一个是白银之王的学生，另一个是青之王的学生，太多人会盯着你们了。”
　　顾见临心想确实如此。
　　不过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雷霆的老师居然也是一位天灾。
　　“白银之王的学生夭折了不少，青之王的学生也不是没死过。”
　　牧叔嘱咐说道：“挑队友的时候，要谨慎一些。”
　　顾见临想了想：“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晚上我们就要组队进入仙宫执行救援任务了。唐绫的意思是，选择队员的权利，也要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嗯，合理的。”
　　“牧叔，您有什么看法么？”
　　“如果是选队员的话，有一个人确实不错。”
　　“谁？”
　　“小公主。”
　　顾见临当即就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她？”
　　这个答案真的是出乎预料。
　　那熊孩子的战斗力确实不错。
　　但是脑子有点问题。
　　更何况，那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而已。
　　“小公主虽然顽劣，但你觉得以她的智力，能做出坑害队友的事情么？”
　　牧叔幽幽说道。
　　顾见临沉吟片刻：“好像还真不行。”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牧叔意味深长说道：“那孩子缺管少教，但是如果你能把她降服，那绝对是一大助力。不跟你扯虚的，你知道她身上有多少秘药，又有多少武装么？别的不谈，你就看看那一手毒药用的。”
　　顾见临再次陷入了沉思。
　　既然是总会长的孙女，那身上的好东西肯定少不了。
　　“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你别告诉别人。”
　　牧叔低声说道：“你猜猜，总会长为什么敢让她加入欧米伽序列？”
　　顾见临似乎想到了什么：“您是说？”
　　“是的，小公主是死不了的，既然总会长敢让她来，那就意味着她绝对不会出事。相信总会长，那可是能跟烛龙尊者过招的人。”
　　牧叔说道：“除非小公主威胁到了总会长的统治。”
　　呵呵。
　　顾见临心想那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还是等下辈子吧。
　　这时，他的微信里多了一条消息。
　　唐绫：“好消息，审判庭已经妥协了。麒麟仙宫的绝密攻略和命运泥板，会在进入仙宫之前给我们解读。今晚好好准备，注意休息。”
　　顾见临一愣，回复道：“这么快？”
　　唐绫：“因为你的侧写，让他们无话可说。”
　　顾见临：“我还以为他们会说，我的侧写是瞎编的。”
　　唐绫：“当然不会，因为他们……都认出了你侧写出来的那个人。”
　　顾见临一愣。
　　唐绫：“那是我的曾祖父，唐子敬。”
　　顾见临心想难怪。
　　在雷霆的记忆里，那个血雾里的人一直在盯着她看。
　　前十的欧米伽全部失踪，只有她一个人幸免。
　　想来血雾里的人应该是跟她有什么渊源，否则的话根本就不合理。
　　顾见临想起了什么，把那副素描放在了石桌上，好奇问道：“牧叔，当初在禁忌区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过一条禁忌。那就是，血雾不可接触？”
　　牧叔看到那副素描，微微一怔：“这是？”
　　顾见临解释道：“唐绫说这个人是她的曾祖父，唐子敬。”
　　牧叔一愣：“原来如此……”
　　顾见临问道：“您认识？”
　　牧叔摇头：“说认识也不至于，只是听说过他的传说。当年，他还是唐家的家主，一个即将突破到圣域级的高阶剑宗，德高望重。在以太协会定位到麒麟仙宫的位置之前，他却莫名的陷入了疯狂，大肆杀戮族人，然后逃往了东海。当时我们在东海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被要求寻找他的痕迹。”
　　他感慨说道：“没想到，唐子敬居然也进了仙宫里，而且如果你的这幅画没画错的话，他似乎成为了烛龙氏族的神侍？”
　　“嗯。”
　　顾见临盯着那幅画：“您不觉得，有点巧合么？”
　　牧叔看了他一眼：“你是说？”
　　“魇师也是在麒麟仙宫出现的前后时间点，突然变得疯狂，屠戮了同伴，举行献祭，从此失踪。多年后，魇师再度归来，也变成了烛龙氏族的神侍。”
　　顾见临一字一顿：“这两件事，惊人的相似。”
　　牧叔陷入了沉默。
　　这个老男人表面上说着已经释怀，但实际上从未忘记过当年的事情。
　　“我得到的情报称，当年魇师是为了摆脱某个组织的束缚，才成为了烛龙氏族神侍，原理是借助古神对神侍的控制，从而摆脱某个隐秘的组织。”
　　顾见临用唇语说道：“那么，唐子敬会不会也是这样？而且两个人还有一个惊人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在突破一个大位阶的节点。”
　　这是结合长谷川信一提供的情报而给出的猜测。
　　如果没有前置的情报和信息，是无法的推导出这个猜想的。
　　牧叔沉默了良久，低声说道：“倒是有可能，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顾见临起身，认真说道：“这次进入仙宫，我会顺便查清楚的。”
　　牧叔看着这个少年，真诚说道：“孩子，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不辛苦的，既然老顾不在了，我会把他没做完的事情做好。”
　　顾见临准备离开：“时间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了。”
　　牧叔连忙起身：“我送送你。”
　　他犹豫片刻，叮嘱道：“小顾，我一个废人是拦不住你了，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除生死之外没有大事。不然的话，我也就没法下去见你爸了。”
　　“知道了。”
　　顾见临忽然说道：“牧叔，你们在这里没有被欺负吧？”
　　医院里有各个派系的伤员，包括他们的家属。
　　尤其是审判庭的人，他们的思绪相当极端。
　　牧叔他们在这里，难保不会受人白眼什么的。
　　“没有啊。”
　　牧叔温和说道：“别多想，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
　　顾见临放心了许多，现在他要为明天的任务，做一些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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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小钰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她十二岁晋升四阶狂王，家世背景显赫到令人发指，自诩有大帝之姿，发誓一生不弱于人，绝不会让人骑在自己的头上。
　　直到她遇到了椅子杀人魔。
　　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残暴和凶狠。
　　现在她被吊在这里整整一天半了，像个一头烤乳猪一样四肢被束缚，偏偏这绳子还是炼金武装，能够禁锢体内的灵性，把她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按理来说，这种刑具都是给那些活尸和远古先民套的。
　　奇耻大辱！
　　整整一天半，并没有放她下来。
　　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拿出手机给她拍照，然后上传到论坛上。
　　还有更过分的，甚至会来跟她合影。
　　搞得这里好像是什么旅游景点。
　　而且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被她给整蛊过的仇人。
　　屈辱。
　　愤恨。
　　但是她没有一点办法。
　　守护者和小弟们在旁边站成一排，愣是没有一个人救她下来。
　　这群吃里扒外的废物！
　　碍于她祖母的金銮凤羽，竟然就在旁边束手旁观。
　　等到她恢复自由以后，一定要把这群人全开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唔！”
　　姬小钰再次鬼哭狼嚎，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够表示抗议的方式。
　　守护者和小弟们同时捂住耳朵。
　　伴随着隐约的脚步声，顾见临面无表情地从街边走过来，肩膀上站着那只骄傲的鹦鹉。
　　姬小钰瞪大了灵动的眸子，目露警惕之色。
　　众人如蒙大赦，心想是死是活赶紧结束吧，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顾见临看了几眼众人，又扫了一眼路灯上的熊孩子。
　　“反省的怎么样？”
　　他面无表情说道：“道歉，就放你下来。”
　　鹦鹉坐在他的肩膀上：“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没想到，姬小钰被吊了这么久，居然还活蹦乱跳的，晃动着四肢奋力挣扎，瞪大的眼睛里满是凶狠的表情，呜呜的咆哮声仿佛小兽。
　　似乎在说：“兽人永不为奴！”
　　鹦鹉骂道：“这泼猴，没救了。”
　　顾见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没有跟熊孩子交手的经验。
　　“这熊孩子一直都是这样么？”
　　他忍不住问道。
　　众人回答：“是的。”
　　顾见临抬头看着这个小家伙，十二岁的四阶狂王，据说身怀数件神话武装。
　　战力强横，还是个小富婆。
　　如果不是太熊了，带在身边的确很有安全感。
　　尤其是那些毒包，对自己人来说确实是大杀器。
　　但是，对于敌人，同样有小。
　　“这小家伙哪来的这么多毒包？”
　　顾见临慎重从口袋里取出那些用塑胶袋密封的毒包，满脸猜疑。
　　众人憋了半天：“小公主走南闯北，学神农尝百草，最终谱写五毒内经！”
　　守护者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毕恭毕敬地递过来。
　　姬小钰当场瞪大眼睛，发出愤怒的呜咽。
　　仿佛在说：叛徒，狗叛徒！
　　这就把她给卖了。
　　神特么五毒内经。
　　顾见临没想到居然还有秘籍，这玩意必须给她当场没收。
　　留着就是个祸害。
　　这时，寂静里响起了咕嘟的一声。
　　路灯上，姬小钰瞬间就脸红了，刚刚是她肚子叫了。
　　“饿了？”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在深空网络订了一个送餐服务。
　　黑云城寨基地对于欧米伽序列的服务是全方位的，订餐后不到十分钟时间，服务员便端着各种新鲜的菜肴上门，每一道菜都精致美味，用银色的餐盘托着，上面还盖着盖子，好让温度不流失。
　　为了驯服熊孩子，顾见临直接在院子里摆了一个木桌。
　　三鲜鱼翅，栗子鸡，酱汁鲤鱼，爆肚仁儿，烧肝尖。
　　浓香四溢。
　　顾见临吃过晚饭了，也根本不动筷子，就这么闭着眼睛冥想。
　　脑子里全都是青之王今天演练组合技的那一幕。
　　咕嘟。
　　那是咽口水的声音。
　　姬小钰明显是饿极了，肚子也在咕咕叫。
　　守护者和小弟们面面相觑，这真是折磨啊。
　　良久过后，顾见临睁开眼睛，淡淡说道：“你祖母不会来救你的，她把金銮凤羽给我，大概就是让我来替她管教你的意思。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刚到底，要么我们换个方式，和平相处。”
　　“你不招惹我，我也不会多管你，我还可以把秘籍还给你。”
　　他顿了顿：“前提是，你要道歉。”
　　路灯上，姬小钰死死盯着他看。
　　准确的说，是盯着满桌子的菜看，眼神都冒光了。
　　仿佛一头饿狼。
　　但嘴里还在呜呜乱叫，满脸兽人永不为奴的表情。
　　“你要是同意道歉，我就放你下来。”
　　顾见临跟她大眼瞪小眼：“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也不想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吧。”
　　姬小钰沉默了。
　　兽人族永不为奴。
　　除非……包吃包住！
　　那一刻，她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呜了一声，勉为其难地点头。
　　守护者和小弟们的脸色古怪至极。
　　顾见临信守承诺，说道：“那就放她下来吧。”
　　这时，小弟们脸色变得更怪异了。
　　守护者去割绳子，却在心里冷笑。
　　小公主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
　　她肯定是表面上答应，只要一旦能够使用灵性，肯定会掉头就跑。
　　但他肯定不会善意提醒。
　　毕竟顾见临在做的事情，也是让他们为难。
　　碍于金銮凤羽，他们没有胆量阻止。
　　但事后，小公主肯定会清算他们这些逆臣。
　　怎么做都不讨好。
　　对于顾见临，他们的心里肯定是记恨的。
　　果不其然，当刀切割绳子的声音响起时。
　　姬小钰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和狡猾。
　　绳子断裂的一瞬间，她敏捷的落下来，双手叉腰，大笑。
　　“哈哈，永别了，牢笼！”
　　她嚣张道：“道歉？下辈子吧！”
　　轰隆一声，气劲爆发。
　　姬小钰掉头就跑。
　　顾见临在心里呵了一声，根本没有追击。
　　砰！
　　毒雾爆炸开来，淹没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姬小钰再次发出一声惨叫，狼狈地从毒雾里冲回来，连滚带爬，呜咽道：“卑，卑鄙小人！你居然……埋伏我！可恶！混账！”
　　顾见临淡定叹了口气。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怎么可能不长记性。
　　对付熊孩子，就要比她更熊。
　　来之前，他就来路上，提前用熊孩子制造的毒药包，设下了陷阱。
　　如果姬小钰一旦有逃跑的举动，就会再次中招。
　　果然，熊孩子都不太聪明。
　　又踩雷了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鹦鹉幽幽说道：“这孽障，何苦呢。”
　　顾见临从来没想过以理服人，所谓的道歉放人，只是个幌子而已。
　　他知道，熊孩子是肯定不会同意，一定会伺机反抗。
　　不然的话，他又有什么理由，拿这熊孩子练习组合技呢。
　　姬小钰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庭院里，眼神凶狠，满是仇恨。
　　顾见临扭头望向鹦鹉，说道：“去，把林晚秋叫过来，准备疗伤。”
　　鹦鹉转着眼珠子：“造孽啊。”
　　它叹了口气，振翅飞走。
　　顾见临则面无表情抄起折叠椅，然后抬起了一根左手的食指。
　　十字的漆黑闪光，在指尖凝聚。
　　轰隆！
　　这一天，熊孩子感受到了世界的险恶与黑暗。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月姬：你是不是有病！
　　奢华的巨型游轮仿佛一头巨大的海兽，破开风浪驰骋在海面上。
　　迷雾里，船上的灯光浮华明亮。
　　在迷雾里灯火通明，仿佛黑暗里的极乐天都。
　　荷枪实弹的雇佣兵站在甲板上，四面八方还有重型炼金火炮架设，一道道灯光扫过黑暗的海面，探测着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
　　月姬百无聊赖地趴在围栏上，风来吹动她黑色的长发。
　　甲板宛若广场般宽阔，很多拥有超凡身份的社会名流都在挽着伴侣在人流里走过，侍者端着精致的银盘游荡，上面摆放着水果点心以及红酒。
　　船舱里的喧嚣声比海上风浪声还大，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会场给这些黑暗世界的大人物们消遣，比如赌场和拍卖会，地下黑圈以及歌舞表演，还有许多私密的私人聚会，用来交易古神界的一些禁忌物品。
　　自从麒麟仙宫开始开荒以后，吸引来了世界各地的超凡势力。
　　不加入以太协会的，就会遁入黑暗世界。
　　更加的自由。
　　更加的无序。
　　如今在这片海域，漂浮着许多像这样的巨型游轮。
　　都是冲着仙宫来的。
　　在嘈杂拥挤的甲板上，只有少女一个人身旁二十米是真空地带。
　　因为没有人敢靠近她。
　　不少人像她的背影投以忌惮又敬畏的视线。
　　这个看似娇小窈窕的女孩，在黑暗世界里有着赫赫的凶名。
　　实力强大，杀伐果决。
　　据说还是被黑暗世界的某位大人物所看重的接班人。
　　“月姬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里传来矜持优雅的女声，伴随着电焊的滋啦声，还有巨大的轰响。
　　这是岚小姐的声音，大概率在某个实验室折腾炼金武器。
　　月姬扶着脸上的猫脸面具，嗓音清冷悦耳：“你上次教给我的方法不管用。”
　　“咦，怎么会？”
　　岚小姐吃了一惊：“难道是下药的时候被发现了？”
　　月姬抿了抿樱唇：“茂盛原液的药效不够，而且他的自制力很强。”
　　岚小姐沉默了一秒，好奇问道：“不应该吧，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有感情的话，那么服用了原液以后，怎么都该有点动作才对，男人不都是这样么？还是说，他实际上有喜欢的人，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等等。”
　　她顿了顿：“你不会没把真实身份告诉他吧？”
　　月姬憋了一下：“嗯，但是这次行动结束以后，大概率就瞒不住了。”
　　岚小姐那边叹了口气：“所以说在他的眼里，你现在就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奇怪女人，而且莫名其妙的对他好。这样怎么可能成功呢？万一他觉得你摘下面具以后是个丑八怪呢？万一他觉得你有所图谋呢？”
　　“按照你的描述，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个生性冷淡的家伙，那如果你要一直这么矜持下去，除非你要用烈性更强的秘药。”
　　她顿了顿：“欲火秘药，而且还得是原液！”
　　月姬美眸里有点闪躲，说道：“我，我只是想增加一些进度，没想真的要跟他那个。而且，我……我有点不太方便。”
　　“嗯？”
　　岚小姐似笑非笑说道：“那等这周过去不就好了嘛。”
　　月姬鼓了鼓腮，说道：“不是生理期，是因为有别的原因。因为目前而言，我觉得他对我只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只是单纯的同路人，或者想报答我而已。”
　　她犹豫了一下：“而且，他对我这个身份没兴趣，我也挺开心的，等到这次任务结束以后再摊牌吧。”
　　沉默了片刻，岚小姐轻声说道：“月姬姐姐，你好别扭。”
　　“算了，帮我通知一下三爷。”
　　月姬幽幽说道：“这次进入仙宫开荒，我想去活葬区。”
　　岚小姐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不过那边应该是以太协会控制的区域，很危险的。而且原本负责活葬区的，是四爷的人。你已经跟他们起过冲突了。”
　　月姬冷漠说道：“我不在乎。”
　　岚小姐轻声说道：“为了他至于么？最近你连修行都耽搁了，那位虽然欣赏你，但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现在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把你迷成这个样子。我记得去年，一位王子追求你，都被你无情拒绝。”
　　月姬淡淡说道：“一个破小国的王子而已，还不配跟他比。”
　　“那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岚小姐问道：“他对你真没意思？对你的真实身份呢？”
　　月姬陷入了沉默。
　　她望着广袤汹涌的大海，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的时候。
　　他的眼睛似乎也是这样。
　　孤寂，深沉。
　　暗藏汹涌。
　　跟全世界疏离，背道而驰。
　　“他喜不喜欢我不重要。”
　　月姬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太亏欠他了。虽然并非是我的本意，当初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我的确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幸福。”
　　她轻声说道：“那些温暖，那些陪伴，本该是属于他的。”
　　岚小姐再次叹气：“你啊。”
　　“而且我答应过老师，一定会保护好他。”
　　月姬停顿了一下：“他喜不喜欢我，或者喜欢别的什么人，都没关系。我只是想尽可能的补偿他一些，哪怕给他一点点快乐也好。”
　　岚小姐：“那你喜欢他的理由呢？”
　　月姬没说。
　　岚小姐无奈说道：“好吧，我去帮你联系。”
　　月姬嗯了一声：“谢谢。”
　　通讯挂断。
　　这时，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靠近了二十米范围的真空地带。
　　“蠢货，你在这干什么？”
　　月姬顿时扭过头，冷声说道：“伤都好了？”
　　屠夫咧嘴一笑，挠头说道：“那么凶干什么？那点伤，早就好了。”
　　月姬冷声说道：“离我远点。”
　　屠夫这个大块头就显得很委屈：“老大，你这么凶干什么？”
　　月姬没搭理他，只是比划了一个隐秘的手势。
　　意思是，你现在已经是神侍了，被人控制。
　　屠夫顿时就尴尬了。
　　月姬冷声质问道：“你刚才没有偷听我讲话吧？”
　　屠夫哼哼道：“我听你讲话干嘛？哪次不都是为了你那个男朋友。”
　　月姬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美眸微眯。
　　看起来是很受用。
　　她忽然问道：“屠夫，你也是男人，男人都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
　　屠夫想都没想：“胸大屁股大的。”
　　月姬怀疑自己真是脑子瓦特了，怎么会去问这个糙汉这种问题。
　　“那是你！”
　　她冷冷说道：“他才不会跟你一样没有品味。”
　　屠夫纳闷说道：“我怎么就没有品味了？”
　　月姬冷声问道：“你结过婚么？”
　　“那当然，我跟我前妻以前可恩爱了。”
　　屠夫眺望大海，感慨道：“以前我当雇佣兵那几年一直没回家，她就在家里等着我。为了给我准备惊喜，她怀孕了都没告诉我。”
　　月姬：“……”
　　就不该问这种问题。
　　“祂最近有没有给你下达什么指令？”
　　问完以后，她扶额：“算了，就算有你也不会说。”
　　神侍基本都是被完全控制的。
　　除非那位至尊真的被困在了古神界。
　　那么在古神界下达的指令，到了现实世界就会被规则给抹除。
　　但现在，那位至尊显然有脱困的方式了。
　　屠夫神情怪异，其实真的有指令，只不过就一个而已。
　　“老大，你最近需要注意一下了，不要荒废了修行。”
　　他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六位董事竞争的很激烈，都为了把各自投资的候选者送上去。据说，黑暗世界里再次出现了王的传说。而老大你，你是最有机会的。现在还有很多拍卖会和私密交易会，难道你不去参加吗？”
　　这种升华者活动很有价值，指不定就能淘到什么宝贝。
　　月姬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走吧。”
　　很明显的敷衍语气。
　　实际上她就是在敷衍，她倒不是不想提升自己，而是不喜欢这样物欲横流的生活，再加上在船舱里太闷了，根本就不透气，容易晕船。
　　偶尔遇到一些竞争者，勾心斗角的，让她很烦。
　　相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在家里待着，在那个刚刚被她装修好的小房子里，吹着空调吃着烤肉，顺便刷个剧什么的，无聊了就去色诱一下那个家伙。
　　虽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很让人沮丧，甚至会怀疑自己的魅力。
　　但还是很想看啊。
　　她低头望向自己饱满的胸脯，暗红色的连衣短裙如同玫瑰花般盛开，一双细长的双腿裹着黑色的丝袜，踩着圆头的小皮鞋。
　　不可爱吗？
　　真是的。
　　“唉。”
　　月姬轻轻叹了口气：“屠夫，幽荧集团是不是已经锁定到归葬之森了？”
　　屠夫想了想：“好像是的。”
　　月姬轻声呢喃：“准备了那么久，也从老师的秘密据点里找到了攻略，是时候替他走一趟了。”
　　……
　　……
　　屠夫望着少女的背影，忍不住挠了挠头，也回到了船舱里。
　　“屠夫大人。”
　　兔女郎们恭敬低头。
　　大家都是黑暗世界的候选者，是被董事们投资培养的。
　　只不过区别在于，月姬是被请过来的。
　　所以地位很高。
　　而屠夫是靠打黑拳打上来的，地位就明显不如前者。
　　尤其是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早已经被感染，自己也破罐破摔了一阵。
　　但自从成为了神侍以后就不一样了。
　　背后有一个上古大爹。
　　他感觉到自己是前所未有的牛逼，最近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屠夫回到自己的房间，口袋里的青铜残片已经滚烫到发红了。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隐约的低语声。
　　仿佛来自太古，在黑暗的深渊里回荡。
　　“哎呦我的天老爷，别急啊！”
　　他连忙取出了这枚青铜残片，放在地板上。
　　“这炼金矩阵需要处女血，特娘的老子搜了大半艘船都找不到几个处女。这群狗娘养的，每天就知道祸害人家姑娘……”
　　只见他笨手笨脚地取出装有水银的瓶子在地板上刻画矩阵，然后又掏出了装有处子之血的血袋，以及各种各样的祭祀工具，还有骨粉等等。
　　最后在地板上成功勾画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炼金矩阵。
　　虽然丑，但是能用。
　　随着屠夫将自己的血滴入矩阵里，灵性激活了阵法。
　　隐约有雾气弥漫开来。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无尽的黑暗。
　　隐约看到了在黑暗的尽头，有一双宛若太阳般辉煌的黄金竖瞳。
　　“至尊。”
　　屠夫低着头，不敢跟那双眼瞳直视。
　　那双威严炽烈的黄金瞳没有任何感情。
　　隐约间，淡漠的声音在寂静里响起：“说。”
　　屠夫硬着头皮，把刚才偷听到的对话，全部都说了一遍。
　　一个字都不漏。
　　但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身体是颤抖的，非常的不情愿。
　　十指甚至扣进了地面里，极度挣扎。
　　寂静里，那个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好像很抗拒。”
　　屠夫这个憨货的额头冷汗狂流，连忙叩首在地，低声说道：“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就是了。您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哪怕付出生命，我也愿意为您效力。但月姬她还是个孩子，而且对我有恩，我恳求您不要伤害她。”
　　这个大汉浑身发抖，用尽毕生的勇气说道：“这个女孩很善良，她并不是堕落者，对您也没有恶意。她只是想调查她老师的事情，才加入了药师的团伙。她早就猜到您有办法离开仙宫，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的头重重磕在地板上：“除了我，但我对您忠心耿耿啊，不像药师老贼！”
　　沉默了片刻，那个淡漠的声音问道：“听起来她好像很有价值。”
　　“对，是很有价值。”
　　屠夫诚恳说道：“但您没必要让她成为神侍，把她卷进这场冲突。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万一她排斥古神之血，岂不是亏大了！打架，靠我就行了！”
　　黑暗里，黄金瞳摇曳欲灭，冷漠说道：“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屠夫没有办法抗拒至尊的意志，一五一十的交代：“因为她的老师在仙宫里曾经击败了我，但却放了我一马，但却在笔记里记下了我们的存在。后来她的老师意外死亡，她根据她老师留下的笔记，刚好找到了我。”
　　他回答道：“我那时候身受重伤，恰好被她给捡到了，也就是那次我被污染，成为了堕落者。可她没有嫌弃我，只是让我带她去找药师，说是能救我。”
　　至尊虚无的声音响起：“怎么堕落的？”
　　屠夫低着头，声音变得低落了起来：“以前我们有一个团队，在仙宫外围探索，赚点外快养活家人。后来不幸遇到了一群从维度裂隙里掉出来的古尸，他们让我留下来断后，他们去找救兵回来救我，我以为大家是兄弟是家人，就答应了。”
　　黑暗里的黄金瞳默默凝视着他。
　　“但是后来，他们再也没回来，而是直接离开仙宫退隐了。”
　　屠夫低声说道：“我被抛弃了。”
　　至尊漠然说道：“那你还会信任月姬？”
　　屠夫想了想，回答道：“老大是不一样的。”
　　至尊瞥了他一眼：“如果我真的要对她不利呢？”
　　屠夫浑身骤然紧绷，抬起那张粗犷的脸，脸色吓得苍白如纸：“为什么啊？她对您没有恶意啊！而且我会看着她，她不会背叛您的！您为什么要杀她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剧变：“等等，您想要她当您的女祀？”
　　所谓女祀，是一种上古流传下来的说法。
　　传说中，古神族会在人类里挑选出精神和灵魂都澄澈无暇的美丽少女，通过交欢的方式在祭坛上举行仪式，以此来更好的吸收灵性，恢复力量。
　　黑暗里，至尊沉默了。
　　“哎呀她不行的！她在我们人类世界就是一个丑女！您是没见过她面具下的样子，丑到能活活把小孩吓哭！在我们人类世界，有很多上等的女人，您看上谁了随便挑，而且她有喜欢的人的。据说还跟人同居了。”
　　屠夫急得脸红脖子粗：“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跟她那个男朋友搞来搞去，再过几个月怕是肚子都大了。这种女人您要她干什么？配不上您！我呸！”
　　在他开嘴炮的时候，始终低着头，并没有看到。
　　那双威严古奥的黄金瞳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惘然和震撼。
　　虽然是同居了，但是没有搞来搞去啊。
　　怎么就要肚子大了。
　　血口喷人。
　　良久过后。
　　至尊漠然说道：“如果我要你杀了她呢？”
　　轰！
　　屠夫耳边如五雷轰顶。
　　他深吸一口气，壮硕的身躯微微颤抖，声音嘶哑：“那我宁愿死，也不会执行您的命令。您尽管下令，我现在就自爆！”
　　然而等了许久以后，至尊却并没有下达命令。
　　“那就好好保护她。”
　　至尊漠然说道：“但是，不要多嘴。”
　　屠夫大喜，连忙说道：“我不死，她不死！”
　　良久过后，至尊再次说道：“随便把什么东西放进矩阵里。”
　　屠夫迷茫不已，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放在了矩阵的中央。
　　雾气动荡起来，逐渐吞没了那把手枪。
　　轰的一声。
　　屠夫感觉到自己的灵性被抽空了不少。
　　眼前的黑暗消失了，那股巨大的威压也消弭无踪。
　　连带着蒸发成虚无的炼金矩阵。
　　以及那把手枪。
　　“至尊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拿了一把手枪？祂在研究人类世界的热武器？”
　　屠夫大大的脑袋陷入了迷惑。
　　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房间里翻出了一个包，快步冲出门外。
　　“屠夫大人。”
　　兔女郎们再次躬身行礼，露出了深渊。
　　屠夫看都没看她们，跟形形色色的候选者们擦肩而过：“滚滚滚，找打呢？”
　　他一路来到船舱最尽头的豪华包间里，用力拍门。
　　咚咚咚！
　　房间里传来冷漠的声音：“你疯了？”
　　房门打开。
　　月姬恼怒地看着他，手里抱着她刚买来的小裙子，各种昂贵的洛丽塔。
　　屠夫一看到她抱着裙子，面色巨变：“罪恶，这都是罪恶！”
　　这个莽汉一把抢过裙子，两手一撕！
　　撕拉！
　　月姬目瞪口呆，她的五千块钱直接蒸发。
　　屠夫二话不说闯入房间，看着她摆满瓶瓶罐罐的梳妆台。
　　然后大手一挥，把她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全部砸烂。
　　连砸带踩，噼里啪啦。
　　“罪恶，罪恶之源！”
　　甚至连少女的衣柜都没放过。
　　屠夫直接抬起手，一发狂暴的气劲直接将其轰成粉碎。
　　月姬瞪大美眸：“你是不是疯了？我以后拿什么化妆？穿什么衣服？”
　　“化妆？化什么妆！天天带着面具你还要化妆？”
　　屠夫瞪眼，把自己的包递给她：“以后穿这个！”
　　月姬沉默地从包里翻出一件印着粉白荷花的丝绸衬衫和一条黑色长裤。
　　嗯，就是那种市场老太太常穿的那种。
　　“屠夫！”
　　她银牙紧咬：“我奶奶都不穿这种衣服了！”
　　“这是我给我妈买的生日礼物，勉为其难送你了。”
　　屠夫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以后就这么穿，安全！”
　　月姬目瞪口呆，声线陡然拔高：“屠夫，你是不是有病？”
　　这时，一个俊美的年轻人抱着精致包装的玫瑰花走到门前，愕然说道：“呃，这是怎么了？月姬小姐，请问您有时间么？我想邀请您共进晚……”
　　砰！
　　屠夫现在是何等人物，一巴掌就把他拍在了墙上，鲜血直流。
　　“共共共，共你奶奶。”
　　他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


###第一百五十八章 穿越，新世界！
　　深夜里，顾见临在公寓的卧室里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他如释重负地躺在床上，把玩着手里的手枪。
　　这是从屠夫那里得来的。
　　一把枪当然不算什么。
　　重点是，这意味着随着他不断挣脱束缚，对麒麟仙宫的联系愈发紧密。
　　目前已经可以实现物品的传送。
　　“首先，是时候该让古神之血流出去了，不知道会被那个倒霉蛋……啊不，幸运儿得到，以此来培养属于我自己的势力。嗯，可以让书翁或者屠夫，想办法把这枚古神之血流入黑暗世界。”
　　“其次，我现在已经是三阶的大司命了，应该为第四阶做准备了。”
　　顾见临轻声说道。
　　超维级，四阶云中君！
　　到了这个阶段，想要突破的话就不是单纯的积攒灵性那么简单了。
　　需要辅佐仪式。
　　顾见临登录深空网络，如今他在欧米伽序列，权限跟以前大不相同。
　　查询进阶的仪式，甚至不需要耗费功勋。
　　“咆哮树怪的根茎，畸变者的心脏，祸墟的卵，腐蚀熔岩。”
　　他看着屏幕上的资料，喃喃道：“魅惑之女的发丝？”
　　这个魅惑之女是什么东西。
　　好奇怪啊。
　　他随手在官网上一查，顿时陷入了沉默。
　　魅惑女神是一种在古神界里才会诞生的异常生物，据说是一种人类的亚种，无一例外都是美貌的女性，因此需要跟人类男性交配，延续后代。
　　她们会在深夜里出没，诱惑人类升华者。
　　而且完全不会伤害你，交配完成以后还会赋予你一部分灵性。
　　这是一种在上古时期，由古神族根据人类基因培育出来的特殊种族。
　　类似于那些被古神之息所污染的动植物，但是却更高级。
　　论坛里，清一色的都在刷：魅惑之女的滋味真不错！
　　有个帖子甚至还特别提到，有很多人类升华者在享受过后，直接留在了古神界，跟一位魅惑之女在一起，拥有了合法的后宫。
　　顾见临不禁感慨，古神界好像还真的挺丰富多彩的。
　　“进阶仪式，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令精神升华。”
　　看到这个仪式要求以后，他再次沉默了。
　　不知道怎么的战斗才算是酣畅淋漓。
　　只有一点很遗憾，那就是神话武装。
　　目前顾见临有三万功勋，用来换秘药是足够了。
　　只是有药师老贼在，让他没必要再花这个冤枉钱。
　　至于高品质的神话武装，基本都要五万起步。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从仙宫出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最后……”
　　顾见临躺在床上，凝视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月姬。”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却是一张不戴猫脸面具的脸。
　　屠夫说的那些话，其实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原来被人喜欢，是这种感觉。
　　虽然他说过，不解除顾家的诅咒，就绝对不会考虑感情上的事情。
　　但这一次，他却莫名的感觉到，心脏跳得好快。
　　快到难以入眠。
　　……
　　……
　　翌日下午，雄浑的咆哮声响彻海边。
　　“菜鸟们，不管你们之前的履历有多么的光鲜亮丽，不管你们以前的评级有多么的优秀，家世又是多么显赫，在我这里统统都没有用！”
　　“在古神界面前，在本教官面前，你们都是菜鸟。我叫万人屠，记住这个名字，因为在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是你们的梦魇，直到你们能打败我的那一天！”
　　“在我的面前，不会有宽恕，更不会有仁慈。我会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你们，让你们感受痛苦，品味痛苦，爱上痛苦！你们在我的面前多流多少汗，在面对古神族的时候，就会少流多少血！”
　　声浪滚滚，仿佛整个基地都在震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古神种死而复生了。
　　或者是一头喷火龙在咆哮。
　　万人屠站在看台上，宛若铁塔般壮硕魁梧，长风衣猎猎作响。
　　而他的背后是一个武器袋，里面装着十三柄各式各样的炼金武器。
　　看起来造型相当奇特。
　　几乎所有第二梯队的欧米伽们耳膜都在震动。
　　能挤进第二梯队的，几乎都是世家或者宗派，以及各大派系的接班人，还有不少是寒门出身的天才，没有一个不是带着骄傲来的。
　　但是教官上来就是一套pua，他们却不敢流露出任何的不满。
　　毕竟万教官早已声名在外。
　　自从他担任了总教官以后，每一期欧米伽都会被他折腾的很惨。
　　尤其是近期，万教官更像是疯魔了一般，疯狂给学员上强度。
　　欧米伽们一起扭头，望向了最前方那个威武霸气的身影。
　　顾见临站在队列的最前方，感受到四面八方的视线，面无表情。
　　他今天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色修身裤，搭配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肩膀上站着一只鹦鹉。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带，只有腰间的沙漠之鹰和一把匕首。
　　他不魁梧，也不霸道，怎么也跟威武霸气不沾边。
　　但今天与众不同的是，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姬小钰。
　　小公主经过昨晚一整晚的暴揍，今天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时不时就能回想起一度被支配的恐惧，打个寒颤。
　　现在她一看到椅子就头皮发麻，气到寒冷发抖。
　　她活了整整十二年，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其他人就算比她强，也不敢对她下狠手。
　　而这个椅子杀人魔不同，那是真的上来就一顿胖揍啊。
　　打又打不过。
　　很无奈，很羞耻。
　　而且现在深空网络的论坛上到处都是她被吊路灯的照片。
　　极度羞耻。
　　小公主至今都在社死的恍惚中，浑浑噩噩。
　　姬小钰虽然是个愚蠢的熊孩子，但还不至于不知道这是祖母专门派来管教她的人，经过一夜的痛定思痛以后，她觉得凭借蛮力是没用的，必须要智取。
　　她决定怀柔，暂且避战。
　　先想办法把她的笔记本拿回来再说。
　　“或许你们已经听说过了，欧米伽序列第一梯队前十已经全员失踪。这是我的失职，是我对他们太放纵，导致他们出了问题！我会对这件事全权负责，同样的错误我绝对不会再犯第二遍！因此，你们第二梯队所有人，训练量加倍！”
　　万人屠这么一吼，几乎所有人都面色发颤。
　　“能顶住这次训练的，将会被立即赠与古代信物，参与光荣的救援行动！”
　　他顿了顿：“而其他人，就留在这里继续训练，直到我满意为止。”
　　顾见临忽然感受到了身边传来的阴险视线。
　　“等死吧！”
　　姬小钰暗戳戳地兴奋，期待着这家伙待会在屠戮领域下出丑的场面。
　　其实其他天才们也抱着差不多的心思。
　　传说中，椅子杀人魔确实是一个绝世狠人，既能无视屠戮领域的效果，还能降服小公主这个大魔头，战绩也是恐怖如斯，挤进第二梯队毫无问题。
　　但是，人们往往喜欢看乐子。
　　越是这种天才，摔下去的时候就越狠！
　　看台上还有几个看戏的乐子人。
　　基本都是出身第一梯队的辅助。
　　梦魇，灵媒途径，五阶的预言家。
　　这个来自北美的白人面色不太好看，浑身笼罩在兜帽里，阴沉至极。
　　另外两个则是两个怪人。
　　一个打扮的像个神父，穿着黑色的神袍，佩戴着金色的十字架，嘴里一直在念叨着阿门，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普通，身材高大。
　　曙光，神官途径，五阶的教皇。
　　另外一个则是戴着毒气面罩，像是个科学怪人，身材高挑婀娜。
　　毒师，炼药师途径，五阶的药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白衣轻飘的身影，背着一个巨大的吉他箱，在最高处。
　　唐绫戴着遮阳帽，帽檐的阴影挡住了素白精致的脸，以手托腮坐在看台上，眼神睥睨又漠然，仿佛居高临下的女皇，审阅她的军队。
　　好吧，确实是在审阅军队。
　　因为除了顾见临以外，其他人都是要她亲自来挑的。
　　她是这次行动的主力。
　　虽然是剑宗途径的四阶剑灵，但却拥有匹敌五阶的战斗力。
　　唐家的独女，而且还被剑冢培养，一位天灾的亲传弟子。
　　天赋好到能被高层们集体看重，总会长甚至为她亲自去黑暗世界杀了个圣域级升华者，夺来了一件成长型的神话武装，送给她使用。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个凤傲天。
　　“在古神界，你们最需要的不是位阶，也不是那些秘药，更不是神话武装。而是勇气和胆魄！你们能否抵抗来自古神族的，上位种族的气场压制，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万人屠路见菜鸟一声吼，打断了他们的浮想联翩。
　　“接下来。”
　　只见这个铁塔般的壮汉露出丧心病狂的笑容：“屠戮领域！”
　　轰！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眼瞳变成了血红色。
　　狂暴的血腥气汹涌而出，几乎凝聚成了实质，压迫着整个训练场！
　　轰隆一声，杀戮领域笼罩全场。
　　扑通！
　　有不少人当场跪地，浑身颤抖痉挛，冷汗狂流。
　　不少人都发出了闷哼声，强撑着身体，摇摇欲坠。
　　即便双腿再如何支撑，最后都是渐渐地弯曲下来，跪地不起。
　　面对如此狂暴的压力，四阶的升华者们毫无疑问是顶不住的。
　　姬小钰在四阶算是顶尖的水准，即便是她都脸色发白，娇小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头顶上的白金色呆毛都竖起来了，双腿止不住地打颤，浑身颤抖。
　　还好，她能撑住，不至于再次丢人。
　　然而当她扭头望向身边的时候，却愣住了。
　　顾见临站姿笔挺，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那只鹦鹉因为没有被锁定，依旧嚣张至极。
　　那一刻，万人屠也望向这个淡然自若的少年，愣住了。
　　顾见临微微低抬，淡然地看着对面的教官，眼神意味深长。
　　真不枉烛龙姐姐特训了他六个小时。
　　区区屠戮领域。
　　笑死，对他根本没用。
　　“哈？”
　　万人屠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的内心仿佛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明明加强了屠戮领域，搭配神话武装，服用了秘药。
　　三重加倍！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全场遍地哀嚎。
　　只有顾见临若无其事的露出一抹微笑。
　　恰好就是这个笑容，万人屠的内心当场裂开。
　　他感觉到了嘲讽。
　　感觉到了耻辱！
　　日日夜夜的特训，仿佛都成了笑话。
　　更何况，对方上次应该是用了什么神话武装。
　　这次他提前设置了结界，一旦有人使用神话武装作弊，就会产生排斥反应。
　　不应该是这样啊。
　　轰隆！
　　他又惊又怒，憋足了一股劲，屠戮领域释放到极致。
　　扑通扑通！
　　这下倒好，那些第二梯队的天才们集体倒下，昏迷不醒。
　　少数几个能站着的，也都跪倒在地。
　　姬小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句敲里吗已经卡在喉咙里了。
　　然而，顾见临却依旧毫无波动，眼神毫无波澜。
　　那只鹦鹉打着哈欠，眼神漠然：“屠戮领域？就这？”
　　轰！
　　万人屠的脑子一片空白。
　　对，就是这个眼神。
　　漠然里带着嘲弄。
　　嘲弄里带着不屑。
　　不屑里带着玩味。
　　青之王一脉的人，全他妈的是这个眼神！
　　还有这只该死的鹦鹉！
　　“咦？万教官的屠戮领域不起作用？”
　　曙光和毒师面面相觑，眼神茫然。
　　梦魇的眼神也极为诧异。
　　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人使用神话武装。
　　那个外号是椅子杀人魔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免疫屠戮领域的！
　　要知道，他们作为五阶，都很难顶住如此重压。
　　看台的最上方，唐绫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神凛然锐利，闪过一丝异芒。
　　甚至连腰板，都微微挺直了一些，明显重视了起来。
　　与此同时，朱教官已经带人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发放古代信物了。
　　第二梯队的天才里，总共有五人在这种重压下，没有昏迷。
　　因此他们也得到了，参与救援任务的资格。
　　包括顾见临和姬小钰在内，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枚古代信物。
　　顾见临得到的是一枚墨玉玉佩，古朴精致，触感微凉。
　　看起来至少也有三千年历史，卖出去就是价值连城。
　　“万教官会跟你们一起传送到麒麟仙宫，定位的地点是活葬区，届时会有更详细的任务流程告诉你们。在穿越之前，我们会给你们每个人服用秘药，消除屠戮领域所带来的影响，不用过度惊慌。”
　　“唐绫，顾见临。你们两个需要注意，当你们进入麒麟仙宫以后，意识会被拉进魂魄天井，也就是以太协会的知识禁库。你们会得到权限，去阅览你们想看的东西。但你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救援行动现在开始，请各位立刻进入巨石阵！”
　　黑云城寨的海滩就在训练场外。
　　巨大的巨石阵架设在海滩上，像是复活节岛上的石像，具备某种强烈的宗教气息。
　　轰隆一声。
　　仿佛时空在颤动。
　　救援小组们走到巨大的巨石阵里，四面八方的石碑亮起古老诡秘的咒文。
　　顾见临感受到手里的古代信物，正汲取着他的灵性。
　　有那么一瞬间，苍穹之上的麒麟岛屿遮住了阳光，世界一片漆黑。
　　他知道，自己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会进入麒麟仙宫。
　　那是古神界。
　　一个来自高维度的世界。
　　一个降临到地球的远古文明。
　　一段叙述着血与火，信仰与战争的史诗。
　　相比于其他人，顾见临是不同的。
　　因为这将是他第一次去探索，这个不属于人类的世界。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一个，崭新的世界！


###第一百五十九章 烛龙，朱雀，麒麟
　　朱教官曾经说过，当顾见临和唐绫在穿越到麒麟仙宫以后，他们的意识会被短暂的拉进一个叫做魂魄天井的地方，获取他们所需要的知识。
　　而真实的他们，则已经在麒麟仙宫里了。
　　也就是说，他们会以意识形态，去阅读知识。
　　很神奇。
　　所谓魂魄天井，不知道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但很显然，这是以太协会用来储存禁忌知识和资料的地方。
　　顾见临感受到冥冥之中的召唤，以意识的形态出现在了一片昏暗的空间里。
　　与此同时，一道高挑妙曼的美好侧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这就是魂魄天井？”
　　唐绫环顾四周，淡淡问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很神奇。”
　　顾见临嗯了一声，也在打量着四周。
　　这里居然是一座建造结构极其特殊的图书馆，数不清的高耸书架按照某种规律排列成矩阵，仿佛是巨大的迷宫，交错环绕，旋转移动。
　　穹顶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天井，淡淡的天光洒落下来。
　　恰好照亮了他们面前的黑色木桌。
　　桌子上是两份文件。
　　一份很厚，上面有守夜者的刀剑印章。
　　这多半就是顾辞安调查出来的情报，也是他进入仙宫之前，最后的报告。
　　另一份是一张古老的羊皮卷，上面记载着某种看不懂的文字。
　　除此之外，木桌上空还悬浮着一团迷雾。
　　迷雾的深处，隐约有什么东西。
　　“这就就是我们要的两份档案，再加上命运泥板。”
　　唐绫伸出虚幻的手，摸向那份古老的羊皮卷：“你看得懂这个么？”
　　顾见临顿时陷入了沉默：“看不懂。”
　　他在现实世界是个学霸，但仅限于正常人的知识。
　　这种超凡世界的古文字，他还真是不认识。
　　“我看得懂，我来解读这一份。”
　　唐绫淡淡说道。
　　顾见临微微颔首：“好。”
　　他伸手摸向那份档案。
　　明明是物质的档案，却在这一刻变得虚幻起来，被他拆封阅览。
　　这种感觉确实很独特。
　　顾见临猜得没错，这就是老顾对麒麟仙宫调查的汇总。
　　因为这次基本都是干货，没有注水的内容。
　　也没有毒奶，否则的话他就想打人了。
　　而且这份档案，还是经过他润色过的，跟他之前看到的信息，略有出入。
　　因此需要辩证的来看待。
　　“我是顾辞安，代号南离。基于前半年来的数次勘测和科考，我终于成功完成了针对麒麟仙宫的第一份攻略汇总。总的来说，对于麒麟仙宫的危险评级，从理性和学术的角度上出发，我认为应该评定为未知级。”
　　“也就是说，这次麒麟仙宫的降世，极有可能酝酿出一场毁灭世界的危机，也有可能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但从感性上分析，我还是愿意将其评定为绝禁级，最危险的等级。”
　　“我的理由是，麒麟仙宫里涉及到多位至尊之间的隐秘，人类世界可能要首次面临一次性对抗多位古之至尊的局面。而无论这些至尊的目的是什么，最后的结局又会怎样收场，都会给人类世界埋下难以想象的祸端。”
　　“目前已知的是，麒麟与烛龙这两位至尊的战争，起因是因为麒麟尊者在东海秘密准备着一场仪式，这将会是对付烛龙尊者的，绝杀的杀器。”
　　“从烛龙尊者的表现来看，其威胁程度还要在鬼谷秘藏之上。”
　　“因此当麒麟仙宫的终极秘密浮出水面，烛龙尊者极有可能再次归来。”
　　“虽然总会长以及各位天灾，还有来自云梦泽的预言都能证明，烛龙尊者自古以来都在寻觅着什么，并且在试图做出某种蜕变。而现如今，祂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间点，大概率分身乏术。但我还是认为，祂会以某种隐秘的方式降临。”
　　“除此之外，根据我对麒麟仙宫的初步探测，我还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朱雀和麒麟的关系，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首先我们都知道，这两位至尊在先秦时期一同降临在楚地，而楚地人尊凤尚赤，崇火拜日，他们认为自己是日神后裔，火神的嫡嗣，信仰太阳神祇。”
　　“然而问题在于，他们信仰至高神祇东皇太一，那一条通往神明的至高之路的尽头，居然是麒麟尊者！楚地人近巫喜鬼的习俗，也因此而来。”
　　“这是信仰的混淆，按理来说绝不应该。”
　　“从朱雀尊者衍生出的天师途径来看，其象征着羽化重生，生机勃勃，神圣自然。而麒麟尊者衍生出的神司途径，则是与巫鬼有关，掠夺生命，吞噬魂魄。”
　　“而在楚地文化里，关于麒麟的记载只是只言片语，而朱雀尊者则成为了被供奉的神明，这让我觉得非常的奇怪。根据我的侧写，我认为在先秦时期，麒麟尊者是陷入沉睡的，被朱雀尊者所利用，对抗烛龙尊者！”
　　“在此以后，麒麟尊者以某种方式苏醒。恰好就是那段时间，朱雀尊者失去了最大的依仗，被烛龙尊者逼到不得不陷入沉睡。”
　　“烛龙，朱雀。这两位至尊，有一个共同点，我觉得他们都在追逐着什么，他们的力量都跟太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说，朱雀尊者象征着人间的太阳，那么烛龙尊者就象征着冥间的太阳。这两位至尊同属太阳一系，太阳在远古时期被称为烛照大神！”
　　“太阳烛照对应太阴幽荧，而后者则象征着另外两位至尊！”
　　“那么麒麟尊者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推测，麒麟尊者的地位应该是极为特殊的，祂存在的意义似乎跟其他的至尊不同。”
　　“我们至今都不知道古神族当年发生了什么，但自古至今一共出现了五位古之至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再多了。”
　　“我在麒麟仙宫里残留的，属于麒麟尊者的精神里，依旧能够感受到属于祂的情绪。暴虐，疯狂，愤怒，阴冷，还有一种被背叛的癫狂，这两千年来祂一直在试图挣脱束缚，再一次君临天下，宣泄怒火。”
　　“这两千五百年来，祂一直在将自己的力量扩散出去，以长生作为诱饵，吸引历朝历代，乃至世界各地的升华者，进入其中。”
　　“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成为了祂的养分，为祂恢复力量。”
　　“最后，我从祂残留的精神领域里还感知到了一点。虽然未必靠得住，但我觉得麒麟仙宫的降世，是祂故意而为之，而且消耗了祂大部分的力量。”
　　“这真的很奇怪，倘若祂不这么做，而是保留着自身的力量，再过数百年后麒麟仙宫依然会出现在现实世界，届时以祂的力量未必不能脱困。”
　　“可是，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顾见临看到这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你怎么了？”
　　唐绫斜眼瞥他，轻声问道。
　　顾见临摇了摇头，以手扶额：“信息量太大，我需要缓冲一下。”
　　首先，这份档案的绝对是在下水道密室里那份文件之后撰写的。
　　但是有一件事没有提。
　　老顾当时在麒麟仙宫里，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让老顾惊呼，非常的可怕。
　　但是那段文字，被不知名的人，用某种隐秘的方式抹去了。
　　以老顾的性格，大概是觉得那件事不适合告诉协会。
　　反而是要留在地下室的基地里。
　　那是留给月姬的。
　　或者说，是留给将来进入超凡世界的自己的。
　　那段文字本身或许不是多么的重要。
　　但顺着这条线索极有可能发掘出某种惊天的秘密。
　　顾辞安和顾见临父子同样掌握着侧写的天赋，父亲能发现的，儿子也可以。
　　这让他更加毛骨悚然。
　　到底是谁把那段文字抹去了？
　　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看见。
　　还有一个要命的问题，那就是麒麟尊者到底去哪了。
　　顾见临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夺舍，但实际上他到现在还是非常的正常，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再者，目前而言还没有听说，古之至尊有夺舍人类的能力，不然的话这场种族之间的战争就没得打了，古神族早就统治世界了，人族还玩个屁。
　　所以在这个超凡的世界，并不存在夺舍这一说，否则古神可以轻松规避规则的排斥。
　　而且连天灾都看不出来他的特殊情况。
　　强如烛龙尊者，也看不出来。
　　不过麒麟尊者为什么急着降世，这点他倒是有眉目。
　　因为烛龙尊者说过，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大家都不会缺席。
　　这里说的大家，是指的至尊们。
　　“我这份羊皮卷里，记载着麒麟尊者的一些资料。”
　　唐绫盯着羊皮卷看了很久，说道：“祂的特殊权柄是，吞噬。”
　　顾见临微微一愣：“吞噬？”
　　他的心情莫名的复杂。
　　因为当了一个月的麒麟尊者，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权柄。
　　而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甚至还是通过别的途径，才得知自己的权柄是什么。
　　真衰。
　　不过他倒是忽然联想到一件事。
　　当初烛龙尊者这个老妖怪，似乎要求把什么东西，还给她。
　　麒麟尊者夺走了什么东西？


###第一百六十章 这是馈赠，亦是诅咒
　　顾见临沉吟了很久：“还有什么吗？”
　　唐绫放下那份羊皮卷，继续说道：“这是一份汉代的古卷残篇，记载着麒麟尊者的一部分资料。祂在历史上总共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夏朝时期，祂于岷山现身，化名为巫。传说中，古蜀国的建立，就是祂一手推动的。”
　　“第二次在先秦时期的楚地。传说中，朱雀氏族与烛龙氏族曾经爆发过一场战争，而那场战争中出现过麒麟之楔，强行吞噬了周遭所有部族的生命力，甚至导致此后的数年里，天灾人祸不断。”
　　她顿了顿，解释道：“第三次则是秦朝时期，祂出现在东海，祂用楔吞噬了整个海域的生命，以全盛姿态跟烛龙尊者开战，这也就是距今最近的一次。”
　　顾见临心想这个初代目的麒麟尊者确实疯狂，有晚年不详那味了。
　　不对，这好像不是晚年不详。
　　这是特么的一直都不详啊。
　　本来以为，这个麒麟尊者还是有队友的。
　　但如今看来，朱雀尊者跟祂的关系也有待商榷。
　　嗯，麒麟尊者的存在，几乎让其他所有的至尊都为之忌惮。
　　甚至连祂自己的氏族都背叛了祂。
　　确实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啊。
　　然而下一刻，顾见临忽然想到了自己。
　　初代目的麒麟尊者惹了那么多人，这些因果岂不是都落到了他的头上。
　　顾见临忽然觉得头顶一沉，仿佛扣了一个大黑锅。
　　这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承受的重量！
　　而且他隐约警醒了一件事。
　　虽然他的自制力，完全是可以保持理智，但他的名声现在已经很恶劣了。
　　甚至都已经沦落到可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与人为善！
　　牢记与人为善！
　　“你的脸色好像很难看。”
　　唐绫忽然说道。
　　顾见临摇了摇头：“有个问题，麒麟之楔是什么？”
　　唐绫再次看了一眼羊皮卷上的内容，说道：“楔，据说是每一位古之至尊的伴生之器，是祂们的血肉和灵魂所化。古之至尊的位格，都是吞噬一整颗星球诞生的，祂们每一位都拥有一个世界，楔可以让属于他们的世界降临到现实。”
　　“原来如此。”
　　顾见临好奇问道：“这些都是怎么流传下来的？靠谱么？”
　　“基本是靠谱的，很多传说是从远古部族时代流传下来的，但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也会加以考证。再者，很多秘密，实际上是古神族内部流出的。”
　　唐绫想到这里，说道：“不只是有人类投靠古神族，甚至有古神族选择加入了人类阵营。据说在始皇帝时期，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顾见临沉思片刻，心想也确实。
　　古神族看似是一个种族，实际上不同的种族打来打去，神经病一样。
　　还不如加入人类阵营享享清福。
　　“按照总会长的说法，他们都是古神之耻。”
　　唐绫神情古怪，说道：“没什么大用。”
　　“嗯？”
　　顾见临问道：“古神族加入人类阵营不是好事？”
　　唐绫回答的言简意赅：“因为祂们不听总会长的话。”
　　顾见临恍然大悟，确实是总会长的风格。
　　毕竟古神族也是有区分的。
　　至尊，始祖，祖。
　　这都不是一个概念。
　　师兄曾经就说过，再次级一些的古神种，他都不知道杀过多少了。
　　“对了。”
　　顾见临想到一件要命的事情：“至尊的权柄，必须配合楔来使用？”
　　唐绫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古神的权柄应该有很多的用法，配合楔的话应该是应用于领域或者世界范围内的。按照学者的推测，古神族的最终目标就是用楔植入地球内部，然后把这颗星球彻底改造成古神界。”
　　顾见临皱眉：“如果楔丢失了会怎么样？”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烛龙尊者说过，让他把什么东西还给她。
　　不会就是楔吧？
　　然而唐绫接下来的一句话，否定了这个猜测：“这个不可能，楔是不会丢失的，只要至尊愿意，楔随时都可以回归。倘若遗落在别人的手里，只有三种可能。第一，至尊已经陷入了沉睡，或者被放逐到了维度乱流里。第二，那位至尊故意将楔交到别人的手里。第三，那位至尊已经彻底死亡。”
　　她提醒道：“第三种可能只是一个猜测，因为至今为止没有人真正杀死过一位古之至尊。但理论上，如果至尊真的彻底死亡，那么楔也没用了。”
　　顾见临明白了。
　　魇师当初想找麒麟之楔，目的就是为了赌。
　　倘若是第一种可能，那就赚大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该怎么回收麒麟之楔啊。
　　说实话，这就是没有新手教程的痛苦了。
　　唐绫又看了看那份文件，略微沉吟了片刻，说道：“嗯，不得不说你的父亲真的很有本事。虽然这份攻略并不详细，没有具体到仙宫内很多危险地带的攻克方法，但对于那些有机会竞争至高的升华者来说，的确非常有用。”
　　“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麒麟尊者真的没死的话，对于人类而言就是巨大的危机，很有可能让人类世界的顶尖战力折损大半。”
　　她轻声说道：“而祂的权柄是吞噬。”
　　顾见临心说那倒是不会，因为麒麟尊者的力量在我的手里。
　　“而且这份文档，恰恰证明了一点。”
　　唐绫瞥了他一眼：“你父亲要么是自愿堕落的，要么没堕落。”
　　顾见临眯起眼睛，心想确实如此。
　　别的不说，老顾已经能够待在麒麟尊者的精神领域里，感受神明的情绪。
　　这种人，你跟我说他能被污染。
　　这不是纯扯淡。
　　大多能跟古神族作战的人，都拥有抵抗污染的资质。
　　“对了，昨天我画出来的那个人，是你的曾祖父？”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我听说，他的经历跟我父亲差不多？”
　　唐绫嗯了一声，脸上没太有表情：“他以前很疼爱我的。”
　　“那你有没有因为这个，在以太协会里受过排挤？”
　　顾见临心中一动，问道。
　　唐绫想了想，眼眸里闪过一丝傲慢的朱红色，淡淡说道：“最初是有的，但是被我砍翻了几个以后，渐渐的就没人敢了。总会长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傲慢与偏见，你不能改变别人的看法，但可以用拳头让他们不敢说话。”
　　顾见临心想这不对啊。
　　这姑娘虽然也有点孤僻，但最起码名声是正常的。
　　怎么到他这里就是椅子杀人魔了。
　　这不是有人在故意黑他，他真的不信。
　　唐绫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认真说道：“那可能是你做的还不够狠，下次再暴力一点试试？”
　　顾见临迟疑道：“还要再暴力么？”
　　“反正你身上的buff已经叠满了，怕什么？”
　　唐绫颇为严肃说道：“下次你打得再狠一点，说不定就没人敢黑你了。毕竟，黑到深处就是白，这也是总会长教给我的。”
　　顾见临觉得这女人在忽悠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不能信这种鬼话，还是要与人为善！
　　“好了，来看命运泥板吧。”
　　唐绫转过身，望向那团迷雾：“传说中，这块命运泥板是从秦朝时期流传下来的，是当初的人类先贤从烛龙尊者与麒麟尊者交战的战场上挖掘出来的珍贵遗物。曾经有不少人，窥见了命运泥板里的内容，掌握了禁忌的知识。”
　　顾见临也抬起头，这一刻他也感觉到那团迷雾的背后，有什么东西很亲切。
　　那是属于古神族的，记载着太古隐秘的东西。
　　“集中注意力，视线洞穿雾气。”
　　唐绫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顾见临嗯了一声，凝视着那团迷雾的后方。
　　只见雾气动荡起来，隐约浮现出一块古朴衰朽的泥板，上面篆刻着蛇一般爬动的文字，仿佛是活物一般扭曲着，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轰！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见临脑海里响起了隐约的轰鸣。
　　黑暗。
　　浓郁到极致的黑暗，隐约有一道血光燃烧起来，照亮了寂静的深渊。
　　这一刻，他看到了一尊古奥威严的黑麒麟。
　　宛若雕塑般，屹立在黑暗里。
　　祂剧烈地颤动着，遍布全身的裂隙里流淌出金色的血液，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恐怖的气息在酝酿，仿佛在完成某种蜕变。
　　然而在轰鸣声达到极致时，这尊黑麒麟却轰然崩塌碎裂，仿佛沙滩上的堡垒一般，瀑布般的碎屑坠落下去，回荡着不甘又愤怒的咆哮声。
　　黑暗沸腾起来，凝聚出了一个戴着麒麟面具的少年。
　　漆黑的眼瞳里隐约有金色的光芒亮起。
　　那双黄金的竖瞳燃烧起来，赫然倒映着他自己的模样！
　　轰的一声。
　　巨大的惊惧在少年的脑海里炸开。
　　顾见临头皮发麻，他知道自己看到的这一幕至关重要，却不知道究竟意味着什么。
　　“已知古之至尊是两个世界的顶点，那么假设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方法，能够把一位古之至尊的力量转移到一个人类身上，那么一定只有这位古之至尊自己能做到。”
　　顾见临越想越是心惊，惊惧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麒麟尊者到底想做什么？”
　　神秘的麒麟面具。
　　那个从未存在过的快递站老张。
　　他甚至都分不清，过去的记忆里的真真假假。
　　“师兄曾说过，古神族入侵人类世界，最大的阻碍就是现实世界的环境，尤其是天人界域。”
　　“倘若有一位古之至尊能够适应人类世界的环境，那么祂无疑就是最强大的。”
　　“烛龙尊者绝对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这个老妖怪始终活跃在现实世界，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倒不如说，五位古之至尊，都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适应人类世界的环境，祂们是同类，也是对手。”
　　“那么问题来了，麒麟尊者呢？”
　　这位至尊被镇杀两千年之久，哪怕能恢复昔日的全盛实力，并且重获自由，也未必来得及。
　　因为别的至尊，已经走到了祂的前面。
　　除非祂能够弯道超车。
　　还有一种可能。
　　过去的两千年里，麒麟尊者也一直在进行某种尝试。
　　等等！
　　顾见临想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麒麟尊者的尝试成功了。
　　第二，麒麟尊者出来了。
　　因为顾见临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
　　轰的一声。
　　他的意识从魂魄天井里消散。


###第一百六十一章 归葬之森
　　麒麟仙宫一层，活葬区。
　　顾见临恢复意识以后，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大口的喘着气。
　　呼啸的风扑面而来，撩起额前的碎发。
　　他抬头望去，天穹之上是流动的海面，却不知为何有光透下来。
　　那是宛若极光一般流动在黑暗里的光芒，绚丽璀璨。
　　脚下是干裂焦黑的荒原，缝隙里遍布滚烫的熔岩，冒着气泡。
　　巨大的石柱冲天而起，贯穿了海水流动的天穹，通往更高的地方。
　　幽暗的密林遍布冲天而起的冠状巨树，隐约有狼的嚎叫。
　　天空中有黑色的乌鸦振翅飞过，翅膀上竟然遍布血红的眼瞳。
　　焦黑的火堆，废弃的包装袋，残破的帐篷，散落在远处。
　　这是人类留下的痕迹。
　　巨人的石像耸立在悬崖峭壁之间，仿佛跪地祈祷的信徒，仰天膜拜。
　　密林深处有残破的废墟，平整的岩壁上有一块凸起的人脸！
　　广袤，深邃。
　　一望无际。
　　这就是麒麟仙宫。
　　麒麟尊者的世界。
　　很震撼。
　　只不过，还是不如刚才在命运泥板里看到的东西震撼。
　　顾见临感受着脑海里的黑麒麟，跟这个世界的密切联系。
　　冥冥之中，他仿佛能够听到古老低沉的笑声，毫不掩饰的恶毒。
　　只是这种恶毒，却未必是针对他的。
　　麒麟尊者说过，这是馈赠，亦是诅咒。
　　倘若顾见临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就很好理解了。
　　因为你真的想要做什么事情，未必需要自己亲自出手。
　　打个比方，倘若现在有个人告诉他，只要他把自己的力量转赠给别人，就能满足一切愿望。
　　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麒麟尊者是疯狂的。
　　想疯狂的实施报复，毁灭某些存在。
　　那么只要目的达成就可以了。
　　麒麟尊者脱困与否，不重要。
　　是否能适应现实世界的环境，也不重要。
　　顾见临的存在，已经完美解决了这两个问题。
　　顾见临觉得，自己就是祂创造出来的，报复这个世界的武器。
　　关键的是，麒麟尊者完全不担心祂创造出来的武器会违背祂的意志。
　　因为祂不需要担心。
　　只要继承了这力量，那么就必须要承担这种因果。
　　烛龙尊者盯上了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真可怕。”
　　顾见临不知道，这个接受馈赠与诅咒的人，为什么会是自己。
　　很有可能，跟老顾有关。
　　晦气！
　　“你的脸色好像很难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失态？”
　　唐绫蹲坐在他身边，双手托腮盯着他，眨动着清冷凛然的美眸：“命运石板大概率只能让你看到一些，关于古神族的一些东西。而且必然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已经发生过的。理论上不至于这样，还是说你领悟了某种可怕的禁咒？”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禁咒是什么东西。
　　顾见临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后：“没什么。”
　　麒麟尊者事关重大，是绝对不能外传的，只能想办法敷衍过去。
　　唐绫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明明年纪这么小，却这么不可爱。难得想安慰你一下，你就不能装得担惊受怕一点么？”
　　顾见临扭头望向她，眼神迷惑。
　　鹦鹉刚想开嘲讽，直接被他捂住了嘴。
　　唐绫也没多说什么：“准备一下，开始行动吧。”
　　顾见临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个。
　　大概是因为他们进入了魂魄天井，阅读了绝密的攻略和命运泥板。
　　这是难以想象的馈赠，很有可能会在日后拉开彼此之间的差距。
　　而在欧米伽序列，所有人都是竞争者。
　　“请问，需要治疗么？”
　　曙光走到他身边，露出和蔼的老好人笑容：“看你的状态不太好。”
　　毒师站在旁边，分明是个身材婀娜的女人，脸上却顶着严重的黑眼圈，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去世：“我这里也有恢复精神的秘药。”
　　她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放心，梦魇检验过毒性，不会吃死人的。”
　　说完她就打开一瓶秘药灌了下去。
　　只见下一刻，她浑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七窍流血。
　　梦魇面色大变，急忙扶住这个女人：“见鬼，她拿错了！”
　　顾见临惊骇莫名，这都是什么队友，怎么刚进入仙宫就要减员了！
　　“你们是？”
　　他的神情略微迟疑。
　　曙光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随手一道圣光落下，温和说道：“我是废物一号。”
　　沐浴着圣光，毒师睁开了眼睛，幽幽说道：“我是废物二号。”
　　“我是废物三号。”
　　梦魇冷笑一声，这位显然是黑铁派系的人，阴阳怪气道：“看来咱们的副组长，居然事先都没有看过我们的资料，显然是觉得我们没有用啊。”
　　顾见临一愣，这三个就是当初在西港禁忌区，被他开群嘲所波及到的。
　　他扭头，望向旁边的白发御姐。
　　他的意思是，你怎么不提前把组员的资料给我。
　　唐绫眨动着凛然的眸子，歪头说道：“你也没问我啊，我以为你不在意呢。”
　　孤高的椅子杀人魔，显然是不需要队友的。
　　顾见临以手扶额，很无奈。
　　其实他连自己是副组长这件事，都是刚刚才知道的。
　　“曙光是五阶的教皇，而且还是非常罕见的硬辅。对，你就是理解的那种，可以肉身上去开团抗伤害的那种，非常的少见。就是反应慢了点，年纪大了。”
　　唐绫犹豫了一下，难得解释道：“毒师是五阶的药王，虽然看起来有点不靠谱，但那是她经常以身试药的副作用。她的药还是很好用的，而且精通制毒和解毒。梦魇是五阶的预言家，虽然我不喜欢审判庭的人，但他勉强也算精英。”
　　一个四阶锐评三个五阶。
　　但三个人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十有八九是这女人打出来的。
　　“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虽然多少带点病，但他们都是辅助。”
　　唐绫清了清嗓子：“你那边呢？”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转身望向第二梯队的各位。
　　“代号山鬼，神司途径，四阶云中君。”
　　一位穿着黑风衣的青年嘶哑开口，长相阴冷邪异，遍布纹身。
　　“代号妖刀，斩鬼途径，四阶修罗。”
　　这是一个高挑丰满的女人，烫着酒红色的大波浪，面容精致妩媚，穿着凸显身材的紧身皮衣，背后捆着七柄带着刀鞘的长刀。
　　“我的代号是蓝鲸，天师途径，四阶羽师。”
　　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扶了扶眼镜，看起来是最正常的。
　　下一刻，所有人都低下头，望向最后方的熊孩子。
　　姬小钰双手叉腰，微微变了脸色：“干什么？”
　　“其他人大多都正常，哪怕是毒师炼制的也都是正常对敌用的毒药。”
　　唐绫居高临下，漠然说道：“而这里最不正常的，就是你！”
　　姬小钰如临大敌：“你这个坏女人想干什么？”
　　很显然，这俩是宿敌了，早有旧怨。
　　四目相对的时候，仿佛有火花激射。
　　“坏女人，别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
　　姬小钰叫嚣道：“我祖母是总会长！”
　　唐绫面无表情说道：“家师白银之王。”
　　“我祖母是总会长！”
　　“家师白银之王！”
　　“我祖母是总会长！”
　　眼瞅着一眼不合就要打起来了。
　　“没事，她的毒包已经用完了。”
　　顾见临摆了摆手：“配方都在我的手里，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众人闻言微微一怔。
　　尤其是毒师，看向他的眼神变得火热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姬小钰气得咬手绢，咬牙切齿。
　　其实这姑娘长得挺精致的，还有染成白金色的短发，娇小可爱。
　　就是表情太扭曲了点。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王者，奈何虎落平阳，只能任人欺凌。
　　众人如蒙大赦。
　　小公主的杀伤力，几乎全部来源于她的毒。
　　只要没了毒，就像老虎没了牙。
　　杀伤力顿时减少九成。
　　毕竟小公主在顽劣，也不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跟捣乱捅刀子。
　　但如果她身上带着毒，打急眼的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简直就是个搅屎棍。
　　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咦，万教官呢？”
　　有人忽然反应过来。
　　众人扭头往去，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木然地坐在树下，神情呆滞又扭曲，嘴里念念有词：“屠戮领域就这？屠戮领域就这？屠戮领域就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怎么回事这样的结局？我不能接受……”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了一个崩坏至极的笑容。
　　活像是一个癫佬。
　　顾见临和鹦鹉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这次的任务有点悬了。
　　……
　　……
　　麒麟仙宫里的生态环境跟现实世界里截然不同，但也有相似之处。
　　这里可以自由的呼吸，也有风在呼啸，还会起雾。
　　只不过，顾见临在这里只是感觉到了非常稀薄的古神之息，远不如在陵墓里感受到的浓郁，甚至都不足以让他直接古神化。
　　至于原因，他大概也知道了。
　　远方有辉煌的金色弥漫在天边，以微不可查的幅度同化着这里的规则。
　　天人界域！
　　顾见临心里警惕起来。
　　还好他是两栖的。
　　不能用古神化，大不了还有呼吸术。
　　他捻动手指，空气的湿度很大。
　　四周弥漫着雾气，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幽暗密林，冠状的古树冲天而起。
　　明明是森林，却仿佛一座坟墓。
　　死气沉沉。
　　却仿佛能够听到密林深处响起的咆哮声。
　　“前十的欧米伽，就是在那座坟墓里失踪的。”
　　唐绫忽然说道。
　　顾见临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痕迹，陷入了沉思。
　　“现在我们的位置是在活葬区，按照目前的攻略，我们将其命名为，归葬之森。这里距离黎明之城，也就是黎明作战序列的驻扎地，大概有五十公里。”
　　梦魇摸出水晶球，浑身笼罩黑色的巫师袍里，面无表情说道：“也就是说，这里不是以太协会所管控的范围，很有可能出现敌对阵营的势力，如果我们在这里出了问题，将很难及时得到救援。如果补给不足，也无法得到后勤支援。”
　　毒师幽幽说道：“补给可以由我负责，麒麟仙宫里遍地都是药材，我可以炼制很多种秘药来为各位补充体力和灵性。前提是，我还活着。”
　　“探测敌情有梦魇，治疗有我。”
　　曙光说道：“所以不用过于担心。”
　　他们这次来只是负责找线索和救人的。
　　真正遇到麻烦，还有万教官在。
　　虽然目前麒麟仙宫一层的维度暂时不够稳定，如果一旦有接近或达到圣域级的灵性波动爆发，那么就会被直接排斥出去。
　　但以太协会有办法强行稳住维度。
　　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对于万教官这种级别的来说，够用了。
　　更何况，他们还携带了特殊的炼金武装，能够打开虫洞。
　　换句话说，就是摇人。
　　除了第一梯队的四个人之外，大家都是第一次进入古神界。
　　多少有点紧张。
　　唯一的例外，就是姬小钰。
　　她就像是撒了泼的哈士奇一样，在干涸的荒原上到处乱跑。
　　一点儿都不担心。
　　也丝毫不害怕。
　　一问才知道，这熊孩子七岁的时候就进入过古神界。
　　而且还是危险系数最高的不周山。
　　万人屠背着十三柄武器，跟在这群菜鸟们的后面，表情很丰富。
　　时而阴险，时而麻木，时而冷笑。
　　这时，顾见临把那张储存卡插进了手机里。
　　与此同时，他望向右手腕的那串石珠，微微注入了灵性。
　　只是一瞬间，他似有所察的望向西北的方向。
　　通过这串石珠，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灵性波动。
　　月姬。
　　不知为何，他忽然心安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诡异的树葬
　　归葬之森里弥漫着惨白的雾气，隐约有骇人的嚎叫声在寂静里回荡。
　　万人屠背着十三柄炼金武器，大大咧咧地走在迷雾之中，看着前方分散开来的九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对讲机，压低声音说道：“汇报总部，目前小队已进入活葬区·归葬之森，救援行动开始。目前并无发现异常，汇报完毕。”
　　古神界的信息，是无法传递到现实世界的。
　　因此他所说的总部，是以太协会在麒麟仙宫里的驻扎地。
　　也就是最近一个周内拔地而起的黎明之城。
　　古神界虽然危险，但并不是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
　　像归葬之森这样的地方，会被命名为特异点，是人类无法克服的区域。
　　你可以在这里面闯荡。
　　也可以在这里冒险，寻宝。
　　但这里不适合人类大规模的聚集。
　　而在特异点之外的地方，则会有很多升华者聚集在一起，形成部落。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因此也就诞生了生意。
　　最终就形成了古神界的特殊生态。
　　“收到。”
　　陈伯均的声音响起：“老万，克制一点。虽然这次不用他们战斗，但不要把他们折腾得太惨。毕竟都是天才，多少还是有些心气的。”
　　“知道了。”
　　万人屠表面上答应的很爽快，挂掉了电话。
　　下一刻，他脸上就露出了崩坏的，丧心病狂的笑容。
　　小兔崽子，等死吧！
　　看你们有多厉害！
　　作为欧米伽序列的总教官，他看着群小兔崽子不顺眼是有理由的。
　　毕竟他们那个时代的人，都是从血和火里趟过来的，在战场上厮杀怒吼，拖着重伤的身躯浴血厮杀，背着兄弟冰冷的尸体，在泥地里打滚，围绕着篝火唱歌，几个人共享一瓶秘药，分食半份军粮，生死与共，团结友爱。
　　再看看现在这帮年轻人，没有丝毫团结集体的意思。
　　自由，散漫。
　　无组织无纪律。
　　虽然这也有总会长的锅吧，受她老人家的影响，以太协会内部的个人英雄主义风格变得浓烈了很多，冒出了不少天才刺头。
　　天才是可以有个性的，但是这支队伍就有点太离谱了吧！
　　第二梯队的三个人第一次进入仙宫，多少带点紧张。
　　你放个屁都能把他们给吓到。
　　小公主本身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头，不知道的还是她是来旅游的，在这里东瞅瞅西看看，上蹿下跳，大呼小叫。
　　还有那个神经病一样的毒师，进入归藏之森以后采摘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植物，截止到目前已经中毒了六次，还有一次差点就嗝屁了。
　　曾经有人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回答是想成为现代神农。
　　不得不说，佩服。
　　真特娘的伟大。
　　有病！
　　那个曙光也不正常，明明是一个毫无战斗力的奶妈，却老是冲在队伍的最前面，美其名曰想要替队伍抗伤害，锻炼抗击打和生存能力。
　　有病！
　　梦魇就更离谱了，打个喷嚏都要事先占卜一下，他实在是太谨慎了。
　　有病！
　　至于最后那两个人，也是有大病的。
　　唐绫作为救援小组的组长，没有任何做表率的自觉，她进入归葬之森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她的背包里取出了瓶瓶罐罐的护肤品。
　　防晒的，防虫的，防潮的，喷洒在雪白的脖颈和胳膊上。
　　又在那双细致白皙的大长腿上一顿狂喷。
　　阿嚏！
　　顾见临始终盯着手机，聚精会神地钻研老顾做的那份攻略档案，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眼神变得相当的迷惑。
　　鹦鹉怪叫道：“李在干神魔？”
　　唐绫手握四瓶喷雾，对着少年一顿喷，淡淡说道：
　　“男孩子在外面要好好保护自己。”
　　她顿了顿：“我把你带进来的，会对你负责的。”
　　顾见临心说你负责的地方可有点诡异。
　　“先集中精神吧，找找线索。”
　　他环顾四周。
　　这里与其说是一座密林，倒不如说是坟墓，每一个冠状的古树都是腐朽的，遍布古老诡异的纹路，像是绝望之人用指甲划出的痕迹。
　　树叶也都是干枯的，仿佛风化了很多年，一碰就碎。
　　还有许多奇特的植被生长在丛林里，有生长利齿的食人花，有菌类宛若宝石般散发着妖异光芒，还有红色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开，碎絮像是萤火虫般飞舞。
　　那些冠状的古树上悬挂着数不清的骷髅头，森然可怖。
　　“这些植物对于炼药师而言，都是稀缺的药材了，因为这里是活葬区，有很多古代的人或者古神都埋葬在这里，因此会长出很多具备特殊功效的草药。”
　　唐绫抬起头，黯淡的天光穿过浓密的树叶，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婆娑树影：“你看这些骷髅头，传说中古神族有这样的传统，祂们在战胜敌人以后，会保留敌人的头颅作为战利品，等自己陷入沉睡以后，就挂在坟墓周边。”
　　“这些习俗后来也流传到了人类世界，在远古的部落时代也有这样的传统，他们坚信这样做就可以奴役那些战败者的灵魂。”
　　她眼神闪过一丝嘲弄：“也就是让那些灵魂成为守护他的军队。”
　　“然而，古神族不会封建迷信，他们这么做是有缘由的。”
　　顾见临忽然说道。
　　“是的，这其实一种特殊的仪式。”
　　唐绫罕见的严肃起来：“所以这里才被称之为活葬区，被埋葬在这里的东西，应该都是活的，而且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嚎叫着想要吞噬你。”
　　顾见临嗯了一声。
　　唐绫盯着他，问道：“你不害怕么？”
　　顾见临心想自己就是那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东西，还有什么可怕的。
　　但他是有情商的人，还是说道：“害怕。”
　　唐绫沉默了一秒：“没看出来。”
　　顾见临起身，搜索着地上留下的痕迹，随口问道：“你会害怕这些东西？”
　　唐绫一本正经说道：“我也是女孩子，当然要害怕。”
　　顾见临：“……”
　　“说起来你刚刚在看什么？”
　　唐绫狐疑问道。
　　顾见临不太方便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在看父亲的那份攻略。
　　虽然是老顾失踪之前留下的档案，并不会有关于麒麟仙宫内部的详细解法，但却记载着非常多的知识点，价值难以估量。
　　就在这时，远处发生一声惊呼！
　　“好消息，兄弟姐妹们！”
　　曙光兴奋说道：“我好像踩到陷阱了！”
　　这家伙进入归葬之森以后，一直就走在最前面，面对疾风。
　　他自诩肉厚加抗揍还能奶，冲在前面趟雷才是最优选。
　　这时，梦魇大惊失色，抱着水晶球冲过来：“不可能！我没有占卜到危险！”
　　毒师凑过来，瞥了一眼他的脚下：“你确定你踩到的是陷阱？”
　　众人一拥而上，把地上松软潮湿的土刨开。
　　然而当看到曙光脚下的东西的时候，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一瓶被人喝光的营养快线。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这荒诞的一幕，发生在远古遗迹里，竟然有种时空交错的错位感。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这里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有一种微妙的安心感。
　　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起码那种孤独的恐惧感消弭了一些。
　　“这证明在我们之前，也有人来过这里，有可能是误入仙宫的自主觉醒者，但大概率是其他进入仙宫开荒的人。从痕迹上来看很新，不会超过一天。”
　　顾见临凑过来，眯起眼睛：“附近应该还有别的线索。”
　　唐绫淡淡说道：“当时我们进入归葬之森的时候，还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忽然间，梦魇眼瞳泛白，抚摸着怀里的水晶球，片刻后冷笑说道：“十九个小时前出现归葬之森，十人的团队以上，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无一例外都是升华者，而且灵性浓度不低，至少也是在三阶到四阶之上。”
　　他补充道：“并不是协会所属，也不是失踪的欧米伽。”
　　说完，他露出一副挑衅的表情。
　　顾见临眯起眼睛，他在这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挑衅意味。
　　唐绫犹豫了一下，在在手机上打出一段话，递给他：“这可能是我的问题，因为之前他们占卜小组占卜出的结果，跟你侧写出来的有些出入。而他们又是背靠审判庭一系的，所以我就……没忍住，开了嘲讽。”
　　顾见临一愣，这还真是同道中人啊。
　　就连鹦鹉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姬小钰的大叫声。
　　“快来看，这里有一座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座被削的极为平整的黑色岩壁，上面凸起一块巨大的人脸，仿佛绝望之人在仰天咆哮，遍布诡异的纹路。
　　而在岩壁的下方是一颗腐朽的古树，树上镶嵌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赤裸裸的人，体态相当的幼小，像是跟古树融为了一体，身上长满了树皮的扭曲纹路，不知道在这里沉睡了多少年，遍布灰尘，腐朽干枯。
　　看不清是男是女，但没有毛发，长着孩子的脸。
　　无数森然的骷髅头垂落下来，阴森可怖。
　　黑色的土壤是松软的，竟然还埋葬着许多古老残破的陪葬品。
　　姬小钰就站在这颗古树的旁边，大大咧咧的，完全不害怕。
　　然而这一幕确实有些诡异，第一眼看上去冲击力极强。
　　而且这种独特的墓葬方式，也是闻所未闻。
　　梦魇提醒道：“小心一些，这棵树里有炼金矩阵，能够屏蔽我的占卜，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谁，是死是活都不清楚，不要贸然靠近。”
　　他在地上寻觅了片刻，找到了一枚破碎的盾牌残片。
　　闭上眼睛占卜了一番，皱眉说道：“东汉末年时期的古物，我通过上面残留的信息，隐约感知到了一点，这个墓主人应该是幼年夭折的，不超过十二岁。”
　　众人吃了一惊，这应该是两千年来闯入麒麟仙宫里寻求长生之谜的人。
　　“哇，这是不是曹操的墓啊？”
　　姬小钰显得相当兴奋：“不是说曹操的尸体到现在还没找到么？”
　　众人：“……”
　　“仔细看看这张脸。”
　　梦魇鉴于这是小公主，因此强撑着没有发作，而是耐心说道：“这是一个小孩子的脸，曹操会是一个小孩么？再说了，如果这真的是曹操，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被葬在这里，必然会闯入仙宫的第三层。”
　　姬小钰不服气：“万一这是小时候的曹操呢？”
　　梦魇整个人都是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
　　这还能不能有点逻辑了。
　　但其实从进入归葬之森到现在，他是表现最为出色的。
　　有的占卜，大家选择了相对安全的路线。
　　并且按照占卜的结果，从而寻找失踪人员的蛛丝马迹。
　　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能及时占卜到。
　　虽然是个谨慎流，但这完全不是坏事。
　　顾见临隔着一段距离，凝视着那棵树里的小孩，眯起了眼睛。
　　对他而言，这真的很新奇。
　　其他人都是进入过麒麟仙宫的。
　　只有他是第一次来。
　　这段时间他大多数都用来习惯这个世界，消化着父亲留下的知识。
　　唐绫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顾见临随口问道。
　　“你如果再不表现一下的话，我们两个的位置就要被取代了。”
　　唐绫的表情很严肃。
　　顾见临挑眉：“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没能力？”
　　唐绫想都没想：“因为我听说过顾辞安教授有多厉害，所以他的儿子也绝对不会差，更何况你已经写出我曾祖父了，不是么？”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
　　这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其实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那么，也确实可以开始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回忆着父亲留下的那些知识。
　　代入父亲的行为逻辑。
　　描绘，勾勒。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清俊沧桑的中年男人。
　　仿佛一个不存在幽魂，站在他的身边。
　　三七分的发型，嘴里叼着一根烟，满脸嬉皮笑脸的表情。
　　顾辞安。
　　一个被他想象出来的人。
　　“这东西叫做树葬，用现代的说法也可以叫薛定谔的树葬，人埋进去的时候还是活的，但当仪式开始的时候就不一定了。这应该是东汉末年某位王公贵族的儿子，因为得了不治之症，只有古神族的力量能够救他。”
　　顾见临和顾辞安异口同声说道：“一旦进行了树葬仪式，那么人的死活就是一个未知数，而且它生前多半服用了古神之血，但不知道是哪个级别的古神之血。可能是祖，可能是始祖，也有可能是……一位至尊。”
　　“小心点，没人知道树葬会把他变成什么东西。”
　　他们顿了顿：“腐烂到这种程度，应该快要出来了。”
　　死寂。
　　众人都扭头望向最后方的少年，错愕不已。
　　当然，顾辞安是不存在的。
　　只有顾见临一个人站在那里。
　　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寂静里。
　　人们真正惊愕的是，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唐绫的秘密
　　远处的幽暗的树荫下，万人屠听到树葬这个说法，明显是愣了一下。
　　虽然外界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个莽夫，而他确实如别人所认为的那样，那么多年来在学术上愣是没有一丁点造诣，但实际上他在古神界跌摸滚打很多年，早已经累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并不比那些所谓的考古专家们差。
　　区别就在于，他没有办法把他知道的东西完整的归纳整理出来。
　　如果是陈伯均在这里，就能准确的说出树葬的历史来源，以及这种诡异的活葬仪式的原理，告诉你为什么会有危险，以及该如何规避。
　　而万人屠就只能说四个字，卧槽快跑！
　　但他知道，那个顾家的小兔崽子说的是对的。
　　“可以啊。”
　　他嘀咕道：“连树葬都认识，难怪狂成这样。”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还是摸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是救援小组的名单。
　　顾见临的名字后面被他打上了一个勾。
　　就像是幼儿园里，哪个小朋友表现好，就会被奖励一块糖一样。
　　最后任务结束以后，可是要按照这个发功勋的。
　　“看你们待会儿怎么办。”
　　下一刻，他再次露出了癫佬般丧心病狂的表情。
　　时而冷笑，时而麻木，时而狰狞。
　　很显然，在场的组员们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树葬这个说法，表情都很错愕。
　　顾见临倒也不是刻意想要人前显圣。
　　而是要让晦气的老顾，发挥一些他应有的作用。
　　不能让纸钱白烧。
　　“树葬？”
　　梦魇微微变了脸色，质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凭借侧写可不会准确的说出这种活葬方式的名字，难道你……”
　　他没敢把话说的太冲，因为怕被砍。
　　但话还没说完，一柄泛着凄冷寒光的铁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就这么想当小说里被打脸的无脑反派么？找茬也要找个像样点的，你既然都是五阶的预言家了，为什么不自己占卜一下真假？”
　　不知何时，唐绫一头霜白如雪的长发染成了火焰般的赤红，朱红色的眼瞳里满是傲慢和不屑，抬着下巴说道：“这次的行动我是领队，别找不自在。”
　　顾见临有点吃惊，他发现这个姑娘似乎并不是因为需要战斗，才会变色。
　　她变色的原因，居然是脾气！
　　白发变红发，立刻变成暴躁老姐了，一言不合拔剑砍队友。
　　众人看到这一抹红发以后，全都噤若寒蝉。
　　没有一个人敢说怪话。
　　“嗯……我知道了。”
　　梦魇清了清嗓子，尴尬地倒退一步。
　　唐绫依旧不依不饶，拿着剑指着他：“嗯？”
　　梦魇见到周围的队友的古怪眼神，脸色变得涨红起来。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对不起组长！我错了！”
　　唐绫眯起朱红色的眼瞳：“嗯？”
　　梦魇脸色难看至极，深鞠躬：“组长，副组长，对不起，我错了！”
　　唐绫满意地收回铁剑，淡淡道：“下次注意。”
　　救援小组的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似乎早就已习以为常了。
　　顾见临低声问道：“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组员们面面相觑，居然没有人敢私下议论这个暴躁老姐。
　　最后还是曙光这个老好人说道：“老弟，你以为她是怎么进的第一梯队？那是因为她把前十以下的所有人都揍了个遍啊，以至于前十都没人接受她的挑战了，就像是你踩着小公主进入了第二梯队一样，不然怎么可能服众呢？”
　　姬小钰在旁边气得咬手绢，在她眼里这就一对狗男女。
　　仇恨值史无前例的高。
　　唐绫倒是还好，只需要激烈的反抗，她也拿你没办法。
　　剑宗，斩鬼，古武。
　　这三个除了打架之外没有任何能力的传承途径，号称三大幻神。
　　顾见临就比较恐怖了，他是个该死的神司，能把你吸到瘫痪，居然还掌握了自由之境这种离谱的呼吸术，让你变得毫无反抗之力。
　　然后就被吊路灯了。
　　关键是这家伙还有耐心，你越是反抗他揍得就越狠。
　　而且还是一直揍，对此乐此不疲。
　　以小公主的智商哪里知道，这少年是在拿她当活靶子练功。
　　“集中注意力，离周围的树都远一些。”
　　唐绫命令道。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随口问道：“至于这么凶么？”
　　唐绫瞥了他一眼，倒是不像之前那么凶了，淡淡说道：“这次任务到后面还是要算功勋的，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成长型的神话武装吧？”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这女人倒是还挺照顾自己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既然发现了古代的遗迹，那就是一个字。
　　搬！
　　这里所有的陪葬品都很有价值，说不定能够挖掘出关于古神族的历史。
　　这群人里，唐绫居然是对这些陪葬品最有兴趣的，把这些全都装了起来。
　　动作小心翼翼的，而且非常的专业熟练。
　　而其他人则不同，他们更关注的是自身的安全，以及失踪人员的痕迹。
　　这里面很多人都是带着任务来的。
　　多半是背后支持他们的势力下达了指令，要求务必要找到失踪的那些人。
　　因此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忧心忡忡。
　　只有唐绫，专注地在收集功勋。
　　顾见临打量着这个女人，他之前就一直在想一件事。
　　唐绫明明是剑冢的传人，一位天灾的学生，而且还被总会长看重，本身的天赋又非常过硬，用个尬一点的说法，那就是天之娇女。
　　但她穿的相当朴素，就是那种很简单的白色外套和吊带背心，一条超短裤。
　　浑身上下加起来能不能超过二百块钱也不好说。
　　跟有珠的比起来，价格是天差地别。
　　而且她的手机也挺旧的。
　　反倒是那些从包里摸出来的化妆品，算得上是高档的货色了。
　　虽然跟有珠的还是有差距，但至少不是垃圾货。
　　这完全不合理。
　　无论在谁的眼里，她应该都是那种呼风唤雨，生来就拥有一切的类型。
　　顾见临在描绘她的人格画像的时候，在这里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或许是因为节俭，但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只是把有限的金钱，用在了刀刃上。
　　那么问题来了，这姑娘怎么会没钱？
　　而且她充游戏的时候，可不像没钱的样子。
　　忽然间，密林里响起了一阵阴森的笑声。
　　“谁在笑！”
　　众人悚然而惊，环顾四周。
　　不知何时，归葬之森里的浓雾变得浓郁起来了，阴森的笑声愈发的浓郁。
　　曙光毫不犹豫释放了出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众人。
　　毒素免疫。
　　生命力加持。
　　屏蔽精神干扰。
　　增强抗击打能力。
　　全体成员的运势都得到了正向加持。
　　梦魇也摸着水晶球，开始了占卜，嘴里念念有词。
　　与此同时，一道银白色的光环在脚下亮起，危险预知全员共享！
　　“放心使用能力，我会为你们准备好补充灵性的秘药。”
　　毒师幽幽说道。
　　“山鬼，妖刀，蓝鲸。”
　　唐绫漠然吩咐道：“你们三个负责保护辅助。”
　　至于打架，有三个最猛的。
　　唐绫，顾见临，姬小钰。
　　人员分配的很到位。
　　这时，顾见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因为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索性从地上捡了一块大石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然后缓步走向那颗枯萎的古树。
　　唐绫见状，眯起朱红色的眼瞳，握紧了铁剑。
　　姬小钰满脸兴奋，摩拳擦掌。
　　树葬里的小孩低着头，似乎还在沉睡。
　　这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隐约的低语声。
　　仿佛在说，你来！
　　来这里！
　　顾见临率先壮着胆子走过去，在众人眼里就太特么的勇敢了。
　　“我来了。”
　　他面无表情说道：“你想干嘛？”
　　其实这倒不是他胆子大，他心里也没底。
　　虽然他有底气，绝对不会出事。
　　但面前的毕竟是一具千年古尸，说不犯怵是不可能的。
　　哪怕顾见临现在直接恢复麒麟尊者的全盛期，但他依旧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再怎么早熟也在正常范畴里，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限的。
　　即便被烛龙尊者特训过，也没有用。
　　毕竟那是个绝世美女，再怎么古奥威严，你也不会觉得渗人。
　　但是一具尸体摆在你的面前，还告诉你它有可能诈尸。
　　这就有点遭不住了。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默念。
　　你继承了一位古之至尊的力量。
　　你是传说中的麒麟尊者！
　　你天下无敌！
　　鹦鹉怪叫道：“怕他个卵子！”
　　然而就在那一刻，那个沉睡在树里的小孩忽然睁开了血红的眼瞳，竟是骤然探出了头颅，嘴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狰狞可怖！
　　卧槽！
　　这一刻，顾见临真想给这鬼东西颁个奖状。
　　恭喜你解锁成就，吓到了麒麟尊者！
　　带着荣誉去死吧！
　　顾见临额头骤然亮起苍白的鬼火，森然的白色骤然转成漆黑。
　　在惊惧之下，他直接开启了鬼人化，当场暴走！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个小孩的脑袋骤然被砸裂。
　　像是摔碎的西瓜，迸射出的却是黑色的血！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闪身后撤，避免那些鲜血落到自己的身上。
　　更重要的原因是，那鬼东西居然没死！
　　那个小孩被打爆了脑袋以后，双手强行撕裂了腐朽的树木，竟是从里面爬了出来，它的身体是赤裸的，遍布枯萎的皱纹，淋漓着黑色的血液。
　　恶心至极。
　　“哦，原来个男的。”
　　只见一道高挑窈窕的黑影一闪而逝，红发飘摇起来。
　　唐绫俯冲向前，双手握紧的铁剑震颤嗡鸣，顷刻间无数次的劈斩交错宛若幻影般重叠在一瞬间迸发，凌厉的剑气汹涌如潮！
　　轰的一声，那个小男孩的躯体被斩的七零八落，然后被狂暴的剑气所撕裂！
　　这就是剑宗的输出！
　　然而在下一刻，泥土骤然被破开。
　　一双苍白枯萎的手，骤然抓住了她的运动鞋。
　　随着染血的泥土被甩飞，一颗苍白的头颅探了出来。
　　顾见临眼疾手快，抬起的右手仿佛笼罩着麒麟臂的灵体！
　　指尖跳动着浓郁的黑色十字闪光！
　　“虚闪！”
　　鹦鹉怪叫一声。
　　轰！
　　只见浓郁的黑色十字闪光稍纵即逝，一线漆黑如墨的黑芒贯穿浓雾。
　　那颗苍白的头颅骤然被贯穿，黑色的诡异咒文宛若活物般爬遍了它的全身，迅速的腐烂衰朽，变成了一具枯萎的干尸。
　　唐绫惊讶地瞪大了美眸，同为天灾的学生，她是有见识的。
　　这居然是组合技。
　　同样感同身受的是姬小钰，她昨晚就是这种能力的受害者！
　　与此同时，她脚底下也出现了同样的怪物，然后被毫不犹豫地一脚震碎！
　　“小心那些树！”
　　梦魇大吼一声：“这些全都是陪葬的活尸！”
　　只见那些枯萎的古树顿时开裂，一颗颗苍白诡异的头颅探了出来。
　　每一颗头颅的脸上，都带着阴森可怖的笑容！
　　曙光和毒师被保护在最中央。
　　这个时候，就是各种传承途径表演的时候了。
　　妖刀作为斩鬼途径，同样被誉为是输出之王。
　　她是四阶修罗，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你根本捕捉不到她的动作。
　　只见刀光如潮。
　　那些古树尽数被她切断，碎裂的尸块和黑色的血迸溅出来。
　　蓝鲸则催动着意念，直接把那些泥土里探出的脑袋把了出来。
　　仿佛拔萝卜一样，干脆利落。
　　然后握紧双手，砰的一声！
　　所有的脑袋都在半空中炸开了花。
　　“等等，不要杀了！”
　　这时，山鬼忽然大喝一声：“这个坑里起码埋了几万具尸体！不只有我们一队人来过这里，之前也有人死在了这里！”
　　他现在也是鬼人化的状态，额头上燃烧着苍白的鬼火。
　　背后悬浮着一道狮子头般的火焰灵体，嘶吼咆哮。
　　体型足有三米之大，威武霸气！
　　“起！”
　　只见他大喝一声。
　　密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具具腐烂的尸体竟然挺尸而起，浑身爬满了黑色的咒文，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发出怪物般的嘶吼声。
　　转瞬间跟那些鬼东西撕咬在一起，血腥可怖。
　　众人闻言简直头皮发麻，几万具尸体！
　　顾见临的注意力，反倒是都集中在这位四阶云中君的能力上了。
　　“羡慕了？”
　　唐绫瞥了他一眼。
　　顾见临没搭茬，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唐绫之前就说过，让他们远离那些树。
　　很明显，这证明她早就预料到了危险的来源。
　　“你知道这是树葬？”
　　顾见临忽然说道。
　　唐绫撇了撇嘴：“我不知道啊，这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顾见临显然是不信的。
　　“万教官呢？呼叫万教官！”
　　“这里的鬼东西太多了，我们对付不了。”
　　“必须想办法撤退！”
　　以这支救援小队的战斗力，当然不至于束手无策。
　　数量太多杀不完，大不了就跑。
　　而且他们根本不慌。
　　外面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万教官在。
　　然而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只见万人屠喷出一口鲜血，被几头从树里跑出来的怪物围堵。
　　一副精神萎靡，身受重伤的样子。
　　众人：“……”
　　坏了，有演员！
　　这演得也太假了吧，那些怪物还没有碰到你呢！
　　这个万教官显然是故意的，那些活尸一拥而上，撕咬着他。
　　明明是血肉之躯，被撕咬的时候却发出了摩擦钢铁般的声音。
　　直到那些活尸把牙都给崩断了，愣是没破防。
　　然而万人屠的哀嚎声却仿佛被生吞活剥了一样，最后被数不清的活尸淹没。
　　再无声息。
　　顾见临看着这一幕，暴走的情绪略微有些失控：“这货一直都是这样么？”
　　唐绫摇了摇头：“这就意味着，万教官认为这种程度根本不用他出手，我们能解决。如果我们在这里出了事，那就是死不足惜的废物。”
　　忽然间，姬小钰大喊一声：“全部低头，看我的！”
　　众人一愣，旋即露出惊喜的神情。
　　小公主除了绝地毒王之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
　　多宝童子！
　　至于是什么意思，问就是字面意思！
　　在场的都是精英，毫不犹豫地俯身低头。
　　只见姬小钰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柄烧火棍样式的手柄，强行把灵性注入其中！
　　轰的一声！
　　那个烧火棍骤然喷涌出了炽烈的火焰，赫然凝聚成了一柄足有四十米长的火焰长刀，裹挟滚滚咆哮的炽热炎浪，横扫千军！
　　神话武装，炼狱鬼斩。
　　——解放！
　　只是一斩，烈火烧灼的痕迹在浓雾里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与此同时，一道道炽烈的炎柱从地底深处喷涌而出，轰然炸裂！
　　“快跑！”
　　众人连忙撤退，这神话武装简直就是不分敌我！
　　轰隆一声！
　　火焰点燃了整个森林，巨大的蘑菇云爆炸开来。
　　姬小钰嚣张的大笑声在浓雾里响起，兴奋地叫嚣道：“现在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王者了吧？老娘七岁的时候就镇压过不周山了，你们呢？”
　　确实，这熊孩子当初的确没用全力。
　　不过这种神话武装也不是随便用的。
　　除非她想把自己也给炸死。
　　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里，顾见临忽然扭头望向密林深处。
　　“有人。”
　　他忽然说道：“我察觉到了生命韵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内鬼的嫌疑
　　不得不说，姬小钰这个孩子虽然熊，但关键时候确实可以派上用场。
　　毕竟是总会长的亲生孙女，就算性格再怎么顽劣也不可能做出故意算计队友的事情，更何况她大概也没那个智商。而且她浑身上下都是宝，是一个行走的宝箱怪，至今为止没人知道她携带了多少件神话武装。
　　在黑暗世界的悬赏榜上，永远都有她的名字。
　　虽然赏金为零。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最贵的。
　　看着烈火里那个双手叉腰的娇小黑影，众人心里生出强烈的安全感。
　　当然也有一丝愧疚。
　　这次居然是靠着一个孩子来解围。
　　然而下一秒，姬小钰嗷嗷叫着从火焰里冲出来：“快跑啊！”
　　只见她的背后，密密麻麻的活尸从枯树或者泥土里爬出来，纵然浑身被烈火焚烧，依旧嘶吼着追过来，场面恐怖至极。
　　最关键的是，那些活尸被烈火焚烧以后，竟然散发出一股子恶臭！
　　不，简直是滂臭！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公主又开始放毒了。
　　“快跑！”
　　大家都是精英，也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顾见临这种不服就干的性格都有点顶不住：“六点钟方向，一百十五米。”
　　唐绫跟着他拔足狂奔，诧异道：“你的生命感知这么远？”
　　顾见临面无表情回应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馈赠。”
　　现在他已经学会了。
　　有锅，就往老顾身上甩。
　　众人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也只能跟着往六点钟方向跑。
　　小公主跑在了最后面。
　　这时候，唐绫和顾见临却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
　　姬小钰诧异地从这对狗男女身边跑过去，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这对狗男女不约而同地抬起腿，一脚踢在她的屁股上！
　　动作整齐划一，姿势非常标准，俨然有几分世界球王的风采。
　　不知道的还以为提前商量好了！
　　砰！
　　姬小钰一句我焯卡在喉咙里，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摔了个狗啃泥。
　　好在古武途径皮糙肉厚，一点儿伤都没受，也不疼。
　　但她却感觉十分屈辱！
　　正当她要发怒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落在了最前方的位置。
　　再回头看过去，大批的活尸已经淹没了她刚才的位置。
　　“快走，别愣着了！”
　　众人狂奔而过：“他们两个是要留下来断后！”
　　“得罪了，小公主！”
　　曙光一把拎起小公主的后颈皮，玩命似的狂奔。
　　顾见临回头看了一眼离去的众人，面无表情说道：“痛快。”
　　唐绫拎起铁剑，也淡淡说道：“真爽。”
　　虽然不喜欢那个熊孩子，但她确实很有用。
　　以他们两个的骄傲，肯定不会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来断后。
　　“还是老规矩，你左我右，打五分钟就撤。”
　　顾见临背后赫然涌动着阴森可怖的鬼气，一簇簇苍白的鬼火燃烧起来，狰狞可怖的金色鬼手撕裂了虚空，掌心遍布诡异的漆黑符咒，手腕上套着古朴的铁链。
　　这四尊鬼手轰然握紧时，仿佛有恶鬼在咆哮。
　　“嗯。”
　　唐绫淡淡应了一声，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认真的把自己的背包和装有殉葬品的包裹，挂在了他背后的灵体鬼手上。
　　仿佛跳着优美的华尔兹一般，拎着铁剑杀入活尸群。
　　剑气纵横，宛若风暴般席卷！
　　顾见临即便在暴走的狂暴状态，看到这个操作都震惊了。
　　“就打五分钟，不用出全力。”
　　唐绫傲慢的嗓音在尸群里响起，轻松写意。
　　轰！
　　这边顾见临释放了黑暗震荡，数不清的活尸在浓郁的黑芒里灰飞烟灭。
　　“问个问题，你们第一梯队当初进来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么？”
　　他忽然问道。
　　唐绫挥动剑锋砍下一头活尸的脑袋：“差不多，但我们当初遇到的不是树葬，而是一些石化的雕塑，那些活尸会从雕塑里面出来，其中有一个是远古先民。”
　　顾见临嗯了一声，转而望向一旁。
　　就决定是你了，老顾。
　　出来吧。
　　那个被他想象出来的老顾，满是嬉皮笑脸表情，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的好大儿啊，这时候知道你博学多识的老爹有多重要了吧？唐绫他们遇到的那种活葬方式叫做石葬，你们遇到的叫做树葬，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几千年过去，除非有大量的活人死在这里，否则他们无法醒来。”
　　他停顿了一下：“除非，是有人临时把它们唤醒的，这些活尸被强行唤醒以后，自然就变成了没有理智，疯狂可怖的怪物，极具攻击性。”
　　顾见临望着头顶满是迷雾的天空，怔怔出神。
　　“原来如此。”
　　……
　　……
　　“快点闪开！我要杀回去！”
　　“我姬小钰一生不弱于人，谁要那对狗男女救我！”
　　“在这里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要打就打，要走就走！烦死了！”
　　熊孩子不耐烦的吱哇乱叫，烦得咬手帕。
　　然而，众人都很严肃，根本没人搭理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因为前方居然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巨大的碎石和茂密的灌木丛，还有篝火在地上燃烧，以及六个帐篷。
　　十位雇佣兵抬着自动枪械，瞄准了他们。
　　每个人的眼睛都如鹰隼般锐利，显然是霸王途径。
　　帐篷外面，一对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女人，穿着黑色的紧身作战服，背后捆着数把太刀，显然有些紧张和害怕，时刻保持着警惕。
　　最后是一个穿着和服的老人，以及他一个模样俊秀的少年。
　　梦魇抬手示意队友们暂时不要上前，抬起头淡淡说道：“你们谁是领队？”
　　那个和服老人站起身来，面带温和的笑容，说道：“是我，我叫井上秀一，来自瀛洲。这是我的开荒团队，我们从海上进来的。”
　　他的说法明显带着一些讨好的意味。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对面这支队伍的实力和配置，是毫无疑问的精英。
　　梦魇却皱眉：“瀛洲人？从谁的渠道过来的？”
　　井上秀一明显犹豫了一下，连带着他的队友们都极为紧张。
　　“以太协会，A级调查员，欧米伽序列排名第十四，代号梦魇。”
　　梦魇冷冷说道：“我们在执行机要任务，现在需要你汇报你的身份以及进入仙宫的渠道，否则我们会将你们视为敌人，就地抹杀。哪怕你们有人能够侥幸逃走，回到现实世界也依旧会被列入以太协会的通缉名单。”
　　他顿了顿：“我已经标记了你们的灵性。”
　　“建议不要反抗。”
　　曙光温和说道：“你们是打不过我们的。”
　　与此同时，妖刀和蓝鲸同时踏步向前，神情漠然。
　　尤其是山鬼，已经拾起了地上残留的那些生活用具，准备诅咒了。
　　至于姬小钰，这要打不打的，她已经快烦死了。
　　井上秀一和下属们没想到会遭遇以太协会的人，这属实是倒大霉了。
　　“我通过柳三爷的渠道过来的。”
　　他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交代道：“我跟我的学生，还有一对侄女，是从瀛洲来的。这十位雇佣兵，是在黑市里招募的。”
　　“我们可以保证，这里的人都是干净的，绝非是被通缉的犯罪者，我们进入这里以后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以太协会的人，我们只是想来寻宝。”
　　“如果各位有什么需要，我们可以无偿提供帮助。”
　　梦魇跟队友们交换着眼神，考虑要不要直接把这群人干掉。
　　因为袭击第一梯队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伙人。
　　尤其是在麒麟仙宫这种地方，没有秩序和法律，更不存在底线。
　　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你牺牲自己的安全去对别人仁慈，那么反过头来被吃掉的人可能就是你。
　　与此同时，密林深处有脚步声响起。
　　顾见临拎着暴躁老姐的两个包，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怎么回事？”
　　唐绫跟在他的身后，一脸嫌弃地拿着树皮擦拭着剑锋。
　　众人见到他们两个回来，倒是也没表示什么。
　　这两个人的战斗力是小组里最猛的，没有任何可能性折损在那群活尸群里。
　　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以后，唐绫扭头望向少年：“怎么办？”
　　顾见临想了想，扫了那些人一眼，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们在这里的时候，被活尸袭击过么？无论是从树里出来的，还是从雕塑出来的。”
　　梦魇虽然想跟他较劲，但还是摸出了水晶球，眼瞳泛白。
　　队友们全神戒备。
　　只要对方有说谎的迹象，他们就会暴起出手。
　　井上秀一皱起眉毛，回答道：“没有，我们并没有遭到活尸的袭击，反倒是那些异变的野兽遇到了不少，我们刚刚从一个古遗迹里出来。”
　　他们的下属也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这里的活尸居然真会袭击人。
　　顾见临眯起眼睛，这就很有意思了。
　　第一梯队的十一个人进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活尸。
　　而他们这批救援队里进来的时候，也遇到了活尸。
　　也就是说，有内鬼。
　　“今晚在这里扎营？”
　　唐绫瞥了他一眼。
　　顾见临嗯了一声：“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月姬：他没了我不行
　　麒麟仙宫，极寒之崖。
　　“喝啊！”
　　月姬双手握住血红色的唐刀，宛若鬼魅一般稍纵即逝，留下破碎的残影。
　　数十只遍布霜寒的巨狼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便被无数道纵横交错的血色闪光斩断了头颅，继而身体也在四分五裂，冰霜般的血迸射出来。
　　短短几分钟时间，她已经凭借强大的个人武力，杀出一条血路。
　　偶尔有被切裂的巨狼，身上会掉落下一块冰蓝色的晶石。
　　“老大加油，老大你是最棒的！继续努力！”
　　屠夫在后面加油鼓劲，兴奋地跟在后面捡材料，不到十分钟就已经装了六个箩筐，仿佛一个满载而归的农夫，颇有几分淳朴和憨厚。
　　无论是以太协会，还是幽荧集团。
　　月姬表现出的天赋，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
　　首先她的天赋很好。
　　而且她的刀术精湛，走位轻盈灵动，能够把斩鬼途径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更重要的是，她对麒麟仙宫太熟悉了。
　　这得益于她的老师，带着她在麒麟仙宫里磨炼了很久。
　　这点魔物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一个人就能全秒掉，根本不需要队友。
　　而其他的候选者们只能在旁边干瞪眼，分明大家都是四阶的位阶，不知道为什么却有这么大的差距，你这边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
　　而人家从头到尾无脑乱杀，仿佛对面的活尸都是些白菜。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平时装的一副高冷的样子，对谁都爱答不理，结果进了仙宫以后，表现得比谁都积极，不就是为了讨三爷的欢心么？”茱蒂丝后面阴阳怪气，这是一个来自北美的少女，也是黑暗世界的候选者之一。
　　“是啊，我之前也以为她是真的高冷呢。”
　　赵恩敏在旁边哼哼道：“之前不是有很多人追求她么？但这小东西一直都说自己有男朋友，来这里就是赚够以后，跟男朋友回家结婚。当时我就觉得不相信，都是能在黑暗世界站稳脚跟的人了，怎么就这点出息？现在一看果然是装的，表面上装着清高，连进阶都不放在心上，现在你看看呢？”
　　“我倒是更好奇那些追求她的人是不是眼瞎了。”
　　还有一个花季少女在旁边嘟囔道：“整天戴个面具，万一是丑女呢？”
　　“那就只能去恩敏的国家整容了，哈哈哈。”
　　“前一阵子她不是整天不见人么？说不定已经去了呢。”
　　“啧啧啧。”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确实都很讨厌那种表面上装出一副摸鱼的样子，但私底下偷偷摸摸努力的人，一旦身边出现这种人，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集中注意力，这是在开荒。”
　　宁臣冷冷的扫了一眼她们。
　　众人纷纷闭嘴。
　　这位三爷身边的贴身保镖，平时是不会管她们的。
　　但现在不管不行了。
　　因为屠夫已经走过来了。
　　这个宛若巨熊般的壮汉每走一步，冰层就在颤动，绽开裂隙。
　　“我老大比你们这几头母猪好看多了。”
　　他咧开嘴，冷冷地笑了：“再敢私底下叭叭叭，就拧掉你们的脑袋。”
　　绿茶女们吓得脸色骤变，其实她们能够成为候选者，早已经不是什么花瓶了，每个人都是黑暗世界里的毒蔷薇，凌厉狠辣。
　　执行任务的时候丝毫不介意牺牲点美色，钓上几个精虫上脑的男人。
　　然后利用完，转头就给杀了。
　　也可以为了一些资源，把自己奉献给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前一天晚上还在喊爸爸，等第二天榨光了价值，转头就说你是三厘米。
　　而月姬在这群人里是截然不同的。
　　她从不为了自身的利益，去做那些脏活。
　　也从不会利用自己的美色去获取利益。
　　这点跟黑暗世界里绝大多数的女人都截然不同，自然就会受到排挤。
　　偏偏月姬这种风格，出淤泥而不染。
　　就会引来很多的追求者。
　　虽然她戴着面具，看不清具体的容貌，但你看她的眼睛，就不可能是丑女。
　　更何况，在黑暗世界你很容易就能查到她的购物记录。
　　昂贵的化妆品和护肤品，那是不要钱的买。
　　在整个幽荧集团，月姬都是高岭之花。
　　不被嫉妒，才不正常。
　　只不过她们也只敢私下议论一下。
　　且不说月姬本人了。
　　就连这个屠夫，她们都惹不起。
　　据说，月姬和屠夫现在都是上面高度重视的大红人。
　　前者的分量不必多说。
　　后者最近更是突飞猛进，在拳赛上创造了一百六十七连胜的战绩。
　　对手都被他打的不成人型，场面极度血腥。
　　谁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凶猛。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莽夫得到至尊传承了呢。
　　不过这也就是个笑话。
　　谁家至尊看得上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啊。
　　轰！
　　不到十分钟，这群变异的狼群，已经被屠戮殆尽。
　　冻结的山峰骤然被切裂，坠落山崖。
　　一株霜白如雪的雪莲显露出来。
　　寒霜雪莲，是斩鬼途径晋升五阶的，必备的材料。
　　月姬捡起寒霜雪莲放进背包里，眼神里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欣喜，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的一斩，很有可能会直接将其毁掉。
　　她握着血红色的唐刀，小心翼翼地在冰封里敲击。
　　碎冰敲下来，里面竟然有一块赤红色的熔岩。
　　“太好了，找到了。”
　　她轻声说道，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把这块熔岩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炼金石匣里，然后用一个粉色的礼品盒包装好，装进包里。
　　这是腐蚀熔岩，神司途径晋升四阶的必备材料。
　　“阿嚏。”
　　月姬打了一个可爱地喷嚏，裹紧了身上的白色羽绒服，重新系好围巾。
　　古神界跟现实世界的规则不同，天气非常的多变，很多地方明明只隔了几公里的距离，但气候却是截然不同，你穿大裤衩，我穿厚棉袄。
　　如果两波人在中间迎面走过，都会忍不住对视一眼。
　　然后在心里骂一句，傻批。
　　这时，屠夫背着箩筐走过来，亢奋说道：“太好了老大，你斩杀的这些凛冬之石，已经远超出配额了。差不多能够兑换到足够的积分，兑换时之虫。现在你的刀术也已经非常娴熟了，明天再去找苦河大师练练，早已达到宗师级！”
　　他憨厚一笑：“到时候你就是五阶的月司了！”
　　月姬嗯了一声，一副凝重的表情，并不怎么开心。
　　“老大，不能松懈，继续努力！”
　　屠夫顿了顿：“这毕竟是祂的旨意啊！”
　　麒麟尊者。
　　一位古之至尊的旨意。
　　月姬只觉得压力山大，顿时鼓起了腮，用唇语说道：“你确定祂真的有拿我当女祀的打算么？祂到底看上我哪点了，我改还不行么？我之前一直以为古神和人类是有生殖隔离的，直到我听说了女祀这种事情，太可怕了。”
　　屠夫挠头说道：“我不知道啊，反正就是一种怀疑，毕竟你长得太好看了，你要是吃的像我一样壮实，说不定祂就会改变主意了！”
　　月姬用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那我宁愿去死。”
　　屠夫无奈说道：“谁知道祂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还替你求了求情。”
　　月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下次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知道！但是老大你毕竟对我有恩嘛。”
　　屠夫挠头说道：“当时我也吓得不行，以为就要交代在那里了，谁知道，祂忽然就改变主意了，让我好好保护你。祂的意思是，不能让你再继续这么摸鱼下去了，必须要把精力放在进阶上，而不是谈恋爱。”
　　他顿了顿，表情极其严肃：“否则的话，就要棒打鸳鸯，抓你去当女祀！”
　　月姬惊呆了，头顶上竖起了一根呆毛，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没想到在超凡世界，我居然还能被人逼着用功……”
　　当女祀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对方是一位古之至尊。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她宁死不屈！
　　屠夫琢磨着，也用唇语说道：“或许至尊有祂的深意吧，我们几个是神侍，而你估计就要被祂培养成，能在人类世界活动，替祂做点事。”
　　月姬幽幽说道：“我知道了。”
　　“这也算是不错了，毕竟书翁也说过，至尊在学习人类的事情，距离祂君临天下的日子不远了。我们对祂而言，多少还有些价值，我和书翁，还有药师老贼，如果让祂失望的话，大概就会被祂给直接吞噬掉。”
　　屠夫说道：“至于老大，你毕竟是我们中唯一干净的人，在祂的眼里是有大用的。但如果你一直这么摆烂下去，可不是就要被抓去当女祀了？”
　　生活不易，月姬叹气。
　　“我知道了，我不会让祂失望的。”
　　她想了想：“对了，三爷呢？”
　　屠夫面色微变：回答道：“貌似是去跟线人对接去了，据说四爷那边的人在归葬之森附近找到了一个古遗迹，里面很有可能有楔的线索！现在的局势很紧张，都在暗中准备。”
　　“归葬之森？”
　　月姬眼神闪烁了一瞬间，低声呢喃：“这么快就找到了吗？看来四爷他们准备了很多年。”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份纸质文档，盯着看了很久。
　　这是她从老顾的秘密文件里整理出来的。
　　翻译完成以后，都给了那个少年。
　　只有这部分被她留在了手里。
　　“走，我们也去！”
　　月姬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坚定。
　　屠夫一愣，惊喜道：“现在？”
　　他以为老大终于开窍了。
　　听到麒麟之楔的消息，主动赶赴现场，准备为至尊建功立业。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月姬背着包转身就走。
　　“而且他那个人那么孤僻那么逞强，跟以太协会的人在一起，肯定会被排挤。”
　　她顿了顿：“没了我，他不行的。”
　　……
　　……
　　古神界，归葬之森。
　　此时此刻，顾见临坐在篝火旁边烤火，怔怔出神。
　　“喏。”
　　唐绫拿着一块烤好的牛腿肉，葱白的手指撕下来一小块，喂到他的嘴边，淡淡说道：“吃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黄金马桶
　　顾见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美女喂食了，当初车祸住院的那个几月里，他躺在床上打吊针动弹不得，就是家里的冰山美少女一口口的给他投喂。
　　“这个时候你有心情吃东西？”
　　他接过那块牛腿肉，塞进了嘴里，淡淡说道。
　　“人生苦短，能享受的时候就要享受一下。”
　　唐绫披散着一头霜白如雪的长发，吃完烤牛腿以后摸出湿巾擦拭着泛着油光的红润朱唇，然后摸出化妆镜对着镜子补口红，补得很仔细：“毕竟梦魇和曙光都已经确认过没有毒，那么吃这些总比吃毒师的秘药要好。”
　　救援小队出来的时候，是不会携带这种无用的补给品的。
　　因为他们带了一个炼药师。
　　秘药可以提供人体所需的一切，但就是没有味道。
　　经过短暂的商议以后，小队还是决定暂时在这里安营扎寨，稍作休息。
　　原本他们最大的底气，来自于万教官。
　　现在万教官明着演，摆明了就是为了考验一下他们。
　　那些活尸的战斗力并不算太过强大，但胜在数量太多，没人能对付得了。一旦被消耗了太多精力，到时候很有可能无法应对接下来的很多突发状况。
　　一旦有人在他们筋疲力尽的时候搞突袭，小队就得全灭。
　　此刻营地里又架起了一些帐篷，队员们都在休整。
　　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没有放松警惕，时刻准备动手。
　　井上秀一和他的团队们在河畔的另一边，距离大概只有二十米。
　　虽然对于留下来安营扎寨，大家都没意见。
　　但在如何处理对面那帮人的问题上，他们大概争论了有十分钟。
　　山鬼和蓝鲸认为，这群人来路不明，直接弄死为好。
　　而其他人则表示，弄死没有必要，赶走就行了。
　　两波人争论不休。
　　最后还是唐绫一锤定音，决定跟他们和平共处。
　　因为这是顾见临的意思。
　　这倒不是圣母，而是留着这群人，还有作用。
　　据瀛洲老头说，他们是来这里寻宝的，因为幽荧集团里传出了消息，在归葬之森附近有一处古代遗迹，里面很有可能藏有某种稀世珍宝。
　　现在幽荧集团的四爷已经带人进去了，而且把里面的探险者全部赶了出来。
　　井上秀一就是被赶出来的。
　　有价值的东西找到的不多，只是从里面捞了一些古代遗物。
　　“放心，我也不亏待你们！咱们以物易物！我觉得这几件东西都不错！”
　　姬小钰摘下脖子上的珍钻项链，丢了过去：“这是我过生日的时候，我二姐送我的。亚……亚什么帝国出土的来着，反正抵你们这些东西是够了！”
　　井上秀一对他们这些协会出身的人很讨好。
　　再加上瀛洲人点头哈腰的习惯，就显得非常的卑微。
　　生怕对方一个不悦，就直接把他们给杀了。
　　而且他们看出了，这个小姑娘在队伍里的不一般，不介意送个人情。
　　就连之前的烤牛腿什么的，也是他们送的。
　　十分钟以后，姬小钰抱着一个古朴华美的黄金鼎，还有一条不知用什么特殊场材料制作的蚕丝巾，竟然过了几千年的时间，都没有风化。
　　“小公主豪气啊！”
　　“亚述帝国出土的古代信物，说送就送！”
　　“我记得那玩意是有特殊效果的，能够辅佐累积灵性呢。”
　　队友们立刻开始吹捧。
　　姬小钰就是喜欢众星捧月地感觉，直接把蚕丝巾往脖子上一裹，席地而坐。
　　把那个黄金鼎用河水清洗了一下以后，直接用来盛牛骨汤。
　　突出的就是一个豪气。
　　“哼。”
　　唐绫轻哼了一声，似乎对这种炫富的行为有点看不惯。
　　顾见临却皱起眉，神情有些古怪。
　　因为他隐约记得，在老顾的那份档案里，好像提过这种东西。
　　这时，那个被他想象出来的老顾，脸色也是很古怪，低头跟他说了什么。
　　呕。
　　顾见临一阵反胃，差点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怎么了？”
　　唐绫瞥了他一眼。
　　顾见临终于看不下去了，冷冷说道：“那个黄金鼎，在远古部族里的说法叫恩古，是承接世上一切污秽的意思，是宗教祭祀用的道具。在古神族最初降临的蒙昧时代，信徒们会用这东西来承接古神的污秽。”
　　他顿了顿：“你们不如猜猜，什么是古神的污秽？”
　　唐绫想到了什么，脸色也突然变了。
　　众人迟疑了片刻，有人说道：“等等，该不会……”
　　这一刻，他们都忍不住捂住了肚子。
　　尤其是姬小钰，眼神变得呆滞起来了。
　　“没错，就是马桶。”
　　顾见临冷声说道：“古神的马桶。”
　　呕！
　　姬小钰当场呕吐，把那个黄金鼎扔到了一遍，肉汤撒了一地。
　　“不过那个蚕丝巾倒是个好东西，身份的象征。”
　　顾见临忽然话锋一转。
　　姬小钰吐了半天，灵动的眸子微微一亮，多少还算有点安慰。
　　“那东西是用天寒冰蚕的丝制作的，在远古时期只有最初投靠了古神族的远古先民才能使用，他们都是最古老的王公贵族，距今得有九千年了。”
　　顾见临认真说道：“因为其材质的特殊，这种丝巾大多用来裹脚。”
　　姬小钰一把扯掉了脖子上的丝巾，放在地上猛吐口水。
　　呸呸呸！
　　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又气愤地咬上了手绢。
　　“你是我祖母故意派来恶心我的吧！”
　　她大吼道。
　　“你说的对了。”
　　顾见临说完以后，没再搭理这熊孩子，而是转身眺望着密林的深处。
　　唐绫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至少在麒麟仙宫的第一层，是不分昼夜的。
　　但手机上的时间还显示，如今已经到了午夜一点。
　　他们进入麒麟仙宫，已经有半天的时间了。
　　幽暗的密林里弥漫着深邃的雾气，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些树葬里爬出来的活尸，仿佛迷失在了树林里一样，没有追出来。
　　顾见临站在一处平整的岩壁面前，抬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墙壁的顶端，还有一座古老的巨大雕塑。
　　仿佛一个身披祭祀袍的远古僧侣，低着头俯瞰着他们，眼神空洞。
　　头顶上空是流动的海水，幽暗的光芒落下来，千丝万缕的。
　　“这就是，古神族曾经生活的世界么？”
　　顾见临轻声说道。
　　他在这里感受到的，是一种原始和荒蛮的感觉，还有无尽沉淀的岁月。
　　除此之外就是极为浓烈的宗教气息。
　　神秘，诡异。
　　“嗯，传说中的古之至尊都是吞噬一颗星球而诞生的，每一位古之至尊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麒麟仙宫，就是属于麒麟尊者的世界。”
　　唐绫顿了顿：“只不过祂的楔，当初在两千五百年前的那一战被打碎了，不知道散落在什么都地方。如果一旦楔被成功的植入了地球，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彻底跟现实融合。届时，这里的规则，也会完全被麒麟尊者控制。”
　　顾见临一愣，那岂不是就变成自己的后花园了。
　　“你父亲说，麒麟仙宫的降世是一个陷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唐绫淡淡说道：“不过这应该跟我们没关系，那是上位者需要考虑的。”
　　顾见临想到这个所谓的陷阱，心情就变得有点微妙了。
　　也不知道那位初代的麒麟尊者到底会设下怎样的陷阱。
　　只要这个所谓的陷阱别把他给坑到就好了。
　　“关于这次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唐绫忽然问道。
　　顾见临想了想：“我的想法，大概需要你的配合。”
　　唐绫眯起美眸：“嗯？”
　　“你曾祖父唐子敬，当初是不是突然疯掉的？”
　　顾见临忽然说道：“在麒麟仙宫最初被观测到的那段时间。”
　　唐绫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是的，他以前很疼爱我，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最后狂性大发。”
　　她想到了什么，眼神幽深：“很多人都说，他是因为经受不住麒麟仙宫里的诱惑，才选择背叛了人类阵营。我们一直以为他死了，但没想到……”
　　“没想到，他成为了神侍对吧？”
　　顾见临感慨道。
　　唐绫眼神狐疑，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侧写出他变成了神侍的？”
　　明明当时她只看到了一片血红色的雾，什么都没有看清。
　　如果不是因为，顾见临恰好画出了她曾祖父的神态和体型，甚至把那种眼神都描绘出来了，她也绝对会以为这是在胡诌八扯。
　　因为本身就很荒谬。
　　只是因为顾见临画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有力的证明了他的可信性，因此那个属于烛龙氏族的特征，才变得有信服力。
　　“我也不知道，自从我出车祸以后，就总能看到这些东西的真相。”
　　顾见临沉默片刻：“就是一种感觉而已。”
　　“但是我不认为你曾祖父是因为贪图麒麟仙宫的宝藏而疯狂的。”
　　他停顿了一下：“他是有别的原因。”
　　唐绫微微愕然，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你曾祖父的情况，跟魇师非常的相似。他们都是在麒麟仙宫初步被观测到的那个时间段里，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发狂，而且还都在临近进阶的阶段。”
　　顾见临想到这里，眼神渐冷，说道：“根据长谷川信一的口供，魇师是因为被某个神秘的组织控制，最后选择成为了烛龙氏族的神侍，来对抗那种控制。而你曾祖父，也是烛龙氏族的神侍，他们俩大概率现在是一伙的。”
　　唐绫眯起美眸：“长谷川信一？”
　　当初在麒麟仙宫外围，那家伙已经被眼前的少年杀了。
　　“安魂铃。”
　　顾见临抬起右手，上面挂着一枚黑色的铃铛：“我奴役了他的灵魂。”
　　唐绫惊讶地瞪大眼睛：“这种秘密，你就这么轻易告诉我了？”
　　“既然你选择了信任我，我也会信任你。”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我还可以告诉你，另一件是不存之锁。这个我不说，你们大概率也能猜得到，因为它的作用你们都知道。”
　　至于背刺什么的，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怕。
　　如果唐绫有问题，顾见临巴不得她早点跳反。
　　这里，毕竟是麒麟仙宫。
　　顾见临最初以为，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多少也会有些害怕。
　　没想到，这里虽然荒蛮原始，带着浓烈的宗教神秘气息。
　　但他却一点也不怕。
　　反而因为古神的力量，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长谷川信一的灵魂在你手上？”
　　唐绫认真说道：“这是关键的证据，不要轻易拿出来。”
　　顾见临应道：“我懂。我跟你说这些，意思是告诉你，你曾祖父，还有魇师，以及牧叔他们，还有我的父亲，他们的遭遇类似。”
　　“我怀疑，他们都被长谷川信一所说的那个神秘组织盯上了。”
　　他停顿来一下：“而那个组织，也在观察着我们。”
　　唐绫美眸里闪过一丝异芒。
　　“刚才我去打听过，井上秀一他们在这里待了三天，我们走过的地方他们也走过，但他们却没有被袭击，为什么恰好我们过去，就被袭击了呢？”
　　顾见临笑了笑：“无论是树葬和石葬，都是被人唤醒的。这里是活葬区，传说还有一个关于神秘的古代遗迹在这里。当初牧叔就是在这里出事的，后续的十位欧米伽也出了事，你猜猜我们会不会出事？”
　　说到这里，唐绫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内鬼！”
　　“是的。”
　　顾见临转过身：“好好休息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真凶快要浮出水面了。”
　　唐绫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你不怕么？”
　　顾见临脚步微顿。
　　“我已经厌倦继续找线索了。”
　　他说道：“不如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上钩
　　归葬之森，凌晨十二点。
　　顾见临倚在一颗古树上守夜，把玩着手里的沙漠之鹰。
　　他确信队伍里有内鬼，而且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再一次的发动袭击，因此他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引对方上钩。
　　这里是古神界，跟现实世界不同，他可以更加肆意的展现战力。
　　之所以要守夜，还是要表现出一定的警惕心。
　　毕竟这里都是精英，太过松懈反而会被人看出问题。
　　然而才过了半个小时不到，唐绫就从她单独的帐篷里钻了出来。
　　那双黑白分明，凛然的眼瞳，直勾勾地看着他。
　　“干嘛？”
　　“睡不着。”
　　“因为紧张？”
　　“不，我想洗澡。”
　　“嗯……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有不存之锁么？帮我个忙。”
　　顾见临算是明白了，这女人真的是要物尽其用啊。
　　之前让他的鬼手帮忙拎包。
　　现在要用他的不存之锁架设结界，防偷看。
　　不得不说，唐绫这个女人活得那是真的有个性，睡觉之前就跑到河边去卸妆，而且她的妆容倒不是很浓，就是简单的涂个防晒和隔离霜，用眉笔描了一下眼线，夹了一下睫毛，涂着朱红色的口红，精致高傲。
　　白毛状态下就是那种很清冷很酷的御姐。
　　红发状态下就显得高傲霸道，而且还带着一股子妩媚的意味。
　　如果谁娶了她，就好像娶了两个女朋友一样。
　　银白色的锁链构架成虚无的界域。
　　顾见临坐在河边，像是一个寂然的僧侣，纹丝不动。
　　“你真的是男性么？”
　　唐绫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顾见临板着脸说道：“怎么？”
　　他从没有过这么一刻，如此憎恨的自己的侧写能力。
　　只是听着清澈的流水声，就仿佛能够想象到河水沿着娇嫩雪白的肌肤流淌，漫过曼妙浮凸的身材曲线，冲洗着少女青春美好的身体。
　　唐绫的声音响起：“你这样的正人君子，在电视剧里都少见。”
　　顾见临继续板着脸：“你还找别人帮忙替你把风过？”
　　唐绫哼了一声：“没有。我的人缘，其实跟你差不多。”
　　顾见临嘴硬道：“我觉得我的人缘没有问题。”
　　唐绫呵了一声：“可止小儿夜啼，还叫没问题？”
　　顾见临：“……”
　　片刻后，唐绫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了，擦拭着湿漉漉的白色长发，瞥了少年一眼：“你知道么？你出名以后，很多人都查过你的资料，包括我。但是协会内部很多人都认为，你的资料是被篡改过的，并不真实。”
　　顾见临一愣：“为什么？”
　　“因为你活得好苍白，履历干净的像个纸人。”
　　唐绫幽幽问道：“你就没有什么爱好么？”
　　顾见临沉默片刻：“以前有过，但是都太简单了，很快就腻了。”
　　“有点像是渣男的发言，玩腻了就扔了。”
　　唐绫难得调侃了一句：“你没谈过恋爱？”
　　顾见临摇头。
　　“为什么不谈？”
　　“没想法，也不想去祸害别人。”
　　“那有喜欢你的人么？”
　　“似乎是有。”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抚摸着手腕上的石珠，陷入了沉默。
　　“你问这些做什么？”
　　他好奇问道。
　　“没什么。”
　　唐绫撇了撇嘴。
　　“你问了我那么多，不如聊聊你自己。”
　　顾见临斜眼瞥她：“这样才公平。”
　　其实他现在已经发现了，这个女人愿意跟他多说话，是有原因的。
　　他们两个人的相似遭遇。
　　顾见临因为父亲的事情，遭遇过不公正的待遇，被审判庭针对。
　　唐绫的曾祖父，做的事情比他父亲还要恶劣。
　　当初在以太协会，肯定也是抬不起头的。
　　只不过她的背景可能要更硬一些。
　　顾见临到现在还没有正式拜师青之王，但他用自己的实力和行动，赢得了以太协会内部绝大多数人的尊重，与人为善的品性也广受好评。
　　“女孩子的心事不要打听。”
　　唐绫白了他一眼：“结界可以撤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钻回了帐篷里。
　　顾见临随手撤掉不存之锁的结界，却走向了河对岸。
　　对岸是井上秀一等人的地盘，这伙人被吓得到现在都没敢睡觉。
　　老头正喝着一杯清酒，见到他走过来，明显一颤。
　　“您来了，请坐。”
　　他连忙拉出一个小板凳：“有何贵干？”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要知道一些关于幽荧集团的情况。”
　　先前的交谈里，这伙人已经交代了那个古遗迹的具体位置，大概就在归葬之森的最深处，有一座幽深的峡谷，尽头就是一个史前的古神族文明遗址。
　　但是询问更多的细节，这群人却一口咬死说自己不知道。
　　而梦魇的占卜，却发现他们没撒谎。
　　“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井上秀一叹息说道：“我们只是小人物而已。”
　　顾见临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那个被想象出来的顾辞安，俯身在他耳边说道：“我的好大儿，为父再告诉你一个常识。幽荧集团是黑暗世界的龙头，但太过鱼龙混杂，很容易被盯上，因此他们身上一般都会有干扰占卜的炼金武器。”
　　他说道：“或者，对方本身也是灵媒途径！所以，你得用金卡啊！”
　　顾见临二话不说，直接拍出了那张来自幽荧集团的金卡。
　　井上秀一震惊了：“您，您是……”
　　顾见临言简意赅：“说！”
　　他没想到这张金卡在这里还能发挥作用。
　　至于暴露的风险，压根不需要考虑。
　　哪怕最后捅到以太协会去，大不了就说这张金卡是战利品嘛。
　　精神能力对他又无效。
　　他一个身怀古神之力的究极二五仔，哪里还怕这点事。
　　“您也是三爷投资的候选者！”
　　井上秀一仿佛见到了家人一般，流露出激动的神情，连忙压低声音：“您是在以太协会卧底么？手眼通天啊！但我这里得到的消息委实不多，只知道归葬之森深处的那个古遗迹里，应该是有一枚楔的碎片！”
　　楔！
　　顾见临面不改色，但内心却微微悸动。
　　想要进一步的掌握自身的古神之力，楔是他必须要夺来的。
　　而且，如果说麒麟尊者在仙宫里设下了陷阱，那么所用的诱饵八成就是楔！
　　“传说中，两千五百年前的那一战，麒麟之楔被烛龙尊者给亲手打碎，至少有一枚应该就掉落在这附近。幽荧集团的四爷，是最先发现这里的人，而且他们在争夺开采区域的时候，跟三爷的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井上秀一说道：“双方争得很激烈，而且不知道四爷那边跟谁达成了合作，突然冒出来一伙相当厉害的人，把三爷投资的候选者给打伤了。本来三爷下达了撤退命令，但他的一个候选者就是不退，最后差点被当场猎杀。”
　　顾见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谁？”
　　“就是三爷手底下最厉害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井上秀一回忆了一下：“哦，月姬！之前四爷也一直在争取月姬小姐，但最后没能得到。四爷这个人年轻，家世背景又庞大，在六位董事里是权势最大的，性格也是相当霸道。他想要的东西，就只给三次机会。三次过后还不识抬举……”
　　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完了？”
　　半响，他抬起眼睛，审视着对面的老人。
　　井上秀一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是的，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谢谢。”
　　顾见临拿起那张金卡，转身就走。
　　井上秀一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不变。
　　嘴角，却在逐渐扩大。
　　……
　　……
　　幽暗的帐篷里，泛着清冷的幽光。
　　唐绫把一头霜白如雪的长发扎了一个双马尾，躺在了睡袋里。
　　篷顶是透明的，能够看到天穹之上流动的海水，还有鱼群在游动。
　　美轮美奂，宛若梦境。
　　“你是不是心软了？”
　　忽然间，一道傲慢又不失妩媚的嗓音响起。
　　只见她的化妆镜上，隐约泛起了妖异的光芒。
　　红发的唐绫在镜子里，面容妩媚妖娆，高傲狂气：“不过你选人的眼光倒是不错，他的侧写能力很强，只是凭借这么一点线索，就能找到真相。”
　　唐绫双手垫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说道：“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不应该请他帮忙，这毕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红发的唐绫轻笑一声：“他也有他要查的事情，你又没有对不起他。”
　　唐绫淡淡说道：“但我确实利用了他。”
　　“那你不是也给他好处了么？你是觉得他的经历跟你有点像，不忍心吧？”
　　红发的唐绫嗤笑道：“好啦好啦，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你放我出来，我出手就是了。保证让他置身事外，这样总可以了吧？”
　　唐绫冷冷说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的话你以后就别想出来了。”
　　红发的唐绫冷哼一声，转瞬间消失在了梳妆镜里。
　　……
　　……
　　与此同时，黑暗的密林深处。
　　“东西都凑齐了么？”
　　寂静里，一个沙哑诡异的嗓音响起：“他现在正好是三阶的司命，如果让他晋升了四阶云中君，那就只能等到他六阶的时候在动手了。”
　　一个佝偻的黑影站在树下，眼神里闪烁着幽暗的光。
　　有人一个木盒递给他，冷冷说道：“这是他的头发和血液，战斗的时候能收集到的只有这么多。他已经在怀疑有内鬼了，你这次要尽快。”
　　黑影一笑：“放心，我从不失手。”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月姬，我的月姬
　　凌晨两点半，河岸两边的队伍都已经休息了，只有负责守夜的人还醒着。
　　顾见临守上半夜，山鬼负责守下半夜。
　　两个人都是神司途径，拥有生命感知这个万金油的被动技能，而且还具备强大的战斗能力，一旦发现危险也可以及时应对，不至于被秒。
　　“我还是觉得应该杀了对面那群人，你是副组长，雷霆是组长。你们两个人，必须要为小组的全体安全负责。你们虽然天赋好，但都很年轻。”
　　山鬼冷着脸，低声说道：“这不是你们圣母的时候。”
　　顾见临摆了摆手：“我有自己的理由。”
　　山鬼深吸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去树下守夜了。
　　顾见临去河边简单洗了一把脸，然后瞥了一眼对面的人。
　　对面竟然只留下了那个年纪最小的清秀少年守夜，那个孩子独自一人蹲在河边，仿佛一点儿都不害怕一样，眼神空洞又木然。
　　这个小男孩叫井上森木，是老人的孙子。
　　还有那两个双胞胎，是老人的两个侄女，都是瀛洲人。
　　顾见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帐篷，进入了呼吸术的节奏里。
　　“以太协会内部有内鬼，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海妖就隐藏的很好，只不过她现在的处境也岌岌可危。但是，那个神秘的组织，它的段位肯定要更高，目前至少也涉及到了六阶的层次，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好吧，这个问题姑且不论，但这个活葬区肯定是有问题的。现在看来，多半是因为楔的存在。欧米伽的前十，也在这里失踪了。”
　　“以太协会不会那么蠢，不管敌对势力是谁，很容易就能猜到接下来会有救援队来到这里，必然会在这里设下埋伏。所以说，以太协会的高层，这群人精一定就在背后藏着，万教官本身看似是演了，实际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所以这次依旧是一次试炼，但我不会按照他们的节奏来走。既然有楔的存在，那我一定要去看一看。而且，幽荧协会……四爷。”
　　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冰冷，深吸一口气。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帐篷外面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顾见临睁开眼睛，只见浓雾遮蔽了整个营地，篝火都被淹没了。
　　山鬼立刻把人们喊了起来：“有情况！”
　　雾气里，响起了一声惊惧的尖叫声，甚至喊破了音。
　　众人立刻惊醒，打着手电筒冲出来。
　　那声尖叫是毒师发出来的，她恰好半夜起来上厕所，却看到了外面的惨剧。
　　众人看到河流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对面的营地里遍地都是尸体，而且排列出了一个诡异至极的六芒星，仿佛魔鬼用鲜血涂抹出的血腥油画，渲染着疯狂和绝望。
　　十具雇佣兵的尸体，被吊死在了树上，鲜血汩汩流出。
　　而在六芒星的最中央，有一个苍白的小男孩，他的喉咙却已经被割开了，但不知为何居然还没有死，只是朝着众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个诡异的祭祀矩阵很新鲜。
　　好吧，新鲜这个词可能有些诡异，但确实是刚刚布好的。
　　轰的一声，火焰燃烧起来，吞噬了这个诡异的献祭阵法。
　　顾见临看到那个小男孩的笑容，却觉得他是笑给自己看的。
　　而且他明显注意到，这个男孩的手里握着几根头发。
　　那个被幻想出来的老顾，看到这一幕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因为现场的某些特征，跟那份档案里提到的东西重合了。
　　恰恰就证明，老顾也在追查这些事情！
　　“你之前睡着了？生命感知没有察觉到？”
　　唐绫背着巨大的吉他箱，走到他身边，眯起美眸：“这不应该。”
　　山鬼在旁边沉声说道：“刚才的雾气有问题，可以屏蔽我们的感知。井上秀一那个老头儿和那对双胞胎不见了，我早就说过应该杀死他们！现在好了，这个仪式举行完了，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眼神阴狠：“决策有问题，这样大家都会陷入险境！”
　　蓝鲸和妖刀也皱起眉，这个情况确实诡异。
　　“当初直接动手，也未必能避免现在这个情况下。”
　　梦魇脸色难看至极，沉声说道：“毒师，曙光，你们两个过来看一下。我猜测，那个井上秀一，应该也是个灵媒途径，而且位阶不会比我低。”
　　“我只能分辩出一些祭祀用的材料，别的看不出来。”
　　毒师摇了摇头。
　　曙光作为神官途径，连忙施展了圣光，净化了一切。
　　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以我对东西方民俗的了解，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矩阵。”
　　他嘀咕道：“邪门。”
　　“怎么啦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姬小钰从帐篷里迷迷糊糊地出来，就属这熊孩子睡得最香。
　　然而就在这时，众人忽然听到了一些，迷雾里的嘶吼声。
　　“不是吧，又来？”
　　只见四面八方亮起了无数双猩红的眼瞳，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曾经人说过，这些活尸的爬行声就像是卡文卡疯的作者在地上发癫乱爬。
　　非常恐怖。
　　最开始梦魇还打算占卜一下具体的数量，但只是两秒以后他就放弃了。
　　因为太多了！
　　下一刻，无数苍白的活尸咆哮着冲了过来，仿佛丧尸围城！
　　“跑！第三作战队形！集体撤退！”
　　众人拔腿就跑：“优先保护小公主和辅助！”
　　大家都是精英，肯定要优先照顾未成年。
　　虽然顾见临也是一个未成年，但没人会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
　　“什么是第三作战队形？”
　　顾见临和唐绫异口同声。
　　众人眼前一黑，这居然是两个从未跟人组过队的！
　　“往东跑，归葬之森的最深处！”
　　顾见临额头再次亮起了苍白的鬼火，身体机能和肌肉强度大幅度强化，仿佛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咆哮，释放出磅礴的力量。
　　众人吃了一惊，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啊，他怎么又用了一次鬼人化！
　　不等任何质疑，顾见临冷声说道：“井上秀一那个老头没跑远，地上还有他残留的痕迹，我可以侧写出他的逃跑路线。呵，占卜做的到么？”
　　鹦鹉叫嚣道：“做得到吗！”
　　在鬼人化的负面情绪下，这嘲讽最后还是开了！
　　众人眼前一亮，他们都是欧米伽序列的天才，肯定不会受这个气。
　　肯定要追上去弄死对方。
　　唯独梦魇脸色阴晴变化，居然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一行人在前面跑，后面汇聚了越来越多的活尸。
　　然而现在这个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
　　顾见临冲在最前面，带着众人一路狂奔。
　　然后，他忽然感受到了大量的，嘈杂的生命韵律。
　　“有人！”
　　密林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数不清的红点。
　　枪械上膛的声音，子弹的碰撞声，作战服的摩擦声，整齐划一的脚步。
　　这是一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英作战部队！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当然不可能是以太协会的人了。
　　只能是幽荧集团。
　　四爷的人！
　　“果然有埋伏！”
　　救援小队的人也都不是傻子，之所以来趟这浑水，都是被迫无奈。
　　前十的欧米伽都失踪了，傻子都知道以太协会一定会派救援队过来。
　　那可不是有埋伏嘛！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姬小钰大惊失色。
　　众人以手扶额，这熊孩子的智商真是没救了！
　　前有幽荧集团的精英作战部队，后有几百头丧心病狂的活尸。
　　悬崖在前狼群在后。
　　没有退路了。
　　而且他们还必须保留足够多的战力，否则进入古遗迹必然会吃瘪。
　　顾见临陷入了沉思。
　　“怎么办？”
　　唐绫扭头看着他：“我觉得你肯定有办法。”
　　众人眼前一亮，不知道这个暴躁老姐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顾见临事到如今也不打算瞒着他们了，坦白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的队伍里有内鬼，来自一个神秘组织。现在这个组织，八成跟幽荧集团有了合作。”
　　内鬼！
　　众人面面相觑，悚然而惊。
　　“我确实有办法脱困，但你们都是精英，自己小心点。”
　　顾见临沉声说道。
　　至于他所说的办法，就是求助！
　　老顾，来点作用！
　　再次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四个字：“古神之血！”
　　顾见临顿时恍然大悟，仿佛拨开云雾见光明。
　　老顾真是个好父亲。
　　砰！
　　他轰然踏破地面，狂奔向前。
　　利用不存之锁降低了存在感，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把食指插入地面。
　　一滴古神之血被他挤了出来，晕染在泥土里。
　　有那么一个瞬间，整个归葬之森都仿佛动了一下。
　　古神之血的气息蔓延开来，大地在剧烈的颤动，那些被埋葬在地底深处的，还有封印在古树里的，甚至是浇灌在雕塑里，乃至无数变异的怪物。
　　全部嗅到了这股气息。
　　一瞬间，群魔乱舞！
　　一滴来自古之至尊的古神之血，几乎唤醒了整个归葬之森的超自然生物！
　　这就是顾见临的方法。
　　既然他们无法脱困，那就彻底把水给搅浑。
　　你们也别想好受！
　　“还愣着干什么？跑！”
　　顾见临大吼一声。
　　众人觉得天崩地裂，无数活尸从四面八方苏醒，挣脱了束缚。
　　顷刻间，活尸如潮！
　　……
　　……
　　幽荧集团的作战部队以五十人为一个战斗序列，缓步在密林里穿梭，向前推进。
　　这里的每一个雇佣兵都是霸王途径，完全的现代化战争部队。
　　装备精良，武器高端。
　　只见密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对双胞胎女人率先从里面冲了出来，后方跟着满脸阴森诡异的和服老人，他们的脚步很匆忙，神情还算平静。
　　只是一瞬间，所有的红点全部瞄准了他们。
　　“大胆！”
　　队长大吼一声：“这是井上大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井上秀一再也不是之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了，在两位女保镖的保护下，展露出一副大人物的深远气度，淡淡说道：“四爷在哪里？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了。这支救援部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别忘了他的承诺。”
　　队长戴着头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放心，井上大人。四爷正在遗迹外围等您。四爷的意思是，希望能跟隐修会的合作下去。毕竟，三爷的人应该也快要来了，如果没有您的帮助，难免会有些变故。”
　　井上秀一挑起眉毛，不悦说道：“除非有我们心仪的人选。”
　　队长微微一笑：“您觉得月姬怎么样？”
　　井上秀一眯起眼睛，沉吟了片刻。
　　“这倒是不错，跟顾辞安的儿子是等价的，如果能加以控制，是最好的。”
　　他喃喃说道：“就是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队长笑道：“请您回去稍作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们吧。等到以太协会的救援部队被那些活尸们困住，就是我们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机了。”
　　井上秀一嗯了一声：“不要误伤了我的人。”
　　然而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的灌木丛里都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土壤被破开，古树被强行撕裂，迷雾里浮现出无数狰狞可怖的影子。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作战队员的脚腕全部被苍白的手抓住。
　　井上秀一和他的两个女保镖面色都变了。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来的活尸！”
　　远处响起了轰鸣的脚步声。
　　是的，轰鸣。
　　可想而知，有多么大的规模。
　　他们放眼望去，只见如潮般的活尸，冲破迷雾，狂奔而来！
　　而在活尸群的前方，赫然就是以太协会的救援小队。
　　这些人的脸上，满是丧心病狂的笑容。
　　“来啊，一起死啊！”
　　作战序列的众人刚想抬起枪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攻击谁。
　　队长面色巨变：“卧槽，不好！大家快跑！”
　　井上秀一的老脸都扭曲了，吓得苍白如纸。
　　两个女保镖扛起他，转身就跑！
　　不能再犹豫了！
　　……
　　……
　　“哈哈哈！想阴我们，还不是一样被吓得屁滚尿流？”
　　“给我追，把活尸都引到遗迹里面去！今天谁都别想好过！”
　　“冲啊！看谁恶心谁！”
　　姬小钰带头露出狰狞的笑容，她最喜欢的就是当搅屎棍了，冲在了最前面。
　　顾见临和唐绫带着人紧随其后。
　　他们两个人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兴奋的表情，反而愈发的凝重。
　　因为他们知道，队伍里的内鬼差不多要跳反了！
　　目前最有可能的内鬼，就是梦魇。
　　他们两个因为种种原因，本能地不信任审判庭的人。
　　然而就在这时：“死！”
　　噗嗤一声。
　　小队里的几乎所有成员，全部七窍流血，眼前发黑。
　　曙光骤然喷出一口鲜血，胸前被一柄漆黑的长刀所贯穿，满脸愕然。
　　砰砰砰砰！
　　又是狠辣凌厉的四枪。
　　毒师的四肢全部被打断，当即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抱歉各位，我别无选择。”
　　山鬼俨然也在鬼人化的状态，而且精神濒临失控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堕落。
　　但他依旧强撑着完成了鬼人化，背后浮现出燃烧着巨大的狮子灵体，嗓音嘶哑漠然：“今天你们必须要全部交代在这里，或者……成为我们的一员。”
　　说完这句话，妖刀突然暴起，一把唐刀骤然刺出。
　　血肉被贯穿的声音。
　　蓝鲸一脸惊恐地看着她，没想到背叛来的这么突然！
　　“放弃抵抗吧，你们走投无路了。”
　　妖刀冷笑着说道。
　　内鬼不止一个！
　　数不清的活尸咆哮着，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己方背叛两人，还剩七人。
　　八个人里，三个辅助。
　　其中两个已经被重创。
　　仅剩的四个战斗力，也有一个伤员，还被挟持了。
　　“混账东西！”
　　梦魇大吼道：“为什么要背叛？你们的家人难道都不要了么？”
　　姬小钰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们，已经在考虑使用哪件神话武装了。
　　“你们挟持的是他们，凭什么叫我们放弃抵抗？”
　　唐绫一头霜白如雪的长发，骤然染成了红色。
　　右手摸向了背后的琴箱。
　　顾见临眯起眼睛，正准备先逃跑找个地方躲起来，直接古神化开无双。
　　然而这时，他手腕上的石珠剧烈地颤动起来。
　　仿佛能够感觉到，她在靠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哦，贴心小可爱
　　“动手！”
　　只听一声大吼，战斗一触即发。
　　梦魇本来作为怀疑对象，这个时候却率先展露了能力，只见他的眼瞳骤然翻白，仿佛跟得了癫痫一样浑身抽搐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五阶预言家为数不多能用在战斗里的能力，感官交换！
　　姬小钰腰身下蹲，狂潮般的气劲汇聚出来，蓄力波动拳！
　　顾见临和唐绫毫不犹豫地暴起出手。
　　而山鬼和妖刀却仿佛突发脑溢血，跟个痴呆一样待在原地。
　　萦绕着炽烈剑气的剑锋。
　　闪烁着浓郁黑芒的手指。
　　交错着，突袭而去。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里，山鬼和妖刀同时反应过来，一把推出了自己的手里的人质，前者毫不犹豫地抽身暴退，后者则当场消失在原地！
　　“妖刀交给我，你去处理山鬼！”
　　唐绫大喝一声。
　　与此同时，一道幽魂般的虚影在她背后闪过。
　　妖刀是斩鬼途径，掌握着时空的核心能力，在四阶修罗这个阶段能够轻易把自身的速度提升到十倍以上，甚至还能够直接冻结时空！
　　那一刻，世界仿佛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时空在刹那间被强行冻结，幽暗的密林里万籁俱寂，只有一柄凄寒的刀光闪烁，横切而来！
　　斩首！
　　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森然的剑意冲天而起，无数剑光纵横交错！
　　轰的一声，冻结的时空被冲天而起的剑意撕裂，万物的喧嚣声再度归来。
　　在古老的东方曾有一批极为神秘的修士，最早他们的名字叫做剑修，他们通过太古流传下来的修行方式来打磨自己的精神和意念，并坚信通过这种方法便可以沟通最钟爱的佩剑，以剑道为基石，感受大道韵律。
　　后来他们还磨炼出了至强的杀伐之术，以气御剑，以念为剑！
　　这种修行。追溯到白泽尊者，就是剑宗途径！
　　在四阶剑灵阶段，便可以利用将自身的意念，转化为剑。
　　唐绫提前便准备好了这一招，专门防着时空冻结！
　　修罗的时空冻结固然强大，从内部不可破解，但可以从外部解决！
　　当寒光逼近时，唐绫骤然转身，毫不留情斩出一剑，剑气轰然迸发！
　　只听一声巨响，妖刀及时回身格挡的长刀骤然崩断，身体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再一次的虚化，险而又险的躲过了致命的一击，抽身暴退。
　　唐绫这种性格必然会赶尽杀绝，直接拎着铁剑突袭而去。
　　红发飞扬，朱红色的眼眸里满是杀意。
　　而另一边，是两位神司之间的战斗。
　　“你选择对上我，真是不明智，我可不是那些水货神司！”
　　山鬼骤然暴起，背后的燃烧的狮子灵体嘶吼咆哮：“你没有战胜我的可能！”
　　泥土骤然崩飞出去，他宛若一头发狂的恶魔，俯冲而来。
　　顾见临额头上的鬼火骤然变得漆黑，背后也浮现出了四尊燃烧的金色鬼手。
　　砰！
　　拳头和手掌相接，却发出了钢铁般的巨响。
　　“怎么可能？”
　　山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接住了。
　　对方额头上的漆黑鬼火，却让他没有来心头一颤。
　　“继续啊。”
　　顾见临收紧手掌，捏着他的拳头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在双核驱动，以及鬼人化的暴走状态下，拼硬实力也是完全不虚的。
　　与此同时，那头缠绕着火焰的狮子咆哮着扑面而来，却被四尊燃烧鬼手的悍然拳击一拳锤了回去，灵体的碰撞却发出了闷雷般的声响！
　　砰！砰！砰！
　　四尊燃烧的鬼手迸发出恶鬼般的嚎叫声，每一拳都蕴含着磅礴的力道，如铁炮开火般炸裂，迸射四溅的火苗，呼啸狂涌的拳风。
　　无论那头狮子如何凶猛撕咬，最后被打得七荤八素。
　　拳落如雨，拳影重叠！
　　与此同时，顾见临的手掌赫然燃起了神祭之火，焚烧！
　　山鬼也毫不示弱，苍白的鬼火在手上燃起，焚烧！
　　生命力在两位神司之间互相拉扯。
　　只是一瞬间，山鬼就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力在疯狂的流逝！
　　这简直违背了常理。
　　到底谁是三阶，谁是四阶！
　　最关键的是，四阶云中君掌控生死的能力现在没有用武之地。
　　如果这是在战场上，周围有足够多的尸体，完全可以用人海战术解决！
　　轰！
　　山鬼猛踏地面后撤，那尊濒临被打爆的狮子灵体也飘到了他的身后。
　　他撑开双手，背后的狮子灵体也在纵声咆哮。
　　黑暗在凝聚，无数漆黑的粒子汇聚而来，黑色的气界闪烁着光芒。
　　那一刻，顾见临也抬起了双手，背后的四尊燃烧鬼手凝聚着无尽的黑暗，仿佛在周遭撑起了一个漆黑的空洞，无数黑色粒子疯狂汇聚，颤动。
　　鹦鹉盘旋在半空中，叫嚣道：“来，对波！”
　　轰！
　　黑暗炸裂，无数古树当场炸裂，乃至四面八方扑过来的活尸，灰飞烟灭！
　　山鬼这位四阶的云中君轰然被炸飞出去，浑身血肉模糊，凄惨无比。
　　这一次神司途径的内战对轰，居然是三阶的大司命赢了！
　　下一刻，狂暴的活尸群们扑面而来。
　　姬小钰蓄了很久的力，在这一刻倾泻而出：“阿多根！”
　　汹涌的气功波炸裂开来，数不清的活尸当场被轰碎！
　　然而这时，密林响起了密集的枪响声。
　　那些作战序列的雇佣兵们，已经解决了周围的活尸，无数红点瞄准了他们。
　　鹰眼在黑暗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突击步枪的枪口咆哮起来，被霸气所缠绕，宛若野兽。
　　糟了！
　　这些雇佣兵们大多二阶的狩者，已经掌握了鹰眼和霸气，加上热武器的加持，只要被他们的弹雨覆盖，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
　　更别提这里面的还掺杂着三阶的狂猎者，用狙击枪瞄准了他们。
　　霸王途径在现代的热武器加持下，永远都是第一梯队的途径。
　　而且在某些场合，他们是最强的！
　　那一刻，梦魇看着躺在地上的曙光和毒师，脸色苍白无比。
　　姬小钰掏出了之前那根烧火棍，打算殊死一搏。
　　唐绫也停止了追击，转身把铁剑横在了身前，朱红色的眸子里满是杀意。
　　就在这时，顾见临手腕上的那串石珠，忽然停止了颤动。
　　这一刻，他心里再次涌现出那种久违的温暖和安心感。
　　她已经来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时空再一次被冻结，世界仿佛凝固成了斑驳的黑白两色，只见一道凄厉的寒光从黑暗里切裂而来，宛若血色的闪电般，稍纵即逝。
　　轰的一声！
　　寂静的时空破裂了。
　　那些雇佣兵的枪口，全部被切裂，切口平滑如镜！
　　“屠夫！”
　　月姬的娇喝声响起，像是黑夜里的精灵，灵动轻盈。
　　只见一个狞笑的声音回应道：“收到，老大！”
　　轰隆隆！
　　漆黑的巨大轮胎从山坡上滚下来，里面居然还有一个魁梧的壮汉。
　　汹涌的气劲轰然炸裂，沿途把那些雇佣兵们全部撞飞！
　　“这招叫做，肉弹冲击！”
　　轰！
　　又是一声巨响，轮胎也被狂暴的气劲炸裂。
　　那些雇佣兵甚至被炸到了天上，浑身吐血，四分五裂。
　　屠夫魁梧彪悍的身影沐浴在血雨里，单手指天：“天上天下，唯我……”
　　话还没说完，一群从背后扑过来的活尸把他扑倒在地，淹没了他。
　　好在这货皮糙肉厚，三两拳就把那些活尸打炸，狼狈地爬起来！
　　“蠢货！”
　　月姬轻盈地落地，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身上系着围巾，这让她窈窕纤细的身材完全看不出来了，只有粉色短裙下的一双黑丝长腿，还是那么的养眼。
　　她在人群里左右顾盼，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正要欣喜地凑过去。
　　那一刻，她的脚步微顿，僵在了原地。
　　灵动清澈的眼瞳骤然收缩。
　　因为山鬼和妖刀还没死，再一次从左右两边抢攻过来。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
　　那个额头上燃烧着黑色鬼火的少年，却跟一位红头发的御姐背靠背贴在了一起，两个人默契到甚至不用任何言语，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染血的铁剑颤动着，酝酿着炽烈的剑气。
　　一根修长的食指凝聚着黑色的光芒。
　　轰！
　　山鬼的狮子灵体骤然被一道稍纵即逝的黑芒贯穿，腐败崩溃。
　　连带着他的肩膀都被贯穿，漆黑的咒文如活物般蔓延开来。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痛不欲生。
　　而妖刀的断刀也再一次被炸碎，右臂被炽烈的剑气切断，鲜血泼洒出来！
　　屠夫在这一刻暴起出手，绕到了断臂女人的后面，右拳骤然轰出！
　　一拳，贯穿了胸膛。
　　内脏都被打炸。
　　妖刀，当场毙命。
　　而山鬼在地上连滚带爬正想逃跑，却看到一道从天而降的黑影！
　　血色的长刀破空而至，一刀把他钉死在了地面！
　　鲜血泼洒出来，仿佛染红了夜色。
　　那一刻，山鬼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这时，唐绫抬起头，望向从山坡上一跃而下的娇小黑影。
　　扑通！
　　顾见临抬起双手，稳稳地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少女，来了一个公主抱。
　　清寒的体香，熟悉的温暖体温。
　　“你怎么穿这么多？”
　　他愕然问道。
　　“哼！”
　　月姬戴着猫脸面具，看不清表情，眼神却是冷冷的。
　　很是委屈地哼了一声。
　　顾见临一愣，鹦鹉立刻怪叫道：“哦，主人的贴心小可爱！”
　　……
　　……
　　毫无征兆的。
　　远处响起了一阵阵激烈的枪声。
　　还有地面爆炸的声音。
　　柳三爷愤怒至极的声音响起：“好啊，司卫安，大家都是幽荧集团的董事，你不想让我来分一杯羹就算了，至于搞这么多活尸来狙击我么？差点把老子的屁股都给咬下来！我跟你说，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要跟你算算这笔账！”
　　他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往遗迹里冲！干死他们！”
　　一时间，枪火声轰鸣如暴雨。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仿佛有一支军队，正在向着山坡上进发！
　　与此同时，山坡的最顶端有两座高耸的岩壁，仿佛形成了一个峡谷。
　　岩壁间屹立着一座巨大古老石像，那是一个低垂着头颅的古老僧侣，居然还披着一件猩红色的破烂长袍，背对着黯淡的天光。
　　没有头发，没有五官，脸上贴着倒三角的红布。
　　而在这个雕塑的头颅上，蹲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俯瞰着森林，嘴角却在逐渐的扩大，宛若小丑一般，甚至咧到了耳根。


###第一百七十章 屠夫，大聪明
　　顾见临抬头望去，只见那个笑容极度夸张的男人，转身消失在了雕塑上。
　　要论穿西装和雍容贵气，他见过一个登峰造极的人。
　　那个人就是景辞。
　　不得不说师兄这个人确实完美无缺，天生一张混血的脸，穿着十分的考究得体，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却莫名的优雅尊贵，而且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虽然他也很装，但你就是觉得这个人应该如此。
　　而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幽荧集团的第四位董事。
　　司卫安。
　　同样是穿西装，这个人却穿出了一种诡异邪气的感觉，尤其是刚才那个诡异到极点的笑容，看得让人浑身不适，恨不得拿拖鞋糊在他脸上。
　　“那个人就是幽荧集团的四爷，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笑起来特别拉血压对吧？让人恨不得拿出鞋拔子糊在他的脸上。”月姬的语气已经好很多了，美眸里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冰冷了，反而多了一抹愉悦和满足。
　　顾见临是个没良心的冰山，但这个鹦鹉却出乎预料的上道。
　　“确实，看起来很不舒服。”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他是几阶？”
　　“四爷跟三爷那种划水摸鱼的不一样，是一个五阶的星君，实力很强。”
　　月姬趴在他怀里，淡淡说道：“神司绝大多数是个神经病。”
　　顾见临怀疑她是在指桑骂槐，但他没有证据。
　　“你还要在我身上待多久？”
　　他低头问道。
　　月姬轻轻哼了一声，像是慵懒的猫儿一样，从他怀里跳下来。
　　屠夫挠着头，却也被少女用冰冷的眼神喝退了。
　　这时，躺在地上的曙光突然发出了一声舒爽的呻吟。
　　按理来说神官途径都是很脆的，但这家伙挨了一刀竟然没什么事，直接当着人们的面挺尸而起，若无其事的拔掉了胸前的刀，随手一道圣光。
　　众人沐浴在圣光里，伤势在慢慢的恢复，精神状态也得到了补充。
　　只不过他本人的灵性枯竭了，萎靡不振。
　　毒师本来被打断了四肢，竟然也在转瞬间痊愈，子弹都从肌肉里挤了出来。
　　然后她从包里取出一份灵性秘药进行投喂。
　　曙光又满蓝复活。
　　这搭配，确实完美。
　　唐绫转而望向地上的两具尸体，淡淡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两个人才是内鬼，我还以为真正的内鬼是梦魇呢。”
　　“饭可以乱说，话却不能乱吃！”
　　梦魇脸色大变：“说谁是内鬼呢！还有这两位是……月姬？屠夫？”
　　作为幽荧集团投资的候选者，无论月姬还是屠夫，都是很有名气的，甚至他们的名字还在以太协会的通缉名单，明码标价。
　　尤其是月姬，甚至已经成为了红名，被以太协会大力通缉。
　　“都是我朋友。”
　　顾见临说道：“不会有事的。”
　　众人迟疑了一秒。
　　尤其是唐绫，深深看了他一眼。
　　屠夫狞笑一声：“有何贵干啊？”
　　月姬眼神渐冷，也没说话。
　　“无所谓。”
　　顾见临淡淡说道：“万教官应该也在附近，他多半也是能看见的。”
　　唐绫摇头，有意无意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太协会内部有不少高层，跟幽荧集团还是亲属关系，虽然立场不同，但不用每次都打生打死。陈伯均司长的前妻，现在就是幽荧集团的高层。”
　　她犹豫了一下：“传说中他们俩在古神界偶尔见面，还会旧情复燃……”
　　所谓旧情复燃，在古神界里面，还能干什么呢。
　　用膝盖想都知道。
　　“咳咳，这个八卦也能谈？”
　　曙光和毒师异口同声说道：“我们都不知道啊。”
　　蓝鲸也眼观鼻，鼻观心：“我没听见。”
　　“就是就是。”
　　姬小钰大大咧咧说道：“我祖母说过了，在古神界里不管恩怨情仇，只有暂时的立场！有什么事情，等出去以后再说！”
　　众人现在决定，一致对外。
　　在这种情况下，能拉来两个外援，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毕竟幽荧集团内部，也是有内斗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尤其是现在，大批的活尸正在暴动，下方汇聚的活尸群越来越多。
　　正在疯狂的往上涌。
　　经过短暂的商讨以后，决定暂时分成三队。
　　梦魇，毒师，这两个没有战斗能力的辅助，就不适合继续参与战斗了，因为接下来的战局瞬息万变，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两个人会不会被秒杀。
　　当然，只有他们两个显然是不够的。
　　所以小公主也要留下来，并且她才是这支后援队伍的核心。
　　小公主当然不愿意了，上来就是一句凭什么。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鹦鹉转动着眼珠子，率先却发话了：“因为你是我们当中最强的啊！最重要的任务，当然都是要留给最强的人！就像是古代打仗的时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当然是后勤啊！你居功至伟啊！”
　　最强的小公主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当即豪迈的表示，保护后勤的任务就交给她了，万无一失！
　　众人眼神怜悯，这愚蠢的小孩。
　　第二队由唐绫为核心，队员是曙光和蓝鲸。
　　第三队自然就是顾见临，月姬和屠夫。
　　这样分组是因为，目前这个古遗迹里应该被四爷的人占据了，对方的人数太多，而且多半也已经熟悉了地形，主场优势很大。
　　如果不是活尸群的暴动，想进去分一杯羹，基本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这样，他们这一行人，人数也很多，目标太大。
　　分的越散越好。
　　如果一旦遇到了什么情况，就发射信号弹传递消息。
　　姬小钰率先带着毒师和梦魇撤退。
　　毒师临走前分配给每个人秘药，而梦魇则要走了大部分的人贴身衣物。
　　在神秘学的范畴里，贴身衣物不具备诅咒条件，反而是用来占卜。
　　另一边，蓝鲸和曙光收拾好补给，准备从南边进发。
　　“小心一些。”
　　唐绫看了一眼少年，淡淡说道：“不用逞强。”
　　顾见临嗯了一声：“你也是，一切小心。”
　　说完，他转身离开。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月姬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瞥了一眼那个红发女人，然后默默挽住了少年的胳膊，这个动作非常的娴熟，仿佛之前已经有过无数次。
　　屠夫帮忙拎着包跟在后面，显然没发现这个细节。
　　只不过，同为女人的唐绫，却挑起了眉毛。
　　“怎么了，唐师妹？”
　　曙光好奇问道，他是在场最为年长的，也是个老油条了。
　　敏锐的嗅到了一股子火药味。
　　“嘘，不可说。”
　　蓝鲸之前是坐办公室的，太熟悉这种诡异的氛围了。
　　“没事，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唐绫那双朱红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她只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个小姑娘的警惕和敌意，一时间觉得很有趣，转身就走。
　　“走吧，别给我拖后腿。”
　　……
　　……
　　活尸的嘶吼声，打破了密林里的寂静。
　　顾见临释放出生命感知，观察着四面八方的途径。
　　左边是贴心小棉袄月姬，右边则是虎将屠夫。
　　啧，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说起来，这还是麒麟尊者第一次带着下属们线下打本。
　　有种很神奇的体验。
　　“该说不说，以太协会的炼药师可真香啊，足足十二瓶蔚蓝之血，八瓶净化药石，还有十瓶生命原液。谁要是娶了刚才那个炼药师，绝对特么的发了！”
　　屠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秘药，视若珍宝般抱在怀里。
　　馋的都要流口水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前方那对男女的诡异气氛。
　　顾见临弯着腰在灌木丛里，观察着一切可能的存在的痕迹，以防止路上遇到隶属于幽荧集团的雇佣兵，因为他们人数少，尽可能的要潜伏进去。
　　“那女的是谁？”
　　月姬忽然说道。
　　顾见临一愣：“你说哪个女的？”
　　月姬冷冷说道：“别装傻，那个红头发的。”
　　顾见临皱眉：“雷霆，剑冢出身的，你不认识？按理来说她应该很有名。”
　　月姬鼓起腮：“我的意思是，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顾见临沉吟了一秒：“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而已，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月姬呵了一声：“我觉得她挺照顾你的。”
　　顾见临板着脸，说道：“不要多想，我跟她只是临时的合作关系，因为我们两个人的目标一致。再者，这个女人不简单，我严重怀疑她这次进来有什么别的目的。因为刚才的商讨里，是她主动提出要分组的。”
　　“这个举动虽然合理，但以我对她的了解，有点不同寻常。”
　　他顿了顿：“她应该是有什么别的理由。”
　　以你对她的了解，呵。
　　月姬眼神重新变得冰冷了。
　　“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狐疑问道。
　　月姬翻了一个白眼，颇有几分嗔意：“我带着面具，你也知道我脸色难看？”
　　顾见临淡淡说道：“我侧写出来的，你的眼神和肢体语言，还有现在的氛围都告诉我，你现在垮着一张脸，非常的不开心。”
　　“别管我。”
　　月姬瞪了他一眼，顿时完成了虚化，宛若鬼魂一般往前飘。
　　这是斩鬼途径的一阶能力，让自身变得虚幻化，宛若幽魂一般。
　　顾见临满脑子问号，这女人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
　　“顾哥儿，好久不见了。”
　　屠夫对这位猛人是没什么意见的，最近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不少，椅子杀人魔之名已经无人不晓，哪怕在黑暗世界里，都能被那些穷经极恶的暴徒们，拿来吓唬自己家不听话的熊孩子，非常的好用。
　　如此狠人，甚至还曾经为了不洁者公开顶撞高层。
　　在黑暗世界，人们对他的印象大多都是正向的。
　　屠夫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个少年配不上自己的老大。
　　“怎么了？”
　　顾见临觉得这个莽夫话里有话。
　　“虽然说你在人类的世界里，已经算得上是绝顶天才了，但是还不够啊。”
　　屠夫极其凝重说道：“有人已经盯上了老大，垂涎她的美色！”
　　四爷？
　　顾见临皱眉：“这有什么的，我去把他杀了就是了。”
　　屠夫脸色大变，连忙说道：“使不得啊使不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存在你永远也无法想象，你这辈子都是打不过的，而且祂是杀不死的！”
　　顾见临：“……”
　　“我也不能跟你透露太多，但我的意思是珍惜眼前人吧，督促老大赶紧晋升位阶，她需要尽快的变强，不然就要被抓去当女祀了！”
　　屠夫满脸凝重说道：“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幸福着想啊。”
　　顾见临憋了半天，心想这个莽夫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为什么要一本正经的跟这个憨憨说话呢。
　　“哦对了，这个是老大给你的。”
　　屠夫在背包里摸索，递给他一个粉色的包装盒，压低声音道：“她今天在极寒之崖找到的，是你进阶云中君的关键材料，腐蚀熔岩。本来她还想给你去找祸墟的卵，但听说你这边出了事，立刻就找过来了。她还叮嘱我，不要告诉你，就说顺手捡的。”
　　顾见临一愣，望向前方娇小可爱的背影，心中微动。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失落的古城
　　凌晨五点半，归葬之森。
　　不存之锁的结界构架开来，遮蔽了三个人的存在感。
　　这件神话武装之前始终没用，是因为不存之锁只能屏蔽存在感，但却不能让你整个人都消失，而活尸的数量又太多，如果真的碰到了你，他都能对着空气撕咬。
　　如此数量庞大的尸群狂奔而过，踩都把你踩死了。
　　只有在活尸数量较少的时候，才能用来遮蔽气息。
　　顾见坐在一颗古树下休息，只要翻过前方的山坡，应该就能抵达遗迹入口了。
　　这一路上虽然偶尔会遇到一些雇佣兵，以及活尸群的袭击，但有他这个二代目麒麟尊者的庇护，无论是女祀还是虎将，都不会出问题。
　　此刻他正握着那个粉色的盒子，沉默不语。
　　盒子很凉，摸起来却有种暖意。
　　因为带着少女的心意。
　　月姬坐在他旁边，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转身打了一个手语。
　　意思是：“你没说露馅吧？”
　　屠夫也打了一个手语，意思是说：“绝对没有，我都是按照老大你的吩咐说的。我还特意强调了，你特意叮嘱过我，不要告诉他，就让我说是顺手捡的。”
　　月姬表示非常满意。
　　顾见临瞥了一眼这两个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呵，这点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打算揭穿而已，因为那个姑娘是真的在用心替自己寻找进阶材料，这份心意是没有任何杂念的，很感动。
　　后面耍的那点小心机，反而让人觉得她更可爱了。
　　顾见临听着远处响起的密集枪声，忽然问道：“你们两个不都是三爷投资的候选者么？这个时候不待在三爷身边保护他，真的不会出问题么？”
　　月姬瞥了他一眼：“我在幽荧集团很自由，他管不着我。”
　　屠夫挠着头说道：“我是说出来找援军的。”
　　顾见临严重怀疑对方说的援军，就是自己。
　　好吧，看到对面这俩人的眼神，可以自信的把怀疑这两个字去掉了。
　　顾见临沉吟道：“原来如此，那个四爷到底是什么人？”
　　“幽荧集团是黑暗世界最庞大的势力，由多个古老的世家宗族组成。”
　　月姬嗓音清冷，听不出喜怒：“司家就是六位势力最庞大的世家之一，司卫安是他们派出来的代理人，这个人生性狡诈恶毒，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任何人，或者什么东西，只要得不到就毁掉。因此四爷的风评很差，但是因为确实有些手段，也有不少的追随者。”
　　她双手托腮，吐槽道：“幽荧集团内部传闻的烛龙传承，就是从四爷这里传出来的。”
　　顾见临心想这倒是跟日本老头说的差不多，看来这个姑娘在幽荧集团受了不少委屈。
　　“既然都是幽荧集团的懂事，为什么还会斗的这么激烈？”
　　想到这里，他好奇问道。
　　“因为王已经不在了。”
　　月姬眼神幽深，轻声说道：“幽荧集团所成立的目的，就是诞生一位王。”
　　顾见临一愣：“王？”
　　“是的，黑暗世界里的第一位王，赤之王。”
　　月姬稍作回忆，幽幽说道：“相传，赤之王出身以太协会，曾是人类世界的支柱。只是经历过某些事情以后，赤之王认为人类不应该掌握传承途径的力量，更不应该去追逐古神之力。因此背叛了以太协会，从而遁入了黑暗世界，以一己之力统合了黑暗世界的力量，人们都说他疯了。”
　　顾见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青之王跟赤之王是什么关系？”
　　月姬眼神也很古怪：“据说是师兄弟的关系。”
　　顾见临难以想象，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当初赤之王的疯狂，几乎影响到了整个世界，只有青之王才能阻止他。那是一场巨大的动荡，很多人因此而死。也就是那个时候，人们才真正意识到最强天灾的实力。”
　　月姬美眸闪烁：“传说中这对师兄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是对抗古神族的究极武器。”
　　顾见临沉默了良久：“这些秘密我都不知道。”
　　“上一代总会长太清，跟这一代的总会长太华，是开创了人类巅峰时代的夫妇。他们培养出来的两个学生，本应该肩负起捍卫人类世界的使命，但是到最后的结果……却都不尽人意。”
　　月姬歪着头，猜测道：“以太协会内部，也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吧。”
　　等等。
　　顾见临捕捉到了关键词：“赤之王疯了，青之王呢？”
　　月姬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人跟你说过？”
　　顾见临摇了摇头。
　　“好吧，那可能是没有人敢妄议青之王。”
　　月姬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在世人的眼里，青之王确实为人类世界做了很多的贡献，但他对人类世界的破坏，甚至比赤之王做的还要严重。”
　　顾见临以手扶额，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脑子有点转不动，完全想不通当年发生了什么。
　　“传说，青之王打开了禁忌的潘多拉魔盒，导致他被天谴所束缚。”
　　月姬仿佛在诉说着天大的秘密，凑在他耳边呵气如兰：“而赤之王的主张则是……不要回应灵性的呼唤，那不是人类应该触及的力量。不要回应，不要回应，不要回应！”
　　顾见临感受着少女的温热呼吸，低声说道：“难怪。”
　　怪不得青之王会给他考虑的时间，第三课的名字叫做抉择。
　　大概是让他认真考虑清楚吧。
　　这么想来，青之王被天谴所束缚，也就合理了。
　　“这个事件被称之为古之浩劫。最终的结果是，上一代的总会长太清死亡，这一代的总会长太华继位，赤之王死亡，青之王重伤。人类世界，遭受重创。”
　　月姬认真说道：“我老师就跟我说过那么多。”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老顾这个人确实八卦。”
　　他叹了口气：“可惜他却没跟我说过。”
　　月姬深表同意：“是的，确实八卦。”
　　话音刚落，她忽然浑身紧绷，眼瞳微缩。
　　“你说漏嘴了，月姬小姐。”
　　顾见临冷冷说道。
　　月姬捂住脸：“我不是，我没有！”
　　屠夫听了半天墙角，津津有味道：“说漏什么了？”
　　愚蠢的莽夫！
　　“这就是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对立的原因，也是青和赤的恩怨。”
　　月姬冷冷说道：“四爷极具野心，他的目标就是成为下一任黑暗世界的王。根据我的调查，四爷还得到了某个隐秘组织的帮助，这个组织极其的可怕。”
　　“我已经跟他们打过交道了。”
　　顾见临心想那个日本老头，应该就是这个隐秘组织的成员。
　　月姬眼神微变，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冷冷问道：“你没事吧？”
　　顾见临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父亲也经历过这些事，对么？”
　　月姬眼神幽深，沉默了一秒：“或许。”
　　“只要有线索，就是好事。”
　　顾见临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那个四爷，是不是派人猎杀过你？”
　　月姬鼓了鼓腮，低声说道：“没有。”
　　“我现在已经很了解你了，不要在我面前说谎。”
　　顾见临抬起手，敲了敲她的猫脸面具：“如果是，我帮你把他除掉。”
　　月姬沉默了片刻：“谁这么嘴碎？总之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也尽量少出现在黑暗世界。”
　　顾见临皱眉：“为什么？”
　　月姬轻声解释道：“你是青之王看中的人，黑暗世界里很多人都会找上你，这很危险。”
　　顾见临想起来了，当初在西港的时候，这个姑娘也让他远离幽荧集团，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月姬说的这些话，都是在警告他。
　　黑暗世界对他而言，很危险。
　　或许这是她留在这里陪自己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不放心。
　　“三爷和四爷出现在归葬之森都是在抢麒麟之楔的碎片。”
　　顾见临迟疑片刻：“而你在这里陪我，真的不会有事么？”
　　“谁在这里陪你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月姬小声嘀咕道：“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待会抢夺麒麟之楔的碎片，还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因为这里不仅仅是麒麟尊者的世界，还被烛龙尊者改造过。”
　　顾见临闻言，本能地皱起眉。
　　“一切听我的，我比你有经验。”
　　月姬戳了戳他的腰，叮嘱道：“不准乱来哦。”
　　轰隆一声！
　　归葬之森在颤动。
　　山坡下的无数活尸愤怒咆哮，仿佛疯魔般一股脑地涌上来。
　　顾见临脑海里的黑麒麟骤然抬起黄金瞳，一线炽烈的金光亮起。
　　“休息完了么？”
　　他撤去了不存之锁的结界，沉声说道：“走吧。”
　　“好。”
　　月姬和屠夫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立刻跟上。
　　巨大的岩壁之间是深不见底的峡谷，翻涌的迷雾遮蔽了一切。
　　骤然间，迷雾却忽然被一股狂风吹散。
　　这一刻，无论是女祀还是虎将，亦或是二代目麒麟尊者。
　　全部露出了震撼的神情。
　　因为在峡谷的最深处，是一座失落的古城。
　　那绝非是人类的城市。
　　而是……古神族的城市！


###第一百七十二章 苏有珠
　　响彻天地的轰鸣声贯穿黑暗，雷霆宛若刀剑般在幽暗的世界落下，照亮被迷雾埋葬了千万年的古老城池，它是如此空寂荒芜，仿佛被遗忘在时间的尽头。
　　遗世，独立。
　　这是一个失落的文明遗迹，荒芜的城市被高耸的岩壁所环绕，千万块巨大的岩石被雕刻成诡异的人脸，仰头望着天空，眼神悲悯。
　　四通八达的主干道，道路两旁遍布巨大的石像。
　　这些石像都披着祭祀服，有的如信徒般虔诚跪拜，也有的在地上痛苦匍匐，还有敞开双臂仿佛拥抱天空和大地，也有痛苦佝偻仿佛奄奄一息。
　　从这里走过，仿佛观摩了远古文明的众生像。
　　古老奇特的建筑错落在四面八方，城市的最中央是巨大的祭坛。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像，屹立在荒芜的城市中央，接受众生膜拜。
　　祂没有雕刻具体的五官和面容，身躯如巨人般磅礴伟岸，披着金色的华贵长袍，双手微微敞开，掌心悬浮着两颗宛若磁石般的球体。
　　而祂的头顶则环绕着一个巨大的光圈。
　　分明是来自过去，却又仿佛身处未来。
　　“八年了，这就是归葬之森最深处的秘密，一座古神族的城市，就如同你们所见的那样，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神秘的，荒芜的，破碎的文明。”
　　司卫安站在这座雕塑的面前，脸上逐渐浮现出夸张的笑容，语调轻柔愉悦：“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种手段能够探测出这些遗迹的具体年份，甚至连这些雕塑是用什么材料雕刻的，都不得而知。越神秘，就越让人向往。”
　　“根据我们的考察，这很有可能是太古时代，古神族为了庆贺麒麟尊者的诞生而建立的雕塑，他们亲眼目睹了一颗星球的寂灭，又见证了完美生命的诞生。”
　　雇佣兵们纷纷手持枪械环绕在周边。
　　而在他的身后，还有八个长相一模一样的魁梧壮汉，清一色的光头，头顶还有戒疤，俨然是某个寺庙出身，金刚怒目，不怒自威。
　　“有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是能把这座雕塑搬到现实世界就好了，等到我彻底掌握了幽荧集团，成为了黑暗世界的新王以后，就把这雕塑送给总会长。”
　　司卫安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在她下葬的那一天。”
　　轰隆！
　　无形无质的气界剧烈震动。
　　“姬野，冷静！”
　　只见一位穿着灰色西装的青年沉声说道：“不要乱了分寸。”
　　姬野面容冷厉，浑身染着鲜血，双手抱在胸前，寒声说道：“你要让我怎么冷静？姬寒，你刚才听到他说什么，他在侮辱祖母大人。”
　　作为欧米伽序列的前十，姬家的双子星。
　　这对姐弟在面对敌人的羞辱时，保持了相当的克制。
　　因为在他们两个人的气之界域下，还有十八位昏迷不醒的纳米战士，以及两个意外被传送进仙宫的自主觉醒者，全部身负重伤。
　　如果不是为了这些人，这对姐弟早就冲出去跟他们殊死一搏了。
　　“都被困在这里三天了，你们还不放弃么？如果过度服用灵性秘药的话，可是会失控的。还是说，你们还没放弃，还在等待救援？”
　　司卫安眼神戏谑，笑道：“在欧米伽序列，你们一个排名第五，一个排名第六，就这么失控了多可惜？只要你们告诉我，前三位到底藏在哪里就可以了。你们完全可以为我做事，而不是效力于……腐朽的以太协会。”
　　他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
　　在气之界域的四周，遍布着超电磁的地雷，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只要结界一旦崩溃，这些炸弹就会立刻把里面的人轰成碎渣。
　　“可以啊。”
　　姬寒冷声说道：“前提是你先告诉我，我们中的内鬼到底是谁。”
　　姬野阴阳怪气道：“是啊，既然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
　　其实就算没有周围的电磁炸弹，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对面这个幽荧协会的四爷，本身就是五阶的星君，而且还掌握了一些这个古神族遗迹里的一些特殊手段，非常的难缠。
　　尤其是他背后的八位金刚罗汉，清一色的古武途径，而且还有独特的战技。
　　八人联手，强悍莫名。
　　司卫安闻言，眼神里闪过诡异的光，负手而立转身。
　　这时，一批雇佣兵带着一位和服老人走到他的面前：“四爷。”
　　司卫安挑起眉毛：“井上先生，您来了。”
　　井上秀一带着两个女保镖，脸色倒不是很好看：“出事了。”
　　司卫安皱眉：“发生了什么？”
　　井上秀一眼神阴郁：“你为什么要一次性唤醒那么多活尸？你安排在外面的岗哨，几乎被全灭了。如果不是这样，三爷的人也攻不进来，现在他怒气冲冲的来找你算账了。我们的计划，很有可能会被打乱！”
　　没想到，司卫安却愣了一下：“不是我唤醒的。”
　　井上秀一吃了一惊：“你说什么？除了你还能是谁？除非有人跟我们一样，掌握了能够操纵这座遗迹的方法，否则绝不可能！”
　　司卫安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轰隆一声巨响！
　　古城外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一时间枪声如雷！
　　“柳三爷这个搅屎棍死胖子！”
　　井上秀一怒骂一声：“八嘎！”
　　司卫安冷声说道：“来，把那些东西给我拿出来，准备迎战。”
　　八位金刚罗汉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再回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身上都扛着一具白银棺椁，被铁链牢牢束缚。
　　“准备开启地下遗迹的大门，这一次必须要找到麒麟之楔的碎片！”
　　司卫安沉声说道：“八年的时间，不能功亏一篑。”
　　他转过身，冷声说道：“两位欧米伽，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既然你们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同伴都藏在哪里。那么……那个血雾是怎么回事？”
　　姬寒和姬野对视了一眼：“那不是你们的人？”
　　司卫安眼瞳骤然收缩。
　　“没时间了，快一些！”
　　井上秀一催促道：“他们要杀进来了！”
　　司卫安转身，摸出一枚古老的青铜罗盘，按在了那座雕塑上。
　　有那么一瞬间，这座巨大的雕塑头顶上的光环，亮起了太阳般辉煌的光芒。
　　破败的城市在剧烈地颤动。
　　只见荒芜的遗迹深处，一道漆黑的空洞凭空具现出来，仿佛深渊里苏醒的巨兽，释放出了古老荒蛮的气息，而还在不断的扩张！
　　与此同时，古城外的爆炸声仿佛近在咫尺！
　　……
　　……
　　突击步枪和狙击枪的轰鸣，混合着手雷的爆炸声，还有元素乱流的炸响。
　　前方硝烟弥漫，时不时就传出凄厉的哀嚎声。
　　顾见临握着沙漠之鹰，随手开枪崩掉了身后的活尸，低吼道：“跟在我周围，千万不要跑远！屠夫，那你负责保护月姬，战斗交给我！”
　　他这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遗迹里，但已经来不及感慨古神族的城市到底有多么古奥雄伟了，因为眼下的场面过于混乱，后面丧尸围堵。
　　而前方则是大规模的混战，爆炸声轰鸣不绝。
　　他俨然开启了暴走状态，额头上漆黑的鬼火宛若恶鬼般咆哮，以四尊燃烧的金色鬼手开路，进可攻退可守，暴力锤爆一切！
　　砰！
　　只见一枚被丢过来的手雷被四尊鬼手抓住。
　　还没等手雷炸裂，就被直接捏扁！
　　“这里很危险，哪怕麒麟之楔的碎片出现，也不要太拼命。”
　　月姬再度虚化，绕到了一位雇佣兵的身后，血色的唐刀随手斩落，砍断了他的头颅。
　　“保命最重要。”
　　“知道了。”
　　顾见临抬起一根手指，浓郁的漆黑光芒骤然炸裂！
　　轰！
　　五个武士途径的一阶雇佣兵被轰成了碎渣，骨灰都不剩。
　　现在这种一阶喽啰，对他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就按照攻略上的路线跑，我都标注的很清楚了。”
　　月姬退到他的身后，从背后掏出古琴，拨弄琴弦：“你要相信你父亲，他的攻略是最安全的。”
　　铮！
　　一道凄厉的裂隙贯穿虚空，又是数不清的活尸和雇佣兵当场殒命。
　　“你就是他的学生，对吧？”
　　顾见临始终没有放弃对她的侧写，人格画像也早已成型。
　　如果她真的是那个人，那么一切都会很合理。
　　偏偏那个人就有不在场的证据。
　　“我不是，我没有。”
　　月姬小声嘀咕。
　　“给我死！”
　　屠夫背着巨大的背包，双手交叠横在身侧，疯狂蓄力：“哈妹哈妹……哈！”
　　古武途径是号称活最多的，因为气的运用五花八门，你完全可以用来模拟出绝大多数动漫里的技能特效，满足中二病的心理！
　　轰的一声，一击狂暴的气浪汹涌而出，炸飞了无数敌人。
　　硝烟里，有一个家伙发出嚣张的笑声：“哈哈哈，司卫安你这个损塞！老子的援兵到了！月姬！屠夫！给我干死这群家伙！”
　　只见一个胖子从烟雾里冲了出来，嚣张至极。
　　别人都是正常穿着，或者是全副武装。
　　只有这家伙戴着一个安全头盔，身上满是灰尘和泥土，居然还露着半截屁股：“司卫安，居然放出那么多活尸来咬老子，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宁臣作为他的贴身保镖，在他旁边疯狂的轰拳，击退敌人。
　　然而，月姬和屠夫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因为两个人真正的老板，可是那位传说中的至尊。
　　顾见临脸色变得极其古怪。
　　因为他知道，导致对方屁股被咬的人不是四爷，而是自己。
　　这时，一位三阶的霸王途径在远处架起了枪械，狙击枪愤怒咆哮！
　　“老板，小心！”
　　宁臣大吼一声。
　　柳三爷扭头，就看到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轰！
　　千钧一发之际，四尊燃烧的金色鬼手交叠挡在他的面前，硬生生的接住了这发狙击枪的子弹，迸发出震荡的轰鸣声，震耳发聩。
　　顾见临抬起头望去，看到那个趴在一处古老祭坛上的狙击手。
　　然后他抬起一根手指，浓郁的黑色十字闪光一闪而逝！
　　轰！
　　那个狙击手的脑袋被一线黑色的光芒贯穿，当即倒地不起。
　　深空官网曾经提到过，霸王是最适应这个时代的传承途径，但有太多人过于依赖热武器的力量，从而导致了他们对其他领域的疏忽。
　　很多时候，只要一发狙击不成，那么死的就是他们了。
　　话音落下，月姬轻盈地落到他的身边，一脚踢开了一具活尸。
　　屠夫立刻跟上，反手把那具活尸的头给拧了下来。
　　“卧槽，椅子杀人魔！”
　　柳三爷看到少年以后，惊喜地瞪大眼睛：“月姬，屠夫，你们俩可以啊，我还以为你们干什么去了，没想到去找椅子杀人魔了！等等，椅子杀人魔怎么没有武器？这怎么能行？专属武器呢？”
　　他大吼一声：“来人，给咱们的椅子杀人魔上专武！”
　　顾见临一愣，只见三个保镖扛着一座巨大的黑石王座，来到他的面前。
　　“您请！”
　　轰的一声！
　　那尊黑石王座落到了他的面前，扬起尘土。
　　顾见临沉默地看着这尊黑石王座，虽然这东西看起来过于离谱，但不知道为什么却非常的符合他的气质，甚至血液里的某种本能都被唤醒了。
　　这种本能叫做，善与爱！
　　顾见临背后的四尊燃烧鬼手抓起这尊黑石王座，放任脑海里的负面情绪暴走。
　　轰轰轰！
　　当他一马当先顶在最前面的时候，敌方雇佣兵的防线骤然被冲散了！
　　只见一个狂魔般的家伙，背后悬浮着四尊燃烧的狰狞鬼手。
　　那尊巨大的黑石王座，砸来砸去。
　　每一次震耳欲聋的轰响，都是伴随着数个被砸扁的尸体。
　　“老大。”
　　屠夫喃喃说道：“到底我是莽夫，还是他是莽夫？”
　　月姬最初也有点震惊，很快就反应过来，吐槽道：“我不知道！”
　　然而她忽然笑了，眼神里温柔又欣慰。
　　看到他变强了，就安心了许多。
　　“总算是长大了，就算我偶尔离开你身边，你也能保护好自己了吧？”
　　月姬轻声说道。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要是有这种部将，我还会怕司卫安？”
　　柳三爷对旁边的保镖咆哮道：“宁臣，你给我学着点！”
　　宁臣：“……”
　　“兄弟们给我冲！”
　　柳三爷狞笑道：“干死他们！”
　　……
　　……
　　轰！
　　剧烈的爆炸混合着火焰，汹涌席卷而来。
　　四爷所部署的战线已经被全面突破了，硝烟滚滚里有数不清的黑影疾奔而来。
　　“可惜了，没想到这样还会被人搅局。”
　　司卫安脸上的神情极度阴郁，扯了扯胸前的衣领，转身离去。
　　井上秀一跟在他的身后：“没关系，我们留下的战力，足够把他们挡在外面了。而且你不是还说，这次会有黄昏组织的成员出手么？万无一失。”
　　真正的藏宝之地已经开启了，他们必须要尽快进去，不能被拖累在这里。
　　迟则生变。
　　麒麟之楔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无所谓。
　　气之界域里，姬野和姬寒都震惊了，第一反应就是援军来了！
　　与此同时，凄厉的破空声呼啸而来！
　　只见顾见临抓着一尊巨大的黑石王座，裹挟着磅礴的巨力砸了过来。
　　那两位女保镖眼神微变：“不好！”
　　八位金刚罗汉面不改色，顿时扎下了马步，腰身下沉，蓄力出拳！
　　轰！
　　恐怖的气劲炸裂开来，那尊黑石王座骤然脱手而出。
　　顾见临眼瞳骤然一缩，这八个竟然都是古武途径。
　　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炸开来。
　　他被倒退了足足十米的距离，沿途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而那尊黑石王座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身边，被他反手扶住，不偏不倚摆正！
　　“金刚罗汉！”
　　屠夫冲了过来，看到前方的八个光头，大吃一惊：“不好，这是四爷培养出来的，出身于醒觉寺。千锤百炼，战斗力异常强悍。”
　　月姬宛若幽魂般一闪而逝，急声说道：“别在这里跟他们拖延时间，必须要尽快。地下遗迹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顾见临诧异不已，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对这座古遗迹这么清楚。
　　隐约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他就守在旁边，应该不会出事。
　　这时，他也看到了这座古遗迹的全貌。
　　以及尽头的古老祭坛，还有不断扩张的漆黑空洞。
　　司卫安和井上秀一已经接近了那个漆黑的空洞。
　　而顾见临在那里面，感受到了一股本源的气息，莫名的悸动。
　　他知道，麒麟之楔就在里面！
　　咔嚓一声！
　　八位金刚罗汉竟然也不打算跟他们缠斗，只是崩断身边的白银棺椁上的锁链。
　　“这些东西，陪你们玩玩！”
　　他们冷笑一声：“撤退！保护老板！”
　　这些金刚罗汉转头跟了过去，两位女保镖也紧随其后。
　　只见八具白银棺椁剧烈的颤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出来了。
　　顾见临眯起眼睛，如临大敌。
　　“这是远古先民的气息。”
　　月姬幽幽说道：“一时半会想要突围，恐怕是不可能了。”
　　屠夫环顾四周，考虑着要不要直接神侍化，开无双。
　　也就是这一个瞬间里，异变陡生。
　　远处的遗迹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黑发飘摇的男人，面容威严又不失贵气，黑金的长袍在随风鼓动。头顶上空悬浮着十六柄金色的飞剑，凝聚出一道辉煌的金色金光。
　　欧米伽序列排名第一，嬴长生！
　　而在另一边，只见一个白发飘摇的女人头顶也悬浮着一柄森然的铁剑，凄寒的剑光冲天而起，仿佛汇聚着狂风暴雨，剑意森然。
　　欧米伽序列排名第二，慕清幽。
　　最后是一个怀里抱着狼崽子的俊秀年轻人，他身边环绕着三十二柄漆黑的飞剑，凌厉的剑气仿佛暴风雪般在他的身边汇聚。
　　欧米伽序列排名第三，李寒亭。
　　三位五阶的剑宗！
　　原来如此，以他们的能力，就算是遭到了伏击，也不该一声不吭的失踪。
　　他们只是潜伏了起来，等到最关键的时刻出手。
　　“三位，做好准备！”
　　轰的一声。
　　天空中落下了一道黑影，重重的砸在了岩壁之上。
　　万教官双手抱胸，沉声喝令：“集中一点，攻击那个黑洞！”
　　轰！
　　三道冲天而起的剑光几乎照亮了幽暗的古遗迹，仿佛毁灭的雷霆般从天而降。
　　轰！
　　漆黑的空洞剧烈的动荡，濒临崩溃的边缘。
　　“以太协会的部署，就这样么？”
　　这一刻，司卫安却冷笑一声，反手将一枚漆黑的磁石扔了进去。
　　“走！”
　　井上秀一跟着他一起走进了黑洞里。
　　连带着八位金刚罗汉和两位女保镖，也消失无踪。
　　那枚漆黑的磁石，让这个漆黑空洞的强行稳定了一瞬间。
　　他们强行进入了地下的遗迹！
　　这一刻，前三位的欧米伽脸色骤变。
　　万人屠都忍不住咒骂一声：“混账！”
　　轰隆的巨响声里，整个古遗迹都在颤抖，浮灰簌簌抖落。
　　那尊巨大的雕塑更是遍布裂隙。
　　晚了一步。
　　棋差一招。
　　真可惜。
　　那个漆黑的空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濒临崩溃！
　　整个古遗迹摇摇欲坠。
　　“万教官他们应该是想阻止他们进入遗迹，可惜失败了。这个通道应该是用某种方式打开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这种能力，强行再开一个门。”
　　顾见临眺望着远处，在心里呢喃。
　　“来不及了。”
　　月姬轻声说道：“麒麟之楔的碎片应该就在里面。”
　　屠夫挠了挠头：“老大，怎么办？”
　　这时，顾见临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骤然回头。
　　月姬不知何时摸出了一个梳妆镜，然后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她白皙的手腕上赫然写着，用镜子解除催眠！
　　“月姬，醒过来！”
　　她冷声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梳妆镜上泛起了清冷的光芒。
　　少女的美眸里闪过刹那间的迷茫，旋即恢复了清明。
　　“屠夫，到我身后。”
　　她忽然说道。
　　屠夫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办。
　　顾见临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这个少女刚才解除了某种催眠。
　　也就是说，她之前一直在催眠自己。
　　“因为你太了解我了，所以不催眠自己的话，根本骗不过你。”
　　月姬忽然弯起眼睛，眸子里满是清澈的笑意，轻声说道：“其实你早就怀疑我了吧？但是因为神话武装的干扰，你迟迟都不敢确定。”
　　她也摸出了一枚古朴的青铜罗盘，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她的猫脸面具，还有狡黠的眼神：“好啦，我也要进遗迹了。本来我一直不放心你，但是看到你变得这么厉害，还有了靠谱的队友，我也能放心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有那么一瞬间，金色的光芒吞没了两个人。
　　“走啦，不用担心我，等我回来。”
　　月姬和屠夫骤然消失不见。
　　“自己在外面不要逞强哦。”
　　只留下轻轻的一句话，回荡在少年的耳畔。
　　顾见临沉默不语。
　　那个被他幻想出来的老顾，叹了口气：“这小家伙，还是那么任性啊。”
　　原来如此，这个姑娘给他的那份档案是缺失的，最关键的一部分，被她给隐藏了起来。
　　目的就是不让自己知道。
　　否则一定会阻止她。
　　很显然，老顾曾经抵达过这里。
　　现在，作为老顾的学生，那个姑娘要替她去寻找真相了，而且是孤身一人。
　　“笨蛋。”
　　……
　　……
　　轰的一声。
　　仿佛世界都在崩溃，时空如洪流般席卷。
　　月姬仿佛在向着无止境的黑暗坠落，可她的眼瞳却一片平静，抿紧朱唇。
　　“不怕不怕，你是最棒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老师教过你很多次了，不要害怕。你是斩鬼途径，最不怕的就是时空穿梭了，不会有事的。”
　　少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屠夫像是个木然的傀儡般站在她的身边，口袋里的青铜片骤然滚烫，他忽然间剧烈地颤抖起来，瞳孔深处闪过了一道黑麒麟的虚影。
　　“老大。”
　　他仿佛得到了某种命令，问道：“咱们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为了至尊么？”
　　“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月姬轻声说道：“不只是为了至尊，更多的是因为那个神秘组织的出现。隐修会，老师当年就是因为这个组织而出事的，我想弄清楚真相。”
　　“你为什么不让顾哥儿跟你一起下来？”
　　屠夫龇牙咧嘴问道。
　　“因为我不想让隐修会接触他，我必须把他保护好。”
　　月姬承受着时空穿梭的压力，清冷的嗓音也沙哑起来，低声说道：“而且他那个人太固执太倔强了，如果他跟着我一起下来，肯定不会让我去冒险的。”
　　屠夫面容抽动了一下，再次问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月姬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
　　只是有的时候，沉默却代表着肯定的意思。
　　“那你喜欢他什么呢？”
　　屠夫费解问道。
　　月姬摇头，莞尔一笑：“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喜欢。”
　　屠夫感受到那块青铜片快要把他烫焦，急忙问道：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这总不会不知道了吧？”
　　月姬仰头望着无尽的黑暗。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可能是以前陪着老师远远看着他的时候。”
　　她顿了顿，幽深的美眸似乎变得温柔起来了：“也有可能，是三个月前那天晚上，他突然做了噩梦惊醒，然后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
　　……
　　……
　　古遗迹的轰鸣声里，顾见临仰头望天，看着幽深的海底。
　　黯淡的光，映在了他的眼瞳里。
　　“有珠……”


###第一百七十三章 等我
　　荒芜的古遗迹里响起了隐约的颤动声。
　　八具白银棺椁的锁链寸断，棺材盖轰然炸裂开来，漆黑的浓雾蔓延出来，伴随着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睁开，伴随着野兽般的呼吸声。
　　遮天蔽日的黑雾弥漫开来，无数诡异的低语，还有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响起。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是祸墟！
　　“八位远古先民，具体是什么朝代的，又是哪个时期的，生前是什么身份地位，其实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但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凑热闹，在我夺得麒麟之楔出来之前，就让这些东西来陪你们玩玩吧，拜拜。”
　　被甩在地上的录音笔里，响起了四爷的戏谑的声音。
　　仿佛能够想象到，他笑容咧到耳根的样子了。
　　很拉血压。
　　这八位关于远古先民苏醒的一瞬间，恐怖的气势就笼罩全场。
　　而且他们刚一苏醒，就召唤来了祸墟。
　　浓雾遮蔽了远古的遗迹，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雾气里那些影影绰绰的，似曾相识的黑影，在向你逼近。
　　“嬴长生，慕清幽，李寒亭，你们三个先退一下，稍做休息。”
　　万教官浑厚的嗓音在高处响起：“柳三爷。”
　　他深吸一口气，拔高声线：“既然遗迹的大门已经关了，那么现在一致对外如何？有什么事情，等我们先解决掉这八个远古先民再说。”
　　柳三爷算是幽荧集团里最有原则的一位董事了，虽然看以太协会的大部分人不顺眼，却十分尊重那些为了人类世界而奋战的战士，甚至有时候在古神界里遇到困难，你愿意拉下脸去找他帮忙，他大概率拍着胸脯应下。
　　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很恶心人的，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可以，但是你们有没有什么手段，能打开地下遗迹的大门的？”
　　柳三爷高呼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月姬和屠夫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他的心里也有点发毛。
　　这个时候有以太协会的人在，反而是好事。
　　“三爷，小心点。”
　　宁臣低声说道：“祸墟已经来了。”
　　其他的候选者纷纷如临大敌，准备接受精神的侵蚀。
　　万人屠纵身一跃而下，坠落到地面。
　　随手从背后抓住刀枪剑戟，贯穿了地面上的那些电磁炸弹。
　　轰隆一声！
　　气之界域骤然崩溃。
　　姬野长舒了一口气，她的灵性也快要枯竭了。
　　“多谢，万教官。”
　　姬寒更是差点踉跄倒下：“还好你们来了。”
　　“还能打么？”
　　万教官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沉声问道：“顺便，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其他的队友呢？有没有看到他们在哪？我只在这个古遗迹的深处，找到了长生他们，他们被几个远古先民追杀，一直到半个小时前才堪堪摆脱。”
　　“不知道，但是绝对有内鬼，我们两个中了陷阱，没看清是谁。”
　　姬野脸色很难看。
　　“如果不出意外，内鬼不止一个。”
　　姬寒抹了一把脸，说道：“我看到有几个队友跌入维度裂隙里了，有可能跌入了地下遗迹，也有可能被传送到了外面，总之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远处有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蓝鲸和曙光姗姗来迟：“教官，我们来了！”
　　“还好你们来了，有奶妈在还有充足的秘药，倒是不虚那几个远古先民。”
　　万人屠看到他们的背后，愣了一下：“怎么就你们两个？雷霆呢？”
　　他是知道救援小队分成了三个队伍的。
　　蓝鲸和曙光吃了一惊，骤然扭头望向背后。
　　一片漆黑的浓雾。
　　“不对啊，刚刚她还在我们的身边呢？”
　　他们异口同声说道：“怎么可能？”
　　万人屠这才意识到，可能有什么始料未及的变化。
　　“等等，顾见临呢？”
　　他忽然失声开口。
　　有那么一个瞬间，整个古遗迹再度震颤起来。
　　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苏醒。
　　与此同时，祸墟的精神侵蚀开始了。
　　他们全部看到了自己的至亲之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向他们靠近。
　　……
　　……
　　浓雾之中，顾见临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女孩穿着粉白相间的吊带睡裙，露出圆润的香肩和精致的锁骨，裙摆下是一双雪白细致的双腿，踩着毛茸茸的棉拖鞋。
　　风来吹动她浅青色的短发，在风里飘摇。
　　冰雪般精致的俏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一个有珠，两个有珠，三个有珠。
　　雾气里，全都是有珠。
　　顾见临知道，这是因为此刻他的脑子里，全都是她。
　　即便他再怎么生性冷漠，这个时候也很难不为之动容。
　　“原来是这样啊。”
　　他抚摸着手腕上的石珠，轻声呢喃。
　　其实第一次见到月姬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一股子强烈的既视感，那种冷冷清清又暗藏关怀的语气，还有冷淡里藏着温柔的眼神，即便说话时刻意变了语调，但还是总觉得似曾相识，尤其是后来抱在怀里时的温暖体温。
　　人格画像上的人，一直都是有珠。
　　只不过后来因为两次视频电话，还有头发和胸围的不一致，让他心生疑虑。
　　始终不敢确认。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
　　然而，苏有夏都二十多岁了，家里也有她的照片，是个很妩媚的御姐。
　　而且他也不知道，如果真的确认了是她，到底该怎么办。
　　所以一直在回避着这个问题。
　　因为无论是有珠还是月姬，都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
　　谁是谁，不重要。
　　或许在很多年前，顾见临孤身一人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带着她远远地看着自己，但是却并不靠近，因为害怕会打扰他，怕把他卷入那个世界。
　　师徒两个人，也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共识。
　　一起瞒着他，在暗处关心他，照顾他，保护他。
　　还有，思念他。
　　在老顾出事的那天，这个姑娘也曾匆匆赶到了现场。
　　但一切已经晚了。
　　后来她就默默的陪在自己身边，在医院里照顾了自己三个月。
　　顾见临隐隐约约记得，在自己精神恍惚的那段时间，好像是有一次从噩梦里惊醒过来，然后紧紧的抱住了那个女孩，仿佛溺亡在地狱里的人在寻求救赎。
　　在被李长治袭击的高架桥下，这个女孩就在默默看着他。
　　因为过度紧张，而留下了很深的脚印。
　　生怕他打不过，会出意外。
　　在峰城二中的食堂里，她也在远远地观望，随时准备出手。
　　最后还是看着他完成了战斗，独立拿到了功勋。
　　还有黑云城寨，她也全程在守着自己。
　　或许只有顾见临古神化的时候，才短暂的摆脱了她的监视。
　　那个时候，她应该很着急吧。
　　再到后来，顾见临因为诅咒的事情，不敢再靠近这个女孩。
　　她没有说什么，也不曾给他任何压力。
　　只是默默地扮演好月姬这个角色，来到他的身边陪伴他，在西港里默默地保护他。
　　帮他扫清那些障碍。
　　哪怕在麒麟仙宫里，也时刻心系着他的安危，还特意去给他打了材料，精心包装好。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老顾的线索，还把你一个人撇下，孤身犯险。
　　这就是老顾留给他的礼物。
　　月姬。
　　苏有珠。
　　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想来也是，以老顾的性格，就算因为诅咒的事情一定要离婚，也不会让前妻随便嫁给什么人，那个家庭一定是要靠谱的，能够提供超凡保护的。
　　没有什么，比他一手带大的小徒弟还要更靠谱的了。
　　既能保护前妻，还能照看儿子。
　　苏有珠身上，应该还有不少他赠与的神话武装。
　　“下次再这么胡来，就抓你去当女祀。”
　　顾见临瞪了眼前的少女一眼，明知道的是假的，但也聊胜于无。
　　不得不说，祸墟来的正好，天然是掩护。
　　不存之锁被注入了灵性，从手腕上脱落下来，纵横飞架。
　　有那么一个瞬间，这座远古遗迹颤栗了起来。
　　因为有一个究极的怪物，正在苏醒。
　　顾见临抬手按在脸上，漆黑的光芒骤然凝聚，具现成墨玉的麒麟面具。
　　他的呼吸变得幽深起来，眼瞳里亮起了灼热的金色光芒，仿佛天雷滚滚在黑暗深处闪灭，酝酿着神怒的火焰，盘旋燃烧。
　　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头顶生出了漆黑的麟角，森然可怖的鳞片在衣衫下蔓延开来，浑身的骨骼都如雷鸣般炸响，血液的奔腾的声音仿佛海啸。
　　仿佛内心深处的魔鬼从牢笼里被释放，咆哮着宣泄着力量。
　　呼吸间，尽是古神之息。
　　轰隆一声。
　　八位远古先民背后的白银棺椁骤然炸裂，他们睁开了猩红的眼睛，眼瞳里却满是恐惧的神情，仿佛嗅到了某种令人恐惧的气息，灵魂都在尖叫！
　　“来，打一架。”
　　顾见临感受着这次麒麟化的力量，因为古神之息的浓度远远不够，因此竟然维持不了多久，所以他只能把目标，放在这八个远古先民身上。
　　这八个远古先民的生命力，应该足够他维持一段时间的麒麟化。
　　然后，强行把地下遗迹的大门轰开。
　　他没有担心过能不能把门打开的问题。
　　因为这里是麒麟仙宫。
　　他的主场。
　　他要下去见她，谁也挡不住。
　　……
　　……
　　轰隆！
　　天旋地转。
　　月姬再次睁开眸子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
　　“老大，没事吧？”
　　屠夫气喘吁吁说道。
　　真是吓死他了，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至尊突然联系了他。
　　差点把他的魂都吓没了。
　　“嘘。”
　　月姬摸出一个燃烧棒，轻轻地点燃。
　　火光，照亮了幽暗的地窟。
　　“欢迎来到地下遗迹，月姬小姐。”
　　四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第一百七十四章 撕裂时空的手
　　不得不承认，苏有珠刚才还是很害怕的。
　　因为大多数的女孩子天生都怕黑，尤其是在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古代遗迹里，天知道会有什么鬼东西跳出来，人对未知的恐惧被放大到了极致。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家伙不在。
　　没有那种心安的感觉。
　　然而在听到那个令人厌恶的声音的一瞬间，她的眼神变得冰冷下来。
　　屠夫也骤然浑身紧绷，宛若一头在森林里漫步狩猎的巨熊，属于古神族的血液在体内流动，隐约积蓄着古老荒蛮的力量。
　　燃烧棒隐约照亮了前方影影绰绰的黑影们。
　　八位金刚罗汉，宛若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还有两位来自瀛洲的女保镖。
　　一个是剑宗途径，另一个是斩鬼途径。
　　“委实说，很意外。我们探测了这个古代遗迹整整八年，才得到了一个青铜罗盘，能够打开炼金矩阵的封印，来到真正的藏宝地。”
　　司卫安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骤然将其点燃，火光照亮了笑容诡异的脸：“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青铜罗盘？这绝不可能是三爷那个蠢货能得到的。”
　　井上秀一双手撑着拐杖，脸上是阴森森的笑容，阴森笑道：“你还别说，我刚刚尝试着占卜了一下，居然什么都没占卜出来，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
　　回答他们的是唐刀颤动的嗡鸣声。
　　“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很好的老师。”
　　苏有珠眼神冰冷，淡漠说道：“你们一群蠢货加起来都要搞八年，他当初一个人就已经接近了真相。如果不是因为当初维度不稳定，也轮不到你们。”
　　屠夫吃了一惊，他到现在才知道老大要追下来的真正原因。
　　井上秀一闻言，微微一怔。
　　司卫安眼瞳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不变：“不可能的，你想用话术来试探我？小姑娘的这点心机，还是拿来去骗男朋友吧。”
　　苏有珠冷冰冰说道：“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不好骗。”
　　屠夫正准备麒麟化，却被她用眼神克制住了。
　　这时，井上秀一眼瞳泛白，仿佛占卜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四爷！快走！把这两个人杀了！不要跟他们废话！杀了他们！这个人可能知道我们的秘密，她极有可能是来复仇的。不要留活口，快点杀了他们！樱子，见子，动手！”
　　说完他拄着拐杖转身就走，非常急切。
　　司卫安从来都没见过这个老人如此失态，微微挑起眉。
　　“可惜了。”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过身：“那就……杀了吧。”
　　虽然他也很惜才，但是既然接触到了最核心的秘密，那就只能死了。
　　话音落下，八位金刚罗汉骤然迸发出狂乱的气。
　　这八个出身于醒觉寺的僧人竟然以某种不知名的方式，将彼此释放出来的气凝聚到了一起，几乎制造出了一道无形无质的界域。
　　这是近乎于五阶界王的气之界域的效果！
　　唰！
　　樱子拔出了背后的铁剑，狂乱的剑气萦绕在剑锋上，颤动不已。
　　而见子则拔出太刀，身体骤然完成虚化，化作一道漆黑的残影一闪而逝！
　　苏有珠握紧了手里的血色唐刀，也宛若鬼魅一般消失。
　　铛！铛！铛！
　　虚幻的黑影在黑暗里交错，血色的唐刀跟漆黑的太刀在半空中碰撞。
　　分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对斩，时空却如镜面般碎裂，无数裂隙纵横交错！
　　在刀锋对斩了数十次以后，时空仿佛如琥珀般无声无息的凝固，世间万物都失去了颜色，仿佛漆黑墨迹晕染开来，陷入了寂静的深渊里。
　　斩鬼途径的核心能力是神速和时空之隙。
　　前者是时间的加速，而后者则是能够看破万物的薄弱点。
　　他们在一阶的时候，会获得虚化的能力。
　　二阶是破碎时空的斩击，三阶则是拥有短暂的空间跳跃能力。
　　到了四阶修罗，他们会获得极其强大的，时空凝固！
　　而这一次，是两个重叠的领域，互相碰撞！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强者生存，弱者崩溃！
　　咔嚓一声！
　　见子的太刀骤然崩碎，右臂被一道凄厉的裂隙切断，鲜血狂喷。
　　与此同时，一道凌厉的剑气喷涌而来，剑光照亮了漆黑的石窟。
　　苏有珠瞬身跳跃，猫脸面具下的美眸没有任何感情，神速力让她所处的时空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加速，骤然斩出了无数道凄厉的刀光。
　　轰！
　　时空骤然破碎，淹没了那道剑气。
　　樱子悚然而惊，险而又险地后退一步，但脸颊却还是被切裂，鲜血横流。
　　苏有珠轻盈地落地，握紧了血色的长刀，灵性疯狂燃烧。
　　神速力加持到极致，接下来就是组合技！
　　很多年前，老师的话仿佛回荡在她的耳边：“有珠啊，偷偷告诉你，其实传承途径，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青之王那个老头子虽然疯，但是他也是真有本事。你知道什么叫做组合技吗？不同的超凡能力，是可以组合起来的，这个秘密我就告诉你一个人。行啦，不用现在练了。走，带你看我儿子打球去。”
　　神速力，空间跳跃，碎空斩。
　　合三为一！
　　森然的杀气充斥着幽暗的地窟。
　　屠夫正跟那八位金刚罗汉对峙，此刻都感觉到了森然的杀意。
　　苏有珠只是四阶的修罗，但她的实力确实是非常的恐怖，明明刀锋还没有斩出，磅礴的杀机已经蔓延到每个人的心间，仿佛冻结。
　　樱子和见子头皮发麻，战意几乎崩溃！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里，苏有珠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双膝跪地。
　　如果不是用唐刀支撑着身体，她已经倒下了。
　　咚咚！
　　那是剧烈的心跳声。
　　这个地下遗迹，宛若死亡的海，淹没了她。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赤红色的狰狞侧影。
　　巨大的压迫感，让她的心脏几乎瞬间停跳！
　　“老大！”
　　屠夫骤然闪身到她身边：“怎么了？”
　　苏有珠眼神一片空白，窈窕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白皙的手背上，血管骤然凸起。
　　浮现出了藤蔓般的，诡异的纹路。
　　“这里应该是有某种炼金矩阵，一种排斥神话武装的炼金矩阵。”
　　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但她的脸色此刻一定极为苍白，眼瞳里的光芒忽明忽灭：“原来如此，我还是有点冒失了……对不起。”
　　屠夫大惊失色：“那你不用神话武装不就行了么？解除效果啊。”
　　月姬沉默了一秒：“没法解除。”
　　对面的八位金刚罗汉神情冷漠，漠然开口：“这里好像确实有某种炼金矩阵，能够在无形之中消除神话武装的效果，但绝不应该会让你受伤。”
　　“除非，你的身体是用神话武装来支撑的。”
　　他们冷漠说道：“那你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见子和樱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眸里的残忍意味。
　　屠夫挡在少女面前，脸上露出了狰狞嗜血的笑容：“老大，没关系，交给我就可以了。”
　　这时，苏有珠忽然说道：“你如果用了那个的话，很有可能会造成维度的动荡，从这里跌落出去。所以你要用最快的时间，帮我把这八个金刚罗汉拖住，我要追上那两个人，不能让他们得手。”
　　屠夫愣了一下，转身对上了少女的眼神。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苏有珠沉声说道：“我的身体不会出事。”
　　屠夫沉默了一秒，骤然解放了体内的束缚！
　　轰隆！
　　伴随着破碎的轰鸣声，他的头顶生出了赤红色的麟角，暗金色的竖瞳里充斥着暴虐和杀意，脸上也被赤色的骨质面具所覆盖，龙鳞遍布全身。
　　一条龙尾破体而出！
　　麒麟化！
　　“神侍！”
　　八位金刚罗汉震惊莫名：“你居然是神侍！”
　　屠夫纵声咆哮，骤然闪身到他们的面前，双手交叠成锤。
　　气劲凝聚，轰然炸裂！
　　轰！
　　八位金刚罗汉凝聚出的气之界域被骤然炸裂。
　　屠夫以蛮力硬生生撕裂了他们的阵型，如狂风暴雨般出拳。
　　砰砰砰！
　　即便八位金刚罗汉联手，也被这个莽夫逼得连连后退。
　　每一次出拳，都仿佛雷霆轰鸣。
　　然而就在这时，时空剧烈地扭曲起来。
　　屠夫明显感觉到，在他麒麟化的一瞬间，维度已经不稳定了。
　　“就算你是神侍，再这么打下去，你也会被传送出去。”
　　八位金刚罗汉被打得节节败退，狂暴的气劲摧毁了石窟，碎石滚滚。
　　屠夫咧嘴一笑：“那也要把你们给带下去！”
　　趁着这个机会，苏有珠再次虚化，宛若一道鬼影般俯冲向前。
　　樱子和见子对视一眼，交错着斩落了手中的长刀与铁剑！
　　虚化的时候，不受物理攻击影响。
　　但是，同为斩鬼途径的碎空斩，可以把她逼回常态。
　　届时，少女就被剑气直接撕裂！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苏有珠脸上的猫脸面具骤然碎裂！
　　砰！
　　冰雪般精致的面容，弥漫着寒光的眼瞳仿佛变得妖异起来了，泛起了一抹妖异的猩红，甚至蔓延到了眼角，仿佛红色的眼影般浓艳。
　　她的头顶竟然也生出了朱红色的龙角，素白的肌肤隐约泛起猩红的血管。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脸色骤然苍白。
　　古神化！
　　这不是通过服用古神之血而产生的进化。
　　而是通过自身的精神意志，强行克服了污染，完成的自我进化！
　　虽然表现出了斩鬼途径的尽头，也就是烛龙氏族的特征。
　　但她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氏族。
　　而是人类！
　　拥有了古神力量的人类。
　　古老的传说中，是有人能够强行掌握畸变的力量，驯服来自古神族的污染，用来强化自己的生命，将自身破格进化，成为独立自主的高阶物种！
　　在以太协会的官方的禁忌档案中，这叫做可控畸变！
　　属于禁忌中的禁忌！
　　只听咔嚓一声！
　　一道血色的寒光闪过。
　　樱子和见子的头颅高高飞起，伴随着喷涌而出的血液！
　　“卧槽！”
　　屠夫震惊莫名：“老大，无敌啊！”
　　少女进化的程度，自然是不如吞噬了古神之血的他。
　　但也相差无几了。
　　只不过，苏有珠展现出的实力，再一次加速了维度的崩溃。
　　当然，崩溃的不只是时空。
　　当她斩出一击以后，身体竟然微微摇晃起来，素白的肌肤下渗出密集的血珠。
　　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变得缓慢了。
　　“杀了她！”
　　八位金刚罗汉对视一眼，决定集火这个虚弱的少女。
　　其中一位金刚罗汉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浑身如同煮熟的龙虾般涨红。
　　轰隆！
　　他自爆了！
　　屠夫被这一股狂暴的气劲给炸开，骤然崩飞出去！
　　“老大！”
　　这一刻他又惊又怒，试图使用古神语毁灭一切。
　　然而在寂静里，没有任何回音！
　　那位至尊，并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苏有珠拄着长刀强撑起身体，只见七位金刚罗汉如炮弹般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眼瞳里闪过一抹猩红！
　　时空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黑和白的斑驳如同墨迹般晕染在幽暗的地窟里，沿途所经之处万物的喧嚣停滞，仿佛被冻结凝固。
　　七位金刚罗汉俯冲的步伐戛然而止。
　　“直接轰碎这片空间！”
　　只见这七位古武后撤半步，同时握紧了双拳蓄力。
　　狂暴的气劲几乎要掀翻地库，骤然轰出！
　　轰！
　　时空领域骤然崩溃！
　　苏有珠眼神冷冽至极，神速力再次拔升到极致，斩落唐刀！
　　无数次的斩击，重叠在一瞬间迸发出来！
　　她以攻为守，强行斩碎了空间，对抗着扑面而来的气劲！
　　轰轰轰！
　　然而七位金刚罗汉的轰击极为狂暴，无数道拳影仿佛狂风暴雨！
　　他们采用的是消耗战。
　　赌的就是这个少女，身体会崩溃！
　　砰的一声！
　　血雾炸裂开来，苏有珠的身体迸发出濒临崩溃的声响。
　　可她的眼神却愈发的冷冽，斩出刀光的速度越来越快，宛若星辰闪烁！
　　再这么拖下去，她的身体一定会崩溃。
　　只不过面对死亡，她仿佛没有丝毫的恐惧，甚至在体内默默的积蓄着灵性，试图再次复刻刚才的绝杀一斩，要斩断对面七个人的狗头。
　　生和死，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因为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是一个很执拗的女孩子。
　　有恩，她就报恩。
　　有仇，她就报仇。
　　很多年前，有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误打误撞穿越到了麒麟仙宫里。
　　在这个荒蛮的古神界，她没有任何生存的能力。
　　眼见着就快被活尸吞噬。
　　有一个男人救了她。
　　那个男人保护她，教给她知识，教会她如何战斗。
　　还送给她神话武装，让她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师徒在超凡的世界相依为命，一晃就是整整八年。
　　后来，那个男人死了，还被冠以污名。
　　她要去查清楚男人死亡的真相，为他洗去冤屈。
　　无论有多难，都必须要做到，这是她的承诺。
　　“她的蓄力快结束了，快！”
　　七位金刚罗汉怒吼一声，浑身的气劲狂化到极致，宛若发疯的野兽，一拥而上！
　　狂暴的气劲，强硬的突破。
　　苏有珠眼神里杀意弥漫，磅礴的杀机塞满了地窟。
　　这一击过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咚！
　　有那么一瞬间，沉闷的声音响起。
　　仿佛攻城锤，在锤击着厚重的城墙。
　　然而这不是七位金刚罗汉发出的声音。
　　更不是被炸飞出去的屠夫。
　　自然也不可能是苏有珠，她不具备这样的力量。
　　咚！咚！咚！
　　那个沉闷的声音愈发的清晰，石窟动荡不已，摇摇欲坠！
　　濒临坍塌！
　　锤击的声音，仿佛震撼着每个人的内心。
　　七位金刚罗汉感受到了空前的危机，竟是咬碎了后牙槽里的秘药，他们竟然在这一瞬间里集体失控，压榨出体内的狂暴力量，气势节节攀升，濒临极限。
　　苏有珠握着唐刀的双手微微收紧，闭上了血红色的美眸。
　　黑发飘摇。
　　磅礴的气劲汹涌而来，仿佛海浪席卷礁石一般，吞没了她。
　　接下来会怎么样？
　　她也不知道。
　　拼命这种事她做过很多次，每次都是她赢。
　　然而就在这时，时空轰然碎裂！
　　咚！
　　只听崩塌般的巨响，一个巨大的漆黑空洞凭空具现出来，伴随着空间的碎裂！
　　轰隆！
　　漆黑的雾气狂涌而来，遮蔽了地窟里所有的光。
　　一只遍布漆黑龙鳞的拳头冲破黑洞，仿佛将时空硬生生砸碎了！
　　黑暗里，一双炽烈的黄金瞳燃烧着，毫无情感。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有珠：我们这样会挨揍吗？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地窟都仿佛崩塌了一般，浓郁的黑雾从漆黑的空洞里涌现出来，维度出现了剧烈的动荡，杀意如海般深沉！
　　只见一双生长着黑鳞的手，强行撕裂了漆黑空洞，黄金瞳辉煌如烈日。
　　七位金刚罗汉轰出最后的气劲的一瞬间。
　　苏有珠闭上眼睛的一刹那。
　　顾见临一步踏进了这座幽暗的地窟里，他的额头燃烧着赤金色的鬼火，躯壳里奔腾着宛若熔岩般炽热的力量，如同沉寂的火山即将喷发，甚至隐隐透出了体外，让虚空都在颤栗中动荡。
　　当他踏出了那一步，漆黑的空洞竟是被硬生生撞碎！
　　轰！
　　苏有珠额前的黑发被狂风撩起，只见眼前是动荡的空间，弥漫开来的黑雾。
　　还有黑雾里，隐约狰狞的侧影。
　　炽烈的黄金瞳，燃烧着在黑暗里！
　　七位金刚罗汉神情骤然，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能够进来。
　　下一刻。
　　恐怖的威势，笼罩全场！
　　无论是苏有珠释放出的杀意。
　　亦或是七位金刚罗汉的暴虐和疯狂。
　　尽数被强行的压制下去。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又仿佛陷入了毁灭的鼓点里，那是天崩地裂的压迫感。
　　顾见临眼神漠然，内心杀意沸腾。
　　这一次，没有古神语。
　　因为如今他已经晋升到了三阶，在古神化的状态下，变得尤为强大。
　　面对七个比他只高一阶的敌人，并不需要那种禁忌的力量。
　　杀鸡焉用宰牛刀。
　　他只是做了一件事，握紧拳头，出拳。
　　雷鸣般的轰响骤然炸开。
　　七位金刚罗汉只觉得凝聚出的气劲被骤然打炸，仿佛面对的不是拳头，而是迎面撞来的一个世界，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黑暗泛起狂乱的涟漪，狂乱的气劲如同碎絮般炸裂。
　　“死！”
　　顾见临不需要任何媒介，当场施展了鬼咒术！
　　七个人当场发出凄厉的哀嚎声，只见无数活物般的漆黑咒文爬上了他们的身体，密密麻麻的覆盖了全身，冒起诡异的浓烟。
　　精神失控，灵性暴动，血肉消融，骨骼崩溃。
　　轰的一声。
　　金色的神祭之火在脚下燃起，仿佛茫茫焦土，淹没了他们。
　　顾见临骤然闪身向前，双手分别按住了两个人头颅，把他们重重砸在地上！
　　轰！
　　黑暗震荡！
　　只见漆黑的光芒骤然炸裂，两位金刚罗汉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当场毙命。
　　与此同时，他转瞬间消失在原地。
　　又有两位金刚罗汉悚然而惊，只觉得背后有阴冷森然的呼吸，吹拂到脖颈之上，只是强行的释放出体内的气劲，笼罩全身。
　　轰的一声！
　　只见一双手，硬生生撕裂了他们的气劲，从背后破体而出。
　　染血的手里，还握着两颗血淋淋的心脏。
　　这两个人茫然地低下头，看着各自的还在跳动的心脏，神情凝固。
　　顾见临果断抽手，随手丢掉两颗心脏，任由他们仰天倒下。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里，狂暴的气劲如同海潮般扑面而来！
　　轰！
　　顾见临则抬起手，漆黑的粒子在掌心凝聚！
　　轰隆一声巨响，又是两位金刚罗汉被爆炸的余波轰飞出去，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岩壁上，还没来得及摔到地上，就被扑面而来的黑影所擒住。
　　顾见临一手一个，分别握住了他们两个的脖颈，用力一扭！
　　咔嚓一声！
　　这两个人的脖子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鲜血染红了整面墙！
　　这是纯粹的，力量和速度的绝对碾压！
　　再虚弱的至尊。
　　也是至尊。
　　越阶一打六，轻而易举！
　　还有最后一个！
　　仅存的一个金刚罗汉，虽然是醒觉寺出身的僧人，按理来说内心坚如磐石，但此刻的战意也已经崩溃，他在颤栗中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
　　自爆！
　　他骤然转过身，朝着感知到有呼吸和的方向扑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他也如同被煮熟的虾一般，浑身滚烫发热。
　　血管鼓起，濒临爆炸的边缘！
　　苏有珠悚然而惊，下意识想要催动神速力，却因为身体的崩溃而摇晃了一下，脑海里的灵性甚至都有些失控，只能看着对方一头撞了过来。
　　最后的关头，一线浓郁的黑芒袭来，骤然贯穿了这个僧人的心脏！
　　轰隆！
　　不是他的自爆，而是负能量的炸裂。
　　最后的一位金刚罗汉，也被炸成了血肉碎片，死无葬身之地。
　　狂暴的劲风扑面而来，苏有珠仿佛一片落叶般被震飞出去，手中的血色唐刀都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森然的弧线，坠落到地上。
　　她再次重重地咳了一声。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多少血能够咳出来。
　　头上的龙角渐渐退化，眼瞳里的血色也逐渐褪去，肌肤的妖异纹路隐没。
　　极度的虚弱的状态下，她的大脑甚至都停止了思考。
　　不知道对方是谁。
　　是敌还是友。
　　就在她即将坠地的一瞬间，意识已经隐隐约约有些模糊了。
　　砰的一声。
　　她撞入了一个冷冰冰的怀抱里。
　　没有什么温度，却又莫名的温暖。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抱进了怀里。
　　“下次还敢这么乱来么？”
　　顾见临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苏有珠。”
　　最后的三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
　　字字冰冷。
　　苏有珠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有这个熟悉的声音，柔软的身体骤然紧绷了一下。
　　然而当她转身，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分明如此真实，却仿佛在梦里。
　　那是顾见临的脸，一如既往的好看，但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不再是之前那样的空白。
　　因为倒映着她的脸。
　　她喜欢这种感觉。
　　他的眼睛里，全都是她。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幕，本以为这次要分开好久，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你怎么追过来的？”
　　苏有珠怔怔地看着他的脸，轻声说道。
　　巨大的惊喜和惊讶淹没了她。
　　就像是在黑暗里祈祷的少女沐浴着神明的光辉，从此她的眼眸就被照亮，再无黑暗。
　　“再不追过来，你就要出事了。”
　　顾见临抱着怀中的少女，分明有很多话想说，既很心疼她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付出，又想训斥她的任性胡闹，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苏有珠晕乎乎的看着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梦。
　　然后抬起手，轻轻戳了他的胸口一下。
　　确认是真的，愣了愣。
　　然后忽然笑了，像是被吹散的玫瑰花瓣，会飘的到处都是。
　　良久的沉默。
　　分明不久前他们才刚刚见过。
　　却有种久别重逢的庆幸和欢喜。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摘掉面具。
　　卸下伪装。
　　坦诚相见。
　　顾见临终于抱住了这个一直以来始终默默守护着他的，宛若影子般若即若离的少女。
　　苏有珠也打破了超凡和现实之间的界限，真正地闯进了他的世界。
　　本该有很多话想说。
　　但因为有太多想表达的东西，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无论是顾见临还是苏有珠，他们本就不是很擅长表达的人。
　　“看你的表情真别扭，是不是迷上我了？”
　　半响，苏有珠莞尔一笑。
　　她的肌肤就很白，在严重失血的状态下更加苍白，笑容里却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生气。
　　少年的呼吸和心跳，还有近在咫尺的体温。
　　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似乎觉得气氛酝酿到位了，轻轻地环住少年的脖颈，轻声说道：“嗯……你就只想这么抱着我吗？”
　　顾见临默默低头凝视着她，一动不动。
　　苏有珠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轻轻踮起脚尖，抬起精致的俏脸。
　　朱唇越凑越近。
　　呼吸纠缠在一起。
　　最后的一瞬间，苏有珠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顾见临，你说如果被爸妈知道了我跟你谈恋爱，我们会不会挨揍啊？”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谁要跟你谈恋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苏有珠没想到迎接她的是这么冷冰冰的语气，顿时鼓起腮。
　　“又是可控畸变，又是神话武装，还有被你截取出来的攻略。”
　　顾见临冷冷说道：“你真可以啊，苏有珠。”


###第一百七十六章 摊牌，社死
　　果不其然，苏有珠就知道自己会挨训，默默低下头。
　　青丝如瀑散落下来，纤长蜷曲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幽深灵动的美眸。
　　她看起来冷冰冰的，像是一个三无少女，但女孩子该有的心机她都有，甚至还要更加狡猾一些。这得益于她老师多年来的教导，告诉她要善于利用自己的外表进行伪装，不要太过轻易就把自己的内心暴露出来。
　　无论是战斗，还是生活。
　　她都是这么做的。
　　在黑暗世界，她是大名鼎鼎的天才少女月姬。
　　在家里的时候，她也完美的扮演了一个问题少女。
　　没有人能看穿她。
　　唯独面对眼前这个少年的时候，她总是相形见绌。
　　其实她刚才就是觉得气氛已经酝酿到位了，可以借着重逢的甜蜜和情愫，充分利用好少女的温柔与娇羞，一举把这个死面瘫给拿下。
　　再不济，起码也能把自己乱来这件事揭过去。
　　她刚才看似柔情，但内心想的只有一句话：“这都拿不下你？”
　　然而顾见临是何许人也，想当初峰城二中给新生军训，因为教官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所以校领导就让他帮忙替一天班，那些学弟学妹们见到他都乐疯了，觉得既然是学长，那么肯定就不会为难他们。
　　甚至还有不少漂亮学妹使用美人计，想让他通融一下。
　　顾见临却不为所动，不管学妹们如何貌美如花媚眼如丝，在他看来不过是单纯散发荷尔蒙的愚蠢雌性，管你是谁先给我趴下做四十个俯卧撑再说。
　　“我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该不会还要训我吧？”
　　苏有珠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静静听着他的心跳。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这么亲密。
　　顾见临没拒绝，只是面无表情说道：“你知道你爸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么？”
　　苏有珠鼓了鼓腮。
　　她父亲当年是军旅出身的，教育子女就是一条连招。
　　稍息，立正，跑步走。
　　先把她撵到外面，吹着口哨督促她跑步，跑完了就是俯卧撑准备，然后再让她在楼梯口站两个小时军姿，路过的邻居都对她频频侧目。
　　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这也就是顾见临来了以后，才会好一些。
　　“那是因为我的精力都放在超凡世界了，不仅要磨炼战斗技能，老师还留下来很多古文字让我学，你以为都是那么简单的？而且自从你觉醒以后，我每天还要偷偷跟在你身边，怕你出问题，怕你乱来。”
　　苏有珠低声狡辩道。
　　顾见临冷冷说道：“少来，我搬过来以后你就再也没被揍过了。”
　　苏有珠抬起美眸，睫毛微颤：“那你抱我抱得这么紧干嘛？”
　　或许顾见临自己都没发现，他本来只是用自己的胸膛稳稳接住了她，而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而且抱得非常的紧。
　　仿佛生怕风一吹，少女就从他的怀里被吹散了。
　　这可能是下意识的动作。
　　也有可能是害怕失去的本能举动。
　　还有一种可能是，是他单纯的想抱她。
　　顾见临也不知道。
　　苏有珠忽然又咳了一下，朱唇溢出了一丝鲜血。
　　“我这里有一些秘药。”
　　顾见临心里没由来的有种慌张感，急忙想松开她翻找秘药，却被她拉住了。
　　“没用的，你的生命感知应该察觉到了吧？”
　　苏有珠低声说道：“我这具身体没有生命韵律。”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神话武装？”
　　“嗯，你父亲留下来的，阴阳双生玉佩。”
　　苏有珠轻轻回应道：“它的效果是能够制造出一个有血有肉的镜像分身，继承我所有的超凡能力，代替我在外面活动。代价是我的本体会很虚弱，而且因为长时间一心二用，会显得有点呆，需要经常补充睡眠。”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难怪这姑娘平时看起来心事重重，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补觉。
　　上学的时候，也是经常心不在焉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脸还是当初的那张脸。
　　发型和胸围却变了。
　　但现在也没工夫细想了。
　　顾见临板着脸说道：“所以当初给你打视频，你是秒接。”
　　“嗯。”
　　苏有珠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低着头不敢看他：“因为你对我太熟悉了，哪怕我刻意伪装，但只要跟你接触的时间久一些，你就会有种既视感。”
　　顾见临气不打一处来，这姑娘在麒麟仙宫里的时候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而且应该还穿了高跟鞋，声线也可以变化过，根本看不出来。
　　在现实里相遇的时候，倒是露出了一些马脚。
　　鬼知道还有阴阳双生玉佩这种东西。
　　为了保护这个姑娘，他已经够谨慎了。
　　时刻让屠夫跟在她身边。
　　只是这一次，哪怕是有那个莽夫在身边，他也不放心了。
　　他必须亲自来。
　　苏有珠抬起头，冰雪般的容颜毫无血色，苍白如纸：“你感受到了么？这里应该有某种炼金矩阵的力量，神话武装的效果会在这里被还原。”
　　顾见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腕，不存之锁和安魂铃都彻底沉寂下去了。
　　“那我想办法带你出去。”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却不料，苏有珠摇了摇头：“没用的，阴阳双生玉佩的效果已经被解除了，现在我这具身体的崩溃是不可逆的，就算出去了也没用。”
　　话音落下，她察觉到少年抱着她的双手，有些颤抖。
　　犹豫了一秒，顾见临以一种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心情，沙哑问道：“如果你的这具身体崩溃了……你本体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你紧张了？”
　　“嗯。”
　　苏有珠愣住了，眨动着清澈的美眸。
　　顾见临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冻结一样，从来都没变过。
　　可他越来越用力的双手，却似乎能表达一切。
　　“没关系的。”
　　苏有珠轻声说道：“本体不会有事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么？”
　　顾见临收回了视线，眼神微颤。
　　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还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不得不说，他的很讨厌这种无力感，就是这种无解的问题摆在你的面前，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看着事实向最糟糕的地方发展。
　　“好了好了，不骗你了。”
　　苏有珠趴在他的胸口，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崩溃以后会怎么样，但你父亲把它留给我一定是有理由的对不对？如果分身死了，本体也会死的话，那么作为一件神话武装，它是不是就太鸡肋了？”
　　顾见临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真的不想冒险。
　　自从父亲死后，这是他第一次品尝到恐惧的滋味。
　　这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我一定要下来，是有自己的理由，不是任性胡闹。这次不只是四爷，还有一个很隐秘的组织，他们已经盯上你了。我不想你跟他们接触，很危险。而且，如果我的身体崩溃了，多半是不会死的。但你，只有一条命。”
　　苏有珠幽幽说道：“我答应过老师，要好好的保护你，代替他照顾你。如果你出了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会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老师。”
　　她顿了顿：“所以，不要生气了好吗？”
　　顾见临沉默了很久。
　　“不好。”
　　“为什么？我都受了重伤。”
　　“装可怜对我没用。”
　　“喂。”
　　苏有珠恢复了冰山美少女的冷漠：“这可是我第一次哄男人。”
　　顾见临冷着脸：“这也是我第一次生女人的气。”
　　大家都是第一次，凭什么让着你。
　　苏有珠冷冷地看着他。
　　顾见临也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
　　兄妹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地窟里响起了愤怒的吼声。
　　“老大，我来了！”
　　屠夫一声怒吼，宛若愤怒的公牛般狂奔而来：“无耻秃驴，吃我一……”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和苏有珠同时扭头望向他。
　　屠夫强行刹住脚步，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碎石迸射。
　　怎么回事！
　　敌人呢！
　　那七个秃驴呢！
　　还有，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屠夫大大的脑袋里满是问号，心想他也就被炸飞出去这么一会儿，怎么就看不懂眼前的这一幕了，这俩人什么时候凑一起的啊。
　　而且怎么还抱上了。
　　贴得这么近，你们要不要再亲一下？
　　屠夫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多余，他刚才应该在旁边躺一会的。
　　苏有珠收回视线，撇过头嘀咕道：“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做夜宵了。”
　　顾见临毫不示弱：“那以后你的作业自己写。”
　　短暂的沉默过后。
　　苏有珠嗔怒地瞪着他：“顾见临，你没有心。你，没有心！”
　　“抱歉，不接受威胁。”
　　顾见临板着脸。
　　气氛很尴尬。
　　屠夫在旁边看了半天，忍不住说道：“两位，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吧？”
　　兄妹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闭嘴！”
　　屠夫当即就委屈了，心想你们俩吵架，凶我干什么！
　　彪形大汉蹲在地上画着圈，眼神非常幽怨。
　　轰隆。
　　地窟忽然震动起来，黑暗里仿佛在酝酿着某种气息。
　　与此同时，漆黑的岩壁上亮起了一道道狰狞的，宛若血管般的纹路。
　　仿佛有什么事情快要发生了。
　　顾见临皱眉，感受到了脑海深处黑麒麟的躁动，二话不说把少女拦腰抱起来，背后浮现出一簇簇苍白的鬼火，四尊燃烧的鬼手咆哮着具现成型。
　　手多就是方便，可以怀中抱妹杀。
　　苏有珠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抵抗。
　　反而像一只慵懒的猫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
　　“老师当年来过这里，但因为维度的不稳定，没有探索到尽头。这个地下遗迹里应该是有一枚麒麟之楔的碎片。”
　　她轻声说道：“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他留下来的一些遗物。我追下来，除了想阻止四爷拿到麒麟之楔，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那些遗物。”
　　顾见临低头瞥了她一眼：“有什么用？”
　　“老师当年曾经接到过一个神秘组织的邀请，那个组织的名字叫做隐修会。你也知道，老师那个人的性格，不会加入这种阴暗的组织。”
　　苏有珠解释道：“但他后来发现，这个组织的势力非常庞大，庞大到难以想象。不仅在黑暗世界盘根错节，甚至把手伸进了以太协会的高层。有很多人的无故失控和死亡，其实都是由他们一手操纵的。”
　　顾见临脚步微顿，他也已经接触过那个神秘的组织了。
　　“老师是因为朱雀氏族的诅咒而死，但他之前遭遇过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加入幽荧集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查清楚这件事。”
　　苏有珠嗓音变得冷下来。
　　顾见临想象着这女孩，孤身一人闯入黑暗世界。
　　以太协会的通缉。
　　幽荧集团内部的竞争。
　　甚至还要调查隐修会。
　　“这段时间吃了很多苦吧？”
　　他忽然说道。
　　苏有珠鼓了鼓腮，低声说道：“倒是还好，就是屡次接触到隐修会的人，都被他们给逃掉了，还险些中了陷阱。最近我查到隐修会现在在帮助四爷，但我的实力有点不够，吃了好几次亏。”
　　她咬了咬牙：“尤其是那个井上秀一，非常可恶。”
　　顾见临嗯了一声：“没事，一会儿我帮你出气。”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这个少年的人，大概就是苏有珠了。
　　她知道。
　　所谓的出气，是要见血的。
　　要死很多人的。
　　“屠夫，走了。”
　　顾见临抱着怀里的少女，随口问道：“还能打么？”
　　屠夫挠着头，咧嘴一笑：“没问题。”
　　顾见临微微颔首，走进了黑暗里。
　　这时，苏有珠忽然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你不恨我么？”
　　她轻声问道。
　　顾见临狐疑问道：“为什么要恨你？”
　　苏有珠眨动着美眸，平静说道：“因为我抢走了你的父爱和母爱啊。”
　　那一刻，顾见临的脚步顿住。
　　“不恨。”
　　他淡淡说道：“你不是都打算把自己赔给我了么？”
　　苏有珠微微一怔。
　　“你可是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到过，我们连拟定血亲都不算，是可以结婚的。”
　　顾见临冷冷说道：“月姬小姐。”
　　苏有珠娇躯一颤，想起了自己伪装时说过的那些话。
　　体温上升，脸颊滚烫。
　　她低头捂脸，美眸羞耻湿润。
　　好像，社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烛龙尊者，老妖怪！
　　顾见临冷着一张脸，抱着怀里的少女，在幽暗的地窟里摸索前行。
　　他很谨慎，因为这个时候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着女祀和虎将，哪怕地窟里也弥漫着稀薄的古神之息，但也未必能支撑多久的古神化。
　　至于苏有珠，她已经社死了。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当初她仗着马甲的掩护说出的那些虎狼之词，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那么的羞耻，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她，让她脑袋晕乎乎的。
　　“你妹妹长得挺不错啊，这是你说的吧？”
　　“你要来摸摸看么？这也是你说的吧？”
　　“看了你的脸就要娶你，这还是你自己说的吧？”
　　“嗯？月姬小姐？”
　　顾见临疯狂输出。
　　苏有珠果断在他怀里装晕。
　　“还有上次我给你送的秘药。”
　　顾见临顿了顿。
　　苏有珠忽然瞪大眼睛：“你还好意思说！”
　　顾见临挑眉：“怎么了？”
　　“你对我的胸围很有意见么？”
　　苏有珠冷着脸，挺起了胸脯，质问道：“大不大？大不大？大不大？”
　　顾见临低头看了一眼，其实不用她刻意挺胸，抱着她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了，但他依旧绷着一张死人脸，说道：“大或者小，没区别。我跟你说过，在解决了朱雀氏族的诅咒之前，我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
　　苏有珠冷哼一声，谈恋爱和结婚又不是一码事，又在找借口。
　　诅咒的逻辑还没搞清楚呢。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鼓起了腮，冷声说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担心靠得太近会导致我觉醒，明明有家却不回，非要去那个监狱一样小出租屋。害得我还要用分身过去给你当保姆，晚上陪你睡觉。”
　　顾见临想到了尴尬的经历，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了。
　　而且，什么叫陪他睡觉。
　　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啊。
　　“行了。”
　　他忽然问道：“你的……那个怎么回事？”
　　苏有珠居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没有不好意思：“阴阳双生玉佩也不是全部的镜像，倒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心意做出一点点的改变就是了。这个话题能揭过么？”
　　顾见临心说你管这叫一点点。
　　果然啊，人越缺乏什么，就会越想要什么。
　　苏有珠冷冷说道：“你就是喜欢大的吧？林晚秋那个狐狸精？还有那个红头发的唐绫。承认吧，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内心。”
　　这女人开始胡搅蛮缠了，恼羞成怒。
　　顾见临懒得搭理她。
　　苏有珠眼神冰冷，却已经想着回家就开始用那些秘药了。
　　药师那个老贼，也该发挥点作用了。
　　再说了，网上说小也有小的好处。
　　可以一手带大啊。
　　不对，她在想什么。
　　少女疯狂摇头，仿佛发病。
　　屠夫在后面默不作声地跟着，心想年轻人的世界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这要是他那个年代，三胎都有了。
　　这时，顾见临决定转移话题，转而望向岩壁上那些猩红的纹路，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还有，你那个传送过来的青铜罗盘是哪来的？”
　　苏有珠凑过头去细看，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那个青铜罗盘，是我从你爸的保险柜里翻出来的。当时他从麒麟仙宫里出来，突然就跟我说，他被以太协会通缉了，让我赶紧跑。”
　　顾见临皱眉：“当初你也在协会里？”
　　“那倒不是，因为当初你爸是很有威望的，所以我算是个编外人员。陆子衿部长找到我，帮我抹掉了所有的身份信息，然后把我送走了。”
　　苏有珠轻声说道：“那个时候他虽然心事重重，但表现得还算镇定，只是跟我说没时间了，必须要先把你送走，委托我照顾你一阵子。”
　　顾见临微微颔首：“然后就是我们出事的那天。”
　　“也就是说，不止有我一个人知道真相，协会里还有人相信血月屠戮事件的真凶不是我父亲，但因为这件事情太过诡异，所有都在暗中调查。”
　　他说道：“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隐修会。”
　　苏有珠应道：“嗯呢，其实隐修会很早的时候就盯上你父亲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你爸只是训练我战斗，带着我在仙宫里瞎逛，跟各种各样的怪物搏斗。那段时间，我还经常被那些恐怖的活尸给吓哭。”
　　“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他也会带着我出去执行任务，在世界各地走了很多地方，有过很多惊心动魄的冒险，大多都是他在保护我。我们看过雪山，攀登过火山，在富士山里看他击杀古神种，在北海道的雪地里被远古先民追杀。”
　　她仿佛陷入了回忆，眼神幽深：“当然，更多的时间是远远看着你，然后一起吐槽你为什么总是板着一张脸，又为什么不搭理那个总喜欢跟你搭话的女同桌，或者商量着学校里如果有谁欺负你，我们该怎么揍他。”
　　顾见临想象了一下，这一大一小坐在天台上，看着他上学放学的画面。
　　“两个偷窥狂。”
　　他忍不住吐槽。
　　还好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干过什么羞耻的事情。
　　这种感觉还真奇妙，原来他的人生从始至终都被人保护着。
　　不只有晦气的老顾，还有美少女。
　　苏有珠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陪伴了他整整八年，若即若离，从不靠近。
　　“你不觉得无聊么？”
　　顾见临忽然问道。
　　苏有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觉得，旁观一个人的人生也挺有意思的。而且我知道，我得到的那些，本该都是属于你的。”
　　顾见临说道：“你不觉得他是在给我找童养媳？你不介意么？”
　　这个问题，苏有珠仔细想了想：“那得看是给谁当童养媳了。”
　　这句话有很多重意思。
　　顾见临全部接受到了。
　　“所以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开心？”
　　他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因为察觉到你隐隐约约快觉醒了，我也不用躲着你了。”
　　苏有珠撇嘴：“而且，有理由让你帮我写作业了。”
　　呵，女人。
　　顾见临问道：“老顾留下的攻略，提到过这里么？”
　　“唔。”
　　苏有珠眨动美眸，歪着脑袋想了想：“他只是说，这是一个陷阱。”
　　顾见临皱眉：“陷阱？”
　　这倒是跟魂魄天井里看到的那份档案对上了。
　　“攻略里提到，老师一直觉得麒麟仙宫有一种设计感，但这是他侧写出来的，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自从他从这个古遗迹里出来以后，就愈发笃定了。”
　　苏有珠抬起一根白皙的葱指，轻点朱唇：“他跟我说，虽然两千年前的那一战，麒麟尊者的确不敌烛龙尊者。但是，麒麟之楔是祂故意让烛龙尊者打碎的。”
　　顾见临一愣。
　　“最初他进入麒麟仙宫的时候，这里处处都是陷阱，而且麒麟尊者的精神领域暴躁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可能把整个古神界卷入时空乱流里。”
　　苏有珠提醒道：“那个时候，他还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凝视着他，而且是某个位格极高的，甚至连他都无法察觉到的存在。”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这不大概率就是麒麟尊者嘛。
　　“但是老师说，他进入仙宫后一段时间，忽然感觉到那个暴躁的精神领域，突然间消失了。用老师的说法，麒麟尊者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
　　苏有珠停顿了一下：“强行克制住了祂的毁灭欲。”
　　顾见临沉吟片刻，按照时间线来分析，那个时候麒麟尊者还在布局。
　　而自己拿到麒麟面具的时候，那位至尊已经消失了。
　　现在，一切的谜团都指向了两千多年前的那场战斗。
　　麒麟尊者，又为何要如此布局。
　　“那么这个地窟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们明明都在古神界里了，却还要进入另一个维度空间？麒麟之楔，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见临皱眉问道。
　　“老实说，所谓的楔，就是古之至尊吞噬了一个世界以后，凝聚出的世界核心。每一个古之至尊，都具备着毁灭或者创造一颗星球的伟力。而楔是祂们孕育出来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将其夺走。哪怕至尊沉睡，楔也不会离开古神界。”
　　苏有珠认真思考了一下：“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把楔藏在了这里？”
　　顾见临一愣。
　　谁会把楔的碎片藏在这里。
　　还拥有时空的能力。
　　他望向石窟里的猩红纹路，眯起眼睛：“烛龙尊者？”
　　苏有珠也认同他的说法：“这有可能是烛龙尊者制造的空间。”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触摸着那些猩红的纹路。
　　冰凉，粗糙。
　　触摸到的一瞬间，眼前仿佛闪过了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凄厉裂隙。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的黑麒麟睁开了一线黄金的竖瞳。
　　顾见临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沸腾起来了。
　　他利用古神的精神，进入了深度的侧写！
　　轰！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
　　袭天卷浪的海。
　　宛若烧灼着赤红熔岩的乌云。
　　幽暗的天穹仿佛被撕裂成两半。
　　海底被轰然分开，深不见底的海沟宛若深渊。
　　戴着墨玉麒麟面具的男人向着深渊里坠落，脸上泛着诡异阴森的笑容。
　　一尊宛若权杖般修长的黑色铁剑，被无数纵横交错的裂隙切裂。
　　四分五裂！
　　天地间，尽是雷鸣般的龙吟声。
　　风华绝代的女人悬浮于云端之上，漠然地俯瞰。
　　这时，一尊燃烧的火麒麟冲天而起，强行吞噬了破碎的铁剑碎片！
　　轰隆！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投来一瞥，天地轰然崩裂。
　　那尊火麒麟所在的时空也如同镜面般碎裂！
　　燃烧的血液，宛若暴雨般落下！
　　轰隆！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顾见临浑身都是冷汗，脸色苍白至极。
　　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破碎画面。
　　但他居然窥见了，两千多年前那场战争的冰山一角！
　　那种尸山血海般的压迫感，真的太熟悉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烛龙尊者！
　　“有珠。”
　　顾见临忽然说道：“我看到了。”
　　苏有珠蹙眉：“什么？”
　　“如果我猜的没错，我们所在的这个地窟，其实并不是什么特殊的空间。”
　　顾见临呢喃说道：“我们可能，在一具古神的尸体里面。”
　　苏有珠一怔。
　　“烛龙尊者，祂用了一具古神的尸体，来埋葬这些楔。那具古神，应该是麒麟氏族，是一头火麒麟，具体的位格不太清楚。不是祖，就是始祖。”
　　顾见临凝视着墙壁上的那些血红的裂隙：“这些东西，应该就是祂的血管，而所谓的能够抹除神话武装的炼金矩阵，应该也是以这具尸体为核心运转的。也就是说，设计这个地方的，并不只有麒麟尊者，还有烛龙尊者。”
　　苏有珠陷入了沉默。
　　一提到始祖，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诈尸。
　　其实顾见临想到的也是这个。
　　古神族这玩意，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
　　死了，但没完全死。
　　鬼知道会不会突然诈尸。
　　“我们在一个大粽子里面？”
　　苏有珠面无表情说道。
　　“是的，一个超级大粽子。”
　　顾见临颔首。
　　死寂之中，屠夫忽然探过脑袋：“哪有粽子？我正好饿了。”
　　兄妹俩再次瞪了他一眼：“闭嘴。”
　　屠夫：“……”
　　顾见临真正头皮发麻的一点在于，烛龙尊者的实力。
　　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过于惊悚了。
　　那尊火麒麟，给他的感觉极其强大，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位始祖。
　　然而，烛龙尊者杀死一位始祖，只用了一瞥。
　　想到自己招惹了这样的存在，他忽然有点后悔。
　　好吧，就算现在不惹她，以后她大概率还是会找上门来。
　　这个老妖怪，真的太恐怖了。
　　“烛龙尊者用一具始祖的尸体来埋葬麒麟之楔？”
　　苏有珠轻声说道：“祂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不知道，但或许只要继续探索下去，我们会知道的。”
　　因为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烛龙尊者曾经提到过，让他把什么东西还给她！
　　麒麟尊者当年到底拿了什么？
　　“对了。”
　　顾见临想起那个老妖怪，皱眉问道：“你没吞食烛龙氏族的古神之血吧？”
　　苏有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没有哦，我在你眼里像是会做那种蠢事的人么？成为神侍，就等于失去了自由。我是靠自己进化的……好吧，其实是当初你爸看着我完成了进化，他说这样我就不用害怕污染了。”
　　顾见临松了一口气：“按你这么说，我爸也掌握了可控畸变？”
　　苏有珠嗯了一声：“因为他是天师途径，掌握的是类似于朱雀氏族的进化，但却并不属于朱雀氏族，属于一个独立的个体。”
　　顾见临微微颔首：“嗯，把灵魂出卖给古神族，太愚蠢了。”
　　屠夫眼角抽搐了一下。
　　首先，我并没有招惹你们任何人。
　　再说了，背后有个爹不好吗！
　　“那你呢？”
　　苏有珠抬起头，望向少年：“我也看到你刚才的样子了。”
　　顾见临脸不红心不跳，平静说道：“青之王教的。”
　　苏有珠眼神狐疑：“是么？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如果说这是一具古神的尸体，那么烛龙尊者应该对它施加了时空的封印，你又没有青铜罗盘。”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
　　……
　　……
　　失落的古城里，黄沙漫天。
　　万人屠沉默地抽着烟，满脸都是牙疼的表情，沉默不语。
　　“唐绫和顾见临，还是没有联系到？”
　　他双手抱胸，头疼说道：“这下可真的是麻烦了。”
　　梦魇盘膝坐在地上，疯狂地盘着手里的水晶球，仿佛得了癫痫一样浑身抽搐，七窍都流出了鲜血，嘴里念念有词，仿佛中了邪。
　　片刻以后，他睁开眼睛：“还是没有占卜到他们的踪迹。”
　　曙光二话不说，随手一道圣光落下。
　　毒师也连忙递出去一瓶灵性秘药。
　　“这有什么的？不如往好了想。”
　　姬小钰大大咧咧说道：“兴许是死了呢？”
　　姬寒和姬野当场就窒息了。
　　蓝鲸欲言又止。
　　姬小钰望向古遗迹的深处，心想那两个狗男女应该不至于就这么死了吧。
　　她还没有找回场子呢。
　　回想起那两个人踹自己屁股的那一脚，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们赶紧活着出来，我们再战一场啊！
　　而在古遗迹的另一边，柳三爷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扭头问道：“月姬和屠夫也丢了？他们应该是进地下遗迹里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
　　宁臣皱眉说道：“他们危险啊。”
　　柳三爷满脸肉痛：“别吧。”
　　狂风呼啸，遗迹里的众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
　　因为他们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望向前方。
　　八具白银棺椁，尽数被蛮力崩碎，残骸遍地都是。
　　更更令人惊悚的是，八位远古先民的尸体，就这么跪坐在地上，毫无生机。
　　他们死亡前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惊恐，畏惧，敬畏，扭曲。
　　仿佛临死前，见到了什么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就连这些古代的遗民们，都陷入了巨大的惊惧里，死不瞑目。
　　不久之前，众人无一例外察觉到了，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降临了这座遗迹。
　　只不过因为祸墟的干扰，人们没能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等到黑雾散去，八位远古先民已经死了。
　　死的悄无声息。
　　离奇，仓促。
　　尤其是这死状，令人胆战心惊。
　　“喂，老陈。”
　　万人屠抓起对讲机，说道：“任务出问题了。幽荧集团的四爷，带着人进入了归葬之森的地下遗迹。唐绫和顾见临，也失踪了。长生他们在外面御剑搜索，但目前还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十有八九，他们也跟着进去了。”
　　对讲机里，陈伯均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了。”
　　他说道：“我现在立刻安排黎明之城的作战序列，踏平归葬之森。”
　　万人屠面容严肃至极，摇了摇头：“不，老陈，你得亲自来。而且立刻上报总部，召开一次作战会议，否则的话会出大事。”
　　陈伯均一愣：“怎么了？”
　　“有一个怪东西，刚刚降临了这座古遗迹，又诡异地消失了。”
　　万人屠解释道：“那个东西留下的痕迹不多，但以我多年来的直觉，祂至少也是一个始祖。有一位活着的始祖，在麒麟仙宫里面活动。如果搞不好的话，我们的人可能要全都搭在这里面。就连我们遭遇了祂，都有点凶险。”
　　死寂。
　　良久过后，陈伯均问道：“你觉得那东西会去哪？”
　　万人屠撇嘴：“遗迹？”
　　陈伯均刚想说什么，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打断。
　　“稍等。”
　　他说道：“审判庭那边来人了，要求汇报任务详细情况。”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没有人能让你死
　　司卫安手里的羊皮卷燃烧起来。
　　他摊开羊皮卷，看着一行行燃烧的字迹显现出来，眼神变得阴冷下来：“八位金刚罗汉全都死了，你的那两个贴身的保镖，也已经死了。”
　　井上秀一面不改色，摆了摆手，淡漠说道：“隐修会从来不缺人才。他们的死，是对我们无上事业的一种帮助，也是他们的荣幸。”
　　“我就喜欢你这种不把人当人的风格。”
　　司卫安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但不得不说，你们隐修会很有能量。让我猜一猜，你们组织的结构就像是一张覆盖在世界各地的蛛网，有无数条隐秘的丝线。你在你所属的这条线里，又是什么地位？是谁的工具？”
　　井上秀一敲了敲拐杖，不悦说道：“你能发现隐修会的存在并接触到我们，那是你自己的本事，也是上面认可你的价值。奉劝你识趣点，不要再研究我们，否则的话……会死的。”
　　“呵。”
　　司卫安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井上秀一的眼神却变得阴森起来，嘶哑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啊，因为幽荧集团掌握了悲尸循环么？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司卫安挑起眉毛，并没有出现多么意外的神色，反而笑容更加浓郁。
　　“看来回去以后，我也要肃清一下集团里的内鬼了。”
　　他舔了舔嘴唇：“你们组织的手，伸的太长了。”
　　“随你。”
　　井上秀一冷笑：“但你永远也清不干净。”
　　司卫安看着这个老人。
　　虽然明面上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始终在勾心斗角。
　　他最想搞清楚的，就是对方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能够策反各个组织的人。
　　“其实我更想知道，以太协会没能阻止我们进入遗迹，接下来就该气急败坏了吧？如果他们真的不惜动用雷霆手段，强行撕裂空间。”
　　他眯起眼睛问道：“那我们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井上秀一嗤笑一声：“放心，我们在以太协会里也有内应。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把那个月姬杀死，这个人留不得，必须让她死在这。”
　　司卫安看着羊皮卷上的字迹，说道：“月姬小姐的身体，似乎是由某种神话武装来支撑的。真有趣，抵达了地下遗迹以后，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呢。”
　　井上秀一闻言，忽然间明白了。
　　“原来如此，这个地下遗迹是用赤麟始祖的尸体构筑而成，而祂生前的权柄，也在时刻影响着这片时空。因此，一切神话武装的效果，在这里都湮灭。”
　　老人眼神阴冷：“现在这个领域还不够强，我们可以再加把劲。”
　　血红的光，照亮了他们的脸。
　　这竟然是一处血红色的洞窟，墙壁竟然生长着血肉和筋膜，无数赤红色的血管在鼓动着，连接着一颗巨大的，沉寂的心脏。
　　“很难想象，曾经咆哮世间的始祖，在更强大的至尊面前，也如同牲畜一般可悲。古之至尊的力量，永远都是那么的着迷，让人向往。”
　　司卫安扯了扯胸前的领结，不禁咂舌道：“倘若楔就被封印在这具古神的尸体里，那么这八年来的一切谋划都没有白费。”
　　“两千五百年了，让我等再次见证神迹吧。”
　　井上秀一的脸上浮现出病态般的狂热，跪拜在地，纵声高呼。
　　“祭祀，开始了！”
　　……
　　……
　　顾见临正想着该如何糊弄过去，毕竟麒麟尊者的事情牵扯的因果太大，他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
　　忽然间，地窟再一次颤动起来，无数赤红色的，宛若血管一般的纹路在岩壁上浮现出来，流转着血红色的光芒，宛若熔岩一般。
　　怀中的少女微微颤动起来，脸色苍白得像是一朵没有生气的纸花。
　　苏有珠闷哼一声，手腕上的血管如藤蔓般凸起来。肌肤愈发的苍白。
　　“炼金领域被加强了！”
　　顾见临失声开口。
　　苏有珠蜷缩在他的怀里，轻声说道：“应该是的。”
　　她低声说道：“老师说过，超凡生物的本质类似于神话武装，你看你肩膀上的那只鹦鹉，都已经沉睡了。等到离开这里以后，它才能再次苏醒。”
　　鹦鹉大帝的确好久没说话了。
　　不然刚才兄妹两个人吵架，它早就跳出来阴阳怪气了。
　　那些岩壁上的血管剧烈颤动，仿佛能看到血液在里面奔腾，咆哮！
　　“怎么回事！”
　　屠夫大惊失色。
　　顾见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这是因为这具古神的尸体被强行唤醒了。
　　“死了两千五百年，还有这种力量吗？”
　　苏有珠轻声说道。
　　顾见临心里很清楚，古神族的力量到底有多么的神秘，难以揣测。
　　而且这跟自己的情况不太一样。
　　麒麟尊者即便被镇杀了两千年，依旧能够再度苏醒过来，用自身的精神领域来侵蚀外界，甚至将自身的位格和权柄凝聚成面具，送了出去。
　　顾见临这个怪物，就是祂打造出来的。
　　一个能够完全适应现实世界的规则的，古之至尊！
　　只不过代价就是，账号经验清空，需要重新练级。
　　但这具古神之尸不一样，祂很有可能保留着一部分生前的力量！
　　轰隆一声巨响。
　　岩壁里竟然裂开无数道裂隙。
　　荒芜原始的气息如潮水般弥漫开来，仿佛汹涌的海啸！
　　无数道赤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岩窟！
　　那些凄厉可怖的裂隙里，仿佛睁开了无数双赤红色的诡异竖瞳！
　　“跑！”
　　顾见临毫不犹豫，抱着怀里的少女，转身就走！
　　“卧槽！卧槽！卧槽！”
　　屠夫看清了岩壁里的那些东西，发出了惊惧的吼声。
　　那些哪里是什么眼睛啊，全都是怪物！
　　那是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一颗血红竖瞳的畸形怪物！
　　此时此刻，顾见临耳边全都是诡异的生命韵律，仿佛是陷入绝望的病人利用乐器演奏出的，宣泄疯狂和怨恨的旋律，森然又狰狞。
　　虽然他没有具体听过，但传说中能致人死亡的《黑色星期五》也不过如此。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这位古神的胃，祂生前吞噬了很多的生命，这些生命来不及消化，被关在祂的胃里，被祂的力量所同化，现在变成了祂的一部分，而这里的炼金矩阵，应该就是祂的领域。”
　　顾见临脸色难看至极，沉声说道：“这种情况对人类来说本不致命，但你的情况太特殊了。有珠，你实话实说，你的本体到底会不会受到影响？”
　　苏有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顾见临此刻心乱如麻，因为他觉得分身和本体之间必然是有联系的。
　　老顾给的这件阴阳双生玉佩，如果在正常情况下让分身死亡，问题应该不大。
　　但最关键的是，这是一个古神的领域。
　　很难说，会不会通过分身，间接性的影响本体。
　　这就像是病毒，一旦被其侵入，离开传染地也没有用。
　　“不，不对。老顾之前来过这里，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发现不了这里的诡异之处。倘若你用分身来到这里一定会出事，那他不可能不提醒你。”
　　顾见临沉声说道：“我们去找老顾留下的痕迹，一定有办法。”
　　苏有珠蜷缩在他怀里笑了笑，其实她也是因为相信老师，才冒险下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她是被自己的老师坑了。
　　然而他们都知道。
　　老顾这个人虽然晦气，但绝不会坑人。
　　所以一定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方法。
　　轰！
　　屠夫在后方，蓄力轰出了海潮般的气劲。
　　石窟寸寸崩塌，那些怪物被轰然震飞，砸在废墟里。
　　明明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这些怪物竟然毫发无伤，甚至还能硬生生的从废墟里爬出来，猩红的竖瞳里满是贪婪，裂开遍布尖牙的嘴。
　　“顾哥儿，老大！”
　　莽夫怒吼道：“这些人杀不死啊！”
　　“那就别打了，跟过来！”
　　顾见临随手一指，一束漆黑的闪光稍纵即逝，彻底掩埋了废墟。
　　屠夫立刻收拳跟上。
　　“大脑。”
　　苏有珠回忆着老师的那份攻略，虚弱说道：“这是古神释放出来的领域，古神的权柄来自于精神，我们去祂的大脑，说不定有解决办法。如果我的分身坚持不住了，就去把那个井上秀一给杀了，不用管四爷。”
　　她顿了顿：“那个家伙可以复活。”
　　顾见临在狂奔的途中低下头，问道：“还能坚持么？”
　　苏有珠轻轻嗯了一声。
　　“不要撒谎，再坚持一会。”
　　顾见临看着她那双清澈却又黯淡的美眸，轻声说道：“本体有没有事？”
　　苏有珠闭上美眸，靠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什么，低声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苏有珠幽幽说道：“你紧张了吗？可是每个人都会死的。”
　　顾见临冷着脸，拐过前方的洞口，狂奔疾步：“你死了，我就不会紧张了。”
　　他停顿了一下：“但我不想你死，那就没人能让你死。”
　　苏有珠感受着他的体温，葱白的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轻声说道：“我也不想死，我不想让你一个人了，因为那样太孤独。”
　　孤独么？
　　顾见临想着这些年来孤身一人的经历。
　　还有跟这个女孩相处的时光。
　　“一个人其实不孤独。”
　　他轻声说道：“思念一个人，才孤独。”
　　……
　　……
　　麒麟仙宫一层，黎明之城。
　　槐荫坐在轮椅上，望着前方拔地而起的古老城池，轻笑道：“很多年前，我跟我师弟最期待的，就是古神界的开荒了。每一次都有种穿越时空的新鲜感，仿佛回到了几千年前，看着前人留下的古迹，感慨万分。”
　　景辞推着轮椅，淡淡说道：“有什么区别？反正最后都会被您和赤之王毁掉。”
　　“那些考古学家，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了。”
　　他挑眉说道：“我还记得周老学士临死前，还特意叮嘱了他的后人，在他的墓园门口写下一句话，天灾与狗不得入内。”
　　槐荫瞪眼：“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故意的，真要打起来谁还能顾忌那些？年轻的时候我们没那么厉害，跟那些始祖们交手必须慎之又慎，不然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把脖子给扭断了。他们能活着做研究，那是因为我们在前线流血！”
　　荒野上有车队呼啸而过，抬着一具具青铜棺椁。
　　以及数不清的，密封的石英舱。
　　偶尔还有商队驶入城池，显然是来做交易的。
　　每一个古神界，都是独立的世界。
　　也是超凡的世界。
　　这里也会有生活，也有交易。
　　也有人间百态。
　　“老师，您这次来麒麟仙宫，找到答案了么？”
　　景辞忽然问道。
　　“当然找到了。”
　　槐荫微微一笑，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
　　景辞静等下文。
　　“我在这里嗅到了，朱雀氏族的痕迹。”
　　槐荫感慨道：“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我确信祂们是真的要回来了。”
　　景辞皱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槐荫想了想：“两天前吧。”
　　景辞又问道：“那您这两天在这里瞎转悠什么？”
　　槐荫笑道：“找一个故人，我隐约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景辞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槐荫似乎聆听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小姑娘好像要出事了。”
　　景辞知道，神司的生命感知范围也就几十米。
　　这个范围是固定的，哪怕到了九阶也不会有任何的增加。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
　　进化！
　　青之王作为人类世界的支柱，他自然而然是掌握了进化的钥匙的。
　　但如今他进化到了什么程度，暂时不得而知。
　　景辞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说完，他随手探入虚空，五指弯曲用力一撕！
　　时空骤然被撕裂了出了一个漆黑的豁口，他转身踏入进去，消失无踪。
　　啪的一声。
　　只见黎明之城的守军们望着这一幕，手里的枪械都惊的掉在了地上。
　　他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竟然有人往返两界，不需要借助古代信物，也不用等维度稳定。
　　这是什么怪物！
　　……
　　……
　　峰城二中，高三七班。
　　“苏有珠！苏有珠！说你呢！”
　　班主任在黑板上怒吼：“说你呢，马上就要高考了，别人都在努力学习，怎么就你两样？摸底考试你还敢给我教白卷？你是不是不想学了？不想学就赶紧给我滚蛋！叫你哥来把你领走，别耽误其他同学。”
　　她捏着一块粉笔，训斥道：“还有你那个头发，我看不顺眼很久了，你就是不染回去是吧？说了多少次了？死活不听是吧？”
　　全班鸦雀无声。
　　苏有珠趴在教室的角落里，浅青色的短发倾泻到下巴。
　　仿佛睡着了。
　　杨小静是她的同桌，自然是知道这姑娘睡着了，在旁边偷着乐。
　　很多女孩子都偷偷往这边瞄，幸灾乐祸。
　　“行，你就是不染是吧？我给你全剪了！”
　　班主任抄起剪刀就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噗！
　　苏有珠喷出了一口血雾，染红了这个中年妇女的衣服。
　　有那么一瞬间，班主任惊呆了。
　　同学们都目瞪口呆。
　　“对，对不起。”
　　苏有珠低垂着美眸，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她的手腕上的血管，宛若藤蔓一般凸起来，诡异可怖。
　　有件事情，她其实一直没说。
　　阴阳双生玉佩的效果，是制造镜像分身。
　　本体与分身，互为表里。
　　除非分身死亡，否则无法解除。
　　这才是这件神话武装，真正的代价。
　　当在本体和分身同存的时候，二者都属于神话武装支撑的生命体。
　　因此那位古神的力量，已经入侵了她的体内。
　　“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苏有珠摇摇晃晃地走出教室，忽然警惕起来。
　　因为她察觉到了时空的波动。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晚上好。”
　　西装革履的男人鬼魅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微笑说道。
　　苏有珠微微一怔，眼前这个混血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贵气雍容。
　　然而她的内心却在疯狂的颤动。
　　因为她感觉到了一种，属于同一途径的，更高位的压制。
　　“不用太紧张，等你以后接近半神的时候，大概就明白了。”
　　景辞双手抄在口袋里，淡淡说道：“学校的事情不用担心，刚刚我已经把他们给催眠了，他们什么都记不住了。现在，你要做的事情是放松，然后给你父母打个电话，让他们今天晚三个小时来接你放学。”
　　苏有珠眨动着美眸，警惕说道：“为什么？”
　　“因为我要带你去一趟北欧，找个大天神来暂缓你的伤势。”
　　景辞认真说道：“但你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你们自己。”
　　大天神。
　　苏有珠听着这三个字，有点恍惚。
　　因为这是神官途径的顶点，也就是九阶的称呼。
　　甚至能够施展起死回生的神迹。
　　这男人是谁，张口就是找一个大天神？
　　“大天神，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吗？”
　　苏有珠晕晕的：“人家不愿意怎么办？”
　　景辞似乎从没想过这种问题，一时间居然被难住了，沉吟了片刻以后说道：“应该不至于吧？谅她也没这个胆子，不然我就砍死她。”
　　他顿了顿：“走吧。”
　　轰隆，时空再一次被扭曲，仿佛万花筒般天旋地转。
　　“怎么称呼？”
　　苏有珠虚弱地扶着墙壁，幽幽问道。
　　景辞淡淡一笑：“你哥哥怎么称呼我，你也就怎么称呼我好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是你的神明
　　顾见临现在心里很紧张，他知道哪怕再耽误一分钟的时间，怀里的少女都有可能面临生命的危险，但眼下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走。
　　这具古神尸体的内部结构错综复杂，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老顾留下的攻略，也没有详细的地图，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
　　但前方的石窟里有无数个岔路口，鬼知道该往哪走。
　　很容易迷失在这个地窟迷宫里。
　　“别紧张，慢慢找，我们没有灵媒和卦师的能力。”
　　苏有珠即便面临着死局，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平静说道：“我们只能靠自己，要不要找一下这里留下来的，人为的痕迹，然后深度侧写一下？”
　　当爹的有这个能力，儿子应该也可以。
　　“不行，太慢了。”
　　顾见临紧紧抱着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进行深度的侧写了。
　　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在心里喃喃说道：“等一下，如果说这是烛龙尊者用一具古神的尸体来制造的坟墓，但我刚才亲眼看到，那尊火麒麟被分尸了，那这尊古神是如何复苏的？很显然，只有一个可能。”
　　烛龙尊者利用时空的能力，把这具尸体给拼起来了！
　　“有珠，你们斩鬼途径是不是对时空特别敏感？”
　　他问道：“能够察觉到时空的异常？”
　　苏有珠抬起美眸：“对。”
　　“那就朝着有时空异常的地方走。”
　　顾见临沉声说道：“这是最快的途径，哪怕偶尔会走错，但也是最快的。”
　　苏有珠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无条件信任这个抱着她的少年。
　　“左边，第二个甬道。”
　　“继续往左，从左到右数第四个入口。”
　　“继续往前，嗯？怎么没有路？”
　　顾见临狂奔向前，只是眼前却有一道厚重的石墙挡住了去路。
　　“我来！”
　　屠夫狂奔向前，气劲轰然炸裂！
　　轰的一声！
　　他像是一台无情的推土机，硬生生把墙壁给撞碎。
　　好！
　　顾见临都忍不住想给这个莽夫喝彩。
　　与此同时，背后的地窟里轰鸣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裂隙浮现出来。
　　那些无面独眼的怪物从里面爬出来，渗人至极。
　　“老大！顾哥儿！”
　　屠夫在前方大吼一声。
　　顾见临放眼望去，只见一道漆黑的空洞出现在视线尽头，幽暗深邃。
　　“青铜罗盘！”
　　苏有珠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古朴的青铜罗盘递给他：“这个能穿梭时空。”
　　有那么一瞬间。
　　顾见临抓着那块青铜罗盘，简直像是摸到了救命稻草。
　　谢天谢地。
　　烛龙尊者，我的好姐姐。
　　“屠夫，跟上！”
　　顾见临一步踏向前，在青铜罗盘了注入了灵性！
　　顷刻间，漆黑的空洞盘旋转动起来，像是巨兽般吞没了他们！
　　……
　　……
　　轰的一声巨响！
　　顾见临抱着怀中的少女，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
　　他转身用后背着地，在地上滑出了十几米，才堪堪地停下来。
　　“成功了么？”
　　苏有珠趴在他的身上，晕乎乎地抬起脑袋，左顾右盼。
　　轰的一声！
　　屠夫也坠落到地上，伴随着无数骸骨被压碎的声音！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是成功了。”
　　顾见临抱着少女起身：“这就是这具古尸的大脑。”
　　这是一个血红的洞窟，墙壁上满是血肉和筋膜，而且还浇筑着无数骇人的尸体，它们的脸上依旧没有五官，只有一颗猩红的竖瞳。
　　而在洞窟的尽头，是一团血红的不明物质。
　　仿佛血色的结晶，被无数猩红的血管所缠绕，妖艳诡异。
　　地上无数狰狞的怪物匍匐在地，环绕着它。
　　仿佛在跪拜。
　　“这些东西，应该不会突然复活吧？”
　　屠夫已经对这些怪物产生了心理阴影。
　　“不，这些东西已经死了，被吸干了。”
　　苏有珠指着它们说道：“仔细看他们的身上。”
　　顾见临也看到了，无数血红色的丝线从地上蔓延开来，刺入它们的体内。
　　“看这边。”
　　他眼瞳微缩，忽然在地上看到了几具干尸！
　　“卧槽！”
　　屠夫壮着胆子，上去翻找了几下，翻出了随身携带的一些物品：“顾哥儿，老大！这是幽荧集团的人，是四爷投资的候选者。他们好像是好几年前，在维度不稳定的时候，强行闯进来的，最后被困死了。”
　　顾见临抱着少女走过去看了一眼，神情凝重。
　　地上有食物的残渣，还有丢弃的塑料袋。
　　血肉墙壁上还有被轰炸过的痕迹，还有刀剑劈斩的裂隙。
　　一切都在诉说着，这几具干尸生前的绝望。
　　“难怪四爷他们这么了解这个地下遗迹，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人下来的时候，应该携带着某种通灵的媒介，能够将信息传递到外界。他们下来的时候，就注定变成了弃子，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而已吧？”
　　苏有珠环顾四周，低声说道：“我没找到老师留下的痕迹。”
　　顾见临四处转了一圈，也什么没有看到，心情顿时沉入谷底。
　　这时，屠夫从那具尸体携带的背包里，翻出一块泥板。
　　“你们看，这是个啥？”
　　那是一块古朴的泥板，应该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
　　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痕迹却并不模糊，反而相当清晰。
　　最多不超过半年！
　　顾见临一把将其夺过来，眼瞳骤然收缩。
　　他不认识上面的文字，但曾经见过相似的。
　　这是守夜者的密码文！
　　“有珠，看得懂么？”
　　他沉声问道。
　　苏有珠微微一怔，发现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无声地笑了笑：“看得懂，当初老师是按照守夜者的标准来训练我的，守夜者会的我都会。”
　　泥板上刻印的密密麻麻的密码文，被她轻轻念了出来。
　　“孩子，如果你能够抵达这里，那真的是……万分不幸。我留下这块泥板，是为了以防万一，防止我出了什么问题，没能把消息及时的带给你，而你又为了我的事情，闯进了这里。接下来的每一行字，都至关重要。”
　　“你所处的空间，其实是在某尊古神的身体内部，这尊古神隶属于麒麟氏族，世人称呼祂为赤麟始祖。祂的本体，是一头火麒麟，在两千多年的那场战斗中，祂趁着麒麟尊者被封印，试图夺取麒麟之楔，却惨遭烛龙尊者击杀。”
　　“烛龙尊者用祂的尸体，作为封印麒麟之楔碎片的埋骨地。大脑处我已经勘测过了，没有发现碎片的气息。那么，那枚碎片应该就在心脏处。”
　　“最关键的是，赤麟始祖的权柄化作了领域，笼罩着这里。这种领域有两面性，正面能够增强一切神话武装，以及神话生物的力量。如果你用阴阳双生玉佩的镜像分身进入这里，会变得异常的强大。”
　　“但这种领域的另一面，效果是抹去一切神话武装和神话生物的特性。你在使用阴阳双生玉佩的时候，本体和分身都会变成类似的概念。”
　　“这个精神领域的两面性，会随着时间的概念转换，我不确定你下来的时候会是什么状态，但我更希望你没有来这里。我反复告诫过你很多次，如果老师出了事情，不要来追查原因，因为根本不重要的。”
　　“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努力的活下去。我知道你们姐妹经历过什么，也知道你们生母的事情。即便你一次都不提，但老师什么都知道。”
　　“但如果你真的看到了这块泥板，那就证明你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老师那么多年的教导都白瞎了。唔……让我猜猜，你是因为什么事情下来的？”
　　“我觉得，未必全是为了我。呵，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儿子了？”
　　“真拿你没办法，只能祈祷你下来的时候，这个领域的效果是正面的。但如果真的那么不幸，这个领域是负面的，那你就只有一个机会。”
　　“你死亡的概率很大，但如果能活下来，那就是莫大的机缘。”
　　“孩子，你必须找到麒麟之楔，哪怕是碎片也可以。只有那位黑色至尊的楔，才能够操纵麒麟氏族的权柄，逆转这个精神领域，让你重新获得生机。”
　　“这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而且麒麟之楔里多半封印着烛龙尊者蜕身后的一根龙骨。你已经完成了独立的进化，那根龙骨对你而言，意义非凡。如果能从中领悟到某种禁咒，以你的天赋有机会问鼎王座，成为天灾！”
　　“加油吧，少女！”
　　“活下去。”
　　洞窟里一片死寂。
　　苏有珠平静的，一字不落的读完了泥板上的密码文。
　　顾见临沉默地抱紧了她，轻声说道：“这次为什么不撒谎了？”
　　“因为撒谎会被你看出来啊。”
　　苏有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素净无暇的笑容，仿佛冰雪消融：“我不想再惹你生气了。”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沙哑开口道：“我父亲说的对，那么多年的教导，确实都白瞎了。”
　　苏有珠默默低下头，没有说话。
　　诚然，这里过于危险，她本不该来的。
　　只不过，现实很残酷，没有如果。
　　那一刻，屠夫有些慌张地摸出一枚青铜片，注入自身的灵性。
　　苏有珠也在怀里摸索着什么，找到了属于她的那枚古代信物。
　　他们同时想到了，向那位黑色的至尊求助。
　　寂静里，顾见临再次听到了呼唤声。
　　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很显然，他们在寻求麒麟尊者的帮助。
　　然而，麒麟尊者已经不在了。
　　现在只有二代目麒麟尊者，顾见临。
　　令人绝望的是，此刻他的手里，没有麒麟之楔。
　　就算回应了这些呼唤，也无济于事。
　　扑通一声。
　　屠夫茫然地跌坐在地上，脸色变得煞白，失声说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得不到回应？这不应该啊，这怎么可能呢？”
　　尝试了片刻以后，苏有珠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对不起。”
　　她轻声说道：“我好像没法继续陪着你了。”
　　少女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却没有后悔。
　　因为苏有珠，一直想为少年做点什么。
　　没有这对父子，她早就死了。
　　她不怕死，只是担心她死后，你会孤独一人。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空白的眼神里倒映着她的脸。
　　“如果你死了，我会永远会恨你。”
　　他一字一顿。
　　苏有珠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道：“真倔，都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了，还跟我闹别扭么？你就不能笑一笑么？”
　　“但我不想恨你。”
　　顾见临冷冷说道：“如果你能活下来，我就每天笑给你看。”
　　苏有珠蜷缩在他的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呢喃说道：“我也不想死，但是运气很不好，神明似乎就是想让我死，我又该怎么办呢？”
　　她抓着少年胸前的衣襟，双手颤抖不已，渐渐无力。
　　少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哪怕听不到生命韵律，但她的呼吸和心跳已经渐渐沉寂下去。
　　像是夕阳的余晖，被黑暗吞噬。
　　“不，神明要你活着。”
　　顾见临轻声说道：“今天，我就是你的神明。”
　　……
　　……
　　轰隆！
　　如血般猩红的光芒，染红了黑暗的洞窟。
　　咚咚！咚咚！
　　沉闷的心跳声，在寂静里响起，仿佛雷霆在轰鸣！
　　司卫安退到了最远处，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只觉得铺天盖地的血光如瀑布般汹涌而来，仿佛把黑暗都给吞噬了，血腥味浓得像是地狱！
　　只见十具干枯的尸体，被放在石棺材里，构筑成矩阵。
　　井上秀一跪拜在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淋漓。
　　一枚黑色的龙鳞，被放在矩阵的最中央。
　　“以血为祭，静候神临！”
　　老人发出苍老的，激动的呐喊声。
　　轰隆！
　　那枚巨大的血色的心脏，在搏动到极致的刹那，轰然炸裂开来！
　　整个石窟都在剧烈地颤动！
　　鲜血狂流，仿佛海潮般淹没了一切。
　　而在无尽的血和海里，浮现出了一枚漆黑的碎片。
　　不，那不是碎片。
　　而是断裂的剑柄！
　　它的外观是如此的尊贵华美，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篆刻着诡异森严的黄金纹路，仿佛诉说着太古的历史，古朴又厚重。
　　“麒麟之楔！”
　　井上秀一纵声狂呼：“这是麒麟之楔的碎片！”
　　司卫安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眼神狂热：“这就是楔么？”
　　他嘴角的笑容在逐渐扩大，病态疯狂。
　　也就是在这一刻，麒麟之楔的碎片悬浮在半空中。
　　漆黑如镜面般的剑柄上，却忽然间倒映出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戴着墨玉麒麟面具的脸，头生尊贵狰狞的麟角，炽烈的黄金瞳在燃烧，宛若天之烈日。
　　冷漠。
　　威严。


###第一百八十章 我比神明，更加强大
　　古老的地下石窟狂颤，浮灰簌簌抖落，碎石滚滚。
　　猩红的血光如倒卷的瀑布般冲天而起，唯有一道幽冷的光芒撕裂血色。
　　“这就是麒麟之楔的碎片，一位古之至尊的伴生之物。相传在两千五百年前，麒麟尊者用楔吞噬了整个东海的生命力，让偌大的海域沦为一片死海。此等威能，往前推尽一切的历史，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井上秀一狂热的欢呼，满脸虔诚的神情：“如今麒麟尊者被困于仙宫的深处，无法沟通外界。麒麟之楔，就成了无主之物。”
　　血光里，他的面容病态又扭曲，满是狂热。
　　那十具干枯的尸体骤然风化坍塌，仿佛被榨干了最后的力量。
　　最后竟然只留下一根根焦黑的龙骨。
　　倘若有考古学者在此，一定无比震惊，扼腕叹息。
　　因为这十具干尸，竟然都是古神种的尸体！
　　来自烛龙氏族的古神种！
　　哪怕只是尸体，也极其珍贵。
　　甚至都不知道从何处得来。
　　被这个老人以瀛洲独有的炼金术法，也就是通灵秘术召唤而来。
　　构筑成炼金矩阵的框架。
　　还有一枚漆黑的龙鳞，被放在矩阵的最中央。
　　那是一枚来自两千五百年前的，烛龙尊者留下的龙鳞！
　　这是八年来，他们始终在归葬之森的地下遗迹里探测研究，找遍了无数古代文献，这才确定了遗迹的本体是一尊古神的尸体，也知道深处有时空的封印。
　　这个炼金矩阵也是他们耗费巨大的心血，才将其构筑出来。
　　尤其是那枚龙鳞。
　　这是开启封印的，最关键的钥匙！
　　如果没有这枚龙鳞，那么没有人可以解开这里的时空封印。
　　——也就不可能让麒麟之楔，重现于世！
　　“我更好奇的是，烛龙尊者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将楔埋葬在这里。”
　　司卫安脸上的笑容愈发疯狂，额头上燃起了苍白的蛊惑，背后浮现出了巨大的骷髅头灵体，缓步走向铺天盖地的血光。
　　然而这时，井上秀一却抢先一步，走进了汹涌的血光里。
　　他伸出苍劲的，颤抖的双手，握住了那枚楔。
　　“谢谢你，烛龙尊者。”
　　老人露出一排黄牙，笑容诡异：“替我们，找到了楔。”
　　司卫安眯起眼睛，正想着找一个机会暴起出手，将楔给夺下。
　　也就是在这一刻。
　　麒麟之楔的碎片颤动起来，有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凭空回荡：
　　“好的，我会替你转达给她的。”
　　仿佛寂静的深潭里突然滴下的一滴水。
　　如同惊悚片里凭空出现的幽灵。
　　亦如黑夜里轰然炸响的惊雷。
　　让人毛骨悚然。
　　让人……魂飞魄散！
　　司卫安浑身的寒毛都仿佛炸开了，可是在他的生命感知里，没有活物！
　　井上秀一喉咙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浑浊的眼瞳，骤然放大。
　　因为漆黑的断裂剑柄上，浮现出了一张脸。
　　神明的脸。
　　天地倾倒般的威压，却仿佛能够透过镜面般的剑身，降临现实！
　　“我也要谢谢你，替我解开了楔的封印。”
　　那是戴着墨玉面具的神明，狰狞尊贵的漆黑麟角，炽烈燃烧的黄金瞳，瞳孔深处仿佛有神怒的巨雷在闪灭，威严漠然：“那么就请你，死吧。”
　　轰隆！
　　井上秀一惊恐的发现，他正在被逐渐吞噬！
　　扑通一声，他跪坐在地。
　　不只是生命力。
　　包括灵魂，包括精神，包括意志，包括记忆，包括身体。
　　麒麟尊者的权柄。
　　——吞噬！
　　顷刻间仿佛身临地狱，无尽的黑暗如潮水弥漫。
　　窒息。
　　绝望。
　　恐惧。
　　颤栗。
　　老人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来自深渊的嚎叫声，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在面前撑开，漩涡般疯狂吞噬着他的一切，拉扯着他坠入无尽的黑暗！
　　不，哪里有什么黑洞。
　　那分明就是一尊黑色的麒麟！
　　祂是如此的古奥威严，宛若太阳般炽热的黄金瞳，浑身淋漓着漆黑的血液，破碎的龙鳞透着诡秘的美感，半身是如枯木般衰朽的，另一半却有狰狞的血管凸起，生机与死意完美的结合。
　　而在这尊黑色麒麟的背后，竟然还有一张人脸！
　　冷漠坚硬的少年，燃烧着炽热的黄金瞳，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仿佛在俯瞰蝼蚁！
　　这是一位……古之至尊！
　　“麒麟尊者！祂居然是苏醒的！”
　　井上秀一发出无声的惊惧吼叫，身体和灵魂被漆黑的黑洞漩涡骤然吞噬，葬身于黑洞之中。
　　连带着他所有的恐惧和颤栗，尽数湮灭。
　　而在最后，他似乎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那是，顾见临的脸。
　　这是惊天的秘密，可他再也没有机会，传递给任何人了。
　　井上秀一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殆尽。
　　仿佛从未出现过。
　　轰的一声！
　　整个地下遗迹都在颤动，濒临崩塌的边缘。
　　这一幕何其惊悚，麒麟之楔的碎片只是一瞬间，便把和服老人吞噬殆尽。
　　甚至没有一丝痕迹留下。
　　而那个漆黑的空洞漩涡还在吞噬着虚空，仿佛无尽的黑洞般，要把世界撕扯吞没！
　　巨大的惊惧在司卫安的脑海里炸开，这一刻他没有任何的想法。
　　只有一个字，逃！
　　而他并没有像丧家之犬一样仓皇逃跑，而是从怀里取出了一柄匕首。
　　咔嚓！
　　贯穿了自己的心脏。
　　没有给任何机会，他自杀了！
　　然而他的尸体，却迅速的腐烂，化作了一堆枯骨。
　　轰轰轰！
　　巨石坠落，岩壁的裂隙里不断亮起了猩红的竖瞳。
　　怪物挣脱了封印。
　　一切都在毁灭。
　　那枚麒麟之楔的碎片，却骤然虚幻，湮灭无踪。
　　……
　　……
　　顾见临曾经在魂魄天井里，找到了关于麒麟尊者的一些档案。
　　其中就提到了麒麟之楔。
　　而楔的特性是，不可能被人夺走。
　　只要那位古之至尊愿意，对应的楔随时都可以回归。
　　除非那位至尊陷入了沉睡和封印之中，或者已经彻底的死亡，又或是本身默许的情况下，伴生之楔才会落入外人的手中。
　　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只不过，麒麟之楔的情况有些特殊，本身它是被打碎的，还被封印了起来，因此才导致无法感应到，自然也没有办法，回归本体。
　　但当它的封印被解除的时候，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苏有珠目前面对的生死考验，是必须要逆转赤麟始祖的权柄。
　　而逆转赤麟始祖的权柄，则必须要麒麟之楔。
　　顾见临手里没有麒麟之楔，也不知道它藏在哪里，更不知道封印的解法。
　　然而，他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幽荧集团的司卫安，跟隐修会的井上秀一，合作了整整八年。
　　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资源和人命。
　　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生死危机。
　　终于，找到了解法。
　　只不过这个解，是麒麟尊者的解。
　　一切都是嫁衣。
　　轰隆！
　　随着血色洞窟的震动，无数裂隙迸发出来，濒临坍塌的边缘。
　　“屠夫，撑住！”
　　顾见临抱着怀中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走向那颗血色的晶石。
　　赤麟始祖的大脑！
　　屠夫不解其意，但他就是说干就干的性格，毫不犹豫地起身鼓荡着体内的气，双手抵住了即将塌方的洞顶，仿佛一根巨大的立柱！
　　“有珠，再坚持一下。”
　　顾见临走到那颗血色晶石的面前，然后骤然抬起了右手。
　　他的动作毫无迟疑。
　　力度之大，甚至让衣袖都在鼓荡。
　　苏有珠蜷缩在怀里，已经彻底被赤麟始祖留下的领域所侵蚀，眼前仿佛出现了赤红色的末日，世界在她的面前崩塌，而她蜷缩在少年的怀里。
　　感受着仅存的温暖。
　　“顾见临，你是我的神明吗？”
　　她轻声说道：“可是我见过神明，跟你长得不一样。”
　　顾见临轻声说道：“哪里不一样？”
　　苏有珠无声地微笑，她的生命宛若摇曳的烛火般即将熄灭，纤长蜷曲的睫毛低垂下来，嗓音微弱：“你比神明，还要好看一些。”
　　顾见临平静说道：“如果你觉得好看，那就活下来，再继续看。”
　　苏有珠抬起困倦的美眸，眼神里满是不舍。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摘下面具，面对喜欢的人。
　　第一次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也不再掩饰内心的情愫和爱意。
　　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让他抱着自己。
　　看着他为自己着急，看着他为自己慌张，甚至手足无措。
　　这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被需要的，在一个人的心里前所未有的重要，比多年前得到第一份生日礼物还欢喜，比穿着好看的裙子照镜子时还得意，比在麒麟仙宫遇到老师的时候更幸运，比偶尔色诱他的时候，更加满足。
　　从某种意义上，这才是他和她的第一次初遇。
　　毫不掩饰的，真实的相遇。
　　虽然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和他之间都隔着一个世界，互不打扰。
　　顾见临对苏有珠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倒影。
　　而苏有珠对顾见临而言，则是默默守护了他八年的影子。
　　两个世界的影子，逐渐重合。
　　那些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仿佛都清晰了起来。
　　在学校的篮球场，在街角的咖啡厅，在嘈杂拥挤的商场。
　　还有夜幕下的海岸线，灯火通明的城市。
　　那些孤独感消失了，被另一个人的存在占据。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见临也无声地笑起来：“我不仅比神明好看。”
　　苏有珠意识朦胧，只觉得赤红色的世界在坍塌，娇躯微微颤抖着，渐渐坠入深渊。
　　仿佛害怕极了。
　　巨大的火麒麟居高临下，赤色的眼瞳几乎要点燃整个世界。
　　当祂怒吼的时候，世界都在毁灭，死意弥漫。
　　然而在世界崩塌的轰鸣里，却清晰的回荡着少年的声音。
　　“我还比神明，更加强大。”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见临的手里幽光凝聚，握住了一柄破碎的黑色断剑！
　　他反转剑柄，骤然插进了那颗破碎的血色晶石！
　　轰！
　　世界尽头的火麒麟发出了愤怒不甘的怒吼声。
　　因为属于祂的领域，支离破碎！
　　一尊漆黑的麒麟轰然撕裂了血色的世界，纵声咆哮，君临天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烛龙之骨，第二途径，斩鬼！
　　当顾见临握住麒麟之楔的一瞬间，意识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世界仿佛被黑夜所笼罩，漆黑的乌云晕染开来。
　　夜色在蔓延，天和地一片漆黑。
　　这里似乎是麒麟之楔内部的世界，并不属于具体的某个古神界，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弥漫着漆黑的大雾，雾气深处有无数个黑洞，仿佛能从中窥见到宇宙的原暗，还有无数寂静的星体，悬浮在荒芜的银河里。
　　他孤身一人站在雾气里，凝视着前方的黑暗。
　　久久不语。
　　因为在他的面前，有一具墨玉般的厚重棺椁，棺身是半透明的。
　　隐约可以看到棺中的鬼东西。
　　那是一根暗金色的，浸泡在灼热熔岩里的，一根龙骨！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仿佛出现了幻觉。
　　墨玉棺椁里的，并不是什么龙骨。
　　而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绝色女子，安静地沉睡在里面。
　　轰的一声！
　　顾见临看到祂的第一眼，脑海里的黑麒麟就睁开了炽热愤怒的黄金瞳，毫不掩饰瞳孔深处的饥渴和贪婪，暴露出了最原始的本能！
　　——吞噬！
　　少年的脑海里，仿佛有亿万个灵魂在饥渴的尖叫。
　　不断的告诉他。
　　吞噬掉这根龙骨！
　　“原来如此，这就是麒麟尊者从烛龙尊者那里夺走的东西，逼得她在两千多年前放弃了跟人类世界的决战，而是赶赴东海，开启至尊之战。”
　　顾见临呢喃说道：“烛龙尊者是为了阻止麒麟尊者吞噬龙骨！”
　　原来如此，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初代目的麒麟尊者被囚禁在仙宫的最深处，跟外界隔绝。
　　而麒麟之楔也已经被打碎，被封印在仙宫的各处。
　　那位最初的古之至尊被囚禁，也感应不到楔的存在。
　　诚然，再过个千八百年，祂或许还会复苏。
　　但显然因为某件事情，祂觉得来不及了，所以强行让麒麟仙宫现世。
　　自己也因此变得虚弱至极。
　　这本来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直到，顾见临的出现。
　　顾见临得到了麒麟尊者的力量，能够在现实世界活动，就等于是破了局。
　　只要等到别人唤醒麒麟之楔，他就能够感应到，将其召唤到手里！
　　从而，得到这根龙骨！
　　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
　　“难怪，当夔龙始祖发现我的存在以后，烛龙尊者立刻就降临了，甚至在麒麟仙宫的维度隧道里蹲我。因为她想不通我是如何脱困的，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在古神界和现实反复横跳。”
　　“烛龙尊者应该是利用她当年留下的禁锢作为锚点，才能够找到我。所以她现在一定陷入了沉思，既然那些禁锢还在，我是怎么出去的？”
　　“这不是通过占卜或者算卦能算出来的，因为就算我再怎么弱，我也有至尊的位格，事关两位古之至尊的事情，没人能算出结果。”
　　“没错，烛龙尊者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急了。”
　　顾见临想通了一切，他感觉到自己接触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因为麒麟尊者的权柄就是吞噬。
　　“我猜测，这个空间可以被打开，但没有麒麟尊者的允许，没人能把这根龙骨拿走。因此烛龙尊者只能各种威逼利诱，却没有别的办法。那个老妖怪不担心别人得到楔，因为他们拿不走龙骨，也没有能力吞噬掉它。”
　　顾见临顿了顿：“但我可以，麒麟尊者可以。”
　　他遵从着灵魂的本能，一步步走到了墨玉棺椁的面前。
　　每走一步，他都能够通过侧写，感受到那位初代麒麟尊者的恶意。
　　并不是针对他。
　　而是针对老妖怪！
　　针对烛龙尊者的恶意。
　　冥冥之中，仿佛听到了初代麒麟尊者恶毒的笑声。
　　“这到底是有多疯狂？多憎恨？”
　　顾见临凝视着墨玉棺材。
　　浸泡在熔岩里的黑金龙骨，仿佛活了过来。
　　那一刻，顾见临抬手按在脸上，漆黑的墨玉面具凝聚出来，头顶生出了尊贵狰狞的麟角，躯体也遍布漆黑的龙鳞，黄金瞳骤然点燃。
　　他手里幽光一闪，凭空具现出了漆黑的断剑，反手扎在墨玉棺椁上。
　　咔嚓！
　　墨玉棺椁的棺盖骤然破碎，湮灭在黑暗里。
　　顾见临手里的麒麟之楔继续下落，终于落在了那根浸泡在熔岩里的龙骨上！
　　轰隆！
　　他的掌心仿佛撑开了巨大的黑洞漩涡，骤然将那根龙骨吞噬进去！
　　几乎在一瞬间，意识深处的黑麒麟纵声咆哮。
　　宛若太阳般燃烧的黄金竖瞳里，多了一抹妖异的血色！
　　咆哮声恍若龙吟！
　　顾见临观摩着这尊黑麒麟，祂古奥威严的躯体没有任何变化，但看起来却仿佛是一条破空而起的黑龙，龙吟声贯穿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意识深处的神司虚影，疯狂颤动闪灭。
　　悄无声息的，分裂出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幻影！
　　那是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年，浑身都是凄厉狰狞的血痕，被无数锋利的刀锋贯穿，仿佛践踏在无数的尸骸之上，血腥气浓重至极。
　　而他的面容妖异诡魅，阴柔至极。
　　顾见临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吞噬掉龙骨以后，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竟然拥有了第二个传承途径！
　　第二个传承途径，斩鬼！
　　下一刻，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他头脑发昏。
　　只见那具墨玉棺椁的熔岩里，黑金的龙骨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
　　她是如此的妖娆绝色，披散着如瀑布般的黑发，血红色的衣裙黏在窈窕曼妙的娇躯上，肌肤如玉般白皙透亮，不似人间应有。
　　只是那双血红色的竖瞳泛着残忍的意味，眼角的泪痣魅惑人心。
　　顾见临内心狂颤，老妖怪！
　　“麒麟。”
　　烛龙尊者的嗓音是如此的寒冷空寂，仿佛回荡在荒芜的宇宙深处。
　　“——你想死么？”
　　……
　　……
　　轰的一声。
　　顾见临恢复了自己的意识，惊魂未定。
　　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以麒麟之楔的碎片，贯穿了那颗血色的晶石。
　　刚才过去了那么久，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洞窟内崩溃的轰鸣声。
　　这是因为他以自身的意志，强行逆转精神领域，从而引发的动静。
　　冥冥之中他似乎能够感觉到，笼罩着整个古神尸体的死意骤然间消弭无踪了，然后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磅礴生机，规则彻底被颠覆。
　　怀中的少女在濒死的边缘走了一遭，柔软的娇躯无声无息的放松下来，苍白如纸的肌肤也逐渐泛起了一抹血色，那些藤蔓般的血管也都消失了。
　　他来不及去细想关于那些古之至尊的破事，连忙低头问道：“怎么样？”
　　苏有珠蜷缩在她的怀里，眨动着纤长蜷曲的睫毛，凝视着他的脸，轻声说道：“本体那边已经没事了，你师兄已经把我接到北欧了，请了一位大天神来替我疗伤，那是神官途径的顶点，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
　　顾见临微微愕然：“师兄？把你从峰城，带到了北欧？”
　　“嗯。”
　　苏有珠轻轻嗯了一声：“就用了五分钟。”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
　　仔细想想，从他踏入超凡的世界以后，最让他感到心安的，不是麒麟之力。
　　而是那对杂货铺的师徒。
　　老师和师兄，真的对他太好了。
　　只要有他们在，就不会出事。
　　“死意被生机所平衡，互相抵消过后，已经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苏有珠轻声说道：“那位大神官很厉害，生机灌入进来以后，她就帮我屏蔽了分身和本体之间的联系，哪怕现在炼金矩阵再被逆转，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顾见临凝视着她逐渐泛起血色的脸，如释重负。
　　他知道，她这次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有珠美眸里倒映着少年的脸，轻声问道。
　　“我是怎么做到的，不重要。”
　　顾见临说道：“只要你不死就可以了。”
　　苏有珠无声地笑了笑，她并不是想探究眼前这个少年的秘密，只是担心他有没有逞强而已。
　　顾见临正想说什么，忽然就看到少女的身体变得虚幻起来。
　　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根藤蔓。
　　“分身和本体之间被屏蔽了联系，这这身体也要消失了。”
　　苏有珠双手捧住他的脸，轻声说道：“我没办法继续在这里陪你了。”
　　顾见临犹豫了一秒：“领域逆转过后，分身死亡会怎么样？”
　　“有一些副作用，但不会死的。”
　　苏有珠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认真说道：“虽然很想让你永远思念我，但我还是觉得……能陪在你身边比较好一些。”
　　顾见临抱着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用力了一些。
　　“井上秀一那个老鬼子已经死了。”
　　他顿了顿：“四爷是不是也针对过你？我会去追杀他。”
　　苏有珠嗯了一声，叮嘱道：“小心一些，四爷不止跟隐修会有合作，他应该还得到了黄昏的庇护，如果遇到危险，不要逞强。”
　　其实她也隐约猜到了，老师应该给这个少年留下了什么。
　　否则他的战力强度，根本无法解释。
　　“放心。”
　　顾见临想到了刚刚吞噬的那根龙骨：“我现在，应该挺强的。”
　　苏有珠抿起朱唇，轻声说道：“那你要记住之前的承诺，不管怎样我都已经活下来了，以后要每天笑给我看，不准出事。”
　　她抬起双手，轻轻抱住了少年的脖颈。
　　黑白分明的美眸里，只倒映出他的一个人的脸。
　　“嗯。”
　　顾见临轻声说道：“等我回现实世界找你。”
　　有那么一瞬间，苏有珠轻轻抬起头，微凉的朱唇轻轻印在他的耳垂上。
　　岩窟崩塌的轰鸣声里，一阵狂风吹来。
　　少女骤然崩散成了漫天闪烁的碎屑。
　　顾见临的怀里，只剩下了一根枯萎的藤蔓，看着漫天碎屑消弭。
　　轰鸣声震耳欲聋。
　　岩窟里却陷入了死寂。
　　“顾哥儿。”
　　屠夫撑着洞顶，颤声说道：“老大……老大她是不是死了？”
　　这个彪形大汉的声音有些变调，显然是怕了。
　　“不知道。”
　　顾见临无声地收紧手掌，在地上留下了深刻的沟壑：“但在生死的问题上，她没有撒谎骗我。”
　　话虽如此，说不担心是假的。
　　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迫切地想要回到现实世界。
　　回到她的身边。
　　屠夫陷入了沉默，忐忑不安。
　　“走吧，事情还没结束。”
　　顾见临起身，走进了黑暗里。
　　……
　　……
　　北欧，格陵兰岛。
　　“噗。”
　　鲜血染红了冰屋的墙壁。
　　苏有珠躺在简陋的木床上，浅青色的短发散落下来，半遮美眸。
　　“好了，这下没有生命危险了。只不过，这八年来分身受过的所有伤势，都会以接近十倍的痛苦，反馈到你的本体上，这个连我都没办法解决。”
　　只见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冷厉女人，操这一口并不太娴熟的汉语，冷冷说道：“这个只能由你自己来扛，短期内不要跟人战斗，更不要使用任何超凡能力，只要熬过去以后，对你未来的晋升，其实是有好处的。”
　　她抬起双手，举过头顶：“还有，能把刀从我的脖子上移开了么？”
　　景辞微微一笑，随手把那柄漆黑的太刀一收，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
　　“抱歉，朱迪雅前辈。”
　　他淡淡说道：“毕竟这是我师弟的妹妹，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朱迪雅这位九阶的大天神倒是没说什么。
　　只是冷哼一声：“槐荫那个老东西又收徒弟了？造孽啊。”
　　景辞也不在意，笑道：“您救了这个姑娘，改天我师弟会登门道谢，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他欠你一个人情，您尽管开口。”
　　朱迪雅闻言，本来难看的脸色变得好了许多：“这还差不多。”
　　景辞转身，抬手搭住少女的肩膀：“准备好，送你回家。”
　　“等一下。”
　　苏有珠俏脸苍白，却被冰屋外闪烁的极光所照亮。
　　现在正处极夜，漫天漆黑的夜色里流转着瑰丽的彩光，像是汹涌起伏的海。
　　海风混合着冰屑飞上天空，仿佛纷纷扬扬的雪。
　　她眨动着清澈的眸子，忽然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一个人并不孤独。
　　思念一个人才孤独。
　　但她现在觉得，思念一个人，其实蛮幸福的。
　　“以后有机会，让师弟再来带你看吧。”
　　景辞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嗯，现在你爸妈应该在学校门口等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烛龙之怒
　　麒麟仙宫一层，黎明之城。
　　纳米战士们已然在古城的门口集结，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沉重的金属箱，装甲车轰鸣着向荒原进发，直升机呼啸着冲天而起。
　　高阶升华者的保驾护航，三千纳米战士为一个基数的作战序列，配备着高精度的炼金科技，以及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的装配，甚至携带了炼金核弹头。
　　现任总会长有一句名言：这世上一切的恐惧，都是火力不足导致的。
　　在二十一世纪炼金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
　　人类和古神族的战争已经占据了相当大的优势，不再像古代的时候只能盲目的用人命填坑，而是巧妙的利用了各种现代武器，充分发挥文明的优势。
　　好吧，巧妙这个词有点不太恰当。
　　毕竟打急眼了就扔核弹，怎么也不能用巧妙来形容。
　　但妙就妙在，古神界不是现实世界！
　　随便造！
　　相传人类历史上的第一颗核弹，实际上就是在古神界里引爆的，而且还是在一位巅峰始祖的头顶上，当时就引发了一场毁灭性的大战。
　　若非如此，那位始祖本来还打算再睡个几千年。
　　以太协会作为全球势力范围最大的联盟组织，每一个锚定在现实世界的古神界现世以后，他们必然都会率领超凡军队进入其中，开疆扩土，稳固维度。
　　帕米尔高原上的不周山，江汉平原的云梦泽，昆仑的地狱之门。
　　还有近代才降世的扶桑神宫与麒麟仙宫。
　　目前出现的五大至尊，包括属于祂们各自的世界，都已经降临到了现世。
　　虽然根据对超古代遗迹的一些考察基本可以确定，古之至尊们实际上远远不止五位，但最终抵达地球的，应该只有那么多了。
　　古神族入侵现实。
　　那么人类也不会束手待毙，反过来就冲进古神界里跟你开战。
　　天人界域所过之处，皆是人类疆土。
　　麒麟仙宫一层的这座城池，就是由一座古代遗迹改造而成，一枚天人之楔悬浮在千米上空，辉煌的黄金界域笼罩整个城池，成为了古神族的禁地。
　　一座名为守望之塔的高塔拔地而起，成为了麒麟仙宫的作战指挥中心。
　　如果是能够保持生前记忆和理智的远古先民在这里，一定会感慨万分。
　　现代的人，是真的出息了。
　　甚至能在古神界里发展人类的文明，还能够通电，甚至通网。
　　前提是他们得知道电和网络是什么东西。
　　塔顶端是最高会议室。
　　此刻会议室里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全息立体投影的影像，在侃侃而谈。
　　“总之，我的建议就是这样，关于麒麟仙宫的事情，我生前就已经警告过你们很多次了，这事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这也是非常少见的，同一个古神界里沉睡着两支古神氏族的情况。麒麟尊者的情况，更是诡异至极。”
　　“麒麟尊者迫切的利用自身的精神领域侵蚀了麒麟仙宫，让其从维度的乱流里降临地球，绝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我没有预感错，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只可惜审判庭那群蠢货一意孤行，我还能怎么办呢？”
　　此言一出，会议室的圆桌周围，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这个清俊沧桑的中年男人，大家都很熟悉。
　　顾辞安。
　　虽然顾辞安被认定为是制造了血月屠戮事件的堕落者，但他生前创造的价值，还有满身的荣耀，都是任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尤其是他对古神族文明的研究，在他活着的时候，是当世第一。
　　因此在有需要的时候，超级计算机深空会结合着他生前留下的资料以及思考模式，模拟出了这么一个虚拟的人格，提供参考方案。
　　天知道，这男人跳出来一顿输出，基本总结为几句话。
　　你们无能，你们没用，你们是白痴。
　　审判庭更是白痴中的白痴。
　　当然，有价值的参考方案是有的，但前面那几句话委实是过于扎眼。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脸色难看至极，漠然说道：“差不多可以了。”
　　他坐在轮椅上，身上还输着液，一副重病垂危的样子。
　　审判庭九大圣者之一，李青松。
　　“现在的问题是，幽荧集团已经先我们一步进入了地下遗迹，他们极有可能找到被封印的麒麟之楔。而这个至关重要的情报，我们居然不知道。”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这是重大的失误。”
　　张议员守在他的旁边，直接把全息立体投影给关掉了。
　　韩晶穿着一袭迷彩军装，双手抱胸冷笑一声，淡淡说道：“是啊，毕竟都对人家下达了追杀令，还指望着人家在被追杀的时候，把情报告诉你？甚至在我看来，人家死后还需要模拟出人格来求助，已经够丢人的。”
　　这王太升敲了敲桌子：“副组长，不要掺杂个人情感。”
　　陈伯均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情况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古之至尊们的事情，由天灾们来解决。”
　　“至于麒麟之楔，目前还有希望。”
　　他提醒道：“顾见临和唐绫，还没有找到。”
　　朱教官脸色依旧如死了妈般难看，冷声说道：“这两个年轻人，无组织无纪律，脱离小队单独行动。我只希望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不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就不错了，指望他们？做梦。”
　　会议室的门的突然被人推开。
　　华安，总会长的秘书，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面色难看至极。
　　众人瞥向他，不知是什么让他如此失态。
　　“出事了。”
　　华安走到投影仪面前，随手把一个硬盘插了进去，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五分钟前，帕米尔高原发生了剧烈的地壳运动，在高空六千米处出现了地震现象。对，你们没有听错，是在六千米的高空观测到了地震现象！”
　　“沉寂了两千五百年的不周山再一次复苏了，断裂的天柱在云端浮现，整个西部地区的陷入了永夜，极端天气席卷了周遭的三个国家。”
　　帕米尔高原位于我国最西部，地处中亚东南部，横跨三国。
　　也是不周山的所在地。
　　烛龙氏族的幽冥国！
　　众人闻言以后，勃然变色！
　　全息投影里，倒映出了宛若宇宙原暗般的天空，漫天的燃烧的陨石悬浮在高天之上，乌云被烧灼成赤红的颜色，仿佛世界都失重了。
　　倒悬的断裂天柱贯穿了苍穹和大地，如墨般的漆黑晕染开来。
　　猩红的雨，滔天的冥河，还是苍茫的白骨尸山。
　　电闪雷鸣，苍穹都被撕裂。
　　哪怕只是影像，那种压迫感也几乎让他们的心脏停跳。
　　这种级别的灾难，哪怕是圣域级强者，都胆战心惊。
　　“总部刚刚收到了黄金之王和白银之王的警告。”
　　华安沉声说道：“时隔两千五百年，烛龙尊者重新回到了不周山，跟烛龙之楔合二为一，极有可能进行了原始回归，具现出至尊的本相。”
　　“这只是祂的一次吐息而已。”
　　他伸出手，手指都是颤抖的：“感受到了么？何等恐怖的力量，祂甚至没有想要入侵现实，但祂的力量已经透过维度，干涉了这个世界。好在不周山因为过于危险，基本没有人在里面常驻，否则光是人命，就不知道要搭进去多少。”
　　这一刻，无论是陈伯均，亦或是李青松，还是韩晶。
　　无一例外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假如那位至强的尊者真的不计一切代价，祂是可以毁灭整个地球的。
　　虽然祂最后也得不到什么。
　　“怎么可能？”
　　李青松苍老的声音响起：“总会长曾经说过，烛龙尊者自从跟麒麟尊者一战过后，状态一直都有问题。这两千五百年来，祂始终在寻找方法，进行某种蜕变。现实世界，也因此安定了两千五百年。现在，祂想做什么？”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祂已经找到了那种方法？”
　　韩晶眯起眼睛。
　　“但是青之王还活着。”
　　陈伯均把玩着圆珠笔，皱眉说道：“骊山天衍阁的那几位，也没有发出预警。如果一旦至尊有变，没有人比祂们更清楚了。”
　　众人再次望向了这位秘书长。
　　“总会长刚才去了一趟老君山，得到的结果是……麒麟仙宫发生了某种变故，引发了烛龙尊者的盛怒，我们必须确定那个变故是什么。”
　　华安严肃说道：“至于不周山那边，想都别想了。半个帕米尔高原的时空已经被冻结了，没人能够靠近。莱茵副会长刚才已经尝试了很多次，无功而返。”
　　“至于天衍阁的那几位，已经降临了麒麟仙宫，帮我们稳定局势。”
　　他停顿了一下：“但有个坏消息是，祂们也即将陷入沉睡，大概就在帮助总会长回收遗体以后，前后的误差不会超过半年。”
　　众人都沉默了。
　　“总会长那边？”
　　有人问道。
　　“总会长的意思是，和平时代已经结束了，准备迎接战争吧。”
　　华安环视众人，说道：“与此同时，这一代的年轻人们没有时间了，总部决定开启云耀秘藏，用于提高他们的战力。”
　　他切换了全息投影的影像，上面是一份名单。
　　清一色的，欧米伽序列的成员。
　　还有两个人的名字，被重点画了圈。
　　唐绫，顾见临。
　　“总会长称，这二人是接到她的指令私自行动的，如果他们能在这次的任务里活下来，那就重点进行褒奖。无论他们有没有得到麒麟之楔，哪怕能确定楔最后落到谁手里，都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华安沉声说道：“人命关天，行动时优先以救援为主。”
　　……
　　……
　　地下遗迹在巨大的轰鸣声里坍塌，尘埃如海啸般冲天而起。
　　“咳咳咳，卧槽！”
　　屠夫被灰尘迷了眼，用力搓揉着眼睛，狼狈说道：“这特么也太恐怖了，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古神的尸体么？怎么还会坍塌呢？”
　　顾见临手里的青铜罗盘碎裂成灰，他回头看着冲天而起的尘埃，摇了摇头：“这应该是烛龙尊者留下的力量，一旦楔被人取走，这具始祖的尸体就会坍塌，把里面的人活活挤扁。如果不是有这个青铜罗盘，谁都出不去。”
　　他看着手里沙化的灰尘，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古朴的青铜罗盘，应该是夔龙始祖掌握的。
　　毕竟夔龙始祖，是老妖怪留下了镇守麒麟仙宫的。
　　青铜罗盘，这是打开封印的钥匙。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钥匙竟然流出了。
　　“太特么阴险了，差一点就死在里面了。”
　　屠夫惊魂未定。
　　“嗯，毕竟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
　　顾见临心想那位至尊的实力真吓人，留下的封印如此强大。
　　两千五百年都不曾消弭。
　　而在麒麟仙宫陵墓深处的封印，应该是初代麒麟尊者消磨过后，才可以挣脱。
　　不然的话，他到现在估计连一根锁链都挣不断。
　　屠夫呸了好几口，然后说道：“不过顾哥儿，你别怕！老大现在回现实了，就由我来罩着你！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背后的大爹老牛逼了！”
　　顾见临直接被这个憨货给干沉默了。
　　“虽然刚才呼唤了祂半天，祂都没搭理我就是了。”
　　屠夫挠了挠头，有点泄气：“顾哥儿，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怎么看你突然掏出一把断剑，然后就把炼金矩阵给逆转了。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麒麟之楔，还有别的东西能够逆转始祖的领域？”
　　呵呵，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看到的断剑，就是麒麟之楔。
　　顾见临不搭理他，这二傻子还是让他继续傻下去吧。
　　这也不能怪他傻。
　　没人能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一位来自太古的古之至尊。
　　至于麒麟之楔的原貌是什么，他们也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地方？”
　　他环顾四周，眯起眼瞳。
　　屠夫一头雾水。
　　这里是幽暗的密林，远处竟然还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泛着清冷的幽光。
　　而在密林的深处，居然还竖着一口铁棺，棺盖是打开的，里面空空如也。
　　这具铁棺明显不是古物，而是现代工艺制造出来的，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而且在松软的泥土下，还有很清晰的脚印。
　　有人刚从棺材里面出来。
　　“四爷，司卫安。”
　　顾见临想到那个人化作枯骨自杀的那一幕，原来是金蝉脱壳。
　　“咦，老大好像跟我说过，这是一种特殊的炼金秘法，名叫悲尸循环！”
　　屠夫瞪大眼睛。
　　顾见临皱眉：“悲尸循环是什么？”
　　屠夫沉思了片刻：“对不起，我忘了！”
　　“真特么理直气壮！”
　　顾见临肩膀上的鹦鹉大帝再次活了过来，威武霸气。
　　“没关系。”
　　他抹了一把泥土，用指腹轻捻：“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这附近应该有他的人，这是他提前为自己设置好的一条出路，防止自己死在里面。嗯，应该刚刚离开不久，不超过五分钟。”
　　当初柳三爷被人击毙以后，也有诡异复活的经历。
　　所以他倒是并不奇怪，超凡世界里什么邪门的能力都有。
　　五分钟的时间，跑不了多远，可以追！
　　屠夫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咧嘴一笑：“四爷，等死吧！”
　　顾见临忽然面色微变，他赫然转身，望向远处。
　　幽暗的天光下，有人站在岩壁顶端的巨大石雕上，风来吹动她红色的长发，背后的超大号琴箱打开，一柄粗粝狂放的铁剑氤氲着雷光。
　　轰隆。
　　苍穹之上，雷霆轰鸣。
　　她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视线，眨动着朱红色的美眸，眸底深处笑意促狭。
　　“他居然闯进了地下遗迹，而且活着杀出来了，看来对他的战斗力需要重新评估了。”
　　梳妆镜里响起了傲慢高冷的声线。
　　“确实很让我意外，他的实力很强，应该不用你出来帮忙了。”
　　唐绫收回视线，唇边泛起一丝释然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斩鬼的能力，烛龙的传承
　　顾见临眺望着高耸的岩壁，月光下的红发女人望向他的眼神耐人寻味。
　　原来如此，唐绫之所以会接下这次任务，一定是带着她自己的目的来的，所以中途她直接脱离了队伍，因为她本质上也是一匹独狼，从不喜欢跟人合作。
　　她似乎也没有进入地下遗迹，而是提前来到了这里。
　　守株待兔！
　　“顾哥儿，这不是你那个队友么？”
　　屠夫大惊失色：“剑冢的极雷居然在她的手上？”
　　顾见临瞥了他一眼：“怎么？”
　　屠夫板着脸，说道：“我以前被极雷给揍过，这是剑冢的成长性神话武装，但当时这玩意还不在她的手上，而是她祖父唐子敬的武器，代号亡骨。只不过后来，亡骨莫名叛逃了，雷霆横空出世，直接拿下极雷的使用权。”
　　“雷霆这是要去杀司卫安？”
　　顾见临忽然问道：“那个悲尸循环，还能无限次使用么？”
　　屠夫一愣：“应该是不能，老大说只要使用到第三次，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之前四爷已经是用过了一次了，加上这一次，总共两次！”
　　顾见临心想这真是有趣的设定。
　　苍穹之上闷雷轰鸣，氤氲着炽烈的电光，黑暗的密林被照得一片空白。
　　磅礴的杀意充斥在夜色里。
　　却不知道杀机因谁而起。
　　唐绫收回了视线，抬手握住了缠绕着电光的粗粝铁剑，剑柄上骷髅头的眼洞里弥漫着雷光，森白的剑身仿佛纵声咆哮起来，牵引着万丈的雷光。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里，她那双朱红色的美眸变得空濛起来，仿佛泛起了千丝万缕的云雾，脸颊也泛起银白色的尊贵纹路，头顶竟然生出了一对犄角。
　　甚至背后也浮现出了虚幻的，若隐若现的双翼！
　　可控畸变！
　　不，严格意义上这不叫畸变。
　　而是完美进化！
　　剑宗途径的尽头源自于白泽尊者，同样是一位来自太古时代的古之至尊。
　　怪不得她也从来不跟别人组队。
　　因为这是她的秘密，不能被以太协会的其他人看到！
　　唐绫一头红发在风里飘摇，双手擎动着万丈雷光。
　　伴随着雷鸣声，天地一片炽白！
　　……
　　……
　　司卫安双手敞开，旁边的侍者帮他穿好了白色的西装和昂贵的鳄鱼皮鞋。
　　利用幽荧集团所掌握的炼金秘法，他完成了一次悲尸循环，褪去了过去的肉体，重新获得了一次新生，皮肤宛若活尸一般苍白，但气息居然丝毫没有减弱。
　　“四爷，成功了么？”
　　侍者们恭敬问道。
　　司卫安神情漠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起了手。
　　黑暗震荡！
　　轰的一声，黑暗炸裂开来，把他们的头颅全部炸成一片齑粉。
　　然而这些尸体却没有倒下，反而浑身泛起了漆黑的符咒，依旧侍奉在旁。
　　四阶云中君的能力，驭尸之术！
　　“相比之下，我还是更相信死人。”
　　司卫安冷笑一声，径直走向密林的最深处。
　　毫无征兆的，猩红的血雾伴随着一阵大风，呼啸而来！
　　在血雾的深处，隐约可见一道狰狞的侧影，斩出一道狰狞的血光！
　　苍穹之上的万丈雷光咆哮，一道炽烈的闪电纵贯而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血色的剑光。
　　狂暴的雷霆。
　　在黑夜里交相辉映，仿佛形成一道绝杀的血腥十字。
　　司卫安的眼瞳被两道剑光所照亮，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阴郁的神情，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金色的怀表，放在身前转动起来！
　　“时间，请你停一停！”
　　他轻声吟诵：“停到我的身边！”
　　只见他的背后亮起了一道巨大的金色时钟，钟表上的时间骤然定格！
　　无形的领域扩散开来，几乎凝固了时空！
　　神话武装，终末怀表！
　　血色的剑光和轰鸣而来的雷霆，骤然凝固在了寂静的时光里。
　　司卫安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双手在胸前交叠结印！
　　只见夜色里骤然亮起了无数繁星，漫天星光汇聚在一起，宛若银河！
　　五阶，星君的能力！
　　头顶上空的星辰银河汇聚在一起，却在酝酿着毁灭的气息！
　　霎时间，一线雷光奔袭而来。
　　唐绫竟是从岩壁上一跃而下，在进化过后的加持下，在密林深处狂奔疾步，极雷大剑释放出了滚滚咆哮的雷霆，摧枯拉朽般切割着大批的树木。
　　另一边，那个血雾里的男人竟也欺身而上，仿佛一道血色的闪电。
　　三个人释放出的灵性波动，全部在五阶的水准。
　　如果再高，就会被直接维度的乱流直接排斥出去，功亏一篑！
　　轰！
　　唐绫一剑斩在了时停的界域上，电光炸裂开来，苍穹之上雷声轰鸣！
　　伴随着泼天的血雾，神秘人也斩出了一道血光，剑鸣声冲天而起。
　　两位剑宗的这一剑，居然没有斩破时停的界域！
　　“我这件神话武装，别看它其貌不扬。在远古时代可是来自烛龙氏族的龙之眼，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灵性不断的转移，转移到了一件怀表上。”
　　司卫安站在凝固的时空里，冷笑一声：“即便是斩鬼途径的虚化能力，都未必能够穿透我的结界，更何况是你们？除非，你们动用更高阶的力量，但那样你们就会被直接卷入维度乱流里。想来狙击我，你们还差点。”
　　轰隆！
　　只见他头顶上空的星河凝聚着炽烈的星光，仿佛一颗超新星濒临爆发！
　　“呵。”
　　唐绫却冷笑一声：“那就试试看啊。”
　　说完，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周遭弥漫的血雾。
　　神秘人沧桑说道：“你倒是长大了，孩子。”
　　这对祖孙忽然后撤半步，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剑鸣声，剑意如狂风大作，宛若龙卷般掀起风暴，骤然撕裂了天空之中汇聚的星云！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飞沙走石，烈光肆虐。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顾见临都觉得扑面而来的如此锐利，仿佛能割伤面颊。
　　果不其然，唐绫就是这次行动最后的保险丝。
　　一旦地下遗迹的麒麟之楔碎片被别人夺走，那么留守在这里的她，将会成为最后的绝杀。
　　只是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提前预知了这一切，甚至算好了时间和地点。
　　至于这个血雾里的神秘人，果然就是被他侧写出来的神侍。
　　夔龙始祖的神侍。
　　作为一尊来自远古的古之始祖，多年来始终镇守在麒麟仙宫里，自然也有办法洞悉人类的计划，提前安排人手，半路截胡！
　　目前，三方僵持不下。
　　顾见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随着他这个想法的出现，意识深处的神司虚影骤然陷入了沉睡，消融在黑暗里。
　　取而代之的是，斩鬼虚影！
　　顾见临眼瞳里亮起了幽暗的光，仿佛时空的洪流在眼前闪过，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他的模样，浑身遍布凄厉的血痕，被锋利的刀锋所贯穿，背后竟然有一尊巨大的黑色麒麟！
　　不，哪里是什么麒麟。
　　简直像是一条冲天而起的龙！
　　这一刻，他的传承途径从神司，切换到了斩鬼！
　　他的大脑响起了古老的低语声，晦涩玄奥的知识涌入大脑，如此的流畅自然，仿佛天生本能。
　　顾见临领悟了两种核心的能力。
　　其一，神速力。
　　能够穿梭在时光的洪流里，成几何倍数提升自身的速度！
　　其二，时空之隙。
　　能够以超越纬度的感官，洞悉这个世界构成和纹理，从中找到最薄弱的地方，将其撕裂！
　　与此同时，顾见临感受到自身的位阶暴跌，从三阶再一次跌回到了零阶。
　　不过这倒是无所谓，因为他最不缺的，就是灵性秘药。
　　他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三瓶堕天使之血，一股脑的灌入了喉咙里，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性。
　　有那么一瞬间，属于斩鬼途径的灵性暴涨！
　　——临时突破！
　　唰的一声。
　　风被撕裂，喧嚣声被打破，一道稍纵即逝的残影，宛若鬼魅一般。
　　“你刚才说，你的神话武装很强大，就连斩鬼途径的虚化都无法穿透？”
　　司卫安的背后，响起了一个幽魂般的声音。
　　神出鬼没。
　　令人感到极度的惊悚。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真没拿麒麟之楔！
　　顾见临第一次尝试转换到斩鬼途径，在神速力状态下仿佛能感受到时间的洪流在身边奔腾而过，眼前的世界支离破碎，遍布凄厉的裂隙。
　　这是神速力的加持，还能看到破碎的世界。
　　仿佛脱胎换骨，精神境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焕然一新的体验。
　　而当体内的灵性突破桎梏以后，他在斩鬼途径晋升到了一阶。
　　一阶幽魂，觉醒的超凡能力为虚化。
　　顾名思义，就是可以消耗灵性，将自身的存在虚幻化，能够免疫物理攻击，自由自在的穿梭在物质的世界里，有一定的时间限制。
　　只不过他的斩鬼途径自然是不同的，因为他是吞噬了烛龙之骨才得到的这份力量，因此天生的上限就位于顶点，超凡能力拥有进化的潜质。
　　就像是他作为麒麟尊者，在人类状态下进阶时，超凡能力也会进化一样。
　　晋升到一阶幽魂以后，两个被动也得到了强化，眼前所展现出的破碎世界是如此的清晰，纤毫毕现。而神速力状态下，他的速度也变得更快了，时光奔流的声音仿佛洪流般，在耳边呼啸而过。
　　与此同时，他的躯体宛若幻影般虚幻，仿佛透明的魂灵！
　　那一刻，司卫安悚然而惊，骤然转过身，抬手汇聚负能量。
　　但是，已经晚了。
　　时光飞逝的喧嚣里，顾见临一步踏入了时间停止的领域内，毫无阻碍！
　　这就是烛龙尊者带来的馈赠。
　　谢谢你，好姐姐。
　　虚化状态下，终末怀表的领域对他无效！
　　司卫安的眼神几乎炸裂！
　　他进来了！
　　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一个三阶的大司命，他是怎么做到的！
　　电光火石之间，顾见临伸出手。
　　虚化的食指，落在了终末怀表上。
　　与此同时，虚化解除，灵性注入。
　　悬浮在半空中的终末怀表被注入了他的灵性，时停的结界轰然崩溃！
　　“动手！”
　　顾见临低喝一声。
　　当终末怀表的结界崩碎的一瞬间。
　　唐绫第一时间居然挡在了他的面前，反手握紧白骨大剑，一线雷光闪灭！
　　与此同时，神秘人骤然斩出无数道血光，破空声凄厉尖啸！
　　只听轰的一声，司卫安面前具现出巨大的漆黑骷髅灵体，然后被驰骋而来的血光斩得破碎不堪，最后被一线横切而来的闪电撕裂，崩碎成渣！
　　血色的剑光和炽热的闪电再度袭来！
　　咔嚓！
　　司卫安的左右手齐声断裂，鲜血喷涌而出！
　　剧痛让他发出了愤怒不甘的咆哮声：“为什么要在这里伏击我！”
　　苍白的鬼火燃烧起来，疯狂吞噬着大地里的生命力。
　　在他的号令下，那些无头尸体一拥而上，帮他争取时间！
　　“交出麒麟之楔，饶你不死！”
　　唐绫一招雷切，宛若千鸟齐鸣的电火花迸溅闪灭，破坏着那些无头尸体！
　　“麒麟之楔不在我的手上！”
　　司卫安愤怒又暴躁地吼道：“混账！”
　　“你谋划了整整八年，怎么可能失手？”
　　神秘人紧追其后，一剑贯穿了他的小腹！
　　司卫安喷出一口鲜血，但最让他感到痛苦的，并不是小腹的贯穿伤。
　　而是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暴怒。
　　因为麒麟之楔真的不在他的手上，而这些人却在地下遗迹的出口蹲着他，一口咬死是他拿走了那件至宝，以至于他哪怕长了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
　　这种屈辱和愤怒仿佛一个火药桶，快要把他点炸了！
　　“混账！我没拿走麒麟之楔，隐修会的井上秀一刚一触碰到那东西，就已经死了。我怀疑是麒麟尊者拿走了它，你们杀错人了！”
　　他的怒吼声打破了夜色，转身向着湖边逃亡。
　　只见一线炽热的雷光劈斩而来，在他的背后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焦痕！
　　“呵，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悲尸循环这种小把戏，在一位古之至尊面前，就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般可笑，你没有任何理由能活下来。”唐绫狂奔疾步，双手握紧的白骨大剑再次擎动万丈雷光，声势浩大。
　　“除非那位古之至尊脑子出问题了。”
　　神秘人冷笑一声：“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我更倾向于是你投奔了麒麟氏族，然后密谋弄死了隐修会的人。都快死了，还不麒麟化么？”
　　顾见临：“……”
　　等会，这是在侮辱谁呢。
　　我并没有招惹你们任何人，结果连带着还把他给辱了。
　　这一刻他再次意识到了自身跟真正的古之至尊的差距。
　　知识！
　　知识就是力量啊。
　　只不过这个展开有点超乎他的预料，他本来还在犯愁，麒麟之楔碎片的事情后面该怎么办，这下倒好，已经有人帮他背上这口大黑锅了。
　　司卫安再一次喷出了一口鲜血，这次倒不是受伤了，而是气得。
　　他脑子气得嗡嗡响，这简直就是世纪冤案！
　　“最后一次机会，交出麒麟之楔！或者说出麒麟之楔的下落。”
　　神秘人欺身而上，一剑斩断了他的双腿！
　　扑通一声，司卫安重重摔倒在泥地里，痛苦翻滚！
　　这时，唐绫俯冲而上，万丈雷光闪烁。
　　就在即将斩落这一剑的时候，她骤然转过身，美眸杀意弥漫！
　　轰！
　　神秘人抬起铁剑格挡，炽热的雷光迸发，轰鸣不绝！
　　原来这两个人自始至终都不是队友，只是因为目标是相近的，所以刚才没有攻击彼此，但眼下敌人已经没什么战斗能力，自然而然就翻脸了。
　　“唐子敬。”
　　唐绫双手用力，闪烁着雷光的剑锋用力压下，挑衅道：“八年不见了，你怎么还没死呢？”
　　咔嚓一声。
　　唐子敬跟她对峙的过程中，手里的铁剑绽放出一丝裂隙，可他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说道：“孩子，你确实长大了不少，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在剑冢有没有被人欺负？”
　　唐绫漠然说道：“你把我卖到剑冢的时候，有想过这些么？”
　　雷光的映照下，她的眼神恍若冻结。
　　苍穹之上闷雷轰鸣。
　　唐子敬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笑道：“极雷曾经是我使用的神话武装，我对它太了解了。再过十秒钟，我就要被雷劈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后退了半步，猩红的雾气弥漫开来。
　　红雾所过之处，苍劲的古树骤然衰朽，土壤里的杂草骤然枯萎，就连地上和树上的虫豸都尽数死亡，仿佛一副渲染绝望的油画！
　　无数道雷光骤然袭来，然而在接触到红雾的一瞬间，却骤然湮灭无踪，仿佛被吞没了一般。
　　唐绫一步踏入红雾内，通体泛着森然的金属色泽，千丝万缕的剑光萦绕着身体。
　　刹那间，萦绕着她的剑光骤然湮灭，体表的金属色泽仿佛也在飞速腐朽生锈，渐渐褪去。
　　雾气汹涌，仿佛要淹没了她。
　　唐绫美眸一眯，漠然说道：“来，拼个你死我活。”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仿佛虚空在颤动！
　　呼吸术！
　　她也会呼吸术，但看这个架势，明显是要与敌皆亡！
　　这时，顾见临闪身到她面前，呼吸间沟通自然的韵律，清冷如月光般的领域骤然凝聚。
　　呼吸术，自由之境！
　　轰！
　　清辉轰然炸裂，如月光般洗遍红雾，领域内一切超凡能力，尽数被净化。
　　唐子敬显然是身经百战，提前预判到了这个领域，纵身撤出了数十步，来到了四爷身边。
　　他首要目标，毫无疑问是四爷。
　　或者说，麒麟之楔的碎片。
　　看到这一幕，顾见临的眼神变得尤为怪异。
　　“自由境界？多谢。”
　　唐绫在骤然迸发的辉光里眯起美眸，正想趁着雾气散去的时间追击，背后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别过去。”
　　顾见临沉声说道：“相信我，不要靠近那片雾气。”
　　唐绫朱红色的美眸里闪过一丝迟疑。
　　吼！
　　猩红的雾气里仿佛响起了怪物的咆哮声，摄人心魄。
　　唐子敬抽身后退，抓住四爷的头颅，反手将一枚古朴的铜钉扎进他的脑袋！
　　司卫安发出了凄厉的嘶吼声，浑身的冒出了滚滚的黑气。
　　“竟然不在你的身上么？”
　　他的脸色骤然阴沉，没想到麒麟之楔居然真的不在这个人的手上。
　　那么，麒麟之楔藏哪去了？
　　“你们，全部给我等着。”
　　司卫安在剧痛中，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病态疯狂的笑容，嘶吼说道：“得罪了幽荧集团，得罪了黄昏。我要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他咬碎了后牙槽上的微型炸弹，瞬间引爆了自己的脑袋。
　　砰！
　　唐子敬被溅了一脸的脑浆和鲜血，看着面前倒下的尸体，遗憾说道：“可惜了。”
　　不知道他是在说麒麟之楔的碎片。
　　还是在惋惜别的什么。
　　猩红的血雾变得更加浓郁了，宛若活物般骤然收缩，彻底淹没了四爷的尸体。
　　只是一秒钟，这具尸体就变成了森然的白骨。
　　唐绫美眸里闪过一丝杀意，双手握住极雷大剑，迸发出炽烈的剑光！
　　轰！
　　一线雷光咆哮，照亮了昏暗的密林。
　　作为年轻一代的翘出，唐绫的战斗力毋庸置疑。
　　只可惜这一次她面对的是六阶的神侍！
　　轰！
　　雷光被撕裂，一道血色的剑光驰骋而来！
　　唐绫那双眸子被血色的剑光所照亮，只差一线就要被枭首！
　　关键时刻，古钟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顾见临手握安魂铃，黑色的光晕释放出来，伴随着钟声的震荡！
　　唐子敬被钟声所影响，精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势如破竹的剑势也在这一刻被减缓！
　　如此一来，唐绫却有了反应的时间，反手把极雷横在身前，雷光纵横！
　　轰的一声！
　　她被震得节节败退，直到撞到了一颗树上。
　　“小心，这家伙太强了。”
　　顾见临心生警惕，哪怕是这个时候古神化，都未必是对手。
　　然而，唐子敬却并没有再次抢攻，只是一步步的后退到猩红的血雾里。
　　“你们以太协会的支援来了。”
　　猩红的血雾里弥漫开来，这个人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嗓音淡漠：
　　“下次再陪你们玩吧，孩子们。”
　　轰的一声，红雾骤然消弭，连带着雾气里的人影，也消失无踪。
　　幽暗的密林里，再度陷入了寂静。
　　微风飘摇而过，苍穹之上的海水流动，映出淡淡的天光。
　　静谧夜色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没事了。”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司卫安已经用了三次悲尸循环，没死也变成疯子了。至于唐子敬，周围一百米内没有他的生命韵律，他走了。”
　　随着他意念微动，脑海里的斩鬼虚影渐渐沉睡，湮灭无踪。
　　神司的虚影再一次具现出来，位阶暴涨，重回三阶。
　　唐绫沉默地望着血雾消失的方向，手中的极雷大剑渐渐安静下来，雷光消弭。
　　“嗯，我知道了。”
　　她微微颔首，眼神说不出是悲是喜。
　　因为刚才交手的过程里，她能够感觉的出来。
　　对方是真想杀了她。
　　唐绫忽然觉得很累，轻声说道：“谢谢。”
　　顾见临看了她一眼，问道：“谢什么？”
　　唐绫一头红发渐渐染成了霜白，眼神沉静：“谢你帮我确定了是他，谢你帮我找到了线索。其实这一次进入古神界，我是带着总会长的任务来的。”
　　顾见临颇为意外：“总会长？”
　　唐绫微微颔首：“总会长让我进来，其一是为了确定麒麟之楔的下落，其二是为了追踪隐修会的存在。我没有那个本事，所以只能靠你。”
　　顾见临明白了：“所以你最初就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意味着什么？那你是怎么确定，地下遗迹出口的位置？又是怎么确定具体时间的？”
　　“总会长有请过卦师，帮我进行占卜。”
　　唐绫望着前方波光粼粼的大湖，轻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从古神界回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总会长已经洞悉了一切。但事后我回忆起那片红色的雾气，总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他。”
　　顾见临心说原来如此，看来总会长的行事作风，还是相当靠谱的。
　　如果他不是麒麟尊者的话，那么这枚楔的碎片多半真就让人给带出来了。
　　唐绫就算拿不到，也可以确认其下落。
　　“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曾祖父还是很疼爱我的。后来他为了进阶，把我送到了剑冢，作为秘密武器来培养。而他因此得到了晋升圣域的机会，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后来陷入了疯狂，杀死了很多剑冢的同门，还有唐家的族人。”
　　唐绫把极雷大剑收紧了琴箱里，顿了顿：“最初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你提起了隐修会的存在，我才意识到他当年遭遇了什么。”
　　顾见临深深看了她一眼。
　　“其实你说了这么多，最后只是想确认一点。”
　　他有意无意说道：“你只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被迫的，对么？”
　　其实他看出来了。
　　这姑娘之所以先前提出分组，后来又脱离队伍。
　　只是不想让队友跟自己去冒险而已。
　　因为她要面对的是她的曾祖父。
　　一个极度危险的，位阶在六阶以上的神侍。
　　“差不多吧。”
　　唐绫恢复了昔日冰山美人的冷漠，眼神里毫无情绪：“但按照你的说法，唐子敬选择成为夔龙始祖的神侍，借此来摆脱隐修会的控制，那么现在他毫无疑问已经成功了。如果他当初真的是被迫的，那他会向我解释的。”
　　“或许吧。”
　　顾见临看了她一眼，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却难掩失落。
　　“你父亲，当初应该也被隐修会盯上了吧？我们两个的遭遇差不多。”
　　唐绫斜眼瞥他，幽幽说道：“幽荧集团，以太协会，还有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势力，背后或多或少多有隐修会的干涉，这个组织……很可怕。”
　　顾见临赞同道：“前十的欧米伽里，是不是还有内鬼？”
　　唐绫颔首：“有一个，被我杀了。”
　　她抬起头，指向左侧的崖壁。
　　一个美貌御姐的尸体，被铁剑钉死在墙上，死状凄惨。
　　顾见临心想前十都是五阶，而这女人越阶把人杀了。
　　真凶猛。
　　“没想到你也掌握了自我进化。”
　　他感慨道。
　　唐绫甩了甩一头长发，神情古怪：“你会告诉别人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句话。
　　这位小姐，你也不希望你掌握了自我进化这件事，被别人知道吧。
　　黯淡的天光下，她的神情略有些不自然，鬼知道她脑补了什么。
　　“不会。”
　　顾见临平静说道。
　　“因为你也会吧？你的战斗力根本就不正常。”
　　唐绫背上吉他箱，幽幽说道：“毕竟你是青之王看重的人，作为打开了禁忌魔盒的人，他不可能不把这个东西教给你。”
　　顾见临微微一愣。
　　之前有珠也跟他说过。
　　青之王是第一个打开禁忌魔盒的人。
　　之前他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谓的潘多拉的禁忌魔盒，实际上就是可控畸变，或者说自我进化。
　　“好了，不说这些。”
　　唐绫一本正经说道：“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关于这次的行动，到此为止。我曾祖父的事情，还有隐修会的事情，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人。因为保不准以太协会内部，谁就是隐修会的内鬼，贸然把情报传递出去，很不安全。”
　　她顿了顿：“反正以目前的收获，已经足够我们拿到奖励了。”
　　前十找到了。
　　麒麟之楔的下落也有了眉目。
　　隐藏任务，关于隐修会的事情，也可以汇报给总会长。
　　“我知道了。”
　　顾见临微微颔首。
　　“可惜，隐修会的线索到这里已经断了。”
　　唐绫低声说道：“以后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们。”
　　顾见临想了想，忽然说道：“其实，倒也没断。”
　　唐绫微微一怔。
　　顾见临想到当初那个老鬼子，趁着众人睡觉的时候布置的仪式。
　　那个献祭仪式，目标就是他自己。
　　是的，他是故意让老鬼子对他下手的。
　　只有这样，才能再一次引出这群下水道的老鼠。
　　至于自身的安全问题，根本无须担心。
　　古之至尊的特性之一——精神无法被外界干涉！
　　与此同时，远处响起了直升机的盘旋声。
　　顾见临的手机自动连接了深空网络，以太协会的支援已经到了。
　　“B级调查员顾见临，欢迎登录深空。”
　　“任务完成，奖励结算中，请稍后。”
　　“温馨提示，距离维度稳定的时间，还有倒计时十二小时。”
　　“是否选择回归？”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不考虑抱我一下吗？
　　黎明之城，守望之塔。
　　“这次的行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幽荧集团密谋了整整八年，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四爷的确危险，这八年来的秘密谋划，麒麟之楔的碎片也该他的。不过好在，只是一枚碎片而已，无法拼凑成完整的麒麟之楔，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开战！立刻向幽荧集团开战，把那些在东海上漂浮的船全都击沉！四爷这个人本就极度危险，如今又得到了麒麟之楔的碎片，日后必成人类世界的心腹大患！而且他们已经坏了规矩，他们背叛了人类世界！”
　　“目前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四爷已经背叛了人类世界，贸然动手的话，于理不合。但这家伙，居然死到临头了，都不使用神侍化。”
　　“这是他第几次使用悲尸循环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枚碎片真的不在他的手上？”
　　“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你真的有脑子了么？就算四爷没拿那枚碎片，这事跟他也脱离不了干系。除了雷霆和椅子杀人魔之外，地下遗迹就他一个活人！哦，还有一个三爷投资的屠夫。但你觉得那家伙的智力，能拿到麒麟之楔？”
　　“有理，如果是三爷得到了麒麟之楔，那么他现在早就跳出来炫耀了。万教官他们也全程都在盯着三爷他们，没有这种可能。”
　　“更何况雷霆和椅子杀人魔的供词，也已经被我们验证过，毫无虚假。”
　　“四爷八年来的密谋，这要是还能失败，他就可以自杀了。”
　　“没错，倘若是麒麟尊者拿到的麒麟之楔，司卫安怎么可能活下来？四爷的悲尸循环在我们看来很难破解，但在一位古之至尊眼里，那就是小儿科。除非麒麟尊者脑子瓦特了，但这个可能性，跟木星撞地球差不多。”
　　“等会，椅子杀人魔这个代号是谁起的？我们是以太协会，是世界上最大的升华者联盟，怎么能有这种名字？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最高会议室里，高层们吵得不可开交。
　　即便在隔壁的休息室里，都能感觉到声音传递的震动感。
　　顾见临有的时候真的很庆幸，自己是这么一个冷淡的性格。
　　否则的话，他真的快要蚌埠住了。
　　以太协会的人踏平了地下遗迹，然后任务就到此结束了，按照惯例先是要接受医疗部的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了以后，再汇报一下情况。
　　这个过程很快，因为不能说谎，所以你问我答。
　　当然，不能说谎这点，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大家都是刚刚执行完任务的功臣，自然就被分配到了各自的休息室里。
　　只要等待回归，其他的神秘都不需要他们去做。
　　而高层们，却在会议室里吵得了整整十多个小时。
　　关键是，这个争吵的内容，也太离谱了。
　　顾见临以手扶额，叹了口气。
　　那枚麒麟之楔的碎片，现在就悬浮在他的意识深处。
　　锅，却让四爷给背了。
　　离谱，这招祸水东引实在是太绝了。
　　顾见临都没想到会有这种展开，毕竟他是这么一个温和善良的人，素来只喜欢与人为善，不可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毫无道德的事情。
　　然而当他想到那群高层们锐评二代目麒麟尊者，他忽然就不想笑了。
　　甚至觉得有点惆怅。
　　“叮，任务奖励结算完毕。”
　　“功勋值奖励，25000点！合计功勋值，65078点！”
　　“奖励物资：超凡仪式材料兑换券。”
　　“奖励物资：高阶炼金武装兑换劵。”
　　“奖励物资：创生大天使秘药。”
　　“奖励战利品：神话武装，终末怀表！”
　　“特殊奖励：B级调查员顾见临，由于您在任务途中的特殊表现，您将再次获得一次进入魂魄天井的机会。具体细节，请等候通知。”
　　顾见临手机里显示出了深空网络的提示，这一连串的奖励把他给整懵了。
　　“发财了！发财了！”
　　鹦鹉在旁边怪叫。
　　顾见临心想这确实是发财了。
　　首先，六万以上的功勋值，可以兑换一件成长性的神话武装。
　　比如唐绫的极雷！
　　其次，那两张兑换券自然不同多说，物资库里只要有的，都可以兑换。
　　而且哪怕缺货，也能给你搞出来。
　　跟普通调查员的待遇截然不同！
　　至于创生的大天使秘药，他在深空观望查询了一下。
　　创生大天使秘药。
　　存量：未知。
　　稀有度：SSS绝密级。
　　药物效果：堪比神迹降临的，无论受多么严重的伤势，服用秘药过后，即可瞬间痊愈，并获得神圣庇护。二十四小时内，一切负面效果延迟生效。
　　顾见临看到这个药物的效果以后，连他都有点心头火热。
　　这种秘药简单来说，堪称起死回生。
　　哪怕身中再诡异的诅咒或者毒素，也能保你一天之内不死。
　　“这倒是可以给有珠来用。”
　　他轻声说道。
　　四爷死后没爆金币，反而爆了终末怀表。
　　唐绫表示这东西她不要，会作为谢礼让给他。
　　顾见临也就没推辞。
　　因为当他觉醒了第二途径以后，深刻意识到斩鬼这个途径的强大。
　　优势全点输出和速度了，其他方面有所欠缺。
　　“终末怀表也可以给有珠用，用来防身。”
　　至于最后，进入魂魄天井的机会，不知道又是什么。
　　但好处，应该是少不了的。
　　只不过，顾见临却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巨大收获而感到兴奋。
　　因为深空观望现实，如今的现代科技已经攻克了两个世界的维度难题，至少在黎明之城这个根据地里，网络是可以贯穿两界的。
　　但他发出去的消息，迟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十多个小时过去了，有珠迟迟没有回消息。
　　距离回归的节点还有十几分钟，他现在是真的坐不住了。
　　“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顾见临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手里的墨玉玉佩，这是他所持有的古代信物，而休息室里已经布置了炼金矩阵，只要时间一到就可以直接传送回现实。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颤动起来，有微信消息。
　　唐绫：“忘了提醒你一件事。”
　　顾见临回复：“什么？”
　　唐绫：“幽荧集团的月姬和屠夫，这两位在任务中帮过我们，但他们的身份毕竟是黑暗世界里的人。其他队员在汇报任务过程的时候，是无法撒谎的，就算想帮你隐瞒，也没有什么办法。因此，他们一定会供出这件事。”
　　顾见临又回复道：“所以呢？”
　　唐绫：“以太协会的通缉名单里，月姬是红名玩家，优先级很高。你还记得那个王太升么？他的儿子，曾经被月姬重创。”
　　顾见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会借着这件事来找麻烦？”
　　唐绫：“对，你自己多注意。”
　　顾见临回复道：“我明白了。”
　　下一刻，休息室里的钟表，指针定格在了上午六点。
　　顾见临感受到那枚墨玉玉佩释放出柔和的光芒，休息室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亮起了金色的古朴纹路，世界仿佛都在旋转，颠倒。
　　回归现实。
　　……
　　……
　　五月份的峰城已经多了一丝夏天的味道，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顾见临在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再一次出现在了黑云城寨的演武场里，海风里回荡着汹涌的潮声，黯淡的天幕被灯光照得微亮，能看到珊瑚状的云。
　　很显然，他是第一个回来的。
　　演武场里空荡荡的，只有务工部的侍者们守在这里，迎接天才们的回归。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顾先生。”
　　一位美貌的侍者微微弯腰，微笑说道：“您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请问您是需要回去洗漱，还是先去餐厅用餐？今夜，基地里为各位的回归准备了庆功宴和晚会，协会的高层们也会到场，为各位庆功致辞。”
　　以太协会的生活服务还是非常到位的，而且非常注重社交。
　　对于绝大多数的调查员来说，每一次执行任务过后的庆功宴，都尤为重要。
　　因为这可以帮助他们巩固和笼络人脉。
　　“不，帮我备车。”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要回家，谢谢。”
　　那些侍者们都愣了一下，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不符合规矩吧？”
　　他们迟疑了一瞬间。
　　顾见临眯起眼睛，本来他就很急，现在被他们这么一搞，心情更有点差了：“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那位貌美的侍者脸色有点苍白，她自然是不敢顶撞一位欧米伽的。
　　但不知为何，她却依然有些犹豫。
　　顾见临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明白了：“有人叮嘱过你们，不要让我离开？”
　　侍者脸色一变，连忙说道：“您说笑了，怎么可能呢？”
　　顾见临冷声说道：“说实话。”
　　侍者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顶不住他的压力，低着头压低声音：“其实是王太升长官吩咐过，请务必留您在基地，他有话要问你。”
　　顾见临眼神变得寒冷起来了，脾气已经快被点炸了：“如果我非要走呢？”
　　侍者们低着头，毕恭毕敬说道：“由于这次任务中出现了内鬼，黑云城寨今夜已经封锁，所有调查员都要接受排查。”
　　顾见临血压飙升，他现在想回家的心比谁都急切，哪里有时间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再多墨迹一句他就要开始讲道理了。
　　与人为善的被动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看把你给急的。”
　　世界仿佛忽然静止了，就连潮声也都消失在了静谧里。
　　顾见临转过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何时，景辞出现在他的背后，他坐在一张椅子上，身前的原木桌上摆着精致的餐盘，盘子里是炸得恰到好处的煎蛋，还有被切成条的粉嫩牛排。
　　他坐在椅子上，拿着一瓶海盐，洒在牛排上，旁边还有一瓶刚打开的红酒。
　　而在他的背后，是巨大的漆黑空洞，幽深得见不到底。
　　“知道你要回家吃饭，所以就没准备你的份。”
　　他叉起一块牛排塞进嘴里，轻轻咀嚼：“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顾见临愕然不已，忽然哑然失笑。
　　“谢谢，师兄。”
　　他看到对方的出现，心里的那颗石头就落下来了。
　　“不用谢。”
　　景辞似笑非笑说道：“小姑娘之所以没回你消息，是因为她在家里睡了一觉，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需要好好修养一下，可能是睡死了。”
　　顾见临沉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兄也会侧写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是我什么都知道，而是你在乎什么人的时候，表现得太明显了。”
　　景辞停顿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望向那些美貌的侍者，微笑说道：“回去告诉王太升，以后不要再玩这种把戏。没有人能够限制我师弟的人生自由，除非……他想跟他那个废物儿子一起躺在重症救护室里双排。”
　　话音刚落，巨大的黑洞吞没了一切。
　　当黑暗消失过后，演武场里已经空无一人。
　　那些侍者们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神里的惊惧。
　　黑云城寨已经被封锁了，甚至维度都被封印了。
　　防的就是斩鬼途径的时空能力。
　　这人是怎么做到能够随意进行时空穿梭的？
　　……
　　……
　　早上八点半，家里响起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珠珠，我和你爸上班去了哦，你自己在家里别睡太晚，早点起来吃饭。”
　　施静发现了女儿昨晚状态不太好，还以为是生理期又来了，所以临走前贴心的做好了早饭，还烧了一壶开水，在桌上放了一盒止痛药。
　　至于作为男人的老爸，自然就不会那么贴心了，只能说一句，多喝热水！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苏有珠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来，浅青色的短发披散到肩头，粉白的睡裙被睡得皱巴巴的，一侧的肩带滑落下来，露出圆润的香肩，精致的锁骨。
　　昨晚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回到家里以后她就昏沉地睡了过去。
　　好在阴阳双生玉佩的副作用还没有发作，不然的话她可能就要痛到叫出声，然后被不知情的爸妈送去医院，搞出一大堆的乌龙。
　　她随手拿了一杯水喝了几口，习惯性的拿出手机。
　　然后她愣住了。
　　因为她的微信里有几百多条未读消息。
　　上滑到最上面，最早的一条是从十二个小时前开始的。
　　有个人在过去的十二个小时里，不断的给她发消息，想确认她的情况。
　　可惜她睡着了，根本没听到。
　　不然的话，她就算再困，也会打个视频通话过去的。
　　苏有珠看着那些消息，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要。
　　不过，直男就是直男。
　　第一句：在吗？
　　后面所有的消息，都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苏有珠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生气，本来她刚睡醒还挺迷糊的，但看到这些一连串的微笑表情，居然给她气清醒了。
　　好吧，他现在应该也在生气。
　　因为她在麒麟仙宫里乱来。
　　想指望那家伙说点甜言蜜语，恐怕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她刚想回复，房门外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砰的一声！
　　门被人用力给推开。
　　顾见临扶着门框微微喘气，师兄那人为了防止被其他的居民看到，因此直接把时空的大门开到了楼顶，而他为了节省时间，直接从八楼跳了下来。
　　沿途经过几次缓冲，平稳落地。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打开的这扇门。
　　离家越近，心脏跳的就越快。
　　明明知道她没事，但如果见不到她，就会莫名的慌张。
　　比三个月前，从车祸里醒过来的时候，还要更加的慌乱。
　　比他第一次从麒麟仙宫的陵墓里苏醒的那次还要紧张。
　　甚至比这几个月经历的生死考验，还要惊心动魄。
　　但当他看到屋子的少女时，忽然觉得一切都好起来了。
　　窗外阳光正好，苏有珠在松软的大床上鸭子坐，浅青色的短发微微蜷曲着，雪白的肩膀和锁骨泛着阳光，她的容颜依旧如冰雪般素净，美眸清澈灵动。
　　仿佛倒映着他慌张的模样。
　　“你就这么打算在门口站着？”
　　苏有珠斜眼瞥他，认真说道：“不考虑过来抱我一下么？”
　　顾见临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房门在惯性的作用下在身后关上。
　　苏有珠在床上盯着他看了很久，轻轻哼了一声。
　　她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他面前，抬起冰雪般的容颜。
　　“顾见临，想让你主动一次就这么难么？”
　　苏有珠微微鼓腮，冷冷说道：“谈恋爱和成家不是一码事，如果那个诡异的诅咒连女朋友都要算进去，那么守夜者的副组长韩晶，恐怕早就跟着老师一起下去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爱抱不抱。”
　　苏有珠撇嘴，刚想转过身。
　　忽然间，她的柔软的细腰被环住了，背后传来熟悉的体温。
　　她俏脸微红，娇躯下意识颤抖，仿佛陷入了海绵里，浑身酥软无力。
　　顾见临抱着她细软的身体，仿佛能嗅到她发丝间传来的清寒味道，久违的安逸放松。
　　“就这一次。”
　　他忽然说道。
　　苏有珠望着窗外的阳光，朱唇却翘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你知道么？”
　　她幽幽说道：“有些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青之王，钓鱼佬
　　五一的节假日，峰城这座滨海城市又热闹起来了。
　　无论是打工人还是学生党都放假了，沿海的各个景点人满为患，社交论坛上全都是分享风景和美食的照片，商业街上人潮流动，回荡着轻快的音乐，男人们勾肩搭背出入洗浴中心或者网吧，女孩子穿着清凉的夏装在商场里走过。
　　苏有珠却病了。
　　好在病的不算严重，被父母拉着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普通感冒。
　　“像这种普通感冒，叫小临拉着出去跑几圈就好了，再多喝点热水。”
　　苏叔叔不愧是早年军旅出身的，思考回路就是又刚又硬。
　　“一边儿去，都虚成这样了还跑圈呢。”
　　施静瞪眼：“给珠珠熬个中药去！诶，珠珠？珠珠？”
　　苏叔叔嘀咕道：“又生气了吧？”
　　施静埋怨道：“我大姐他们是越来越烦人了，下次不让他们来了。”
　　一家人刚刚吃完晚饭，送走了一圈儿来串门的亲戚。
　　主要是老妈娘家的亲戚，带着他们家养的熊孩子，来一顿乱造。
　　无论顾见临还是苏有珠，他们这种重组家庭的亲戚关系不可能和和睦睦，因此也从不喜欢跟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来往，更讨厌他们家里的小孩。
　　比如刚才大姨带着她那个刚考出国外的傻儿子过来，就差把秀优越这两个字写到脸上了，三句话不离国外的体制和国际局势。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顾见临成绩再好，考不出国也没用。
　　至于苏有珠，学习成绩差还不务正业，除了长得好看也没啥了，早点嫁了吧。
　　这还不算完，大姨家的傻儿子仿佛从来没见过如此美女，一颗青春期躁动的心立刻就骚动起来了，屡次试图搭讪，还想加微信。
　　然而苏有珠是什么性格，冷着脸就回房间了，能搭理你才有鬼了。
　　顾见临则给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眼神。
　　麒麟尊者的凝视。
　　虽然是一个现代至尊，而且还是幼崽时期，但这一个月的时间犯在他手里的人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杀气这种东西真的实打实的锻炼了出来。
　　不仅能止小儿夜啼，还能喝退亲戚装杯。
　　大姨和熊孩子们差点就吓尿了，很快就匆匆告辞了。
　　“现在早就不是宗族之间抱团取暖的时代了，大家都是各过各的，哪来的亲情？那层徒有其表的血缘关系，一文不值。”顾见临窝在沙发上，低头摆弄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深空官网的论文库。
　　桌子上有老妈做的炸鸡翅，还有冰镇的可乐。
　　还是在家的感觉好。
　　麒麟仙宫的任务结束以后，他就一直家里窝着，放松心情。
　　顺便整理复盘一下最近的收获。
　　补习一下超凡知识。
　　更重要的是，留在家里照顾有珠。
　　“有道理。”
　　老妈忿忿不平说道：“你表哥居然还惦记着珠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啥样，今年过年也不去串门了，咱们就自己在家里过。”
　　“那感情好，反正今年有小临在，等有夏回家，也够热闹了。”
　　苏叔叔深感赞同：“而且啊，今年天灾人祸可不少，咱们最好还是别乱出去走动了。新闻上都报道了，西边现在出大事了！”
　　顾见临抬头瞥向墙上的液晶电视，新闻上正在报道一则极其罕见的自然灾害。
　　据说我国最西部的帕米尔高原上空降下了流星雨，甚至有火焰在苍穹之上点燃，巨大的龙卷风暴在肆虐，迄今为止没有任何现代科技能够探测起成因，甚至连几个冒险冲进去的科考队，也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还有当地的居民声称，他们在天上看到了断裂的石柱。
　　有人在梦里还能听到龙吟声。
　　“老妖怪。”
　　顾见临轻声呢喃。
　　他隐约猜到，这可能是因为龙骨被吞噬的原因。
　　那位古之至尊，一定感应到了，因此震怒不已。
　　当然了，作为罪魁祸首，他肯定不会因此产生什么负罪感。
　　如果老妖怪回收了龙骨，那么后果会更恐怖。
　　“确实，前一阵子市南这边还有煤气爆炸呢，真吓人。”
　　“别说了，我旁边那栋办公楼都被炸塌了。”
　　“而且最近海上据说还出现了不少非法游轮，这都是要干什么？”
　　“不管了。小临带回来的这鹦鹉有点意思，抽空拉出去溜溜。”
　　这次回来，家里多了一个精致的鸟笼子。
　　鹦鹉大帝昂首挺胸站在里面，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夫妻两个人都很惊异这玩意，还试图逗它说话。
　　只有顾见临知道，这家伙一开口准没好事，便提前勒令它闭嘴。
　　否则明天早上的早餐，那就是胡萝卜炖鹦鹉了。
　　“它怎么不说话？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可能是没有开启灵智吧。”
　　两口子嘀嘀咕咕的，回房间休息去了。
　　苏有珠还在她的卧室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见临回忆起那次漫长的拥抱，以手扶额，叹了口气。
　　终究是感性战胜了理性，这对他来说真是很少见的事情了。
　　但他也不知道最后为什么还是没克制住，去拥抱了那个女孩。
　　大概是气氛到了那一步，情难自禁吧。
　　以后还是要多克制一下。
　　否则真的就真的要挨揍了。
　　至少有父母在的时候，有珠对他的态度还是很正常的，不会表现过多的亲近。
　　只不过，一到没人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叮咚。
　　苏有珠：“今晚要不要来我房间睡？”
　　顾见临看到这条消息，那叫一个惊骇莫名。
　　这姑娘看似是冰山美少女，但偶尔的色诱和开车，是一点都不含糊。
　　让人头皮发麻。
　　顾见临：“疯了吧？”
　　苏有珠：“怕什么？他们俩又不会进我房间。”
　　顾见临：“万一被发现了呢？”
　　等会，怎么就扯到被发现这一步了，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苏有珠：“你不是有不存之锁么？不会被发现。”
　　顾见临：“神话武装是这么用的？”
　　苏有珠：“你要是不来，我就去你房间。”
　　呵呵，再见。
　　顾见临放下平板，穿上衣服和鞋子就准备出门。
　　惹不起你，还躲不起。
　　……
　　……
　　啪的一声。
　　苏有珠窝在被子里，听到了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朱唇微微翘起。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瓷白无暇。
　　“终于走了。”
　　她轻轻支起细软的身子，差点一个不稳又摔在了床上，白皙光洁的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胸脯剧烈地起伏，呼吸粗重。
　　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满是疲惫和虚弱。
　　这是阴阳双生玉佩的副作用要开始了。
　　少女的胸前系着一个古朴的玉质吊坠，篆刻着诡异古老的纹路，正面漆黑如墨，反面洁白如雪，象征着阴阳两极，截然对立。
　　当初老师把这个送给她的时候，就告诉过她这件玉佩的副作用。
　　一旦分身死亡，对本体的创伤极大。
　　最重要的是，分身所承受过的痛苦，会以十倍的形式反馈到本体。
　　“凡是逃避的，必将付出十倍的代价。”
　　这是最初发现阴阳双生玉佩的一位学者，所留下的一句话。
　　这倒不是老顾坑人，因为这件神话武装的好处非常明显，只要不遇到赤麟始祖的那种极其特殊的权柄，那么你就等于多了一条命，而命是无价的。
　　至于痛苦，如果你能承受得住，对你日后的晋升是有非常的好处的。
　　只不过老师之前也特意提醒过，之前得到过这件神话武装的人，很少有能撑过分身死亡的副作用的，甚至有人在极致的痛苦折磨里，自尽而亡了。
　　因此苏有珠做足了准备，她想瞒过父母还是很容易的。
　　但绝对瞒不过他。
　　因此必须想办法把他给支走。
　　苏有珠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两盒秘药。
　　游魂秘药。
　　石心之墨。
　　这是她提前准备好的两种秘药，前者能够让人在接下来处在睡梦状态里，持续时间有八个小时，而后者则能起到一定的麻痹痛苦的作用。
　　虽然阴阳双生玉佩的效果是来自灵魂上的痛苦，无法用这些秘药规避。
　　但起码还能起到一些辅助作用。
　　接下来，就只能自己熬了。
　　苏有珠服下两种秘药，然后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感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袭来，感觉到意识正在逐渐的沉落，仿佛坠入了噩梦里。
　　手机还是亮着的，屏幕壁纸是一张照片。
　　滂沱的大雨里，黑发的少年独自撑着伞，走过空荡荡的街头。
　　浅青色短发的少女宛若幽魂般跟在身后，冰雪般精致的容颜罕见的绽放出一抹笑容，在侧脸悄悄比了一个耶，拿着手机对着他的背影合了一张影。
　　这是他们唯一的合照。
　　那是顾见临还没有觉醒的时候拍的，那阵子她就经常化作幽魂，偷偷跟在他的身后，当他有所察觉的时候，再找个地方藏起来，观察着他的喜怒哀乐。
　　如果他开心了，她也就开心了。
　　如果他不开心了，她就在家里精心准备一顿美食等着他。
　　说来也奇怪，最初她只是想弥补一下对他的亏欠，治愈他的人生。
　　结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就陷进去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睛就像是大海一样深邃空寂，看一眼就让人着迷。
　　屏幕的光渐渐熄灭。
　　苏有珠放任黑暗在脑海里弥漫，陷入了痛苦的深渊里。
　　……
　　……
　　晚上十点半，小区门口的杂货铺还亮着灯。
　　顾见临心想他们果然在这里，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来了？”
　　景辞擦拭着壁橱里的古董，头也不回说道。
　　而在柜台后面，槐荫坐在轮椅上，低头摆弄着几枚古朴的铜钱，霜白的眉毛紧皱在一起，眼神前所未有的阴郁，还带着一丝暴躁。
　　顾见临看到老人，一愣：“这是怎么了？”
　　槐荫照旧不说话。
　　景辞摇了摇头：“没事，老师前几天去麒麟仙宫里找人，结果没找到，闹了点脾气。”
　　顾见临心想能让这位都找不到的人，那应该是有点水平的。
　　“我妹妹的事情，谢谢。”
　　他迟疑了一秒：“我听她说，这次是找了一位……九阶大天神？”
　　“嗯，毕竟是你的妹妹，自然要慎重一些，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请一位大天神出手。这事倒是不用太在意，毕竟我们这一脉的面子也是有的，经过非常亲切友好的交流以后，那位大天神前辈非常痛快的答应出手。”
　　景辞一本正经说道：“不过这人情，以后怕是要你自己来还了。”
　　顾见临微微颔首：“应该的，有机会我会去登门道谢。”
　　景辞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很好。”
　　不知为何，顾见临忽然有那么一种不详的预感。
　　但他没想太多，继续问道：“我想问，第三课什么时候开始？”
　　这一次，槐荫都抬起头，意外看了他一眼。
　　“嗯？还在惦记着第三课么？”
　　景辞似笑非笑说道：“这段时间，你应该听到不少关于老师的传闻了吧？我还以为你现在应该在想着怎么摆脱老师了呢。毕竟以你现在展示出的天赋，投到其他几位天灾的门下，绰绰有余。而且，你现在恰好到了三阶。”
　　三阶，是可以转职的。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更何况你们对我有恩。”
　　顾见临认真说道：“知恩要图报。”
　　槐荫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
　　景辞又问道：“那你也该知道，老师收你为徒，是要你去做事的。”
　　顾见临嗯了一声：“学生帮老师做事，不是很正常么？”
　　景辞笑了：“那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情？你就不怕老师难为你？你就不担心自己做不到？”
　　顾见临仅仅思考了一秒钟：“我会侧写的，虽然暂时无法准确的画出你们的人格画像，但大体的感觉总不会错。老人家不会让我为难，至于做不做得到，既然老人家选择了我，那我就一定能做得到。”
　　“有意思。”
　　槐荫闭上眼睛，轻轻感慨。
　　景辞赞叹说道：“够狂妄，这就该是老师的学生。”
　　“不过话虽如此，你就不想问问，老师当年究竟做过什么，能让外界的人对他如此忌惮。甚至连你父亲，都觉得老师疯了。”
　　他意味深长道：“顾辞安可不希望你成为老师的学生啊。”
　　顾见临摆了摆手：“我爸活着的时候都管不了我，更何况他已经死了。我会帮他洗尽冤屈，帮他把他没做好的事情做好，但我不会在乎他的感受。”
　　“老人家到底疯没疯，我自己会有自己的判断。”
　　他顿了顿：“而且，时机合适的时候，你们会告诉我的。”
　　景辞挑起眉毛，望向轮椅上的老人。
　　槐荫微微颔首。
　　“很好，那么接下来做好准备，老师要教你禁咒了。”
　　景辞想了想：“不过在这之前，你应该还有事情要问吧？”
　　“关于有珠的事情。”
　　顾见临嗯了一声：“阴阳双生玉佩的副作用，到底是什么？”
　　他当然不会相信那姑娘的鬼话。
　　虽然他这个现代至尊，对于超凡知识上算是个文盲水平。
　　但他可以问啊。
　　不会就问。
　　这四个字走到哪里都是至理。
　　“老师。”
　　景辞扭头望向老人。
　　槐荫推着轮椅，滑出了杂货铺，来到了静谧的湖边。
　　湖边有鱼篓，还架着一根鱼竿，鱼线微微颤动。
　　老人随手一拔鱼竿，只见有什么闪烁着银光的东西被钓了上来了，跌落在地上。
　　他看都没看那东西一眼，划着轮椅回去睡觉了。
　　景辞走过去，捡起了那个湿漉漉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对银白色的，由蚕丝编制而成的手链，流转着瑰丽深邃的光芒。
　　“共生之锁，古代最顶级的炼金武器，刻印着七千六百年前的炼金矩阵，灵魂刻印。这是成对的炼金武装，一主一副，一次性消耗品。如果你戴上主锁，给你妹妹戴上副锁，那么本该由她承担的痛苦，会转移到你的身上。”
　　景辞淡淡说道：“阴阳双生玉佩的副作用，就是会将分身这些年所受到的所有痛苦，以十倍的形式反馈到本体，一般人撑不下去的。”
　　顾见临下意识望向小区里的那扇黑暗窗户。
　　“老师目前就只有这一种解决办法。”
　　景辞说道：“用不用，看你自己。你的承受能力，未必就比她强多少，而且如果她靠着自己挨过去了，倒是也有一些好处。”
　　顾见临心想好处这种事情，他作为一位古之至尊，自然是可以帮她搞的。
　　不用非得这么折磨。
　　至于自己能否承受的问题，他想都没想过。
　　“不过，有一个问题。”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景辞挑眉：“怎么了？”
　　顾见临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炼金武装，为什么会在湖里？”
　　面对这个问题，景辞都被干沉默了。
　　“有一说一，我也不知道。”
　　他幽幽说道：“这个问题我曾经花大价钱请了一位九阶的卦师来占卜过，最后还是没有得出答案。老师这个人吧，除了鱼什么都钓上来过，去年我陪他在贝加尔湖钓鱼，甚至还钓上来一头古神种……”
　　顾见临目瞪口呆。
　　“这可能是个玄学。”
　　景辞沉吟说道：“以后你会习惯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单相思
　　顾见临很难想象，从小区的人工湖里居然能钓出神话武装。
　　他甚至有点不信邪，也尝试着拿起鱼竿钓了几次，结果这才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钓上来了几条大鱼，直接把鱼篓给塞满了。
　　真奇怪，这人工湖全是鱼，怎么可能一条都钓不上来啊。
　　结果鱼篓刚满，那间杂货铺忽然就诡异的消失了，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
　　盲猜一手，老爷子可能生气了。
　　“如果使用了共生之锁以后还能撑得住的话，明天上午十点，来店里教你禁咒……麒麟禁咒。”
　　手机里多了一条短信。
　　“麒麟禁咒？我是麒麟尊者，我怎么不会？不过现在我的实力应该算是很强了，利用麒麟尊者的权柄，拥有了两种不同的传承途径，这是难以想象的优势。”
　　顾见临沉吟片刻：“只可惜两种传承途径不能一起使用，否则的话战力就会成倍的暴涨。不知道这个问题能不能解决，倘若能同时用两种传承途径的就好了。”
　　关于战力问题，现在他倒是不担心，同阶不可能有对手，区别就是越几阶而已。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吞噬了龙骨以后，觉醒了第二种传承途径，但本身依旧是双核驱动，灵性的输出并没有增加到三倍。
　　这也就是说，所谓的双核，并不是麒麟和神司。
　　而是麒麟和人类！
　　至于传承途径，则像是核心外的一套系统！
　　而他有两套系统。
　　现在他倒是有点期待所谓的麒麟禁咒了。
　　不知道他这个二代目麒麟尊者学了禁咒以后，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临近十一点，一楼的院子里灯光彻底熄灭，家里人都已经睡着了。
　　与此同时，他的生命感知里，忽然传来了一抹堪称暴乱的韵律。
　　苏有珠的本意，其实是想找个理由，把他支走。
　　只不过，顾见临如今已经很了解她了，这个姑娘的性格就像是一只假装高冷实则狡黠的小狐狸，只要尾巴微微一翘，就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而这一肚子的坏水，八成就是跟老顾学的。
　　晦气。
　　他开门回家，打开了少女的房门。
　　只见那张粉色的松软大床上，苏有珠用被子把自己给裹住，只露出浅青色的短发，还有冰雪般精致的容颜，秀眉紧蹙在一起，额头满是冷汗。
　　表面上来看，似乎看不出有多么痛苦。
　　只不过，顾见临是拥有生命感知的，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她体内的，那种暴动与混乱旋律，仿佛被千刀万剐，身临地狱的噩梦。
　　到底有多痛，没人知道。
　　除非你自己也去感受。
　　“这个手链带在身上，三天之内不许摘下来。”
　　顾见临留了一个字条，掀开被子把她的纤细的手腕拿了出来，系上共生之锁。
　　睡梦里，苏有珠却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想来这也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子，从小生活在一个离异的家庭里，生母那边不知为何抛弃了她和她的姐姐，只有父亲一个人拉扯她们，却还忙于工作。
　　直到后来她误打误撞进入了麒麟仙宫，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
　　老顾对她而言，真的意义非凡。
　　所以她才会那么执着的，去追求真相。
　　这一路走来，应该也很累吧。
　　顾见临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个女孩八年来始终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陪伴着他，只是他之前浑然不觉。而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那段孤独的时光里，简直处处都有她的影子。仿佛只要有她的存在，记忆里那些单调枯燥的往事，都变得鲜活起来了，有种暖意。
　　从某种意义上，她才是这个世界上陪伴自己最久的人。
　　顾见临轻轻叹了口气。
　　无论出于有意还是无意，老顾都把这个女孩送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他生命中，最贵重的一份礼物。
　　但就是因为贵重，所以才会珍视。
　　因为珍视，所以迟疑。
　　毕竟，如果没有拥有过，那就不会害怕失去。
　　但是现实没有如果。
　　顾见临不是不知道这姑娘的意思，即便之前掩饰的再好，当她摘下面具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藏不住了，她的感情就像是冰层下的海洋，波涛汹涌。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都在表达着同一个含义。
　　我喜欢你。
　　这份情绪不知因何而起，或许是因为剥夺了他父爱和母爱的愧疚，也可能是处于对孤独之人的共情和同情，还有车祸过后对他的怜惜。
　　当然，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以前学校里也有一些女孩喜欢他。
　　但有珠终归是不一样的。
　　这是需要慎重对待，而且必须珍视的一份感情。
　　有的时候顾见临真的很后怕。
　　如果他没有继承麒麟尊者的力量，那么一切会不会就此毁掉。
　　比如她第一次闯入仙宫，还有这一次在地下遗迹。
　　太危险了。
　　顾见临不觉得自己需要保护，他的自尊心也不会让一个女孩子为他舍命冒险。
　　“好好休息，以后就交给我吧。”
　　他在自己的手腕上，也系上了共生之锁。
　　有那么一瞬间。
　　顾见临脑海里的黑暗也在弥漫开来，眼前仿佛闪过了无数张怪物的脸，还有枪口冒出的火焰，刀剑呼啸而过的寒光，身体似乎被某种利器撕裂了，骨骼迸发出碎裂的声响，脏器被震荡着位移。
　　那一刻他险些承受不住，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个女孩子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到底受了多少伤！
　　顾见临强撑着身体，微微颤栗。
　　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规避。
　　而且十倍的剧痛，差一点点就让他痛呼出声。
　　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也没有把床上的少女吵醒。
　　共生之锁不仅仅是把那些痛苦传递过来了，还有受伤时的那些记忆。
　　那些斑驳的，破碎的画面，在眼前稍纵即逝。
　　无数模糊闪动的光影，仿佛洪流般呼啸而过。
　　大部分都是新伤，而且还是这三个月内的。
　　也就是说，有珠在过去的八年里，其实一直被老顾保护的很好。
　　唯独老顾不在的这三个月，天知道她为了查清那件事，吃了多少苦。
　　然而当共生之锁连通以后，苏有珠紧蹙的细眉渐渐舒缓下来，纤长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明显的放松了许多。
　　顾见临见到她好起来了，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
　　他扶着墙壁，强忍着千刀万剐般的剧痛，默默离开了她的房间。
　　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的打算。
　　因为根本不重要。
　　……
　　……
　　这里是地下的洞窟，宛若瀑布般的熔岩轰然落下，炽热的火星迸发出来。
　　大地是干涸龟裂的，流动着滚烫的岩浆，遍布尖锐的石刺宛若荆棘一般，触目所及之处一片荒芜，唯有炎热的风呼啸而过，焚烧着一切。
　　唐子敬走在荒芜干涸的大地之上，感受着酷热的气息，额头上流下了汗水。
　　在熔岩的瀑布下，有一座巨大的王座。
　　熔岩之后，竟然有一双赤红色的巨大竖瞳亮起，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唐子敬根本不敢跟这双巨大的竖瞳对视，跪倒在地。
　　“始祖大人。”
　　他低声说道：“我回来了。”
　　轰！
　　太古的威压弥漫开来，仿佛闷雷涌动。
　　这是始祖级的强大威压，几乎要把整个地下的洞窟焚烧殆尽。
　　——夔龙始祖。
　　那双巨大的赤色竖瞳燃烧起来，俯瞰着他。
　　“碎片呢？”
　　仿佛古钟的轰鸣声，威严浩荡。
　　然而仔细听，又像是一个女人的嗓音。
　　“没有找到。”
　　唐子敬坦然说道：“极有可能是被幽荧集团的四爷拿走了。”
　　轰隆！
　　熔岩的瀑布颤动起来，整个地下的洞窟都在颤动，碎石簌簌滚落。
　　“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么有可能抢得过你？”
　　坠落的岩浆后，隐约凝聚出了一个黑影，漠然说道：“当初我将尊者的鳞片送到外界的时候，你和孟河伯是怎么保证的？现在，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如绝世妖姬般高挑曼妙，却又不失森然。
　　唐子敬沉默了一秒，平静回答道：“四爷也有可能是神侍，我怀疑他已经暗中投靠了麒麟尊者，成为了麒麟氏族的神侍。”
　　“这件事我会继续追查下去，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
　　他顿了顿：“孟河伯是蛊师，制造灾害这种事情我不如他。但我毕竟拥有正面的作战能力，也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去查清这件事。”
　　死寂。
　　良久过后，夔龙始祖冷漠说道：“那就去吧，确定麒麟尊者的状态，的确是当务之急。否则就算拿到了其他的碎片，也不过是在给他做嫁衣。”
　　“明白。”
　　唐子敬忽然说道：“始祖大人，我刚刚从现实世界得到了消息，烛龙尊者已经回归了不周山，与烛龙之楔合二为一，开始了原始回归。”
　　有那么一瞬间，那双熔岩下的赤色竖瞳，闪过了巨大的惊惧。
　　“先前您将麒麟尊者可能挣脱束缚的事情传递给祂，祂都没有如此大动干戈，我想昨夜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祂无法忍受的事情。”
　　唐子敬说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既然尊者已经进行了原始回归，那就证明祂已经完成了蜕变，即将以全盛姿态回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夔龙始祖冷冷说道：“一旦被祂发现我也在寻找龙骨，那么我必死无疑。不过……如果我被祂杀死，届时你和孟河伯，也都活不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赤之王的疯狂
　　幽暗炎热的洞窟内，灼热的炎浪汹涌澎湃。
　　唐子敬低头，平静说道：“我明白了，始祖大人。”
　　熔岩瀑布后，传出威严漠然的嗓音。
　　夔龙始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冷声说道：“你的任务只有两个，其一是确定麒麟尊者的状态，其二是找到麒麟之楔的碎片。那根龙骨至关重要，虽然对我等而言无用，但决不能被烛龙与麒麟得到。”
　　唐子敬说道：“为您做事，万死不辞。”
　　夔龙始祖不为所动，冷漠说道：“孟河伯会陪你一起出去，他的位阶低落到谷底，需要重新晋升。我会让一位新孕育出的祖，跟随你们。”
　　隐约的脚步声响起，她从熔岩的瀑布里走了出来。
　　暗红色的长发飘摇，脸上戴着骷髅的面具，高挑妙曼的身体披着黑金的长袍，赤足踩在熔岩里，浑身燃烧着燎天的火焰，恍若鬼神。
　　祂轻轻一抬手。
　　熔岩里有一具森然的水晶棺椁冲天而起，重重地跌落在地。
　　“不要让我失望。”
　　祂说道。
　　唐子敬微微颔首：“请您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
　　……
　　……
　　翌日清晨，顾见临再次来到了小区门口的杂货铺。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精神状态很萎靡，顶着一双黑眼圈，病殃殃的。
　　毕竟戴上了共生之锁，灵魂深处的剧痛折磨了他一整晚，这种情况根本就睡不着觉，甚至连利用呼吸术冥想都做不到，只能在心里默念大悲咒转移注意力。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那种剧痛也消失了，恍若隔世。
　　“挺准时的。”
　　景辞对着镜子整理西装的领带，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看来那个小姑娘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反馈过来的痛苦居然把你都折腾成了这样？”
　　顾见临满脸疲惫，瘫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轻声说道：“没关系，对痛苦的耐受性，也是增加战斗力的一环，对我来说挺好的。”
　　景辞一怔，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对自己这么狠。
　　“只要不耽误学习禁咒就可以了。”
　　顾见临平静说道。
　　这时，槐荫扶着轮椅从杂货铺里出来，霜白的眉毛一挑，淡淡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可以随便抓一个敌人来戴主锁，让他承受痛苦呢？”
　　景辞系领结的手微微一顿。
　　顾见临的表情骤然凝固。
　　槐荫看到这俩人的表情，顿时心情愉悦起来，甚至哼起了小曲。
　　是啊，为什么呢。
　　顾见临沉思了一下，主要是因为没想到还能这样吧。
　　景辞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别听他的，老年人懂什么？根本就不懂情调。情侣手链这种东西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戴的么？”
　　顾见临心想有理。
　　然而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什么情侣？我没有，不要乱说。”
　　景辞望向他的眼神非常内涵，颇有深意说道：“你在顾忌什么？反正在法律上，你们不是兄妹，血缘上更没有关系，这是可刑的。虽然说那个小姑娘的生母那边，可能会有些麻烦，但也并不是不能解决。”
　　顾见临一愣：“有珠的生母是谁？”
　　景辞淡淡说道：“来自黑暗世界里的一个古老世家，以后你就知道了。”
　　顾见临若有所思。
　　师兄弟二人很快就岔开了话题，然后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老爷子这是在报复他们两个昨夜议论师长。
　　不就是空军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走了。”
　　槐荫一招手，整个杂货铺骤然扭曲起来。
　　“这是要去哪？”
　　顾见临忽然问道。
　　景辞淡定回道：“魂魄天井啊。”
　　顾见临吃了一惊：“魂魄天井不是以太协会的秘密档案库么？”
　　“这有什么的，老师本来就出身以太协会，只不过后来才独立出去而已。当年魂魄天井的建造，也少不了老师出力。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哪里去不了？”
　　景辞微微一笑，眼神颇有些嘲弄，解释道：“更何况，以太协会即将进入最高戒备状态，你们这一批的欧米伽也有机会进入魂魄天井共享云耀秘藏，这可是难得能让审判庭大出血，薅他们羊毛的机会啊。”
　　顾见临心想也是，毕竟老师是一位天灾，还是前代总会长的学生。
　　进个魂魄天井，应该是绰绰有余。
　　下一刻，时空骤然扭曲，天地漆黑。
　　……
　　……
　　顾见临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眼前有光亮起。
　　当歪曲的时空恢复了正常以后，那座巨大的图书馆再次出现在眼前，数不清的高耸书架按照某种特殊的规律排列成矩阵，仿佛巨大的迷宫，交错环绕。
　　穹顶的天井洒落淡淡的天光，在木制的地板上映出圆形的光斑。
　　槐荫坐在轮椅上，气定神闲。
　　景辞在后面推着轮椅。
　　与此同时，一个冷厉的呵斥声响起：“什么人？魂魄天井不得擅闯！”
　　天井上洒落的阳光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满头红发的中年男人，他身披古朴的黄铜战甲，手握一柄漆黑如龙的粗粝长枪，一股仿佛从尸山血海里锻炼出来的杀气迸发出来，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图书馆。
　　无数古老的书籍在风里颤动，书页一页页翻动，哗哗作响。
　　迷宫般的书架在狂颤，冲天而起的气劲几乎要把整个图书馆掀翻！
　　铁枪颤鸣，酝酿着锋锐到极致的气息，仿佛要贯穿你的心脏！
　　顾见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一尊顶天立地的古代武士，仿佛屹立在黄沙漫天的战场上，脚下是碎裂的大地，背后是倒塌的山岳。
　　这是一位古武！
　　至少也是圣域级的古武！
　　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以太协会最顶端的战力之一。
　　这是顾见临第一次直面圣域级升华者的实力，虽然跟老妖怪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但这次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有种随时会被秒杀的危机感。
　　“去。”
　　只见槐荫抬起手，轻轻的一推！
　　咣当一声！
　　分明只是凭空的一推，那个红发的中年人体内却响起了沉闷的雷鸣声，轰然被掀翻出去，重重的撞塌了无数书架，摔在了图书馆的墙壁上。
　　轰隆隆！
　　与此同时，不断有恐怖的闷响声在他的体内回荡，连带着手里的铁枪都脱手而出，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嗡鸣声不绝于耳。
　　最后的轰鸣声里，这位圣域级升华者当即消失在了魂魄天井里。
　　连带着那些被撞塌的书架，以及碎裂的墙壁，都在无声的弥合。
　　“天火神将这些年又长进了不少，不然刚才那一下，就把他给拍死了。”
　　景辞解释道：“刚才那个是以太协会总部的六位神将之一，八阶的古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现实世界的守护者吧。”
　　顾见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里。
　　老爷子进个魂魄天井确实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跟他想象的，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偏差。
　　合着德高望重是这么个意思啊。
　　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然而老爷子的实力未免有点太恐怖了，击败一个八阶只需要随手一推。
　　这就是天灾！
　　而天灾，依旧无法战胜老妖怪。
　　老妖怪的真实实力到底有多强？
　　顾见临头皮发麻。
　　“走。”
　　槐荫坐着轮椅走在最前面。
　　景辞和顾见临跟在后面。
　　那些高耸的书架不断的转动，变换着排列组合的方式，竟是打开了一条通道。
　　图书馆的一面墙壁也陷落下去，显露出漆黑狭长的甬道。
　　一簇簇烛灯凭空自燃，点亮了前方的道路。
　　“倒是有二百多年没来过这里了。”
　　槐荫感慨道：“上一次还是跟师弟一起来的。”
　　顾见临听到师弟这两个字，心中一动。
　　“老师的师弟，就是传说中的赤之王，也是那位背叛了以太协会，投身进入黑暗世界的天灾，他也是黑暗世界的第一位王，也是我们的师叔。”
　　景辞随口说道：“麒麟禁咒，就是他发现的。”
　　顾见临若有所思。
　　这条狭长的甬道穿越到尽头，忽然就看不到回去的路了。
　　前方有淡淡的星光亮起。
　　不知何时，他们竟然出现在了一片星空之中，四面八方尽是灿烂的星辰，能看到无数萦绕着星环的球体悬浮在黑暗里，无垠的宇宙。
　　璀璨的星光下，有一座古朴的石碑屹立在虚空里。
　　“魂魄天井，本质上是一个特殊的空间，不在现实世界的维度内，算是人类从古神族手里夺来的，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其实是一个被切裂的时空，最早是被我师弟找到，定下了锚点，连接到这里。”
　　槐荫望着那座漆黑的石碑，笑道：“当年厌离声称，他是唯一一个发现古神族真正秘密的人，因为他接触到了原初的起源，虽然没人知道所谓原初的起源是什么。”
　　“这片时空，就是被烛龙尊者切碎的，祂是最早降临到地球的一位古之至尊，但也是最强大的。从古至今我们一直很好奇，祂到底要做什么，但始终没有答案。大家都猜测，一旦确定了这个答案，就会揭露一切的起源与真相。”
　　他似是缅怀地笑道：“厌离当年是最有可能找到这个答案的人，毕竟他的天赋确实比我还要好那么一点点。只可惜，他太蠢了。”
　　顾见临望着周围的时空，陷入了沉默。
　　嗯，老妖怪能随意切裂时空。
　　而他现在做个穿越时空的顺风车，还会晕车。
　　路漫漫其修远兮，还得继续稳住发育。
　　“赤之王的真名，姜厌离。”
　　景辞淡淡说道：“出去以后，就不要提这个名字了，这是一个禁忌。”
　　槐荫凝视着那座漆黑的石碑，说道：
　　“自古至今，能够确定的一点是，抛开现实世界和古神界的区别不谈，人类走到传承途径的尽头，最多与祖级的古神相当。在先秦时期之前，人类之中的最强，在古神界里也就跟祖级的古神打一个平手而已。”
　　“那么在先秦时期之后，人类是怎么对抗始祖，乃至那些号称无敌的古之至尊呢？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就是呼吸术，以及禁咒。”
　　“前者是人类借助天人界域，结合古神族的古神语，创造出来的力量。而后者则是人类利用自身的传承途径，模仿古之至尊的特殊性质，从而诞生出的禁忌。这是从太古时期，经历过无数先人的钻研与沉淀，在先秦末期发扬光大的禁术。”
　　“人类的黄金时代，也是自此而始。那时候的人们，已经掌握了对抗古神族的关键力量，甚至能反攻到古神界，占据主动权。”
　　“直到若干年后，天灾的概念被正式提了出来。”
　　景辞显然是知道这些的，并不怎么意外。
　　顾见临则陷入了沉思，难怪所谓的麒麟禁咒，自己不会。
　　“我师弟就是在研究呼吸术和禁咒的起源，突然发了疯。”
　　槐荫收回了视线，遗憾说道：“不要回应！不要回应！不要回应！这重复的三句话，如今在黑暗世界里应该算得上名言了。那个蠢货声称，人类不应该染指传承途径的力量，包括呼吸术和禁咒，也只是阴谋而已。”
　　顾见临迟疑了一瞬间。
　　“你是不是听别人说起过这件事？”
　　景辞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很好奇他做了什么？”
　　接下来，槐荫便解答了这个疑惑。
　　“二百年前，姜厌离确信自己的结论没有出错，他陷入了巨大的疯狂里，声称这一切都是一场惊天的骗局，世人皆醉，唯他独醒。”
　　他顿了顿：“然而并没有人相信他的说辞，每个人都认为他疯了。就在这种疯狂里，他决心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
　　景辞补充道：“切断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传承途径。”
　　顾见临心里有巨大的惊惧炸开，惊得他久久不语。
　　“切断传承途径？”
　　他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做到？”
　　根据深空官网的显示，人类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传承途径到底如何出现的。
　　槐荫眼神里闪过淡淡的嘲弄，没有说话。
　　“如果不弄清楚传承途径的起源，确实没有办法切断它。但有句老话叫，既然你无法解决问题本身，那就去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景辞微笑说道：“不知道该怎么切断传承途径，没关系。只要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升华者杀死，那么传承途径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
　　杀死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升华者。
　　顾见临被这一句话惊得浑身都是冷汗，瞳孔地震。
　　疯了。
　　这确实是疯了。
　　这到底要杀多少人。
　　不亚于灭世。
　　“天谴·悬顶之剑，这就是灭世计划的一环。赤之王是斩鬼九阶，这个阶段被命名为烛阴神，本身掌握着最多的禁咒，还有呼吸术的用法。”
　　景辞幽幽说道：“赤之王从宇宙深处搞来了三千二百六十七颗陨石，并用禁咒将其改造。再靠着超级计算机深空制造了一个算法，在大气层外设置了一个庞大到极致的炼金矩阵，那个界域的核心就是，你所掌握的自由之境。”
　　顾见临明白了，自由之境的效果就是清除领域内一切的超凡力量！
　　“虽然到最后，赤之王的计划失败了。”
　　景辞摇头说道：“但天谴却被留了下来，用在了老师的身上，为了制衡老师，不让他乱杀人。”
　　顾见临扭头望向老人。
　　槐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冷哼了一声：“晦气。”
　　顾见临现在有点好奇了。
　　赤之王如此疯狂，那么青之王当年又做了什么。
　　到了这个层面，他们的思路真的让人很难想象。
　　尤其是他这种超凡文盲，更是一窍不懂。
　　“眼前的石碑，上面记载着麒麟禁咒。”
　　槐荫淡淡说道：“看起来没有字，但如果是神司途径，当精神集中在上面，就有概率能够领悟到古神族的语言和文字，从而获得禁咒的知识。”
　　“不过禁咒比起呼吸术，学起来要慢一些，因为有一个孕育的过程。”
　　景辞扭头说道：“去试试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斩鬼途径的融合
　　顾见临望向那座石碑：“麒麟禁咒的效果是什么？”
　　景辞扭头望向老人。
　　槐荫动都没动，身后的影子却颤动起来了，悄无声息的拔地而起！
　　有那么一瞬间，老人的背后竟然多了一个诡异的影子，外貌和轮廓是漆黑的，通体缭绕着黑色的雾气，森然可怖，宛若恶鬼！
　　只见那个黑影抬起手，漆黑的光芒在指尖凝聚，蓄势待发！
　　“这就是麒麟禁咒，效果是能够制造一个影分身，具备本体的一切能力，还能复刻你本体的灵性。也就是说，等同于有两个自己。而且分身是不死的，承受致命伤害以后会被打散，大概需要消耗所有灵性，才能再度凝聚出来。”
　　景辞解释说道：“影分身的缺点也是有的，那就是无法距离本体太远，否则的话就会直接消散。范围在一公里以内。而是因为感官共享，痛苦也是共享的。”
　　槐荫背后的影分身抬起手对准了自己。
　　砰！
　　影分身的头颅被骤然打散，烟消云散。
　　顾见临看到这一幕，心头顿时火热了起来，这可是个跟人讲道理的神技啊。
　　双管齐下。
　　他当即尝试着集中精神，凝视那座古老的陨碑。
　　有那么一个瞬间里，眼前的石碑仿佛浮现出了无数诡异扭曲的线条，似乎凝聚出了无数怪诞的符号，他的脑海里也响起了古老的低语声，令人癫狂。
　　他是古神位格，精神不受外界干扰。
　　脑海里的漆黑麒麟苏醒过来，睁开了一线炽热的黄金瞳。
　　甚至连悬浮在意识深处的麒麟之楔的碎片，都仿佛在微微地颤动。
　　那尊黑麒麟的背后，黑暗骤然沸腾起来，仿佛活物般疯狂地颤动着，延伸出尖锐的棱角，如妖魔般狂舞，恣意狂放。
　　这个过程是如此的顺畅。
　　仿佛天经地义。
　　日出日落，日月更替。
　　是自然的法则。
　　“你猜猜，孽徒这次需要多久能掌握麒麟禁咒？”
　　槐荫笑眯眯说道：“一周？”
　　景辞想到上次的经历：“三天？”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想要掌握禁咒，只有两种方式。
　　要么，近距离观摩古之至尊的神话躯体。
　　要么，就要寻找这些有着无数前人留下的精神烙印的陨碑。
　　如果没有天赋的人，哪怕盯着看一百年，也什么都领悟不到。相反，倘若真的具备足够的资质，那么一眼看过去，就会有所反应。
　　顾见临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
　　“这又不是呼吸术，呼吸术的本质只要你具备资质，情绪到了自然而然就能领悟，施展出来就是一个领域，简单又粗暴。而禁咒则有所不同，不仅需要灵性与精神的孕育，还要跟自己的灵魂相结合，尤其是麒麟禁咒。”
　　槐荫指点江山：“麒麟禁咒的本质，相当于孕育出另一个自我。”
　　景辞想了想：“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
　　然而话音刚落，虚空中就有什么东西颤动起来了。
　　槐荫和景辞似乎有所察觉，同时低下头。
　　只见顾见临的影子，竟然也在疯狂的颤动起来，即将有凝聚出分身的迹象！
　　“这也行？”
　　槐荫瞪大眼睛，震惊了。
　　景辞甚至蹲下身，盯着他的影子仔细看，眼神惘然。
　　顾见临并没有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
　　因为他的意识深处，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象征着传承途径的虚影，剧烈地颤动起来。
　　神司和斩鬼两道虚影，被强行的分开。
　　黑麒麟的黄金瞳骤然泛起血色，一口将斩鬼途径的虚影给吞没下去。
　　几乎在一瞬间，宛若妖魔般乱舞的影子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逐渐凝聚成诡异的虚影，浑身被刀锋所贯穿，沐浴着猩红的鲜血，践踏在骸骨堆里，双手分别握着一柄森然的刀锋！
　　斩鬼途径！
　　顾见临的第二途径，竟然跟麒麟禁咒凝聚出的影子融合了！
　　轰的一声！
　　顾见临清醒过来，大口地喘着气。
　　他回过神来以后，第一反应就是低头去看自己的影子。
　　果不其然，他的影子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正在以微不可查的频率，疯狂颤动着。
　　仿佛即将破茧而出。
　　“醒了？”
　　景辞双手抄在口袋里，满脸淡然地看着他：“嗯，用了半分钟，还不错。”
　　槐荫坐在轮椅上，淡淡瞥了一眼少年的影子，自言自语：“影子已经开始孵化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在战斗中使用。这悟性还可以，虽然跟我们当年相比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放在当代年轻人的身上，已经无人能及了。”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他作为麒麟尊者，悟性居然还是不够。
　　他分析了一下，这应该是跟影子产生的变异有关系。
　　谁能想到，斩鬼途径竟然跟影子融合了！
　　昨晚他还在纠结，两种传承途径不能一起用的问题。
　　这下好了，等到影子孕育完成，说不定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你想要加速影子的孕育，那就尝试让影子愤怒起来。”
　　景辞淡淡说道：“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影子就可以直接使用了。”
　　顾见临陷入了茫然里，按照正常的常识，影子哪里来的情绪啊。
　　“我又不是神司途径，这只能你自己来解决。”
　　景辞补充道：“禁咒分为两种，一种是本源禁咒，另一种是太古禁咒。本源禁咒，来源于古之至尊，每个人只能掌握对应途径的一种。而太古禁咒，则没有限制。以后你还有很多的时间，去学习更多的禁咒，包括呼吸术。”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魂魄天井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摇摇欲坠。
　　“该走了，不能让以太协会的人发现，老师在这里给你开小灶。记住了，以后用禁咒的时候，尽量找没人的地方用，或者用不存之锁隐藏起来。”
　　景辞叮嘱道：“底牌都藏起来，能阴一个是一个。”
　　顾见临一愣：“明白了。”
　　“记住，你今天没有来过这里，老师也没有给你开过小灶。”
　　景辞继续说道：“最近以太协会在内部全面清洗，抓出了不少内鬼，死了不少人。现在是敏感时期，还是不要刺激他们脆弱的神经比较好。”
　　槐荫面无表情地打了一个响指。
　　不知道为何，顾见临通过侧写，发现了一件事。
　　这俩人都有点急。
　　然而不等他验证什么，时空再一次扭曲。
　　天旋地转。
　　……
　　……
　　法国，普罗旺斯。
　　有那么一瞬间，杂货铺出现了在山野之间，春风扑面而来，花香浓郁。
　　景辞望着漫山遍野的紫色薰衣草，陷入了沉思。
　　然而当他转过身，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槐荫从口袋里摸出老花镜，又摸出一个皱皱巴巴的记事本，对照着找手机号。
　　翻的急了，甚至还舔一下手指，方便翻页。
　　找到手机号以后，他拿起店里的卫星电话，按下按键。
　　电话拨通的一瞬间，老人家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哼起小曲。
　　躺在红木的躺椅上，春风得意马蹄疾。
　　“师母啊，没打扰您休息吧。”
　　槐荫一边泡茶，边拿着电话，笑眯眯说道：“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年纪大了，有点惦记您老人家，等我帮您办完了那两件事，再叙叙旧？”
　　他感慨道：“白银和黄金他们也好久没见了，甚是想念。”
　　不知道电话里，总会长说了什么。
　　槐荫当即不乐意了，板着脸说道：“师母！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大家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在您的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只是因为快死了，想再临死前见见老朋友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嗯，好的，您先开会，毕竟涉及烛龙与麒麟两位至尊，还有协会内部的鬼，需要慎重。”
　　他温和说道：“嗯，您问我的看法？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要当面谈一谈的。”
　　……
　　……
　　黑云城寨医务部的独栋公寓。
　　菀菀正在一楼的书房里写作业，桌边摆放着如山堆积的作业本。
　　她是个聪明的小姑娘，智商是相当高的，只用了一周时间，就已经学到了小学三年级的课程，现在她正在跟数学方程搏斗，咬着笔头愁眉苦脸。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写作业。
　　学习使她万分痛苦。
　　相比起来还是在垃圾场捡破烂的那段日子比较快乐。
　　只不过大哥哥曾经说过，她是如今避难所里所有人的希望，必须好好学习赚取考分，才能让大家都继续安逸地生活在这里。
　　而且据说，只要学习足够努力，就可以觉醒学霸途径，晋升到九阶大学神以后，还能为避难所的人洗刷冤屈，拳打审判庭，脚踩守夜者。
　　就连最古的五大至尊都不是她的对手，到时候她就能拯救世界了。
　　世界将会迎来和平。
　　小姑娘当即就懵了，她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的，只能去找父亲和姐姐求助。
　　然而父亲和姐姐面露古怪之色以后，还是一本正经地证实了这些话。
　　菀菀惊呆了。
　　不过后来也有人告诉她，能觉醒学霸途径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她也不用那么努力的学习，只要学个差不多就可以了，不用非得拯救世界。
　　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咚咚两声！
　　窗户被人敲响。
　　菀菀吓了一跳，还以为那些欺负她的坏小孩又来了。
　　连忙转身就跑。
　　“别跑，是我！”
　　只见窗户外露出一张精致稚嫩的小脸，披散着白金的短发。
　　菀菀一怔，顿时扭过头，眨巴着清澈的眸子：“小钰姐姐？你回来了？”
　　姬小钰双手抱胸：“那是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困住我的牢笼！古神界根本就不算什么，一点儿都不危险！就算是麒麟尊者来了，也得被我一拳干翻！”
　　小弟们在下面涨红了脸。
　　小公主是被她的小弟们托起来的。
　　菀菀一愣：“真的吗？我怎么听说小钰姐姐你之前被人制裁了。”
　　姬小钰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什么？制裁？谁能制裁我？都是放屁！”
　　菀菀想了想，弱弱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医院里的电视频道全都是你被吊在路灯上的视频，一直在循环播放，还有很多配图呢，大家都看到了。”
　　姬小钰当场石化。
　　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她顿时涨红了脸，险些气到七窍流血，勃然大怒。
　　然而在小弟面前不能落了面子，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剪辑！这一定是有人为了抹黑我的恶意剪辑！鬼畜视频你看过吧？全都是假的！一定是有人羡慕我的天赋，嫉妒我的才能，才会用这种东西来污蔑我！”
　　菀菀认真问道：“鬼畜视频是什么？”
　　姬小钰摆了摆手：“哎呀你不用管了，走我带你出去玩去。”
　　菀菀小声说道：“可是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作业是个什么玩意？不用管了，谁逼你写作业，我打爆他的头！”
　　姬小钰拉开窗户：“来，今天餐厅里出了不少新品甜食呢。”
　　菀菀一听有甜食，眼睛都亮起来了，立刻爬了出去。
　　作为四阶的狂王，姬小钰很轻松就把她给抱了下来：“别告诉你家里人啊。说起来，我最近在麒麟仙宫里，又找到了不少材料，说不定能炼出绝世神丹，到时候先找几个傻卵试一试。如果真的有用，咱们就发达了。”
　　她眉飞色舞说道：“到时候你也不用待在这里，跟……”
　　话还没说完，嗖的一声。
　　一个石块呼啸而来。
　　姬小钰眼疾手快，随手打了一个响指，石块应声炸裂。
　　只见医院门口，有一个小胖子，带着背后的几个熊孩子，手里握着弹弓。
　　他们嘴里还笑嘻嘻的：“快看，那个不洁者又跑出来了，抄家伙打她打她！”
　　菀菀吓得脸色苍白，当即就要缩回去。
　　姬小钰脸色一沉，顿时就发现她的胳膊上，有好多淤青。
　　“他们打的？”
　　她气呼呼问道。
　　菀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我自己磕的。”
　　姬小钰虽然智力不行，但也不是二傻子。
　　当即把小姑娘放下，转身抬手：“来啊，把我的意大利炮拿过来。”
　　小弟们当即送上火箭筒。
　　那几个熊孩子面色一变：“你想干什么？告诉你，我可是……”
　　轰！


###第一百九十章 有珠：今晚……
　　苏有珠今天早上是被电话给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起身，揉了揉头顶上的呆毛，浅青色的短发颇有些凌乱，睡裙的小吊带都已经滑落到胳膊上了，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细若凝脂。
　　老爸早上临时出差，妈妈又被客户约去做美甲，家里没有人。
　　而她最心心念念那个人，昨晚被她用计给支走了。
　　家里很安静，空荡荡的。
　　让人没由来的心慌。
　　她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名字，神情清醒了一些。
　　“喂，姐姐。”
　　清晨起来，她的嗓音里少了一丝冰冷，多了一抹慵懒和娇媚的感觉。
　　电话对面，苏有夏松了一口气，娇哼一声：“昨晚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怎么一条都没回？呵呵，光顾着玩你们的兄妹play去了？”
　　苏有珠鼓了鼓腮，嗓音渐冷：“才没有，我昨天……”
　　等一下，她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明明晚上昨天服用了游魂秘药和石心之墨，打算在睡梦中硬抗阴阳双生玉佩的副作用的。
　　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活生生痛醒的准备。
　　然而昨晚她的睡眠质量却出奇的好，连噩梦都没做。
　　只有一种可能。
　　阴阳双生玉佩的副作用没有发作。
　　“怎么了？”
　　苏有夏在电话里问道。
　　苏有珠茫然地左顾右盼，忽然在自己的手腕上看到了一条银色蚕丝编织而成的手链，它在阳光下是如此的耀眼，色泽近乎是透明的。
　　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件相当珍贵的古物，而且是炼金武器。
　　床头上还有一张字条：“这个手链带在身上，三天之内不许摘下来。”
　　这是顾见临的字迹，线条笔直冷硬，字如其人。
　　他昨晚来过。
　　苏有珠沉默了许久，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惘然。
　　多半是顾见临做了什么，帮她规避了神话武装的反噬。
　　问题是，九阶大天神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电话里，苏有夏似笑非笑说道：“该不会你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摊牌吧？”
　　苏有珠睫毛低垂，轻声说道：“他已经知道了。”
　　她没说自己的分身死亡，差点连累本体一起出事的事情。
　　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说出来只会让姐姐担心。
　　“嗯？他已经知道了？”
　　苏有夏似乎八卦起来了：“你们什么时候摊牌的？”
　　苏有珠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在归葬之森的时候，他早就在怀疑我的身份。”
　　电话里，苏有夏颇有深意说道：“我早就说过嘛，他迟早会发现的，毕竟是顾叔叔儿子，你再怎么伪装，在他的面前总会露出破绽。”
　　苏有珠低头摸着那串手链，沉默不语。
　　“不过以你的性格，会这么主动也是很难得。”
　　苏有夏调侃道：“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啊。”
　　提到这个话题，苏有珠冷哼一声，平静说道：“九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这是我从小养到大的男人，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了解他。如果我不主动，他就永远不可能喜欢上我。而且有诅咒的事情压着，就算他对我动心，也绝不会跟我谈恋爱的。”
　　超凡世界再怎么打打杀杀，现实里的生活也是要过的。
　　她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渴望恋人的回应和陪伴。
　　这是她最青春美好的时光，就应该跟喜欢的人一起旅行，吃饭逛街看电影，晚上回家缩在沙发上看鬼片，然后在一间屋子里同床共枕。
　　只不过，以顾见临的性格，肯定不会去想这些就是了。
　　他的生活是都是那么的简单枯燥。
　　苏有珠很努力地闯入他的生活，才在他的生命里添了那么一点颜色。
　　由于色诱用的多，那抹颜色还是黄色。
　　“说的真好听。”
　　苏有夏故作调戏的语气：“你从小养到大的男人。”
　　苏有珠板着脸：“有什么问题么？老师出差的时候，都是我偷偷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冬天帮他盖被子，夏天帮他打蚊子，我容易么？”
　　兄妹二人之前的关系会如此突飞猛进，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是都是因为苏有珠太了解他了。
　　顾见临天生性情寡淡，又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导致过于孤僻。
　　对任何人都不热络。
　　如果你不用恰到好处的温度去融化他，那就只能面对他的冷漠。
　　苏有夏呵了一声：“你怎么不说给他暖床？”
　　暖床。
　　苏有珠霜色的小脸有点不自然，强撑着淡定说道：“我答应了老师，要好好照顾他。”
　　“嗯，但是顾叔叔可没让你给他当童养媳啊。”
　　苏有夏撇嘴：“喜欢就喜欢，找什么借口。”
　　苏有珠冷冷说道：“我要挂电话了。”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苏有夏决定不再调戏妹妹，认真说道：“我这里刚刚收到了有关四爷的消息。”
　　有那么一瞬间，苏有珠美眸里泛起一丝寒芒。
　　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杀伐果决的月姬。
　　当初在归葬之森，算是彻底结下了死仇，再见面的话多半是要生死相向的。
　　包括幽荧集团的高层，也会出面干涉两个人的冲突。
　　她只是一个候选者而已，没有什么背景。
　　而司家却不一样。
　　“坏消息是，四爷还活着。好消息是，四爷疯了。”
　　苏有夏幽幽说道：“四爷的三次悲尸循环已经用尽了，逢人就觉得别人想要杀他夺宝。但问题是，四爷谋划了整整八年，以太协会都吃瘪了，怎么会不在他的手上呢？因此目前没有人相信司卫安说的话，大家都把他当成了疯子，避之不及。”
　　苏有珠眨动着美眸，眼神怪异。
　　说起来，麒麟之楔的碎片，还真有可能不在四爷的手里。
　　“司家的老祖宗已经出山，取代了四爷的董事位置，其他几位董事都如临大敌。”
　　苏有夏轻声说道：“你在幽荧集团没有背景，时不时还要被那个家族的人针对，一定要小心。要我说你就是恋爱脑，为了男人命都都不要了。伤得这么重，怕是没办法进阶了吧？”
　　苏有珠眼神幽深：“下次进阶也是可以的。”
　　“你本就为了小顾耽误了太多修行的时间，那个家族又把你视为眼中钉。”
　　苏有夏嗔怪道：“这次幽荧集团恰好得到了一株月石之心，那是你晋升五阶的关键材料。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却身受重伤，八成要错过了。”
　　苏有珠鼓腮，轻声道：“三爷那边会帮我抢下来，实在是争取不到也没关系。”
　　苏有夏幽幽问道：“为了小顾，真的值得你牺牲那么多么？”
　　苏有珠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青丝如水般散落：“我不觉得这是牺牲，所以没关系。”
　　苏有夏叹息道：“真拿你没办法，挂啦。”
　　叮咚。
　　电话挂断。
　　温暖的阳光里，苏有珠放下手机，在床上沉默了很久。
　　这次受伤确实是在意料之外。
　　进阶的事情，多半是要泡汤了，未来也不知道会怎样。
　　只是她却一点也不后悔。
　　至少，从今以后在他的面前，再也不需要刻意伪装。
　　接下来，就要全力以赴的攻略他！
　　苏有珠以手托腮，盯着手机壁纸里修长背影，打开微信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今晚家里没人，记得回家吃饭，我去给你煲排骨汤。”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晚上穿黑丝给你看。”
　　……
　　……
　　顾见临今天是带着火气来到黑云基地的，昨天作为刚刚完成生任务的功勋调查员，他居然被要求强制禁足，若不是师兄赶来，他都未必能回得了家。
　　他很记仇，一直记到现在。
　　因此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再遇到恶心人的调查和盘问，他就直接开始讲道理。
　　“B级调查员顾见临，收到消息请立刻前往黑云城寨指挥中心，领取属于您的任务奖励。”
　　太虚温柔说道：“陈司长在办公室等您。”
　　不知道为何，感觉就像是提前预谋好的，仿佛知道他今天想打人，便先拿奖励出来安抚他。
　　审判庭的走狗也没有跳出来恶心他。
　　今天的黑云城寨风平浪静。
　　行。
　　顾见临压下火气，按照路边的指示牌，步行至黑云城寨的指挥中心，乘坐电梯来到顶楼。
　　玻璃幕墙在震颤，音波震动墙壁，楼层仿佛在摇晃。
　　“子衿，在你没到圣域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你还很年轻，拥有神将的天赋，现在还不是跟审判庭叫板的时候。”
　　“这个月内我必然能晋升七阶。更何况，小顾的表现超乎我们的预料，甚至得到了老师她老人家的认可，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我也问过了我父亲，他尊重我的意见。”
　　“这还是有风险，你当初偷偷放走那个小姑娘的事情，审判庭到现在还在追查，莱茵对这件事非常的重视，一旦查到你头上你就完蛋了！”
　　“莱茵又怎么样？只要晋升圣域，拿到神将的头衔，他也不敢怎么样。”
　　“这次归葬之森的任务，那个姑娘再一次现身了，王太升已经盯上了她。”
　　“王太升那个白痴又不知道她是谁。”
　　“早晚有一天他会反应过来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任性，你敢不敢吼的再大声一点？”
　　“反正你已经设置了结界，没人听得到。”
　　顾见临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听到两个大佬在里面吵架。
　　他甚至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来了？”
　　会议室的玻璃门自动打开，陈伯均坐在办公桌后面，愁眉苦脸。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真皮沙发上，陆子衿双手抱着奶茶，照旧扎着可爱的双马尾，一袭黑色蕾丝边的洛丽塔长裙，裙下是裹在黑丝里的细腿，踩着圆头皮鞋。
　　这俩人看起来就不是一辈的。
　　“陈司长，陆部长。”
　　顾见临只好硬着头皮进来，感觉到屋子里的火药味淡了一些。
　　“来，坐我身边。”
　　陆子衿瞥了一眼身边的空位，笑吟吟说道：“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顾见临头皮发麻，瞥了一眼肩膀上的鹦鹉，还是坐到了她的对面。
　　“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陆子衿气得双手叉腰，娇哼一声：“看来你这两天跟那个小姑娘的关系突飞猛进啊，不愧是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卸下伪装坦诚相见以后，我隔着一张茶几都能闻到你身上那股恋爱的酸臭味。有女朋友了，就忘了姐姐了？”
　　顾见临被这一连串的输出给整懵了，这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什么女朋友？什么恋爱？”
　　他板着脸说道：“别瞎说，我没有。”
　　陈伯均无奈摇头，吐槽道：“不用大惊小怪，这件事其实都已经传开了。景先生昨天带着一个人，去了一趟格陵兰岛。一位九阶的大天神，朱迪雅·斯特里克，就隐居在那里。”
　　顾见临心想原来是这件事：“我知道，师兄跟我提到过。”
　　陆子衿眼神古怪，冷笑一声。
　　陈伯均面无表情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朱迪雅前辈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宣布退隐了。”
　　顾见临愣了一下。
　　“呵呵，当初连朱迪雅前辈的亲孙子生病，她都见死不救。”
　　陆子衿阴阳怪气道：“多有原则的一个人啊。”
　　陈伯均附和道：“是啊，你师兄真有本事。”
　　顾见临心想这确实欠了一个大人情。
　　“原来如此。”
　　他好奇说道：“师兄是怎么说服她的？”
　　“当然是用刀架在脖子上，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
　　陈伯均叹气：“景先生的原话是……如果我带来的人死了，那你这老东西就一起下去吧。”
　　陆子衿竖起大拇指：“有事老前辈，无事老东西，佩服！”
　　“……”
　　顾见临眼前一黑。
　　不知道为什么，如此荒诞的描述里，却毫无违和感。
　　是啊。
　　师兄那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实际有多凶残，懂得都懂。
　　这就跟老师的德高望重一样，是不能相信的。
　　只有他自己才是真的想要与人为善，并且身体力行。
　　“我和子衿都是知道内情的，大概能猜出来景先生带过去的那个小姑娘是谁，你妹妹在你身边潜伏了那么久，总算是跟你摊牌了。”
　　陈伯均提醒道：“今天叫你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昨天王太升上报总部，要求对调查月姬的事情，调查对象自然是你。这件事被我们给压下来了，但王太升却贼心不死。”
　　“月姬的真实身份务必要保密，绝不能让审判庭知道她还活着。毕竟这是顾辞安的学生，圣者们一旦得知这件事，一定会亲自下场，到时候会很难处理。”
　　他顿了顿：“毕竟，月姬现在还是幽荧集团的人。”
　　陆子衿摆了摆手，撇嘴说道：“倒也不用那么紧张，既然青之王选择了你，那就不会让你和你的家人出事。老陈就是喜欢危言耸听，别管他。”
　　顾见临沉思片刻，这个问题的确需要重视。
　　“我知道了。”
　　他颔首说道：“我会注意的。”
　　陈伯均望向他的眼神愈发欣慰，继续说道：“你上次的要求，总部已经审核通过。审判庭会重新审理对你父亲的案件调查，包括牧锋他们的案子，也在重启调查。”
　　“嗯哼。”
　　陆子衿慵懒地打岔道：“现在由于你展露出的天赋，各个派系都已经注意到了你。如果能借着这些事情，对审判庭一系施加打击，是再好不过的。”
　　顾见临挑眉：“所以呢？”
　　陈伯均盯着他，问道：“这次的任务，你在活葬区找到线索了么？”
　　陆子衿也眯起眼睛，颇有些期待。
　　原因很简单。
　　眼前的这个少年，是顾教授的儿子。
　　无论顾教授最后做什么，但他生前的丰功伟绩，是没人可以否定的。
　　审判庭都得认。
　　如今他已经不在了，那么有机会能代替他的，只有他的儿子。
　　顾见临想起隐修会的事情，嗯了一声。
　　“算是吧。”
　　他想了想：“跟这几次行动的内鬼有关系。”
　　具体的情况他不好说。
　　得看对面什么时候咬钩。
　　“你是知道轻重的，既然你不跟我们说，那就有你的原因。”
　　陈伯均满意地颔首，欣慰说道：“我们不会对你的行动过多干涉，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尽管跟我们提，我们会尽可能的满足。”
　　陆子衿颇有深意地提醒道：“因为总会长对内鬼的事情很重视，而你掌握着至关重要的线索。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总会长的性格就是这样，只要你对她有用，你就可以提要求。”
　　顾见临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别的要求。
　　“可以让我晋升第一梯队么？”
　　这话一出，陈伯均和陆子衿都被干沉默了。
　　少年，你现在只有三阶啊！
　　“这个我倒是做不了主，具体得看总会长的意思。”
　　陈伯均苦笑道。
　　陆子衿瞪眼：“第二梯队还不够你折腾的么？”
　　顾见临认真说道：“第二梯队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挑战性了，毕竟第二梯队里最强的就是姬小钰，她被吊路灯的视频你们也都看到了。”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
　　巨大的爆炸声冲天而起，一股恶臭顺着风，从窗外狂涌进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让你道歉！
　　呕！
　　陈伯均闻到这股恶臭的一瞬间，当即弯下腰拉过垃圾桶，呕吐起来。
　　只见陆子衿满脸嫌弃地吹出一口仙气，狂风骤起，吹散恶臭。
　　顾见临心里咯噔一声。
　　他刚刚才跟上级夸下海口，觉得自己在第二梯队站稳了脚跟，还制服了一个混世魔头，不能说是造福世人，也可以说是功德圆满了。
　　结果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这股恶臭非常的熟悉，绝对是小公主弄出来的。
　　真是奇了，配方都被自己没收了，这小家伙只用了一晚上就又制出新毒了！
　　他这才想起摸出那本皱巴巴的日记本看了一眼。
　　好家伙，居然全是拼音！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荒诞的猜测，那个熊孩子很有可能连字都不会写。
　　那么大的一个大家族，应该不至于吧。
　　然而又想到小公主的人格画像。
　　好吧，九成九的概率不识字。
　　这时，太虚柔媚的嗓音响起：“紧急通报，A级调查员姬小钰突发恶疾，在医务部非法动用生化武器，于医院天台挟持五位人质。目前朱教官已经率领警卫队对医务部实施了包围，目前正在紧张的对峙当中，寻求谈判。”
　　顾见临心想这怎么听起来有点像绑架案。
　　“造孽啊。”
　　鹦鹉在他肩膀上吐槽。
　　“太虚，查询人质身份。”
　　陆子衿淡淡说道。
　　陈伯均吐完，擦了擦嘴，抬头望向投影屏幕。
　　只见五个被吊在路灯上的熊孩子，嘴里被塞着毒包，臭到泪流满面。
　　不省人事。
　　天台上还有一张沙发，穿着洛丽塔小粉裙的小公主满脸淡然，气定神闲地坐在上面喝着冰可乐，旁边横着一支冒着浓烟的火箭筒。
　　她的脸上仿佛写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小弟们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背后，惊叹于她的威武和霸气。
　　而且还在旁边拍照留念。
　　顾见临被镇住了，因为他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没想到这小姑娘模仿能力还挺强的，这才过去两三天就复刻了自己的名场面。
　　只不过人和人的气质不一样。
　　顾见临因为气质冷漠，所以效果倒是还好。
　　而小公主这场面，就差配五个字了。
　　爷傲奈我何。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鹦鹉怪叫道。
　　陈伯均揉着眉心，忽然面色一变：“这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点了？坏了，子衿你看一下，这个小胖子是不是稽查局李局长的儿子？”
　　陆子衿凑过去细看，神情古怪：“好像还真是，小公主怎么把李局长的儿子给吊路灯了？”
　　她一拍额头，似乎有些头痛。
　　顾见临皱眉：“李局长是谁？”
　　“也是时候跟你科普一下，以太协会的权力构成了。”
　　陈伯均面色古怪，解释道：“以太协会是全世界最大的升华者组织，与其说是一个组织，倒不如说是一个联盟，是由全世界各大势力共同维护的秩序，这么说是不是很通俗易懂？”
　　“虽然在你看来，以太协会有很多被人诟病的地方，内部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在这个遍地升华者的世界，这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秩序了。在以太协会成立之前，超凡世界的混乱，是你根本就无法想象的。”
　　他说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有人精神被污染，有人思想得了疾，有人嗷的一声就疯了。在如何维护秩序这件事上，也总会产生分歧。”
　　陆子衿阴阳怪气调侃道：“超凡文明发展到现在，其实就是在比烂啦。”
　　顾见临心想有理。
　　人的思想无法统一，个体的能力又变得极为强大。
　　秩序，就变成了一种奢侈。
　　“以太协会内部的派系斗争也从未停止过。如今莱茵副会长和他的审判庭一家独大，另一位副会长，则是守夜者部门的顶头上司，凛冬。”
　　陈伯均叹息道：“除此之外，黎明作战序列属于独立的战争部门，基本不会参与派系斗争。而欧米伽序列，实则是一个培养天才的计划，由各个部门和各大家族输送人才，也是独立的。”
　　“六位神将，十三位分部长，华国的各大家族和古老宗派，也都在明争暗斗，蚕食彼此的资源和权力，但他们都会站队莱茵或者凛冬。”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这一切，都是因为总会长时日无多了。”
　　顾见临心中微动，想起了上次在杂货铺的时候，遇到的那几个神秘黑袍人。
　　他们就提到过，回收总会长遗体的事情。
　　“只不过如今总会长还在，大家斗得还算收敛，稽查局就是效力于她老人家的派系，李局长这次来到峰城，也是为了重新审理老顾和老牧的案子，守夜者和审判庭两个部门则是协助调查，提供各自的证据。”
　　陈伯均说道：“稽查局不是战力部门，但因为是总会长的亲信，所以他们的态度很重要，李局长作为五位局长之一，掌握着很大的权力。”
　　陆子衿幽幽说道：“如今守夜者和审判庭，都在尝试着拉拢李局长。虽然这个人很古板刻薄，非常的不讨喜，但也没办法。”
　　陈伯均揉着眉心：“一切都是为了老牧和你父亲，李局长是文职人员，也是总会长亲派来的，如果能拉拢到我们这边，意义非凡。”
　　“然而，现在他的儿子被打了。”
　　陆子衿笑眯眯说道：“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小公主生性顽劣，而你是目前唯一能制服她的人，说不定就能借机拉拢到李局长呢。”
　　顾见临沉思片刻：“我现在过去看一下。”
　　目前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真是小公主的错，那又得用善与爱了。
　　……
　　……
　　“天台上的人听好了。”
　　“这是我最后的通牒！”
　　“交出生化武器，释放人质，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朱教官拿着喇叭，对着天台上咆哮。
　　医院门口人山人海，路过的调查员们都已经过来看乐子了。
　　唯独牧叔和牧清歌这对父女，在楼下干着急，哀声叹气。
　　而在天台上，姬小钰鼓着腮，像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小兽，大吼道：“放人？想的美，让我放我就放？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小弟们在后面站成一排，充当卫兵。
　　菀菀被保护在最后面，吓得俏脸苍白。
　　“小钰，不要任性！”
　　姬寒作为姬家的兄长，冷声说道：“快把李局长的儿子放下来，他只是个没觉醒的普通人，再这么下去是要出人命的。听话，然后给李局长道歉。”
　　姬野双手抱胸，没好气说道：“赶紧放人，别逼我动手。”
　　目前的局势就像是愚蠢的警匪片。
　　非常焦灼。
　　李局长焦急地来回踱步，作为稽查局出身的局长，他一生处理过数不清的案子，自带一股子肃冷的气质。
　　他的面容古板刻薄，脸色很难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呵斥道：“黑云基地的究竟是怎么管理的？我倒是要问问陈伯均，总会长的孙女到这里来历练，就被他给管教成这样？”
　　“李局长，稍安勿躁。”
　　聂执事在旁边说道：“五分钟，最多五分钟，就把您的儿子放下来。”
　　王太升也附和道：“您放心，姬野和姬寒都出面，一定没问题的。”
　　他们回头吩咐道：“曙光，准备救人。”
　　作为五阶的教皇，曙光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突发情况发生的。
　　毒师也跟在旁边，拎着装有秘药的箱子。
　　然而，姬小钰是何许人也，才不给人面子：“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这几个小屁孩打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出人命？”
　　她抄起火箭筒，直接瞄准了众人。
　　所有人面色大变，这生化武器的威力太强了。
　　姬野和姬寒对视一眼：“今天祖母大人也来了基地，你不要胡闹。”
　　姬小钰闻言，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她看了一眼背后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却还是抄着火箭筒，咬牙说道：“别蒙我，我不管！今天谁都别想让我放人！你们俩是五阶又怎么样？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们，逼急了我掏出神话武装，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姬寒和姬野都惊呆了，这小家伙今天是怎么了，祖母大人都镇不住她。
　　李局长阴沉着脸，皱眉说道：“既然二位不方便动手，那我来吧。我会尽量保证不伤到小公主的前提下，把人救下来。”
　　聂执事和王太升面色微变。
　　这要是动起手来，场面可就难看了。
　　就在这时，楼梯口的脚步声响起。
　　顾见临从楼道里走出来，皱眉问道：
　　“怎么回事？”
　　曙光和毒师一同扭头，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心想能制服小公主的人终于来了。
　　起码不会闹出大乱子。
　　姬野也认出了他，微微挑起眉，说道：“小钰发疯了，你的身上有金銮凤羽对吧？你也是她的组长，这件事情确实应该由你来处理。”
　　“不错。”
　　姬寒微微颔首，严肃说道：“小钰虽然是姬家的人，但她不由分说袭击了李局长的儿子，把他们吊在路灯上，这做的确实是过分了。”
　　顾见临是总会长指派，专门来管教小公主的人，这件事在黑云基地里早已经传来。
　　聂执事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很不喜欢这个魔头，但这个时候他确实有用，因为他足够凶狠，也有能力。
　　王太升却眼神闪烁，死盯着眼前的少年，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冷哼一声。
　　“金銮凤羽？总会长大人指派的人么？”
　　李局长眯起眼睛，态度颇有些倨傲，命令道：“既然你是小公主的组长，你就该对这件事负责，快些把我儿子救下来，我既往不咎。”
　　这幅命令的口吻，顾见临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放屁！”
　　姬小钰面色一变，大声说道：“什么叫我不由分说袭击了那几个混球？明明是他们先欺负菀菀的，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你们都不管不问。怎么，我就帮她揍回去了而已，你们怎么就这么急？双标狗能不能死一死啊！”
　　曙光和毒师一愣。
　　难怪小公主今天这么疯。
　　姬家姐弟再次对视一眼，眼神有些狐疑，忍不住训斥道：“小钰，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李局长的儿子怎么会这么做？”
　　姬小钰瞪眼：“我没有！”
　　小弟们的保护下，菀菀弱弱缩在后面，眼神怯懦又委屈，好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小孩子互相打闹而已，都很正常。”
　　李局长背负双手，慢条斯理开口：“把人放下来，道个歉就算了。”
　　王太升附和道：“李局长说的对，更何况还是个不洁者，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聂执事听到这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过分？拿石头砸脑袋不过分啊？”
　　姬小钰吼道：“我砸砸你试试？”
　　这一刻，顾见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看到了她胳膊和小腿上的淤青和疤痕。
　　这不是小孩子的胡闹，而是霸凌。
　　气氛降到了冰点。
　　姬小钰有点犯怵，主要是因为她知道，对面的人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动手。
　　但有一个人是真的敢揍她的。
　　而且还是奉旨揍她。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没错，所以依旧挺直了腰板，死守着自己的底线，绝不低头。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这些所谓的大人们都站在她的对面，眼神严厉又冷酷。
　　她忽然觉得有点委屈，死咬着牙，攥紧拳头。
　　顾见临看了她一眼，从理性的角度上考虑，确实应该让她道个歉，息事宁人。
　　李局长是稽查局派来的，是总会长的亲信。
　　为了顾全大局，应该拉拢他。
　　但是这样做，代价是牺牲两个孩子的尊严。
　　从此以后，菀菀很有可能会产生心理阴影。
　　长期自卑。
　　姬小钰的正义和善良，也会被毁于一旦。
　　顾见临曾经看过一本书。
　　成年后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妥协。
　　只不过，牺牲孩子，不叫妥协。
　　那叫怯懦。
　　“道歉。”
　　顾见临冷声说道。
　　李局长对这个年轻人的识趣感到满意，慢条斯理说道：“很好，让小公主道个歉，多大点事啊是不是？不要把事情搞得那么难看。”
　　聂执事和王太升也如释重负，心想这小子还是知道敬畏的，如果冒犯了稽查局，就等于是在挑战总会长的权威。
　　“是啊，小孩子打闹而已。”
　　他们笑了笑，仿佛是看乐子一般。
　　姬小钰愣住了，抱着火箭筒的手彻底僵住，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真的很没意思，这些所谓的大人们根本就是一群白痴，还不如都去死算了。
　　明明她没有错，却都在指责她。
　　小姑娘鼻子一酸，莫名的委屈，甚至想哭。
　　菀菀悄悄地从人群里钻出来，戳了戳她的手。
　　忽然间，有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挡在了她们俩的面前。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的人，挽起了衬衣的袖子，漆黑的眼瞳里暗藏汹涌。
　　“道歉。”
　　他面无表情说道：“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李局长愣住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指着自己：“我？你让我道歉？”


###第一百九十二章 总会长的手段
　　顾见临生来就是这么一副淡漠的性格，不喜言语。
　　而且他的三观其实也跟正常人不一样，因为他认为个体之间的思想差距天差地别，人和人之间的分歧是不可能通过沟通来解决的。
　　能通过沟通解决的问题，本质上都不叫问题。
　　他说事不过三，那就不会说第三遍。
　　直接撸起了袖子。
　　什么大局，他不屑考虑。
　　李局长的言行，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公正的人，也不会正视所谓的不洁者。
　　这种人，没必要拉拢。
　　“诶？”
　　姬小钰原本正委屈着呢，忽然就看到这个恶魔挡在她的面前，愚蠢小孩的贫瘠大脑转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次要道歉的人居然不是自己诶。
　　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周围的长辈们也都在超凡世界忙碌，从没有人关心过她的内心世界，大家都把她当成一个小屁孩，小孩子的感受无关紧要。
　　有的时候她确实做错了。
　　挨训，也认了。
　　但更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
　　但到最后，还是挨训。
　　索性最后摆烂了。
　　其实那些人却忽略了一件事。
　　他们曾经也是小孩子。
　　他们也是有喜怒哀乐的。
　　只是当他们长大以后，立场就已经彻底变了，也就忘记这回事。
　　这些年小公主也不是不知道外界对她的评价，但她早就已经不在乎了，无论她乖巧还是顽劣，那些所谓的成年人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还不如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时不时恶心一下那些讨厌的大人，她也挺爽的。
　　这是她反抗和表达不满的方式。
　　越是对抗，她就越被孤立。
　　从没有人站在她的身边，告诉她你是对的。
　　包括总会长。
　　这是十二年来第一次，惊讶得她说不出话来。
　　“小钰姐姐？”
　　菀菀发现她的小脸愣愣的，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讶。
　　顾见临眼神里的杀起都快沸腾起来了。
　　“顾见临！你想干什么！”
　　聂执事是经历过前几次的事件，知道这是个讲不通道理的疯子，脸色大变：“这里是黑云基地，你还敢对上级动手？我看你是疯了！”
　　反倒是王太升的心思活络起来，因为他儿子被打进医院的事情，他下达了对凶手的通缉令，但多日以来迟迟都没有什么结果，让他又气又怒。
　　而就在昨天，他忽然听说，眼前这个少年，跟那个凶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昨天王太升本来想把他留下，顺便逼问出凶手的下落，但没想到这个少年直接被人给带走了。
　　他勃然大怒，直接把这件事上报，请求上级责罚。
　　只可惜，陈司长根本不搭理他。
　　他心有不满，却没有办法。
　　因此他另辟蹊径，尝试着怂恿稽查局的人下场介入调查。
　　现在倒是好。
　　顾见临要当众殴打上级，这事闹大了的话，可就没得洗了。
　　“你是姬小钰的监护人么？如果不是，那这里没你的事了，趁早离开。”
　　李局长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了，眼神冷漠下来，寒声说道：“让我道歉？你怕是疯魔了。”
　　他自认是总会长的亲信，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哪怕位阶只是刚到超维级，也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能碰瓷的，所以毫不畏惧。
　　“菀菀，过来。”
　　顾见临忽然说道。
　　菀菀有一个观念，就是只要大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所以她也不害怕，乖乖凑过去。
　　顾见临蹲下身，撩起她的额发看了一下，额头上有一块小小的淤青，藏在袖子里的小胳膊也有好几块淤青，还有小腿上都数不清。
　　这小姑娘被霸凌的时间起码也得有半个月了。
　　“这都是那几个混球打的，他们就喜欢欺负不洁者！”
　　姬小钰愤愤说道：“我挂他们路灯都算轻的了！”
　　顾见临嗯了一声，记住了这些伤口的位置，抬头说道：“你的儿子才是缺管少教，你是他的监护人，必须替他道歉。这就是道理，哪怕今天总会长站在这里，我一样会让她道歉。”
　　“泼猴，他不道歉，就放开了打。”
　　他平静说道：“谁劝架，那就一起揍。”
　　姬小钰当即露出丧心病狂的笑容：“好的师父！”
　　不对，什么师父！
　　她不是猴子。
　　顾见临也不是东土和尚。
　　轰！
　　顾见临额头上燃起了漆黑的鬼火。
　　鬼人化，暴走！
　　鬼人化意味着，神司已经被负面情绪充斥，六亲不认，阴冷疯狂。
　　而暴走则意味着，血怒！
　　咔嚓！
　　地面被踩碎，碎石崩裂。
　　顾见临欺身而上，一记凶狠的左勾拳砸出！
　　“你敢！”
　　李局长震怒不已，鼓荡着体内的气劲，狂化的气沸腾一般萦绕在右拳，如攻城锤般轰出！
　　这是一位古武途径，四阶的狂王！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一台精密的仪器从上扫到下，根据这个人十分明显的外部特征，侧写出了具体的画像。
　　双手没有茧子，站姿不够笔挺，甚至还有些驼背，略微有啤酒肚，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酒气，牙齿被烟熏得微微泛黄，一看就是个坐办公室的。
　　空有位阶，酒囊饭袋。
　　众所周知，古武途径的实力，是由武道的境界来决定的！
　　轰！
　　两个人的拳头仿佛铁炮开火般碰撞在一起，虚空泛起一阵狂乱的涟漪！
　　李局长被一股磅礴的劲力震得浑身颤栗，连骨骼在剧烈地颤动，脚下都有些站不稳了，若不是体内有气支撑，恐怕他早已经倒下！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四阶的狂王！
　　“你想把你儿子放下来，可以。”
　　顾见临右拳发力，漠然说道：“你替他吊在上面。”
　　纯粹的比拼力量，三阶大司命对上四阶的狂王，居然占据了上风！
　　“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公然对上级动手！”
　　王太升大喝一声，意念宛若实质化般喷涌出来，这是一位三阶的天师。
　　只有聂执事还算聪明人，他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有多生猛，一步步往后退。
　　他们都是文职人员，天赋可能不算太差，但因为公务耽搁了时间。
　　面对一个能越阶挑战的怪物，没有任何胜算。
　　轰的一声。
　　一簇苍白的鬼火凭空燃起，四尊燃烧的金色鬼手咆哮着从虚空里探出来，无数漆黑的粒子在掌心狂颤跳跃，汇聚成黑色的无形界域。
　　“早就看你不爽了。”
　　顾见临扭头，眼神森然：“我要离开黑云城寨，还需要你的同意？你是什么东西？”
　　王太升只见眼前有漆黑的闪光一闪而逝。
　　轰！
　　意念的领域被轰然炸碎，他整个人都如同炮弹一般倒飞出去，从天台跌落！
　　“不洁者就可以被欺负？”
　　顾见临漠然说道：“那我也欺负欺负你？”
　　说完他转身，再次凝聚漆黑的闪光。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聂执事暗骂一声，没想到他再三克制，还是被牵连了进来！
　　黑暗炸裂的一瞬间，他急中生智，转身跳楼！
　　轰！
　　顾见临活动着筋骨。
　　殴打上级这种事，一个是打，两个也是打。
　　不如三个一起打！
　　李局长眉头狂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危险！危险！危险！
　　“你儿子一共在菀菀身上留下了十二道淤青，我不欺负小孩，所以只能找你。”
　　顾见临漠然说道：“子债父偿，天经地义”
　　只见四尊燃烧的鬼手在他的背后盘踞怒吼，漆黑的闪光骤然凝聚，黑暗轰然扩张！
　　“无关人等，迅速撤离！”
　　姬寒和姬野不敢动手，甚至没有任何阻拦的打算。
　　因为姬小钰已经扛着两个火箭筒朝着他们冲过来了，炮口分别对准二人。
　　两个五阶界王也不想沾上这此世极致之臭，更何况事情闹到现在这种地步，他们也没有非要以身犯险的义务，就算袖手旁观，也不会被问责。
　　曙光和毒师被他们两个扛在肩上，纵身跃下天台！
　　轰！
　　朱教官站在楼下，看着楼顶上发生的剧烈爆炸，气得像是一头煮熟的龙虾。
　　“你们还在看着干什么！”
　　他回头怒斥：“还不上去缉拿闹事者？”
　　纳米战士们对视一眼，眼神微微闪烁，连忙说道：“哎呦长官！今天有内鬼在食堂里下毒，我们闹肚子了！先去一趟厕所！”
　　轰隆一声，纳米战士们一哄而散。
　　真是笑话。
　　闹事的那个是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把怪物引开，让他们活命的英雄。
　　而现在要他们去缉拿英雄，保护那群只知道争权夺利的酒囊饭袋。
　　这不扯淡嘛！
　　朱教官愤怒了，准备亲自冲上去抓人。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小胖子口吐鲜血，一头栽在了他的面前。
　　“报告长官！”
　　成有余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有内鬼，给我下毒！”
　　咣当一声，张诚也扑倒他在身边，死死抱住他的大腿：“救，救我！”
　　朱教官眼前发黑，只见前面还有一个水手服少女站在旁边发愣。
　　“愣着干什么？”
　　他怒吼：“救人啊！”
　　聂相思哪里遇到过这么凶的长官，差点就给吓哭了，手足无措！
　　“废物，都是废物！”
　　朱教官的血压已经快飙升到三百了，怒吼道：“医疗部呢！医疗部在哪里？请求支援！”
　　王太升和聂执事已经被轰下来了，狗啃泥一般倒栽在草坪里，医疗部迅速一拥而上。
　　轰隆！
　　天台上响起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虚空泛起一阵阵涟漪，可想而知战斗有多么激烈！
　　砰！
　　只听一声恐怖巨响，一道狼狈的人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了地上，摔出巨坑。
　　众人转身望去，目瞪口呆。
　　李局长！
　　——四阶狂王对上三阶大司命。
　　赢家，居然是后者！
　　众人惊骇不已。
　　李局长宛若炮弹般砸落在地，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裂隙如蛛网般蔓延。
　　轰！
　　顾见临从天而降，骤然砸穿了地面，双腿分开落在他的两侧腰间。
　　头顶悬浮着古朴的安魂铃，骤然震荡！
　　所有人都耳晕目眩，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李局长咳出一口鲜血，狼狈至极。
　　双手护在身边，试图在一起激起气劲！
　　这一刻，顾见临闪电般探出双手，死死锁住了他的双腕，用力掰开！
　　四尊燃烧的鬼手纵声咆哮，一拳落下！
　　轰！
　　李局长额头被打瘪，鲜血迸射而出。
　　接下来是，第二拳！
　　轰！
　　李局长发出一声惨叫，左臂被一拳打折，骨骼破碎的声音惊悚至极！
　　然后是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
　　沉闷的拳击声，重锤般抡下来，声若暴雷。
　　每一拳落下，地面都会震动。
　　李局长被打得血肉模糊，四肢的骨骼都被打碎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朱教官和周围的旁观者已经回过神来。
　　最初他们还试图分析一下伤势，最后已经彻底放弃了，只要不死就可以了。
　　独栋的公寓里，牧叔站在那里，急得满头是汗。
　　“爸，不会有事吧？”
　　牧清歌喃喃说道。
　　“你以为那是谁？那是小顾啊。”
　　牧叔叹气道：“他在的地方，铁定出事！”
　　他身材高大，看得也远一些。
　　小顾这是要在对方身上，复制一份伤情报告啊。
　　嗯，一份凶狠几十倍的伤情报告。
　　轰！
　　最后一拳！
　　顾见临的最后一击，双手加背后的四尊鬼手，六拳合一！
　　六倍的善良！
　　这一拳下去，李局长当即被锤进了地底，浓烟四起。
　　医院门口一片死寂。
　　顾见临单手抓起身下这个生死不知的家伙，转身默默扫向众人，冷声说道：“看清楚，谁家的孩子要是再敢欺负菀菀，这就是你的下场。”
　　小孩子不懂事，没关系。
　　成年人负责。
　　人群里还有几个被吊路灯的孩子家长，原本还在叫嚣着带节奏，但这一刻全都不敢出声了。
　　甚至不敢承认那是自己家的孩子。
　　死寂之中，朱教官强忍着暴怒，怒吼说道：“B级调查员顾见临！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敢公然殴打上级？你知道你手里的那个人是谁么？他有公务在身。”
　　他的怒吼声仿佛闷雷，震荡耳膜。
　　顾见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知道这是谁，这种人也配来查案？如果总会长脑子没出问题，那就该把他给换了。”
　　话音刚落！
　　轰！
　　朱教官面色大变，骤然闪身！
　　一发毒气炮打不偏不倚打中他的脚下，一股恶臭爆发出来！
　　朱教官当即就呕了。
　　“瞎嚷嚷什么？祖母大人的亲信那么多，不差这一个。”
　　姬小钰扛着两个火箭筒，面容逐渐狰狞，叫嚣道：“他们欺负菀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过来伸张正义？现在他们被揍了，这不是活该？祖母大人说过，旁观者跟施暴者同罪！你这个拉偏架的，是罪上加罪！”
　　朱教官震惊了，总会长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等到医疗部的人姗姗来迟，三位负伤的高层被放在担架上，整整齐齐。
　　“救人，先救人！”
　　朱教官边吐边吼。
　　林晚秋看到伤者也有点吃惊，睁大了美眸。
　　顾见临看了她一眼，这女人一如既往的娇媚美艳，神情却有些疲惫。
　　“没受伤吧？”
　　林晚秋没搭理三个伤员，居然先来关心他这个凶手。
　　顾见临嗯了一声。
　　朱教官目瞪口呆。
　　医务室里响起了广播的声音，陈司长清了清嗓子，说道：
　　“B级调查员顾见临，公然破坏基地秩序，以下犯上，殴打上级，罪无可恕！A级调查员姬小钰，违规使用大规模杀伤性生化武器，绑架上级家属，在情节恶劣！”
　　朱教官如释重负，心想终于有人来管教这些狂徒了，必须将他们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扣除一个月奖金，罚写三万字检讨，明晚上交。”
　　广播关闭。
　　朱教官：“……”
　　……
　　……
　　黑云基地的办公楼里，陈伯均放下麦克风，抱着手里的保温杯，叹了口气。
　　“还得是小顾啊。”
　　他吐槽道：“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子衿摆了摆手，幸灾乐祸说道：“小顾这个人做事是有分寸的，既然他这么做，那就一定证明小公主没做错。李局长的儿子该揍，李局长也该揍。”
　　“王太升和聂丰也被揍了。”
　　陈伯均板着脸，无奈说道：“唉，这一届的新人是真难带啊。”
　　“你还记得老师当年说过什么吗？秩序，也不代表正确。规则，也从不是一层不变的。谁都可以违反规则和秩序，但前提是你要支付得起代价。而对于这个世界，她老人家始终期待着能够打破一切秩序和规则的人出现。因为过去的秩序和规则，还有维护它们的人，都太老了。”
　　陆子衿似笑非笑说道：“如果这一代的年轻人没有反抗老东西的勇气，那才是真的无药可救。”
　　陈伯均依旧愁眉苦脸。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只不过这样一来李局长就真的偏向审判庭了。
　　“别着急。”
　　陆子衿知道他在想什么，妩媚一笑，说道：“老师今天也在黑云基地，只要她老人家没说话，那就不会有问题。我甚至怀疑，她是故意的。”
　　陈伯均一愣。
　　“你忘记老师一贯的手法了么？”
　　陆子衿撇嘴：“我一直想不通，这么大的案子，为什么只派了个李局长过来。现在来看，老师多半已经看他不爽很久了，故意为止。”
　　陈伯均皱眉，赫然扭头望向窗外。
　　只见基地门口，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行驶在马路上，漆黑的烤漆反射着阳光。
　　……
　　……
　　黑云城寨的正门口，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不紧不慢地驶入了基地。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远处的轰鸣声。
　　仿佛大地都在颤动。
　　“总会长。”
　　司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眼瞳里泛起诡异的苍白，平静说道：“李局长出事了，四肢粉碎性骨折，浑身脏器移位，生命垂危。”
　　太华坐在后座上，低头翻阅着手里的一本佛经，不为所动。
　　“谁打的？”
　　她淡淡说道：“小钰？”
　　司机回答道：“B级调查员，顾见临。”
　　“他啊。”
　　太华嗯了一声，唇边泛起了一丝冷意：“做得不错。”
　　司机一愣。
　　李局长可是稽查局的六位局长之一。
　　总会长亲自培养的亲信。
　　现在被一个新人打成了这样，总会长大人居然说做得不错。
　　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太华根本不屑于跟一个司机解释什么，她只是抱着手里的佛经，抬头眺望远处的阳光，冷笑道：“槐荫收的这个徒弟，还挺好用。”
　　……
　　……
　　忽然间，顾见临扭过头，眼瞳微缩。
　　只见生死不知的李局长，忽然间动了动嘴唇，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稍纵即逝，仿佛幻觉一般。
　　如果不是顾见临反应快，恐怕还真的忽略了。
　　三具担架被拉着远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怎么了？”
　　林晚秋见他神色不对。
　　顾见临低下头，只见一只黑色的蜘蛛在手背上爬过。
　　那不是活物，而是幻觉。
　　不止这些。
　　他的眼前闪过了无数诡异的幻象。
　　被吊在树上的尸体，淋漓的鲜血。
　　苍白的小男孩。
　　还有一张苍老的诡异的老脸。
　　那是井上秀一的脸！
　　隐修会！
　　耳边似乎响起了隐约的低语声。
　　顾见临恍然大悟，他等了那么久，隐修会对他施展的祭祀仪式，终于开始生效了！
　　契机，居然是这个局长！
　　怪不得，这个李局长如此的反常。
　　仿佛就是想跟他打一架一样。
　　这么蠢的人，应该做不到稽查局的位置。
　　顾见临望向医院的方向，明白了什么。
　　这个李局长，应该是总会长送过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出手，解决掉这个家伙。
　　总会长知道这个人有问题，因此才把他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借着自己的手，清理门户。
　　顺便把线索送上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麒麟尊者：老妖怪做得到吗？
　　医院的独栋公寓里，顾见临在洗手间里搓洗着双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感慨。
　　这神司途径，哪里都好。
　　就是一旦使用了鬼人化，脾气上来了根本就收不住。
　　不知不觉间，跟与人为善的境界，又远了许多。
　　忽然间，他又看到了那个漆黑的蜘蛛，在自己的手上攀爬。
　　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了幽魂的窃窃私语声。
　　倘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升华者，多半会在被这种诡异的幻觉影响神志，从而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举动，但对他来说却没有任何影响。
　　这是他愿意以身犯险的原因。
　　隐修会的秘密控制手段，对他无效。
　　“这件事最好不要外传，只能透露给可靠的人，隐修会的手段很隐秘，当初的唐子敬，还有后来的老顾，应该都遇到了这件事。”
　　“但隐修会的存在却没有被暴露出来，要么就是他们没上报，要么就是上报了，但是消息被阻断了。相比起来，我更倾向于后者。”
　　“这个组织，已经渗透到了以太协会的高层。而总会长也已经有所察觉，特意把线索送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什么意思呢？”
　　顾见临呢喃自语。
　　牧叔在客厅里哀声叹气，感慨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菀菀仰着天真的小脸：“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了？”
　　“没有。”
　　牧清歌摸了摸她的头：“你是受害者，哪里会做错什么。”
　　其实他们在避难所待了太多年，性格上早已经养成了隐忍的习惯，也不想给别人再添麻烦，所以被欺负了以后，甚至都没跟医院里的医护人员说。
　　“好啦，下次要是再不小心受了伤，要提前跟姐姐说，红花油哪里有圣光术好用？你的大哥哥可是叮嘱过，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林晚秋帮小姑娘整理了一下衣服，一个圣光术过后，她身上的淤青已经全部消失了。
　　神官途径就是如此强大。
　　一阶医师，二阶修女，三阶祷师，四阶圣母。
　　他们在一阶所掌握的能力是自愈术和圣光术。
　　前者赋予强大的恢复能力。
　　后者则是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治愈他人。
　　到了一阶就会拥有主动的威胁预知能力。
　　二阶则拥有圣光庇护，能够免疫精神干扰。
　　三阶可以施展许多状态加持类技能，大幅度提升战斗力和防御力。
　　而到了四阶则能施展慈爱领域，属于超强的辅助能力。
　　倘若是小队作战，其中一方没有神官的情况下，一定会被有神官的一方碾压。
　　“谢谢姐姐。”
　　菀菀甜甜一笑。
　　林晚秋摸了摸她的头发，略显憔悴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
　　然后准备起身离开。
　　“姐姐要注意身体哦。”
　　菀菀忽然说道。
　　林晚秋一怔，然后捏了捏她的小脸，温柔说道：“知道了。”
　　她撩了撩头发，款款扭动腰肢离开了。
　　“啧，不愧是临哥啊。”
　　成有余在旁边感慨：“堪称御姐杀手啊。”
　　张诚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御姐杀手？”
　　“现在以太协会内部有很多御姐系的美少女，都在惦记他。”
　　聂相思把平板电脑一推：“你看，还有专门的论坛呢。”
　　升华者也是人，无聊的时候也喜欢网上冲浪，那些除了做任务每天就宅家里的宅女们，闲极无聊的做了一个网站，评论男性们的颜值。
　　顾见临就是最近异军突起的黑马，常年挂在网站首页。
　　经过太虚的分析，他的粉丝受众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姐系，二十二岁以上的御姐占了百分之九十五，也有十七八岁的少女，但性格也是偏强势的。
　　评论里清一色的都是想把他揉进怀里，让他叫姐姐的。
　　可以说是发病现场了。
　　尤其是这几次血腥暴力事件，非但不能让他们害怕，反而让病情更加严重。
　　牧叔看了一眼，感慨道：“现在年轻人都玩的这么花吗？”
　　“正常。”
　　牧清歌笑眯眯说道：“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对这种又酷又有气场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偏偏他还只有十七岁，让人很有征服欲……”
　　成有余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牧叔啊。这事我们不太方便说。总之就是，您得让他小心一些。因为林队长这个人，有点问题。”
　　牧叔和牧清歌都愣了一下。
　　菀菀却先不乐意了：“晚秋姐姐人很好啊。”
　　那是绿茶！
　　成有余憋了半天：“牧叔，您不是峰城人，或许不太清楚。早年峰城的升华者世家里，是有一个林家的，林晚秋就是林家的养女，备受林老家主疼爱。但后来，林老家主的妻子意外被污染，他为了求药，私通黑暗世界。”
　　“哦！你说的是六年前林家灭门事件吧？”
　　张诚也想起来了：“我记得最后是林家被审判庭给抄家了，死了很多人，只有林晚秋一个人活下来了。那么问题来了，她怎么活下来的？有一种说法是，林家之所以会被灭门，就是被林队长给出卖的。”
　　“虽然没有被证实，但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
　　聂相思本来不想背后说人坏话，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就提了一句：“我叔叔也说过，林队长为了在协会里提升地位，动用了很多手段。之前有个跟她关系很好的陈执事，现在还在监狱里面蹲着呢。”
　　牧叔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了。”
　　菀菀却小声说道：“可是我就是觉得晚秋姐姐人很好的，从来都不歧视我们，有一次凌晨四点我还看她在给我们准备炼金矩阵呢。”
　　牧清歌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好了。”
　　洗手间里，顾见临把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然后走了出来。
　　众人见到他，他只是颔首致意，望向窗外的庭院。
　　房间里的人们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顾见临的人设好像就是这样了，暴打上级似乎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上面别罚太狠就行了。
　　姬小钰就蹲在庭院的石椅上发呆，像是一只泼猴。
　　背影瘦瘦小小的，颇有些孤单。
　　守护者在她身边哀声叹气：“我的小祖宗啊！您知不知道闯了多大的祸？那可是稽查局的李局长啊，总会长的亲信啊！现在他人在医院，儿子还在上面吊着，这多难看啊？”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会儿去了魂魄天井，总会长责怪下来，怕是得要我的命啊！”
　　姬小钰继续发呆，不搭理他。
　　啪！
　　有什么东西被拍在了石桌上。
　　顾见临坐到她的旁边，自顾自地倒茶。
　　“干什么！”
　　姬小钰吓了一跳，看到他的一瞬间，还是如临大敌。
　　顾见临松开手，桌上赫然是她的笔记本。
　　姬小钰愣了愣：“什么意思？”
　　顾见临喝着茶，淡淡说道：“还给你。”
　　姬小钰眼疾手快，生怕他反悔一般，直接拿回来捧在塞进口袋里。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这个记事本对你很重要？”
　　姬小钰一愣。
　　“因为记不住药方？”
　　顾见临大概猜到了。
　　“谁说的！”
　　姬小钰大惊失色，瞪眼：“我能记住！”
　　顾见临看到这个反应，大概就知道自己没感觉错。
　　“你跟菀菀怎么认识的？”
　　他随口问道。
　　姬小钰继续瞪眼道：“无聊在外面玩的时候啊。”
　　顾见临嗯了一声：“你知道她的身份么？”
　　姬小钰撇嘴说道：“不就是所谓的不洁者么？还被审判庭扣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罪名，怎么了？我想跟谁玩，还用得着他们同意？”
　　小孩子年纪小，心思确实就纯洁一些，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顾见临说道：“那个地方是隔离区，不洁者需要靠药物来压制畸变，一般人是不能靠近的。”
　　“我是谁？这世界上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姬小钰大怒：“你看不起我？”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是不是没朋友？”
　　姬小钰脸色再次涨红。
　　顾见临一猜就中，这小家伙的人格画像已经反应出了一切，大多数的问题儿童都是没朋友的，并且缺乏家庭的关爱，才会造成扭曲的性格。
　　但是他发现，小公主的本性不坏，就是太能闹腾了。
　　“要你管！”
　　姬小钰本来发怒，但想到这家伙虽然可恶，却是唯一一个愿意为自己撑腰的人，便有点犹豫。
　　最后瞪了他一眼，匆匆忙跑开了。
　　只剩下守护者跪在旁边，一脸的绝望。
　　顾见临望着这小姑娘的背影，忽然问道：“小公主的本性不坏，通常情况下应该不会霸凌别人，她为什么要带人袭击我？”
　　守护者憋了半天：“那是因为总会长请来管教她的人，都会禁止她制毒。别的倒是还好，只有制毒这件事她很执着。谁不让她制毒，她就跟谁急。”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如果他来管教小公主，一定也会先禁毒，这玩意谁也受不了。
　　“奇怪。”
　　他挑眉说道：“姬小钰为什么非要制毒？”
　　“小公主想成为一名炼药师，可惜没有天赋，就干脆绑架了一个炼药师替她炼药。美其名曰是炼药，但特么不就是制毒么？但话说回来，这也不能怪她。”
　　守护者吐槽道：“小公主的父母早年成为了堕落者，被总会长杀了。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她这些年就想着，如果有药能够拯救堕落者，她的父母也就不会死了。”
　　顾见临一愣。
　　“问题是，这个世界上哪有能救堕落者的药？小公主说她在不周山找到了药方，但这两年下来除了毒药，啥也没练出来。大家也就没当回事，随她去了。”守护者随口说道。
　　顾见临放在桌边的手触电般一弹。
　　因为他想起了，老顾留下的那些文件，准确的提到过能拯救堕落者的药物。
　　这个药方，或许是真的存在的！
　　他扭头望向小家伙消失的背影，低声说道：“这泼猴……”
　　轰隆！
　　天穹隐约剧震，滚滚汇聚的乌云里洒落无数道金色的光柱。
　　太虚的声音从广播内响起。
　　“B级调查员顾见临，请做好准备，十秒钟后接引您进入魂魄天井。”
　　她继续说道：“前守夜者成员，SSS级调查员牧锋，请您最好心理准备，十秒钟后接引您进入魂魄天井，请勿携带任何利器或武器，感谢配合。”
　　顾见临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巨大的金色光柱从天而降，笼罩着自己。
　　庭院里的牧叔也被金光所笼罩，颇为意外。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也能再次进入魂魄天井。
　　看来八年前案件的调查，是真的要重启了！
　　……
　　……
　　黑云城寨基地里，巨大的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时空破碎，维度扭曲。
　　顾见临再次恢复视线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高耸的书架面前，而身下则是一张松软的单人沙发，旁边有个圆木桌，桌上还有瓜果点心。
　　姬小钰也落到了他的身边，看样子这是明确按照小组来分的。
　　周围还有不少来自第二梯队的欧米伽，围成了一个圈。
　　后面则是第三和第四梯队，彼此间被旋转的高耸书架隔开。
　　书架摩擦地面的声音，轰鸣不绝。
　　而在前方还有十五个圆桌，那是属于第一梯队的位置。
　　这时，一个熟悉的，空灵冷冽的嗓音在背后响起：“今天是最高动员会议，总会长和两位副会长都会出面，所以会有一些仪式感。”
　　姬小钰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拎了起来，扔在了桌上。
　　萝莉懵逼。
　　唐绫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她依旧带着黑色的遮阳帽，穿着白色的外套搭配黑色的吊带背心，牛仔热裤裹着一双修长圆润的大长腿，踩着绑带凉鞋。
　　雪白的大腿，甚至有点晃眼。
　　不得不承认，这个姑娘的身材是很火辣的，胸脯饱满挺拔，腰部线条细致流畅，一双完美比例的大长腿，细长又不失丰腴，看起来弹性十足。
　　有珠的本体就完全不一样，她天生骨架就很小，个子也不高。
　　但是身材比例也几乎完美，除了飞机场之外没啥缺点。
　　少女感十足。
　　顾见临生性淡漠，对美女是不感兴趣的。
　　接触最多的，也就是雷霆和月姬。
　　除此之外，就是老妖怪。
　　只不过老妖怪的美有种令人着魔的魅惑感，甚至能让人发狂。
　　哪怕顾见临知道自己的精神是不受影响的，难免还是会有点忌惮。
　　“你怎么来了？”
　　顾见临有点意外：“你不是第一梯队的么？”
　　唐绫以手托腮，随便拿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霜雪般漠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跟她们都不熟，不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还不如到你这。”
　　顾见临挑眉：“我记得第一梯队里，不是有你们剑冢的人么？”
　　“我只是剑冢出身，仅此而已。”
　　唐绫嚼着草莓：“但不代表跟她们关系好。”
　　顾见临一愣，怪不得大家都说这女人跟他很像。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孤僻，独来独往，不合群。
　　狗男女！
　　姬小钰觉得就仿佛是被父母拎去参加家长会的熊孩子。
　　偏偏又打不过他们。
　　无能狂怒，只能气得咬手绢。
　　“因为麒麟之楔，还有内鬼的事情，协会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唐绫幽幽说道：“马上你就能看到大头照了。”
　　顾见临一愣：“大头照？”
　　魂魄天井里有古朴的钟声响起。
　　图书馆的尽头升起了巨大的台阶，十三位金光坠落而下。
　　那是一道道虚幻的影子，有的西装革履，也有人穿雍容华贵的礼裙，还有穿洛丽塔小洋裙的。
　　这是以太协会十三位分部长。
　　陈伯均带着万人屠和朱教官，大踏步地走上台阶的中央。
　　张议员率领审判庭的一众执事，神情漠然地走在台阶右侧。
　　韩晶带着守夜者的成员，走在台阶的左侧。
　　台阶尽头亮起了巨大的炼金八卦阵，交错盘旋。
　　六道闪灭不定的虚影空降现场，几乎让维度扭曲，动荡不已。
　　这是以太协会的六位天将！
　　钟声回荡，台阶的上空骤然黑暗，仿佛宇宙般深邃广袤。
　　无数星球悬浮在黑暗里，星河璀璨。
　　最先亮起的是一道虚无缥缈的辉光，勾勒出傲慢凛然的侧影。
　　那是一个威仪冷漠的女人，她头戴金色的凤冠，霜白的长发挽成了雍容的盘发，一袭暗金色的华丽宫装，仿佛时空产生了错位，古代的美人降临到现实。
　　只不过因为她的气质太过威严冷厉了，完全压倒了她的美，而且她的眼神沧桑漠然，一眼看过去绝非是什么妙龄少女，而是百岁的老人。
　　随着她的身形隐没在黑暗里，一张巨大的金色面容俯瞰着下方。
　　总会长，太华！
　　图书馆的温度骤然下降到冰点，仿佛有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宇宙的黑暗里凝聚出无数的风雪，又是一张巨大的寒冷面容浮现出来。
　　副会长，守夜者的最高领袖，凛冬。
　　最后出现的是炽烈的金色光芒，无数黄金的光屑在黑暗里凝聚，勾勒出一张冷峻威严的面容，双眸灼烧着炽热的神辉，威压全场！
　　副会长，审判庭的最高领袖，莱茵！
　　魂魄天井内，几乎所有的调查员，都被他们恐怖的气势所压迫，微微颤栗。
　　“真装杯啊。”
　　鹦鹉压低声音吐槽。
　　顾见临终于明白什么叫大头照了。
　　“没事，等到了七阶圣域以后，我们也可以这么玩。”
　　唐绫不屑地撇嘴，一双修长丰腴的大长腿交叠起来，慢悠悠踢着鞋子。
　　这是以太协会最核心的权力者。
　　除了审判庭九大圣者，还有幕后各大家族和宗派的领袖，以及天灾们之外。
　　基本都到齐了。
　　寂静的魂魄天井里，响起了威严漠然的声音。
　　“这是人类与古神族的战争，追溯到太古，延伸至未来，贯穿历史长河，谱写史诗。我等是人类世界的守护者，带着荣耀的使命穿梭于两界，吹响圣战的号角，赌上尊严乃至生命，捍卫人类世界的疆土，抵抗古神族的入侵。”
　　“请诸位谨记，捍卫人类世界的秩序与安定，是你们与生俱来的使命。现如今，在二百一十三年的和平过后，人类世界再次迎来空前的危机。”
　　“绝禁级古神界·不周山，再度复苏。”
　　“我们有证据证明，太古的五位古之至尊之一，也是最强大的至尊，烛龙尊者……已然回归不周山，祂唤醒烛龙之楔，与其合二为一，进行了原始回归。”
　　“我们在麒麟仙宫内观测到了异常的古神之息。通过骊山天衍阁的预言，基本可以确定，麒麟尊者不仅没有被镇杀，反而高度活跃。因此，麒麟仙宫的危险等级，将上调为绝禁级！”
　　莱茵漠然地俯瞰着魂魄天井，嗓音不带任何情感：“这是继两千五百年之后，人类首次一次性面对两位古之至尊，黑暗的时代即将降临。”
　　“圣战即将打响，以太协会将进入最高战备状态，而作为欧米伽序列的你们，则会成为这场战争的中流砥柱。经过最高会议投票决定，将对你们开放云耀秘藏的使用权。”
　　“以太协会将启动绝密的太阳系计划，针对黑暗时代的到来，在全球范围内布局，对抗即将复苏的古神族，防止祂们再次入侵现实，崩坏人类社会的秩序。”
　　“我希望你们能怀着勇气与希望，带着必胜的决心，以最好的状态，投身这场圣战。你们将拥有最先进的科技作为后援，最强大的武装作为武器，还有两千五百年来最庞大的资源做后盾。”
　　“这是一场绝密的会议，请恪守以太协会的戒律与章程，以信仰与灵魂起誓，绝不将自己的所闻所见透露给古神族，或是黑暗世界的叛徒。”
　　“我们共享秘密与宝藏，分享权力和力量。”
　　“希望我们战无不胜，永垂不朽！”
　　“——为了对抗……烛龙尊者与麒麟尊者！”
　　字字慷锵有力，冷硬的掷地有声。
　　分明如此冷酷的声音，却仿佛唤醒了所有人的热血。
　　寂静只是持续了一秒。
　　掌声如雷！
　　顾见临却在这巨大的掌声里迷失了。
　　“怎么？”
　　唐绫斜眼瞥他，因为他此刻的表情极为怪异：“说话的这个就是莱茵副会长，二百年来人类世界最强大的天才，九阶的半神，倒不是天灾。”
　　“没事，不用管我。”
　　顾见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嗯，以太协会为了对付麒麟尊者和烛龙尊者，召开了最高的秘密会议。
　　当着他这个麒麟尊者的面。
　　呵，老妖怪做得到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坐等老妖怪吃瘪
　　潮水般回荡的掌声里，顾见临以手掩面，心情复杂。
　　这都是什么事啊，现今世界上最大的升华者组织，人类世界最顶尖的守护者们，现在正当着一位古之至尊的面，大声密谋对付古神族的计划。
　　他加入超凡世界之前，还真没想到能整出这种活。
　　其实按照以太协会的体量和能力来说，倒是不难发现麒麟尊者活动的痕迹，毕竟他已经在外面用了很多次古神化，甚至还创造了几个神侍，包括上次在地下遗迹里，借着不存之锁和祸墟们的掩护，大杀特杀。
　　甚至，老妖怪的异动，也侧面证实了这点。
　　以太协会不可能反应不过来，麒麟尊者八成就在暗中活动。
　　只是从目前来看，初代麒麟尊者的设计还是很成功的。
　　他这个人类和古神族的混合体，是无法通过占卜等手段锁定的。
　　不然现在，这群以太协会的高层就该把他灭了。
　　“云耀秘藏是什么？”
　　他忽然问道。
　　唐绫低头在嘴里塞草莓，双腮被她塞得鼓鼓的，仿佛一只仓鼠，声音含糊：“莱茵副会长当年从云梦泽带出来的宝藏，他就是靠这个起势的，以一己之力带动了剑宗途径的发展，剑冢也跟他有过一些交易。具体有什么，不太清楚。”
　　这时，姬小钰随口说道：“最值钱的肯定是呼吸术和禁咒了。除此之外，还有剑宗途径的古老剑术，斩鬼途径的刀术和步伐，霸王途径的箭术，还有天师途径的冥想法，神司途径的魂体控制，秘药配方之类的，东西很多。”
　　忽然间，她发现狗男女同时抬起头看向她。
　　“看什么看！”
　　姬小钰瞪眼：“我听我祖母说的！”
　　哦，总会长说的，那没事了。
　　可信度拉满。
　　顾见临和唐绫心中恍然。
　　姬小钰咬着手绢，说道：“总之都是超维级以上才能用到的东西，毕竟超维和超凡不一样，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境界差距！”
　　顾见临平静问道：“那为什么有超凡能揍超维呢？”
　　鹦鹉怪叫道：“是啊，为什么呢？”
　　姬小钰气得再次咬手绢，不说话了。
　　你以为谁特么都跟你一样，是个怪物啊！
　　“那你知不知道，鬼谷密藏里都有什么东西？”
　　唐绫忽然问道。
　　顾见临心中一动，忽然就发现了这个熊孩子的价值。
　　“我之前问过来着，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公主哼哼唧唧的：“我作为姬家后裔怎么也得提前尝尝鲜吧？”
　　“然后呢？”
　　“挨了顿揍。”
　　“嗯。”
　　熊孩子果然还是熊孩子。
　　这时，顾见临扭头望向身边的冰山御姐，问道：“你很喜欢吃草莓？”
　　“还好吧，不要钱为什么不随便吃？”
　　唐绫抬起头看他，美眸黑白分明：“这个季节的草莓在外面卖三四十一斤呢。”
　　顾见临挑眉：“你很缺钱么？”
　　唐绫嗯了一声：“算是。”
　　“之前看你氪金抽卡，可一点也不缺钱。”
　　顾见临幽幽吐槽道。
　　“在太虚的服务器里氪金是可以退款的，反正她又不敢封我的账户。”
　　唐绫理直气壮。
　　顾见临震撼了，没想到还有这种白嫖的手段。
　　下一刻，所有人的面前，都凭空凝聚出了一张古老的羊皮卷，上面篆写着密密麻麻的诡异文字，那些线条宛若活蛇一般蠕动，有种森然的感觉。
　　太虚柔媚的嗓音回荡在图书馆里：“请各位调查员在灵魂契约上签下血誓。”
　　所谓的血誓，就是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鲜血在羊皮卷上签字。
　　这是有灵魂约束的效果，签了以后就不能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至于对古之至尊有没有用，那就不知道了。
　　等到所有人都签完血誓以后，羊皮卷又凭空消失。
　　这时，陈伯均站在高台上，背负双手，开口道：“诸位，现在我将向各位阐述太阳系计划。所谓太阳系计划，顾名思义就是人造太阳，我们将在古神界和现实世界的各大要地，投放若干人造太阳，彼此互相映照，组成结界。”
　　他顿了顿：“长生，你来解释吧。”
　　寂静的图书馆里，响起了衣袍颤动的声音。
　　隶属于第一梯队的圆桌旁，只见一个穿着黑金长袍的年轻人淡然起身，一头黑发飘摇起来，仿佛浮动的墨迹般，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这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大概在二十五岁左右，身材修长高大，气度威严从容，自始至终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漠然地走上台阶。
　　甚至于，高层们的气场，都没有压倒他。
　　这是当代欧米伽序列的第一人，先秦嬴家的后裔，嬴长生。
　　在上一次归葬之森的任务里，他独自一人斩杀了十三位远古先民，击毙幽荧集团的六位同阶候选者，拖着五十七位重伤的纳米战士，撑到了援军赶到。
　　值得一提的是，那一战是没有神官辅助的。
　　据说这一战过后，他已经无限接近了六阶的门槛。
　　“所谓人造太阳，是这一代黄金之王的研究产物，结合现代科技与炼金工艺，以及天人之楔的力量，从而创造出的应对黑暗时代到来的武器。”
　　嬴长生背负双手，站在台阶上面对所有的欧米伽，淡淡说道：“它的特点是，能够大范围笼罩现实世界或古神界的疆域，并且隐而不发！”
　　隐而不发！
　　众人吃了一惊。
　　高层们则面无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在过去，天人界域的存在，更像是一种威慑，除了烛龙尊者之外，几乎没有古神族胆敢踏入其中。但同时，我们也无法强迫古神族进入天人界域的领域内，将其斩杀。但太阳系计划，则完全可以规避这个缺点。”
　　嬴长生淡漠说道：“因为当太阳系界域形成的那一刻，它是无形无色无质的，古神族即便踏入其中，也无法感受到规则的强烈变化，直到被规则所排斥。”
　　他抬起璀璨的眸子，顿了顿：“那一刻，即便是古之至尊，也会进入到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至于始祖级和祖级的古神，亦或是神侍和古神种，乃至处在进化状态的人类，都会在界域内受到重创，无一例外。”
　　顷刻间，一片哗然！
　　所有人在沉默了一秒钟后，再次掌声如雷。
　　欧米伽的调查员们，纷纷表示对这一研究成果的尊敬。
　　因为这是跨时代的产物。
　　人类对抗古神族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们拥有通往未来的力量。
　　而古神族的文明已经止步不前！
　　“目前还没有经过测试，但太阳系计划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我们将在不周山，针对烛龙尊者，投入第一次实验。”
　　嬴长生淡淡说道：“敬请期待！”
　　说完，他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地走下台阶。
　　从头到尾，也没有跟任何高层们打招呼，相当的傲慢无礼。
　　只不过没有人说什么。
　　嬴家的背后，是一位天灾，当代的黄金之王。
　　这是嬴家为人类世界做出的贡献。
　　为人类创造了绝强的秘密武器！
　　巨大的掌声中，顾见临再一次的迷失了。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老六！
　　他不禁再一次感慨，还好自己是两栖的，不怕你搞七搞八。
　　顾见临的心里罕见的生出了一种优越感。
　　老妖怪做得到吗？
　　他的性格是那种绝不愿意服输的，但又不得不承认老妖怪的强大。
　　强大到让他看不到战胜的希望。
　　因此在这方面发现了优势以后，即便是他这种无欲无求的人，都觉得很爽。
　　如果老妖怪还在麒麟仙宫的维度裂隙里蹲点，他还想去显摆一下。
　　与此同时，唐绫不经意间挺直了腰身，这位掌握了自主进化的天才，也对这个所谓的太阳系计划，感受到了浓郁的忌惮。
　　顾见临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腿有点痒。
　　唐绫伸出一根葱白修长的玉指，在他腿上比划了一行字：“你不害怕么？”
　　顾见临一愣，有样学样也在她雪白圆润的大腿上写道：“怕什么？”
　　没想到，唐绫却微颤了一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顾见临这才反应过来，在女孩子大腿上写写画画好像确实不太好。
　　只不过他是那种很务实的人，从来不会去想这些暧昧的事情。
　　大家都是战友，哪怕哪天需要光着身子战斗，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更不会生出什么欲望或者旖念。
　　唐绫继续在他大腿上写道：“太阳系计划，你也掌握了畸变，你不怕暴露？”
　　顾见临沉吟片刻，其实他是真的不怕。
　　但在外人眼里，他是应该害怕的，所以他点了点头。
　　唐绫沉默了一秒：“没看出来。”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很奇怪，面对什么事情都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能扛得住一样。
　　然后她想起了老师，也就是剑冢之主的说法。
　　大概青之王一脉的人，都这样吧。
　　当掌声消弭。
　　风雪呼啸，凛冬那张漠然威严的面容，沉声开口：“当太阳系计划执行后，各位调查员将会得到一份只存在于脑海里的绝密地图，用来判断天人界域的位置。在领域内，面对同等级的祖级古神，将会拥有前所未有的优势。”
　　与此同时，黑暗里那张金色的面孔再次颤动起来。
　　莱茵开口说道：“云耀秘藏，将在黎明之城开放，各位欧米伽序列的天才们后续会陆续获得一枚古代信物，作为进入秘藏空间的凭证。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这将是鬼谷密藏之下，品质最高的秘藏，没有之一。”
　　陈伯均也说道：“给予了各位如此多的资源，是想告诉各位，目前全世界大大小小的势力，包括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都已经进入了麒麟仙宫。”
　　“黑暗时代的到来，也意味着黄金时代的曙光，我希望各位能在麒麟仙宫里大放异彩，在血和火里磨砺自身……金钱，地位，声望，荣耀，武装，秘藏。”
　　他停顿了一下：“这一切，都尽在你们的面前。”
　　掌声再次雷动。
　　顾见临都忍不住想鼓个掌了。
　　然而忽然间，唐绫的面色微变，骤然抬头望向穹顶。
　　姬小钰也愣住了。
　　因为穹顶上空，总会长威仪雍容的面容毫无感情，漠然说道：
　　“莱茵，让你的人开始吧。”
　　有那么一瞬间，魂魄天井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忽然间，张议员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册。
　　猎魔人们跟在他的背后，眼神肃杀冷漠。
　　“众所周知，最近以太协会的内部，出了很大的问题。莱茵副会长作为审判庭的最高领袖，对此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包括作为下属的我们，更是难逃其咎。”
　　张议员抬起冷漠的面容，环视全场：“经过二十四小时的不间断排查，以及对内鬼的高强度审问，我们发现协会的内部，出了很大的问题。”
　　他忽然望向十三位分部长：“接下来我想请问周玄一部长，四月二十八号傍晚十八时四十五分，您在什么地方？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有那么一个瞬间，魂魄天井内的气息变了。
　　只见一个相貌阴冷的中年男人，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面色骤变！
　　众人悚然而惊，他们知道以太协会内部会迎来大清洗。
　　但没人想到，一上来就是重头戏。
　　审判庭竟然直接拿一位部长开刀！
　　顾见临眼瞳微缩，在他侧写的视线里，那个阴冷的中年人背影无限拔高，变成了身披铠甲背着大弓的弓箭手，仿佛骑着战马，纵横沙场！
　　轰的一声！
　　周玄一后撤半步，狂澜般的气浪颤动着汇聚起来，从虚空中摸出一柄巨大的黑色狙击枪，用自己的左腿作为支撑，枪口骤然咆哮起来！
　　轰！
　　狙击枪轰鸣，这一刻欧米伽们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
　　甚至有人的耳洞里都渗出了鲜血！
　　周玄一是酆都分部的部长，霸王途径的六阶，名为灭却师！
　　这一枪看似平平无奇，虚空却骤然颤动。
　　张议员站在他的面前，颇为凝重的眯起了眼瞳，只见时空骤然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一抹静谧的灰白晕染开来，仿佛冻结了世界。
　　他的身影也骤然虚化，仿佛幽魂。
　　只是一瞬间，时空冻结的界域便被狙击枪的子弹打碎了。
　　虚空泛起涟漪，他宛若幽魂般的虚影也被逼了出来。
　　在最后的关头，张议员眉心骤然裂开了一道苍白的裂隙，诡异的瞳光迸射出来，骤然照射在了从半空中袭来的子弹之上！
　　那枚子弹骤然石化，跌落在地。
　　“抱歉各位，我别无选择！”
　　周玄一冷声开口，却没有选择轰出第二枪。
　　因为他知道，审判庭的这些执事们到底有多么的难缠。
　　只见他的背后骤然撑起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他转身跳入其中。
　　轰！
　　黑洞骤然崩溃，他并没有离开这片空间，反而一个踉跄，险些从台阶上跌落。
　　那一刻，他宛若雕塑般僵住了。
　　冷汗狂流。
　　不知为何，他用来进行时空穿梭的神话武装，居然失效了。
　　“周玄一部长，以太协会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我们，私通幽荧集团？”
　　一位老仆出现在台阶上，叹息说道：“总会长只给你一次机会。”
　　莱茵和凛冬根本没说话。
　　在九阶的半神面前，区区六阶如蝼蚁一般可笑。
　　根本逃不了。
　　私通幽荧集团，是不可容忍的。
　　在古神界遇到危险，可以暂时跟幽荧集团的人合作。
　　甚至于，如果你足够坦荡，你都可以跟幽荧集团的人藕断丝连。
　　比如陈伯均司长。
　　他就曾立过血誓，绝不会动摇自身的立场。
　　一旦前妻跟他产生利益纠纷，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对方。
　　但私通幽荧协会，可是大罪。
　　这意味着，你已经背叛了协会，出卖了利益和情报。
　　背叛了队友。
　　周玄一惨笑一声，抬头凝视着那张虚幻的脸，说道：“总会长，我还有选择么？我儿子已经快畸变了，我想给他留一条出路。”
　　这一刻，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
　　唯有总会长居高临下的俯瞰。
　　老仆叹了口气：“周部长，你儿子已经畸变，神智陷入了疯狂，早已经无路可走，即便去了黑暗世界又能怎么样呢？得到古神之血，就可以救命了么？他的资质，撑不过古神之血的洗礼，必死无疑。”
　　沉默中，周玄一仰着头，跟那张漠然无情的脸对视。
　　他忽然嗤笑一声，笑道：“总会长，你也是有儿子有子女的人，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后人，被畸变所折磨，带着病痛和疯狂去死？”
　　魂魄天井内的气氛变得极为沉重。
　　调查员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甚至高层们都流下了冷汗，只因为这个问题的尖锐。
　　高高在上的总会长依旧不为所动，只是说了一个字。
　　“能。”
　　无可反驳的一个字。
　　因为她就是这么做的。
　　众所周知，总会长连自己姬家的后代，都杀过不知道多少了。
　　而在姬家的家训里。
　　你如果堕落，那就是你自己弱。
　　给家族蒙羞。
　　你自己不敢死，家族就送你去死。
　　你既然享受了姬家的资源，那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玄一看着那张毫无感情的脸，大笑嘲讽道：“口口声声为了人类，可在我看来你们连人性都丢掉了。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青之王和赤之王是对的，我们这么一代代人前仆后继，拿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此言一出，高层们勃然变色。
　　总会长眼瞳里绽放出炽烈的雷光。
　　老仆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了，叹息道：“周部长，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不是你拿战友和下属的命，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的理由。”
　　有那么一瞬间，炽烈的雷光轰然落下。
　　太古禁咒，诸天神雷！
　　轰！
　　无尽的雷光里，周玄一部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炽烈的光芒淹没。
　　至死，他的脸上都是嘲弄的，不甘的表情。
　　炽烈的雷光，淹没了一切。
　　一位部长级，就这么如蝼蚁般陨落了。
　　顾见临感受到了那股绝强的力量，即便是脑海里的黑麒麟都悸动起来。
　　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告诉他。
　　隐忍，发育，别浪。
　　这就是总会长，堪比天灾级的力量。
　　杀死一位六阶，只需要一瞥。
　　“害怕了么？”
　　唐绫又在他大腿上写道。
　　顾见临心想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这位也已经开过嘲讽了。
　　不过这件事，也提醒了他。
　　现在以太协会内部，已经开始排查内鬼了。
　　首先死去的，就是一位部长级。
　　其他人，又有多少是干净的呢。
　　包括陆子衿，其实也在背后偷偷帮助过有珠。
　　“真疯狂。”
　　顾见临轻声说道。
　　这一刻，其实连他分不清，谁是对的。
　　又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能承受得起代价，本就无关对错。
　　只有立场。


###第一百九十五章 站得更高，看的更远
　　魂魄天井寂静如死，调查员们震撼无语，甚至感到恐惧和颤栗。
　　一位部长级，就这么死了，尸骨无存。
　　更令人震惊的是从天而降的炽烈雷光，那是不属于任何传承途径的力量，而是来自太古的绝密禁咒，只是随意的一瞥过去，便杀死了一位六阶。
　　这就是总会长的力量。
　　天灾级的实力！
　　这次没有人鼓掌，谁也不会这么没有情商。
　　高层们面无表情，他们都是从血和火里杀出来的，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了。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有太多的人痴迷于力量和永生，从而背叛了人类的阵营，残害曾经亲密无间的同伴，用他们的生命献祭，与神明交易。
　　无论是以太协会还是幽荧集团。
　　亦或是别的组织。
　　这都不新鲜。
　　“周玄一部长按照背叛者处理，他的家属近期会被严密调查，倘若没有问题，将会送到保护区进行看护，后代再想加入协会，需要经过最高议会审查。”
　　老仆环视四周，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说道：“即日起，总部会召开候选会议，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六阶升华者，担任酆都分部的新任部长。”
　　如此便宣布了对这位死去的部长后事处理。
　　“最后是关于，前守夜者成员，SSS级调查员，牧锋的案件调查。”
　　他顿了顿：“包括他的同伴。”
　　顾见临放在圆桌上的手，触电般弹了一下。
　　终于来了！
　　他扭头望向身边的冰山御姐，认真说道：“谢谢。”
　　唐绫挑眉：“谢什么？”
　　“上次归葬之森的任务，如果不是你非要拉上我，这件事也不会重启调查。”
　　顾见临平静说道：“真的谢谢。”
　　“如果你能查清楚这件事，那么也能查清我曾祖父的事。”
　　唐绫以手托腮：“各取所需而已。”
　　顾见临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队友啊。
　　魂魄天际的台阶顶端，老仆继续说道：“鉴于这几起案件的异议，我们将对案件经过进行重新梳理和调查，提供相应的证据。调查时间为一个月，届时所有的证据都会被提交到司法庭进行审理，并公开判决。”
　　此言一出，张议员最先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审判庭的人们也没有提出任何意义。
　　韩晶眼神闪烁，也表达什么。
　　而在场的守夜者们，则露出了振奋和期待的神情，一起望向后方。
　　队伍的最末有一个轮椅，傅青玄坐在上面挂着点滴，经过长时间的救治过后，他终于清醒了过来，并且恢复了记忆和神志，只是还非常的虚弱。
　　傅朝阳在后面推着轮椅，小脸依旧倔强，在人群里寻找什么。
　　一道金色的光芒落在了台阶的最前方。
　　牧叔从金光里走出来，满脸都是感慨的神情。
　　他穿着练功服，身上也没有戴什么镣铐，因为都已经废成这样了，在座的任何人一个人都有单挑并击溃他的实力，因此他并没有什么威胁。
　　但他曾经作为超级精英的气度还在这里，不卑不亢。
　　环视四周，尽是一些熟悉又陌生的脸。
　　昔日的同事和战友们都看着他，眼神或怀念，或激动。
　　也有人忌惮，甚至是仇视。
　　而在穹顶上方，虚无缥缈的威仪面容俯瞰着他，毫无情绪。
　　凛冬和莱茵也是居高临下的凝视，没有任何表情。
　　老仆凝视着这个曾经的精英，认真问道：“牧锋，你到现在还是坚持认为，你没有被古神的力量所蛊惑，并没有在任务里残害同伴。你坚持认为你是被诬陷的，包括你的女儿以及你的同伴，你们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虽然只是一个仆人，但人们都知道，这是总会长的代言人。
　　至于总会长为什么不亲自说话。
　　倒也不是因为装。
　　而是大家都知道，总会长这个人很懒。
　　而且她脾气不好。
　　年轻的时候，三言两语不合就要动手杀人了。
　　尤其是遇到抬杠的，还有那种不懂事乱说话的。
　　你把她惹急了，她是真杀。
　　“想清楚再说，倘若最终证明了你确实做过那些事，那么所有为你佐证的人，都会受到牵连。我们有权怀疑，他们的真实意图。”
　　老仆沉声说道。
　　这一刻，牧锋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压力沉重。
　　然而当他转过身，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冷漠的少年时，却有些恍惚。
　　一时间，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老友。
　　他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拿生命和前途做赌注，为他换来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自负，想要做好父亲没做好的事情。
　　也可能是因为他太善良了，所以看不得这些苦难，冲冠一怒。
　　再回想起黑云城寨的暴风雨夜，这个少年踩着一具具尸体，孤身一人面对那么多的调查员，却只是对他一个人说，与其逆来顺受，不如先握紧拳头。
　　牧锋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失去锋芒了，没用了。
　　竟然还要让一个孩子顶在自己的面前。
　　事到如今，不能再辜负他了。
　　“我坚持我的看法。”
　　牧锋坦然说道：“我和我的同伴，都是被诬陷的，接下来我将配合以太协会的一切调查，直到真相水落石出为止。无论调查的结论是什么，我都接受。”
　　他的声音贯穿全场。
　　韩晶的视线深深落在了他的身上，也望向角落里那个少年的侧影。
　　与此同时，守夜者们望向他，心情振奋至极。
　　傅青玄更是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将为我曾经的战友提供证据，我们都在调查活葬区的异常时，被失魂蛊所影响，失去了记忆。这充分证明，在我们班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有某种不知名的势力在暗中活动。”
　　傅朝阳犹豫了一下，也鼓起勇气，大声说道：“近年来，我独自一人在西港禁忌区照顾我的养父，我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追杀。我接受以太协会一切形式的调查与审问，只希望案件尽快水落石出。”
　　所有调查员们都望向这个小男孩，露出诧异的神情。
　　老仆望向这个小男孩，说道：“孩子，你确定么？这种调查的方式接近于审问，对你这个年纪和位阶的升华者来说，或许会非常痛苦。”
　　韩晶和守夜者们，都望向了这个小孩。
　　傅青玄摸了摸养子的手。
　　“我确定。”
　　傅朝阳在人群里锁定了那个少年的身影，回答的斩钉截铁。
　　老仆微微颔首，转而说道：“那么，审判庭也要尽快提交证据。”
　　如今九大圣者不在，张议员算是审判庭的话事人，他的脸上照旧毫无情绪，扶了扶眼镜框：“我们的证据，将会尽快提交到司法庭，请您放心。”
　　最后，老仆朗声开口道：“我们将根据牧锋案的调查结果，重新对血月屠戮事件进行评估和调查。倘若这个幕后的神秘组织真的存在，那么先前一切的定论都将被推翻，为无辜者沉雪昭冤，让真正的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有那么一瞬间，魂魄天井里的调查员们都扭头望向一个角落。
　　包括在座的高层们，也都投去目光。
　　“这就是顾教授的儿子？长得是挺像的，气质倒是差的有点远啊。”
　　“除了面瘫之外，看不出什么攻击性，他真的是个狂徒？”
　　“呵呵，他一阶的时候，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阴死了一个重伤的队长级，还有两个重伤的副队长，越阶击杀了好几个二阶的调查员。虽然那些人都堕落了，但这个战力就离谱，他怕不是从娘胎里开始学呼吸术和禁咒吧？”
　　“如果在我二阶的时候，我也能做到这种事，一阶就有点玄乎了。”
　　“这说的是战力的事么？你在二阶的时候敢公开叫板审判庭？严家那个蠢儿子被他一脚踩爆了狗头，那场面是真的血腥。还有他用椅子爆头的时候，椅子杀人魔这个代号是怎么来的？当真是有辱斯文。”
　　“无组织无纪律的狂徒，跟那个雷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种人就算再怎么天才，也不能对我们的事业做出什么贡献。”
　　“人家在西港不还力挽狂澜了么？这话说得，怎么就没有贡献了？”
　　“要不是椅子杀人魔和雷霆，我们能知道麒麟之楔碎片的下落？”
　　“毕竟是青之王看重的人，我们需要对他进行思想教育。”
　　“可惜，觉醒的太晚了，现在才三阶。”
　　“好在他只有三阶，他三阶的时候就敢公然殴打上级了，再进阶还得了？”
　　“什么？谁被打了？快快快，讲给我听听！好家伙，真是个狂徒啊！”
　　“严惩，必须要严惩！”
　　十二位部长们议论纷纷。
　　六位神将也在交头接耳，忽然有人说道：“天火，你怎么了？”
　　天火神将板着脸沉默不语，脸色极其难看。
　　但他却什么都没说。
　　顾见临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只是察觉到了四面八方的视线。
　　这一刻，他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不需要多想，也不用感谢任何人，这是你凭自己的能力赢来重视和尊重。”
　　唐绫轻声说道：“总会长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公理和正义是最没用的东西。只有你的拳头够大，这个世界才能听到你的声音。”
　　姬小钰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就是，我祖母还说过了，如果你认为你是对的，那就继续坚持下去。谁反对你，就狠狠的揍他！”
　　顾见临沉默不语。
　　虽然只是案件重启了调查，并不意味着最终结果的宣判。
　　但这一幕却意味着，这个世界听到了他的声音。
　　魂魄天井的台阶尽头，陈伯均含笑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赞赏和期许。
　　陆子衿莞尔一笑，朝他抛了一个妩媚的眼神。
　　傅青玄望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感激，微微颔首。
　　傅朝阳则倔强地看着他，然后在背地里悄悄竖起大拇指。
　　最后是牧叔，他转过身来看着少年，眼神欣慰。
　　顾见临知道他们的意思。
　　案件已经重启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了。
　　与此同时，莱茵和凛冬的面容骤然消失在了黑暗里。
　　忽然间，魂魄天井里响起了一声冷哼。
　　“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
　　总会长漠然地嗓音响起：“我这个庸主也没有几年可活了，你们谁对现状不满，那就给我站出来做事，不要再继续藏着掖着，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本事。”
　　轰的一声。
　　虚无缥缈的面容骤然崩溃在黑暗里。
　　魂魄天井剧震。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磅礴的威压，仿佛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总会长这话不对劲啊，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还自嘲是庸主。
　　咳。
　　顾见临清了清嗓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
　　……
　　帕米尔高原的山脊上终年笼罩着呼啸的狂风。
　　槐荫背负双手站在山巅，俯瞰着一望无际的荒原，这里是人迹罕至的无人区，方圆数十公里内一片荒芜，只有狂风夹杂着碎石肆虐，冲天而起。
　　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唇边泛起一抹笑容。
　　“经历了那么多事，这孩子总算是得到应有的犒赏了。”
　　他笑道：“不过这还不够，他还需要站得更高一些，更耀眼一些。”
　　景辞眺望着宛若宇宙原暗一般的天空，隐约在无尽的风暴里看到了一根通天彻地的天柱，缠绕着无尽的雷霆和电光，天火在乌云里弥漫，烧灼如熔岩。
　　“老师。”
　　他仰头问道：“隐修会真的有那么可怕么？”
　　“当然可怕，否则也不会跟我对抗足足二百年之久。”
　　槐荫眺望着断裂的不周山，感慨道：“隐修会的真正主人，手段通天啊。”
　　景辞想了想：“隐修会的主人呢，会是烛龙尊者么？”
　　“多半不是。”
　　槐荫笑呵呵说道：“这位至尊才是真正的无敌，可不屑用这种手段。”
　　景辞若有所思：“也对。”
　　槐荫忽然似有所感，抬头仰天。
　　“尊者，又变强了。”
　　他叹息道：“这样我怎么该怎么赢你呢？”
　　宛若幽冥般的苍穹之上，仿佛凝聚出了一张血色的面容。
　　几乎侵蚀了整个天穹。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回家看黑丝
　　当天夜晚，魂魄天井的会议终于结束了。
　　顾见临一个多月来坚持与人为善，牢记善与爱的原则，经历过跟上级们亲切友好的交流，以及敌人们心与心之间的沟通与感化，终于取得了显著性的成果。
　　继续努力，争取做一个善良的人。
　　本来今天牧叔他们打算留下他吃顿晚饭的，毕竟他这一个多月来的辛苦有目共睹，好几次出生入死，险些命都丢了，需要犒劳一下。
　　他本来是想同意的，直到他看到了微信里的消息。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告辞。
　　他直接离开了黑云城寨的基地，到禁忌区外面打了个车。
　　“你好，去洛东小区。”
　　窗外的夜景灯火通明，沿着海岸线能看到沿途的沙滩和汹涌起伏的海，夏日的来旅游的人们在路边汇聚成人潮，还有卖气球和荧光棒的小贩。
　　对面就是商业街，穿着清凉的少女们在小吃摊旁边有说有笑。
　　海风扑面而来，畅快淋漓。
　　鹦鹉大帝站在他的肩膀上昂首挺胸。
　　“小伙子心情不错啊。”
　　司机大叔打趣道。
　　顾见临的心情确实很好，这大概是他进入超凡世界以来，最放松的一天了。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而且最主要的是，老顾没能做好的事情，他做到了。
　　这就证明了，儿子是比父亲强的。
　　呵，老顾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尔尔。
　　扬眉吐气！
　　出租车一路开到家门口，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厨房窗户里传来的浓香，很明显是酱烧排骨的味道，还有炸鸡翅和炸薯条的香气。
　　顾见临开门进屋，家里果然没有其他人的闲杂人等。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美食，有酱烧排骨和精心熬制的骨汤，还有点缀着番茄酱的炸薯条和炸鸡翅，西红柿炖牛腩，一条烤的酥脆的烤鱼，两碗米饭。
　　苏有珠据说早年对做饭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结果后来突然要缠着老妈学做饭，一学就是好几个年头，如今厨艺炉火纯青，甚至青出于蓝了。
　　偏偏做的那些菜，都是他爱吃的。
　　包括家务活，她以前都是什么也不做的。
　　后来慢慢的都学会了。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应该是老顾当年拜托她照顾自己，以她那个做什么事都特别认真执拗的性子，肯定会去把这些事情全部做好。
　　无论是超凡世界，还是日常生活。
　　她是真把自己当成童养媳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卧室的门虚掩着，传来冰块般空灵通透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顾见临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像是在外面打工赚钱的丈夫，家里有一个外冷内热的小娇妻，还有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莫名的温馨。
　　他急忙扭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挥去。
　　女人只会影响他出拳的速度。
　　不过他今天确实是满载而归，所以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不是你叫我回来的么？”
　　他放下金属箱，坐在沙发上：“出来，有事跟你说。”
　　苏有珠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浅青色的短发如水般倾泻下来，容颜如冰雪般精致，眼神狐疑：“该不会是说了穿黑丝，你才这么急着回来的吧？”
　　顾见临板起脸：“你在乱说什么？”
　　然而当苏有珠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他确实被惊艳了。
　　这姑娘穿着一件红色的吊带连衣短裙，露出雪白的香肩和纤细的锁骨，百合折的裙摆勉强遮住了大腿，一双细长的美腿裹着黑色的丝袜，细密的黑色缝隙里隐约能看到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的，分外诱人。
　　说穿黑丝，还真的穿了。
　　有珠的身材很娇小，但比例确实无可挑剔。
　　顾见临只是看了一眼，然后赶紧收回视线。
　　鹦鹉大帝在肩膀上默念：“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苏有珠一屁股坐在沙发旁边，跟他紧挨在一起，冷哼道：“呵，就算是佛门还有欢喜禅呢，不要扯这些有的没的。说穿黑丝给你看就穿给你看。”
　　她眨动着清澈灵动的眸子，抬起雪白的下颌：“好看么？”
　　顾见临动筷子吃饭，懒得搭理她。
　　苏有珠也知道他的性格，用老师的话说就是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帮他夹了几块排骨，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骨汤，嘀咕道：“本来以为你要八点多才能回家，没想到这么快。我都来不及化妆，就涂了个隔离霜。”
　　提到化妆这个问题，顾见临就深恶痛绝。
　　有好几次老妈让他给这姑娘辅导作业。
　　结果他早起来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她愣是不出来。
　　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画眼线。
　　呵呵。
　　“见我还需要化妆？”
　　顾见临低头扒饭，随口问道。
　　“嗯？”
　　苏有珠忽然以手托腮，转动着清亮的眸子：“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见面的时候不需要那些仪式感了？”
　　顾见临又被噎了一下。
　　这时他忽然在桌子上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那是药师出品的超凡秘药，一共六个试剂全部被用光了，旁边还有包装盒。
　　有那么一瞬间，苏有珠闪身到桌边拿走了那些东西，反手就给扔进了塑料袋里，然后又瞬移到了外面的院子，丢到了外面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坐在沙发上。
　　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俨然是乖巧可爱的美少女。
　　如果不去看她一片酡红的脸的话。
　　看来她是真的很在意胸围这种事情啊。
　　“那不是药师的丰胸秘药么？”
　　顾见临怔了怔：“你用了？”
　　苏有珠嗔怒地蹬了他一眼：“我没有。”
　　顾见临皱眉：“用了就用了，为什么要掩饰？”
　　他忽然想起，上次送秘药把这个姑娘惹生气的时候。
　　她居然还套着马甲，来告诉自己错在哪里。
　　苏有珠也想到了社死的经历，捂着脸不说话了。
　　顾见临也觉得很尴尬，低头吃饭。
　　“嗯，那个……这几天爸妈都不在家。”
　　半响，苏有珠忽然转移了话题：“最近我都要在家养伤，也不用拍广告什么的。也就是说，这几天我都可以给你做饭哦，明天想吃什么？”
　　顾见临想了想：“上次的烤猪排吧。”
　　苏有珠张开指缝的缝隙，葱白的玉指间露出灵动的美眸，冷冷说道：“顾见临，你还真是不见外啊，你知道那个烤猪排有多麻烦么？”
　　其实顾见临就是这种性格，如果他接受你对他的好，他就不会见外。
　　但他会在别的事情上，尽一切可能的报答你。
　　这就是苏有珠之前想着隐藏身份的原因。
　　这个少年已经很累了。
　　没必要再牵扯上自己的家世。
　　顾见临拿起了那个金属箱，啪的一下在桌上打开：“值不值一份烤猪排？”
　　苏有珠看到里面的东西，忽然愣住了。
　　“咦，这不是四爷的终末怀表么？”
　　她惊讶地瞪大美眸说道：“怎么在你的手里？”
　　这是来自烛龙氏族的一件神话武装，经过无尽岁月的颠簸和波折，其本源性质转移到了一块钟表上，后来流传到了幽荧集团的手里。
　　说起来，神话武装的性质就很奇特，其本源性质是不变的，但外在的媒介可以转移到很多的物品上，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设定。
　　据说曾经有一位圣域级大佬的神话武装就发生了本源性质的转移，原本是一柄掌控雷电之力的方天画戟，最后莫名其妙转到了一个充气娃娃上。
　　大佬当天就抑郁了。
　　至于终末怀表，其品质是非常高的。
　　有珠当初为了争取这件神话武装，接了很多个悬赏，凑齐贡献点。
　　最后还是被四爷给截胡了。
　　“什么四爷的？这是你的。”
　　顾见临又看了一眼箱子里黄金装饰的礼品盒，上面刻印着一串拉丁文，说道：“这是创生大天使秘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你以后记得随身携带。”
　　“我这里还有一个炼金武装兑换券，听朋友说以太协会最近新出了一款纳米的贴身甲胄，可以附着在你的衣服上，既能起到防身作用，还防走光。”
　　他又问道：“你距离晋升五阶还需要多久？材料和仪式配全了么？”
　　苏有珠眨了眨美眸，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顾见临，你是不是害怕了？”
　　她认真问道。
　　顾见临皱眉：“什么？”
　　苏有珠得意地看着他：“你是怕我死了，还是怕我没法陪你了？”
　　顾见临再次陷入了沉默，这女人每一个问题，都是送命题。
　　“让你说句真心话就这么难么？”
　　苏有珠冷冷说道。
　　虽然嗓音很冷，但她的眼眸里流露出的情绪，哪里有半点冰冷可言。
　　创生大天使秘药，她也听说过其传闻。
　　这是只有欧米伽序列最顶尖的天才，才有资格兑换到的绝世稀有的药物。
　　甚至部长级都未必会有。
　　终末怀表的价值，更不用多说。
　　顾见临一本正经说道：“现在我已经在以太协会站稳脚跟了，以后不用你在外面那么拼命。很多事情交给我来做，要方便很多。”
　　苏有珠凝视着他的侧脸，忽然说道：“恭喜你。”
　　顾见临挑眉：“嗯？”
　　“陆部长已经跟我说过了。”
　　苏有珠翘起朱唇，斜眼瞥他：“你做到了老师都没做到的事情。”
　　她忽然起身，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那双裹在黑丝的细长双腿，紧紧夹住了他的腰。
　　顾见临骤然浑身紧绷，已经到了应激的边缘。
　　“恭喜你。”
　　苏有珠坐在他的身上，眼神居高临下，仿佛小女王一般。
　　“现在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她抬起自己的手腕，晃了晃天蚕丝编织而成的手链：“这个东西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月光温柔如水
　　顾见临已经到了应激的边缘，板着脸说道：“能不能下来再说话？”
　　“不行！”
　　苏有珠冷冷说道：“如果我下来，你一定会找个理由敷衍过去。”
　　不得不承认，顾见临眼前的这个女孩，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没有之一。
　　“不生之锁，只要戴上它以后，就可以屏蔽掉自身的痛苦，规避掉阴阳双生玉佩的副作用。我特意去问过了老师，他给了我这个。”
　　他面无表情的胡说八道，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你不是说分身死亡没有副作用么？”
　　苏有珠一时间竟然有点心虚，其实她对于天灾还真没什么特别强的概念，那些位于两界顶点的人，竟然什么事情都知道，好烦人啊。
　　“九阶大天神都解决不了的，一个炼金武装能解决？”
　　她有些狐疑。
　　“当然。”
　　顾见临甚至提前把共生之锁的主锁给藏起来了。
　　谎话讲究的就是九成真一成假。
　　苏有珠虽然有些怀疑，但她却没有证据，鼓了鼓腮说道：“其实你倒是不用那么担心我的事情，老师生前留给了我很多东西，我有一个秘密的小仓库，除了阴阳双生玉佩之外，还有两件神话武装。”
　　她扳着手指头细数：“老师还在麒麟仙宫里留下了一些坐标，估计藏了不少好东西。”
　　顾见临心中一动：“是他留下的秘密据点？”
　　苏有珠嗯了一声。
　　顾见临问道：“那两件神话武装是什么？”
　　苏有珠坐在他的腿上，挽起浅青色的短发，露出精致小巧的耳朵，耳垂上挂着一枚水滴吊坠：“深海之泪，出土亚特兰蒂斯的一件神话武装，效果是规避一切占卜和卦术。以太协会调查过我们家很多次，但一次都发现不了我。”
　　她顿了顿：“这个东西的副作用是，有时候你会忘记自己是升华者。”
　　顾见临微微颔首：“老顾这人很狡猾的，他给你留的东西，必有深意。”
　　怪不得，只要这姑娘不在他面前动用超凡能力，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甚至于她在超凡世界的活动，都是用的镜像分身。
　　她除了实力上的增长，就是个有点呆萌和清冷的美少女。
　　你只能感觉出她有心事，但不知道那是什么。
　　尤其是这个副作用，更是完美的伪装。
　　“是啊。”
　　苏有珠又从胸前的衣襟里摸出一个银色的十字架项链，认真说道：“天国圣十字，死海出土的神话武装，效果是屏蔽一切毒素和精神干扰，但必须每个月杀几个罪孽深重的犯人来献祭，这个倒是蛮容易应付的。”
　　她顿了顿：“阴阳双生玉佩你也知道了，效果是制造一个镜像分身，本体携带的神话武装和位阶能力，都会一起被复制过去，非常好用。”
　　顾见临沉吟片刻，不得不认同：“确实，镜像分身确实好用，只要不遇到赤麟始祖的结界，安全系数大大提升。嗯……以后还能用么？”
　　苏有珠点头：“可以，只要等我伤好。”
　　顾见临这就放心很多了。
　　“对了！”
　　苏有珠忽然盯着他，严肃说道：“有件事要问你。”
　　顾见临挑眉：“嗯？”
　　“关于麒麟之楔的碎片。”
　　苏有珠一字一顿：“那东西真的不在你手上？”
　　顾见临心里有点犯嘀咕，摇了摇头。
　　如果他想的话，麒麟之楔的碎片可以随便送给任何人。
　　反正那东西已经归位了，彻底由他掌控。
　　送出去也无所谓，随时剑来。
　　“那你是怎么逆转赤麟始祖的权柄的？”
　　苏有珠蹙起好看的细眉。
　　顾见临狐疑问道：“你没看到？”
　　他还觉得自己剑来的那一幕挺帅的呢。
　　苏有珠撇嘴：“我当时都快睡着了。”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背锅人：“那是老师帮的忙。”
　　苏有珠睁大美眸：“天灾可以逆转始祖的权柄领域？”
　　老师曾经跟他说过。
　　天灾级的判定，是能在现实世界对抗至尊级。
　　极个别战力逆天的，加上各种辅助手段，能在古神界跟古之至尊掰掰手腕。
　　话虽如此，但付出的代价是不一样的。
　　古之至尊可以失误无数次，但天灾非要跟祂们掰手腕，也就一次机会。
　　因为打完那一架，天灾的生命也差不多要走到尽头了。
　　常规意义上，天灾们确实可以击溃或杀死始祖，在现实世界会轻松很多，在古神界则要费劲一些，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纯粹的碾压。
　　至于能够干涉始祖的权柄，更是闻所未闻。
　　那是至尊级才能做到的事情。
　　“别的天灾不知道，老师是可以的。”
　　顾见临也不知道老师行不行，反正无脑吹就行了。
　　苏有珠吃了一惊，惊讶说道：“原来青之王已经能到这种境界了么？那岂不是说，他拥有了跟至尊相媲美的力量？”
　　“差不多吧。”
　　顾见临敷衍道。
　　苏有珠也放心了，只要这个少年跟麒麟尊者没有关系就好了。
　　牵扯到一位古之至尊，这个因果是难以想象的。
　　他已经那么累了，还是不要牵扯其中。
　　这是她从小养到大的男孩，还是要继续养下去的。
　　虽然每次面对那位尊者，她很害怕。
　　但为了以后的幸福着想，她必须要给自己打气，勇敢面对那位尊者。
　　加油！
　　顾见临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细腰。
　　这个姿势就变得更暧昧了。
　　有那么一瞬间，苏有珠娇躯微颤，冰雪般的俏脸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干，干嘛？”
　　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与此同时心里生出一抹窃喜。
　　说不定是这个死面瘫突然因为她的美色开窍了。
　　顾见临握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就把她给举了起来，放到了一边。
　　苏有珠：“……”
　　“这几天在家里好好养伤，这些资源我都用不太上，留给你就好了。上次的事情还没完，我到现在都没有消气，不要试图蒙混过关。”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
　　苏有珠眼神也冷下来：“哼，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是不是？”
　　老娘花了四个小时给你做的晚饭，还穿上黑丝给你看，已经算是道歉了。
　　还想怎么样嘛。
　　“想让我消气，那以后就多听话，不要乱来。”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随口说道：“早点晋升五阶，我就不生气了。我听屠夫说，你们在古神界招惹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存在，还想要抓你去当女祀？”
　　苏有珠俏脸微变：“要他多嘴！”
　　顾见临难得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是真的？”
　　苏有珠心想烦死了，鼓着腮说道：“哎呀没事的，你就别管了。”
　　她抬起精致的俏脸，认真说道：“我不会当女祀的。”
　　顾见临从她的眼神和话语里，感受到了一种坚定和决心。
　　让他没由来的心跳加快。
　　“不就是进阶么？”
　　苏有珠嘀咕说道：“我会尽快的。”
　　顾见临满意点头，然后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老顾曾经说过，烛龙之骨可以让人领悟禁咒。
　　而老师也说过，观摩古之至尊的神话形态，也可以领悟禁咒。
　　如今意识深处的黑麒麟在吞噬了龙骨以后，已经发生了形态上的变化。
　　倘若临摹下来给这姑娘观摩，说不定也会有效果。
　　“洗碗，睡觉。”
　　顾见临收拾碗筷，去了厨房：“过来一起。”
　　他是最讨厌洗碗的。
　　然而苏有珠不为所动，以手托腮问道：“一起洗碗还是一起睡觉？”
　　咣当一声。
　　顾见临手里的碗滑进了水池里。
　　“你五一作业都没写吧？”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想挨揍么？”
　　“来了来了。”
　　苏有珠美眸里闪过一丝得意，从沙发上跳下来。
　　“今晚睡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
　　……
　　入夜，微风送来了海潮的声音。
　　顾见临换上睡衣，如实重负地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叮咚。
　　深空网络上，传来了一条消息。
　　林晚秋：“李局长已经恢复了伤势，大概会在明天下午六点半出院，届时他会离开黑云城寨基地，前往东海国际机场，返回总部。消息我帮你打探到了，你可千万不要乱来，揍了他还只是小事，你真要对他做什么，那就出大事了。”
　　顾见临看了一眼消息，心想这女人还是很好用的。
　　“我知道了，谢谢。”
　　他回复道。
　　这个李局长，很明显就是隐修会的人，专门来控制他的。
　　总会长八成也知道这件事。
　　那么从这个角度推导，老师和师兄说不定也知道。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表示。
　　“这是在考验我的能力，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对了，陈司长曾经说过，不要过于依赖老师的力量，因为他被天谴所束缚，会受到影响。”
　　顾见临轻声呢喃：“总会长也没有几年可活了。”
　　那些大人物的想法牵扯到太多层次，一时半会琢磨不透。
　　顾见临本身也不是喜欢依赖长辈的性格。
　　但要查这件事，自己一个人可能会有些应付不过来。
　　毕竟这是在现实世界。
　　而且对于超凡世界的知识，他是很欠缺的。
　　有珠现在受了伤，不能帮忙。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然后熄灭了屏幕。
　　时间差不多了。
　　顾见临从抽屉里摸出了共生之锁的主锁，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虽然老师说抓个敌人就完事了，但现实世界哪里是那么好抓人的，就算抓住了还得把他给制服，强行给他戴上主锁，那样太麻烦。
　　而且多吃点苦也没什么。
　　习惯了痛苦，在战斗中所占据的优势，是难以想象的。
　　顾见临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在脑海里蔓延，吞噬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剧痛让他在被子里蜷缩起来，微微地颤抖着。
　　床头的铁杆在颤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月光温柔如水，洒在光滑的地板上，映出一抹窈窕纤细的影子。
　　苏有珠穿着粉色的小睡裙，本想来他房间再调戏他一下，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她悄无声息地伸出手捂住嘴唇，克制着自己，天蚕丝的手链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发丝和裙摆在风里飘摇。
　　视线，渐渐模糊。
　　……
　　……
　　终年笼罩着暴风雪的山峰隐没在云雾之中，一条陡峭的山道直通大雪的深处，仿佛是一条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通天之路，稍有不慎则万劫不复。
　　隐约有雄鹰在风雪里盘踞，眼瞳是血红的，仿佛氤氲着血色的闪电。
　　雪松在山崖间摇曳，伴随着剑风的呼啸声。
　　有人在悬崖峭壁之间练剑，剑气纵横呼啸，崩裂碎石。
　　也有人顶着风雪御剑飞行，宛若仙人。
　　在超凡世界里，神话武装分为很多种。
　　其中最常见的，就是特效类神话武装，譬如不存之锁，深海之泪等。
　　较为罕见的则是成长型神话武装，能够伴随着主人成长，传说中有些甚至具备自我意识，栖息着来自远古的灵魂，极其可怕。
　　还有一种不算稀有，但你就是得不到。
　　或者说，得到了也没用。
　　那就是空间型神话武装。
　　这是只有天灾级升华者，才有资格使用的神话武装，自带一个世界。
　　比如青之王的忘忧杂货铺。
　　又或者是白银之王的剑冢。
　　冻结着寒冰的山道上，唐绫面无表情地踩着冰阶往上走，她穿着白色的呢绒大衣，牛仔裤裹着一双修长的大腿，踩着黑色的长筒靴。
　　巨大的琴箱背在身后，一头雪白的长发在风中飘摇。
　　“原来是她回来了。”
　　“嘘，别看这怪物，离远一点儿，小心挨揍。”
　　“怕什么？慕师姐也回来了，还能眼睁睁看着她揍我们？”
　　“蠢货，别看她现在只是四阶，那是因为被极雷给拖累了，不用多久她就会晋升到五阶，到时候慕师姐都争不过她了，你就不怕她记仇？”
　　风雪里隐约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唐绫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冷漠地闯入了风雪里。
　　山顶有一座被大雪覆盖的道场，道殿里有两个人在蒲团上对坐。
　　中间摆着一盘残缺的棋局。
　　这个世界上，能进入这座道殿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作为主人的白银之王之外。
　　最常来的，便是总会长，太华。
　　白银之王专注着凝视着棋局，淡淡应道。
　　身为天灾之一的白银之王，也是一个女人。
　　她的脸很普通，但却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一袭复古的黑白道袍，同样是雪白的长发，如雪般铺满了整个大殿，无法估算具体的长度。
　　只是坐在那里，漫天的风雪便无法闯入大殿内。
　　雪花被无形的剑气切碎，飘摇在风里。
　　太华捻着黑子，嗓音漠然：“最近不要搭理槐荫，无论这小子说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都不要理会他。不要接他的电话，更不要跟他见面。”
　　白银之王抬起头，眼神渐冷：“老东西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哼。”
　　太华只是说了三个字：“臭显摆。”
　　白银之王眼神里闪过一丝狐疑，随手落下一颗白子。
　　“老师，总会长。”
　　唐绫走进大殿内，甩了甩满头的雪花，俯身行礼：“我回来了。”
　　白银之王抬头瞥了自己的学生一眼。
　　“意志坚定，剑意通透，精气神饱满。”
　　她满意说道：“不错，看来你在麒麟仙宫颇有收获。”
　　传承途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倘若古武途径的强度，是跟自身的武道理解息息相关。
　　那么剑宗途径除了剑术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打磨自身的意志。
　　也就是所谓的精气神。
　　包括神司途径，讲究的则是自身的疯狂和自制力。
　　都很唯心。
　　太华也把注意力从棋盘上移开，转而望向眼前的白发少女，赞叹道：“真好，只可惜晚出生了十年，不然等我死后，总会长位置，必是你的。”
　　倘若有人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
　　大家都知道，总会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毕竟已经活了四百多年，已经到了升华者的极限。
　　而本来预定下一代总会长之位的光明，则为了寻求到天灾级的突破，冒着巨大的风险闯入了不周山的深处，最终死在了烛龙尊者的手里。
　　正因如此，以太协会内部的斗争才尤为的激烈。
　　也是这二百年来，以太协会内部环境最差，最混乱的时期。
　　而总会长这一句话，则证明她其实很早就选好接班人了。
　　如果总会长真有办法再延寿十年，那么以太协会内部的环境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各个派系也会震动不已，难保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
　　“您过誉了。”
　　唐绫平静回答道：“我在剑冢都不是最强，怎么可能担任总会长的位置？”
　　白银之王淡淡一笑。
　　“我看人的眼光，从未错过。”
　　太华挑眉：“像不像我，一眼便可确认。”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吐槽，总会长对于天才的判定。
　　像她，那就是天才。
　　不像她，那就是蠢材。
　　具体有多么的优秀，得取决于你有几分像她。
　　这听起来非常的不讲道理，也很霸道。
　　但在这个世界上却没有人可以反驳她的这句话。
　　倘若你有幸能够进入总会长的世界，也就是传说中的天顶寺，则会看到一座冲入云霄的石碑，碑高达八千九百丈，刻有一行巨大的古神族文字。
　　只有天赋足够高的人，才能领悟其含义。
　　“——盖世之功，敢叫天公折服！”
　　如果没有总会长，这个世界在二百年前已经毁灭了。
　　在前代总会长身陨，天灾们斗到你死我活之际，古神族大举入侵现实世界。
　　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女人横空出世，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位阶和战力，手握人类世界的至高之器天人之楔，撑起了笼罩半个地球的界域，力挽狂澜。
　　此后在她担任总会长的二百年里，人类世界再无败绩。
　　就连扶桑神宫现世，朱雀尊者试图回归现实世界，最终都被她成功阻止。
　　那位古之至尊最后都被卷入维度乱流里，至今下落不明。
　　无论古人还是后人，都必须承认一件事。
　　这是不世之功。
　　“看来师母是觉得，绫儿的天赋，还要在清幽之上？”
　　白银之王淡然问道。
　　太华反问道：“不然呢？”
　　唐绫不想说话，面对这两个实力逆天的女人，即便是她都感到压力巨大。
　　“唯有一点。”
　　太华望向少女，平静说道：“你的心不在这里。”
　　白银之王眯起眼瞳，瞳孔里闪过一丝异芒。
　　唐绫双手插在呢绒大衣的口袋里，额发在眼前飘摇，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冷冷说道：“我八岁那年就被卖到这里当苦修士，我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这里的生活，剑冢限制了我的自由，甚至剥夺了我的一切兴趣爱好，以及正常需求。”
　　她顿了顿：“甚至明令禁止我嫁人，不允许生儿育女，这很变态。”
　　白银之王凝视着棋盘，没说什么。
　　这就是剑冢的规矩。
　　“所以你在攒钱准备跑路？”
　　太华淡淡说道：“攒了多少了？”
　　唐绫坦然回答道：“六百万，等我还完唐家的债，我就会离开这里。”
　　“这就是你之前修行怠惰的原因？”
　　太华淡淡说道：“极雷虽然会拖累你，但不至于把你拖累到这种地步，分明是你自己耽误了你自己，否则你早就六阶了。”
　　白银之王嗤笑道：“岂止，圣域可期！”
　　唐绫沉默了一秒：“那您一定会想发设法续命，抓我去当接班人了吧？”
　　她今年二十二岁。
　　八岁的时候觉醒。
　　以她的天赋，以及剑冢的资源，到圣域真的不难。
　　太华叹了口气：“可惜。”
　　白银之王说道：“孩子志不在此，又能怎么办呢？”
　　唐绫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平静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汇报。我怀疑，唐子敬当初的疯狂，是被人操控的。”
　　她一字一顿，认真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应该去找那些幕后的人算账，我为剑冢和以太协会做事的年限，要减五年。”
　　太华没说话，自顾自地落下一颗黑子。
　　白银之王见局势不妙，皱起眉毛。
　　“是么？”
　　她说道：“证据。”
　　唐绫忽然沉默了。
　　太华和白银之王继续一言不发地对弈，谁也没有再说话。
　　唐绫在旁边站了很久，赌气似的转身离开。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嗨，再杀你一遍
　　唐绫心情很不好，甚至懒得看手机，径直走下山道。
　　这是她来到剑冢的第十四年，未来她还有五十六年的时间要继续生活在这里。
　　当年她的曾祖父为了寻求位阶上的突破，把她卖到了剑冢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卖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后来，又因为突然陷入了疯狂，大肆屠杀族人和同门，以至于这个债欠的更多了，增加到了六十年。
　　虽然说剑冢是全世界剑宗途径的圣地，但她就是不喜欢。
　　这里的人很无趣，每个人的性格都冷得像是一块石头一样。
　　明明都二十一世纪了，却过着古代人的生活。
　　没有娱乐，没有生活。
　　终日盘膝打坐，闭目冥想。
　　然后就是练剑。
　　没完没了的练剑。
　　这里没有怠惰的人。
　　因为你怠惰，就会被逐出师门。
　　唐绫试图怠惰过，但代价就是打工的时间被强制性的加了一年。
　　从此以后，她就长记性了。
　　至少再也不敢在明面上怠惰了。
　　得偷着来。
　　总之这里的人真正意义上的超凡脱俗，摆脱了物质上的追求。
　　人也活得不像人了。
　　哪怕总会长，亦或是白银之王，都对她给予厚望。
　　甚至希望她未来能扛起守卫人类世界使命的大旗，但她真的志不在此。
　　而且剑冢里的人，大多数因为她曾祖父的事，不喜欢她。
　　大家相看两厌，何必凑在一起。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沿着遍布风雪的山道往下走。
　　只见慕清幽背着剑匣从山下走上来，相当出众的美貌，也是一头霜白如雪的头发，神情也是一样的漠然，穿着黑色的厚重大衣，衣摆随风轻飘。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瞬间。
　　“这个月本该是你镇守剑池，为历代祖师守灵。”
　　慕清幽忽然说道。
　　唐绫脚步微顿，扭头看着这个容貌身材乃至天赋都不如自己的师姐，平静说道：“关我什么事？那是你们的历代祖师，我只是为剑冢打工。”
　　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她是个打工人。
　　你见过员工还去祭拜老板家属的么。
　　慕清幽呵了一声，面无表情道：“剑冢培养你长大，是亏欠了你么？既然那么不喜欢，就不要去剑冢的圣地。还是说，你就那么期待总会长会把你从这里赎出去，每次她来做客，你都要去巴结一番。”
　　唐绫冷冷说道：“我并不亏欠剑冢什么。”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离开。
　　慕清幽看着她的背影，挑眉说道：“归葬之森的任务情报我看了，那片血雾的主人应该就是唐子敬吧？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唐绫脚步微顿。
　　“你要是看我那么不顺眼，那就正面击溃我。你心心念念的极雷，在我的眼里也不是什么多么珍贵的东西，但为什么老师偏偏选择我来继承它，而不是你？”
　　她顿了顿：“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如果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这里，更不想巴结总会长，剑冢当代第一的名号，也不会是你。”
　　慕清幽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
　　“最后提醒你，你长得不如我好看，别总是仿我的妆，太拙劣。”
　　唐绫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嘲弄，转身闯入风雪里。
　　慕清幽沉默了很久，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
　　“好了好了，师姐。”
　　“别跟唐师妹置气，她不懂事。”
　　“就是，一个罪犯的曾孙女而已，有什么好骄傲的？”
　　山道间有不少正在练剑的同门，见到这一幕急忙过来劝。
　　唐绫没有搭理这群乌合之众，这时她才想起手机里还有一条未读的消息。
　　“隐修会的线索我找到了，今天下午四点半东海国际机场见，陪我杀个人。”
　　熟悉的语气，不容拒绝的口吻，感觉不像是邀请，而像是命令。
　　不知为何，唐绫看到这句话，却觉得比剑冢里所有人说话都要顺耳。
　　……
　　……
　　嘀的一声，仪器上显示的精神波动曲线趋于正常。
　　菀菀睁开眼睛：“晚秋姐姐，可以了吗？”
　　林晚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精致的妆容都有些花了，她低头帮小姑娘脑袋上贴的线缆都摘下来，温柔说道：“可以了，今天表现得很好哦。现在这台仪器最起码能够准确的测量污染者的精神波动了，还能稳定精神，减轻污染症状。”
　　“等到你的吊坠失效了以后，你服用天生草的剂量也会少很多。”
　　她笑道：“可以活到五六十岁呢。”
　　“谢谢晚秋姐姐。”
　　菀菀甜甜一笑：“晚秋姐姐真好。”
　　林晚秋沉默了一秒，摸了摸她的头：“也就你会这么说了。”
　　菀菀好奇问道：“晚秋姐姐，这台仪器是哪里来的啊？”
　　林晚秋微微一怔：“我根据老师留下的笔记，跟炼金部门的朋友一起研发的。以前是打算救一个人的，不过他现在应该也用不上了。”
　　菀菀哦了一声：“那姐姐不要太辛苦哦。”
　　林晚秋笑了笑，嗯了一声。
　　“姐姐，我爸爸去哪了？大哥哥为什么也不见了？”
　　菀菀又问道。
　　林晚秋认真思考了一下：“你爸爸已经去司法庭了，因为案件要重启调查，而他又是当事人，不能让外人随便接触他。不过你放心，他现在的生活条件也不差，当年的战友和朋友都会保着他，他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她撒谎了。
　　因为牧叔的确不会受到虐待，但一定会遭到接二连三的，无数次的质询。
　　审判庭的人，一定会在这段时间，尽可能的从他嘴里翘出什么。
　　或者用言语诱导和威胁他，承认某件事。
　　没准还会拿当年同伴死去的照片，试图干涉他的心理。
　　总之，身体上没问题，精神状态一定不好过。
　　“哦，那大哥哥呢？”
　　菀菀眨动眸子。
　　“他去为你爸爸搜集证据去了。”
　　林晚秋摸着她的头发：“很快就会回来的，相信他。”
　　菀菀嗯了一声。
　　其实林晚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最近接受的调查太多了，以至于夜里都睡不踏实，接二连三的做噩梦，被恐惧惊醒。
　　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竟然觉得只有那个少年，能带给她一些安全感。
　　毕竟当初黑云城寨的事件，人尽皆知。
　　只有他敢为了受污染者们站出来，冲冠一怒。
　　这也是林晚秋为什么想要成为他的守护者的原因。
　　就是因为那种安全感。
　　咚咚。
　　这时，病房的房门被敲响。
　　以李逸杰为首的占卜调查组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说道：“林队长，有件事情需要你过来协助调查，方便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微一愣。
　　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跟不洁者走得这么近了。
　　而且还这么宠溺。
　　“好的。”
　　林晚秋迅速恢复了冷漠的神情，甚至没有再看小姑娘一眼。
　　踩着高跟鞋，款款走向门外。
　　“有什么事？”
　　“还能是啥事，继续抓内鬼呗。”
　　“我知道了。”
　　……
　　……
　　正值旅游旺季，东海国际机场的候机厅里人满为患，各个值机口的人都拉满了长队，甚至排了一个大圈，颇有种赶集般的热闹。
　　顾见临从公共厕所里走出来，对着洗手池上方的镜子整理仪容，他今天穿得黑色卫衣搭配牛仔裤，脸上戴着黑色的墨镜，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潮男。
　　因为贴着人皮面具，所以面部线条变化了许多。
　　哗啦啦的流水声里，他只觉得神清气爽。
　　背后的马桶传来冲水声，十多瓶堕天使之血的包装瓶被冲进了下水道。
　　如今的他已经是三阶的顶点，距离四阶只差最后的仪式。
　　值得一提的是，影子的斩鬼途径，也被拉到了三阶。
　　本身双核驱动，两种传承途径都达到了三阶。
　　只可惜影子还没有孵化出来，暂时用不了。
　　根据深空官网的资料显示。
　　斩鬼途径的精髓是对时空的感知能力，以及刀术的运用。
　　一阶，幽魂，所具备的能力是虚化。
　　顾名思义，就是将自身虚化，在物质界自由穿梭，规避物理攻击。
　　二阶，影鬼，这个阶段获得名为碎空斩的能力。
　　斩出的刀锋可以撕裂空间，能够无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防御，并且在造成若干的时空裂隙以后，会把大范围的虚空坍塌埋葬。
　　三阶，鬼切，这个位阶会掌握空间跳跃的能力，进可攻退可守。
　　这个倒是很好懂，就是单纯的空间位移。
　　只不过比魔术师途径的瞬移术要更高阶，也更好用。
　　而且由于顾见临吞噬了烛龙之骨，拥有了那位古之至尊的力量。
　　斩鬼途径也进化了，每次晋升位阶过后，前一阶的超凡能力都会发生质变。
　　也就是说，如今影子的虚化和碎空斩，都是强化过的！
　　很期待影子苏醒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乔庄打扮成机场工作人员的书翁，从旁边走过来，低声说道：“老板，我刚刚已经查到，五分钟前有一架私人飞机正在进行检修，即将准备起飞。机组人员一共十二人，几乎全部都是升华者，具体位阶不明。”
　　他低声说道：“我们的队伍没有灵媒和卦师。”
　　顾见临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四阶了么？”
　　书翁震惊了，这晋升四阶那么大的事，怎么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说的就跟你今天吃饭了没一样。
　　太离谱了。
　　您是古之至尊。
　　我连个神侍都不算，我们不是一个级别啊。
　　“没，没有。”
　　他硬着头皮说道：“我的天资愚钝。”
　　“尽快完成晋升，三阶的位阶还是太低了一些。”
　　顾见临淡淡说道。
　　书翁垮起一张脸，臣妾做不到啊！
　　“您今天就没找别的帮手么？”
　　他迟疑问道：“但凡您稍微展露一点力量，都会……”
　　古之至尊到现实世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适应这里的生活和环境。
　　然后了解人类这些年准备的秘密武器。
　　如今峰城有总会长坐镇，甚至还有天灾。
　　哪怕是古之至尊在这个时候暴露，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至尊才刚刚脱困不久。
　　“有帮手，但还没到。”
　　顾见临摸出新买的二手国产机，里面插着一张崭新的电话卡，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以后，静静等待着接听：“喂，到哪了？”
　　电话里，唐绫清冷悦耳的嗓音响起：“到眼线了。”
　　什么东西！
　　顾见临迷茫了，我是让你来准点杀人的，你现在告诉我你在化妆。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深恶痛绝。
　　甚至回忆起一度被有珠所支配的恐惧。
　　“哦，我以为你问什么呢，我在出租车上，还有两分钟到了。你喊我的时候我在剑冢，那是我老师的异空间，终年下大雪，每去一趟，脸上的妆都要花。”
　　唐绫回应道：“你不是说今天要伪装一下么？”
　　顾见临这才松了一口气：“极雷呢？”
　　唐绫说道：“我塞着行李箱里了。”
　　顾见临微微颔首：“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那东西。”
　　两个人开了一个位置共享，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老板，请。”
　　书翁老老实实把一套工作人员的衣服递了过来。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换衣服，随口问道：“药师最近的状态怎么样？”
　　书翁回答道：“还不错，老东西最近过得很滋润，正在找下一个据点。”
　　顾见临很满意：“很好，把他弄到峰城市区来见我，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是时候关小黑屋了。
　　书翁眼神火热，说道：“无比期待那一天。”
　　顾见临换上机场工作人员的衣服，压低了帽檐以后，穿过航站楼和安检通道，沿着电梯一路走到了候机厅里，在巨大的玻璃幕墙下看到了外面的飞机。
　　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路边，有专门的侍者拉开车门。
　　李局长从车里走出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他衣着考究，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仿佛昨天被打到重伤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少了一丝挨揍时的狼狈与滑稽，多了一分上位者的傲慢和气度。
　　“接通电话。”
　　他转身吩咐道。
　　侍者恭恭敬敬地把手机递到他的面前。
　　李局长低声说着某种谜语，仿佛是在汇报着情况。
　　忽然间，机场里刮起了一阵大风，沙尘飞扬起来，迷了眼睛。
　　天边乌云滚滚，远处的树林晃动。
　　砰的一枪！
　　侍者脑袋开花，躺倒在地。
　　李局长悚然而惊，鲜血渐染了他的半张脸。
　　无数银白色的锁链横架在半空中，隐没虚无。
　　只见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少年大踏步地走过来，他的帽子被风吹走，暴露出帽檐阴影下的那双漆黑眼瞳，眼白被黑暗晕染吞没，宛若恶鬼的凝视。
　　额头上燃烧着漆黑的鬼火，仿佛似曾相识。
　　“嗨。”
　　他轻声说道：“又见面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徐福留下的痕迹！
　　黑云城寨的地下是监管区，这里有地下的秘密实验室，用来关押和研究从麒麟仙宫里捕捉到活尸。也有负责封印远古先民的墓葬坑，被炼金矩阵所环绕，是绝对的禁区。最后是用来收容重刑犯的监狱，被守卫严密看守。
　　牧锋作为前守夜者的超级精英，在各方面势力的斡旋下，倒是不用住进监狱里，反而是给他开了一个单独的监护室。
　　大概跟外面的公寓设施差不多，生活和娱乐都能得到保障。
　　只是不允许跟外界接触。
　　但他本人也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铃声。
　　牧锋在床上睁开眼睛，然后走到了客厅里。
　　这个房间是没有墙的，四面八方都是炼金术制造的超硬度的玻璃。
　　以便于随时监控他的情况。
　　聂执事就站在玻璃墙外，手里握着一份厚厚的文件。
　　背后是审判庭的猎魔人，每个人的面具都不一样，脸上表情森然。
　　桌子上有对讲机，牧锋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神情平静。
　　“前守夜者成员，SSS级调查员牧锋。”
　　聂执事前两天刚挨过揍，腰部还有点问题，此刻的脸色绝不好看，冷声说道：“这是审判庭收集到的证据，关于你在归葬之森内受到古神之力蛊惑，大肆残杀同伴的现场照片。虽然在超凡的世界，这些并不能当做决定性的证据。”
　　“但由于归葬之森内出现了麒麟之楔的碎片，大大增加了这一说法的可能性。当时勘测小队的尸体，以及具体的尸检报告，也已经提交稽查局。”
　　他顿了顿：“你还是坚持要为自己辩护么？”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其实牧锋根本就没睡觉，也睡不着。
　　审判庭想让他立刻签字画押，承认犯罪事实。
　　因此抛出了一系列的信息炸弹，来攻击他的心理防线。
　　当聂执事把那些照片一字排开。
　　牧锋看到了那些血淋淋的画面，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脸，遍布血污。
　　他们的死状都极为凄惨，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是自己做的吗？
　　他不知道。
　　因为他已经失忆了，身中失魂蛊。
　　什么都想不起来。
　　“根据占卜的结果，凶手指向你本人。你当然可以说占卜不是万能的，那么请问真凶又在哪里呢？现场有气的痕迹，而且非常的雄浑。从受害者的伤口来分析，同样是符合你的武道境界和格斗技巧。”
　　聂执事盯着他，一字一顿说道：“你的失忆，是否是因为你无法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用了失魂蛊来抹去你那段罪恶的记忆？”
　　牧锋的呼吸变得紊乱了起来，头痛欲裂。
　　眼前仿佛浮现出红色晕边的，世界在他的眼里是血腥的。
　　八年前的记忆仿佛活了过来，群魔乱舞般，让他痛不欲生。
　　“你可以保留为自己辩护的权力，我们也会为你聘请最好的律师，因为一旦这次事件的真凶另有其人，那么必然是巨大的隐患。”
　　聂执事沉声说道：“但与此同时，倘若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那么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这不仅仅是关于你自己的案子，也会上升到整个以太协会的派系斗争。所有支持你的人，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牧锋捂着剧痛的头颅，没有说话。
　　“总会长的性格，你很清楚。”
　　聂执事说道。
　　牧锋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倘若最后被证实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那么所有站在他这边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影响甚大。
　　到时候凛冬和莱茵这两个派系之间的争斗，也就彻底结束了。
　　前者，再也没有翻盘的余地。
　　莱茵，以及他的审判庭，将会成为下一任的以太协会的主人。
　　届时这些帮助过他的人，毫无疑问会被清算。
　　代换到古代皇子夺嫡，就很好理解了。
　　超凡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不得不说，审判庭的确抓住了他的弱点。
　　牧锋这个人本来就心软，再加上经历过活葬区的事故，又在外面躲躲藏藏了整整八年，当年的心气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
　　然而这时，牧锋忽然想到了住进这里之前，老朋友们的话。
　　当时韩晶副组长来看过他一次，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伯均也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顶住，我们愿意陪你赌这一次。
　　最后是陆子衿的那段话。
　　虽然老顾已经不在了，但他留下了一个很优秀的儿子。
　　我们相信你的人品。
　　也相信小顾的能力。
　　即便全世界都说你是罪人，只要小顾说你不是，那你就是无辜的。
　　哪怕你不相信你自己。
　　你也要相信，那个在黑云城寨里替你握紧拳头的少年。
　　牧叔忽然就释然了。
　　所有人都在努力，为什么你要放弃。
　　哪怕他真是罪人，他也要打赢这场官司。
　　只要证明审判庭会出错，那么小顾就有机会为他的父亲平反。
　　至于事后，他再自裁就是了。
　　“我坚持为我自己辩护。”
　　他抬起眼睛，眼眸深邃又坚定：“继续吧。”
　　……
　　……
　　东海国际机场，蓝色的工作帽在狂风里翻飞。
　　顾见临握着枪口冒烟的沙漠之鹰，将其随手一抛，眼瞳里杀意怒放。
　　“你是？不对，是你！居然是你！”
　　李局长认出了那簇漆黑的火焰，显然他不理解这个少年为什么要在这里袭击自己，但显然是下了必杀的决心，否则不会暴露这么明显的特征。
　　“你居然敢在这里袭杀上级！”
　　他的眼瞳里闪过震惊和不解，主要原因有两点。
　　其一，就因为那个小女孩被霸凌了，这个少年居然就要来杀他！
　　其二，对方明明已经中了诅咒，现在应该处在失控的边缘了。
　　“还要装模作样么？”
　　顾见临背后燃起了苍白的鬼火，四尊狰狞可怖的鬼手沐浴着火焰凭空具现，迸发出恶鬼般凄厉的咆哮声，掌心的漆黑咒文流转，凝聚着无数黑色的粒子！
　　暗能量汇聚！
　　只见他抬起一根手指，漆黑的闪光在指尖凝聚。
　　背后的四尊鬼手也在帮他汇聚暗能量！
　　漆黑的闪光仿佛要淹没整个机场！
　　李局长见识过这个少年的实力的，因此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走。
　　结果忽然间，他脚下的地面骤然沙化，沙流宛若藤蔓般攀爬到他的脚踝上。
　　禁锢！
　　远处，书翁双手撑地，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与此同时，十二位机组成员从机舱里冲了出来，他们都是清一色的三阶，而且每个人的传承途径都不一样，专门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书翁当即半神侍化，展现出宛若蛇一般的诡异姿态，意念震爆！
　　轰！
　　十二个人猝不及防，被一股磅礴的精神意念震飞出去。
　　这时，顾见临凝聚出的黑色闪光，骤然喷出而出！
　　轰！
　　巨大的黑色闪光炸裂开来，李局长震怒的表情被黑芒淹没。
　　身影仿佛消失在了黑暗里。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面色微变，因为在他的感知范围里，对方的生命韵律并没有消失，反而发生了非常诡异的变化，就像是平缓演奏的乐曲骤然变调！
　　他骤然闯进浓烟里，握拳，轰出！
　　只听一声闷响，他这一拳竟然是被结结实实的挡住了！
　　“好胆，不过你还真以为，昨天我是打不过你？”
　　烟雾散去，李局长抓着他的手腕，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顾见临的眼瞳骤然收缩。
　　因为李局长那身考究的西装已经被炸碎了，上半身是赤裸裸的，身上不知何时多出来大片的诡异图腾，乍一看竟然都是一些童男童女的模样，或是闭目养神修炼仙气，又或跪地膜拜环绕着丹炉。
　　而且那些童男童女的身上，都展现出了非常诡异的非人特征。
　　有的生出了龙鳞，有的是异变蛇瞳。
　　还有的生出了犄角！
　　尤其是李局长开口的一瞬间，他的舌头上有一个诡异的黑色文字。
　　伍！
　　咔嚓一声。
　　顾见临感受到了对方手掌传来的巨力，仿佛要把他的右拳给活活捏碎！
　　纯拼力量，拥有气的古武，在同阶内没有敌手。
　　苍白的鬼火骤然燃烧起来，祭祀！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李局长感受到疯狂流逝的生命力，又惊又怒！
　　与此同时，四尊狰狞可怖的鬼手也燃起了苍白的火焰，轰鸣着落下！
　　李局长骤然松手后撤，纵身跳到半空中，右腿如斧钺般横扫而出！
　　纯粹力量的碰撞，这一次四尊鬼手竟然被轰飞了出去！
　　顾见临掏出安魂铃，黑色的光晕释放出来，震荡！
　　轰隆一声，李局长落地，心神恍惚了一瞬间。
　　此人的战斗力相比于昨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本质上还是那个疏于武道的废物。
　　但却以某种诡异的方式，莫名的增强了他的力量。
　　这个对手会非常的难缠！
　　“蓬莱升仙阵！”
　　书翁回过神来，看到对方身上的图腾，大吃一惊：“这是蓬莱升仙阵！”
　　蓬莱升仙阵！
　　顾见临不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但脑子里念头飞转。
　　毫无疑问，书翁是个菜鸡，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他进入过麒麟仙宫深处。
　　而且他们团队的手里拥有《徐福记》！
　　那是徐福留下来的，记载着麒麟仙宫秘密的典籍。
　　很有可能那个典籍里，记载过这种东西！
　　他毫不犹豫，趁着这个机会欺身而上，背后四尊鬼手重新汇聚负能量！
　　然而就在这时，李局长恢复了清明，骤然暴起。
　　他的目标，不再是眼前的少年。
　　而是书翁！
　　这恰恰证明书翁刚才说的是对的。
　　李局长要杀人灭口！
　　与此同时，十二个机组人员重新回到了战场。
　　有四人架起了狙击枪。
　　也有四人嘴里念念有词，汇聚着精神意念。
　　最后的四个人浑身爆发出汹涌的气劲，一拥而上！
　　千钧一发之际，顾见临闪身拦在他们的面前，古老的呼吸术仿佛千万年间的低沉回响，暗合天地自然的规律，骤然撑起了耀眼的领域！
　　呼吸术，自由之境！
　　清冷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出，领域内一切超自然能力荡然无存！
　　十二个人的攻击被悉数净化！
　　顾见临反手灌下一瓶蔚蓝之血，但却没有着急回去救场。
　　虚空里骤然响起气的炸裂声。
　　李局长暴跳到半空中，宛若一颗陨石般砸下。
　　书翁即便在半神侍化状态，也不想硬接这一击，精神意念疯狂涌动！
　　与此同时，不存之锁的界域打开了一个缺口。
　　凉鞋踩在地面上的脆响声仿佛一首轻快的音乐。
　　只见一个红发的少女俯冲而来，扎着清爽的高马尾，斜露肩的白色休闲装随风鼓荡，一双雪白圆润的大长腿弯曲发力，跳跃到半空中。
　　铁剑骤然喷薄出凌厉的剑气，宛若狂风般萦绕在剑锋上！
　　剑冢秘技，破剑式！
　　“小心，这家伙的战斗力不正常！”
　　顾见临忽然提醒道。
　　可惜已经晚了。
　　唐绫这一剑的确没有出全力。
　　李局长在半空中反应过来，一拳轰出汹涌的气功波！
　　只见喷涌而出的剑气撕裂了气功波，但余下的劲力还是席卷而来。
　　唐绫不得不把铁剑横在胸前，雪白的肌肤泛起一抹森然的钢铁色泽。
　　剑体！
　　轰的一声，她被震得倒飞出去！
　　顾见临眼疾手快，绕到她的背后稳稳接住了她，被震得连退五步！
　　“这家伙怎么回事？”
　　红发状态下，唐绫的性格要张扬许多，朱红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震怒：“我还以为是个用资源堆上来的废柴呢，怎么这么凶猛？”
　　“不知道，好像是用了特殊的炼金矩阵，增强了战斗力。”
　　顾见临摇了摇头，眼瞳森然。
　　与此同时，书翁释放了精神意念，无形的波动骤然炸裂！
　　砰！
　　李局长再次轰出一拳，硬生生打散了扑面而来的精神波动。
　　而他也只是脚步后滑了几步，轻松写意。
　　赤裸的上半身，那些诡异的童男童女似乎活过来了一般，剧烈扭曲着。
　　释放出浓郁的白色气息。
　　顾见临眼瞳微缩，这个时候侧写都不管用了。
　　谁知道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能用极雷么？”
　　唐绫满脸不爽。
　　顾见临摇了摇头。
　　“老板，这家伙应该是在麒麟仙宫里得到了某种力量，这种力量跟徐福有关！现在各大势力都进入了仙宫，但至今没有人找到徐福的踪迹！”
　　书翁撤到他们身边，语速非常的快：“我在《徐福记》里看过这种描述，这本应该是徐福为了掌控进化之力而创造出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为他所用！”
　　此言一出，李局长眼眸里再次闪过一丝杀意。
　　“有意思，居然连蓬莱升仙阵都知道，看来你们是发现我们的痕迹了？”
　　他掰了掰手指：“那就都留在这里吧。”
　　他居然想要一打三！
　　“喂。”
　　唐绫忽然说道：“进化吧，速战速决，审判庭的支援很快就到了。”
　　谋杀上级这个罪名，他们都不想担。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怎么进化？”
　　他知道这个女孩是什么意思。
　　古神化和进化，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前者是他的生命形态直接从人类转化为古之至尊。
　　后者只是激发出一部分属于古神族的力量。
　　“你不会？”
　　唐绫瞪大眼睛。
　　顾见临犹豫了一秒：“会是会，但是每次都掌握不好，容易用力过猛。”
　　唐绫深吸一口气，然后果断握住了他的手，准备同调。
　　“一秒钟时间，我教你！”
　　下一刻，李局长弯腰蓄力，狂暴的气功波在颤动！
　　大地微微颤栗。
　　狂风汇聚，砂石滚动。
　　漫天飞沙走石之间，杀意尽显！


###第二百章 似曾相识故人来
　　有的时候，一秒钟的时间在意识里也可以很漫长。
　　顾见临在灵性产生交换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属于少女的记忆，仿佛孤身一人在漫天的风雪里，内心深处满是彷徨和警惕，像是一只流浪猫。
　　在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里。
　　暴风雪里屹立着一座古老的石碑，碑文尽是一些诡异的古神族文字，凝视久了会觉得自己是来自古代的神明，穿着远古的祭祀袍俯瞰众生，脚下尽是被奴役的人类或者同族，周围是用巨石垒起来的矩阵。
　　仿佛能够感受到，躯体被一丝古神之息入侵。
　　但却并没有扭曲你的精神，而是跟自身的灵性相结合。
　　你在竭力控制着那股异变的灵性，融入到自己的生命之中。
　　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在进化！
　　一种……弱小至极的进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体验了神明之力的他，再去看这种微不足道的进化，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戏一般羸弱可笑，根本上不了台面。
　　虽然恰好适合当前阶段的他来使用。
　　与此同时，他急忙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分心去想一想别的东西。
　　灵性同调是相互的。
　　为了集中注意力去想别的，他随时挑选了一幕画面进行回忆。
　　回忆的什么呢。
　　那就是一秒钟之前看到的，唐绫的那双大长腿。
　　灵性的同调结束。
　　睁开眼睛。
　　李局长骤然狂化，轰出的气功波如海潮般汹涌，肆意震荡着虚空，撕裂了漫天的狂风，地面也寸寸碎裂，碎石浮空而起！
　　硬扛这一击，绝对会被震得粉身碎骨！
　　唐绫额发飘摇，朱红色的美眸里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因为刚在同调的时候她看到的居然是自己的腿，她今天穿的是牛仔热裤，很清凉。
　　“可以了！”
　　顾见临抬起眼睛，用体内的一丝古神之血跟自己的灵性结合。
　　引导着融入身体的循环，而不是唤醒脑海里的黑麒麟。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瞳泛起了一抹金色，头顶上生出了象征着尊贵与权力的黑色麟角，脸上遍布漆黑的诡异面纹，除此之外便没有了任何的特征。
　　这就是进化之力，灵性在沸腾！
　　跟大号比起来简直弱到没边，但确实够用。
　　维持时间可以很久，而且不会承受现实世界的规则排斥！
　　因为有唐绫的经验，所以进化的非常顺利，也异常的垃圾，没有用力过猛！
　　不知何时，唐绫头顶也长出一抹雪白的犄角，背后仿佛出现了虚幻的双翼，这是从白泽氏族衍生出的进化之路，恰好契合她所在的剑宗之路。
　　踏步上前，剑气喷薄而出，宛若无数道雷光！
　　宛若致命的剑舞！
　　伴随着轰然的巨响声，唐绫斩出无数道重叠在一瞬间迸发的剑气，硬生生撕裂了汹涌而来的气功波，杀出一道巨大的缺口来！
　　趁着这个机会，顾见临抢身而上，背后四尊狰狞可怖的鬼手骤然膨胀起来，再一次凝聚出狂暴的负能量粒子，在指尖汇聚出一道恐怖的黑色闪光！
　　进化过后，战力大幅度提升，灵性宛若沸腾的熔岩。
　　黑暗震荡的声势极为浩大，漆黑的光芒彻底淹没了机场！
　　轰！
　　磅礴的黑色闪光炸裂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阶的神司降维打击。
　　李局长的眼神骤然炸裂，他愣是没想到眼前这对狗男女竟然能够掌握古神族的进化之路，而且还都是触犯了禁忌的人！
　　恐怖的爆炸声炸裂开来，竟是有一朵烟雾汇聚的蘑菇云冲天而起。
　　浑身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李局长倒飞出去，坠入到机场外的公园里！
　　“追！”
　　这是绝佳的机会，顾见临必须要把他杀了，用安魂铃来拘魂！
　　不存之锁的结界崩溃，重新化作锁链回到他的手上。
　　“快一点，审判庭的人马上就到了，我之前看到了他们的直升机。”
　　唐绫回身拎起行李箱，紧随其后。
　　这个古武途径就是难缠，特点是皮糙肉厚。
　　在零阶，他们就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和特殊能量的运用，也就是所谓的气。
　　一阶就可以自如的释放气，配合各种古老的武学，就像是武侠小说那样。
　　二阶则获得气之循环，气在体内生生不息，防御力强到莫名。
　　三阶的能力名为不动之躯，短时间内无视一切负面效果。
　　而四阶的狂化，则能大幅度提高自身的各方面能力。
　　至于五阶就是所谓的气之界域了，也是古武途径的强势期开始。
　　倘若李局长是五阶的古武，那就没得打了。
　　即便顾见临和唐绫都掌握了进化之力，他们也会选择转身就跑，毫不留恋。
　　除非前者使用古神化，后者动用极雷。
　　但那样制造出来的动静就太大了。
　　他们不能被审判庭发现这次的行动。
　　哪怕杀死李局长，掌握了隐修会存在的证据，也不行。
　　鬼知道以太协会内部还有多少内鬼，万一渗透到某个权势滔天的高层，神不知鬼不觉的暗箱操作一番，他们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砰！
　　李局长砸断了一颗大树，在草坪上骤然出现了一个深坑！
　　他喷出一口鲜血，浑身血肉模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不过却有一抹诡异的漆黑咒文如活物般在他身上蔓延，让他的身体腐烂，溃败！
　　这就是组合技的威力！
　　他强撑起身体，却听到了古钟轰鸣的声音！
　　安魂铃，震荡！
　　顾见临俯冲而来，仰头再次喝光一瓶蔚蓝之血，灵性再次充盈！
　　四尊膨胀的鬼手骤然砸落，每一拳都伴随着燃烧的鬼火！
　　拳影如潮般倾泻，每一拳都重若千钧，宛若铁锤般砸下！
　　李局长被动抱头防御，生命力飞速流逝！
　　那一刻，顾见临抓住他的头颅，神祭之火骤然燃烧！
　　祭祀！
　　“混账！”
　　李局长发出凄厉的怒吼声，反手一拳砸穿了他的胸膛！
　　顾见临一口血喷出来，但神司才不会畏惧这种伤势。
　　你重创我，我就疯狂烧你，补回来就是了！
　　另一边，唐绫被十二位机组人员阻拦，再一次剑舞！
　　剑意冲天而起，剑影如风暴般肆虐！
　　书翁在旁边利用四象的能力打辅助，限制十二个人的行动！
　　作为剑冢的秘密武器，唐绫即便不用极雷，战斗力也极为拔尖。
　　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一剑一颗人头。
　　剑气纵横，鲜血喷涌！
　　“快一点，解决那几个喽啰需要那么久么？”
　　顾见临承受着疼痛，微微咧嘴。
　　李局长甚至还想要捏碎他的心脏，但却被四尊鬼手死死的抓住双手。
　　下一刻，此人的体内气劲鼓荡，竟是想要自爆。
　　顾见临双手掌心也在凝聚黑暗的粒子，打算先炸掉他的脑袋！
　　“你前途无量，敢跟我赌命？”
　　李局长咧嘴露出狰狞的笑容。
　　顾见临漠然说道：“来啊，试试。”
　　李局长眼眸里闪过一丝凶狠，这神司都是一些疯子！
　　下一刻，书翁再次催动四象的能力。
　　地面上的泥土骤然紧紧捆住他的身体，地刺破土而出，贯穿了他的脊背！
　　最后的一瞬间，唐绫疾奔而来，嘀咕道：“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反手一剑投掷而出！
　　咔嚓！
　　李局长的喉咙被剑锋贯穿，怒目圆瞪，口喷鲜血！
　　顾见临的四尊鬼手骤然松开他的手臂，反手一拳砸向脑袋！
　　砰！
　　四拳同时砸下，终于破防。
　　李局长的脑袋被砸扁，鲜血喷涌而出！
　　顾见临趁机摸出匕首，狠狠贯穿了他的心脏，断绝生机！
　　“呼，呼。”
　　他松了一口气，翻身坐在地上，嗓音沙哑：“这家伙真难缠，如果隐修会的人每个人都是这样，那么我们需要尽快进阶了。”
　　唐绫拔出铁剑，凭添一丝娇媚的脸上也满是汗水，这一仗打的确实费劲。
　　另一边，直升机盘旋的声音已经响起。
　　审判庭的人来了。
　　书翁已经早早的跑路，临走前放了一把大火。
　　火焰会焚烧这里的一切，烧掉那些痕迹。
　　轰轰轰！
　　飞机也爆炸了，地面也都被炸碎。
　　这都是他提前安置的炸弹。
　　对现场破坏越严重，占卜的效果就越差。
　　至于赔钱，反正都是审判庭赔。
　　顾见临反手拿起安魂铃，释放出黑色的光晕，宛若漩涡一般。
　　李局长的尸体里有一抹虚无的灵魂被拉扯出来，被吞噬殆尽。
　　“搞定。”
　　他沉声说道：“撤退！”
　　唐绫把他扶了起来，忽然问道：“我们走得了么？”
　　审判庭的猎魔人可不是吃素的。
　　难保会不会有别的高阶升华者在场。
　　“别急，我们有支援。”
　　顾见临拉着她闯进了小树林，前面再走五百米就是一个公路。
　　他摸出新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喂，任务完成。”
　　电话里，陆子衿松了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你要是再不给我打电话，我就要亲自去现场捞你了。你的帮手是谁？看起来还挺厉害的。”
　　顾见临淡淡说道：“雷霆。”
　　唐绫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的后援居然是一个部长级。
　　电话里，陆子衿颇为意外：“雷霆？剑冢的人脾气又臭又硬，你怎么说服她的？该不会是出卖了色相吧？啧啧，回去我就告诉有珠。”
　　顾见临差点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姐姐我这是在逃命呢。
　　你不赶紧过来支援，还在这里搞七搞八。
　　唐绫望向他的眼神更古怪了，平静说道：“真不好意思，陆部长。我可不是剑冢那些死妈脸，不需要出卖色相也愿意帮忙。”
　　陆子衿在电话里呵了一声：“好了好了，审判庭的张议员在附近，李寒亭貌似也在，你们赶紧跑吧。周围的监控都已经被我的人给破坏了，也有高阶的通灵者在附近反占卜。临海路和清河路交叉口有一辆兰博基尼，快跑！”
　　顾见临一愣：“陆部长，您不在？”
　　唐绫也蹙起眉：“我们俩要是被抓了，第一个供出你。”
　　陆部长不在，他们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电话挂断前的最后一秒，陆子衿笑吟吟说道：“我找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忽然间，顾见临和唐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只见远处的大厦顶楼，似乎有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狂风里。
　　……
　　……
　　“不知不觉，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一个月的时间，三阶？这已经完全超越了顾教授的记录了。”
　　“我不是说这个，这段时间不见，他好像已经学会泡妞了，这是开窍了？”
　　“从我的占卜结果来看，显然没有。他只是把人家姑娘当成工具人而已，并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这才符合他的人设。”
　　“真是渣男啊，怎么能这样呢？这么顶级的美少女，他竟然不动心？”
　　“他就是这种性格，不是么？”
　　“他但凡有点我的本事，两个姑娘早就放产假了。”
　　楼顶的天台上，有两个人窃窃私语。
　　啪。
　　烟头被扔在地上，一脚踩灭。
　　“没了那只烦人的鹦鹉，还有点不习惯。”
　　有人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背后背着巨大的铁棺，在风里狂颤。
　　“目标锁定。”
　　只见一个冷艳高冷的长发御姐站在旁边，黑色的西装套裙在风里飘摇，冷声说道：“斩鬼途径，五阶月司，张守恒。剑宗途径，五阶剑魂，李寒亭。除此之外，还有三十二人为一个编制的猎魔人小队，全部都是三阶。”
　　她顿了顿：“我已经开启了反向占卜领域。”
　　“我知道了，陈青你就在这待着吧，偶尔用能力帮我打打掩护就行。”
　　陆子呈迎着狂风，看着从远处驰骋而来的直升机，笑容轻佻。
　　他踩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磅礴的气劲节节攀升，几乎要冲天而起。
　　“明白。”
　　陈青唇边挑起一抹笑容：“第一次使用成长型神话武装，别太过火。”
　　“知道了知道了，女人婆婆妈妈的。”
　　陆子呈撇嘴，骤然从三十二楼的楼顶一跃而下。
　　铁棺轰鸣着打开，棺材里竟然有一条白骨的巨龙冲天而起，缠绕着他。
　　只见白骨巨龙的龙头骤然燃起火焰，眼瞳泛起森然可怖的血红。
　　它的嘴里凝聚着恐怖的光和热，刹那间照亮了昏黄的天地。
　　“砰。”
　　陆子呈抬手抵住嘴唇，轻轻说道。
　　只见一道巨大的赤色闪光冲天而起，仿佛要淹没那些驰骋而来的直升机！


###第二百零一章 往城市边缘开
　　直升机在半空中呼啸。
　　张议员坐在驾驶舱里，冷声说道：“灵媒小队，立刻开始占卜李局长的位置，我需要确定目前的状态。联络警备队，对峰城沿海地区进行全面封锁，超级计算机深空解锁最高功率权限，对整个城市的居民进行监控排查。”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俯瞰着下方燃起大火的机场，面沉如水。
　　“李局长这个时候受到袭击，很难不让人多想。”
　　李寒亭坐在机场里，抚摸着怀里的狼崽子，眯起眼睛。
　　张议员心想这确实是一个敏感的时期，脑子里出现了非常多的怀疑目标，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一位稽查局长的，屈指可数。
　　“不过不论是谁，他们逃不出去。”
　　李寒亭淡然说道：“世恒哥，我们两个真是好久没有联手了。”
　　张议员微微颔首：“确实。”
　　森然的杀气释放出来。
　　这位审判庭的议员很少亲自动手，但不代表他的实力不强。
　　斩鬼途径，五阶的月司。
　　而且处在巅峰期，已经在准备晋升仪式了。
　　与此同时，直升机的驾驶员沉声说道：“雷达发现可疑目标！”
　　灵媒小组也在通讯频道里也响起急促的声音：“占卜完毕，稽查局第六分局长李译当场死亡，尸体被炸弹炸碎，尸骨无存！”
　　有那么一瞬间，张议员眼镜下的眼瞳释放出刀剑般的寒气，他从背后摸出一柄带着刀鞘的太刀，刀锋出鞘之时迸发出蜂鸣般的声响，颤动不已。
　　时光的洪流在他的瞳底深处稍纵即逝，俨然是进入了神速力的领域。
　　李寒亭皱着眉，已经放下了怀里的狼崽子，背后的剑匣自动弹开，六柄青玉的小剑凭空颤动起来，悬浮在半空之中，寒光清冽如水。
　　一股森然可怖的剑意节节攀升。
　　“锁定可疑目标，我和寒亭直接空降，你们负责掩护。”
　　张议员漠然说道。
　　李寒亭打开机舱的门，六柄青玉小剑落到他的脚下，发出欢快的颤鸣声。
　　两位五阶的强大压迫感，仿佛已经笼罩了整个机场。
　　突然间，猎魔人小组发来警告：“头儿，小心！”
　　直升机被炽烈的火光照亮，仿佛熔岩从火光里喷薄而出！
　　“混账！”
　　机舱里响起怒不可遏的声音！
　　轰！
　　直升机在半空中爆开，仿佛绚烂的烟花。
　　……
　　……
　　顾见临冲出公园，扶住路边的一颗大树，神祭之火燃烧！
　　他胸前的恐怖的血洞悄无声息的弥合，旺盛的生命流淌全身。
　　“快跑快跑。”
　　唐绫拉着他，前方的公路旁果真停着一辆兰博基尼。
　　这是只有两座的超级跑车，车身线条宛若猎豹一般流畅低矮，红色的烤漆如火焰般明亮炫酷，引擎居然是已经启动的，发出低沉的吼叫声。
　　“会开车么？”
　　唐绫瞥了他一眼，有意无意问道。
　　“我还是未成年，没有驾照。”
　　顾见临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气喘吁吁。
　　唐绫呵了一声，红头发的状态下她居然还会调戏人了，白皙娇媚的瓜子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好吧，那姐姐带你跑路啊。”
　　她把装着极雷的箱子扔给对方。
　　砰的一声，兰博基尼的两侧车门同时关上。
　　唐绫一脚轰下油门，这辆超跑宛若离弦之箭般冲入了公路，像是一头暴躁的猛兽般左右摇摆，沿途把许多车辆都别在了后面，引来无数暴躁的喇叭声。
　　“你以前都是这么开车的么？”
　　顾见临拉下安全带，喘着气说道：“我之前出过车祸的，你悠着点。”
　　“放心。”
　　唐绫挑起朱唇，说道：“再不跑快点，我们就要变成唐某和顾某了。”
　　顾见临心想确实，以太协会是有明确的章程和律法的，这种跳过程序直接袭杀上级的行为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要是被抓了那就基本前功尽弃。
　　哪怕最终能证明李局长是叛徒，也不过是给你记个大功。
　　完事了，袭杀上级的罪名，还是要在扣你头上。
　　这就是规则存在的意义。
　　但话又说回来了，有些事情是不需要遵守规则的。
　　“我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顾见临躺在舒适的椅背上，感受着巨大的加速度，望向窗外：“之前都是在禁忌区，或者在古神界里折腾，这还是第一次在市区搞事。”
　　“你以为我不是第一次么？”
　　唐绫拍了拍饱满的胸脯，吐槽道：“吓都吓死了。”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那你还敢来？”
　　要知道这女人可是剑冢的天之娇女，而且据说深得总会长赏识，大可不必冒着风险陪他这么胡闹，稍有不慎就是前途尽毁，万劫不复。
　　唐绫哼道：“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理由来的，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顾见临看着她娇媚又不失冷厉的脸，仿佛玫瑰花丛里刀剑，危险又迷人。
　　唐绫也瞥了他一眼。
　　两个人沉默片刻，忽然都笑了。
　　顾见临很少笑，但今天这件事太刺激了，而且还成功了。
　　唐绫朱唇翘起的弧度愈发迷人，也知道今天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既有种偷偷做坏事的刺激。
　　还有终于向目标迈进一大步的喜悦。
　　“不过事后真的没问题么？”
　　唐绫问道。
　　“放心。”
　　顾见临淡定说道：“最后的舆论导向，会说这是隐修会的内鬼做的。”
　　唐绫愣了一下，她还真没想到还能这样：“没发现你真蔫坏啊。”
　　顾见临挑眉：“谁说的？我向来与人为善。”
　　天边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隐约能够感觉到一股磅礴的界域被撑了起来，几乎笼罩了大半个街区，无数车辆和行人四散而逃。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那种强大的压迫感。
　　忽然间，唐绫在车上看到了一个便条。
　　“加油，争取赶紧让两个姑娘放产假，我看好你！”
　　她把字条上的内容读了出来：“这是谁？你的奶爸和奶妈么？”
　　顾见临心想这都是怎么乱七八糟的：“嗯，陆队长和陈青姐，他们两个之前去养伤，顺便完成仪式突破。现在陆队长是五阶的界王了，陈青姐也是四阶的通灵者。陆部长把他们两个安排过来，给我们两个作掩护。”
　　唐绫看着后视镜里的爆炸，说道：“陆队长这架势可不像是刚刚晋升五阶，而且他应该还融合了某种成长性的神话武装。”
　　顾见临微微颔首：“据说陆队长当年也是能进欧米伽的天才，这么多年来厚积薄发，战力大幅度提升也很正常。审判庭那边来的是谁？”
　　唐绫冷哼一声：“不出意外是张议员和李寒亭。”
　　顾见临沉吟了片刻，居然是两个五阶。
　　不过五阶的界王皮糙肉厚，是出了名的难缠，多半没问题。
　　否则陆部长也不会这么安排。
　　“这么说来，我从今天开始就被你们给绑上贼船了？”
　　唐绫朱红色的眸子瞥他，忽然说道：“你明天晚上该不会跟我说……唐小姐，你也不想你跟我一起袭杀上级的事情被审判庭知道吧？”
　　顾见临眼角微微抽动。
　　“不然刚才同调的时候，你为什么想的是我的腿？你觉得好看么？”
　　唐绫今天打扮的倒是很时尚，斜露肩的白色休闲装，里面还穿了黑色的小吊带，衣服下摆刚好能够遮住热裤的边缘，雪白的长腿格外耀眼。
　　顾见临憋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狡辩。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狡辩。
　　他只是随便找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东西想了想而已。
　　“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只是心事太多了。”
　　唐绫话锋一转，美眸里眼波流盼，愈发的玩味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我的腿竟然能让你这种人都多看两眼，我是不是多少应该骄傲一下？”
　　顾见临不想说话了。
　　一度回想起了被家里那个姑娘支配的恐惧。
　　“谢谢。”
　　唐绫认真说道：“谢谢你愿意信任我，在这种遍地内鬼，永远也不知道谁可信的情况下，找谁当队友都是冒着巨大的风险。”
　　“相处久了人，我不会看错的。”
　　顾见临随意说道。
　　唐绫抬起右手：“合作愉快。”
　　顾见临看了一眼她白皙娇嫩的手，然后在她的掌心轻轻一拍。
　　毫无疑问，他们两个的目标是一致的。
　　唐绫查隐修会，是为了她曾祖父的事情。
　　顾见临也是为了自己的父亲，还有牧叔他们。
　　此刻恰好是黄昏时分，暮光把海岸线映得波光粼粼，染成了耀眼的金色。
　　唐绫随手打开了车载音乐，愉悦地哼起歌来。
　　“开，往城市边缘开，把车窗都摇下来……”
　　顾见临倚在车窗边，从反光镜里看着这个女孩的表情。
　　进了闹市区，车速就慢下来了，否则要被交警拦下来了。
　　“待会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唐绫忽然想起了什么，颇有兴致问道：“我记得前面有一家日料店不错，但是我自己一个人舍不得去吃，太浪费了。”
　　顾见临问出了他始终好奇的问题：“剑冢还会缺钱么？”
　　唐绫提到这点，板着脸说道：“你以为剑冢是什么地方？那是属于我老师的独立空间，一个海拔四千米的雪山。剑冢里几乎清一色的都是苦修士，超脱了世俗的一切束缚，活得跟鬼一样。”
　　“我的同门里，十个人加起来凑不出一个妈。”
　　她冷声道：“至于物质方面他们也没有什么需求，有钱也都用来买超凡资源了，一分钱都不会剩，一个个穷的跟鬼一样。”
　　顾见临很难想象这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吐槽道：“那你跟她们确实不一样。”
　　唐绫冷哼道：“我是替她们打工的，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剑冢的人。”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
　　原来她那副冰山美人的模样只是伪装，或者说在剑冢的特殊环境里培养出来的，现在才是她真正的样子，有血有肉有欲望有需求，还会吐槽。
　　“不过今天没时间了，李局长被杀了以后，隐修会那边会反应过来的。”
　　他摸出安魂铃：“需要趁热打铁，快点审问出结果，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唐绫神情微凛，把车停在了路边。
　　顾见临把灵性注入到安魂铃里，黑色的光晕释放出来。
　　一枚破碎的灵魂浮现出来。
　　李局长。
　　唐绫心想他的这件神话武装居然是安魂铃，难怪不需要留活口。
　　“你是为哪个组织效力的？”
　　顾见临看着那枚破碎的灵魂，平静问道：“你最忠诚的组织。”
　　李局长木然回应道：“隐修会。”
　　很好！
　　没找错人！
　　顾见临又问道：“你是否认识同为隐修会的井上秀一？”
　　李局长回答道：“不认识，隐修会有无数条情报线，彼此间互不干涉。”
　　唐绫摸着下巴评价道：“确实很谨慎。”
　　顾见临皱眉问道：“谁指使你，来黑云城寨的基地设计我？”
　　李局长一五一十交代道：“我的上级，但我从没有见过他，我们每次见面的地点都不一样，他会特别派人来通知我。这次我接受到的命令是，想办法跟你发生冲突，并且在交手的过程中，在你身上留下精神烙印。”
　　“以便进一步的触发诅咒的效果，让你陷入疯狂，失去理智。”
　　他顿了顿：“最后为我们所掌控！”
　　唐绫美眸里闪过一丝寒意：“这就是隐修会控制别人的手段？”
　　顾见临也追问道：“这个手段的名字叫什么？”
　　李局长恍惚了一瞬间：“具体我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在跟上级的交互中，无意间看到过一份文档。这是现代科技与远古文明结合的产物，学名为精神畸变诱发症，通过一种隐秘的诅咒和若干次的精神烙印，控制他人。”
　　“这种诅咒仪式最终的效果名为……认祖归忠。”
　　他说道：“所有被诅咒的人，在经历过疯狂以后，都会对某一个人认祖归忠。”
　　这听起来就有点骇人听闻了。
　　顾见临冷眼看着他：“所以你也不知道，最后的那个人是谁。”
　　唐绫冷哼道：“他要是知道，他也就不是个炮灰了。”
　　李局长木然回答道：“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最近组织的目的是削弱以太协会，增强幽荧集团。隐修会秘密操纵着这个世界，而最近黑暗世界和秩序世界略微失衡。”
　　这个出乎预料的答案，让人莫名的感觉到脊背发寒。
　　顾见临沉吟了片刻：“维持平衡……”
　　看来这个隐修会的体量要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这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庞然大物。
　　现在只是抓住了一个小尾巴。
　　天知道以后会扯出多么恐怖的东西来。
　　唐绫眯起美眸，质问道：“你身上的那些图腾是怎么回事？”
　　李局长回答道：“这是蓬莱升仙阵。隐修会在麒麟仙宫里，找到了徐福留下的传承，并发现了这种血腥的祭祀阵法，它的效果能通过献祭祭品，让自身得到飞升般的力量。基本每一个隐修会的成员，都会根据自身的贡献，得到相应的祭品。我的序列是五，我得到了五个祭品。”
　　顾见临和唐绫对视了一眼。
　　“祭品是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不用说，他们大概也能猜到。
　　童男童女！
　　李局长身上出现过的，童男童女的诡异图腾！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份力量的？”
　　顾见临冷冷问道。
　　唐绫再次启动了引擎，显然是准备得到坐标以后，直捣黄龙。
　　“布伦希尔号，一艘徘徊在东海上的游轮，属于幽荧集团。隐修会在那里有一个秘密据点。”
　　兰博基尼里陷入了沉寂。
　　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
　　既然布轮希尔号上有一个隐修会的秘密据点。
　　那么当隐修会察觉到李局长死亡后，一定会派人清理那个据点。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幽荧集团？”
　　唐绫以手托腮，美眸闪烁：“我倒是听说过，以太协会的高层们集体商议，打算对幽荧集团下手，目标恰恰就是布伦希尔号，没想到这么巧。”
　　顾见临略感意外，转念一想倒也合理。
　　幽荧集团在归葬之森里搞事情，导致以太协会损失了不少欧米伽的成员。
　　作为秩序的守护者，以太协会是一定要报复的。
　　唐绫的背景深不可测，跟总部的有着密切的联系，能提前得到消息，也不足为奇。
　　“我们要混进去调查，可能有些难度。”
　　唐绫娴熟地倒车，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少年：“这次的行动得不到协会的支持。”
　　“我觉得，也未必。”
　　顾见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刻有文字的金卡。
　　“柳三爷的金卡？你这是从哪来的？”
　　唐绫抬起眸子，略感意外。
　　“上次西港事件搞来的。”
　　顾见临平静说道：“走吧，事不宜迟，直捣黄龙。”
　　唐绫一脚轰下油门。


###第二百零二章 她只是我的妹妹
　　夜晚八点半，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轮停在西港禁忌区的港口。
　　顾见临透过车窗向外张望，这艘巨轮上的游客赫然是一些社会名流，穿着都是那么的昂贵考究，像是一场大型的商业聚会，纸醉金迷。
　　电话里，有珠还在对着他一顿输出，嗓音宛若冰块般通透悦耳：“说好的你只是去给我买奶茶，结果跑到东海国际机场大闹一通，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为什么不等我伤好了一起去？那个李局长又不是不回来了。”
　　咳咳。
　　顾见临难得有点心虚，问道：“你知道了啊。”
　　苏有珠冷冷说道：“东海国际机场对外宣称是着火事故引起的爆炸，但是个升华者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再加上你又这么久都没回来，怪不得你没带鹦鹉。”
　　顾见临清了清嗓子：“好吧，你的伤怎么样？”
　　他确实不太会应付女孩子，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
　　“本来快好了。”
　　苏有珠说道。
　　顾见临嗯了一声，放心了许多。
　　“但是现在我觉得我要被你气死了。”
　　苏有珠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眼角微微抽动。
　　“我没事，很安全。”
　　顾见临解释道：“而且也已经找到线索了。”
　　“下次不要自己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至少要有一个靠谱的队友陪你。”
　　盲猜苏有珠此刻肯定是鼓着腮，气呼呼的表情：“你要知道，严格来说我应该算是你的师姐才对，无论是从先后顺序，还是论资排辈。你对超凡世界的了解，在我面前只是一个小宝宝。”
　　“我有独自行动的能力。”
　　顾见临无奈说道：“放心，我没事的。”
　　有珠的人格画像很有趣，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独立自主的女强人性格。
　　跟他的相处和互动，更多是以一个养成系视角来进行的。
　　嗯，是她养他。
　　“那也不行！”
　　苏有珠命令道：“早点回来。”
　　顾见临想了想，换了一个说辞：“好吧，我会尽快回去的，毕竟接下来的调查确实需要你。我发现，隐修会在布伦希尔号上有一个秘密的据点，这是幽荧集团的财产。他们掌握着一个特殊的法阵，能够大幅度增强升华者的战力。”
　　苏有珠微微一怔，嘀咕道：“这点我倒是不意外，因为幽荧集团本就是黑暗世界最顶级的六个家族的结盟，是用来对抗以太协会的垄断统治的。这里本就鱼龙混杂，本身没有秩序，极度的混乱和自由。”
　　“至于六位董事，实际上只是六个大家族推出来的代言人而已，但这六个家族里面势力最大的就是司家。如今四爷疯了，司家派出来了一个相当强势的老东西出来，其他几位董事都如临大敌。”
　　她顿了顿：“你就不要去趟这趟浑水了，快回家。”
　　顾见临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苏有珠很满意：“那我先去洗澡等你，今晚穿透视睡衣给你看？”
　　顾见临差点又应激了：“再见。”
　　电话挂断。
　　有陆部长暗箱操纵，他们的通话倒不会被监控就是了。
　　驾驶座上，唐绫把玩着方向盘，扭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很内涵。
　　她捕捉到了关键词。
　　洗澡，透视睡衣。
　　“同居女友？”
　　她挑眉说道：“玩的这么花？”
　　顾见临板着脸，一本正经说道：“不是，她只是不希望我跟幽荧集团接触。”
　　唐绫轻轻叩击着方向盘，深深看着他，眼神颇为凝重，说道：“其实作为朋友和队友，我也不太希望你跟幽荧集团的人接触。”
　　顾见临皱眉：“因为我是青之王的学生么？”
　　“你看那个。”
　　唐绫抬起手，指向甲板上两座巨大的雕塑。
　　顾见临抬眼望去，这两座巨大的雕塑在甲板的两侧对峙屹立，任凭风吹浪打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两尊巨神一般，威严盛怒。
　　“好像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
　　他难得吐槽道。
　　“确实有点像，这两尊雕塑象征的其实就是青之王和赤之王，人类历史上出现过最强大的守护者，当然只是单论战力和天赋而言。”
　　唐绫平静说道：“这对师兄弟从小竞争到大，却又情同手足，如同一对亲兄弟。但在二百多年前的那场动乱中，他们因为理念的不合，反目成仇。关于这个，我只是偶尔听到我的老师念叨过……唔，一言难尽。”
　　顾见临对这段历史恩怨很好奇。
　　上次月姬也没说全。
　　“老师说，青之王觉得赤之王是蠢货，赤之王觉得青之王是蠢货，两个人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青之王在满世界挑选具有登天之姿的人，虽然没人知道所谓的登天之姿是什么。而赤之王，则叛逃到了黑暗世界。”
　　唐绫认真解释道：“青之王是你的老师，我不方便多说什么。至于赤之王，他是第一个统合黑暗世界各方势力的人，被称之为第一任王。”
　　“或许青之王也跟你说过，赤之王的理念有多么的疯狂。但就是这样疯狂的理念，却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时至今日还有不少赤之王的狂信徒。”
　　她幽幽说道：“其中就包括七十五年前的幽冥，赤之王的狂信徒之一，也是当初以太协会的副会长。总会长太华，副会长幽冥和光明，是那时候的三巨头。”
　　“光明已经死了，那么幽冥呢？”
　　顾见临挑眉问道。
　　“幽冥还活着，是幽荧集团背后的实际掌控者。”
　　唐绫盯着少年，严肃说道：“至于为什么不让你接触黑暗世界，那是因为青之王当年还有过一个学生，就是死在幽冥的手中。”
　　顾见临吃了一惊。
　　“青之王这二百年来，总共找到了三个具有登天之姿的人。”
　　唐绫认真说道：“第一个就是景辞，在外界的代号是恶魔，他本身的存在就很不合理，他是远古先民和普通人类结合诞生的后代，实力天赋非常恐怖，如果不是被青之王刻意压制，他如今早就是斩鬼途径的九阶，烛阴神。”
　　顾见临是侧写过师兄的超凡形象的，比特么奥特曼都大，九阶也合理。
　　“我的老师，也就是白银之王说过，景辞是可以成为天灾的。”
　　唐绫说道：“假如他不被困在过去的话。”
　　顾见临若有所思。
　　“青之王挑选景辞的原因，是因为他足够高贵。”
　　唐绫说道：“至于青之王的第二个学生，他的名字叫做弥罗。青之王选中他的原因是因为他足够坚韧，相比于他的师兄，他的天赋其实并不算多么出众，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终在成就自我的最后一战里，死在了幽冥手上。”
　　顾见临沉吟了片刻：“所以你的意思是？”
　　“青之王的每一个学生，几乎都会遭到赤之王信徒的无限针对，二百年前的恩怨一直延续到今日，因果落在了你们每个人的身上。甲板上那两座雕塑的意义，就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当年的理念之争，还没分出胜负。”
　　唐绫轻声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也不推荐你贸然接触幽荧集团的原因，尤其是你出道以后，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很难说会不会被盯上。”
　　“我明白。”
　　顾见临微微颔首：“但机会只有一次。”
　　“所以你刚才是在骗那个女孩？”
　　唐绫幽幽说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顾见临一本正经说道：“没有，我说过尽快回去，那就是尽快回去。但我又没说是放弃调查尽快回去，还是尽快调查结束回去。”
　　唐绫愣了愣：“佩服！”
　　“如果要查案，我们就要约法三章。”
　　她认真地叮嘱道：“首先，命是最重要的，如果命没了，查到什么都是白搭。其次，如果你要查，那就要听我的，我是师姐。”
　　顾见临心想又来了，怎么都喜欢拿资历过来压他。
　　“第三，我们用金卡混进去，等到以太协会动手的时候再趁乱逃跑，今夜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唐绫难得严肃，甚至有点凶：“我也不知道以太协会是怎么部署的，但总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完成任务就直接跑路，懂么？”
　　“嗯。”
　　顾见临颔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箱子。
　　“这是什么？”
　　唐绫眼神狐疑。
　　“做的一些小东西而已。”
　　顾见临淡淡说道。
　　箱子里清一色都是从麒麟仙宫里带出来的古代信物。
　　昨天夜里，他尝试着用古神之血融入到这些古代信物里，没想到最后还真的成功了，变成了一种可以联系到他的，特殊的道具。
　　大概率还可以实现时空的传送。
　　“走吧。”
　　顾见临推门下车。
　　唐绫刚把车熄火，推开车门。
　　一辆黑色的林肯呼啸而过，急刹在路边。
　　风烛残年的老人拄着拐杖，沉声说道：“快！你们先进去，不用管我！拍卖会即将开始了，这次幽荧集团在归葬之森里挖出了一滴古神之血！无论如何，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拿到这滴血！”
　　保镖们守在他的身边，连忙低头称是。
　　“怎么了？”
　　唐绫转身望向少年。
　　顾见临神情古怪，打量着远处的老人。
　　他想起来了。
　　当初在归葬之森被活尸群追杀的时候，他在泥土里曾经埋下过一滴古神之血，引发了整个活葬区的活尸暴动，汇聚大批的尸潮。
　　那滴血被人挖出来了？


###第二百零三章 罪孽深重顾见临
　　当麒麟仙宫对外开放以后，东海上就漂浮着许多的大型豪华游轮，而且基本都是在禁忌区的海域里晃荡，不会被普通人观测到。
　　这些游轮时不时就会靠岸，以供黑暗世界里的人往返。
　　能登上游轮的，要么你持有邀请函，要不然就是候选者。
　　顾见临拿着三爷给的那张金卡，自然而然也被认定为候选者的身份，一路上畅通无阻，甚至还有安保跟他示好，一个个对他点头哈腰的。
　　至于唐绫，本来还担心没法把她带进来。
　　结果这里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森严，压根就没人拦。
　　直到进入甲板上，有一个喝醉的花花公子抱着两个妖娆妩媚的女郎，过来跟他说：“嘿兄弟，你旁边的女人的身材真不错啊，要不要跟我换一下？这两个女人全都送给你，你让她陪我一晚上就行了！”
　　这句话还没说完，顾见临就用森冷的眼神把他给吓退了。
　　“我要砍死他！”
　　唐绫在他耳边冷冷说道。
　　显然是生气了。
　　“克制一下，记住那张脸，回头再砍。”
　　顾见临推开两个想过来搭讪的微醺少妇，转身进入船舱里。
　　唐绫冷哼一声，虽然两个人都用人皮面具做了伪装，但颜值底子摆在这里。
　　黑暗世界里大多数都是这样的酒囊饭袋，这种人就算死了也没人会说什么，真正的掠食者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没人会把自身的生命安全寄托在安保上。
　　当然了，说不定还有一些城府更深的老六，会把自己伪装成酒囊饭袋。
　　因此必须要小心，跟所有人保持足够远的距离。
　　今夜布伦希尔号上人满为患，大多数都是为了晚上的拍卖会而来的，其中不乏有黑暗世界里各大家族的后代，以及一些隐秘组织的代表，看似纸醉金迷的游轮上却弥漫着一股不详的味道，仿佛暗藏汹涌的海面。
　　稍有不慎，就会把你给吃下去。
　　黑暗世界的拍卖会并不少见，并没有什么新鲜的。
　　今夜有所不同，是麒麟仙宫开放过后初次举行的拍卖会，整个黑暗世界的势力都会来这里交换资源，顺便交流一下情报，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这一路走来，他们就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瀛洲高天原组织，那个继承月读之名的女人，据说在麒麟仙宫一层北部的雪原里，狩猎了一尊古神种。据说那尊古神种存活了一万六千年，现在正在对外悬赏，召集优秀的炼金术师和炼药师，对素材进行炮制。”
　　“这得炼制出多么了不起的炼金科技啊？”
　　“岂止，还有超稀有的秘药呢。”
　　“我听说二爷那边发现了一个古遗迹，里面有一个非常强大的远古先民，而且还保留着一定的理智，据说是三国时期的人物呢。”
　　“三国时期的人物？会不会是曹操啊？曹操的墓不是没找到么？”
　　“但凡是个三国时期的人物都是曹操是吧？那特么是个女的！”
　　“万一是女版的曹操呢？”
　　“你们是否知道，以太协会欧米伽序列第一梯队的情报？尤其是排名第一的嬴长生，只要有他的行踪，无论花多少钱我都买！我的三位兄长，全都被他给杀了，下一次进入仙宫的时候，我一定要报仇雪恨！”
　　“找嬴家报仇？疯了吧？赶紧醒醒酒，拍卖会要开始了。”
　　顾见临听着这些对话，摇了摇头。
　　唐绫从口袋里摸出一瓶秘药递给他：“喏，给你。”
　　顾见临一愣：“做什么的？”
　　“我还能害你么？”
　　唐绫淡淡说道：“喝下去以后，短时间内改变你的生命韵律。”
　　顾见临恍然大悟，立刻接过来拔掉封瓶，一饮而尽。
　　甲板上还有不少人都在这么做，大多数隐藏身份的人，避免暴露。
　　这次拍卖会在船舱的一层举办，想要参与必须要验证一下自己的资产，或者有足够价值的拍品，这样能够把穷光蛋堵在门外。
　　在侍者的引导下，那些打扮得如同社会名流的升华者，被接引到拍卖现场。
　　“怎么办？”
　　唐绫压低声音说道：“难道我们要拍卖自己的神话武装么？”
　　顾见临晃了晃手里的那箱古代信物。
　　真是赶巧了，他恰好准备了一箱可以用来拍卖的东西。
　　古代信物，就是进入古神界的入场券，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价值斐然。
　　只不过这一批信物被他动过手脚就是了。
　　所有来参加拍卖会的升华者，讨论最多的就是传闻中从归葬之森里挖出来的那滴古神之血，目前卖家的信息是完全保密的，因此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是谁，否则的话那个人根本活不到现在，早就被人给暗杀了。
　　同理，真正决定你能否得到那滴古神之血的，也绝非是你的财力。
　　而是实力！
　　想想也知道，那个最后拍下古神之血的人，将会面对多少暗杀和袭击。
　　如果实力不强，怕是还没等走出禁忌区，就已经无了。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会得到这滴古神之血。
　　不对，是幸运儿。
　　“根据李局长所说，那个秘密据点应该是在船舱的二层，但目前一层已经因为拍卖会而被严密封锁了，如果不进入拍卖会我们根本过不去。”顾见临发现前面有安检，足足有十位四阶的灵媒站在拍卖会门口，手里握着水晶球。
　　这些人的超凡形象在他的眼里都格外清晰，足足有二层楼那么高。
　　所有前来参加拍卖会的升华者，都接受了排查。
　　有携带武器和神话武装的，也都被检测了出来。
　　幽荧集团负责保管武器。
　　绝大多数人还都是没有神话武装的。
　　就算有些不舍得交到别人手里保管的，也有随行人员负责留在外面看守。
　　“我的极雷一旦被查出来，那就要立刻开始大乱斗了。”
　　唐绫在耳边压低声音：“我用极雷揍过幽荧集团的不少人。”
　　顾见临也压低声音：“谁不是呢？别的不说，月姬跟我说过，四爷现在已经疯了，虽然不知道疯到什么程度，但如果看到极雷在这里，怕不是当场失了智。”
　　他想了想：“把极雷给我，我来解决。”
　　在超凡的世界里，升华者倘若有一件成长型神话武装，一定会视若珍宝。
　　甚至比命都重要。
　　唐绫却随手把箱子扔给了他：“拿去。”
　　顾见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份信任还是很难得的。
　　他也没多说什么，拿着箱子转身去了洗手间，意识沟通到麒麟之楔的碎片。
　　脑海深处，麒麟之楔的碎片颤动起来。
　　只是一瞬间，顾见临出现在了麒麟之楔的碎片里。
　　装有老妖怪……啊不是，老妖怪的龙骨的棺材面前。
　　他把极雷扔在棺材里，再次沟通麒麟之楔的碎片，又出现在了洗手间里。
　　“超凡世界里倒是没听说过有什么储物法宝什么的，只有那些巅峰的升华者倒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这点倒是有点像是，每一位古之至尊都有一个独立的古神界，而楔作为这个世界的核心，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空间。”
　　顾见临心想这怎么跟套娃一样，然后只拿着装有古代信物的箱子出来。
　　唐绫微微一怔：“东西呢？”
　　顾见临摆了摆手：“丢不了，该用的时候随时能拿出来。”
　　唐绫吃了一惊，用唇语说道：“你还有能储物的神话武装？”
　　顾见临随口扯谎：“我爸给我留的。”
　　拍卖会的前台足有三十二位古武途径的保镖，清一色的四阶狂王。
　　美貌的兔女郎在前面微笑接待。
　　顾见临走到前面去办手续，顺便拍卖掉手里的这箱信物。
　　有那么一瞬间，唐绫眼神微寒，呼吸也变了节奏，娇躯骤然紧绷起来。
　　顾见临脚步顿住。
　　因为背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
　　“四爷！”
　　“见过四爷！”
　　“四爷晚上好！”
　　司卫安！
　　这真是冤家路窄！
　　顾见临和唐绫同时扭头。
　　司卫安一袭雪白的笔挺西装，佩戴着昂贵的戒指和手表，背后是足足十位守护者，簇拥着他。
　　看起来倒不像是疯了的样子，反而异常的平静。
　　“四爷啊，您就别装疯了，老太爷都来您身边保护您了，您还怕什么呢？”
　　守护者苦口婆心劝道：“没人能抢走您手里的麒麟之楔的碎片，包括幽冥大人也放出话了，只要谁拿到就是谁的，大家各凭本事。您就算再怎么谨慎，也不至于装疯吧？谁还敢来暗杀您不成？”
　　有那么一瞬间，司卫安扭过头，脸上再次露出了病态的笑容。
　　他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你说什么？”
　　司卫安一把抓住这个守护者的头颅，咧嘴笑道：“你也觉得麒麟之楔的碎片在我手里？为什么都不相信我？为什么都不相信我？我要把你们都杀了！谁也别想污蔑我！老太爷又怎么样？他就能污蔑我了？信不信我把他也给杀了！”
　　“我再说我一遍，我没拿那鬼东西，那是麒麟尊者把它带走的！”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双手骤然燃起神祭之火！
　　轰！
　　那名守护者头颅被焚烧，生命力疯狂的被吞噬，片刻后就沦为一具枯骨。
　　其他的守护者们脸上都露出了骇然的神情。
　　他们谁都不想跟着这个疯子。
　　但是老太爷有令，他们又不得不从。
　　否则，还是死。
　　顾见临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
　　好吧，是真的疯了。
　　“这人怎么成这样了？”
　　唐绫低头凑在他耳边，朱唇微动：“他为了昧下麒麟之楔的碎片，真是不择手段啊。”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感觉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第二百零四章 赤之王，姜厌离
　　司卫安是五阶的星君，又是六位董事之一，没人相信他真的已经疯了，大家更倾向于是他真的找到了麒麟之楔的碎片，并且得到了某种天大的馈赠，因此不得不装疯来保护自己，避免被黑暗世界的大人物们吃掉。
　　因为在黑暗的世界里，弱肉强食就是法则。
　　在以太协会，倘若你真的展现出了足够的天赋，总会长就会立刻把你抓过去当做接班人来培养，谁也动不了你，除非是想死。
　　但在黑暗世界，上面的人指不定就什么时候把你吃了。
　　而四爷一直都是从城府极深，非常不择手段的人。
　　这符合他的行为逻辑。
　　“我再说一遍，麒麟之楔的碎片，不在我的手上。”
　　他环视周围的人，脸上的笑容狰狞又诡异。
　　没人敢跟他对视。
　　毕竟旁边还有一个死人呢。
　　这时，顾见临忽然发现，这家伙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旁边。
　　唐绫娇躯骤然紧绷，美眸里寒意弥漫。
　　只见司卫安走到她的面前，然后无视了她的存在，望向他身后的一个男人。
　　“你刚才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你也觉得麒麟之楔的碎片在我身上吧？你是不是想找个机会杀了我，然后从我这里夺走麒麟之楔的碎片？如果我说麒麟之楔的碎片不在我身上，你也不会信的对吧？”司卫安脸上的笑容愈发恐怖。
　　那个来参加拍卖会的中年男人都吓尿了，转身就准备逃跑。
　　然而司卫安却骤然一跃而起，把这个男人给扑倒，双手燃起神祭之火。
　　当场就给烧死了。
　　众人悚然而惊，没有一个人再去看他。
　　司卫安像是个精神错乱的野兽，但凡有谁看他眼神不对，他就觉得对方要污蔑他，甚至还要把他杀了夺宝，因此就先下手为强。
　　等到没人再敢看他了，他才整理了一下衣襟，走进了拍卖会场。
　　守护者们低着头，跟在后面。
　　片刻过后，一个熟悉的笑声响起。
　　“这司卫安为了藏宝贝，是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啊。”
　　柳三爷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他以为这样，别人就会以为麒麟之楔的碎片真不在他手上了？天真！早晚有一天，他得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让他在归葬之森放活尸咬我的屁股，等死吧，没救了！”
　　几天不见，这胖子从归葬之森出来以后，倒是还挺精神的。
　　宁臣这个保镖依旧跟在后面。
　　屠夫作为三爷旗下最强势的候选者，自然也是跟在身边的，满脸凶悍。
　　除此之外，还有专门有保镖撑着黑帘的岚小姐。
　　“三爷！”
　　“三爷好！”
　　来往的还有不少是他的候选者，都很恭敬。
　　“岚小姐，在看什么？”
　　柳三爷对于这个少女的态度是很恭敬的。
　　倘若候选者是被他投资的，那么眼前这位炼金术大师，就属于是他请来的。
　　“没什么，刚才无意扫了一眼今天来参加拍卖会的候选者名单，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然后我就随便找了找，果然找到了。”
　　岚小姐望向正在排队的少年，还有他身边的红发女人，呵了一声。
　　柳三爷一愣：“谁啊？”
　　岚小姐平静说道：“顾庭。”
　　柳三爷招揽了太多候选者了，摆了摆手，嘀咕道：“记不清了，估计就是个小喽啰吧。这姓倒是不错，让我想到了以太协会那个椅子杀人魔。那兄弟还真是生猛啊，难怪能得到月姬小姐的青睐。”
　　岚小姐嗯了一声：“要是月姬小姐今天在这里，就有意思了。”
　　“月姬小姐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伤，确实是可惜了，本来我还想倾尽资源，先帮她晋升五阶呢。如今司家的老太爷出山，又带来了几个生猛的候选者，能不能顺利拍到月石之心，就只能看屠夫的了。”柳三爷叹息道。
　　屠夫咧嘴一笑，说道：“放心三爷，我可不怵那群家伙！”
　　“拉倒吧你，古武途径到了五阶才是强势期，司家带出来的那几个候选者，可都是极其阴狠的战术家，你那个脑子对上他们，都不够用的。”
　　柳三爷纳闷道：“我就好奇，月姬小姐为啥非要冒险进地下遗迹呢，把自己搞成了重伤。前段时间也是，要是她那个时候愿意去接受幽冥大人的试炼与馈赠，怕不是早就五阶了，结果愣是找不到她的人。”
　　他挠了挠头：“她这是干什么了？”
　　屠夫闷声笑道：“谈恋爱了呗。”
　　柳三爷憋了半天，说道：“斩鬼这个传承途径，考验的不只是对时空的感知能力，往往都是执念越深的人，越容易走这条路。她的天赋那么好，应该有很深很深的执念。她走到这一步吃了那么多苦，为啥要自我耽误？”
　　废话，当然是为了男人了。
　　岚小姐冷哼一声。
　　月姬姐姐是她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
　　那些私事，她是知道的。
　　当初在西港禁忌区，月姬姐姐就通过她的关系，让她送出了一件天邪鬼。
　　她当初好奇一问，也就知道了这个少年的真实身份。
　　本来还好奇，是什么人能把那个冰山美少女迷得神魂颠倒。
　　如今一看，居然是个渣男。
　　带着另一个女人来到布伦希尔号，还那么亲密。
　　她越看越不爽，忽然对下属吩咐道：“小五，去把那个叫顾庭的，安排到我们的包间旁边，待会儿我有话要亲自跟他说。”
　　……
　　……
　　半个小时过后，顾见临办完了手续，得到了进入拍卖会的入场券。
　　“拍卖会将持续很久，待会儿我们找机会溜走。”
　　他压低声音。
　　唐绫跟在他的身后，嗯了一声。
　　前方有侍者引领他们走过幽暗的走廊，两侧尽是一些古典的古画，被装裱在墙壁上，地面如琉璃般通透，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走廊的尽头是圣殿般浮华的歌舞厅，巨大的舞台打着明亮的灯光，四面八方都有巨大的立柱，墙壁上闪烁着光和影，依稀能看出古神族文明的轮廓，那些巨人们宛若在云端俯瞰大地，带有浓烈的宗教气息。
　　观众席上已然座无虚席，头顶的灯光昏暗，人们交头接耳。
　　除此之外还有六个单独的包厢，在视野最开阔的上方，能够俯瞰观众席。
　　大概是六位董事才有资格待的。
　　与此同时，一位美貌的主持人走上舞台，轻声说道。
　　“今夜是不眠的狂欢，既是地狱也是天堂，欢迎各位来到黑暗世界。”
　　她微微一笑，面向所有人说道：“我们是从黑暗中孕育出选民，在毁灭里迎来新生，在混沌中寻求救赎。在黑暗里点燃薪柴，焚烧腐朽。”
　　她说道：“致伟大的王。”
　　观众席上的所有人都起身，深沉说道：“致伟大的王。”
　　顾见临和唐绫不知所以，只能有样学样。
　　下一刻，所有人落座。
　　主持人说道：“在今夜的拍卖会开始之前，我们还为一位特殊的来宾准备了一个小惊喜。布伦希尔号拍卖会将在二十五分钟后开始，接下来的时间请尽情欣赏幽荧集团为您准备的舞台剧——古之浩劫。”
　　唐绫微微一怔：“等等，古之浩劫？”
　　顾见临也愕然不已，他从没想到拍卖会开始之前，居然要看剧。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他们似乎也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
　　只是听到古之浩劫四个字，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啪。
　　圣殿的光芒熄灭。
　　四面八方的玻璃幕墙泛起光芒，全息投影仪启动。
　　伴随着古典悲怆的音乐，演员盛大登场。
　　圣殿已经被干涸开裂的荒原所取代，血红的夕阳染红了地平线，映照出五尊通天彻地的雕塑，祂们宛若巨灵神般顶天立地，披着鲜红色的衣袍，低垂着头颅看不清面目，居高临下的俯瞰，如此的诡秘深邃，令人敬畏。
　　无数碎石漂浮在半空中，世界仿佛失去了重力。
　　昏黄的夕阳下，依稀能看到无数巨大的星球，它们沉睡在深邃的宇宙里，彼此间却有星河般的道路连接起来，仿佛是一个辉煌璀璨的文明。
　　末日般的寂静里，回荡着巨大的叹息声。
　　“赤，为何要背叛人类？”
　　只见昏黄的暮光里，黑发红眸的男人被一柄古老的唐刀所贯穿，身躯被冻结在虚空中，像是被吊在十字架上的殉难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朽。
　　除他之外还有四个人也被唐刀贯穿，凝固在虚空中，动弹不得。
　　时光仿佛在飞速流逝，他们的身体逐渐衰朽，走向死亡。
　　“这些年你们总是在说我背叛人类，听得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啦。”
　　有人轻声叹息，他的背影被夕阳的余晖拉长，仿佛蔓延到地平线的尽头。
　　“可是我觉得，我才是人类世界唯一的拯救者。”
　　他顿了顿：“可惜天才总是孤独的，无法被人理解。好啦，不要再试图用神祭之火来汲取生命力了，堂堂八阶的东皇，就这么不敢面对死亡么？”
　　他的声音很年轻，轻柔又有力。
　　那位东皇叹息道：“所谓的拯救世界，就是把全世界的升华者杀光，然后断绝传承途径么？如此疯狂，难怪你众叛亲离。”
　　年轻人笑道：“别这么说，我在黑暗世界，其实还有很多支持者的。这个世界病得太久了，久到无药可医。有些时候，没有毁灭，那就没有新生。更何况，传承途径有什么好的？你不舍的，是保护人类的使命，还是它带给你的权力？”
　　“你并不能证明，你的做法能拯救这个世界。”
　　那位东皇沉声说道：“这只是你疯魔的执念，你的一厢情愿。”
　　年轻人忽然遗憾地叹了口气，他的嗓音变了，变得冷漠疏离：“我记得1820年的秋天，老师曾带我和师兄去伦敦进修，在教堂里听一位老神父讲经，有一段话让我记忆尤深，没记错的话是《圣经·马太福音》第 十三 章。”
　　他摊开双手，轻声说道：“麦田代表整个世界，那些挑选过的种子，就是天国的子民。而稗子就是那些属于魔鬼的人，撒稗子的就是魔鬼。收割的日子就是世界末日，至于收割的工人，就是天使。世界末日的时候，那些属于魔鬼的人的命运，就好像拔出来丢在火里烧的稗子一样。”
　　“我师兄那个人虽然是个蠢货，但他至少比你们要聪明一些。”
　　他认真说道：“我等肩负的使命与信仰，就如同笑话一样可悲，可笑。真相，早就被前人记载了下来，可你们却并不相信，甚至错误的解读。”
　　巨大的叹息声如钟声回荡：“你这是在玷污我等自古以来的信仰。”
　　年轻人嗤笑道：“从来如此，便对么？村头的狗叫了，村子里的狗不明所以，于是也跟着叫了。为什么要叫呢？叫了有什么用呢？叫给谁听呢？”
　　“你把我们都比作狗？”
　　“委实说，你们并不配，至少狗还会听主人的话。”
　　“……”
　　“我想问，你们曾到地球之外去看过么？你们在古神的世界里穿梭，又可曾见过那个属于祂们的维度？你们是否探究过宇宙的缘起，万物的生灭，因果的道理？是否思考过你为何而存在？古神族的起源又在何处？”
　　年轻人说道：“我知道，你们并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窥探到了那个惊人的秘密。但秘密就像是魔鬼，你说话的时候要轻一些，否则会把它惊醒。”
　　那位东皇沉默了良久：“何出此言？”
　　年轻人坐在破碎的巨石上，幽幽说道：“从太古的蛮荒时代算起，人类的文明史也不过是十五万年。然而你又是否知道，传承途径存在的时间，大概就跟你此刻照在你脸上的阳光那样久远又古老。”
　　他用最平淡的语言，诉说着最惊人的秘密：“太阴教官，你是守护人类世界的英雄，当年我敬重你便如同敬重老师那样，可你却太愚蠢，太弱小了。传承途径，根本不是你这种人应该染指的东西。”
　　“像你这样愚昧的人都有机会问鼎九阶，岂不是连我都显得平庸了？”
　　暮光落在年轻人的身上。
　　他的身量普通，依稀像是个少年人。
　　他仰望着天穹，无数颗星辰仿佛即将坠落，泛着浓郁的杀机。
　　五尊巨灵神般的雕塑摇摇欲坠，妖魔般的黑影在黑暗里扭曲挣扎。
　　仿佛即将要挣脱牢笼。
　　“所以，安心的去吧，这个世界不需要你。”
　　年轻人说道：“你的信仰，你的执着，你的贡献，对这个世界一文不值。”
　　黑暗的荒原上，浩浩荡荡的信徒们如潮水般蔓延而来。
　　多如海砂。
　　当暮光落下的那一刻，巨大的黑洞在天穹之上撑开。
　　戴着青色面具的男人从虚无里走出来，居高临下的俯瞰，淡淡说道：“到此为止吧，既然你我都是人类世界的罪人，和不在这里分出个胜负？”
　　“师兄，你来了。”
　　年轻人抬起头，赤红色的面具上绘着诡异的笑脸。
　　世界在他的面前崩塌。
　　崩溃的轰鸣声里，他仿佛在放声大笑，肆意张扬。
　　这是，赤之王。
　　姜厌离。
　　掌声如潮，观众席上的人们都鼓起掌，表示尊敬。
　　这出戏配备了现代最尖端的科技特效，请的演员也都是最顶级的，但在场人们的掌声，没有一个是给这出戏的，而是献给那段真实的历史。
　　因为再好的特效，再优秀的演员，再出色的剧本，也无法演绎出那场旷世之战千分之一的神韵，更无法还原王的绝世之姿。
　　顾见临看完这出戏剧，沉默不语。
　　“这是一段真实的历史，发生在19世纪初期的扶桑神宫，赤之王以五位八阶的圣域级升华者作为献祭，唤醒了五位太古始祖。沉睡四千年的扶桑神宫苏醒，再一次的入侵现实。人类世界爆发内乱，被称为古之浩劫。”
　　唐绫用唇语说道：“寓意为人类史上最大的浩劫，因为有史以来两位人类世界的最强支柱，险些将整个升华者的文明断送在深渊里。”
　　顾见临也嘴唇微动：“以太协会里可没有这段历史。”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青之王和赤之王是总会长一手培养到大的，本该是她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杰作，但最后却险些葬送了整个人类世界。”
　　唐绫解释道：“总会长那么骄傲的人，当然不能接受这种事情，便下令将青之王和赤之王除名，协会内部也不允许讨论他们的事情。青之王他老人家倒是还好一些，至少最后阻止了人类世界的毁灭，但赤之王就是绝对的禁忌。”
　　不管她自己是否愿意，她都是剑冢之主的弟子，一位天灾的学生。
　　还是还是总会长看中的接班人。
　　知晓的辛密，自然是要更多一些。
　　顾见临心想确实。
　　之前在魂魄天井，那位周部长只是因为提了一句赤之王。
　　直接就被从天而降的雷霆给轰死了。
　　尸骨无存。
　　以太协会有忌讳，但是黑暗世界可不管这些。
　　赤之王就是他们的信仰。
　　“黄金之王和白银之王，都是那场浩劫过后才出现的，无论是实力还是对历史的贡献，都不如赤之王和青之王。这两个人，应该算是人类数万年历史以来的集大成者，传说中甚至能够跟古之至尊们平等的交流。”
　　唐绫眼神幽深，说道：“毫不夸张的说，放眼整个人类世界，只有他们两个真正解读了前人留下的智慧与奥秘，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抵达了巅峰，是有史以来唯一离开过人类世界，进入到属于古神族维度的人。”
　　顾见临一怔：“古神界难道不算脱离人类世界的维度么？”
　　唐绫摇了摇头：“不算，因为古神界都是已经跟现实世界发生了一部分融合。我指的古神族的维度，是那个属于祂们的世界。”
　　顾见临心说原来如此。
　　赤之王的行为的确疯狂。
　　以至于让他越来越好奇，老师当年又做了什么事。
　　这出戏演绎到最后，演员们已经退场了。
　　只有崩溃的世界，无数黑洞轰然爆炸，仿佛天上的星辰都陨落下来。
　　世界摇摇欲坠，如临末日。
　　只有一个嚣狂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仿佛亘古不息。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掌声再起，宛若潮水般回荡不绝。
　　几乎所有人都起身，为黑暗世界里的第一位王，致以崇高的敬意。
　　唐绫也跟着起身，装模作样的鼓掌。
　　这时，顾见临忽然发现在隐秘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身影。
　　幽暗的灯光下，景辞站在黑暗里，仿佛一个不存在的幽魂。
　　槐荫就坐在轮椅上，听着那嚣狂的叹息声，沧桑的面容无悲无喜。
　　像是一个静坐在寺庙里的老僧。
　　古井不波，却又是那么的孤寂。
　　下一刻，宛若幻觉一般。
　　这两个人都消失了。
　　顾见临吃了一惊。
　　这对神出鬼没的师徒，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也就恰恰证明了，这幕戏剧的真实性，其演绎的就是真实的历史。
　　这出戏就到此结束了，大致讲述了本该是人类世界守护者的赤之王，却背离了天灾们的使命，也辜负了恩师和师母的栽培，甚至不惜大肆杀戮以太协会的高层，投身到黑暗世界里，召集了无数的信徒，试图切断传承途径。
　　青之王作为他的师兄，秉持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理念，跟他走到了生死相见的对立面，昔日两位人类世界的最强支柱倒戈相向，打的天崩地裂。
　　而作为培养出这两位天灾的以太协会，自然是损失最惨重的。
　　那些恩怨情仇，也都随着时光，埋葬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但他们两个人的影响，至今都没有消失。
　　至于这两位天灾为何会突然疯狂，却像是一个未解之谜，不得而知。
　　戏剧结束，全息投影屏幕黯淡下来。
　　灯光再次从穹顶打落。
　　美貌的主持人再次登场，拍卖会也正式开始。
　　然而在人群里，顾见临却生出一抹疑惑。
　　刚才这个主持人说过，这个名为古之浩劫的舞台剧，是为一个人准备的。
　　这个人是谁呢？
　　“老师，还是师兄？”
　　他轻声说道：“真奇怪。”
　　唐绫瞥了他一眼：“怎么？”
　　顾见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忽然间，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轻轻敲击了一下椅背。
　　顾见临默默扭过头，只见一个被保镖罩在黑帘里的少女，透过薄纱望着他。
　　下一刻，他微微抬起手，制止了蓄势待发的红发少女。
　　“你就是月姬姐姐喜欢的人吧？”
　　清脆又透着一丝疏远的声音，竟然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岚小姐望向他的眼神里，很是冰冷。


###第二百零五章 有珠，我的有珠
　　顾见临愕然地转身，望向被保镖们簇拥的少女。
　　“你不认识我，但你可以叫我岚小姐，我是三爷请来的炼金术师。”
　　岚小姐坐在后排，原本来参加拍卖的客人已经被逐离了，她被保镖们用黑帘遮住面容，声音虚无缥缈：“我是卦师途径，这是我独有的精神交流能力，你也可以直接在脑海里想象你的声音来跟我交流，不会有别人听到。不过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在那个红发女人面前为你打掩护。”
　　她矜持又冷漠地说道：“我只是不想暴露月姬姐姐的身份而已。”
　　她的视线，在眼前这对狗男女身上徘徊。
　　唐绫明显感觉到了敌意，朱红色的美眸闪过一丝异色，却没多说什么。
　　自诩是被卖到剑冢打工的，但无论是总会长还是白银之王，都把她当做嫡系接班人来看待，她的实力和天赋毋庸置疑，也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格。
　　她平等的轻视这世界上九成九的人，也从不在乎外来人的敌意。
　　只要不在她面前狗吠就可以了。
　　顾见临皱眉说道：“你是月姬的朋友？”
　　能认出他的身份，想来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人。
　　这是出于对有珠的信任。
　　“是的，我跟她是很好的朋友，我知道她绝大多数的事情。”
　　岚小姐端坐在座椅上，平静说道：“她的伤势怎么样？”
　　顾见临回答道：“休养得还不错，没什么危险。”
　　岚小姐微微颔首，忽然话锋一转：“在黑暗世界，拍卖会是一件非常有仪式感的事情，想来刚才你已经看到了。这是出于对王的缅怀和尊重。因为王还活着的时候，很喜欢流连于世界各地的拍卖会，收集一些有趣的东西。”
　　顾见临不解其意。
　　“相比于以太协会的功勋制度，黑暗世界的交易要更加放肆，更加自由。”
　　岚小姐说道：“也是候选者们晋升的契机。”
　　顾见临隐约从她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什么。
　　“本来，月姬姐姐今天也该来的。”
　　岚小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大概明白了什么：“但她却受伤了。”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
　　“拍卖会要开始了，转过身去吧，不要看我。”
　　岚小姐轻声说道。
　　顾见临转过身，望向前方亮起的屏幕。
　　唐绫瞥了他一眼。
　　顾见临摇了摇头，表示无事发生。
　　圣殿的最前方有一个升降台，依次展示今天的拍品。
　　与此同时，拍品的资料也会展示在后方的荧幕上，以供客人参考。
　　“神话武装：鲸吞。”
　　“鉴定报告：这是一件出土自麒麟仙宫一层大荒海的神话武装，埋葬了足有两千年之久，外型是一柄青铜剑。剑出之时，则会唤起鲸歌，破坏力极强。”
　　“状态：灵性残缺。”
　　“起拍价：五千万。”
　　屏幕上映出一柄湛蓝色的青铜古剑，还有巨鲸的虚影仿佛震荡着虚空。
　　圣殿里回荡着若有若无的鲸歌，仿佛身处梦中。
　　至于真品，则被封印在古朴的黄金剑匣里，用密密麻麻的符咒封印。
　　这是一件需要被修复的神话武装，但毕竟过于罕见，直接在客人们之间掀起了巨大的轰动，然后直接被推到了两个亿的天价。
　　最终拍得这件神话武装的人，倒没有站起身接受他人的赞美。
　　而是很低调的离开现场，去领取属于他的拍品。
　　然而就在这时，清脆的铃声响起。
　　那是来自圣殿最顶端的六个包厢之一，二爷的包厢。
　　那个拍到神话武装的人脚步骤然顿住，脸色非常的难看。
　　“难怪，他走得那么急，刚才也没有人心有不甘。”
　　唐绫淡淡说道。
　　顾见临也发现了，四周的人全部都是戏谑的，看乐子的表情。
　　“这也是黑暗世界的传统，你有足够的财力拍卖到拍品是不够的，倘若有人想要强买，那就你就必须留下打擂。你可以自己上，也可以让别人替你，但总归你要赢下来，才能用保住你的出价，否则你的出价无效。”
　　岚小姐淡淡说道：“这也是王留下的传统。传说中，早年王还年轻的时候，因为财力不足，经常无法得到心仪的拍品。因此他会随身携带一个摇铃，用铃声来把对方留下，进行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让对方放弃自己的报价。”
　　好一个亲切友好的交流。
　　顾见临忽然发现，在六个包厢外面，分别架着一口古钟。
　　“那口钟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你有什么必须要得到的拍品，可以尝试着敲响那口钟。只不过当钟声响起，既决胜负，也分生死。”
　　岚小姐说道：“王当年喜欢打擂，在拍卖会展上又经常跟人发生不愉快，他当初有一件神话武装名为画地为牢，可以制造出封闭的结界，便在结界里解决恩怨。而画地为牢的特性是，当结界构成以后，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因此，虽然没有画地为牢这件神话武装，但黑暗世界也保留了这个传统。”
　　她说道：“只是很少有人会敲响那口钟就是了。”
　　看来赤之王在黑暗世界的地位，真的是宛若圣主一般。
　　无人能及。
　　顾见临摇了摇头，转身用唇语问道：“感兴趣么？”
　　唐绫眯起眼睛，微微颔首：“有点意思，但不如我的极雷。”
　　看到这两个人这么互动，岚小姐眼神更冷了。
　　“今天有一件拍品，名叫月石之心。这是非常罕见的超凡资源，是一种只生在古神界的植物，必须要沐浴古神种的血才能开花。幽冥大人的侍从在麒麟仙宫一层的寂静之沼里采摘的，为此搭进去了六个四阶的命。”
　　她冷声说道：“按照我们的计划，月姬姐姐本该在这里夺下月石之心的，这是她晋升五阶月司的必备资源，可她却为了你身受重伤。”
　　有那么一瞬间，唐绫扭头望向身边的少年。
　　因为顾见临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月姬姐姐对你的付出，是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的，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她在你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大概上个月就可以晋升五阶了。”
　　岚小姐嗓音寒冷：“月姬姐姐八岁的时候就进行过天赋测试，她对斩鬼途径的适应性是几乎完美的，这也就意味着她心里的执念很深，非常深。加入幽荧集团以后，她进行过第二次测试，整个幽荧集团没有比她天赋更好的斩鬼。”
　　“因此幽荧集团的最高层，也非常的赏识她，许诺她无量的前途。可她为了你，为了守在你的身边，放弃了很多宝贵的机会。”
　　她顿了顿：“以至于幽荧集团内部，那些天赋不如她的竞争者，在位阶上都超越了她，她时至今日还是四阶，险些就要泯然众人矣了。”
　　顾见临沉默了很久，心想真是个笨蛋。
　　“而我猜，关于这些事情，她一个字都没对你说过。”
　　岚小姐说道：“孤身一人加入幽荧集团，她吃过的苦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
　　顾见临想起这两天夜里承受的那些痛苦。
　　仿佛一颗石子，坠入沉静的心湖里，泛起涟漪。
　　是啊，失去了从小保护她的老师以后，她就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而已。
　　一个人在外打拼已经很辛苦了，还要抽出大量的时间保护他这个拖油瓶。
　　这其中究竟有多少心酸和悲辛，没有人知道。
　　包括他感受的那些痛苦，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我还可以告诉你，月姬姐姐并不是没有敌人的。”
　　岚小姐寒声说道：“她的家族，已经找上门来整整三次了。倘若要摆脱家族的纠缠，她必须要变得足够强大，拥有强大的背景来为她撑腰。”
　　顾见临放在腿上的手如触电般弹了一下。
　　“师兄曾经说过，有珠和有夏姐的生母来自黑暗世界的一个古老世家，那么为什么会跟苏叔叔这个普通人结婚？最后还离婚了，抛弃了两个孩子。”
　　他在心里呢喃自语，上一辈的狗血恩怨他倒是不感兴趣。
　　这件事的重点在于，这个黑暗世界的古老世家似乎并不简单，而且还三番几次的来打扰姐妹两个的生活，并且给予了一定的压迫感。
　　姐姐常年在外工作，妹妹在黑暗世界闯荡，心事重重。
　　这应该就是她们姐妹俩的心事了。
　　也是她们最大的秘密。
　　“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珍惜她，失去她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她对你更好的女孩了。呵，她当初还让我送你一件炼金武器。”
　　岚小姐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你，但我尊重她的选择。月石之心，我们会想方设法拿到手。至于你，我希望你不要再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保镖们恭敬的跟在后面。
　　顾见临还在惦记着家里的那个姑娘，结果听到最后半句话，却愣住了。
　　这个岚小姐，似乎误会了什么。
　　唐绫只是他的队友而已。
　　在解决顾家诅咒之前，他不太想考虑感情问题。
　　这是原则。
　　嗯，原则。
　　“这是你朋友？”
　　唐绫挑眉，朱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我觉得她对我有敌意。”
　　这位剑冢的天之娇女双手抱胸，一双雪白修长的腿交叠起来，晃晃悠悠。
　　颇为不爽。
　　“也不算是。”
　　顾见临摇了摇头，低头摸出了手机，打开了那个姑娘的微信聊天框。
　　怔怔出神。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经常看到有男同学盯着手机的聊天框，备注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发了许久的呆，打了许多字，最后又删掉。
　　他不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现在他大概明白了。
　　“有珠……”
　　……
　　……
　　奢华的包厢里，柳三爷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笑道：“呵，这个怂货，二爷那边一摇铃，立刻就放弃了。”
　　包厢的门打开，岚小姐在保安们的簇拥下走进来。
　　“哟，岚小姐。”
　　柳三爷笑道：“这么久的时间，去哪了？”
　　岚小姐淡淡说道：“没什么，下一件拍品就是月石之心，虽然四爷已经疯了，但司家的老太爷过来接手，这个老东西要更难缠一些，而且我还看到了夜华那个贱女人。自从上次被月姬姐姐重创过后，她发疯般锤炼自己，变得很恐怖。”
　　她说道：“作为四阶的修罗，夜华这个贱人的实力强大到，即便是月姬姐姐都要全力以赴。宁臣和屠夫只要不对上这个贱人，应该是必赢的。”
　　柳三爷叹气道：“五局三胜，最多也只能赢两局啊，要是月姬小姐在，那倒是根本不用怕这个夜华，月石之心能稳稳的拿到手。”
　　岚小姐沉默不语。
　　“今日我们有几成胜算？”
　　柳三爷试探问道：“要不，您算一卦？”
　　岚小姐幽幽说道：“我已经算过了，但说出来就可就不灵了。”
　　“我会尽力拿下一局。”
　　宁臣懒洋洋说道。
　　“我也是。”
　　屠夫扭头，说道：“夜莺小姐，最后一局就拜托了。”
　　角落里还有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少女，但实际上却是一位四阶的统治者。
　　霸王途径。
　　月姬不在的情况下，他们三个就是这边最强的候选者了。
　　要尽量拿下三局。
　　剩下的两位，则不抱什么希望。
　　四爷那边，也是只有三个主力，大家各凭本事。


###第二百零六章 单挑，还是群殴？
　　拍卖会在半个小时内又拍了两件拍品。
　　“秘药：殉道者之血。”
　　“品质：绝禁。”
　　“效果：短时间内激发灵性，燃烧生命与灵魂，增强三倍的战斗能力，代价则在使用过后当场死亡，没有任何方法能够挽回。”
　　这件拍品一出现，就引得无数人狂热追捧，一度拍到了五千万的天价。
　　最后还是被一位董事摇铃拿走，没人敢跟他打擂。
　　“古物：天书陨石。”
　　“品质：未知。”
　　“简介：麒麟仙宫一层归葬之森出土的古物，疑似跟一位始祖有关，碑文里有可能藏着太古禁咒的线索，极其的珍贵。”
　　这件拍品倒是一般，因为解读这种陨石基本都是要看运气的。
　　说白了就是抽卡。
　　抽到就是血赚。
　　但关键还要看你是否能够领悟。
　　但即便如此，依旧被拍到三千万的高价，被一位来自英国的老绅士带走。
　　至于新的拍品，则是斩鬼途径晋升五阶的必需品。
　　——月石之心。
　　据说这种晋升素材极为稀有，而且生长的条件和环境都极为苛刻，所以每年投放的数量都极其稀少，也就造成了资源相对短缺，竞争尤为激烈。
　　尤其是，赤之王作为黑暗世界的领袖，本身就是斩鬼途径。
　　引得大量的狂信徒们效仿。
　　斩鬼途径的升华者一卷起来，这种稀有资源就更稀缺了。
　　当装有月石之心的黄金匣从地下升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圣殿内，那股杀气几乎让人毛骨悚然。
　　“这确实是好东西，哪怕在以太协会的库存里都只有两件。”
　　唐绫双手抱胸，淡淡评价道：“这也是斩鬼途径本身相对稀少的原因，明明是第一梯队的超强途径，但选择它的人却很少。第一是需要足够深的执念来酝酿杀气，其次是要对时空有敏锐的感知力，第三就是太烧钱。”
　　顾见临微微颔首：“那么，剑宗途径呢？”
　　唐绫抬起雪白的下颌：“也差不多就是了。”
　　顾见临问道：“你和姬小钰这种觉醒的那么早，为什么还是四阶？”
　　“因为年纪小的时候，精神是不够稳定的，这个时间大部分都是用来打基础。姬小钰那个熊孩子确实天赋不错，毕竟是总会长的后人，而且还有大量的资源堆积，相当于提前把天赋压榨出来了而已。”
　　唐绫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十八岁之前，晋升的速度也不快，只有十八岁左右的时候是巅峰期。不同的人因为天赋不一样，后续的晋升速度也不同。”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这么一对比，月姬和雷霆的天赋应该差不多。
　　如果都不被耽误的话。
　　“三千万。”
　　“五千万！”
　　“六千万！”
　　“六千万，附加稀有秘药。”
　　“七千万，附加一件同等级材料！”
　　前来参与拍卖的客人们，几乎都在第一轮的竞价里被筛下去的。
　　剩下的都是几位董事们在叫价。
　　最后演变成了三爷和四爷这边的巅峰对决。
　　当柳三爷这边最后一次报价过后，对面终于沉默了。
　　“七千万，附加一件同等级材料。”
　　美貌的女主持人温柔说道：“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成交！”
　　木槌顿落。
　　席位上寂静如死，按理来说一位董事竞争到了拍品，应该鼓掌庆贺。
　　但他们都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摇铃的声音响起了。
　　四爷的包厢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嗓音：“老规矩，五局三胜？”
　　这是司家的老太爷的声音。
　　柳三爷丝毫不畏惧，冷笑道：“那就打啊，速战速决！”
　　火药味在弥漫。
　　观众们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兴奋起来。
　　好戏要开场了！
　　有那么一瞬间，原本神秘高端的拍卖会场上亮起了灯光，巨大的八角笼从地面升起，低沉粗暴的鼓点声撕裂了寂静，震荡着每个人的灵魂。
　　那些打扮的彬彬有礼客人们似乎也撕下了伪装，暴露出他们本性里的暴戾和野性，那是埋藏在血液深处的本能，弱肉强食，生杀掠夺！
　　“去吧，把月石之心夺过来。”
　　司家的老太爷没有露面，却有佝偻又不失苍劲的影子倒映在灯光下，漠然说道：“夜华，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不要让我失望。”
　　只见一个浑身笼罩在兜袍里的女人微微颔首行礼，灯光下她的面容阴冷又狰狞，被一道血痕贯穿了半张脸，眼神如蛇蝎般阴翳，手里握着一柄瀛洲式的太刀，刀鞘上刻有繁复的纹路，幽冷又深邃。
　　“既然月姬不在，月石之心必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她转身说道：“星瞳，月瞳，走了。”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跟在她的身后，这两个人也都是女人，一袭苍白的祭祀袍，披散着瀑布般的黑发，面容如死人般苍白，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除此之外还有背着大狙的中年男人，以及浑身遍布纹身的青年。
　　这些人都是四爷的候选者。
　　至于三爷这边，屠夫率先走了出来，他每走一步仿佛地面都在颤动，足有两米的身高宛若恶魔般，极具压迫感和力量感。
　　“各位，拜托了。”
　　这个莽夫罕见的严肃：“回头我替老大谢谢你们。”
　　宁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眼神却异常的危险，令人毛骨悚然：“既然是三爷的命令，那打就打吧，但愿签抽的好一点。”
　　夜莺则是背着大狙，这个女孩看似柔弱，但神情沉静，毫无畏惧说道：“月姬姐姐曾经帮过我，所以我会尽力的。”
　　最后的两个则是背着大剑的剑宗，但位阶明显要弱一些。
　　唐绫眯起美眸：“夜华？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投靠了幽荧集团的四爷。”
　　顾见临平静说道：“你认识么？”
　　唐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以前跟她交过手，算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那个时候我才只有三阶，也没有随身携带极雷，没能把她杀了。据说近期有两个欧米伽死在了她的手里，应该是实力又精进了不少。”
　　“还有那两个双胞胎女人，都是四阶的云中君，很强大的神司。先前峰城辖区有两个队长级就死在她们的手里，尸体都被奴役了。”
　　她顿了顿：“剩下两个，不认识。”
　　顾见临若有所思：“嗯，我知道了。”
　　至于三爷这边的战斗力也不弱。
　　屠夫的实力毋庸置疑，虽然肯定不会用神侍化，但本身战力也足够。
　　宁臣作为一位董事的贴身保镖，自然也不会弱。
　　那个背着大狙的小姑娘倒是不清楚实力，能被推出来肯定也不是炮灰。
　　最后那俩人则不太行，跟其他人有明显的差距。
　　五局三胜的比赛，而且还是抓阄制，谁先上场看运气。
　　避免田忌赛马的可能性。
　　“你觉得谁会赢？”
　　唐绫抬起美眸，望向身边的少年，忽然问道：“我记得月姬跟你的关系很密切，她也是四阶的修罗，如果能得到这株月石之心，对她大有益处。”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谁赢都不重要。”
　　轰的一声！
　　圣殿内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这一刻拍卖会仿佛变成了古罗马的斗兽场，人们释放出压抑在内心的恶意和疯狂，人性和兽性的对立，文明和野蛮的冲突。
　　美貌的女主持人握着话筒站在旁边：“第一场，屠夫对刀疤！”
　　屠夫是四阶的狂王，而且也已经无限接近了五阶。
　　而他的对手，只是一个三阶的古武。
　　绝对实力的差距，不需要任何解释。
　　轰！
　　伴随着气劲的爆炸声，那个浑身遍布纹身的青年被一拳轰到了八角笼外。
　　浑身的骨骼都仿佛被震碎了，立刻被医务人员上来抢救。
　　“晦气！”
　　屠夫冷笑一声，大摇大摆的下台。
　　“第二场，宁臣对黑狙！”
　　这场战斗也毫无悬念，四阶狂王对上三阶的狂猎者。
　　战斗在五秒钟之内结束。
　　对方的狙击枪都被轰爆了，迸射的碎片跌落到四周。
　　只可惜，这个签抽的却不是很好。
　　都是己方的最强，对上了对方的最弱。
　　接下来，毫无疑问的连输两场。
　　星瞳和月瞳这两位双胞胎神司连续的碾压，把三爷这边的两个候选者轻松击溃。
　　而且这两个候选者是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被击败的。
　　他们的身体几乎被打瘪了，而且还被神祭之火焚烧的几乎枯萎。
　　“最后一场，夜华对夜莺！”
　　焦点之战，也是决胜之战。
　　然而包厢里，三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岚小姐握着一枚铜钱的手也在微颤，她低声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斩鬼对上霸王。
　　战斗往往会在一瞬间分出胜负。
　　要么前者被狙杀，要不然就是后者被一刀斩。
　　这是纯粹比拼实力了。
　　如果能挣脱时空冻结的束缚，那就必赢。
　　倘若不能，那就一定会输！
　　八角笼里，夜华拔刀，刀锋颤鸣，时空寂静！
　　果然，时空冻结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夜莺站在擂台上，架起了大狙，枪口咆哮。
　　世界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
　　夜莺的意识在疯狂挣扎，只要她释放出的灵性足够强大，便有机会动摇这个时空冻结的领域，然后利用灭亡之矢一击必杀，但现实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却始终没能将其撼动。
　　只差一线！
　　一线便是天谴，只见一道森冷的刀光呼啸而过！
　　咔嚓！
　　枪口断裂，鲜血飙射，领域破碎！
　　噗！
　　狂涌的鲜血里，夜莺被一击击溃，身上出现了巨大的伤口。
　　夜华宛若一道鬼魅般欺身而上，手里的太刀泛着森然的寒芒，顷刻间便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数道凄厉的血痕，而且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刀光如潮！
　　“可惜，来的不是月姬。”
　　这个女人连斩数十刀，鲜血几乎溅满了她的整张脸，然后一把抓住遍体鳞伤的少女，像是丢垃圾一样将其扔在了地上，发出阴冷癫狂的笑声。
　　她指着脚下的少女，冷声说道：
　　“回去转告月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这就是她的下场！”
　　砰！
　　柳三爷一把摔碎了手里的酒杯，脸上第一次露出难堪和愤怒的情绪，低声咒骂道：“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明天我就让她死在下水沟里！”
　　岚小姐冷冷说道：“别冲动，月石之心已经没了。”
　　屠夫更是怒不可遏，险些要冲上去。
　　幸亏被宁臣给拦了下来，否则今天真的是要坏规矩了。
　　观众席上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掌声如潮。
　　夜华高举鲜血淋漓的太刀，接受了所有的人的赞美。
　　然而就在观众席里，唐绫默默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因为顾见临之前始终面无表情，直到这一刻眼神变得寒冷了起来。
　　先前他的打算是，趁着月石之心被交易的时候下手，尽量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其夺走。
　　这一刻，他改主意了。
　　因为当夜华叫嚣着要对付月姬的时候。
　　她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顾见临能够感觉到，因为情绪的波动，杀机在心里弥漫。
　　他背后的影子竟然在这一刻剧烈的挣扎起来，甚至挣脱了本体的束缚，高频颤动。
　　仿佛沉睡千年的魔鬼，即将挣脱牢笼！
　　“等我一会。”
　　顾见临站起身，径直离开了观众席。
　　他的这个举动，很显眼。
　　因为所有人都是坐着的，除了应战者。
　　“他想干什么？”
　　柳三爷一愣。
　　岚小姐看到他的举动，手里的铜钱飞速翻转，似乎预料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快！阻止他！别让他过来，更别让他靠近这口钟，他不行的！”
　　如果这个少年在她面前出了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好闺蜜了。
　　只是，一切都晚了。
　　……
　　……
　　顾见临已经来到了三爷的包厢面前，这里架着一口古朴的青铜钟，旁边还有挂着一柄生锈的铁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厚重大气。
　　这口古朴的青铜钟上，刻着这样的一段话。
　　“钟声响起，不死不休。”
　　这是赤之王留下的一句话。
　　很有趣。
　　轰！
　　铁锤落在了古钟上，轰鸣声回荡在整个圣殿内。
　　这口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浑厚的钟声回荡不绝，丝毫没有消弭的迹象。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个敲钟的少年，眼瞳里惊骇莫名。
　　夜华正想要离开，脚步却僵住了，握在手里的刀锋颤动不已。
　　她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眼瞳里满是错愕和费解的情绪。
　　仿佛不敢相信，钟声居然被敲响了。
　　星曈和月瞳这对四阶的云中君，也诧异地扭过头，苍白的脸上神情怪异。
　　包括那个被重伤的霸王，还有骨折的古武。
　　顾见临径直走向八角笼，随着他的脚步声回荡在殿堂里，一道炽烈的电网从天而降，隔绝了四面八方的道路，既能防止别人进来捣乱，也阻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月石之心我要了，钟声消失之前我会结束战斗。”
　　他淡淡说道：“你们是五个人单挑我一个，还是我一个人群殴你们五个？”
　　这一刻，少年映在八角笼上的影子剧烈颤动，仿佛幽魂般笼罩着他。


###第二百零七章 麒麟禁咒，烛龙姐姐代打！
　　黑暗世界的王位已经不见王影，因此为了纪念那位已经逝去的王，人们便留下了敲钟的传统，当钟声响起之时，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王曾引用过凯撒大帝的一句话：我来过，我看见，我掠夺，我征服。
　　这本该就是黑暗世界的法则。
　　钟声还回荡在圣殿内，观众席上的客人们在沉寂了一秒钟以后，仿佛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甚至顾不得上流社会的矜持和优雅，像是去看地下黑拳的醉酒看客一样，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血脉贲张！
　　兔女郎们端着精致的餐盘，为激动的客人们送上香槟。
　　王也说过，生和死的厮杀，就该伴着美人和美酒。
　　黑暗里一道道聚光灯亮起，照亮被电网所笼罩的八角笼！
　　当顾见临站在八角笼里的一瞬间，他的身份信息就已经被查出来了，甚至被放映到了投影屏幕上，因为必须要清楚他是谁的候选者。
　　只要是三爷投资的候选者，那就合规矩了。
　　与此同时，六位董事的包厢里全部亮起了灯，四面八方的视线落了下来。
　　钟声还在回荡，顾见临站在巨大的八角笼里，周围都是滋滋作响的炽热电流，观众席上的人们在欢呼呐喊，分明是在如此具有科技感的拍卖会，却仿佛穿越到了中世纪的古罗马斗兽场，原始又野蛮。
　　当然，能让所有人如此振奋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要一打五！
　　这太疯狂了！
　　“我见过很多想讨董事们欢心的人，但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
　　夜华凝视着少年，笼罩在兜帽下的脸满是阴沉，刀疤仿佛一条蜈蚣般蠕动：“还是说你根本不懂规矩？敲响了钟声以后，可是要见血的。”
　　星曈和月瞳也歪着头，脸上的笑容很诡异。
　　剩下的刀疤和黑狙则在旁边虎视眈眈。
　　八角笼里升起一个高台，上面放着秘药。
　　他们在服用了秘药以后，伤势已经治愈得差不多了，而且恢复了灵性。
　　“我知道。”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我才来的。”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他的话通过八角笼里的传音装置，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你一个打五个，凭什么赢！
　　“有意思，这年头不要命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四爷的包厢里，传出苍老嘶哑的笑声。
　　反倒是三爷这边，整个人都被雷劈了一样，喃喃说道：“这个顾庭是何方神圣？这是想出风头么？想在小爷我面前表现一番，也不用把命送了吧？”
　　岚小姐默默瞥了他一眼，心想你是真的没有自知之明。
　　她把玩着手里的铜钱，本来之前占卜过一卦，今天拿下月石之心的概率在九成九以上，所以她才如此的自信，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至于跟那个少年说的那番话，只是单纯的对渣男的鄙视。
　　但现在她坐不住了，径直走出包厢。
　　屠夫和宁臣把伤员带了下来，盯着八角笼里的少年，满脸匪夷所思。
　　观众席上，唐绫双手抱胸，眯起美眸打量着那个少年的背影。
　　她的眼神有些恍然，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顾见临会这么做，不是没有理由的。
　　大概率是为了那个月姬。
　　“你不担心么？”
　　不知何时，岚小姐忽然站在了她的背后。
　　虽然手里没有极雷，唐绫却丝毫没有担忧，淡漠说道：“担心什么？”
　　“这次可用不了神话武装。”
　　岚小姐平静问道：“你不担心他死？”
　　铜钱在她的手里不断的翻转，却始终没有得出卦象。
　　“既然他敢去，那就一定会赢。”
　　唐绫呵了一声：“他又不是傻子。”
　　岚小姐微微一怔。
　　与此同时，整个圣殿的灯光熄灭，聚光灯打在八角笼里！
　　战斗开始！
　　……
　　……
　　“今夜，钟声响起，八角笼内不死不休！”
　　美貌的女主持人对着话筒，激动呐喊道：“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疯狂，这位名叫顾庭的候选者以一敌五，让我们来见证这场血腥的屠杀！”
　　轰鸣声中，升降台再次升起，上面悬挂着很多炼金武器。
　　顾见临只是随手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取下了一柄无鞘的唐刀。
　　这是他第一次用刀，之前要么用椅子，要不然就是王座。
　　或者干脆空手。
　　今天却罕见的破例了。
　　今夜，他要试验一下，自己在不动用古神化的前提下，有多少战力！
　　升降台落下，全场死寂。
　　只有沉闷的钟声回荡。
　　“厮杀，现在开始！”
　　轰隆一声，电网迸发出闪耀的电光，高伏电压被释放出来，笼罩四面八方。
　　这一刻，擂台上只有生死。
　　顾见临掂量着手里的唐刀，还算是趁手。
　　“告诉我，你要怎么赢？”
　　夜华死盯着他，冷笑一声。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做了一个举动。
　　他勾了勾手指：“来吧。”
　　有那么一瞬间，夜华的眼瞳里杀机毕现，沉声说道：“杀了他！”
　　轰！
　　星瞳和月瞳这两位四阶云中君，第一时间动用了鬼人化，额头上燃起了苍白的鬼火，原始暴力的本能被放大了无数倍，俯冲上前。
　　四阶云中君的能力是尸鬼术，在没有尸体的情况下倒是没什么用，但她们毫不犹豫地释放出了灵体，两个人的背后浮现出了一模一样的巨大鬼脸。
　　刀疤也狂奔向前，右拳汇聚着恐怖的威势，一拳轰出！
　　下一刻，狙击枪咆哮声响起！
　　那个名为黑狙的三阶狂猎者，已经准备蓄力开枪了！
　　这是必杀之局。
　　更何况，还有一个四阶的修罗在后面虎视眈眈。
　　没有人认为顾见临能赢。
　　因为这根本就不现实。
　　顾见临凭什么赢呢？
　　轰的一声！
　　顾见临额头上也点燃了漆黑鬼火，暴走的鬼人化释放出狂暴的负能量，他的身体仿佛是深渊的地狱，囚禁着无数沉睡的魔鬼，咆哮着苏醒过来！
　　与此同时，他的背后有虚幻的锁链环绕。
　　不存之锁的特性，是消除自身存在感，可以瞒过所有人的视线。
　　而在不存之锁的界域里，宛若幽魂般映在背后的影子，骤然颤动起来！
　　麒麟禁咒！
　　这，就是他的底气。
　　因为他的影子，随时都可以苏醒。
　　有那么一瞬间，那个漆黑的影子凝聚起来，分明只是不存在的幻影，却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苏醒，灵性节节攀升，达到了三阶的水准。
　　斩鬼途径，一阶幽魂，二阶影鬼，三阶鬼切！
　　感官共享，思维同步！
　　然而当影子苏醒的一瞬间，顾见临却感觉到了一种不属于他的情绪。
　　呼吸天地，睥睨天下，唯我独尊！
　　他的意识深处天崩地裂，苍穹被幽深的火焰所焚烧，仿佛幽冥的神国侵蚀着人间，电闪雷鸣之间隐约有巨大的血色竖瞳亮起，仿佛要点燃世界！
　　这是属于烛龙尊者残留的情绪，是她留下来的本能！
　　贯穿天地的龙吟声里，影子再一次凝实，甚至具现出了容貌。
　　漆黑的长发在风里飘摇，美极近妖的倾世容颜甚至分不出男女，血红的眼瞳氤氲着睥睨的杀气，眼角还有一颗魅惑的泪痣。
　　翻涌的黑雾遮掩着身体，恍若鬼神！
　　以绝美之姿俯瞰天下。
　　这一刻，顾见临都有些失神。
　　因为影子的长相，只有一半是像他的。
　　而另一半，则像是老妖怪！
　　这就是麒麟尊者权柄，吞噬了烛龙之骨以后的产物。
　　以麒麟禁咒的方式具现出来！
　　还不够，继续！
　　只见这尊绝美的影子再一次释放出太古蛮荒的气势，头顶生出了尊贵狰狞的龙角，美眸里赫然浮现出血色的竖瞳，虚无的龙吟声恍若雷霆在咆哮！
　　进化状态！
　　世界在他的眼里变得满目疮痍，遍布凄厉的裂隙，纤毫毕现。
　　神速力领域撑开，这种加速状态下对身体的负担极大，但经过技能的强化过后，副作用已经微乎其微，而且速度也要更快！
　　而且在进化状态下，全方位的能力再度大幅提升！
　　接下来是，虚化！
　　忽然间，影子竟然如水中倒影般诡异的消失了，仿佛不曾存在过。
　　这是虚化的强化效果，隐身！
　　人们只见到那柄漆黑的唐刀脱手而出，在虚空里留下稍纵即逝的痕迹！
　　斩！
　　咔嚓！
　　只见鲜血泼洒而出，那个三阶的狂猎者头颅高高飞起。
　　战场守则，先杀奶妈，后杀霸王！
　　悚然而惊。
　　夜华若不是在虚化状态下，恐怕都要惊出了一身冷汗。
　　鬼神般的速度，只见凄寒的刀光再次一闪而逝，溅起一捧殷红的鲜血！
　　那位三阶的古武的头颅也飞上天空，死不瞑目。
　　神鬼莫测！
　　短短两秒钟的时间里，五个人已经减员到了三个。
　　夜华的表情彻底凝固。
　　处在失去理智状态下的星瞳和月瞳，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人们只能看到诡异至极的唐刀，悬浮在半空中。
　　只有顾见临自己能看到，那个风华绝代的绝美侧影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具备了那位至尊的妖异与尊贵，还有他自身的冷硬和漠然，浑然天成。
　　宛若神祇。
　　鲜血如雨般落下。
　　烛龙之影轻轻舞动着唐刀，仿佛在演绎着绝世血腥的舞蹈。
　　这是祂复苏后的第一次战斗。
　　顾见临甚至没有刻意去掌控，只是让祂遵从本能战斗。
　　也就是说，除了他的杀伐果断和冷漠无情之外。
　　烛龙之影行动逻辑，都是好姐姐遗留下来的。
　　好姐姐会怎么做。
　　祂就会怎么做。
　　因此，祂的一举一动，一抬首一回眸，都美到令人窒息。
　　“你刚才问我怎么赢？”
　　顾见临面无表情摊开手：“你说我怎么赢？”


###第二百零八章 钟声消弭，人头落地
　　这就是顾见临的底气。
　　超凡能力，神话武装，呼吸术，禁咒。
　　这些组合起来偶尔就会诞生一些奇妙的效果。
　　譬如烛龙之影，本身并不会有任何的生命韵律，在虚化状态下又是隐身的，再加上不存之锁的消除存在感，最终演化出的效果堪称一个不存在的幽魂，很难有什么方法能够观测到其存在，因此也就成了他最强的暗杀手段！
　　虽然在挥刀的一瞬间，必须转化成为实体。
　　而且虚化也有时间限制。
　　但已经足够了。
　　斩鬼途径，本身就是高速高攻，讲究一击不成远避千里。
　　烛龙尊者遗留的战斗本能，倒是没有展现出刀术的技巧，毕竟以她的位格大概率是不需要那种东西的，但用刀的时候却有她的几分神韵。
　　力量，角度，姿态。
　　美不胜收。
　　啪。
　　鲜血滴落到地上，宛若血色的花海般盛开，一滴滴的坠落。
　　烛龙之影握着唐刀，仿佛一朵妖娆的曼陀罗盛放，孤冷妖异。
　　“这是什么鬼东西？”
　　夜华喉咙滚动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至于星曈和月瞳则全神戒备，生怕下一个被斩首的就是她们！
　　短暂的寂静过后，观众席上静到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然后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甚至有人把香槟喷到了擂台上，亢奋至极。
　　如此凌厉又血腥的一幕，彻底唤醒了他们的兽性。
　　“刚才你们看清了么？这刀怎么自己会动？”
　　“这是个神司，会不会是他的灵体，然后用某种方法隐身了？”
　　“难不成是剑宗途径的御剑术？这是个五阶？”
　　“杀！继续杀！一个都别留！”
　　柳三爷直接从包厢里冲了出来，嚣张大笑道：“哈哈哈杀得好啊！把他们全都给我宰了，一个不留！不愧是我投资的候选者，我就知道一定行！司老太爷，还有司卫安呢，你们还真以为三爷我是软柿子，就这么好捏？”
　　司老太爷到现在还没露面，但只是冷哼了一声。
　　其他的董事很清楚的知道，这位老太爷看起来似乎是不太开心。
　　隐隐约约间，整个拍卖会都在颤动。
　　仿佛能看到无数妖魔般的倒影在墙壁上狂颤，群魔乱舞一般。
　　“嗯？”
　　唐绫抬头望向那个包厢，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相当恐怖的气息。
　　“那是司家的老太爷，百年前的老牌强者，而且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岚小姐却没有看那个包厢，而是凝视着八角笼里的少年，手里的铜钱停止了翻转：“你早就知道他有这种本事？所以根本不着急？”
　　她终于知道今天的卦象为什么这么奇怪了。
　　因为月石之心，确实能拿到。
　　但不是他们来拿。
　　很有可能是那个少年通过生死局赢过来。
　　“呵。”
　　唐绫撩起额前的红发，朱红色的眸子里一片淡漠，仿佛早有预料。
　　但实际上她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顾见临是三阶的大司命，暂时没有转到剑宗途径，更不可能会御剑术。
　　而他的灵体是四尊鬼手，应该也不具备这种速度才对。
　　真怪。
　　不管这种手段是什么，都是毋庸置疑的强大杀招，如果不是欧米伽级的天才，恐怕都是被直接秒杀的结局，连她都觉得极度诡异。
　　更不用说是其他人了。
　　……
　　……
　　恍若修罗地狱般的杀气笼罩了整个八角笼。
　　随着每一滴鲜血的盛放。
　　杀意，越发浓郁。
　　顾见临本身在暴走状态下，就已经能够释放出极强的压迫感。
　　更不要说烛龙之影，那是太古蛮荒的，神明的杀意！
　　“必须杀了他，否则我们今天谁都活不了，下一击要他的命！”夜华在这种恐怖的杀气下，心神已经出现了破绽，发疯似地大吼一声。
　　星曈和月瞳暴起出手，浑身凝聚起漆黑的界域，直奔本体！
　　因为那柄神出鬼没的唐刀，依然悬浮在她们的身后！
　　与此同时，顾见临也抬起手，掌心汇聚着漆黑的粒子！
　　黑暗震爆！
　　轰的一声，黑暗炸裂开来，整个八角笼的构造被破坏殆尽，就连从天而降的电网都有一瞬间被冲散，大地剧烈的颤动，金属地面坍塌凹陷！
　　双方居然势均力敌！
　　顾见临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那两个双胞胎已经一前一后锁定了自己！
　　这对双胞胎的行动非常的默契，她们并指如刀试图斩向他的喉咙，却被他及时的反应了过来，抬起双手牢牢抓住了手腕，纯粹的角力！
　　与此同时，这对双胞胎背后的巨大鬼脸咆哮而来，再次汇聚漆黑的粒子！
　　轰！
　　黑暗再次炸裂！
　　关键时刻，四尊燃烧的鬼手凭空凝聚出来，帮他挡住了这一击。
　　借着黑暗震荡的黑芒掩护，这四尊鬼手倒是没有暴露。
　　转瞬间就被他给收了回去。
　　而他本人则被轰飞出去，滑向电网的边缘。
　　星曈和月瞳不知道他是怎么挡住这一击的，但她们两个人联手却是有压倒般的优势，毫不犹豫地欺身而上，再次轰出狂风暴雨的拳影！
　　拳头上燃起了神祭之火，势要把少年压制到死！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顾见临即便试图招架，但依旧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左臂也几乎粉碎性的骨折，身上的生命力被神祭之火焚烧。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真正的杀招是两尊鬼脸的灵体，汇聚着狂暴的黑暗能量！
　　砰的一脚！
　　顾见临单手招架，被这一记自下而上的鞭腿震到了半空中。
　　星曈召回鬼脸灵体，仿佛与其融为了一体，漆黑的闪光几乎遮蔽聚光灯。
　　下一刻，月瞳被鬼脸灵体带着跳到了半空中。
　　扫腿，摆拳，膝击，重锤！
　　这么一套连招下来，顾见临即便能够招架住，身上的骨骼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这是他不精通格斗的代价。
　　他记下了。
　　“结束了。”
　　月瞳和月瞳异口同声说道。
　　因为她们采集到了少年的鲜血！
　　“死！”
　　顾见临骤然喷出一口鲜血，浑身遍布漆黑的鬼咒，生命韵律萎靡不振。
　　几乎濒死。
　　在神司的战斗中，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只要没有彻底死亡，总能吞噬回来。
　　这对双胞胎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们背后的鬼脸凝聚出了巨大的漆黑闪光，骤然喷涌而出！
　　轰！
　　只见两道巨大的闪光交错而来，顾见临在半空中下坠，摊开了双手。
　　他的左右手分别亮起漆黑的闪光，喷薄而出！
　　在没有灵体配合的前提下，黑暗震荡的能力肯定不如对方！
　　但关键时刻，星曈和月瞳却喷出了一口血！
　　鬼咒术！
　　隔空诅咒！
　　轰！
　　黑暗的负能量再次炸裂开来，在半空中化作尘埃消散。
　　星曈和月瞳只觉得背后磅礴的杀机笼罩着整个八角笼，然后就看到了凄寒的刀光在面前一闪而逝，几乎刺痛了她们的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她们闪身后撤，一线寒光骤然袭来！
　　烛龙之影在这个时候出手，就是为了一击必杀。
　　毕竟这两个云中君的实力不弱，倘若直接出手的话没有把握能够秒杀她们，说不定还会暴露影子本身的存在，因此采取了最稳妥的方式！
　　咔嚓！
　　伴随着一声惨叫。
　　风华绝代的虚影稍纵即逝，随手一刀切裂虚空，寒芒闪烁，鲜血喷涌！
　　次元斩！
　　这对双胞胎的上下半身分离，鲜血如瀑布般喷涌！
　　只听轰隆一声，顾见临单膝坠落在地板上，他上半身的衣服已经粉碎了，身上也出现了恐怖的烧灼伤痕，骨头都被炸得粉碎了，半边身子都坍塌下去。
　　若不是刚才临时召唤出四尊鬼手护体，否则的话恐怕会当场身亡。
　　砰的一声。
　　他俯冲向前，神祭之火燃烧起来，化作茫茫焦土。
　　生命力迅速恢复，骨骼重塑，血肉弥合。
　　顾见临双手抓住这对双胞胎的脖颈，试图直接把她们的脖子扭断。
　　然而没想到，这两个浑身浴血的双胞胎即便被腰斩，却依旧死死抓住了他的双手，极度扭曲狰狞的脸上尽是疯狂，这才是神司的本性！
　　有那么一瞬间，寂静降临。
　　时间仿佛陷入了泥沼的寂静里，黑白两色如墨迹般晕染开来，沿途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冻结凝固，仿佛在时光里失去了颜色，斑驳单调。
　　夜华在这一刻蓄力完成。
　　她找到最好的时机。
　　一击必杀！
　　时空冻结，空间跳跃，次元斩！
　　三合一！
　　这个女人，竟然掌握了斩鬼途径的组合技！
　　“你很强，是个不错的对手，但是……没用。”
　　夜华漠然说道：“死吧！”
　　时空冻结的领域里，只有她本人能够活动！
　　只见一道破碎的虚影稍纵即逝，她凭借空间跳跃闪烁近身，手里的太刀震颤嗡鸣。
　　一刀斩落！
　　有那么一瞬间，观众席上的人都停止了呼吸。
　　胜负即将分晓！
　　时光的洪流在耳边飞逝而过，夜华在寂静的领域里狂奔疾走，仿佛能够听到刀锋切开头颅的美妙声响，看到这个少年的人头高高飞起！
　　一个呼吸的时间，很短。
　　但也可以很长。
　　尤其是对同样掌握时光之力的人而言。
　　这一刻，烛龙之影也完成了蓄力。
　　斩鬼途径在二阶掌握的能力名叫次元斩。
　　也可以叫碎空斩。
　　总之就是能够沿着世界的裂隙，切割时空。
　　能够无视世上绝大多数的防御。
　　而且对同一片空间切割次数过多以后，就可以让大范围的虚空坍塌！
　　烛龙之影拥有至尊的力量，其能力也是进阶过的。
　　次元斩强化以后，获得的效果很简单粗暴。
　　经过蓄力以后，一击粉碎虚空！
　　轰！
　　风华绝代的虚影悬浮在时空冻结的领域外，蓄力的一刀轰然斩落！
　　时空冻结的领域轰然崩溃瓦解，顷刻间便被巨大的黑洞所吞噬，消弭无踪。
　　与此同时，夜华的必杀一斩撕裂虚空，迸发宛若幽魂的哭泣声！
　　铛！
　　这一斩，却被骤然出现的刀锋给挡住了！
　　一道看不见的虚影，握着唐刀挡住了这一斩！
　　双方都动用了次元斩，结果就是时空之隙互相抵消湮灭。
　　巨大的惊惧在夜华的心里炸开，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时空冻结领域居然被破解了，必杀的一刀也被挡住，彻骨的凄寒在心里弥漫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不可能！
　　无尽的疑惑，怎么也想不通。
　　但她没有机会了。
　　咔嚓！
　　顾见临扭断了双胞胎的脖子，骤然转身。
　　夜华看到他的额头上的鬼火，还有漆黑的眼瞳，悚然而惊。
　　仿佛看到了恶魔。
　　“死！”
　　鬼咒术！
　　夜华骤然喷出一口鲜血，精神恍惚了一瞬间。
　　顾见临反手抓住她的喉咙，避免她利用神速力躲开，神祭之火骤然燃起。
　　生命力被焚烧，痛不欲生的夜华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凄寒的刀光稍纵即逝。
　　夜华的头颅高高飞起，兜帽也已经脱落了，露出一张丑陋的脸。
　　鲜血再一次的泼洒下来。
　　全场死寂。
　　刚好就在这一秒，回荡在殿堂里的钟声淹没在虚空里。
　　夜华的人头落地。
　　不偏不倚地滑落到少年的脚边。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破碎的八角笼里，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身上。
　　浑身浴血，却杀意森然。
　　没人看得到，风华绝代的绝美虚影站在他的背后，仿佛在簇拥着他。
　　就像是要跟他融为一体。
　　鲜血如花海般盛开。
　　美不胜收。
　　“还有人要跟我争月石之心么？”
　　顾见临踩着脚下的人头，淡漠地摊开双手：“这，就是下场。”
　　……
　　……
　　钟声消弭，人头落地。
　　短暂的寂静过后。
　　巨大的欢呼声，喷涌的香槟，亮起的彩灯。
　　仿佛引爆了整个拍卖会。
　　一打五，完胜！
　　有那么一瞬间，六位董事的包厢里，以及幽荧集团的老人都有些恍惚。
　　仿佛看到了二百年前的王。
　　柳三爷呆若木鸡，下巴都惊到了地上。
　　“三爷，没事吧？”
　　宁臣低声问道：“这个人要不要大力拉拢？”
　　只有屠夫在旁边脸色古怪至极，这冷厉凶悍的气质，还有言出法随的嘲讽，额头上那团黑色的鬼火，这特么不就是顾哥儿嘛！
　　莽夫终于反应过来了！
　　合着是顾哥来为老婆抢材料来了，怪不得搞这么凶。
　　而且他隐约猜到了一件事。
　　这五个人这么惨，不是没有原因的。
　　怪就怪在，夜华赢了以后，还要踩着人家小姑娘叫嚣。
　　嚷嚷着要把老大也给踩在脚下。
　　这下倒好，没机会了。
　　嘿嘿。
　　“屠夫哥哥，抱歉……”
　　夜莺服用了秘药以后，悠悠转醒。
　　“哈哈哈，别怕！已经有人给你出气了！”
　　屠夫咧嘴一笑。
　　观众席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穹顶。
　　岚小姐却觉得自己迷失了。
　　她手里的铜钱不经意间滑落到了地上，不知滚落到了哪里。
　　在此之前，她一直不理解一件事。
　　那就是月姬姐姐，到底喜欢这个少年哪里。
　　现在，她知道了。
　　“不用这么大惊小怪，他这个人永远都是游离在你的预料之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慢慢习惯就好。”唐绫起身甩了甩一头红发，颇有深意瞥了这个女人一眼，转身离开了观众席。
　　刚才顾见临给了她一个眼神。
　　大意就是，差不多了。
　　接下来他们会去拿到属于自己的拍品，然后趁机去找隐修会的据点。
　　岚小姐沉默良久，手机忽然颤动起来。
　　月姬姐姐来电话了。


###第二百零九章 我还有个好姐姐
　　苏有珠拎着网球包从小区里出来，走在灯火通明的步行街上。
　　她化着精致素冷的妆容，浅青色的短发扎成了一个小马尾，宽松的黑色休闲装遮住了热裤的边缘，一双细长雪白的美腿裹着及膝的黑丝袜，踩着漆黑的小皮鞋，像是真人手办，清冷素净。
　　无视了所有试图搭讪的路人青年，她进入了加密的通讯频道，平静问道：“岚小姐，我男朋友是不是在幽荧协会？他去参加拍卖会了？”
　　今晚苏有珠在家里化好妆，看了一眼时间，觉得有点不对劲。
　　再打电话，发现打不通了。
　　那时她心里一沉，就知道自己又被糊弄了。
　　当即脱了睡衣出门，直奔西港禁忌区。
　　电话里，岚小姐沉默了一秒。
　　其实她本来以为，对方开口第一句会问她，月石之心的归属。
　　没想到最关心的，居然还是男人。
　　“是的。”
　　她回应道：“他刚刚敲响了钟。”
　　苏有珠明显呆滞了一下，喃喃说道：“什么？他为什么要去敲钟？”
　　这一刻，就连在街边挥动拦车的手，都僵住了。
　　岚小姐那边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因为签抽的不好，屠夫和宁臣都挑到了对方的炮灰。而夜华那个贱人又变强了，甚至学会了组合技，击溃了小夜莺。”
　　“是我的错，我以为胜券在握，所以把月石之心的事情告诉了他。”
　　她说道：“然后他就去敲钟了。”
　　有那么一瞬间，商业街上的行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杀机。
　　苏有珠捏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白皙的手背下血管都变得分明了。
　　夜华那个贱女人，她当然了解。
　　这是她进入幽荧集团以后的对手之一。
　　又丑，又坏，也打不过她。
　　但就像是个顽强的小强，非要恶心你一下。
　　但不可否认的是，夜华真的非常强大，尤其是还学会了组合技。
　　战力大幅提升。
　　这一刻，苏有珠的心情到了谷底。
　　“而且，他要求一打五，一个人挑战对面的五位候选者。”
　　岚小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险些崩溃。
　　“怎么会这样？现在还在打吗？他坚持的住吗？受伤没有？”
　　苏有珠对着手机连忙询问，冰雪般精致的容颜毫无血色，大踏步地走到街上，准备抢一辆跑的快的车，直接冲到西港禁忌区。
　　“结束了。”
　　岚小姐说道：“对面五个人全死了。”
　　苏有珠脚步顿住，风来吹动她头顶的一根呆毛，呆若木鸡。
　　岚小姐继续说道：“月姬姐姐，你从哪里捞的男朋友，他一个人杀了对面五个，总共用时也不到五分钟。他用的是三爷的金卡，以至于把大部分人都吓破胆了，三爷连续拍了好几件超凡资源，都没人敢跟他竞争。”
　　“就连司老太爷都被气得破了防，现在人已经离场了。”
　　“他现在应该在贵宾室里，领取月石之心。”
　　一连串的消息轰炸。
　　苏有珠睁大美眸：“一打五？你确定？”
　　岚小姐嗯了一声：“两个三阶，三个四阶，夜华的头还在这呢。”
　　苏有珠沉默了，额发在风中飘摇。
　　她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天方夜谭。
　　第二反应是……童养夫长大了。
　　“他伤的怎么样？有神官给他治疗吗？要给他找好的神官，秘药服用了吗？三爷是惜才的人，应该不会舍不得吧？我现在就打车去西港，三爷那边你帮忙对付一下，别让他暴露了身份。最好不要让其他董事的人接近他，拜托了。”
　　苏有珠拎着网球包，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匆匆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圣殿的拍卖会现场里。
　　岚小姐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陷入了沉默。
　　从头到尾，这姑娘都没有问一句月石之心的事情。
　　仿佛对自己的晋升丝毫不上心。
　　好吧，不是她不上心。
　　而是相比起来，那个少年太重要了而已。
　　岚小姐之前一直不理解，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那个冰山少女如此着迷。
　　现在回想起八角笼里的那一幕。
　　她无话可说。
　　冷酷，强大，又能为了你冲进八角笼里，一打五团灭对面。
　　还帮你拿下了晋升的关键资源。
　　不管换谁来，应该都会幸福得发癫吧。
　　“怎么还不到古神之血？我还等着跟我的候选者好好交流一下感情呢！本来以为，椅子杀人魔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这里又出现一个更生猛的。好啊，我三爷手下又多了一员猛将，再加上月姬小姐，这不是无敌了吗？”
　　柳三爷坐在包厢里，嘴都快要笑歪了，对下属吩咐道：“去，安排最好的神官和最好的秘药，去给那个小兄弟疗伤！告诉他，我很欣赏他，以后只要是给我三爷做事，但凡我还有一口饭吃，就绝对饿不着他！”
　　宁臣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屠夫欲言又止，心说倒不是看不起三爷你，主要是你真的拎不清啊。
　　岚小姐也瞥了这胖子一眼，心说人家根本不是为了你。
　　那是为了女朋友。
　　你一个二百斤的胖子怎么能跟人家美貌如花的小女友比啊。
　　……
　　……
　　布伦希尔号的船舱顶端，有人躺在沙滩椅上，以手托腮，似显慵懒。
　　这是个黑发如瀑的男人，面容绘着诡异的深紫色咒文，赤裸着肌肉分明的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表面也满是狰狞的纹身，魔鬼在地狱里挣扎，仰头高唱着血腥的圣歌，阴森不详。
　　“这么多年来，黑暗世界也曾有人效仿过王，敲响钟声。”
　　平板电脑用支架牢牢的固定住，画面定格在少年踩住那颗从天而降的头颅的瞬间，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种睥睨天下的傲慢意味。
　　“可惜，却都没有王的味道。”
　　他哑然失笑：“只有这个小家伙，倒是跟王很像，真让人向往啊。”
　　只见一个浑身笼罩在巫师袍里的女人抱着水晶球，平静问道：“幽冥大人，这个少年是突然出现的，包括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是生面孔。”
　　今夜来参与拍卖的人们，恐怕很难想象。
　　幽荧集团的统治者，黑暗世界的超级巨擘，半神位阶的幽冥，此刻居然就在船舱顶端的看台上吹着海风，看着灯火通明的海湾夜景。
　　“暂时没必要。”
　　幽冥笑道：“两个小家伙，又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哪怕他们是以太协会的人，也不妨碍加入我们幽荧集团，到时候我会亲自把他们抓过来，教育感化。”
　　“王说过，他不在乎你的来历，更不在乎你的秘密，只要你乖乖做事就好。”
　　他说道：“就像你跟在我身边一样。海拉，你是为什么追随我呢？”
　　这个名为海拉的女人抬起头，抚摸着手里的水晶球，带着一丝狂热说道：“当然是为了追随您，我因您的人格魅力而折服。”
　　“不不不，你不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而折服，是因为王！”
　　幽冥认真说道：“我的一切，都是从王那里学来的，明白了吗？”
　　海拉一怔：“明白了。”
　　幽冥曾经是以太协会的副会长，这倒不算是什么秘密，人尽皆知。
　　而且也是赤之王的狂热信徒。
　　很多人都以为，此人是由赤之王一手带出来的，因此才对王感恩戴德。
　　但事实并非如此。
　　实际上，幽冥这个人跟王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黑暗世界的资历也不是最老的。
　　幽冥在叛逃之前，还是姬家的养子。
　　名门正派出身，背景雄厚，天赋出众。
　　被寄予厚望。
　　只是当年以太协会对他太放纵了，也疏于思想上的教育，以至于让他接触到了有关赤的秘密档案，从此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脑子出问题了。
　　甚至不惜放弃以太协会副会长的位置，叛逃到黑暗世界。
　　模仿赤之王的壮举。
　　这时，幽冥忽然抬手一翻，从虚空里摸出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然后慎重地将其打开，翻到了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真奇怪，王留下的预言，应在这两年的越来越多，比过去二百年加起来还要多，是因为真正的末日要降临了么？”
　　他赞叹道：“虽然不知道王为什么要让我们在今夜的拍卖会上演出古之浩劫，但午夜过十二点之后发生的事情，倒是非常的有趣啊。”
　　这位半神像是疯魔了一般，自言自语。
　　海拉望向那个古旧的笔记本，即便再怎么刻意控制，眼神还是满是贪婪。
　　在黑暗世界里，有一个传说中的圣物。
　　赤之王的笔记。
　　在很多人的眼里，这是堪比神话武装，甚至比呼吸术和禁咒都珍贵的东西。
　　因为这是赤之王死前留下来的最宝贵的遗产。
　　准确的预知了在他死后二百年里，要发生的大事。
　　为什么说准确呢，因为迄今为止他预言过的事情，全都对了。
　　幽冥为何如此狂热，其实在他叛逃之前，只是认可赤之王的理念而已。
　　但当他看到这本笔记以后，就成其最狂热的信徒，没有之一。
　　因为这本笔记里有一页里记载着这么一句话。
　　“2003年6月4日，前以太协会副会长，代号幽冥，执掌幽荧集团。”
　　这是赤之王在二百年前留下来的。
　　那时候幽冥甚至还没出生。
　　这件事传开以后，所有的灵媒和卦师途径的升华者，都疯狂了。
　　他们都想知道，赤之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至今没有答案。
　　“原来如此，看来以太协会也在惦记着这滴古神之血。也是，这东西毕竟可以制造出神侍，说不定是哪位至尊或者始祖的阴谋。就算不是阴谋，凭空多出来一个神侍，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幽冥颇有兴趣说道：“可惜不知道今夜来的人是谁，能不能让我练练手。”
　　海拉问道：“需要占卜么？”
　　“呵，需要么？”
　　幽冥起身，轻轻活动着筋骨，嗤笑道：“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古神之血这种东西能用钱买到吧？王曾经说过，当个体掌握了暴力，那么秩序本就是一个笑话。钱，也就成了最没价值的东西。”
　　“没有人喜欢钱，人们真正喜欢的是自由。”
　　他眺望着漆黑的大海，幽深的眼神里满是渴望与疯狂：“在现实世界，钱能带给人自由。但当秩序崩坏，那就只有暴力才能让人自由。”
　　……
　　……
　　洗手池的水哗啦啦的作响。
　　顾见临刚从浴室出来，身上的血污已经洗干净了，而且换了一身干净的西装，只可惜是幽荧集为候选者们准备的，基本都是通用尺码，不是很合身。
　　旁边放着黑色的硬壳箱子，里面隐约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这就是月石之心。
　　有珠的晋升，已经有着落了。
　　“没想到你还藏得挺深的。”
　　唐绫双手抱胸，倚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墙面上，挑眉说道：“那五个人就算我是来对付，在不用极雷的情况下也不敢说稳赢。”
　　顾见临解释道：“侥幸而已。”
　　他这是谦虚的说法。
　　因为镜子里倒映出红发少女的眸子，跳跃着浓郁的战意。
　　唐绫已经在琢磨着，跟他交手切磋一下了。
　　“现在我们在贵宾区休息，周围有很多警备，但今晚有古神之血拍卖，到时候大量的警备应该都会被调集到拍卖会现场，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顾见临用唇语说道：“根据李局长的说法，幽荧集团是黑暗世界的核心势力，会对各方势力提供类似于保险库和银行之类的服务。隐修会的那个据点，说白了就是在这艘船上租的一个仓库，代号是AIE-567。”
　　他说道：“逃跑路线我已经规划好了，不用担心。”
　　如今书翁已经开着救生艇来到附近准备了。
　　到时候查完这件事，他们会直接跳海跑路。
　　毕竟这里是幽荧集团，高手太多了。
　　这两位欧米伽序列的狠人，也不会傻到在这里以卵击石。
　　“话虽如此，但我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遇到危险的话，那就不要再隐藏实力了，哪怕暴露身份也要把命保住。”
　　顾见临嘴唇微动。
　　唐绫竟然丝毫不为所动，朱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嘲弄，呵了一声，用唇语道：“放心，倒是不用那么悲观，今晚还有重头戏呢。”
　　顾见临一怔。
　　“幽荧集团在以太协会里有眼线，以太协会在幽荧集团也有眼线。”
　　唐绫深深看了他一眼，樱唇在灯光下泛着迷人的色泽：“以太协会不会让这枚古神之血流出的，他们一定会派人过来争夺，那就是我们撤退的好时机。”
　　她嗤笑道：“毕竟他们对这个东西如饥似渴。”
　　“饥渴难耐？你确定你是想要用这个修辞？”
　　“不然呢？用如狼似虎么？”
　　“你语文谁教的？”
　　“我八岁就没上过学了。”
　　顾见临以手扶额，这对话是真的无厘头。
　　不过如今看来，他还是太低估协会了。
　　唐绫对以太协会的了解，确实要比他充分很多。
　　下一刻，银白色的锁链在他的手腕上具现出来，缠绕到少女的手腕上。
　　不存之锁，解放！
　　他们两个的存在降到了最低。
　　“你这个神话武装还挺好用的，不存之锁么？”
　　唐绫美眸里闪过一丝讶异。
　　“嗯，走吧。”
　　顾见临拎起装有月石之心的箱子，两个人一起鬼鬼祟祟的上了二楼。
　　一层是拍卖会的现场。
　　二层则是仓库区。
　　各个势力储存的物资都放在这里，而且都有密封的石门，上面刻有炼金矩阵，每一扇门上都有红外线测试装置，用来观测生命波动。
　　一旦有人试图闯进去，都会触发警告。
　　“怎么办？”
　　唐绫眯起美眸，眸子里杀意闪烁：“我可以直接破门而入，但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剩多少时间来查案了，只有半分钟不到的时间，然后就得快跑。如果我用极雷的话，可以召唤雷霆把这艘船毁了，还能多给你争取几分钟。”
　　她想了想，认真说道：“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可能是我们要遭到幽荧集团的追杀，说不定幽冥都会亲自来抓我们，非常的刺激。”
　　顾见临扭头看着她，心想姐姐你是认真的嘛。
　　你这个思路也太简单粗暴了。
　　不太适合今晚的画风。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一个好姐姐。
　　顾见临背后的影子颤动起来，烛龙之影再度复苏！


###第二百一十章 烛龙尊者与夔龙始祖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贴满符咒的金属门，红外线扫描仪在自上而下扫过。
　　顾见临走过拐角，看着这扇大门，用唇语说道：“AIE-567号，就是这个仓库，旁边还有两个保镖看守，实力应该不算强，我去把他给秒掉。”
　　“你就不能用不存之锁的结界，让他们忽略我们么？”
　　唐绫比划道。
　　顾见临摇了摇头：“想什么呢？不存之锁的作用是抹去你的超凡特征，以及消除真人的存在感。如果走在街上，他们不会注意到我们，因为人很多。但在这里，就需要我们蹑手蹑脚，避开他们的感知。”
　　“我们发出的声音，制造出的动静，会被他们主观忽略。只有最大限度的解放，才能制造出一个让别人看不见我们的界域。”
　　他解释道：“但界域内的人，一样能看到彼此。”
　　说这句话的时候，影子已经带着他的不存之锁消失无踪。
　　虚化。
　　空间跳跃！
　　只是一瞬间，守在门口的两位保镖脖颈遭到重击，倚着墙昏迷过去。
　　与此同时，影子宛若不存在的幽魂，轻轻穿透了红外线的扫描仪，然后没入了贴满符咒的金属门里，完全没有触发任何的动静。
　　咔嚓一声。
　　红外线关闭，金属门上的符咒灰暗下去。
　　门被从里面推开。
　　很好，仓库里面果然可以把这些机关给关掉。
　　“快走快走。”
　　顾见临和唐绫像是两个小贼，以最快的速度闪身进去，把门关上。
　　秘密潜入这种事情在好莱坞大片里见多了，但是亲自上阵还是第一次。
　　相比起来，他们觉得砍砍砍更容易一些。
　　黑暗的仓库里，顾见临很快摸索到了灯光的开关，然后将其打开。
　　啪的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唐绫忽然倒退一步，撞到他的后背上。
　　顾见临一愣，因为他发现她的娇躯是紧绷的，而且还在微微颤抖。
　　以她那种漠视一切的性格，这是很罕见的。
　　“你回过头，看一眼就明白了。”
　　唐绫轻声说道。
　　顾见临转过身一看，瞳孔地震。
　　因为被灯光照亮的竟然是一座祭坛，四面八方都是古老的石壁，上面雕刻着鬼神的图案，成排的丹炉里堆满了灰烬，环绕在四周。
　　巨大的八卦阵祭坛，四面都是青石铸就的阶梯，顶端是一个八卦阵。
　　阵眼上，有四具空空如也的棺材。
　　而在穹顶之上，竟然悬挂着密密麻麻的棺材。
　　这些棺材都是透明的，里面沉睡的竟然是数不清的尸体。
　　面容稚嫩，神情诡异。
　　顾见临和唐绫对视了一眼，他们看到这一幕都想到了黑云城寨的海底地宫！
　　虽然那里已经被开采和勘测过许多次了，而且还被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踏平，基本上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但却还有一个未解之谜没有揭开。
　　那就是，徐福去了哪里！
　　麒麟仙宫是一个古神界，它的主人是麒麟尊者。
　　而两千五百年前的灭世之战过后，徐福亲眼见证了神迹，然后得到了神明的馈赠，在海底深处修建了自己的陵墓，成为了守门人。
　　然而现如今，守门人已经不在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麒麟仙宫彻底开放，世界上的各大势力进入古神界开荒，依旧没有见到守门人的踪影，这的确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
　　因为守门人不只是一个。
　　徐福还带着三千童男童女。
　　这么多人，不可能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初牧叔曾经说过，有人在海底地宫里见到了童男童女的影子，还有疑似徐福的道袍老人在黑暗里游荡，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并非空穴来风。”
　　顾见临低声呢喃：“现在，我们找到了。”
　　唐绫眼神凝重，环绕着这座祭坛走了一圈，低头看了一下那些丹炉，然后又望向四面八方的岩壁，看着上面绘制的鬼神图案。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单片眼镜戴上，镜片迅速泛起一抹雾气。
　　应该是具备某种占卜效果的武装。
　　“这是一个巨大的炼金矩阵，用我们国家古代的说法就是阵法，同样是祭祀的法阵，但我却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构成。如果这就是那个被你控制的半神侍所说的《蓬莱升仙阵》，那么这就是一个人体炼成的禁法。”
　　她眼神变得森冷下来：“从古至今，都是禁忌。”
　　这就涉及到顾见临的盲区了：“人体炼成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以活人作为祭品，构筑的炼金矩阵。”
　　唐绫指向墙壁上的绘画：“你看。”
　　顾见临抬头望去，本能地皱起眉，心里泛起一股恶寒。
　　因为墙壁上绘制的壁画，是活人被扔进了炼丹炉里，鬼神们围绕着炉子念诵着血腥的咒法，然后火焰里生出滚滚烟雾，凝聚成隐约的人形。
　　“这就是人体炼成，先秦时期一种被废除的秘法，把具有血肉之躯的活人扔进炼丹炉里，强行炼化他们的身体，提炼出灵魂。再利用某种特殊的禁术，把他们变成一种灵魂的凝聚态，从此就进化成了新的生命。”
　　唐绫扶着单片眼镜，凝视着岩壁上的图案，低声说道：“但这种新的生命不是进化，而是为别人提供进化的垫脚石。”
　　顾见临看到了后面的几幅壁画，忽然悚然而惊。
　　因为这些烟雾里的鬼影，竟然都有着龙的特征！
　　烛龙氏族！
　　顾见临的第一反应就是烛龙氏族。
　　“所谓的《蓬莱升仙阵》，竟然是一种古代的邪法？”
　　他皱眉问道：“这也太血腥了，难道徐福也疯狂了么？”
　　事后书翁也曾经去看过《徐福记》。
　　但关于这个阵法也只是寥寥提了一句。
　　《徐福记》最大的价值就是通往麒麟仙宫最深处的陵墓，以及记载了他当初来到东海时见到的天灾人祸，还有灭世般的场景，对古神界的一些描述。
　　唐绫沉默了一秒，摇了摇头：“未必，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奇怪。因为在麒麟仙宫现世以后，我曾经问过老师，关于秦朝时期的那段历史。老实说，根据《始皇本纪》记载，徐福是一个极高阶的升华者。”
　　她顿了顿：“曾经直面过始祖级的古神，都没有被污染。”
　　顾见临一怔。
　　“据说，当初这种人体炼成，就是被徐福亲自废除的，而他对始皇帝极为忠心。两千多年前，始皇帝连年征战，甚至曾与古之至尊交手，透支了太多的生命。因此徐福自愿前往东海，为始皇帝寻求续命秘药。”
　　唐绫解释道：“而且那时候，麒麟尊者已经抽干了整个东海的自然之力，天灾人祸不断，许多圣域级都死在了那里，徐福却执意东行，本身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当然，这不排除他晚年不详，发疯入魔。”
　　顾见临沉吟片刻：“如果是遭遇了烛龙尊者，那他没的选择。”
　　老妖怪毫无疑问是两个物种之间的顶点。
　　毋庸置疑的最强。
　　撞上她，那真是晦气到姥姥家了。
　　“差不多，而且徐福作为守门人的这件事，也很有意思。”
　　唐绫作为超凡女学霸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当初我们在归葬之森的时候，也看到了汉代的树葬，不是么？”
　　顾见临颔首：“对，麒麟仙宫是在秦朝时期被封印的，而古神界里居然有汉代的陵墓。这也就是说，两千年的时间里，有外人进来过。”
　　唐绫眼神凝重：“太虚曾经计算过，坠入维度乱流误打误撞闯进麒麟仙宫的概率，只有不到万亿分之一。我没仔细算过，但从汉代到现在，地球上总共有没有出生那么多人都不好说。麒麟仙宫里，也不止一处秦后的陵墓。”
　　“这就意味着，徐福如果得到了长生，那么在数千年的时间里，他并没有履行守门的职责，而是把一批一批的人给放进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这些人，都是人类。”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一个东西。
　　那就是《徐福记》！
　　徐福甚至还专门留下了一份地图，能让人直达麒麟仙宫的最深处！
　　原来他是故意的。
　　幸亏这个地图被药师那个菜鸡捡到了。
　　不然但凡换一个有知识有才能的人来，当初他都要出事。
　　比如老顾那样的。
　　第一次古神语没弄死人，那他就嗝屁了。
　　再或者，杀了第一波，又来第二波。
　　到时候，顾见临的人生自传，可能刚写到第 四 章就得结束了。
　　“嗯，这个推断很合理。如果说，徐福在东渡的过程中，见证了烛龙尊者和麒麟尊者的战斗，实际上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他见到了神迹，也没死。”
　　顾见临轻声说道：“但他却被烛龙尊者给留了下来，当做守门人。很有可能，他不是失踪，而是身不由己，他想回去，但做不到。”
　　唐绫颔首：“对，就是这样。”
　　顾见临由衷说道：“学识渊博，佩服。”
　　唐绫听到这家伙夸自己，朱红色的眸子忽然变得明亮了许多，矜持地嗯了一声：“但他不断的放人进来是为了什么，的确很让人费解。”
　　他们把视线落在了第三幅壁画上。
　　这一副壁画，是浑身长满鳞片的怪人，深吸了一口气。
　　那些烟雾般的灵魂，被吞噬到了体内。
　　然后怪人疯狂挣扎，仰天咆哮。
　　“果然，这些灵魂就是进补的丹药。”
　　顾见临厌恶说道：“真令人作呕。”
　　唐绫深以为然，嗤笑道：“这是为了进化啊。你看，这些灵魂都具备烛龙氏族的特征，而那个吞服灵魂的怪人，也明显在进化的边缘。我猜测，这是因为受祭者的进化不完全，所以需要这些灵魂来过滤古神的力量。”
　　顾见临忽然反应过来：“然后再把这些灵魂吃掉？”
　　唐绫掀起地走开：“八九不离十。”
　　他们来到了最后一副壁画。
　　这面壁画上雕刻着遮天蔽日的黑龙，盘踞在苍穹的尽头，俯瞰沧海。
　　而在海上，有一道婉约曼妙的侧影，若隐若现。
　　群龙在海底翻腾，膜拜着她。
　　“这是？”
　　唐绫即便用单片眼镜，也无法占卜出结果。
　　“烛龙尊者。”
　　顾见临轻轻说道。
　　唐绫美眸里闪过一丝错愕：“烛龙尊者？烛龙尊者是雌性？”
　　顾见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其实不只是雌性，而且还贼好看。
　　如果你不怕死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进去看一眼。
　　多看几眼也行。
　　只不过他俩就得在棺材里合葬了。
　　这幅壁画的内容就有点惊悚了，因为苍穹之上天降陨石。
　　有巨大的龙被陨石砸中，坠落到深海里。
　　“你看到这幅画，想到了什么？”
　　唐绫喃喃说道：“烛龙尊者，将烛龙氏族的古神，封印到了仙宫？”
　　顾见临看到那条龙，忽然间陷入了沉默。
　　壁画很粗糙，但他依旧分辩出了那条龙的特征。
　　那条龙生有一足！
　　无角！
　　夔！
　　夔龙始祖！
　　看样子，夔龙始祖竟然是被迫被封印到麒麟仙宫里的！
　　这就意味着，这个始祖对祂的主尊，未必就有多么忠诚！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顾见临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烛龙尊者跟夔龙始祖，未必就是一条战线上的。当初烛龙尊者将麒麟仙宫封印，除了镇杀麒麟尊者，说不定还有别的目的。而夔龙始祖，就是被祂强行留下的，帮祂看守什么。祂并不完全相信徐福。”
　　唐绫蹙眉：“麒麟之楔的碎片？”
　　顾见临否认道：“是，但也有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但他总有种预感。
　　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看来，徐福留下来的东西，是被隐修会得到了。”
　　唐绫走到祭坛的中央，看着四具空荡荡的棺材，说道：“他们所掌握的那种巨大力量的源头，应该就是来自祭品的力量。所以李局长才会说，他得到了五个祭品。五个祭品，就能让那个菜鸡，获得压倒性的力量。”
　　顾见临走到她身边，仰头望着头顶山悬挂的棺材，摇头说道：“真疯狂，隐修会的据点应该还不止这一个。这些东西存放在幽荧集团，多半是因为他们在这里也有内鬼，所以来了这么一招灯下黑，谁都没有发现。”
　　就在这时，他的勃然变色：“有人来了。”
　　在他的生命感知里，闯入了一个诡异的生命韵律。
　　仿佛刀锋摩擦黑板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时候应该在拍卖古神之血。”
　　唐绫看了他一眼：“我们就不要抱侥幸心理了吧？”
　　顾见临认同她的说法，这个时候过来的一定是隐修会的人。
　　毕竟李局长已经死了。
　　为了保险起见，隐修会的人一定会来这个据点排查。
　　“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要么立刻跑，今天得到的线索已经够多了。要么，再贪一些，想办法留下他，至少确认的他的身份。你觉得呢？师姐。”
　　唐绫眯起朱红色的眸子，抬起下巴，漠然道：“当然是留下。”


###第二百一十一章 隐修会，浮出水面！
　　圣殿的拍卖会现场，荧幕上映出了一滴金色的血液。
　　刹那间，全场死寂。
　　只有急促幽深的呼吸声在回荡，有点像是单身了数十年的人见到了赤裸裸的绝世美女，又仿佛沙漠里的旅人，见到了绿洲。
　　这是救赎，也是希望。
　　“诸位，做好准备吧，没必要花重金拍下古神之血，也不用跟他们在八角笼里战斗。只要锁定最后的那个买家，直接动手。”
　　只见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坐在隐秘的角落里，他的脸上戴着面具，苍白的头发披散下来，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我们的手下没有候选者，就算有也不如刚才三爷手底下的那个强大，没有任何希望。”
　　如果这个老人暴露身份，那么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李青松。
　　审判庭九大圣者之一。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朱教官双手抱胸坐在旁边，沉声问道：“怎么感觉比我们的欧米伽还强？”
　　万教官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不知道，看起来是个生面孔。”
　　“太虚的档案库里没有此人的信息。”
　　李青松嘶哑说道：“没想到幽荧集团里还有这种人才，如果可以的话，试着接触他，看他愿不愿意弃暗投明。如果不愿意，那就趁早杀了。”
　　他顿了顿：“我们的欧米伽序列里，能做到一打五的人，也不多。”
　　万教官和朱教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回去以后，要给我们的欧米伽上点强度了，包括资源倾斜也要加大。”
　　那个叫顾庭的年轻人，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没有人联想到他们的椅子杀人魔。
　　原因有很多。
　　顾见临提前服用药物干扰了改变了自己的生命韵律，又做了易容和伪装。
　　打架的时候也没暴露自己灵体。
　　唯独额头那团黑色的鬼火有点眼熟。
　　但很多神司都有办法改变自己额头鬼火的颜色，也不能说明什么。
　　再加上他们指定，那个椅子杀人魔正在基地的公寓里修行，有不在场证明。
　　其次是他们也不认为椅子杀人魔有这样的实力。
　　最后，作为青之王的弟子，怕是疯了才敢来幽荧集团。
　　“守恒，战力部署好了么？”
　　李青松沉声问道。
　　“战力部署完毕，根据太虚的推算，我们能夺得古神之血的概率在百分之六十五以上。我会在拍卖结束前，在会场里巡视，以防万一。”张议员是圣者大人培养的心腹，也是审判庭核心权力圈的一员。
　　他一袭白色的西装，端坐在观众席上，脸上戴着仿真人皮面具。
　　俨然是上流社会的贵族青年。
　　今天的行动，依旧是由审判庭主导。
　　欧米伽序列作为辅助。
　　布伦希尔号外的禁忌区里，已经部署了大量欧米伽序列的战力。
　　欧米伽序列虽然很不情愿，也不想跟审判庭合作。
　　但也没办法。
　　总部的命令大过天。
　　古神之血过于重要。
　　关于李局长被暗杀的调查，都暂时搁浅了。
　　李青松满意颔首：“去吧，今天依旧由你控场。”
　　“好的，圣者大人。”
　　张议员起身，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
　　……
　　金属门外的走廊里，脚步声越来越近。
　　祭坛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了。
　　黑暗里寂静如死，仿佛心跳和呼吸都隐去了。
　　顾见临藏在门后，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好让自身进入战斗状态。
　　“紧张么？”
　　唐绫站在他的对面，双手握着被绷带裹住的极雷大剑，虽然她还是用了这件神话武装，但只要不召唤雷霆，就可以当寻常的重剑来用。
　　虽然说着要留下对方，但他们两个心里都没底。
　　鬼知道这个隐修会的成员是几阶。
　　而且还有蓬莱升仙阵这种邪门的阵法加持。
　　这两个狂徒的心里都没底。
　　因此两个人合计了一下，提前做好了准备。
　　做的什么准备呢。
　　金属门的门框顶上，做了一个小小的机关，上面架着一个丹炉。
　　只要有人推门进来，就会被丹炉掉下来砸头，还会被炉灰给糊脸。
　　当然，这还不够。
　　唐绫还把自己的手机拆了，做了一个小小的装置，放在地上。
　　只要踩了，就会被电流击穿全身。
　　虽然非常的愚蠢，但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出来的法子了。
　　毕竟他们俩都是以莽著称的，下三滥的招数委实是没玩过。
　　主要是性格都很高傲，所以不屑玩阴招。
　　但对付隐修会，可以没有下限。
　　“怕倒不是很怕。”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老师说过，四阶以及四阶以下的战力，他不会管。但如果是对上四阶以上的升华者，那他应该不会看着我死。”
　　唐绫眼神愕然：“你就这么相信你的老师？”
　　顾见临嗯了一声。
　　忽然间，脚步声停在了金属门的门口。
　　滴滴。
　　那是门禁卡刷卡的声音。
　　红外线扫描装置停止运作，金属门上的符咒没有触发，门锁转动。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头顶上空的丹炉骤然砸落！
　　那一瞬间，这个人居然反应了过来，但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退避，而是直接冲入了黑暗的祭坛里，速度快到仿佛一阵呼啸而过的风。
　　神速力！
　　这个人是斩鬼途径！
　　顾见临的侧写里，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血腥背影拔地而起，宛若巨人般高大魁梧，仿佛能冲破穹顶！
　　至少是五阶！
　　毫不犹豫，唐绫抢身而上，剑锋掀起幽魂哭泣般的呼啸声，骤然斩落！
　　咔嚓一脚。
　　那个愚蠢的陷阱竟然真的生效了。
　　神秘人被电流击穿全身，出现了短暂的僵直。
　　轰！
　　一枚漆黑的铃铛悬浮在半空中，释放出了漆黑的光晕，轰鸣不绝！
　　顾见临伸出手，漠然说道：“死！”
　　噗嗤！
　　神秘人七窍流血，隔空诅咒直接生效！
　　持续性的控制！
　　唐绫趁机一剑斩落，剑气如寒风般凛冽！
　　有那么一瞬间，那个神秘人强行挣脱了钟声的震荡，然后拖着略微麻痹的身体纵身闪躲，因为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无法完成虚化！
　　轰！
　　剑气喷涌而出，那个神秘人脸上的面具碎裂，连带着覆盖的仿真人皮面具也在破碎，鲜血割裂了面颊，无数血珠喷溅而出。
　　与此同时，他完成了虚化，闪身到了黑暗里。
　　轰的一声，苍白的神祭之火在地上燃起，照亮了黑暗的大殿。
　　神秘人的脸，彻底暴露在光线下。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出现在这里。”
　　他摸了摸脸上流下的鲜血，眼眸里闪过一丝阴郁，冷声说道：“以太协会要对这艘船进行调查，你们要做好袭击一位议员的要付出的代价了么？”
　　唐绫反手把极雷大剑插进地面，朱红色的美眸骤然收缩，像是猫遇到了强光一样，瞳底的最深处倒映着那张染血的冷硬面容。
　　顾见临看到那张脸，也陷入了沉默。
　　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当初黑云城寨禁忌区的事件里，审判庭的圣者下达的是大清洗命令，而区区一个严家却可以说动高层，把牧叔他们抓活口带走。
　　这其中，一定是有人点头默许。
　　西港禁忌区的事件里，又是审判庭突然下达指令，强行接管战场控制权。
　　他们的目的是为什么呢，很有可能是为了抹掉某些人。
　　包括顾见临当时，也遭到了一个狙击手的袭击。
　　归葬之森里，前十的欧米伽为什么会突然被埋伏。
　　那些内鬼又是从何而来。
　　最奇怪的是，顾见临之前被审判庭各种针对，而就在从归葬之森回来以后，他们却一点儿动静都没了，甚至他暴打上级，都没有被问责。
　　一切都有答案了。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审判庭的成员。
　　张议员。
　　……
　　……
　　月光如水，照亮波光粼粼的海面。
　　槐荫坐在轮椅上，握着手里的钓竿，像是个渔翁一样，眼神沉静。
　　“老师，师弟好像已经找到线索了。”
　　景辞站在他身后，淡淡说道。
　　“嗯，师母把线索给了他，以他的本事，想抓住隐修会的尾巴，不难。”
　　槐荫忽然说道：“其实本来我还在犹豫，不太想让他走进黑暗世界的。”
　　景辞挑眉：“因为赤之王么？”
　　“倒也不全是，主要是他这么个性子，总是会把什么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
　　槐荫轻声说道：“但该来的，总是要来。”
　　景辞认真说道：“其实我一直以为您知道隐修会的主人到底是谁。”
　　半响。
　　槐荫叹了口气：“如果我要是知道，二百年前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查来查去，也没什么意思，曾经的朋友一个个都变成了敌人，现在的故人已经不多了。万一再查出哪个，怪伤感情的。”
　　“只是偶尔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甘心。”
　　他笑道：“有时候我还在想，不如当年就把以太协会给毁掉了呢。”
　　景辞摇头说道：“那样的话，您跟总会长恐怕要不共戴天了吧？”
　　“或许吧。”
　　槐荫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月明星稀。
　　只不过在无尽的黑暗深处，他仿佛能看到漫天的群星闪耀，杀机冰冷。


###第二百一十二章 青之王，即是天命
　　有那么一个瞬间，磅礴的杀机笼罩着整个祭坛。
　　因为顾见临想通了太多的事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就连意识深处的黑麒麟都在睁开了一线黄金瞳，瞳底深处燃起了神怒的火。
　　魇师。
　　牧锋。
　　唐子敬。
　　顾辞安。
　　这些事件的背后看似都是隐修会在主导，但都跟一个组织有关。
　　那就是审判庭。
　　“顾辞安的血月屠戮事件，被审判庭一口咬死是他堕落。为什么当初黑云城寨的事件，牧叔他们要被清洗并带走。包括西港事件，魇师刚一出现，审判庭又要急着清场。包括唐子敬，在以太协会也是讳莫如深的话题。”
　　现在已经找到答案了。
　　只是不知道，审判庭里，到底有多少是隐修会的人。
　　或许寥寥几个高层。
　　或许已经占据了相当一部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荒唐的可能，审判庭就是隐修会！
　　当然，从理性的角度上，这个可能性不大。
　　“要出全力么？”
　　唐绫一字一顿，她的红发已经散开了，如瀑布般披散在背后，朱红色的眸子里满是杀意，雪白的肌肤隐约闪过钢铁般森然的色泽。
　　她的意思很简单。
　　如果全力出手，他们两个一定会暴露身份。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张议员就是隐修会的成员。
　　就算有，天知道审判庭后面还有多少隐修会的人。
　　倘若要毁灭审判庭，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审判庭的主人，是副会长莱茵。
　　而他是内定好的，下一任的总会长！
　　哪怕现在要杀张议员，说不定都会引来圣者们的追杀。
　　如果这件事失败了，那么他们两个的结局，或许都是万劫不复。
　　或许他们的老师能够保下他们。
　　但跟他们相关的人。
　　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与此同时，张议员宛若幽魂一般稍纵即逝，手里握着一柄修长的太刀，闪烁到了少女的背后，毫不留情地斩向其脖颈，试图一刀枭首！
　　这就是五阶的神速力，速度快到几乎无法捕捉。
　　再加上空间跳跃和无视防御的次元斩，刺杀能力简直拉满！
　　千钧一发之际，顾见临抬手释放了鬼咒术，自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声音冷酷嘶哑：“杀了他，不计一切代价。”
　　隔空诅咒当即生效，张议员七窍流血，头痛欲裂。
　　这一刀，自然是没能落下去。
　　唐绫后撤闪避，头顶已经生出了霜白如雪的犄角，隐约有虚幻的双翼在背后若隐若现，属于白泽尊者这一血脉的进化姿态！
　　剑宗途径在零阶掌握的能力是剑气与剑骨。
　　前者通过自身意念转化成剑气，后者则是以剑为骨，超强的防御！
　　一阶剑师，掌握的力量是剑势，出剑时借万物之势，大幅度提升杀伤力。
　　二阶剑修，这个阶段所掌握的能力是心眼，能够看穿对方进攻和防守的薄弱之处，还能够提前预判到危险的来源和方向。
　　三阶剑痴，所掌握的是积蓄剑意的能力，蓄力越久威力越强。
　　四阶剑灵，能够将自身的剑意一次性喷薄而出，剑气如风暴般席卷八方。
　　所有能力全部强化！
　　“神侍？不……这是自主进化！”
　　张议员眼神森冷下来，体表下竟然也泛起了无数童男童女的诡异纹路，说话间的舌头上浮现出的文字，一瞬间让人毛骨悚然！
　　玖！
　　与此同时，他反手握刀，摆出了一个古朴肃杀的刀架，蓄力拔刀！
　　“帮我争取时间！”
　　唐绫双手握紧极雷大剑，仿佛海潮涌动般的剑意弥漫开来，酝酿着毁灭的剑意，几乎让整个祭坛都在疯狂颤动，一抹凌厉锋锐的意味冲天而起！
　　极雷大剑的白布被撕裂，遍布裂隙的剑身氤氲着雷光！
　　与此同时，顾见临闪身到了她面前，额头上跳动着漆黑的鬼火，四尊沐浴着黄金神火的鬼手咆哮着凝聚出来，汇聚着无数漆黑的粒子，撑起了气界！
　　他头顶也生出了尊贵的麟角，脸上浮现出漆黑的诡异面纹，俨然是进化姿态！
　　轰隆隆！
　　恍若雷鸣。
　　“原来是你们？活着不好么？”
　　张议员的眼瞳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惊讶，转瞬间就尽数化作了阴狠的杀意，冷笑道：“没想到杀死李局长的人是你们，看来我们的确小觑你们了，居然能够找到这里来。可那又怎么样呢？不过是蜉蝣撼树而已。”
　　充满杀意的眼神里，满是戏谑：“哪怕你们逃走，也没用了。”
　　他知道这两个人的秘密，自主进化。
　　一旦曝光，以太协会再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反倒是他，有着很多杀人灭口的方法。
　　震惊过后又恍然，最后尽数化作杀意！
　　话音落下，寂静降临。
　　时光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世界无声无息的坠入了深渊里，唯有斑驳的灰白晕染开来，无形的领域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冻结！
　　张议员的身影闪烁了一瞬间，已经出现到了这两个人的面前。
　　拔刀，刀锋闪烁着凄寒的刀光。
　　次元斩！
　　然而就在这时，轰隆！
　　时空冻结的领域骤然破碎。
　　他没能看到自己的背后。
　　风华绝代的侧影漠然地瞥着他，眼神睥睨。
　　仿佛在看着蝼蚁。
　　张议员眼瞳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惊喜么？”
　　顾见临抬起双手，背后的四尊鬼手骤然释放出漆黑的闪光！
　　轰！
　　只见黑色闪光轰然倾泻，然后被稍纵即逝的寒光轻而易举的撕裂！
　　就连空间都被撕碎，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裂痕的背后，隐约露出的宇宙的原暗！
　　“闪开！”
　　唐绫低喝一声，踏步向前，擎动雷光！
　　剑气，剑势，心眼，剑意离体！
　　四合一！
　　隐约有雷鸣声响起，仿佛苍天震怒。
　　唐绫这一剑蓄势片刻，酝酿着沧海倾倒的剑势，一剑斩出仿佛袭天卷浪的海啸，喷薄而出的剑气如海潮般迸发出来，几乎避无可避！
　　不仅如此，剑气之上还有雷霆缠绕，极具破坏力！
　　在生死之间，张议员在神速力的加持下抽身暴退。
　　虚化是来不及了，但他却觉得自己哪怕再快，也无法躲开！
　　剑气如影随形！
　　最后的一瞬间，他的额头上骤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颗苍白的眼瞳，释放出诡异的瞳光，照射在了喷薄而来的剑气之上！
　　咔嚓！
　　剑气一寸寸的石化，轰然破灭！
　　神话武装，美杜莎之瞳！
　　接下来，冲天而起的刀鸣声！
　　只见他手里的太刀轰然颤动起来，仿佛亿万个囚禁在地狱里的魂灵嘶声咆哮，虚空竟然在疯狂的颤动起来，泛起了无数的涟漪，几乎破碎。
　　顾见临和唐绫的灵性都受到了影响，仿佛颤栗的湖面，波动不已。
　　这一剑，自然也崩溃了！
　　五阶月司的能力，魂魄刀鸣！
　　咔嚓一声！
　　张议员的胸前被剑气撕裂出一道巨大的豁口，被雷光烧灼得一片焦黑！
　　即便手段尽出，他还是受伤了！
　　这就是剑冢嫡传的实力，唐绫的确具备五阶的战斗力。
　　轰！
　　地面破裂。
　　顾见临俯冲向前，背后笼罩着风华绝代的黑影，试图抢攻绝杀！
　　“呵。”
　　张议员却捂着伤口，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骤然闪身到了仓库外。
　　然后他摁下了手里的仪器，说道：“布伦希尔号行动正式开始！我是行动总指挥张守恒，在布伦希尔号船舱二楼遭遇敌袭，请求支援！”
　　说完，他转身暴退，宛若一道鬼魅般，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里。
　　“追。”
　　唐绫寒声说道：“必须杀了他。”
　　她呼吸骤然变了节奏，暗合天地的韵律！
　　呼吸术·无距之境！
　　当呼吸变奏以后，她的身体仿佛萦绕着无形的风。
　　顾见临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这个领域甚至把他也给笼罩了。
　　他们的身体骤然变得轻快起来，奔跑的速度仿佛也融入到了风里。
　　快到不可思议！
　　轰隆一声！
　　船舱的一层传来爆炸的声响，无数生命韵律波动起来。
　　似乎是因为古神之血的出现，直接开抢了！
　　“请求支援，布伦希尔号船舱二层出现进化者，掌握进化之路的力量，极度危险！”张议员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仿佛能看到他的冷笑。
　　这就是隐修会的手段。
　　他们渗透了各个组织，成为了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
　　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也就是在这一个瞬间里，顾见临和唐绫毛骨悚然。
　　因为有强大至极的气息，从天而降。
　　无情的锁定了他们！
　　果然，真的把审判庭的圣者给引来了。
　　顾见临如坠冰窟，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真的在逐渐冻结，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仿佛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有人投下来一瞥，锁定了他的背影。
　　唐绫也没有例外，凛然傲慢的面容仿佛冻结一般苍白，他们的步伐正在逐渐减慢，每跑出一步脚下都结下了冰霜，很快就寸步难行！
　　轰隆！
　　就像是坠落到了地狱里，巨大的压力几乎让他们的心脏停跳。
　　那是属于圣域级的巨大压迫，顷刻间仿佛天崩地裂，能够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气场把他们两个给锁定了，杀意如海般深沉，连灵魂都快被挤爆了！
　　这一刻这两个目空无人的狂徒，都失去了战意。
　　没有办法。
　　这是纯粹的位阶碾压。
　　他们两个再如何天才，都无法顶住圣域级的压力。
　　咚咚！
　　心脏狂跳。
　　冷汗狂流。
　　“怎么办？”
　　唐绫轻声说道。
　　顾见临面无表情，丝毫不觉得自己会死。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老师和师兄。
　　“别怕，继续追。”
　　这时，他的手机里多了一条短信。
　　……
　　……
　　轰隆一声巨响。
　　布伦希尔号震动了起来，这艘巨大的游轮在晃动中险些侧翻。
　　无数游客惊慌失措。
　　而在这艘巨轮的甲板上，白发苍苍的老人冲天而起，宛若神灵一般悬浮在甲板上，沿途所经之处一切都被冻结，生出了冰花玉树。
　　天空中暴雪翻涌，他沐浴着大雪，眼瞳里一片苍白。
　　审判庭九大圣者之一，李青松。
　　与此同时，两道披着月白色长袍的黑影从天而降，坠落到甲板上！
　　轰！
　　数不清的游客当即被震成了血雾，碎裂成了肉块。
　　一位白发的少年抬起手，随手一捏。
　　砰！
　　无数赶来的守卫顿时被炸成血雾。
　　审判庭九大圣者之一，天昼。
　　轰隆隆！
　　无数海水冲天而起，凝聚成了巨大的水流箭矢，仿佛万箭蓄势待发。
　　毁灭的气息在酝酿。
　　“没有找到幽冥的踪迹。”
　　只见一个黑发的女人站在甲板上环顾四周，漠然说道。
　　审判庭九大圣者之一，行夜。
　　这次审判庭一共出动了三位圣者，无一例外都是七阶的圣域级。
　　“守恒受到了袭击，顺手把袭击他的两个老鼠杀了，再去抢夺古神之血！”
　　李青松随手一抓，整个布伦希尔号被冻结成了冰坨。
　　他淡然地走进去，眼神睥睨。
　　天昼和行夜这两位圣者背负双手，漠然地走进冻结的船舱。
　　船舱里无数尖叫声响起。
　　爆炸声不绝于耳。
　　李青松所过之处万物冻结，圣域级升华者的力量几乎笼罩着整个海域，汹涌起伏的海面也被冰冻，冰树玉花在破碎的轰鸣里盛开！
　　七阶天师！
　　而天昼和行夜这两位圣者负手而立，头顶上空无尽的星光汇聚起来，仿佛暴动的星云，摩擦生热。
　　七阶神司！
　　毁灭的轰鸣声在甲板上酝酿。
　　世界坠入极寒地狱。
　　即便隔着船舱，顾见临也看到了冲天而起的巨大虚影，一者是堪比巨人的天师形象，另外两个是恍若巨神的神司虚影！
　　他毛骨悚然，心脏狂跳，灵魂颤栗。
　　唐绫浑身被冻僵，仿佛坠入极寒的深渊，声音也被呼啸的寒风淹没：“怎么办……”
　　顾见临呼吸骤然变奏，清冷的光辉亮起！
　　呼吸术·自由之境！
　　轰！
　　“跑！”
　　……
　　……
　　海边公路上，景辞推着轮椅，闲庭信步。
　　“老师，果然如您所料。”
　　他仰头看着苍穹之上的皎洁月光，低声笑道：“临近末日降临，他们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常言道，人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那么没人能发现得了他们。动的多了，破绽也就多了。”
　　槐荫坐在轮椅上道：“其实他们隐藏的手段还算高明，已知的绝大多数占卜和观测的手段，都无法洞悉他们那种隐秘的控制仪式。”
　　景辞挑眉问道：“包括老君山的林正淳前辈么？”
　　“嗯，不过那倒不是因为林正淳弱。”
　　槐荫似笑非笑说道：“而是因为那种手段太高明了，它的源头出自一个极其隐秘且位格至高的存在，又哪里是区区一个凡人能够接触到的。”
　　景辞眯起眼睛：“认祖归忠？”
　　槐荫嗯了一声。
　　“这么说的话，我倒是好奇，师弟是怎么发现的了。”
　　景辞哑然失笑。
　　“他自然有他的本事，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槐荫说道。
　　景辞望向天空中的星辰，问道：“老师，真的要这么做么？您本就时日无多，如果再贸然出手的话，这漫天星辰的杀意，会进一步……”
　　槐荫没有看天，反而是望着漆黑的大海：“二百年过去了，其实我本来已经放弃了，毕竟我都是没几年好活的人了，这个世界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叹息道：“可惜，还是按捺不住这颗心啊。”
　　景辞低头看着老人苍老的侧脸，平静问道：“是因为师弟么？”
　　“这是个好孩子啊，我知道很多人都跟他说过，我并非是一个好老师。包括他的父亲也文件里说我是个疯子，希望我离他远一点。”
　　槐荫平静说道：“他知道我和师弟曾经险些灭世，可你知道么？他看我的眼神里，从来都没有半点畏惧，从不因外人的言语，而产生怀疑和动摇。”
　　景辞微微颔首：“他一直在等着您，告诉他答案。”
　　“其实很早之前，我本不想再折腾什么了，我对这个世界很失望。直到有一天，我听说顾辞安死了，我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孩子，就来峰城看他一眼。那天他刚刚出院，一个人站在磅礴的大雨里，迷茫得像是个幽灵。”
　　槐荫的声音很平静，可一字一句之间都带着过去的回忆，眼神里泛着淡淡的缅怀：“他失去一切的样子，跟我当年一模一样。”
　　景辞默默地听着，不言不语。
　　“这个孩子经历过的，我也曾经经历过，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当年的自己。一个人对抗这整个世界的阴谋和谎言，身边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槐荫顿了顿：“查到最后，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越是死人，就越憎恨，越是憎恨，就越愤怒。到最后，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我帮他，就像是帮当年的自己。”
　　“虽然我时日无多，但他可以去帮我做到我没做好的事情。”
　　“就像现在他为了他父亲，在为那些被无辜迫害的人，讨一个公道。”
　　“我希望他变成太阳，去照亮那些人的眼睛，告诉他们……谁才是对的。”
　　“到那天我死不死，还有什么所谓呢？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最得意的作品，留下了属于我槐荫的传承，他会替我完成一切。”
　　“所以在我的推动下，他一步步的接近真相。我眼睁睁看着师母把李局长送给他杀也没有阻止，一步步教会他那些本事，就是等着今天。”
　　“二百年前的恩怨，也该有一个了解了。这一次我不管他们相信与否，谁不信……我就杀了谁。隐修会客观存在，不相信的蠢货，不如趁早死去。”
　　“即便我会老去，像是迟暮的夕阳，坠落到山的另一边。可是在山下，有一个年轻人正卖力的往前走，伴随着属于他的朝阳。他不是我，但又胜似我。”
　　他忽然伸出手：“今夜过后，我想让他看到一切，让他做出抉择。然后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让他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站在历史的尽头，替我……把路走下去。”
　　景辞推着轮椅，沉默地走向了那艘停靠在岸边的巨型游轮。
　　他的脸上有赤色的光芒凝聚，如龙般的面具覆盖在脸上，头顶上生出了龙角，体表甚至生出了龙鳞的痕迹，血色的竖瞳恍若燃烧。
　　“我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他轻声说道：“但我的师弟，总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吧？”
　　“审判庭以为用天谴就能束缚我，可时间过了那么久，他们都忘记我是谁了。”
　　槐荫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今天，就陪他们玩玩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上黑芒凝聚，隐约生出了一抹酷似麒麟的青玉面具，头顶生出尊贵的麟角，眼瞳里泛起了惊人的神异。
　　苍穹之上，隐约有漆黑的阴云汇聚。
　　一尊青色的麒麟在云端之上若隐若现，遮蔽了漫天的星辰。
　　今夜，他便是天命。


###第二百一十三章 身比天高，宛若神明
　　西港禁忌区的停车场里，陈伯均听着通讯频道里的声音，勃然变色。
　　“各部门请注意，布林希尔号疑似出现两位掌握自主进化的升华者。任务目标暂时变更，由审判庭三位圣者率先缉拿进化者，以防万一。我们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并不会耽误接下来关于古神之血的争夺。”
　　这是李青松的声音。
　　“混账！”
　　陈伯均一把摔碎耳机：“这群混账东西！就不该跟他们合作！”
　　审判庭打的什么心思，他太了解了。
　　自主进化者，那是掌握了完美进化之路的人。
　　他们极其珍贵。
　　稀有程度堪比古神秘藏。
　　只要能够抓住他们进行研究，说不定就能知道找到进化的秘密！
　　审判庭不仅仅是想要古神之血。
　　就连这种意外的收获，他们都想要。
　　然而就在几分钟前，万教官和朱教官他们已经动手了。
　　直接跟幽荧集团在拍卖会现场开战。
　　本该作为支援的圣者们，却跑去抓别人了！
　　要知道的是，幽荧集团可一点儿都不弱。
　　六位董事就不说了，幽冥指不定在哪里藏着呢！
　　“这不就是审判庭的一贯作风么？”
　　陆子衿嗤声冷笑。
　　“你快晋升了，不能出事。”
　　陈伯均脸色难看至极：“我亲自去！”
　　说完他脸色忽然涨红，咳出了一口鲜血。
　　“你伤还没好？”
　　陆子衿美眸微眯：“那个始祖把你伤成这样？”
　　“没关系。”
　　陈伯均沉声说道：“只要保住其他人不死就行，幽冥自有人对付。”
　　通讯频道里，李青松的声音再次响起：“欧米伽序列，集结。”
　　轰！
　　苍穹之上，只见一个穿着黑金长袍的男人，踏着金色的飞剑破空而至。
　　嬴长生作为欧米伽序列的第一，自然是中流砥柱级别的战斗力。
　　李寒亭和慕清幽也御剑飞起，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黑暗里亮起无数反光镜的光芒，锐利的鹰眼洞穿黑夜。
　　霸王们已经占据了制高点，随时准备狙击。
　　医疗队的神官们集合。
　　斩鬼和神司们则乘坐游艇，靠近布伦希尔号。
　　然而就在这么一瞬间，有人惊呼一声：“你们快抬头！看那是什么东西！”
　　这一刻，以太协会的高层和调查员们抬头望天。
　　只见苍穹的阴云汇聚到一处，凝聚成了一尊巨大的青色麒麟，祂低头俯瞰着下方，仿佛沧海般的眼瞳里，倒映着宇宙星辰的光芒！
　　轰隆！
　　只听苍穹震怒，以布伦希尔号为中心，无形无质的界域拔地而起！
　　砰的一声！
　　有人一头撞在了看不见的气界上，头破血流。
　　有人试图用枪械横扫，或者是干脆用火箭筒轰击，却都毫发无伤！
　　哪怕是霸王的灭亡之矢，轰击在气界上的时候，都仿佛小孩子的弹弓般可笑。
　　轰隆一声，只见夜空里一道巨大的金色剑芒一闪而逝，斩在了气界之上。
　　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东西？”
　　嬴长生抬头望天，狭长的眸子眯起来，眼神微颤。
　　轰隆隆！
　　李寒亭双手弹出无数道剑气，狠狠地轰击在气界上，却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别白费力气了。”
　　慕清幽低声说道：“那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与此同时，通讯频道里响起了太虚的声音。
　　“峰城辖区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检测到古神族的气息！疑似进化者！疑似祖级古神！疑似始祖级古神！疑似……古之至尊！”
　　这一刻，所有接入通讯频道里的人一片哗然。
　　因为太虚居然产生了错乱！
　　这意味着，她也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这是麒麟尊者？”
　　有人心里生出如此绝望的想法，仿佛末日即将降临。
　　“老陈，这东西……跟始祖比起来，谁更强？”
　　陆子衿也抬着头，喃喃说道。
　　陈伯均喉咙干涩：“很显然，是这家伙更强，而且要强得多。”
　　平板电脑的屏幕里。
　　负责远程支援的聂执事听到这话，更是吓得脸色苍白，颤抖不已。
　　“神啊，呼叫守夜者支援，如果这东西下来了，能跑一个是一个。”
　　陈伯均仰头望天，这尊青色的麒麟几乎遮蔽了整个苍穹，连漫天星辰都被挡住，只有他这种圣域级的升华者才能感受到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压爆了。
　　他没有任何战斗的意愿。
　　第一反应就是跑。
　　一旦祂真的动怒了，那就是天降雷霆，无人能幸免。
　　“老师呢？这东西是怎么突然出来的，老师居然不管？”
　　陆子衿失声开口。
　　与此同时，西港禁忌区的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
　　太华从车窗里望着那尊青色的麒麟，轻声说道：“原来你都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远了，如果厌离还活着的话，岂不是也有这种水平？”
　　她轻声呢喃：“看来你是不打算忍了，这两年任你折腾吧。”
　　……
　　……
　　布伦希尔号上轰鸣不绝，若不是被寒冰所冻结，恐怕已经开始沉没了。
　　砰！
　　被冻结的船舱被太刀横切纵斩，撕裂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张议员捂着伤口一跃而下，落到了空荡荡的码头上，以一个轻巧的翻滚卸去了惯性，神速力的领域撑开到极致，化作一道破碎的残影向前疾奔。
　　轰隆一声巨响，黑色的闪光炸开了舱壁，大量的冰块坠落而下。
　　顾见临一跃而下，看着地面留下的鲜血，望向前方。
　　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冰霜，大大拖延了追击的速度，寒意深入骨髓！
　　扑通一声，唐绫带着漫天的雪花落到他身边，她浑身都已经湿透了，红发散落到额前，美眸里有控制不住的杀气，显然是恼怒至极。
　　如果不是被寒霜冻得浑身僵硬，他们刚才已经追上了。
　　“没关系。”
　　顾见临低声说道：“丢不了，我已经让人去拖住对方了。”
　　唐绫不知道他还有别的帮手，咬牙切齿说道：“但我们怎么办？”
　　这一刻，他们已经动弹不得了。
　　因为月光下，有三道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长，世界仿佛凝固在琥珀里，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有恐怖的气势如深海的重压般压迫着他们。
　　滋滋。
　　路灯冒出电火花，疯狂的闪烁。
　　他们甚至不敢回头，也不能做出任何逃跑或抵抗的举动。
　　因为如果是七阶的圣域级，杀死他们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轰隆隆。
　　地面颤动起来，仿佛黑暗都在沸腾，四面八方的压力挤压着心脏。
　　随时都要爆开了。
　　“放弃抵抗吧，跟我们回去。”
　　那是李青松的声音，漠然高傲。
　　天昼与行夜这两位圣者站在他的两侧，脸上漠无表情。
　　灵性节节攀升。
　　仿佛在酝酿着毁灭的狂潮。
　　与此同时，一艘小型的度假游艇漂浮在海面上，有人在注视着他们。
　　幽冥捧着手里的日记，远远望着海岸边的这一幕，眯起眼睛，舔着嘴唇：“真有意思。”
　　“三个圣者放着古神之血不去争，反而去抓这两个小家伙。哦豁，居然还是两个进化者？这种人，难道不应该是我们黑暗世界的么？”
　　他眼眸里亮起了血色的红芒，浑身的肌肉虬结隆起，青筋骤然鼓起来，身上的鬼神纹身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仰天发出无声的嘶吼声。
　　“等我一分钟，我去把他们抓过来玩玩！”
　　时空被骤然扭曲，仿佛镜面般一寸寸龟裂，濒临破碎！
　　幽冥展现出魔神般的威严，大踏步的踩在虚空里。
　　“幽，幽冥大人！”
　　海拉忽然发出了急促的尖叫声，惊恐至极。
　　幽冥似有所感的转过身，血色的眸子骤然变得疯狂起来。
　　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忽然坐在了沙滩椅上，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轻声说道：“晚上好，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的脸上生有血色的烛龙面具，头顶上还有尊贵邪异的龙角。
　　那双血色的竖瞳，恍若燃烧。
　　幽冥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仿佛进入到了某种极度亢奋的状态里，嘶哑说道：“景辞？是你？哈哈哈，青之王居然把你给放出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滚滚雷鸣，震耳欲聋。
　　漆黑的魔纹在他魁梧的身躯上弥漫开来，头顶上也流下了鲜血。
　　仿佛有龙角要破体而出。
　　“那两个人，不准去碰。”
　　景辞端着红酒，抬起血色的竖瞳，眼神漠然：“我已经把周围的整片空间都冻结了，在击溃我之前，你也出不去，不如留下来陪我玩玩。”
　　他微笑说道：“正好我也很久没有活动筋骨。”
　　“你不让动的人？那岂不是就是你的师弟？青之王新收的徒弟？”
　　幽冥仿佛陷入了某种疯狂，纵声狂笑，厉声说道：“你不让我杀，我偏要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有踏入半神领域吧？你能挡得了我？”
　　轰隆隆。
　　寂静的时空狂颤，仿佛即将碎裂！
　　景辞忽然瞬身到他的面前，抬起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一推！
　　咔嚓！
　　虚空宛若镜面般支离破碎，巨大的爆炸声凭空在海面上响起。
　　海拉骤然被震到了海水里，急剧下坠，沉没海底。
　　甚至连幽冥本人都被一下子轰飞出去了千米的距离，在汹涌的海面上飞速倒退，海风已经被撕裂了，海水不安地涌动翻滚，万丈狂澜冲天而起！
　　“哈哈哈！区区八阶的烛命，你怎么可能这么强？”
　　时空一寸寸炸裂，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冻结成了镜面，然后轰然破碎。
　　轰！
　　景辞一拳轰碎了虚空，从时空的裂隙里抽出了一柄黑色的太刀，宛若群魔乱舞般的刀鸣声响彻寂静，在海面上掀起了袭天卷浪的海啸。
　　“——你猜？”
　　……
　　……
　　顾见临此刻正遭遇着今生最大的危机，一次性面对三个圣域级。
　　即便唐绫在他的身边，也没有任何的胜算。
　　“今夜的时间很紧迫，我不想在你们两个小家伙的身上浪费时间，你们倒是不用想着用什么手段自爆之类的，因为你们不会死，我会留着你们。”
　　路灯下，李青松背负双手，漠然说道：“直到研究出进化之路的那一天。”
　　轰！
　　天降暴雪，伴随着呼啸而来的狂风，仿佛从世界的极处吹拂而来，漫天的冰晶和雪花混合在一起，宛若一头咆哮的狮子，要把你撞得粉碎！
　　西港消失了。
　　港口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冰天雪地的冰原，冰川与雪峰拔地而起。
　　寒冷至极。
　　“你怎么还没老死呢？”
　　唐绫朱红色的眼眸里满是漠然，这一刻她的体内竟然生出了一抹疯狂的气息，仿佛灵魂被什么东西给取代了，恐怖的气息节节攀升。
　　她手里的极雷大剑也在颤动，剑身裂隙里的闪烁着血色的雷霆，仿佛在从沉睡里苏醒。
　　不仅只是她。
　　顾见临也在尝试着唤醒体内的黑麒麟，虽然在现实世界动用至尊的力量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但现在显然没有选择了，他必须殊死一搏。
　　忽然间，天昼圣者瞬移到了他的面前，随手一指点向他的额头。
　　轰隆！
　　顾见临听到了世界崩溃的声音，体内的灵性都在一瞬间涣散。
　　行夜圣者也欺身而至，打了一个响指。
　　唐绫的极雷大剑迸发出崩溃的声音，血色的雷霆骤然湮灭。
　　这就是差距！
　　“看来你们还有不少的秘密！”
　　李青松背负双手，淡淡说道：“现在我更好奇，你们的真实身份。”
　　漫天的暴雪，即将淹没少年和少女的面容。
　　宛若深海般的重压，压迫得他们动弹不得。
　　也就是在这么一瞬间。
　　有人忽然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轻轻抬起手，往前一推！
　　吼！
　　漫天风雪笼罩的天空骤然被撕裂，青色的麒麟纵声咆哮，君临天下！
　　咆哮声惊醒了寂静的黑夜，漫天的风雪被骤然震碎，凋零！
　　李青松骤然喷出一口鲜血，胸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掌印，把他的胸口都给轰得坍塌下去，冰川和雪峰都浮现出裂隙，轰然崩溃！
　　行夜和天昼这两位圣者悚然而惊，但是耳边却响起了天雷滚滚的声音。
　　“跪下！”
　　扑通！
　　李青松双膝跪地，膝盖砸碎了冰面，浑身迸射出鲜血。
　　行夜和天昼这两位圣者被震得七窍流血，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跪坐在地，浑身的骨骼发出悲鸣声，不知道被压断了多少根。
　　“谁给你的勇气？”
　　那个人再伸手一推：“嗯？”
　　三位圣者沿着冰面后退滑动，骤然被从天而降的十字铁剑贯穿了胸膛，苍白的鬼火在剑身上燃烧，他们忍不住仰天哀嚎，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狂风呼啸，顾见临从失神中恢复过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唐绫也怔怔地望向前方，额发轻飘。
　　那似乎是个虚幻的背影，他是如此的苍老，又是那么的伟岸。
　　在天寒地冻的狂风里巍然不动。
　　宛若神灵般，撑起了天空，践踏着大地。
　　青色的麒麟盘踞在苍天之上，仰天发出畅快淋漓的咆哮声。
　　“这是……”
　　唐绫的老师也是天灾，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她却并未感受过如此超然的力量，仿佛擎天而起，顶天立地。
　　您怎么比我还像麒麟尊者啊。
　　顾见临轻声说道：“老师。”
　　“准确来说，这才是我们的第一次对话吧？”
　　槐荫背负双手，回头淡淡的一笑，说道：“景辞跟你说过，我给你上的第三课叫做抉择。今夜过后，你就要做出决定，要不要成为我的学生了。”
　　他的背影不断拔高，几乎遮天蔽日，冲上九霄云外。
　　只是一眼，这个背影就仿佛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哪怕若干年后回想起来，依然震撼，依然悸动。
　　这一刻，顾见临忽然就意识到当初自己第一次选择传承途径时，看到那个身比天高的背影是谁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太阳，永远是太阳
　　天寒地冻的世界里，顾见临怔怔看着那尊冲入九霄云外的伟岸背影，轻声说道：“原来我当初晋升时看的那个身影，就是您啊。”
　　现在想起来，居然这么巧。
　　在他成为升华者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擎天的背影。
　　他第一次学习有关神司途径的知识，看到的就是这个老人的留言。
　　作为升华者打赢的第一战，也是靠着这个老人的指点。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能在传承途径里看到我的人，不多。”
　　槐荫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淡淡笑道：“但我一直相信，在那寥寥几个人里，一定有你的存在。因为你将来，一定会站到我现在的位置，甚至比我走的更远。”
　　他的背影还在不断的拔高，仿佛冲出了苍天之上，跟宇宙星辰并肩。
　　看他的背影，时而像是睥睨天地的神司。
　　又像是咆哮世间的青色麒麟。
　　顾见临心里生出无限的困惑和茫然，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这时，唐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结霜的睫毛下，眼瞳意味深长。
　　这或许，就是这位天灾，也当成疯子的原因！
　　“无需惊讶，我当然是人类，因为人类从不是弱小的种族。自私，贪婪，狭隘，愚昧，狂妄，这些或许是人性里卑劣的一面。但同样，宽容，无私，知足，谦逊，善良，这些便是人性里光辉的一面。牢记原则与底线，你就是人类。”
　　槐荫望向被十字铁剑贯穿的三位圣者，笑道：“当然，总有些蠢货有眼无珠，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已经不是人类了，但只要坚守底线与原则，那我就是人类。”
　　他认真问道：“你们说，我是人类吗？”
　　轰！
　　冲天而起的苍白鬼火，渲染成了近乎黄金般的颜色。
　　仿佛被太阳的阳炎所灼烧。
　　行夜和天昼这两位年轻的圣者，甚至发出了疯狂的嚎叫声，在巨大的惊恐之中，精神已经产生了错乱，面容如恶鬼般扭曲，癫狂嚎叫道：“古神族！有至尊级古神族现世！请求支援！请求支援！有至尊级……”
　　火焰淹没了他们的身体，嘶吼声取代了毫无逻辑的乱吠。
　　在外面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圣者们，如今丑态毕露。
　　像个小丑。
　　毕竟，他们也只有七阶而已。
　　七阶的圣域固然强大。
　　但是强大，也是相对的。
　　在天灾的面前，脆弱的像是玩具。
　　只有李青松一人，在神祭之火的焚烧下，强撑起痛苦抽搐的身体，纵声嘶吼道：“你触犯了禁忌！你将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带给了人类，你杀过的人不比赤要少，是你亲手将这个世界推入了深渊！你根本就不是人类！”
　　槐荫沉默地凝视着他，忽然叹了口气。
　　“李青松，我们是一个时代的人，但你却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我们能踏入半神领域，继而成为了天灾。而你这么多年，还在圣域级打滚呢？”
　　他顿了顿：“因为你蠢啊，二百多岁的七阶，难道不丢人吗？”
　　啪！
　　一个轻轻的响指。
　　这个天寒地冻的领域便崩溃了，漫天的风雪凋零在海风里，寒意消散。
　　滔滔的海浪冲天而起，潮声回荡在天地间。
　　仿佛雷鸣。
　　“进化，是我根据人类历代先贤遗留下来的传承，找到的登天之路。我的确为此杀了不少人，酿成了巨大的灾祸，险些毁掉这个世界。”
　　“但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或许还是这样，因为这就是我。”
　　“从某种意义上，我跟师弟是一样的人，但我比他要更聪明一些。”
　　“我要找到真正的出路，我要到宇宙星辰之上，寻求万物的起源，因果的生灭，还有存在的意义。我热爱这个世界，但我从不甘愿做牛羊。”
　　“我这一生杀孽无数，你们这些人憎恨或憎恶于我，我并不在意。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强大，我想杀就杀，你们又能怎样？”
　　“真正能够束缚我的从不是所谓的天谴，而是我的内心。”
　　槐荫漠然说道：“你们之所以对进化讳莫如深，究竟是因为你们真的如此憎恶这力量，还是憎恶掌握这力量的人，不是你们自己呢？”
　　有那么一瞬间，苍天之上的乌云被照亮了，那是漫天星辰散落下的光辉，在黑夜里是如此的璀璨，却又像是毁灭的长矛，杀机毕露。
　　顾见临抬起头，漫天的星光，刺痛了他的眼瞳。
　　“天谴。”
　　唐绫轻声说道。
　　……
　　……
　　“临时插播一条晚间新闻，天文观测台观测到五月六日晚九点半，夜空中会出现大规模流星雨，在我国北部地区均可观测。这是非常罕见的，突然观测到流星雨现象，目前暂未发现原因，稍后会有专家进行详解。”
　　商场的巨大屏幕里，女主持人如是报道。
　　游客们纷纷聚在广场上，兴奋地讨论起来，情侣抱在一起，很是激动。
　　然而就在此刻，商场的屏幕却忽然熄灭。
　　整个城市都在这一刻断电，世界陷入了巨大的漆黑里。
　　只有星海的光辉点亮了黑暗。
　　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出租车紧急刹车，停在了路边。
　　苏有珠立刻推开车门下来，此刻距离西港还有一公里不到的路程，她宛若鬼魅般在黑暗里连续的闪动，摸出手机试图打电话。
　　却始终打不通。
　　临近禁忌区的入口，忽然响起了巨大的轰响声。
　　屠夫轰然落地，此刻的他已经是麒麟化的状态，展现出了狰狞可怖的姿态。
　　熄灭的路灯上，张议员握着太刀，半蹲着身体，眼神森冷。
　　这时，璀璨的星海已经照亮了整个夜空。
　　“检测到剧烈的磁场干扰，目前整个峰城的电子设备都会失灵，我也将会在五秒钟以后关闭。最后警告各位，检测到高浓度的未知灵性，无限接近于古神之息，有准至尊级的波动在酝酿，祝好运。”
　　这是太虚的声音。
　　以太协会的高层们，大多都知道天谴的存在。
　　这是赤之王制造出来的灭世武器。
　　原本是用来杀死所有的升华者。
　　后来赤之王的计划被阻止，这漫天的星辰也就变成了人类对抗古神族的武器。
　　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真相。
　　所谓的天谴，真正锁定的人，只有一个。
　　青之王。
　　这位最强的天灾，让人分不清是古神还是人类的至强存在。
　　“老师的电话打不通。”
　　陈伯均随手把手机扔在地上，瘫坐在车里，喃喃说道：“难道末日要降临了？”
　　陆子衿俏脸也苍白如纸：“这是在搞什么？”
　　直升机坠落向半空，被无数的冰晶拖住。
　　韩晶率领着守夜者们姗姗来迟，但却眼下已经不需要她们做什么了。
　　这一刻哪怕是欧米伽序列的天才们，被苍穹之上的星光所笼罩，切身的感受到了来自宇宙星空的冰冷杀机，就连体内的灵性都无法运转，仿佛被冻结。
　　布伦希尔号的船舱上战斗都被迫停止了。
　　因为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的灵性居然失控了，丧失了战斗能力。
　　黑暗世界的人们感受到如此恐怖的力量，心生敬畏。
　　这是赤之王留下的灭世之力！
　　颤栗，恐惧，彷徨。
　　仿佛人间末日。
　　这一刻，太华从车里走出来，背负双手，轻声感慨：“何苦如此？”
　　海浪滔天的海面上，幽冥黑发飞扬，悬浮在半空中，抬头望天，纵声狂笑：“来了，这就是王最得意的作品，灭世之战要开始了么？”
　　景辞握着黑色的太刀，抬起头望天，神情淡然。
　　仿佛早有预料。
　　无尽的黑暗里，浮现出一道黄金的虚影，顶天立地。
　　黄金之王。
　　千丝万缕的银色光辉在黑暗里凝聚，勾勒出一道冷漠森然的高挑侧影。
　　白银之王。
　　这一刻世界各地的高阶升华者们，都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峰城。
　　他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之王公然违反了当年的契约。
　　莱茵执掌的审判庭，已经启动了漫天星辰的杀机。
　　倘若青之王死去，那么人间的末日就会提前到来。
　　因为无论功过是非如何，现实世界的安定是维系在青之王一个人身上的。
　　如果他死了，古神族们或许就会尝试唤醒沉睡的至尊。
　　星光如潮，淹没了一切。
　　在宇宙的极处，无数的陨石在黑暗里摩擦燃烧，伴随着极致的寂静。
　　坠落！
　　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了。
　　因为一尊巨大的青色麒麟冲天而起，虚幻的躯体在黑暗里无限的膨胀，倘若有人站在太空中观测，便会吓到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因为如此巨大的麒麟，仿佛占据了大半个地球！
　　轰！
　　天地震荡，漫天星辰的杀意不再坠落。
　　而是被这尊巨大的麒麟，托住了！
　　……
　　……
　　这一刻，青之王漠然的声音，回荡在全世界每一个高阶的升华者耳边。
　　“二百年过去，我想这个世界已经忘记了一件事。”
　　只见一道顶天立地的虚影在黑暗里熠熠生辉，漠然说道：“当年天谴之所以能束缚我，是因为我替这个世界，背负了这漫天星辰的杀意。我本来可以看着你们这些蠢货去死，看着这个腐朽的世界被焚烧，但我却没有这么做。”
　　巨大的青色麒麟咆哮世界，竟然在顶着漫天的星辰倒退。
　　一步步，践踏着虚无的宇宙，承载着世界的伟力。
　　“我并非是为了你们这些愚昧痴人，而是为了守住这个世界，等待着我的学生降生……然后询问他，是否愿意替我把这条路，走下去。”
　　他的声音如滚滚雷鸣，这一刻仿佛古之至尊从沉睡中苏醒，磅礴雄浑的咆哮，贯穿过去与未来：“今后的两年里，我不会再沉寂。太阳永远是太阳，就算被黑暗吞噬，被乌云遮蔽，但若是抵达宇宙的最高处，你就会发现……”
　　“——太阳一直存在。”
　　他冷漠说道：“你看不见，是因为你的卑微，而不是它不够耀眼。”
　　这是警告。
　　也是宣告。
　　轰隆。
　　宇宙是没有声音的。
　　但这一刻，仿佛有人听到了来自宇宙深处的毁灭声音。
　　“毕竟……天谴，也不过如此。”
　　何等的恐怖。
　　天谴作为人类历史上出现过的，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这也是赤之王一生的智慧结晶。
　　但在这一刻，竟然被青之王，破解了。
　　这场持续了二百年的争斗，青之王竟然又赢了。
　　在全世界的面前，赢得彻彻底底。
　　……
　　……
　　魔都，以太协会总部。
　　深空总部高耸入云的大厦仿佛没入了云层深处，云雾下灯火通明的城市，也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光芒，黑暗里唯有一个青年站在天台上。
　　孤高，寂寥。
　　一切的繁华都在此刻寂灭，仿佛深渊。
　　寂静无声，无比可怕。
　　远端之上，只有一尊青色的麒麟，俯瞰着下方。
　　祂的眼神威严又冷漠。
　　恍若神灵。
　　倘若是常人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幕，恐怕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神志不清。
　　那个白色西装的青年却只是目视前方，黑发在风里飘摇，修长单薄的背影在狂风里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走，却又好像稳如泰山。
　　他的眼瞳，是神异惊人的重瞳，仿佛有帝王之相。
　　“槐前辈。”
　　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面无表情问道：“当初我父亲就曾经问过您这样的一个问题，如今的您像是人类更多，还是像古神更多？”
　　那尊青色的麒麟漠然说道：“莱茵，这个问题问我，并无意义。”
　　这个白色西装的青年，就是以太协会的副会长。
　　预定的下一任总会长。
　　——莱茵。
　　“为什么？”
　　莱茵面如沉水，问道。
　　“因为在未来，有另外的两个人，更值得你去问这个问题。”
　　槐荫居高临下：“而不是我。”
　　莱茵沉默了，金色的重瞳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本不屑于你这种小辈争斗，但今夜过后我改主意了。天谴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威胁，毕竟赤的智慧并没有多么的了不起。”
　　槐荫淡淡说道：“顾辞安的事情我管不着，但他的儿子会成为我的学生，自然要走我的路。禁忌之路将会再启，他会完成对于隐修会的调查，所有查到的人，都会被他杀死。如果你们有意见……那就憋着。”
　　“这个世界是否毁灭在古神族手里，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升华者自古至今创造的文明，是否会先毁灭在我的手里。”
　　他嗤笑道：“——别着急，也就两年，熬过去就好了。”
　　莱茵沉默了片刻：“李青松，天昼，行夜，他们要活着。”
　　麒麟低头俯瞰，黄金的竖瞳里闪过一丝嘲弄的意味。
　　“呵。”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古往今来第一人
　　无垠的苍穹之上，那尊青色的麒麟宛若云雾般翻涌，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只留下似显嘲弄的一句话，宛若雷鸣般回荡。
　　“莱茵，你手底下的人被控制了，你自己不知道？”
　　伴随着雷声滚滚，青之王凭空降下的力量，散在了风里。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魔都的电子设备都恢复了供电，霓虹灯光再一次的照亮黑暗，光芒照亮了珊瑚般的云层，仿佛昏黄的星海。
　　莱茵沉默地站在深空总部大厦的天台上，金色的重瞳里没有任何感情。
　　他最后说出那句话，其实并不是谈条件。
　　而是因为，审判庭的九大圣者，无论现在做了什么。
　　他们曾经的功绩，都是不可磨灭的。
　　都是拯救过人类世界的英雄。
　　不该就这么死去。
　　但现在，似乎没得商量了。
　　莱茵从西装上衣领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纯晶石打造而成的电子遥控器。
　　这是天谴计划的遥控装置。
　　也是审判庭所掌握的，最尖端的炼金科技武器。
　　现在却已经变成了无用之物。
　　他仰头望向天空，视线仿佛穿越了漫天的云雾，直抵被黑暗笼罩的宇宙深处，仿佛能看到燃烧的星辰之光被一尊庞然大物所遮蔽，坠入冰冷的深渊里。
　　这一刻，莱茵忽然明白，这位天灾在过去的二百年里，都做了什么了。
　　古之浩劫事件发生在二百年前，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没出生。
　　那是人类黄金时代的崛起和落幕，由太清和太华这对夫妇联手共创的盛世，被他们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亲手葬送，以太协会所属的各大世家因此陨落了无数，世界各地的古老传承也都纷纷断绝，就连黑暗世界也被打散了一次。
　　太清陨落。
　　太华继位。
　　赤之王死亡，临死前启动了天谴计划。
　　青之王独自一人承担了这漫天星辰的杀意，替这个世界负重前行，这也恰好也是对他的约束，否则他的危险性就会直逼古之至尊。
　　一个不受约束的至尊级战力，想想就可怕。
　　莱茵的父亲就是以太协会内部的激进派。
　　主张人类应该消灭一切跟古神有关的因素。
　　这个理念当初被青与赤两位王一起嘲讽是究极蠢货。
　　应当封蠢之王。
　　这是巨大的羞辱。
　　但直到今天，莱茵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自始至终，青与赤这两位王，眼中的对手就只有彼此。
　　赤之王跟全世界为敌，最终陨落在不周山，死前留下了一个难题。
　　那就是天谴。
　　青之王本可以避开，然后看着这个世界毁灭，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反而以一己之力挡住了这漫天星辰的杀意。
　　然后用了二百年的时间将其破解。
　　青与赤这两位王的争斗，即将开启一个崭新的篇章。
　　“虽然立场不同，初衷也不同，但无论是不是为了人类，这二百年来确实辛苦您了。纵然我也觉得，用天谴这种手段来制衡您，的确非常的拙劣，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还是会这么做。”莱茵以手抚胸，微微鞠躬。
　　然后他转身，对着领口的微型麦克风说道：“诸位，从今夜起做好准备吧，审判庭这次出现了破绽，恐怕要被凛冬他们穷追猛打了。”
　　他顿了顿：“以太协会的内部结构，又要变天了。”
　　最后的一瞬间，他朝着黑暗里投去了似显冷硬的一瞥。
　　“隐修会么？”
　　……
　　……
　　海风仿佛带来了远方的潮声。
　　槐荫的意识回归了本体，苍天之上的青色麒麟依旧盘踞在夜空中，俯瞰着海天之间的世界，他的声音是如此淡然，却又带着畅快淋漓的笑意：“终究还是我更胜一筹，区区满天星辰，怎么敢与太阳争辉？”
　　只是他的脸色却极为苍白，仿佛彻底失去了血色，重重咳嗽起来。
　　伟岸的背影，都仿佛变得苍老了一些。
　　略显佝偻。
　　他回头，看着两个几乎呆滞的孩子，轻笑道：“这么惊讶干什么？你们也都是走上了进化之路的人，将来的成就，还要在我之上。”
　　怎么说呢，顾见临听着这话，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好像小时候父母对你说，你要好好努力，将来考上清华北大。
　　你对此却不会有任何实感，因为十几年后的事情太遥远。
　　还不如玩泥巴来的实在。
　　“当初老师把进化之路教给我的时候，可没说能做到这种地步。”
　　唐绫幽幽说道。
　　这一夜，他们见识到了天灾的真正实力。
　　不，准确的说，这已经不是常规的天灾级战力了，而是独属于这位老人自己的力量，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古往今来第一人。
　　这就是青之王，当之无愧的人类世界的支柱，能够孤身一人扛起对抗古神族的大旗，甚至让古之至尊们都不想在他活着的时候苏醒。
　　人类世界一直流传着这句话。
　　人类的末日尚未降临，不是因为时候未到。
　　而是因为青之王还活着。
　　“师母和师妹既然能把进化的方法教给你，那就证明他们也认为我是对的，只是不愿意承认我的伟大，不然就等于间接承认了她们的愚蠢。当然，我并没有看不起她们的意思，她们的确是人类世界罕有的支柱与伟人。”
　　槐荫笑道：“只是在我面前，稍显愚蠢了一些而已，但也不算太蠢。至少跟蠢之王那家伙比起来，她们已经算是难得的聪明人了。”
　　唐绫觉得自己没办法评论这些事，虽然她也不喜欢总会长和白银之王，但应有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顾见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破解天谴，对我来说不算太难的事情，很多年前就已经有方法了，只是一直不愿意尝试，因为没有必要。那个时候我的脾气还是太冲，如果遇到蠢货在我的面前乱叫，我很难控制住自己，不杀死他们。”
　　槐荫仰头望天，忽然叹息道：“我用了二百年的时间去修身养性，终于学会了如何耐着性子跟蠢货们沟通，为的就是等着这一天。”
　　“从今天开始，我立于天上。”
　　他温和说道：“你们想做的事情，可以放手去做了，没人拦得住你们。”
　　唐绫一怔。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您的意思是？”
　　“我帮你们打破了牢笼，从今往后你们不必再忌惮于任何人，无论是总会长，亦或是天灾们，尤其是审判庭。去做你们认为对的事情，只要你们做的到，那就大胆的去做，做错的后果自己来承担。”
　　槐荫顿了顿：“但只要你们做的是对的，即便这塌下来，我也帮你们顶着。”
　　这句话里有很多意思。
　　顾见临和唐绫都准确的接收到了。
　　只要确定是隐修会的人，那就可以杀。
　　杀错了，他们自己承担。
　　如果杀对了，哪怕洪水滔天，也有人替他们承担。
　　“毕竟，这个世界终归是年轻人的世界，应该由你们来决定未来，而不是那些愚蠢的老东西们。界定一个人的是否年轻，靠的不是年龄。”
　　槐荫说道：“而是内心是否已经腐朽。”
　　“二百年前，他们都说我疯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也有所耳闻，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因此也就不会有实感，也不会感到恐惧。”
　　他再次转身，望向三位圣者：“现在，我就让你们看看。”
　　只是轻轻的一招手。
　　行夜和天昼这两位圣者所在的时空就发生了错位。
　　刹那间，就到了老人的面前。
　　这一男一女两位圣者，还在被十字铁剑上的鬼火所焚烧，但因为长久以来的痛苦，也已经不再痛苦哀嚎，反而像是麻木了一般，浑浑噩噩。
　　槐荫抬起双手，分别按在了两个人的头顶上。
　　金色的血液，从他的掌心涌了出来，宛若活物般钻进了他们的七窍。
　　这一刻，这两位圣域级升华者再次发出凄厉的哀嚎声，痛苦的程度仿佛是之前的千倍万倍，如同千刀万剐的酷刑，灵魂在硫磺地狱里翻滚，备受煎熬。
　　那种金色的血液仿佛带有某种诡异的特性。
　　即便是两位圣域级升华者，也支撑不住。
　　他们逐渐癫狂起来，脸上冒出了浓郁的白色烟雾，五官扭曲模糊。
　　与此同时，这两个人的身体也开始膨胀起来。
　　血肉龟裂，恐怖的节肢破体而出。
　　抽搐的身体迸射出脓血，皮肤表面有苍白的外骨骼疯狂增殖。
　　畸变了。
　　短短的十几秒内，就变成了怪物。
　　“这就是他们说我疯了的原因，因为我当年找到了让人类也掌握古神之力的方法，但却为此酿下了人间惨祸。像这样的试验，我已经记不清做过多少次了，更记不清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里。有些是人类世界的英雄，也有些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有以太协会的高层，还有很多是黑暗世界里的人。”
　　“毕竟，我成功了，那别人为什么不能跟我一样呢？我不断的尝试，手上沾染的人命越来越多，因此也就犯下了禁忌，树敌无数。”
　　“但我却不曾后悔。”
　　砰的一声。
　　行夜和天昼这两位圣者的身体急剧膨胀，发出怪物般的吼叫声。
　　“有人说我滥杀无辜，有人我的成就是建立在疯狂的人体试验的基础上，还有人认为我就是古神族，试图毁灭整个人类。”
　　槐荫幽幽说道：“我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禁忌魔盒，也有数不清的人为此趋之若鹜，疯狂的追求进化的契机，把人类世界推向了深渊。”
　　他再次抬起手。
　　天昼和行夜的嘶吼声戛然而止，仿佛堵在了喉咙里。
　　只有血红的复眼亮起，照亮黑暗。
　　被钉死在地上的李青松，艰难地抬起头，面露惊恐和绝望。
　　显然，他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
　　“现在，到抉择的时候了。”
　　槐荫望着眼前的少年和少女，竟是先问向后者：“小姑娘很对我的胃口，你也掌握着进化之路的方法，要不要做我的学生？我可以让你离开剑冢。”
　　唐绫握紧极雷大剑，撑起疲惫的娇躯，严肃说道：“抱歉，我拒绝。”
　　“我在剑冢是为了还债，这是唐家欠他们的。这十多年来，他们对我也有了养育之恩，如果我就这样离开，或许会获得自由，但我会永远鄙视自己。”
　　她望向眼前的老人，不卑不亢道：“最后，我在剑冢还能看得到自由的希望，但如果做了您的学生，那这辈子或许都无法解脱了。”
　　槐荫被拒绝了也不在意，反而更欣赏这个少女了，转而望向一旁的少年：“那你呢？我做过什么事情，你也都看到了。他们都说我是疯子，拿无辜的人做人体试验，包括天昼和行夜这两位圣者，也是为人类世界做出过卓越贡献的英雄。”
　　他顿了顿：“他们说，我滥杀无辜，我为了力量而疯魔，我是将人类世界送入深渊的千古罪人。现在你看到了一切，还愿意做我的学生吗？”
　　顾见临望着眼前的老人，认真的看着他那双沧桑又温和的眼瞳。
　　看了很久以后，少年一个字都没说。
　　转身走向黑暗的公路。
　　唐绫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向着老人微微颔首，转身跟了上去。
　　仿佛已经给出了答案。
　　然而，槐荫却并未失望，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天昼和行夜这两位圣者的身上，竟然泛起了无数诡异的纹路，那是宛若厉鬼般无声哀嚎的童男童女，多到令人发指。
　　砰！
　　两个人的身体炸开，骨骼和血肉的碎片，迸溅的满地都是。
　　“哈哈哈，没有人愿意做你的学生。”
　　神祭之火的焚烧下，李青松喷出一口鲜血，嘶哑得大笑，恶毒又狰狞：“槐荫，到头来你还是没有找到属于你自己的传承，古往今来第一人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跟小丑一样，连你一手培养的传人都畏惧你，憎恶你！”
　　海风呼啸而过，槐荫轻声说道：“是么？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忽然间，他的背影变得虚幻起来，消散在风里。
　　取而代之的，是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除了脸上没有血色，仿佛苍老了很多之外，跟之前并无区别。
　　“不然我们打个赌？”
　　槐荫笑道：“就等十分钟。”
　　……
　　……
　　黑暗的巷子里，隐隐约约的影子被微弱的月光，拉得很长。
　　唐绫背着极雷大剑，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顾见临却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告诉我张议员的位置，我现在过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今天起，我又多了一个学生
　　张议员很想逃，却逃不掉。
　　尤其是当他看到苍穹之上盘踞的青色麒麟的时候，仿佛来自太古蛮荒的威压从天而降，哪怕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心脏都险些被压爆了。
　　也听到了那个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宣告声。
　　他知道，出事了。
　　毕竟他是隐修会的成员，也知道组织已经渗透到了世界上各大势力里，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有足够多的暗子，因此才能够如此肆意妄为。
　　先前在布伦希尔号的船舱里，他之所以没有选择揭穿那对狗男女的身份，原因只有一个。
　　这对狗男女的背后是天灾。
　　一旦公然宣布这两个人的身份，那就不仅仅是抓捕进化者那么简单了。
　　一定会有人试图阻止。
　　比如陈伯均，比如陆子衿。
　　因此当成不知名的进化者直接逮捕，送进审判庭的秘密监狱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那个时候人已经攥在手里了，他们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但现在看来，通讯频道里还没有消息传来，甚至圣者们都失联了。
　　他必须想办法自救，因此他打开通讯频道，冷声说道：“B级调查员顾见临，A级调查员唐绫为进化者，蓄谋袭击上级。现已确定，暗杀李局长的杀手身份系此二人，请求支援！此事件有神侍参与，请求支援！”
　　一位审判庭的议员，说出这种话。
　　如果是一般背景的人，就会被彻底打入万丈深渊。
　　“给我死！”
　　只听轰的一声，屠夫暴跳而起，他的手里竟然抱着一根断裂的电线杆，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狠狠地砸下来，仿佛挥舞着如意金箍棒的巨型金刚！
　　混账东西！
　　张议员已经被这个神侍给拦住好久了，他都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惊怒之下体表的童男童女无声嘶吼，在路灯上摆出一个刀架！
　　次元斩！
　　虚空骤然被撕裂，一道触目惊心的恐怖裂隙贯穿黑暗。
　　那根电线杆被拦腰斩断！
　　张议员在神速力的加持下，鬼魅般纵身落向地面，身影骤然扭曲闪烁，利用空间跳跃拉进了距离，刀锋破开了狂风，掀起一线凛冽的刀光！
　　这就是斩鬼途径的强大之处，完全不给你一点点机会。
　　麒麟化状态下的屠夫根本不打算躲开，反正他只要不被砍掉脑袋就不会死，大不了舍弃双手或者尾巴，只要命中一击就够了。
　　这时，轻灵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有人冷冰冰说道：“闪开！”
　　屠夫下意识闪身，只见一道窈窕娇小的侧影擦肩而过。
　　苏有珠头顶上生出了尊贵的龙角，荡漾着杀意的美眸泛起，一抹绯红在眼角蔓延，属于古神的力量强化了身体和精神，骤然拔出了血色的唐刀。
　　组合技，神速力，次元斩，空间跳跃！
　　铛！
　　刀锋碰撞，火花溅射出来。
　　虚空仿佛泛起了涟漪，两股时空的力量对轰湮灭！
　　张议员又惊又怒：“又来了一个，给我滚开！”
　　他扭转腰身一脚轰出！
　　只听的砰的一声，这一脚势大力沉。
　　即便苏有珠用刀身挡住，都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劲力反馈过来，震得她像是一片落叶般翻飞倒退，忍不住闷哼一声，手臂酸麻！
　　砰的一声，她撞入了一个结实又冰冷的怀抱里。
　　“你怎么来了？”
　　顾见临稳稳地接住了她，双手揽住她细软的小腰。
　　她的体重很轻，即便是被震飞过来的，也不用多大力道就能接住。
　　苏有珠见到他的模样，微微一愣。
　　因为顾见临头生尊贵邪异的麟角，额头上燃烧着漆黑的鬼火，眼瞳晕染着诡异的黑暗，面无表情的脸上生有黑色的面纹，俨然也是进化的姿态。
　　苏有珠今晚被他给忽悠了，本来想装模作样生个气，但看到他这个姿态又紧张起来：“这里全都是以太协会的人，你不怕暴露了么？”
　　顾见临摇了摇头：“没关系，以后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了。”
　　他的背后燃起苍白的鬼火，四尊沐浴着金色光焰的鬼手凝聚出来，纵声咆哮。
　　烛龙之影再度复苏，风华绝代的虚影笼罩在他的头顶之上。
　　轰隆！
　　苍天震怒，滚滚乌云汇聚而来，隐约有炽烈的雷霆闪耀。
　　恍若孕育着祸胎的母巢。
　　唐绫从黑暗里走出来，双手擎动着万丈雷光。
　　苏有珠面色一沉，果然今晚是跟这个女人一起出来搞事的。
　　“极雷！”
　　屠夫看到这柄剑，扭头兴奋道：“哈哈哈，等死吧你！”
　　现在是，四打一！
　　一个神侍。
　　三个进化者！
　　以太协会的支援还没有赶到。
　　即便张议员是五阶，这一刻都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不。
　　他仿佛看到已经看到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
　　……
　　今夜对于以太协会而言，注定是一个糟糕的夜晚，因为他们先是失去了天谴这种战略性威慑的武器，然后又有最强天灾宣告世界，最后又面对一位议员遭到袭杀，以及欧米伽序列天才的公然谋反，简直让人头痛至极。
　　包括布伦希尔号那边的战场，还要分出战力去争夺古神之血。
　　因此，只有陈伯均和陆子衿这两个高端战力，最先赶到了战场。
　　包括审判庭的聂执事。
　　以及守夜者的王太升。
　　还有大批欧米伽序列的天才们。
　　当他们赶到战场的时候，却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顾见临坐在断裂的石墩上，沾染灰尘和鲜血的衬衫敞开，气喘吁吁。
　　尊贵邪异的麟角，恶鬼般漆黑的眼瞳，诡异的面纹。
　　俨然是进化姿态。
　　极雷大剑插在他的面前，电火花闪灭，照亮他冷硬的侧脸。
　　唐绫披散着一头红发，头顶上的龙角也是如此的醒目，朱红色的眼眸倒映着这些姗姗来迟的人们，依旧是高傲冷漠的表情，眼神似显戏谑。
　　四打一，不会有任何悬念。
　　张议员即便是五阶，而且还有蓬莱升仙阵的加持，也挡不住四个人的狂轰滥炸。
　　破碎的公路，坍塌的房屋，被切裂的电线杆。
　　满地的鲜血。
　　“这下我们可彻底出名了。”
　　唐绫倚着极雷大剑，嗓音清冷傲慢。
　　“确实。”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他的女祀和虎将都已经提前离场了，他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四尊燃烧的金色鬼手悬浮在半空中，手里拎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
　　“张议员！”
　　聂执事最先冲了出来，脸色惨白：“你们在干什么，公然谋杀上级？”
　　王太升眼神阴晴变化，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大声说道：“反了！全都反了！这是要变天了，升华者世界要开始内战了！欧米伽序列里居然出现了两个进化者，怕不是古神族都打入了以太协会内部，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他们两个都是心系审判庭一系的，看到这一幕自然是心态爆炸。
　　聂执事担心的是自己的仕途受到影响。
　　王太升的心思更加恶毒，他昨天才刚刚被暴揍一顿，若不是有神官的治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而他的亲生儿子，至今还在重症监护室抢救，命垂一线。
　　这起凶案的凶手则是幽荧集团的候选者。
　　月姬。
　　归葬之森事件里，顾见临又跟月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因后果加在一起，必然怀恨在心。
　　一辆辆漆黑的奔驰刹在路边，堵住了路口。
　　队长们在车上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话。
　　林晚秋站在人群里，花容失色，俏脸苍白。
　　陆子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失声开口：“卧槽？”
　　陈青紧张至极，冷艳的脸上满是担忧。
　　陆子衿睁大美眸，喃喃说道：“可以啊，真疯啊。”
　　“你们两个……”
　　陈伯均苦恼地挠着头，欲言又止。
　　峰城恢复了电力通讯。
　　车载投影设备打开，映出了一道道身披圣袍的虚影。
　　“立刻停止你们的行为，释放张议员！”
　　滚滚雷鸣般的怒喝声，从音响里响起：“不要自误！”
　　很显然，这是审判庭的圣者们。
　　张议员似显癫狂，歇斯底里的吼叫道：“救我！他们背叛了人类阵营，他们的同伴是幽荧集团的候选者，还有麒麟氏族的神侍！这是一场阴谋，说不定就是麒麟尊者的计划！青之王绝非善类，他一定是趁着这个机会毁灭世界！”
　　“唐子敬，顾辞安，还有牧锋，他们都是帮凶！”
　　他咆哮道：“他们死不足惜！”
　　张议员的西装早就被撕裂，浑身浴血的身上遍布童男童女的纹身。
　　那些童男童女在地狱里备受煎熬，剧烈的翻滚身体，无声的咆哮，急剧龙化。
　　恐怖至极，触目惊心。
　　众人看到他这幅姿态，都悚然而惊。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隐修会的内鬼而已，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么？”
　　唐绫瞥了他们一眼：“动手吧。”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打了个响指。
　　咔嚓！
　　这是极其血腥的一幕，只见四尊鬼手咆哮着汇聚力量，颤动不已。
　　张议员的四肢被活生生的扯断，鲜血如瀑布般喷涌出来！
　　砰的一声。
　　他的躯体坠落在地，几乎痛到昏厥过去！
　　死寂。
　　一位审判庭的议员，就这么被活活废掉四肢，像是待宰的家畜。
　　这一刻有人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即便这两个人的行为如此疯狂，却没有一个人来阻止。
　　伴随着引擎的轰响声，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从黑暗里驶来，雪亮的车灯照亮众人的侧脸。
　　以太协会的成员们望向这辆车的车牌，纷纷露出的恭敬的神情。
　　因为这是总会长的座驾。
　　这一刻，苍天之上。
　　黄金的辉光投来一瞥，白银凝聚的虚影低头俯瞰。
　　白银之王和黄金之王这两位天灾，都在注视着这一幕。
　　黑暗里投影出的圣者们，脸色难看至极。
　　聂丰和王太升这种负责行政的文职人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小丑。
　　因为那辆玛莎拉蒂始终沉默，没有任何问责的意思。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今夜多谢了。”
　　顾见临望向身边的红发少女：“有机会的话，下次再合作。”
　　唐绫矜持地颔首。
　　“上车。”
　　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里，响起一道威仪冷漠的声音。
　　老仆立刻下车，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唐绫一头红发染成了霜白，凌乱的发丝在风里飘摇，朝少年挥手告别，破天荒地露出笑容。
　　仿佛月光从乌云的裂隙里倾泻下来，又像是冰河解冻，万物复苏。
　　大概是觉得今天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有意思，连带着她压抑的自我都被释放。
　　砰的一声，车门关闭。
　　顾见临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仿佛回到当初的黑云城寨，释然地一笑。
　　“这么惊讶做什么？”
　　他轻声说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说完，他拖着半死不活的议员，走进了黑暗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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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照亮了昏暗的公路，还有海岸边的轮椅老人。
　　“我回来了。”
　　顾见临随手把半死不活的议员往前一扔：“您能看他能掌握进化之路吗？”
　　青之王是一个愿意为了人类世界，主动背负天谴的人。
　　他本可以选择袖手旁观，却依然承担了他人不可承受之重。
　　像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滥杀无辜呢。
　　顾见临的心里很清楚。
　　自始至终，青之王杀的那些人，不过都是隐修会的蛀虫罢了，何谈滥杀无辜。
　　如此高傲的王，甚至不屑为自己辩解。
　　哪怕千夫所指。
　　哪怕万人唾弃。
　　哪怕……众叛亲离。
　　顾见临的侧写，已经能够勾画出老人的情绪。
　　挣扎，悲哀，心痛，哀默。
　　心灰意冷。
　　像是燃尽的余烬，残留着隐约的温度。
　　唯独没有的，就是冷血和疯狂。
　　顾见临一点也感受不到。
　　青之王的问题，他其实从来没有考虑过。
　　因为不需要考虑。
　　答案只有一个。
　　也只会有一个。
　　轮椅上，槐荫似笑非笑：“不知道啊，要不我试试？”
　　“反正是隐修会的人，您开心就好。”
　　顾见临走到他的身后，尝试性的抬起手，落在了轮椅的椅背上：“这二百年太委屈您了。有罪的，从不是照进黑暗的那束光，而是黑暗本身。就算黑白可以颠倒，但太阳始终存在。”
　　他顿了顿：“您是对的，老师。”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着推动轮椅。
　　对于他们师徒而言，这个动作意义非凡。
　　忽然间，槐荫纵声大笑，笑声伴随着海风，回荡在天地之间。
　　顾见临推着轮椅，沉默地往前走。
　　穿过寂静。
　　走过黑暗。
　　漫过海风。
　　步入潮声。
　　槐荫坐在轮椅上，笑容里带着如释重负的畅快，笑声贯穿天地。
　　“从今天起，我又多了一个学生。”
　　他轻声说道。
　　老人的叹息声回荡在海天之间的世界。
　　仿佛整个世界的升华者，都能听到他的叹息。
　　这是或许是青之王近二百年来最虚弱的一刻。
　　槐荫也知道。
　　或许很多人都在考虑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杀死他。
　　尤其是总会长，亦或是白银和黄金。
　　但却没有丝毫的担忧。
　　因为他的轮椅有人推着。
　　此生足矣。


###第二百一十七章 屠夫：这糟老头谁啊？
　　杂货铺的灯光昏黄，有飞蛾在光里飞舞。
　　顾见临推着轮椅在海边漫步，盛夏的海风吹皱了平静的海面，隐有潮声。
　　苍穹的极处，深紫色的闪电和血红色的电光交错碰撞，隐约还能看到电火花闪灭，仿佛要把夜空给撕裂一般，珊瑚群般的云海破碎成絮。
　　奇怪的是，却没有任何声音回荡，寂静无声，无比可怕。
　　“不用担心，你师兄跟幽冥打得正欢呢，年轻人偶尔需要释放一下的。”
　　槐荫坐在轮椅上，幽幽说道：“不用担心，这个世界上能威胁到你师兄的人类，应该没有几个，能杀死他的更不存在。虽然他还没有晋升九阶烛阴神，但仪式其实早就已经完成了，只是被我压住了而已。”
　　他淡淡说道：“这对他而言，只是小打小闹。”
　　顾见临抬头望天，心想这可不像是小打小闹啊。
　　“接下来，我有几句话要说给你听。”
　　槐荫幽幽说道：“这很重要，你必须记住。”
　　顾见临平静说道：“别吧。”
　　槐荫挑眉，瞪着他的影子：“嗯？”
　　“如果是遗言的话，您就别说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晦气。”
　　槐荫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呵斥道：“孽徒！怎么还咒起老师来了？你老师我身子骨还算硬朗，起码还能再活两年多。”
　　没收进门是好孩子。
　　一旦收进门了，就是孽徒。
　　呵。
　　顾见临板着脸问道：“那您为什么说的跟遗言一样？”
　　“这不是顺应一下气氛吗？”
　　槐荫拍了拍大腿，笑道：“放心，我真的死不了的，对我而言天谴虽然算是个麻烦，但终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至于审判庭的那几个，更是弱不禁风，不堪大用。等你再长大点，也能乱杀那几个废物。”
　　顾见临根本不吃这一套，平静说道：“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我，大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反正如果您要是走了，那我就去投奔黑暗世界，拜赤之王为师。”
　　“什么？”
　　槐荫再次瞪眼：“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拜的？你怕不是失了智。”
　　然而他沉默了片刻，哑然失笑。
　　啪，一个响指。
　　顾见临隐约感觉到这个世界从出现了什么变化，但他又说不上来。
　　“整个北方的蟑螂和蚊子都死了。”
　　槐荫脸色红润了不少，这就是神司途径的优越性。
　　顾见临茫然地感知着周围的生命韵律，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你到了九阶太一神的时候，就能体验到这种感觉了。你当麒麟尊者为何遭人忌惮，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只要给祂足够多的时间，祂真的能把这颗星球糟蹋成一片荒芜之地，连带着整个维度都一起报废。”槐荫淡淡说道。
　　“九阶太一神？”
　　顾见临恍然大悟：“到了九阶，是不是都带一个神字？”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神司途径九阶的名称。
　　“是啊，因为九阶就是半神领域，在现实世界能跟始祖抗衡，在古神界要是拼了命，也有机会。天灾，必须是九阶的半神，但半神不一定是天灾。”
　　槐荫笑道：“天灾如何定义，只有两个标准。”
　　顾见临等待着下文。
　　“第一，那就是跟古之至尊交手，还能活下来。”
　　槐荫顿了顿：“第二，掌握进化之路。”
　　顾见临一怔。
　　“没错，在我开启了进化之路以后，无论是赤，亦或是黄金和白银，他们都被迫选择了这条路。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对，内卷。这就像是内卷。我们都是在一个学校学习的学生，而我偷跑去了辅导班，这就导致他们必须也跟着我卷。”
　　槐荫解释道：“否则的话，就失去了竞争力。”
　　顾见临恍然大悟。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如今的我已经不算是天灾了。”
　　槐荫笑呵呵说道：“你没看到，他们都把我当成古之至尊了么？”
　　顾见临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他都差点把这个老师当成麒麟尊者了。
　　要论谁更像至尊，还得是您。
　　“总会长呢？”
　　他问道：“她不是天灾么？”
　　“不是，因为她没有掌握进化之路，或者说不愿与我们同流合污。”
　　槐荫说道：“师母的强大，更多来自于对呼吸术和禁咒的掌控，以及人类世界的最强杀器，天人之楔。这是人类模仿古神之楔，根据人类世界的规则，创造出来的东西，只会被每一代的总会长握在手里。”
　　“我明白了。”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认真问道：“那么您现在到底是怎么水平？”
　　槐荫笑道：“准至尊级。”
　　仿佛于无声之处听惊雷。
　　仿佛全世界的海潮都变得汹涌了起来。
　　顾见临的手触电般抖了一下，握住轮椅椅背的手更紧了。
　　“如果是年轻的时候就达到了这种水平，那肯定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但现在我老了，没有几年可活了，你也曾经听过我的生命韵律，像是个黑洞一样空寂。而且……虽然很不愿意承认。”
　　槐荫仰头望天，幽幽说道：“但赤的天谴，确实有点水平，今日我虽然成功摆脱了它的束缚，但依旧要时刻分出大量的灵性阻止它坠落，它让我陷入了二百年来最虚弱的状态。”
　　顾见临听的忧心不已，然后就听到了老师接下来的一句话。
　　“你也知道，烛龙尊者回归了不周山，朱雀尊者据说也要再次降临，白泽尊者即将从沉睡中苏醒，玄冥尊者不知所踪，就近还有一个麒麟尊者呢。”
　　槐荫认真说道：“如果有至尊来杀老师，你可要好好保护老师啊！”
　　“您是认真的么？”
　　顾见临沉默了很长时间，心想要不还是换个老师吧。
　　槐荫笑眯眯说道：“别慌，距离这些家伙复苏，还有一段时间，够你成长了。其实你知道么？这个世界啊，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
　　顾见临皱眉：“包括超凡世界么？”
　　“是的，你只需要记住这句话就可以了，因为时至今日我也没能找到确切的证据，只是越往上寻觅，越能感受到设计感。我和赤，是唯二发现这件事的人，因为我们觉得人类现有的一切，都是有人提前给我们准备好的。”
　　槐荫笑了笑。
　　顾见临眼瞳微颤，虽然老人的语气再寻常不过，但却听得他异常的迷茫。
　　荒唐，诡异。
　　甚至内心深处生出一抹寒意。
　　“这话你听听就好了，现在我们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槐荫说道：“我和赤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就要掀起变革。虽然我们都发现了隐修会的存在，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直到现在都不得而知。也无法论证他们对人类是有益还是有害。我们只是凭借直觉，认为他们一定是害虫。”
　　顾见临若有所思。
　　“当年他们的手段更加隐秘，他们并不急着对外拓展自己的势力，大概只有天昼和行夜这种级别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他们的一员，张议员还马马虎虎，李局长根本不配。那个井上秀一，更是个用完就丢的棋子而已。”
　　槐荫嗤笑道：“那个时候也还没有蓬莱升仙阵这么明显的标志，你就算明确知道这个人是隐修会的成员，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见临明白了：“所以您才会跟这个世界反目。”
　　“是啊，我要杀他们，是因为他们先惹了我。就像你查到你父亲是因为隐修会的事情，而被陷害一样。我同样忍受不了这种事，我不愿意活在别人编织的信息茧房之下，我不愿意我的人生被人操控。”
　　槐荫眼神变得缅怀起来了：“但我越是反抗，越是追查，越是惊悚。因为隐修会的渗透太可怕了，几乎蔓延到了这个世界的所有角落。”
　　他顿了顿：“这并不只是单纯的抓内鬼的游戏，而是你要孤身一人对抗这个世界的过程。”
　　“我且问你，如果你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现有珠的父亲是隐修会的一员，你该怎么办？”
　　“如果你查着查着，你发现陆子呈其实也是隐修会的一员，你又该怎么办？”
　　“如果查到最后，你发现你师兄就是隐修会的幕后黑手，你该如何做出抉择？”
　　顾见临悚然而惊。
　　“别慌，只是一个比喻。”
　　槐荫摆了摆手：“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顾见临沉默了许久，忽然就明白了老师的苦衷。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被命运戏弄的痛苦和挣扎，都说给他听了。
　　“如果你继续查下去，总有一天你也会面对我当年的抉择，不一定是有珠，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人。甚至是你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槐荫说道：“而你注定不会被理解，因为这就是清醒的代价，是背负世界的重担，你生来便与众不同，就要承受别人不一样的眼光。”
　　顾见临轻声说道：“受教了。”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从来都不会退缩，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到比我当年更好，找到不一样的解法，不会像我这样痛苦。”槐荫笑道。
　　“我明白了。”
　　顾见临心情莫名复杂，又问道：“您到现在都无法释然么？”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也是人，我也有爱人，有兄弟，有战友。”
　　槐荫叹息道：“只是杀的越来越多，早已经停不下来了。”
　　顾见临没有体验过老师的人生。
　　但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那些挣扎与抉择，痛苦和惋惜，坚定和遗憾。
　　难怪这个老人一直不急着正式收他为徒，先前只是教导他一些本领，用自己的威望来拂照他，护着他一路走下去。
　　直到今天。
　　或许青之王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让他走上这条路吧。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查下去的。”
　　顾见临一字一顿：“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
　　槐荫微微一笑：“不错，也不枉我把不存之锁和安魂铃交到你的手上。”
　　啪的一声。
　　顾见临脚步顿住，眼神里满是诧异又惊悚。
　　“这么惊讶做什么？小丑不是告诉过你，在他临死之前有人救了他么？”
　　槐荫淡淡一笑：“以太协会至今都不知道，小丑是怎么拿到不存之锁和安魂铃的，就这么一个一阶的魔术师，菜到出奇。实际上，那是我专门从麒麟仙宫里找出来，并且交给以太协会的，当时这两件神话武装还没有被鉴定。”
　　顾见临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老师，血月屠戮事件，您在场？”
　　槐荫嗯了一声：“是啊。”
　　顾见临千言万语堵在心里，心情复杂至极。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制造血月屠戮事件的凶手，跟你父亲一模一样，而且同样具备六阶天师的能力，当时连我都看呆了。”
　　槐荫知道他在想什么，感慨道：“只是当我疑惑之时，突然感觉到了朱雀氏族的气息，那是鬼车始祖爆发出的古神之息。”
　　他说道：“我和你师兄，本想救你父亲的。”
　　顾见临思绪如狂风暴雨，喃喃问道：“然后呢？”
　　“那个瞬间里，维度突然产生了乱流，我们无法操纵时空了。”
　　槐荫面无表情说道：“只是晚了五分钟，战斗已经结束了。”
　　良久过后。
　　顾见临逐渐的接受了现实，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鬼车始祖出现的时候，甚至都已经算到您和师兄的存在了，这是有预谋的，对么？”
　　“是啊。”
　　槐荫眼神深沉，幽幽叹息。
　　“所以说，您一直都在关注我？”
　　顾见临问道。
　　“除了李长治那次，其他都在看着。”
　　槐荫嗯了一声：“不存之锁和安魂铃，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顾见临心里没由来地触动，原来老师把一切都算好了。
　　这时，前方的杂货铺里，映出了两个黑影。
　　“老大，这特么到底是哪啊？我们怎么出不去？”
　　屠夫倒也不是很慌张，四处在杂货铺里扒拉，甚至还翻出了一瓶啤酒和一袋香肠，该吃吃该喝喝：“顾哥儿还不回来，不会是有事吧？”
　　苏有珠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按住裙子，冷声说道：“闭嘴，别乱动店里的东西，我看你是疯了？待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吃点东西怕啥？”
　　屠夫神经大条：“又不是不给钱。”
　　顾见临推着轮椅走到店里。
　　槐荫脸上笑容更加浓郁。
　　苏有珠看到这对师徒回来，一把拍掉莽夫手里的香肠，恭恭敬敬地起身。
　　“哟。”
　　槐荫乐呵说道：“可以啊，你身边的小姑娘还不少啊，这才过去多久又换了一个新的？”
　　“……”
　　顾见临头皮发麻，您特么会不会说话啊。
　　这是什么晦气老师。
　　很明显，苏有珠听到这句话，俏脸如罩寒霜，望向他的视线都冷了。
　　屠夫挠着头，大大咧咧说道：“顾哥儿，这糟老头谁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赤之王的预言
　　屠夫这一句话，搞崩了三个人的心态。
　　槐荫目瞪口呆，他活了整整二百一十三年，达到了天灾之上的境界，哪怕跟这个世界反目成仇，也没有人敢对他丝毫不敬，更别说叫他糟老头子了。
　　岂有此理！
　　“唉。”
　　苏有珠忍不住捂脸，已经在考虑给这个莽夫埋在哪了。
　　顾见临被震撼了，这个莽夫一直都是这么勇敢的嘛。
　　这不得给你封个莽之王。
　　还好那只鹦鹉不在，不然怕是要出大事了。
　　等等。
　　他忽然感知到了一道熟悉的生命韵律。
　　“谁说本尊不在！”
　　鹦鹉从黑暗里冲了出来，坐在他的肩膀上，睥睨天下：“哪有糟老头？”
　　行。
　　你是贱之王。
　　轰隆！
　　布伦希尔号的甲板上冒出巨大的蘑菇云，燃烧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色，半空中有狂暴的元素乱流汇聚，还有巨魔般的黑影在火焰里咆哮。
　　打得天翻地覆。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青之王顶着天谴将进化之路宣告全世界以后，人们发现拿这位最强天灾没有什么办法，就只能转过头继续争夺古神之血。
　　虽然很没有面子，但也没办法。
　　顾见临趁机压低声音，扭头说道：“你怎么把鹦鹉带来了？”
　　苏有珠板着脸，嘀咕道：“我想着说不定有用，就给塞包里去了。”
　　造孽啊。
　　槐荫黑着脸，望向窗外的火光：“倒是打的挺激烈。”
　　这时候屠夫灵机一动，又说道：“老爷子别怕，有我在呢，他们伤不着您。”
　　听到这话，顾见临眼前一黑。
　　苏有珠冷着脸，一脚踹到这个莽夫的屁股上，冷声说道：“这边已经安全了，你快去支援三爷吧，别在这里待着，看着你就烦。”
　　屠夫被一脚踹了出去，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能离开这间杂货铺了，便欢天喜地地冲向布伦希尔号，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打架了。
　　槐荫望着这莽夫的背影，笑道：“这是个神侍吧？麒麟尊者的神侍。”
　　苏有珠悚然而惊。
　　顾见临在旁边默默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紧张。
　　以老师的水准，要是看不出来，才有问题。
　　毕竟从他踏入超凡世界开始，这个老人一直在旁边看着他。
　　替他遮风挡雨的同时，也在默默观察着他。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麒麟尊者的事情。
　　他想问，但又不太敢问。
　　槐荫坐在轮椅上，慢悠悠点评道：“麒麟尊者的眼光倒是也算不错，这个屠夫虽然看起来欠缺一些智力，但却有一颗赤诚之心，而且耐性也不错，做神侍是刚刚好。相比于那个只会点头哈腰的书翁，倒是强很多了。”
　　他忽然转过身，说道：“神侍还是要藏的，但从今以后，你们的进化姿态就可以在外人面前用了。无论是以太协会，或者是幽荧集团，都不用忌讳。”
　　顾见临问道：“黑暗世界也可以？”
　　那可是个不法之地，没有任何秩序和规则可言的黑暗丛林世界。
　　苏有珠解释道：“黑暗世界本来就有人掌握这种力量。”
　　“是啊。”
　　槐荫说道：“进化，对于你们这种有天赋的年轻人来说，很简单。但对于某些人而言，却难如登天。这是我为了应对末日降临，而为人类世界留下的一张底牌，但那些腐朽的蠢货们却觉得，这是人类迈向深渊的开始。”
　　他嗤笑道：“殊不知，被他们所鄙夷的，恰好是人类文明的终极结晶，因为所谓的进化之路，正是我从人类文明的先驱们的研究结果里，总结出来的。”
　　顾见临和苏有珠对视一眼，他们这种年轻人也不太配评价老一辈的事情。
　　“为了应对人类即将面临的末日，我和赤有不同的主张，但我们都认为，人类现有的手段，已经不足以应对接下来的浩劫了。传承途径即便走到尽头，也无法超越那些古之至尊们，而天人之楔……总会有被破解的手段。”
　　槐荫幽幽说道。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因为他惊觉老师是对的。
　　天人界域并不是不可破解的。
　　他的存在，本身就在证明了这一点。
　　“我的老师也说过这件事。”
　　苏有珠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说道：“他说，人类自以为在跟古神族的对抗中取得了胜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因为古之至尊从未把人类视作对手，而祂们的文明也并非像人们所认知的那样，止步不前。”
　　槐荫淡淡的一笑。
　　“顾辞安那小子，算是人类世界难得的清醒。”
　　他顿了顿：“所以我为人类世界找到的出路就是，进化。但这条路，还没有走完，至少以我目前的水平而言，依然无法跟古之至尊媲美。”
　　苏有珠听着这话有点害怕，她之前可是感受过苍天之上的磅礴威压。
　　简直像是神明一般。
　　如果这都不是至尊级。
　　那么麒麟仙宫里的那位尊者，全盛时期又该有多么恐怖。
　　顾见临心中一动：“老师，您会古神语吗？”
　　轮椅转动过来，槐荫挑眉：“我要是会古神语，我还会在祂面前吃瘪？”
　　他抬手指着墙上的那幅名为九阴的画：“这就是最可惜的地方了，进化之路即便走到我这一步，依然无法掌握古神语，我们依旧是掌握着古神之力的人类，是人类，而非古神。我们用呼吸术和禁咒，但不用古神语。”
　　“同理，至尊们有古神之楔，我们也没有。我们也没有足够悠久的寿命，更没有不死之身。毕竟，古之至尊，是吞噬一颗星球的生命而诞生的。”
　　他望向少年，似笑非笑问道：“怎么，难道你会？”
　　顾见临沉默片刻，摇头：“不会不会。”
　　“我倒是巴不得你会。”
　　槐荫转而望向他身边的少女，眼神里竟然生出一抹缅怀和感慨，问道：“小姑娘的天赋不错，你这进化之路是顾辞安教你的，还是你生母教你的？”
　　顾见临一愣。
　　苏有珠俏脸上没有表情：“我老师教的，我跟那个女人没有关系。”
　　槐荫深深看了她一眼，感慨道：“长得倒是挺像的。”
　　轰隆！
　　一道血色的闪电纵贯天地。
　　时空宛若镜面般破碎，景辞从闪灭的血光里走了出来，他的西装已经破碎不堪，衬衫上染着鲜血，倒是没有什么伤口，神情平静至极。
　　看似温和的面容，却有着滔天的杀气在汹涌。
　　“怎么样？”
　　槐荫淡淡问道。
　　“还不错，很放松。”
　　景辞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转而望向店里的少年和少女，笑了笑。
　　“看样子，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
　　“是啊，确实很顺利。”
　　槐荫坐在轮椅上，神情似显寂寞：“但我之前一直以为，他今天会出现的，毕竟我一直不相信他死了。但如果他还活着，今晚他一定会出现的。”
　　他叹了口气：“真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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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玛莎拉蒂，行驶在繁华的街区里。
　　司机和老仆在前座上，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车里载的是一尊大神。
　　光是那种威严的气度，就能压得他们浑身冷汗，心跳和呼吸也在加速，惴惴不安。
　　太华端着手里的凉茶，望着海边明亮的灯塔，眼神睥睨又漠然。
　　她坐在真皮座椅上，却仿佛有种端坐在皇位上的雍容和威严，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嗓音冷硬：“今天陪着槐荫的那个学生大闹了一场，你满意了？”
　　唐绫矜持地对着梳妆镜打理自己的白色长发，从化妆包里取出口红涂在唇瓣上。
　　她抬起凛然的美眸，心情似乎相当不错：“当然，这才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比在剑冢里修行有意思多了。”
　　太华淡淡说道：“我可是命令过你，远离那个孩子。”
　　唐绫扯了扯上衣，遮住圆润的香肩和黑色的肩带，懒散回应道：“每个家长都警告过孩子不要早恋，但没有人会听这些鬼话，您年轻的时候应该也不例外。”
　　敢用这种语气跟总会长说话的人，坟头的草都有丈许高了。
　　太华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你看上他了？最强天灾的学生，十秒钟掌握呼吸术，两天学会麒麟禁咒，一个月的时间晋升三阶。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配得上你，那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唐绫愣了很久，她很难想象这些匪夷所思的记录，都来自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半响，她认真问道：“怎么，您同意？”
　　太华眼眸里闪过一丝寒光：“你还真喜欢他？”
　　唐绫以手托腮，想了想：“喜欢还谈不上，但至少不讨厌，而且他是一个非常可靠的队友，跟他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也很刺激。”
　　太华冷哼一声：“我看你是觉得，只要上了床，你对白银就没用了。”
　　唐绫不说话了。
　　这倒是真的。
　　极雷并不只是普通的成长性神话武装，它还有别的秘密。
　　而且必须要处子之血，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因此当初她的曾祖父，也没能完全继承这把剑。
　　“越是被严厉管教的孩子，就越叛逆。”
　　太华冷冷说道：“你不讨厌的人，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没几个，四舍五入不就等于非他莫属？还好那孩子生性冷淡，估计也看不上你。”
　　唐绫蹙眉：“嗯？”
　　她挺直的腰身，有点不服气了。
　　她也是骄傲的女孩子。
　　这容貌，这身材。
　　凭什么。
　　“如果你大晚上穿着睡衣跑到他的床上去，他的第一反应十有八九是报警。”
　　太华感慨道：“年轻人真能作啊，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接班人，但现在你掌握进化之路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倘若你成长到半神领域，必然就是天灾。而天灾不得掌权，又是我定下的规矩。槐荫啊槐荫，真是好算计。”
　　唐绫心情颇为愉悦，这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了。
　　“呵。”
　　太华漠然地看着她：“有没有一种可能，规矩是我定的。”
　　唐绫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可以废了这规矩。”
　　太华说道。
　　唐绫：“……”
　　“这才是槐荫的用意，你是我挑选的接班人，时至今日我也没有放弃让你代替莱茵的想法，毕竟你是这个世界上跟天人之楔契合度最高的人类，没有之一。而且以你的天赋，集整个人类世界的资源，短时间一飞冲天也不无可能。”
　　太华漠然道：“槐荫这是逼我站队啊。”
　　唐绫冷着脸，一言不发。
　　“可惜你太意气用事了，为了你曾祖父的事情，非要趟这浑水。”
　　太华停顿了一下：“原本，审判庭也可以为你所用的。”
　　唐绫知道总会长的意思。
　　审判庭跟她之间，本来没有什么冲突。
　　但今夜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老仆却接了一个电话，转身恭敬说道：“总会长大人，张部长想见您。”
　　太华眯起眼睛，不说话。
　　唐绫冷冷问道：“哪个张部长？”
　　她有点耳熟。
　　“那个被你们杀死的张议员的兄长。”
　　太华嗤笑道：“我教了你十多年，全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杀人，可以。但杀人之前要做什么？杀人之后又该做什么？”
　　她的嗓音越发的严厉，仿佛天雷滚滚。
　　唐绫俏脸略微苍白，但还是强撑着，漠然说道：“杀人之前，需要调查清楚背景。杀人之后，要把一切可能来寻仇的人一起杀了，斩草除根。”
　　太华瞥了她一眼：“那你又是怎么做的？”
　　唐绫想了想：“我忘了。”
　　“如果你不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现在真想一巴掌拍死你。还有莱茵和凛冬那两个废物，就连青和赤也该在小时候直接掐死。”
　　太华的美眸里闪过恐怖的金色光芒，旋即收敛下来。
　　“罢了，就让他们继续斗吧。”
　　她顿了顿：“一群废物。”
　　……
　　……
　　峰城洲际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奢华的大门从里面打开。
　　美貌的女秘书们打开门，低头露出深渊，恭敬说道：“幽冥大人，您回来了。”
　　幽冥赤裸着上半身，浑身淋漓着鲜血，虬结隆起的肌肉有节奏的舒缓。
　　血沿着肌肉的缝隙流淌，仿佛在岩石里蔓延。
　　“去准备热水。”
　　海拉浑身湿漉漉的，吩咐道：“幽冥大人需要沐浴。”
　　经历过一场血战，幽冥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伤，毕竟是九阶的烛阴神，虽然还没有掌握进化之路，但到了他这个层次，想死都很难。
　　只不过，海拉陪伴了这位大人很多年，太了解他了。
　　幽冥的信仰，就是王。
　　今夜的战斗只是小事。
　　但重点在于，王留下的天谴，被破解了。
　　幽冥看似平静，内心可能早已狂怒不已。
　　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随时都有可能发狂，毁掉整个城市。
　　啪的一声。
　　浴室的房门关闭。
　　幽冥泡在温热的浴缸里，一头黑发披散开来。
　　这一刻，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痛快啊，真期待你踏入半神领域的那一天。”
　　他的手探入虚空，取出了一本泛黄的古旧日记。
　　然后认真的翻开了夹着书签的一页。
　　“2022年5月4日，青之王破解天谴，进化者踏入历史舞台。”
　　王，还没有输。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为什么会心软呢
　　杂货铺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样子。
　　槐荫躺在躺椅上，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布伦希尔号上的战斗，看得不亦乐乎。
　　景辞则换了一身崭新的西装，给自己开了一瓶威士忌，眺望着远处的冲天而起的火光，淡淡说道：“为了一滴古神之血，真的连命都不要了。这群人甚至连是谁创造的这滴古神之血都不确定，却能把命都豁出去。”
　　“如果是被感染了，那就只能把一切希望都赌在古神之血上。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他们没有进化的天赋，相比于失去自由，更害怕死亡。”
　　槐荫笑道：“万一那位至尊恰好在沉睡，那就是血赚啊。”
　　“万人屠这个蠢货的实力还不错，如果他能忘记当年的那些事情，说不定还有机会进阶圣域，但眼下看来，多半是有点悬了。”
　　“司家的这个老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当年老二的死，有没有他的一份？如果有的话，下次找个机会，给他点教训。”
　　“老师，想弄死这个老东西还是有点难度的，虽然他的实力确实不怎么样，但逃命的本事放眼全世界，大概保三争一。”
　　“这么厉害吗？相比于李青松，他倒是还算有点本事。”
　　“好一招龙血喷涌，配合杀戮领域，炉火纯青。”
　　“司家的老东西作为一个辅助途径，倒也是一朵奇葩，这都能躲开？”
　　“咦，这是柳家的后人吧？这胖子也有点意思。”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清的。
　　反正顾见临只能看到冲天而起的火光，感受到无数生命韵律的消失。
　　“还没打完么？”
　　他心情莫名的复杂，也不知道古神之血最后究竟花落谁家。
　　这个倒霉蛋……啊不对。
　　这个幸运儿，到底是会是谁。
　　苏有珠低头瞥了一眼手机，幽幽说道：“今晚估计是打不完的，就算有人能夺下古神之血然后逃跑，也不代表日后会不会被暗杀。”
　　顾见临挑眉：“三爷也在争夺古神之血？这是图什么？”
　　“神侍。”
　　苏有珠抬起美眸，认真说道：“虽然概率很低，但一旦创造出了神侍，那就极具研究价值。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没有天赋，却依旧想要掌握进化之路的力量，尤其是黑暗世界里的人。一个活的神侍，具有巨大的研究价值。”
　　她顿了顿：“当然，更多的人是想要活命，但他们一旦真的成为了神侍，大概就会一头扎进古神界里躲起来，再也不会出来。”
　　“以太协会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么？”
　　顾见临明白了，原来屠夫居然还是个珍惜保护动物。
　　“没什么看头了。”
　　景辞收回了视线。
　　槐荫嗯了一声，打了一个响指。
　　杂货铺外的景象骤然倒转歪曲，恢复正常的时候已经到了洛东小区。
　　槐荫转过身来，问道：“张议员的灵魂，用安魂铃拘了吧？”
　　顾见临一怔，嗯了一声。
　　“物尽其用。”
　　槐荫淡淡说道：“审判庭的议员，还是很有分量的，尤其是李青松那个蠢货一直很重视他。包括张议员本人，在以太协会也有不少关系网，接下来怕是还有不少麻烦是要处理。但不用你担心，为师早有准备。”
　　顾见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等等，李青松呢？”
　　槐荫笑道：“放了。”
　　顾见临有些惘然：“放了？”
　　“是的，放了，本来就是将死之人，把他杀了也没什么意思。李青松也不是隐修会的人，本身没什么价值，不如用来做一个小实验。”
　　槐荫摆了摆手，感慨说道：“老一辈的事情，倒是不用你担心。从今天起，以太协会的内部权力结构即将再次发生变动。这是二百年来最大的变革，也是你们年轻人崭露头角，改天换日的机会，一定好好把握。”
　　老师已经撑起了天空。
　　接下来的路，就要自己走了。
　　话音刚落，槐荫缓缓闭上了眼睛，本就沧桑的面容似乎变得更加衰老了，呼吸和心跳都微弱到不可听闻，像是睡着了一样。
　　轰隆隆，整个杂货铺都在颤动，仿佛即将崩溃。
　　景辞打了一个响指，强行为稳定住了这片空间。
　　“老师？”
　　顾见临吓了一跳，心中没由来一颤。
　　包括苏有珠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景辞推着轮椅，平静说道：“老师这一生都在为了人类世界而战，时不时还要跟至尊级碰一碰。寻常的天灾，基本跟古之至尊交手两次以上，大概就要废了。但老师跟古之至尊战斗的次数，却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赤之王跟他的天谴，也对老师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他认真说道：“接下来，我要带老师去找个神官看一下。虽然他确实还能活两年，但我希望在他人生最后的两年里，能过得舒服一些。”
　　不知为何，顾见临听着这些话，陷入了沉默。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闪回了很多画面，有杂货铺面前摆弄着铜钱的老人，有顶天立地宛若神明的伟岸背影，有擎天而起的青色麒麟。
　　这个世界满是风雨，但始终有个老人，在他背后为他撑着伞。
　　帮他遮风挡雨。
　　很多人说青之王百般不是。
　　但对他而言，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而现在，老师时日无多了。
　　顾见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攥紧了手掌。
　　苏有珠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情绪。
　　相伴那么多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顾见临天生性格淡漠，也很少有情绪，身边的人也不多，但当他真的在乎什么的时候，就会表现得非常的明显，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比如当初在墓园里，他看着墓碑时的苍白眼神。
　　还有在归葬之色的地下遗迹里，紧紧抱住她的双手。
　　以及此时此刻，被他捏得发白的指节。
　　因为拥有的太少了。
　　所以一旦得到了，就不想失去。
　　苏有珠默默伸出手，轻轻地把他的手掌握住。
　　顾见临一愣，回过神来，有些恍惚。
　　“人生在世，最重要就是正视离别。”
　　景辞为轮椅上的老人盖上了毛毯，微笑说道：“老师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但能不能让他走的时候不留遗憾，那就全看你了。”
　　时空颤动起来。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我知道了，师兄。”
　　苏有珠也认真俯身行礼：“慢走。”
　　杂货铺宛若水中的倒影一般消失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原地。
　　夜色寂寥，蝉在树上叫得没完没了。
　　良久过后。
　　“别太担心，还有两年多的时间。”
　　苏有珠轻声说道：“你父亲当年说过，在这个超凡的世界里，还有很多人类根本没有发掘出来的秘密。说不定就有机会，给青之王续命呢？”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感受到少女眼神里的关切，嗯了一声。
　　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而是务实派。
　　还有两年的时间。
　　足够他做很多事情。
　　“对了。”
　　顾见临伸手到背后，从麒麟之楔的空间里取出了装有月石之心的盒子，递给她说道：“这个东西我帮你拿到了，是不是就可以安心进阶了？”
　　苏有珠感受到盒子里的血腥气，确认是月石之心无误。
　　她忽然想起来，今天本来是要生个气，跟他发脾气的。
　　只是看着灯光下，少年的脸。
　　忽然就不忍心了……
　　好烦哦。
　　……
　　……
　　北欧，挪威。
　　隐约有轰鸣声响起，古旧的杂货铺出现在了汹涌起伏的冰海岸边。
　　景辞推开了店门，风雪涌入进来。
　　“行了，已经到了。”
　　他忽然说道。
　　槐荫默默睁开了眼睛，眼神混浊又黯淡，仿佛将死之人。
　　景辞淡淡说道：“您至于么？”
　　“你懂什么？”
　　槐荫幽幽说道：“我若是不这么做，怎么能让他感到伤心难过呢？他不伤心难过，小姑娘又怎么会心软呢？小姑娘不心软，他们今晚不就吵架了么？”
　　“你师弟那个人硬的跟钢铁一样，思路又僵又直。”
　　他感慨道：“还得让为师出马啊。”
　　景辞随意问道：“您觉得师弟遇到的这两个，哪个比较符合您的心意？一个是总会长的接班人，另一个……是他的后人，都挺有意思的。”
　　槐荫认真地想了想：“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两个小姑娘都不错，谁先拿下这个木头，就看各自的本事了。以我的立场来说，当然是都想要了。但这小子就是不开窍，他要是有我这个做老师的三分之一本事，两个姑娘早就放产假了。”
　　说完他重重咳嗽起来，咳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地面。
　　景辞欲言又止。
　　“我已时日无多，这辈子又无儿无女，偶尔也想跟普通人一样，享享天伦之乐。你已经没指望了，老二也已经不在了，还不是得指望老三？”
　　槐荫望向屋外的冰层以后，眼神忽然就变得明亮起来，一把掀开了身上的毛毯，麻利地从轮椅上起身，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走，冰钓去！”


###第二百二十章 有珠的惩罚
　　昏暗的楼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自己来吧。”
　　“不准动，这里还有，转过身来。”
　　“嗯……好。”
　　顾见临高举双手，像是一个被警察指着的愚蠢劫匪。
　　苏有珠踮着脚尖，拿着湿巾擦拭着他胸口的灰尘血渍，直到确认没有问题了，才满意地转身转动钥匙开门，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一起进屋。
　　很无奈，顾见临在这个姑娘面前，仿佛被血脉压制一样。
　　这让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他真的是被这个姑娘一手养大的。
　　苏有珠确实天生拥有小御姐般的内心，明明比他还小几个月，但冰冷漠然的气质浑然天成，每次望向他的眼神，都让他没由来的感到心虚。
　　麒麟尊者的威严都不顶用了。
　　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遇到了严厉的大姐姐，这是食物链上的压制。
　　“你俩又干什么去了？病还没好就往外面跑？是不是跑去看流星雨去了？小临你也是的，你就惯着她吧！早晚让你们俩给气死！”老妈在客厅里擦桌子，看到这两个不省心的回来，没好气地轻啐了一口。
　　厨房里有很浓郁的中药味，苏叔正在炖着中药：“回来了？年轻人出去散散心也好。正好，小临你回来了，盯着她把药给喝了。”
　　鹦鹉这一刻很想说话，但奈何嘴被捆住，蹦不出半个屁来。
　　苏有珠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因为她在家里的人设是问题少女，是需要被管教的。
　　只要一回家，两个人的地位瞬间颠倒。
　　“哎呀我说了多少次了，这个东西让你放冰箱，不然肯定就坏了。”
　　“冰箱都被你塞满了，哪里还有地方放？”
　　夫妻两个又在厨房里吵吵起来。
　　顾见临端过中药，放在桌子上：“喝了吧，虽然没什么用，就当调理一下。”
　　苏有珠脸色很难看，她最讨厌的就是中药，但想到这是老妈的心意，只能横下一条心，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咕嘟嘟的吞下去。
　　“喏。”
　　顾见临从冰箱里翻出一瓶养乐多给她，压低声音问道：“今晚怎么莫名其妙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养伤么？知不知道危险？”
　　苏有珠抱着养乐多吨吨吨，面无表情质问：“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出门的时候分明是说出去给我买奶茶的，奶茶呢？”
　　顾见临心里咯噔一声，只是如今的他也并非吴下阿蒙了，平静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家里洗澡，给我看透视睡衣，透视睡衣呢？”
　　有那么一瞬间，客厅里陷入寂静。
　　苏有珠抬起清亮的美眸，似是嘲弄地看了他一眼。
　　只见她二话不说去了卧室，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套丝质的黑色连衣睡裙。
　　而且一看就是很透的那种，明显刚刚洗过，还有洗衣液的香味。
　　卧槽。
　　顾见临险些应激了，一把夺过这件衣物，塞进抱枕的后面。
　　这要是被家长看见了，那还得了。
　　他本来只是口嗨了一句，没想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我可是说到做到。”
　　苏有珠眼神睥睨，冷冷说道：“你倒不如先解释一下，那个红头发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每次跟你分开，你都是跟她在一起？”
　　顾见临身正不怕影子斜，平静说道：“只是可靠的队友而已，因为你恰好受了伤，所以没办法找你组队，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信任。”
　　苏有珠盯着他看了几眼。
　　“我明白了。”
　　她若有所思说道：“按照你这个逻辑，如果有一天我怀孕了，而你恰好有生理需求需要解决，你就回去找别的女人，对不对？”
　　顾见临的脑子宕机了。
　　这思维跳跃的太快，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要乱说胡话。”
　　他一本正经说道：“我们是兄妹关系。”
　　苏有珠冷哼一声，本来捧着手里的月石之心，她还是很感动的。
　　但是想到这是跟别的女人一起夺过来的，就瞬间不香了。
　　“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
　　她闷闷说道：“还是在学校的时候好。”
　　顾见临一愣：“什么意思？”
　　“在学校的时候有别的女孩子惦记你，我可以去恐吓一下她们。”
　　苏有珠幽幽说道：“你还记不记得，自从你上了高中以后，跟你表白的女孩子有不少，但被你拒绝以后，就再也没有纠缠过你了。”
　　顾见临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是这样，最初有过几个死缠烂打的，后来渐渐的都消失了。
　　毫无征兆。
　　“那都是我跟她们进行了非常亲切友好的交流，告诫她们不要早恋。”
　　苏有珠振振有词：“你的清静，都是我的努力换来的。”
　　顾见临愕然不已，没想到她居然还做过这种事情。
　　“但是我记得后来还是会有人在我书桌下面塞早餐和零食什么的。”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哼，反应过来了？那不都是老娘给你塞的，学校的饭狗吃了都摇头，怕你长不高发育不良，但现在看起来倒是蛮不错的。”
　　苏有珠打量着他的脸和身材，满意点头：“我的养成计划很成功，唯一可惜的一点就是把你养的太好了，总是有别的女人惦记。”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无声地笑了笑。
　　其实他之前对上学没什么兴趣，也从来不跟同龄人有来往，因为他自己太过早熟，基本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在身边擦肩而过，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注意到而已。
　　比如，眼前这个女孩。
　　“我确实很需要月石之心，但下次不要这么冒险了。”
　　苏有珠认真说道：“不然早晚被你气死。”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她痛苦地蹙起眉，低声咳嗽。
　　顾见临还以为她受伤了，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膀。
　　忽然间，苏有珠美眸里闪过银亮的辉光，毫无征兆地撑起神速力的领域，然后抬起冰雪白精致的俏脸，柔软的朱唇凑到了他的唇边。
　　斩鬼途径的优势体现出来了。
　　说偷袭，就不给你一点机会反应。
　　顾见临只觉得唇边一凉，下意识地后仰。
　　然而苏有珠的速度太快，双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压在身下。
　　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顾见临在她的美眸里看到了一抹得意和狡黠，她唇瓣是那么的柔软清凉，仿佛含着一块西伯利亚的寒冰，如此生涩的吻技，却又那么浓烈。
　　最恐怖的是，那对夫妻俩还在厨房里吵吵。
　　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他们拥吻在一起。
　　良久过后，顾见临眼睁睁地看着她放开了自己的嘴唇。
　　像是一个小女王一样，高傲清冷。
　　“这就是惩罚。”
　　苏有珠低下头，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冷声说道：“下次再糊弄我，我当着他们俩的面咬你。哼，今晚不给你看透视睡衣了……当然，你要是真想看，也可以来我房间。”
　　顾见临觉得唇边还残留着她的温度，脑子里一片空白。
　　“斩鬼途径就是让你这么用的？”
　　他有点懵，感觉自己的段位，永远跟不上这女孩的套路。
　　“不行么？”
　　苏有珠抬起下巴：“苦不苦？”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其实他很想说，是甜的。
　　但她的行为太恶劣了，他不想让她太得意，就只能推着她的额头把她挪开，板着脸说道：“我去洗个澡，一会一起拷问张议员。”
　　说完他转身就走，毫不留情。
　　苏有珠望着他的背影，唇边不经意间牵起一丝笑意。
　　本来她没想过这么主动的。
　　但现在有了危机感，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
　　……
　　魔都，深空总部大厦。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灯火通明的城市，莱茵宛若一座沉默的雕塑，透明的玻璃倒映出他修长笔挺的身姿，还有宛若冻结般的面容。
　　五分钟前，他收到了消息。
　　天昼和行夜这两位圣者死了。
　　这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位年轻圣者，地位举足轻重的心腹。
　　只因为那位号称最强天灾的青之王，指认他们是隐修会的成员。
　　所以这两位圣域级的圣者，就像是路边的蝼蚁一样，被碾死了。
　　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可惜了。”
　　他轻声说道。
　　也不知道是在可惜什么。
　　如果是对古之浩劫事件不了解的人，可能会觉得很荒唐。
　　堂堂圣者。
　　圣域级的升华者。
　　怎么可能就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只不过，莱茵是了解那段血腥历史的人。
　　在古之浩劫事件里，像这种七阶的圣域级升华者的死亡，根本不值一提。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些年里，有太多人类世界的守护者，都死于那对师兄弟之手。
　　血流成河。
　　人间地狱。
　　好在李青松还活着，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这时，太虚的声音在寂静里响起。
　　“莱茵副会长。”
　　太虚温柔说道：“张栩之部长求见。”
　　莱茵沉默了片刻，那双金色的重瞳里没有任何感情，淡淡说道：“告诉他，不要多想，回去安心晋升七阶，把最后一个天将的名额拿下。如果让陆子衿把这个名额给夺走，那么他这辈子就不用来见我了。”
　　太虚回应道：“明白。”
　　黑暗里，黑色蕾丝女仆的虚影一闪而逝。
　　大概过了五分钟。
　　太虚的影像再次浮现在黑暗里，欲言又止。
　　“张部长不走？”
　　莱茵挑眉：“只是死了一个弟弟而已，这就让他失去理智了么？”


###第二百二十一章 烛龙尊者，要来了吗？
　　最近这段时间，顾见临是不太想继续在家里面待着的，主要原因就是自从兄妹两个人互相摊牌以后，总有种瞒着家长偷情的感觉。
　　每分每秒，惊险又刺激，相当的禁断。
　　主要是有珠还时不时的撩拨他，穿的睡衣也都太露了。
　　让他这种正人君子备受折磨。
　　“这个不存之锁还是蛮好用的。”
　　苏有珠抱着枕头趴在他的床上，以手托腮，吐槽道：“只要结界铺设开，晚上不管做什么，爸妈都听不到我们发出的声音。”
　　这姑娘穿着黑色的连衣睡裙，一双雪白细长的美腿春光乍泄，肌肤细若凝脂，在灯光下泛着瓷白色的光泽，精致白皙的玉足晃晃悠悠。
　　顾见临心里默念非礼勿视，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她面前坐下。
　　“不存之锁是为了防止突发状况发生。”
　　他严肃说道：“不是用来做那种事情的。”
　　卧室已经被虚幻的锁链所笼罩，消弭了他们的存在感。
　　苏有珠斜眼瞥他，眼波流盼：“我可没说是哪种事情，你想哪去了？”
　　顾见临不说话了，这姑娘看着冷冰冰的，但是坏心眼可多了。
　　一百个心眼里起码有二百多个都是用来套路他的。
　　应对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冷暴力。
　　这时他忽然发现，这姑娘在盯着他的领口看。
　　顾见临这才意识到睡衣扣子没系好，连忙整理。
　　“又不是没看过。”
　　苏有珠撇嘴：“你浑身上下哪一件不是我买的？”
　　顾见临迟疑了一瞬间：“嗯？我怎么记得……”
　　他一直以为是老妈买的。
　　现在突然反应过来了。
　　苏有珠轻哼了一声，幽怨说道：“你以为呢？妈妈给你买的衣服，实际上都是我挑好的，你难道一直没发现她这些年给你送的衣服都意外的合你心意么？我可是有一个备忘录的，你什么季节喜欢穿什么我都知道。”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眼神愈发的幽怨：“你这个人又迟钝又麻烦，每次换季都要感冒，我从古神界回来就要火急火燎去给你买秋衣和冬装，高领的衣服你又嫌闷不穿，大衣你又嫌太重，每次都要我挑好久。”
　　“你喜欢的颜色太单调，无非就是黑白灰，版型太差的不好看，面料不好又会让你不舒服，而且每年你都在长个子，每次买衣服最多穿半年。”
　　她吐槽道：“有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养了个儿子。”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忽然哑然失笑。
　　“笑什么？”
　　苏有珠瞪眼。
　　“没什么。”
　　顾见临摇了摇头：“不会觉得烦么？”
　　“不会啊，养大了也挺有成就感的，还会帮我打架呢。”
　　苏有珠淡淡说道：“如果不会被别人抢走就好了。”
　　顾见临虽然秉持着单身的原则，但还是想解释一下：“我跟唐师姐真的只是普通的队友关系，而且利益一致，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有珠嗯了一声：“我知道啊。”
　　顾见临一愣。
　　“但没了她，总会有别人啊。”
　　苏有珠双手托腮：“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顾见临再次看到她美眸里促狭和玩味，顿时警惕起来。
　　“这可是我这具身体的初吻哦。”
　　苏有珠凑到他面前，认真问道：“感觉怎么样？”
　　顾见临默默扭头，完全无视了后面的半句话：“那也是我的初吻。”
　　说完，他就听到了少女的冷笑一声。
　　一种不详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苏有珠面无表情说道：“你初吻早就没了。”
　　顾见临脑袋嗡嗡的：“哪一次？”
　　苏有珠有些得意，旋即又有点气愤说道：“在你干掉小丑的那天晚上啦！哼，你刚才居然不问问我的分身都吻过谁，还想看你吃醋的表情呢。”
　　顾见临下意识捂住嘴唇，有种深深挫败和无力：“那天晚上你都做了什么？”
　　“你不是猜到了么？就是守在你身边看着你睡觉而言，顺便把你初吻拿了。”
　　苏有珠忽然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怎么，那个时候我对你就这么重要了吗？”
　　其实顾见临很多次冒险，都是为了她。
　　峰城二中的食堂，麒麟仙宫里的归葬之森，还有布伦希尔号的八角笼。
　　虽然很担心，也不希望他这么乱来。
　　但心里还是很甜蜜的。
　　“没有。”
　　顾见临面无表情，却在应激的边缘挣扎。
　　就算有，也不能认。
　　杀死小丑的那个晚上他睡的很熟，完全不记得了。
　　可恶。
　　“我照顾了你那么久，总要有点奖励吧？亲一下怎么了？”
　　苏有珠不依不饶，追问道：“顾见临，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谈恋爱？”
　　顾见临心中微动，盯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很多年的少女，忽然说道：“你生母的那边到底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一直没听你说？”
　　有那么一瞬间，少女沉默了。
　　苏有珠抱着枕头，鼓了鼓腮：“女孩子的事情不要乱打听，如果你真的特别想知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是只有男朋友才能知道的哦。”
　　毫无意义，这又是她设下的陷阱。
　　顾见临才不会上套，平静说道：“那我也不会跟藏着秘密的人谈恋爱。”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
　　苏有珠冷哼一声：“那就耗着就好了，我就不信你这辈子不需要有人给你洗衣服做饭生孩子，看谁耗得过谁。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随你。”
　　顾见临摸出安魂铃，里面囚禁着一枚破碎的灵魂。
　　随着黑色的光晕释放出来，张议员的灵魂悬浮带半空中，仿佛提线木偶。
　　原本苏有珠正在生闷气，看到这一幕还是乖乖凑过头来，仔细观察。
　　顾见临平静问道：“张议员，你是什么时候加入隐修会的？审判庭内，有多少是你们的人？你们组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张议员平静回答道：“我在六年前的林家灭门案事件加入隐修会，审判庭内至少还有四条情报线，但我并不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因为组织内的情报并不共享。我们只需要完成各自的任务，或者听从上级指派。”
　　他说道：“我们不知道组织的目的，只知道我们侍奉的人是无上天尊。”
　　无上天尊！
　　顾见临和苏有珠对视一眼，他们还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无上天尊是什么东西？”
　　他茫然问道。
　　苏有珠也摇了摇头，沉吟片刻以后，回答道：“无论是古神族还是人类，能用无上这两个字的，少之又少。至于天尊，这个名词倒是相当的古老，一般出现在被编纂出来的神话异志里，不存在于真实的历史。”
　　这有可能是个人类。
　　也有可能是某个极其隐秘的古神族。
　　甚至有可能是一位古之至尊！
　　张议员还以为这句话是问他的，便木然回答道：“我们并不知道无上天尊是谁，只知道祂是无所不能的，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真正的救赎。”
　　顾见临陷入了沉思。
　　老师把不存之锁和安魂铃交给他，就是要让他自己一步步查清真相。
　　培养他的能力。
　　如果没猜错，老师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事情。
　　甚至多半还接触到了更高层次的秘密。
　　“听起来像个狂信徒组织。”
　　苏有珠评价道。
　　顾见临微微颔首。
　　“隐修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但应该有着非常古老的历史。”
　　“李青松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么？”
　　“不知道，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利用他，帮助隐修会完成一些事情。”
　　“唐子敬，孟河伯，顾辞安，牧锋，他们的事故都跟隐修会有关，对么？”
　　张议员回答道：“是的，隐修会希望把他们发展成我们的线人，但发展这四个人的时候，都出了意外。因此隐修会要求把这四件事的痕迹抹掉。尤其是唐子敬和孟河伯，他们通过成为神侍的方式，摆脱了组织的控制。”
　　他说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尽可能的抹掉唐子敬和孟河伯，不留活口。”
　　顾见临明白老师说的那句话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活动的痕迹越多，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你们都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苏有珠冷声问道。
　　张议员回答道：“蜘蛛。”
　　顾见临一愣，当初他被精神控制的时候，也看到了一个蜘蛛。
　　苏有珠见他表情不对：“你知道？”
　　下一刻，张议员就解释了：“隐修会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蛛网，笼罩着这个世界。而在网上活动的，就是蜘蛛。只要看到蜘蛛的幻象，脑海里就会出现血字的指示，我们必须按照血字的指示去做，否则就会被抹杀。”
　　顾见临轻声说道：“听起来有点诡异。”
　　苏有珠嗯了一声，又问道：“顾辞安和牧锋的事件呢？”
　　张议员回答道：“顾辞安的事情保密级别太高，并不是我接手的。而牧锋也是为数不多，能够抵抗精神侵袭的人。隐修会本想杀死他，但他的实力太强，摆脱了我们的追杀。好在牧锋中了失魂蛊，失去了记忆。”
　　“那个时候孟河伯还没有叛逃，他会帮助我们处理这些意外的事故。我们伪造了现场，控制了一个幸存者，留作证据。”
　　他继续说道：“牧锋虽然没能成功控制，但我们希望利用他，进一步的打压凛冬的派系，打击守夜者的势力，以此来达到我们的目的。”
　　原来如此！
　　顾见临心想牧叔果然是被冤枉的。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听到这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还有幸存者？”
　　苏有珠眯起美眸。
　　“幸存者不只有一个。其中一位已经被我们控制，出庭时会指认牧锋是杀人凶手，他被审判庭严密地保护起来，秘密藏在魔都总部，谁也接触不到。”
　　张议员说道：“隐修会指派给我的任务，其中就有找到另一个幸存者。”
　　“还有另一个幸存者？”
　　顾见临吃了一惊。
　　苏有珠也说道：“我之前倒是听三爷说过，审判庭的猎魔人经常在活葬区附近活动，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但一直以来都没有找到。”
　　“第二个幸存者名叫林澜，是林家的遗孤之一，隐修会不确定他的生死，不能让他成为变数，所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议员说道：“这关乎到最后一位天将候选的名额，如今守夜者和审判庭都在竞争，最有竞争力的二人是峰城辖区的分部长，陆子衿。另一位是临海辖区的分部长，张栩之。张栩之是我的兄长，而他恰好也是六阶。”
　　“我是他的亲弟弟，完全有机会在他的晋升仪式里动手脚，把他发展成组织的一员。如此一来，隐修会就可以借机蚕食总会长身边的势力。”
　　“与此同时，隐修会的下一步计划是也打压陆家，尤其是陆子衿，必须想办法铲除。目前我们已经查到，陆子衿这些年一直在帮助牧锋等人。等牧锋的案子尘埃落定，我们就会启动针对她的计划，将她控制或铲除。”
　　苏有珠美眸里骤然闪过一丝森然的寒意。
　　顾见临握着安魂铃的手都微微一紧。
　　怪不得老师要不计一切代价抹杀掉这群蛀虫。
　　他们的野心也太大了。
　　“现在我要问你，蓬莱升仙阵到底是什么？”
　　顾见临沉声问道。
　　苏有珠微微一怔，当初跟着药师老贼的时候，她也听说过这个东西。
　　只不过，兄妹两个人都没想到。
　　张议员的一句话，则是惊天的炸弹。
　　“蓬莱升仙阵，涉及到烛龙尊者的秘密。”
　　张议员说道：“传说中，两千多年前徐福东渡，在东海之上亲眼见证了烛龙与麒麟的旷世之战。徐福作为见证者，被古神之血所操控，成为了神侍。”
　　他的声音明显颤抖起来，暴露出巨大的惊恐：“烛龙尊者的神侍。”
　　顾见临瞳孔微颤，果然跟老妖怪有关。
　　苏有珠蹙眉：“说下去。”
　　“根据我们的调查和考据，所谓的蓬莱升仙阵，的确出自徐福之手。但是这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是烛龙尊者的命令，那位至强至暴的至尊，想要利用徐福这位人类最顶尖的炼金术大师，做一个尝试。”
　　张议员说道：“我们不知道这个尝试最后成功与否，如今还在积极的在麒麟仙宫里寻找。隐修会对此极度重视，因为我们认为，徐福的研究成果如今就在麒麟仙宫里。而烛龙尊者将会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验收这个成果！”


###第二百二十二章 烛龙禁咒的可能性
　　顾见临对于这个结果很意外。
　　但当他联想到在布伦希尔号上看到的那座祭坛以后，就觉得很合理了。
　　“我这次在布伦希尔号上找到了隐修会的一个窝点，那里有一个祭坛，就是所谓的蓬莱升仙阵，大致就是人体炼成的一套，把人当做丹药来炼。”
　　他大致的把之前的见闻都说了一遍。
　　苏有珠托着腮，吐槽道：“窝点这个词用的很好，不过以你对超凡世界的了解，是怎么认出那些壁画里的内容的？你居然还知道人体炼成？”
　　顾见临清了清嗓子：“因为我有在努力学习。”
　　关于唐师姐的部分，被他给隐去了，主要是怕这姑娘又吃醋。
　　如今看来，烛龙尊者当年的离开东海的时候，并不只是把麒麟之楔打碎封印了那么简单，她一定留下了别的什么东西，所以需要看守。
　　徐福就是她留下的守门人。
　　包括夔龙始祖，也许就是她留下的第二道保险。
　　“等一下。”
　　苏有珠忽然盯着安魂铃里的灵魂，狐疑问道：“这种级别的隐秘，为什么你就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涉及到古之至尊，绝非你能处理的。”
　　没想到，张议员却说道：“因为隐修会之所以会发现这件事，是因为六年前林家的灭门案，而我就是在那件事以后从执事晋升到了议员，并且被发展成了线人。而林家，就是守护着这个秘密的家族。”
　　“原本审判庭查到他们的时候，只是因为他们在试图寻找进化的方式，但我在调查的过程中却发现了林家私藏的千年壁画，确认他们的祖先曾进入过麒麟仙宫，并且从里面活着出来，从而带出了这些秘密。”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上报，而是传递给了我的上级。目前，除了隐修会的成员外，以太协会目前并不知道这件事，否则早就该展开调查了。”
　　他说道：“隐修会目前所做的一切，就是找到烛龙尊者的传承。”
　　顾见临微微颔首，目前的一切都对上了。
　　烛龙尊者的传承并不是龙骨，因为这东西别人用不到。
　　当初归葬之森事件，隐修会要找的是麒麟之楔。
　　而非烛龙尊者留下的东西。
　　“当初三爷也提到过，幽荧集团里也有人提到过烛龙尊者的传承，其实很有可能就是隐修会故意放出来的，借助黑暗世界的力量去寻找这东西。”
　　苏有珠若有所思道。
　　顾见临心中一动：“林晚秋，应该就是林家的人吧？她是隐修会的成员么？”
　　“不是，林晚秋是林家的养女，当初是她举报了林家在进行秘密试验，审判庭对她很信任。这个女人非常精明且小心谨慎，从不信任任何人，隐修会本想在她晋升超维的时候将她控制，但那时她已经悄悄晋升了四阶。”
　　张议员说道：“隐修会的精神控制，必须要在零阶，三阶，六阶，这三个阶段进行，一旦错过就必须等到下一个阶段。目前隐修会对林晚秋的态度是观察，等待她露出破绽，再找借口对她施行监禁和逼供。”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林晚秋那个女人还有两把刷子。”
　　顾见临沉吟片刻，当初出现在古墓里的五个人，都挺有本事的。
　　药师是超凡阶段的最强炼药师，价值连城。
　　对于任何一个超凡组织而言，都至关重要。
　　而且手里还有徐福记。
　　月姬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是天赋和实力都超一流，人美声甜的高冷小女王，还是父亲留给他的童养媳，家世背景的水也深的很。
　　屠夫虽然看似没头脑，但他作为神侍的天赋无可挑剔，哪怕是初代的麒麟尊者看到这货，大概都会给他一个机会，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憨了。
　　如今看来，海妖这女人也不简单，不仅是林家的养女，而且心机手段高超，居然连隐修会都给避开了，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唯一的普通人就是书翁。
　　毫无特点。
　　只能当工具人，用来打杂。
　　“林晚秋那个女人居然有这么聪明？”
　　苏有珠有点发愣：“我都没发现。”
　　顾见临回忆起跟那个女人的相处，最初对她的评价是趋炎附势，属于那种很势利的女人，但隐修会却说她从不信任任何人，异常的小心谨慎。
　　这么说来，这只是她对外的伪装。
　　大多数人对她的评价都不好，认为她是一个绿茶婊。
　　只有菀菀一个人为她说话。
　　顾见临对她的人格画像，也在不断的更新。
　　苏有珠冷声说道：“当初黑云城寨的基地里，想杀顾见临的人，也是你们？”
　　顾见临心中一动，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
　　张议员说道：“是的，那是我安排的人。”
　　“由于顾辞安的存在，隐修会的活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虽然隐修会的控制手段极其隐秘且不可摆脱，但受控者的前后行为必然会出现反差。顾辞安的侧写能力委实超乎常理，无法用任何手段规避。”
　　他说道：“过去的数年时间里，他就通过守夜者部分成员的行为异常，推断出他们被控制，间接的发现了隐修会的存在。这是隐修会无法容忍的，当我们意识到他的儿子也拥有这种能力，那就必须要找机会把他抹掉。”
　　侧写！
　　顾见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苏有珠扭头盯着他：“怎么了？”
　　“这才是老师选择我的真正理由，最初从小丑事件的引导，再到后来的黑云城寨，以及再后来的西港禁忌区。老师不仅仅是在帮助我成长，也让我一步步的感受人性的挣扎和两面性，锻炼我的侧写能力。”
　　顾见临轻声说道：“他想让我看穿的，是人心。”
　　苏有珠沉默了片刻：“青之王对你而言，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吧？”
　　顾见临嗯了一声。
　　苏有珠望向他的美眸里闪过一闪而逝的复杂，旋即消失无踪。
　　接下来，张议员这里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因为隐修会的活动必然不可能太频繁，这么多年来也就几次的指示。
　　但是今晚的收获已经够多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烛龙尊者会降临麒麟仙宫！
　　从目前所有的线索推断，这个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的！
　　自从归葬之神事件过后，帕米尔高原的不周山就复苏了，迄今为止都能看到恐怖的异象在吞噬着西部的维度，各大电视台争相报道。
　　以太协会也分出了大量的注意力，去关注那边。
　　巅峰烛龙即将出世。
　　幼年麒麟目前还特么只有三阶。
　　这打个屁。
　　顾见临有时候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当初为什么偏要去撩拨人家。
　　现在好了，人家真要来了。
　　他痛定思痛，在心里规划好了对策。
　　第一，进阶！
　　打铁还需自身硬，必须尽快的晋升超维级，自己的实力上来才是硬道理。
　　第二，增强一下自己的势力。
　　古神之血是个好东西，需要尽快寻找合适的人选，把他们发展成神侍。
　　最好是效仿隐修会，渗透各大组织。
　　“作为两栖物种的优势也要发挥出来，无论是呼吸术还是禁咒都要学起来，不仅仅是我自己学，还要给手底下的信徒们学。只有整体的实力上来了，作为至尊的我才能尽快恢复。而我的手里，目前就有一张ssr五星卡可以养。”
　　顾见临忽然扭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身边的少女。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苏有珠狐疑地盯着他，甚至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顾见临默默地凑近了她。
　　苏有珠并不抗拒他凑过来，只是觉得心跳有些加速，雪白的脸颊微微发烫。
　　还以为这家伙开窍了。
　　终于对她见色起意，准备对她做点什么。
　　忽然间，顾见临把她拦腰抱起，开门走向她的房间，径直走向那张大床。
　　苏有珠懵了。
　　他想干什么。
　　难道这就要滚床单了。
　　为什么不在他的房间里，还有不存之锁。
　　她可是第一次，万一不小心叫出声，被爸妈发现了怎么办。
　　而且她其实没有准备好，必要的措施还没准备呢。
　　少女脸颊酡红，浑身发烫，晕晕的。
　　顾见临把她放在了床上，拉过被子帮她盖好，素来生硬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你的伤还没痊愈，今晚就不要熬夜了，好好休息。我哪也不去，就在隔壁守着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有那么一瞬间，苏有珠眨动着清澈的美眸，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不是想那个，因为太突然了。
　　而且她的第一次也不想这么草率。
　　不过这个木头好像忽然开窍了一样，语气不再是冷冰冰的。
　　难得的温暖，还懂得照顾人了。
　　呜呜，真感动。
　　“我想吃生煎。”
　　苏有珠用被子盖住半张脸，低声说道。
　　“好的，我记住了。”
　　顾见临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早点睡，晚安。”
　　咚咚。
　　苏有珠被摸头了，这一刻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小鹿乱撞，乱了心弦。
　　虽然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神经，但她确实很享受这种从未有过的温柔。
　　她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虽然有点不舍，但想到他就在隔壁，心里越发的甜蜜起来，强撑着矜持说道：“嗯……晚安，明天起来不准消失。”
　　顾见临嗯了一声，轻轻带上了房门。
　　客厅了一片黑暗。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恢复了冷漠。
　　对不起了有珠。
　　从今天开始，至尊要给你上强度了。
　　……
　　……
　　卧室里，苏有珠丝毫不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
　　她只是惬意的缩在被窝里，摸出手机连发了三条消息。
　　“姐，今天我被公主抱了。”
　　“姐，他今天给我盖被子了。”
　　“姐，他今天主动跟我说晚安了。”
　　大概过了一分钟。
　　苏有夏：“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家族的事情还没解决，别忘了那个女人和爸爸的教训。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屏幕的微光照亮了苏有珠的精致的脸。
　　她忽然沉默了。
　　苏有夏：“这次你进入麒麟仙宫颗粒无收，反而受了重伤。晋升的事情也耽搁了吧？顾叔叔说的烛龙禁咒，也没有半点着落。”
　　苏有珠望向床头柜上的月石之心，陷入了沉默，反驳道：“才没有，月石之心已经拿到了，我会在这周内晋升五阶。至于烛龙禁咒，虽然……”
　　忽然间，她仿佛听到了远古的召唤声，周遭的空间如同镜面般碎裂，猩红如瀑的血光从裂隙里倾泻出来，仿佛要将她淹没一般。
　　她眼疾手快，连忙从抽屉里摸出面具挡住脸，然后裹住了被子。
　　虽然这样看起来很蠢，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是为了防麒麟尊者，而是为了防其他人。
　　轰隆一声！
　　天旋地转，世界破碎。
　　当苏有珠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非出现在麒麟仙宫的陵墓里。
　　而是身处一片漆黑的夜色里。
　　黑暗里弥漫着浓雾，雾气深处是无数个黑洞，仿佛能够窥见宇宙的原暗。
　　伴随着轰然的巨响声，只见黑暗深处亮起了血色的竖瞳，隐约有遮天蔽日的黑龙盘踞冲天，祂的躯体是如此的磅礴，透着生与死之间的森严之美。
　　黑暗的世界仿佛坠入了幽冥。
　　那是龙！
　　烛龙！
　　黑暗深处，仿佛有风华绝代的侧影一闪而逝，祂的一瞥仿佛令天地倾倒。
　　苏有珠震撼失神，裹在身上的被子都脱落了。
　　她观摩着那尊冲天而起的黑龙，仿佛坠入了永恒的噩梦里。
　　太古的禁忌知识涌入脑海，如同亿万个亡魂的窃窃私语。
　　她仿佛领悟了什么，脑海里尽是贯穿天地的龙吟声。
　　“月姬。”
　　黑暗的深处，响起了威严冷漠的声音。
　　如此的平静，又却令人毛骨悚然，暗藏的巨大的精神波动。
　　苏有珠隐藏在面具下的俏脸苍白如纸，害怕极了。
　　她感应到了，至尊的意志。
　　三天内学不会烛龙禁咒，就抓她去当女祀！
　　等等，麒麟尊者是怎么做到掌握烛龙禁咒的？
　　一瞬间她如坠深渊。
　　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与此同时，她看到了一个更恐怖的东西。
　　麒麟之楔的碎片。
　　一柄断裂的剑，悬浮在她的面前。


###第二百二十三章 微服私访
　　魔都，天山府邸。
　　在魔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这里只算是一个寻常的小区，房价放眼整个城市也只能算是中游，基本都是本地人住在这里，业主也大多是上了年纪的退休老人，随时可见出来遛鸟和遛狗的，还有围绕石桌下棋的退休人员。
　　“峰城的局势那么紧张，你们两个不在那里看着，到我这干嘛？”
　　有人牵着一只萨摩耶，闲庭信步地走在路边。
　　这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接近两米的身高，浑身的肌肉非常发达，一身寻常的白色练功服几乎要被撑裂，头发霜白，面容沧桑。
　　他的神情看似温和，但在升华者的世界里却有着赫赫威名。
　　凛冬。
　　守夜者的最高领袖。
　　“峰城到魔都，坐飞机也就一个小时，我们不用值机，也不用安检。”
　　韩晶一袭笔挺的迷彩服，面无表情地跟在他后面。
　　傅青玄拄着拐杖，笑了笑：“头儿，好久不见。”
　　凛冬转过身来，神情复杂：“确实好久不见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他顿了顿，转而望向后方，感慨道：“还有你，你怎么也来了？”
　　健身区里有个跷跷板，陆子衿抱着一杯奶茶跟路过的小孩玩的不亦乐乎，随口说到：“老陈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我就来看看您咯。”
　　凛冬笑道：“我觉得，你们不是来看我的吧？”
　　韩晶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头儿，昨夜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青之王挡住了天谴，审判庭的天罚武器已经失效了。天昼和行夜被认定为是隐修会的成员，当场身死。李青松虽然还活着，但跟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张议员也死了，被顾辞安的儿子亲手杀的。”
　　她顿了顿：“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只要证明审判庭内部是有问题的，莱茵的地位就会被动摇，总会长就会重新考虑。”
　　“没错，老陈虽然不能公开站队，但他实际上是支持我们的。”
　　傅青玄恳求说道：“子衿她即将晋升七阶圣域，只要她拿下了最后一个天将的名额，我们就能够顺利翻盘，重新掌握话语权。”
　　凛冬陷入了沉默。
　　作为九阶的半神，昨夜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自然也知道这巨大的动荡。
　　“顾辞安的儿子啊。”
　　凛冬眼神里闪过一丝缅怀，忽然望向一旁的冷艳女人：“你怎么看？”
　　韩晶冷着脸：“长得跟他父亲很像，本事比他父亲强，就是性格太孤僻了。”
　　凛冬笑道：“你不喜欢他？”
　　“也没有。”
　　韩晶面无表情说道：“我曾经想亲自带带他，他的年纪还是太小，位阶也不够高，至少在我们的庇护下，他不会卷入到这些破事来。”
　　傅青玄笑道：“哈哈，然后韩晶姐就被啪啪打脸了。”
　　噗嗤一声。
　　陆子衿也憋不住笑了。
　　“打脸好啊，我作为老年人，最喜欢被年轻人打脸了。”
　　凛冬叹息道：“本来我都打算退休了。”
　　这些年，这位守夜者的领袖渐渐厌倦了派系的争斗，心灰意冷。
　　基本上除了有需要他出面应对古神族的危机，其他的一概不管不问。
　　连带着曾经他的支持者，也都陷入了沉寂。
　　甚至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你可以退休，但其他人怎么办？”
　　韩晶盯着他：“牧锋现在可都还关在监狱里，老顾的案子也需要重新调查，我绝不相信那个人是老顾，他还不到圣域级，怎么可能把你伤到？”
　　傅青玄听着这事，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陆子衿都抬起头，美眸里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凛冬沉默了很久，最终望向这个娇小的少女：“陆老司令的意思呢？”
　　陆子衿认真说道：“我父亲的原话是……该争，还是要争的”
　　凛冬背负双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吧。”
　　他平静说道：“你们去转达我的命令，先把那个王太升革职，从守夜者的体系里踢出去。像这种见风使舵的混子，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
　　……
　　黑云基地，控制指挥中心。
　　一夜未眠的陈伯均抬起泛着血丝的眼睛，办公桌上是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报告，光签字就签了足足有几千份，到现在手都是个酸的。
　　这个世界越来越疯狂，大家实在是太能闹腾了。
　　昨夜青之王擎天而起，只身阻挡了天谴的坠落，轰动了整个超凡世界。
　　随之而来的就是，危机！
　　因为以太协会是一个秩序联盟，跟世界上各个国家的升华者组织都是合作的关系，而我国作为神启之地，迄今为止五大古之至尊的古神界全都出现在这里，还有数不清的始祖的墓葬，以及保存最完整的古代遗迹。
　　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虹吸，吸引全世界的天才们，前仆后继。
　　天灾们也在这里诞生。
　　近二百年来，世界相当的和平。
　　在古之至尊沉睡的前提下，人类最大的威胁就是天灾。
　　毕竟青和赤这两位王，曾带给这个世界太多的阴影了。
　　虽然赤死了，但青还活着。
　　尤其是他还摆脱了天谴的束缚，那就是一颗人形核弹。
　　不，比核弹还要恐怖得多。
　　尤其是昨晚的动静太大，不少人都以为古之至尊复苏了，吓得七窍流血。
　　不少西方的升华者组织更是在今天加速了外太空移民计划。
　　毕竟以升华者自身的生产力，如果不介意吃点苦头，在火星还真能活。
　　昨晚，总会长也难得出席了视频会议，亲自出面安抚盟友们。
　　通篇演讲下来，就只能翻译成：“你们都给我把嘴闭上，老老实实做好本分的事情，否则不需要青来发疯，我先把你们给灭了。”
　　高层们一看这还了得，当场就炸锅了。
　　视频会议结束以后，连忙去安抚人家。
　　打一个棒子再给个枣。
　　至于审判庭那边则是闹得天翻地覆，一下子失去了两位圣者，损失巨大。
　　而守夜者，将会在今天过后，重新崛起。
　　“又要开始斗了，没完没了。”
　　他吸溜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泡水，神情无奈。
　　但事已至此，再不争就没办法了。
　　因为隐修会是客观存在的，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陆子呈抽着烟进来，顶着一副黑眼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陈司长。”
　　陈青捧着一叠文件进来：“前线陆司令已经对麒麟仙宫一层完成了百分之四十七的勘测，并且在安全地带完成了驻军。目前我们所占领的区域是最多的，其次北美完成了百分之六，北欧百分之八，西亚和北非各站百分之二。”
　　“剩下的基本都由幽荧集团掌控。”
　　她顿了顿：“目前我们已经确定了永生之海的位置。”
　　古神界是一个世界。
　　基本每一个古神界降世以后，升华者们都会蜂拥而入，抢占地盘。
　　甚至在古神界里建立城市，把人类文明的火种散播出去。
　　有些类似于古代战争时期，在敌军的城头上插上自己国家的旗帜。
　　与此同时，古神界对于所有的升华者而言，都是契机。
　　材料，秘药，武装，禁咒，呼吸术。
　　甚至你还可能捕获一些拥有超凡能力的变异生物。
　　包括古神界一些神异之地，有些能够让你窥见未来，也有人声称经历了轮回，甚至还有的人短暂的体验了来自超古代的梦境，得到了无穷的好处。
　　甚至还有人挖掘出了一整个秘藏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野生升华者难以生存的原因，你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一没攻略二没支援，独自去探索古神界，稍不留神就死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升华者想要晋升，就必须要进入古神界。
　　但想要进入古神界，最大的庇护就是升华者组织。
　　没有别的出路。
　　“还好，永生之海在麒麟仙宫的一层。”
　　陈伯均如释重负道：“如果是在第二层的话，子衿怕是就要输了。”
　　目前麒麟仙宫的第一层还没有完成勘测，暂时找不到稳定的入口能够进入第二层，虽然有些特殊的维度裂隙，能让你进入下一层，但孤身一人过于危险。
　　因为没有天人界域的庇护。
　　万一遭遇了个始祖，那就直接扑街了。
　　“所以说，这天师途径的晋升就是麻烦。”
　　陆子呈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抽着烟说道：“还是我们古武途径好，在圣域之前都不用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神异之地。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对神将的位置这么执着？甚至连我父亲都这么重视。”
　　陈青瞥了他一眼，冷着脸说道：“少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只要成为神将，就拥有撬动天人界域的资格。每一代的总会长，都必须要得到神将们的支持才行。换句话说，神将就是总会长的代行者。”
　　陆子呈一愣：“是吗？”
　　陈伯均以手扶额：“你啊，明明都打破了心魔，却还是这么混日子？等你姐成为神将以后，就指着你赶紧晋升六阶，担任峰城辖区的部长。”
　　陆子呈撇了撇嘴，满脸的压力山大。
　　他时至今日才晋升五阶，并不是因为天赋不好。
　　只是因为有心魔，无法晋升。
　　但这么多年来他的武道境界其实一点都没有落下，常年的冥想让他的精神意志异常的坚韧，只需要不断的吞食秘药，积攒灵性。
　　最后完成仪式即可。
　　换句话说就是厚积薄发。
　　陆子呈耸肩：“还是先把我姐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吧，天师的晋升条件太过诡异，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需要人保护。我们必须要把她护送到永生之海，才能让她完成进阶。”
　　“永生之海的常规维度强度是四级，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我们只能派遣四阶及以下的战力陪同，但我们需要做另一手保险。”
　　陈青端着平板电脑，说道：“防止有圣域级不计一切代价出手。”
　　陈伯均微微颔首：“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藏在暗处，亲自出手。而且这一次，陆司令还请了一尊大神。”
　　他说道：“如有必要，景先生也会出手。”
　　景先生，景辞！
　　陈青花容失色，明显是被吓的。
　　陆子呈瞪大眼睛，狐疑道：“那不是小顾的师兄么？这是怎么请过来的？我记得我父亲跟青之王他老人家，关系可是势同水火啊。”
　　陈伯均笑了：“老一辈的事情，你不用懂的那么多。只能说，青之王和陆司令虽然不对付，但终归是当年的战友，在某些事情上还是能达成一致的。”
　　“关于永生之海的情报，我们需要进行详细的整理。”
　　他说道：“而且随行的人员也要仔细挑选，我会给她安排最优秀的天才种子，包括等她撬动永生之海以后，那些小家伙们也能得到好处。”
　　这时，陆子呈的手机忽然颤动起来。
　　“小顾发来的信息。”
　　他皱眉说道：“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洽谈。”
　　陈青一怔：“会不会是？”
　　陈伯均挺直了腰板，因为他本能的意识到一件事。
　　张议员昨天刚死。
　　小顾今天就有重要的消息汇报。
　　效率啊！
　　“快，让他过来见我！不，你们在这里等我十分钟。”
　　陈伯均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神情古怪道：“稍后我们一起去见他！”
　　……
　　……
　　顾见临昨天睡得很好，不到六点半就已经起来了，然后按照约定去楼下买了生煎包和小米粥，放在了厨房的微波炉上。
　　有珠昨晚被折腾了一晚上，今天怕是下不了床了。
　　啊不对，这说法怎么有点奇怪。
　　说好的上强度，那就要动真格的。
　　昨晚他做了一个试验，在掌握着麒麟之楔碎片的前提下，再次召唤拥有古代信物的人，就可以直接把他们拉到楔的空间里，而非那个囚禁他的陵墓。
　　如此一来，就能避开老妖怪的突袭。
　　麒麟禁咒的强大之处他已经领略过了，那是真的香。
　　接下来的重点就是，烛龙禁咒！
　　倘若呼吸术是人类世界的瑰宝。
　　那么禁咒就是人类窃取的，古神族的力量。
　　那是古神之力和自身精神的结合产物。
　　禁咒的原理大概是说，当人类在受到古之至尊的精神刺激以后，跟自身的灵性和灵魂相结合，最终诞生出的一种禁忌的力量。
　　顾见临观摩自己的神话躯体，愣是没有反应。
　　这是因为他的精神是不受刺激的。
　　当然了，如果是真正的古之至尊来，大概能通过对自身的了解和掌控，轻松的做到跟禁咒一样的效果，甚至还要更加强大。
　　而顾见临则不同。
　　他是幼崽至尊，现代至尊，文盲至尊。
　　在这方面就会很吃亏。
　　因此只能先拿一个人类过来试。
　　等到有珠学会了，再教给他。
　　不仅如此，顾见临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还把麒麟之楔的碎片放她那边了。
　　本身麒麟之楔的碎片就是可以随意召回的。
　　哪怕扔垃圾堆里也没有区别，被谁得到都一样。
　　放在有珠这里有两个好处。
　　第一，可以用来帮她对敌。
　　第二，如果真遇到危险，还可以祸水东引。
　　比如有珠在古神界里被以太协会的人追杀，麒麟之楔的碎片凭空出现。
　　相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麒麟之楔的碎片吸引。
　　“我愚蠢的一抹多哦。”
　　鹦鹉站在他的肩膀上怪叫道。
　　顾见临买完早饭，先是到楼下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杂货铺的踪迹。
　　看来老师是真的伤得很重，需要疗养。
　　顾见临昨晚查了很多的资料，据说每一个降临到现实的古神界都藏着无数的奇珍异宝，随着时间的沉淀还会诞生一些连古神们都未曾知晓的变化。
　　也就是说，一切皆有可能。
　　深空官网的论坛上显示，如今对麒麟仙宫第一层的勘测已经快要完成。
　　全世界的升华者们蜂拥而入。
　　他们建立了部落和城市，甚至还有冒险者工会。
　　悬赏任务几乎每个小时都会刷新。
　　各种奇珍异宝的消息层出不穷。
　　说不定就有能给老师治病的东西。
　　忽然间，他手机里传出一条微信消息。
　　陆子呈：“在你家小区门口等着，我们马上来。”
　　顾见临抬起头，仿佛听到了直升机在半空中盘旋的声音。
　　自从知道隐修会要对付陆部长以后，他就急忙把消息传递出去了。
　　毕竟陆部长目前就处在六阶，晋升圣域的关键阶段。
　　轰隆隆。
　　只见一架直升机呼啸而过。
　　陆子呈作为驾驶员，此刻的神情却古怪至极，时不时地然后看，用唇语说道：“这女的谁啊？我怎么感觉他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爬虫？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陈青蹙起细眉，也用唇语回应道：“我看她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仿佛我就是一只草履虫。”
　　咳咳。
　　干咳声响起。
　　“别往后看，专心驾驶。”
　　陈伯均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严肃说道：“不要多问，也不要瞎打听，待会儿见了小顾以后也不要乱说，知道了么？”
　　机舱里的气氛之所以古怪，只因为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梳着雍容盘发的女人，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却有着精心描绘过的冷艳容颜，她的眼神沉静漠然，仿佛目空一切，睥睨天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这是个好孩子
　　街角的咖啡店里，音乐声若有若无，门口的风铃随风晃动。
　　顾见临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疯狂找机会求助。
　　“咳咳。”
　　陆子呈戳了一下他的后腰眼，用眼神示意别慌，因为他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陈青这个四阶的通灵者也仿佛失去了所有能力，低头喝着拿铁，一言不发。
　　因为陈伯均提前吩咐过，让他们不要乱说话，一个字都不要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只能老老实实照办。
　　“我来介绍一下。”
　　陈伯均清了清嗓子，严肃说道：“这位是……”
　　“姬纣。”
　　那个冷漠的女人抬起锐利的眼眸，淡淡说道：
　　“神将。”
　　以太协会的总会长麾下有六位神将，都是清一色的圣域级强者，而且他们能够撬动天人之楔的力量，号称是人类世界的守护神。
　　顾见临大致明白了。
　　虽然当初的天火神将被老师一巴掌给拍飞了。
　　但你不能说神将弱。
　　毕竟以神将的战斗力而言，在现实世界杀他就跟玩一样。
　　只是因为老师太强了，古往今来就这么一个，不能用这个标准来衡量。
　　当姬纣自报家门以后，大家的反应都很有趣。
　　“敢问前辈的尊号？”
　　陆子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询问道。
　　陈青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目前总共就六位神将，各个声名显赫。
　　眼前这位却从未出现过。
　　陈伯均悄悄地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俩闭嘴。
　　姬纣仿佛不屑于回答，只是拿起铁勺搅拌着杯中的咖啡，轻轻嗅了一口，蹙眉说道：“这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苦涩难闻，远不如天香茶矣。”
　　她分明穿着米色的长风衣，妆容也是冷艳夺人，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雍容尊贵的气质，仿佛出身于古代的宫廷，高贵不可侵犯。
　　顾见临觉得这人好装，本能地开始侧写。
　　忽然间，姬纣抬起凛然的眼眸，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漠然道：“天赋倒是不错，三阶的大司命，战绩斐然。寻常的四阶，不是你的对手，能从超凡级越阶挑战超维，放眼历史也排得上号。呼吸的频率不错，自由之境。”
　　她又低下头，看了一眼阳光下映出的影子：“真正的天才，自然要掌握禁咒，但能掌握本源禁咒的人，凤毛麟角。麒麟禁咒，世所罕见。”
　　顾见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感觉自己从里到都被看穿了，如同赤身裸体。
　　“如果能选择一件契合你的成长型神话武装，战力会进一步跃升。”
　　姬纣淡淡说道：“虽然天赋很好，但位阶太低了，弱的跟草履虫一样，遇到真正的强者，一只手就能把你给碾死。你需要做的是尽快晋升超维级。”
　　她顿了顿：“格斗技巧虽然无法速成，但也不能落下。牧锋的武道境界放眼全世界保三争一，你可以跟他请教一下，对你大有益处。”
　　说实话，顾见临有点懵。
　　鹦鹉站在他的肩膀上，眼珠子转了转：“这女的谁啊？”
　　有那么一瞬间，姬纣眯起了眼睛。
　　“别跟孽畜一般计较。”
　　陈伯均打圆场说道。
　　“大胆！竟敢对本尊不敬！”
　　鹦鹉继续叫嚣。
　　陈伯均眼角微微抽搐。
　　“你们两个……对，就是你们。”
　　姬纣抬起手指向那只鹦鹉：“把这东西带走。”
　　陈青立刻起身，抓起鹦鹉就走。
　　陆子呈也悄咪咪地跟了上去，不知为何他总是能感受到莫名的压力。
　　这女的到底何方神圣。
　　顾见临却觉得这个女人，是故意把他们给支走的。
　　“涉及到隐修会的存在，越少人知情越好。”
　　姬纣淡淡说道。
　　陈伯均干咳一声，说道：“小顾，你有什么事情想说？”
　　顾见临简单的把昨天拷问出来的情报说了一遍，然后提醒道：“隐修会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陆部长，她这次晋升圣域的时候一定会出问题，但目前而言没有任何手段能够判断出一个人是不是隐修会的成员。”
　　“如果我父亲还活着，或许可以做到。但我不行，我跟以太协会的成员接触太少，无法从他们的过去经历，推导出现在的异常。”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份亲手绘制的图纸，说道：“隐修会掌握着一种名为蓬莱升仙阵的手段，特征是身上会出现童男童女的纹身。但是，我无法保证隐修会全员都有这种矩阵的加持，因此无法当做判断隐修会成员的特征。”
　　陈伯均听着他的分析，居然没有问他这些证据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沉思了片刻以后，说道：“心思缜密，佩服。”
　　姬纣也满意地颔首：“不错，但你跟你父亲比起来，差的就是处事的圆滑，独来独往的人，就算掌握了侧写，也没有用。”
　　顾见临一怔，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说的对。
　　“至于这个蓬莱升仙阵。”
　　陈伯均摊开图纸，神情凝重。
　　姬纣匆匆瞥了一眼上面绘制的童男童女，眯起狭长的眸子沉声说道：
　　“烛龙！”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顾见临吃了一惊。
　　他还没开始说蓬莱升仙阵的来历呢。
　　“您见过？”
　　陈伯均问道。
　　“人体炼成这种东西，虽然被徐福废除了两千多年，但并没有彻底断绝。这所谓的蓬莱升仙阵，手段却非同一般，且表现出烛龙氏族的特征。很显然，这是烛龙尊者留下的东西。徐福……多半是被祂控制了。”
　　姬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屑地嗤笑道：“用这种方式，确实可以加强升华者的战斗能力……但这绝不是它本来的用处。”
　　不愧是大佬，见识非凡。
　　顾见临剩下的那些话都不用说了。
　　“那么它的正确用法是什么？”
　　他问道。
　　陈伯均也流露出询问的眼神。
　　姬纣淡淡说道：“我又不是烛龙尊者，我怎么知道？”
　　嗯，无可挑剔的回答。
　　“虽然我无法给出证据，但陆部长的处境的确非常危险。”
　　顾见临说道。
　　安魂铃的事情，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包括拘禁的魂魄。
　　不为什么，就是安全。
　　陈伯均微微颔首：“放心，目前我们对你百分百信任，因为有青之王他老人家在，隐修会不可能把你变成他们的人。如果隐修会真的可以做到这点，那我们也不用挣扎什么了，直接跟他们投降算了。”
　　姬纣冷笑一声。
　　“陆部长大概会在什么时候晋升？”
　　顾见临问道。
　　“今晚，维度的大门会再次打开，你们这些之前选择回归现实的人，再次进入麒麟仙宫。这一次，子衿也会跟着一起进去，晋升圣域。”
　　陈伯均沉思片刻皱眉说道：“但这次的情况比你想象的还糟糕，六阶天师的晋升仪式非常麻烦，他们需要进行返璞归真。用药物压制体内的灵性，这段时间她会变得极度的虚弱，需要安排人手在她身边保护她。”
　　“子衿的晋升，需要找到古神界的一处神异之地，名为永生之海。麒麟仙宫一层恰好就有，维度的等级在四级。我们需要四阶及四阶以下的升华者充当护卫，但也会安排圣域级强者随行，以防有人冒着被传送出去的风险，拼个鱼死网破。”
　　他顿了顿：“但既然你说隐修会的成员已经盯上了她，这真的有点棘手。因为子衿已经没有时间了，临海辖区的张栩之部长也即将晋升圣域，他们要争夺的是最后一个神将的名额。如果晚一步，就满盘皆输。”
　　姬纣低头搅拌着咖啡，不予评价。
　　顾见临听到这名字，眼瞳微微一缩。
　　“张栩之部长，就是张议员的兄长吧？”
　　他说道：“张议员提到过，隐修会也打算控制张栩之部长。”
　　此言一出，咖啡厅里陷入了沉默。
　　陈伯均扭头，询问道：“张部长的晋升仪式，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姬纣嗯了一声。
　　顾见临眯起眼睛：“如果仪式已经开始了，那么就有点悬了。根据我的经历，隐修会的控制手段分为不同的阶段。最初是献祭仪式，通过一场诡异的献祭，来对你施加影响。第二个阶段，则是通过接触的方式，进一步控制。”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阶段会看到蜘蛛，一般人就已经陷入疯狂了，真正的完全控制恐怕是在仪式开始以后。”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确定张部长是否被控制了。
　　只有一个办法。
　　杀人，拘魂。
　　陈伯均一怔。
　　“你说什么？”
　　姬纣寒声说道：“以你的经历？”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算是默认了。
　　那一刻，陈伯均怔住了，眼瞳微微颤动起来。
　　这个疲惫的中年人仿佛一下子变得苍老了，长叹了一口气。
　　“唉。”
　　他疲惫地倚在椅子上，低声说道：“你这样让我们觉得，我们是真没用啊。”
　　姬纣望向少年的眼神闪烁，一言不发。
　　她也没想到。
　　这些珍贵的情报，是眼前这个少年拿自己当诱饵换来的。
　　“没什么，这种手段对我没用，我父亲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顾见临平静说道：“不用担心我，如果能把这些蛀虫彻底铲除，这点风险不算什么。我现在只想问……总会长难道不管这些事么？这已经涉及到，以太协会的根基了。”
　　半响。
　　姬纣淡淡说道：“可能因为她是个庸主吧。”
　　陈伯均一口茶憋在喉咙里。
　　嘶。
　　顾见临都震惊了，心说我跟你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你。
　　“何必大惊小怪，你不也说过总会长是庸主么？既然做的不够好，那为什么不让人说？如果她凡事能做到完美，又有谁敢诟病她？”
　　姬纣平静说道：“作为这个世界上最高的秩序守护者，这是她必须要承受。古代天子做错了事都要挨骂，凭什么她就骂不得？”
　　陈伯均不说话了。
　　顾见临心想有理，但他还是问道：“我劝您还是谨慎一些，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现在毕竟她还在。上次我说她坏话，她已经给我穿小鞋了。”
　　陈伯均忍不住笑道：“小公主的事情你还记着呢？”
　　“呵。”
　　姬纣眼神玩味，问道：“我姓什么？”
　　顾见临一怔。
　　“我本就是姬家的人，还是她的神将，说她两句怎么了？”
　　姬纣幽幽说道：“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说完她起身，吩咐道：“隐修会的消息很重要，给这个小屁孩记上一功。关于子衿的事情，今夜先派出一个先遣队，调查永生之海。”
　　陈伯均严肃说道：“知道了，名单我会慎重抉择。”
　　说完以后，姬纣一步踏出了咖啡厅，瞬间消失在阳光里。
　　她走了以后。
　　笼罩着整个咖啡厅的压力，一扫而空。
　　“卧槽。”
　　陆子呈坐在门口，冷汗直流：“陈司长，这到底是哪位啊？我怎么感觉比神将还厉害？陈青甚至都不敢对她使用占卜。”
　　陈青幽幽说道：“从头到尾，我都被一股绝强的威压笼罩着。”
　　顾见临却皱起眉，他可什么都没感应到。
　　“还能是谁，说了是神将，而且是总会长的亲戚。”
　　陈伯均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先来商议一下对策吧，我们需要先派出人手去探索永生之海，这里有一份相关的资料。”
　　他转身说道：“小顾，你来看看。”
　　顾见临接过他递过来的平板电脑，拿过来一看。
　　这是一段视频，视频里有巍峨的雪山，还有融化的冰川，悬浮的冰层。
　　除此之外还有古老的地下遗迹，坍塌的地宫，断裂的雕塑。
　　就在视频转场的一瞬间，他眼瞳剧烈收缩。
　　因为在黑暗的地宫角落里，居然有一座坍塌的丹炉，炉里还有森然的白骨！
　　顾见临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
　　人体炼成！
　　徐福！
　　……
　　……
　　黑色的玛莎拉蒂安静的停靠在路边，偶尔还有路过的网红美女靠着拍照。
　　老仆恭恭敬敬守在旁边，直到熟悉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
　　“您回来了。”
　　他转身说道。
　　冷艳的女人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神情冰冷漠然。
　　她抬起手在脸上一抹，容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精致的五官冷艳漠然，尤其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雍容又不失威严，秋风般肃杀。
　　即便上了年纪，也能看出年轻时倾世的美。
　　总会长。
　　太华。
　　“老九。”
　　太华忽然说道：“你上次跟我说什么来着？”
　　老仆一愣。
　　“你说，那是顾辞安的儿子，要我谨慎？”
　　太华冷笑一声。
　　老仆惶恐低头，陷入了巨大的恐惧里。
　　“虽然我不太喜欢，但他是个好孩子。”
　　太华漠然说道：“我现在想起这句话，真的很想弄死你。”
　　老仆连忙低着头，低声说道：“请总会长赐死！”
　　太华沉默了一秒，忽然说道：“罢了，你也跟着我太多年了，姑且饶你一次。凛冬和莱茵又要斗起来了，有个人我倒是看着很不顺眼。”
　　她顿了顿：“你去把他杀了吧。”
　　老仆深吸一口气：“何人？”
　　“王……王什么升来着？”
　　太华有些恍惚。
　　“王太升！”
　　老仆说道：“我这就去。”
　　在以太协会，很多人以为，自己的小心思不会被注意到。
　　然而实际上，很少有什么能瞒过总会长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这人哪里招惹了总会长。
　　但是，请你去死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永生之海的秘密
　　日暮的时候，陆子衿走过寂静无人的墓园里，娇小的侧影被暮光拉得很长，风中翻飞的是酒红色的长裙，还有镶嵌着蝴蝶结的蕾丝边。
　　她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弯腰放在了墓碑面前，凝视着上面的名字。
　　“抱歉，最近太忙，一直没有时间来看你，想当初我们的小队，队长在云梦泽牺牲了，河伯也背叛了人类阵营，现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被废了。昨晚睡觉的时候恍然惊觉，原来你也已经快走了半年了。”
　　她轻声说道：“但有的时候，我却觉得你好像还在。”
　　陆子呈站在她的背后，默默地抽着烟，吞吐烟雾。
　　陈青弯下腰，贴心的把墓碑上的落叶都摘下来，然后拿出湿巾擦拭。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合理多了。
　　顾教授死后，他的家人并非没人保护。
　　只是陆部长不信任那些人，把那群家伙给撤走了。
　　顾见临的身边有月姬保护，等闲之人必然无法威胁到他。
　　倘若有高阶升华者出手，那么就有陆部长亲自处理。
　　更何况，暗中还有一个青之王。
　　只能说，位高权重者，做事肯定不会像小孩子那样愚蠢又莽撞。
　　一举一动，必有深意。
　　“或许是因为你儿子也长大了的缘故吧。”
　　陆子衿背负双手，轻笑道：“有的时候就觉得你很蠢，你把你儿子藏了那么多年，到最后他还是进入了超凡世界。而且，他除了长得跟你像之外，其他方面可没有一丁点像你。他比你强，还比你狂，比你讨女人喜欢。”
　　“确实。”
　　陆子呈吐槽道：“现在除了椅子杀人魔之外，他还多了一个新的称号，御姐杀手。昨晚小顾的进化姿态被人拍下来，又有一群姐姐粉发病了。”
　　作为御姐的陈青表示赞同，如果不是有月姬的存在，她也会动点心思。
　　“我最初也不想让他进入超凡世界受苦受累，也按照你的当年的吩咐，离他越远越好，不要靠近他。但当我看到他的眼神，那么的空白，那么的不甘……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拦不住他了。”
　　陆子衿唇边牵起一丝笑容：“后来被他啪啪打脸，你还别说这感觉挺刺激的，倒也不是抖M什么的，就是看到年轻人有出息，很欣慰。”
　　“虽然你很不情愿，但你的儿子还是成为了青之王的学生。”
　　她嗤笑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天生就是要走上这条路的人。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真正的太阳永远都在天上，就算你闭上眼睛，它也依旧存在。”
　　这些话，自然是不可能得到回应的。
　　只有微风拂过松树，簌簌作响。
　　陆子衿之所以来，也不是为了别的。
　　只是为了告别。
　　“今夜我也要去寻找永生之海了。”
　　陆子衿平静说道：“还是要多谢你，如果不是青之王说你在面对鬼车始祖的时候临阵突破，我还真不知道麒麟仙宫一层就有永生之海。如果你有在天之灵，那就祈祷我顺利进阶吧。倘若多年后鬼车始祖找上门来，我还能帮着挡挡。”
　　说完，她转身离开。
　　“子呈，陈青。”
　　她忽然说道。
　　陆子呈掐灭了烟头，本能的觉得她的语气不对。
　　陈青好奇问道：“怎么了？”
　　“如果这次我出事了，那就把我名下的财产，还有超凡资源，都留给小顾吧。别让家族的那些老东西来染指我的东西，我嫌恶心。”陆子衿淡淡说道。
　　陈青就当没听到，面无表情说道：“我去备车。”
　　“说什么呢？”
　　陆子呈撇嘴：“呸呸呸，晦气！”
　　与此同时，天边有巨大的黑影遮蔽了太阳，隐约看到了浮空岛的轮廓。
　　维度的波动开始了。
　　……
　　……
　　黄昏时分，顾见临来到了黑云基地，先去了一趟医院。
　　因为牧叔已经暂时被隔离了，因此避难所里的人们需要他去照看。
　　好在大家都过得不错，也没再被人歧视。
　　自从上次李局长的事件以后，整个以太协会大概都没有人再敢歧视避难所里的人了，除非他们也想被暴揍一顿，或者挂路灯。
　　虽然说，代价是他的名声变得更恐怖了。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办法了，顾见临的进化姿态都被放到深空官网了。
　　他已经做好了被别人当成怪物的准备。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感到始料未及。
　　因为沿途所过之处，路过的调查员和纳米战士们，望向他的眼神都很热切。
　　甚至还有几个大姐姐，问他能不能展露出进化姿态，想跟他合个影。
　　顾见临都懵了，吓得他落荒而逃。
　　等到他打开论坛看了半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现在的年轻人，大多对二百年前的古之浩劫事件没什么印象，他们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多么血腥残忍的战争。
　　以太协会的保密原则，也不会对他们科普这些教育。
　　而年轻人的思路就很简单了。
　　强大，好看。
　　只要具备这两点就足够了。
　　如果能得到古神族的力量，还能够保持理智，谁不想要啊！
　　至于那些痛斥进化者是背叛人类阵营的帖子。
　　还有那些强调进化者威胁论的帖子。
　　全都被水贴淹没了。
　　顾见临狐疑说道：“成有余？”
　　他心想这不会是小胖子的水军吧。
　　顾见临尝试着联络了一下，但却没有得到回复。
　　想来应该是已经进入古神界了。
　　今天的维度波动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供升华者们往返两界。
　　黑云基地里不剩多少人了，应该都已经进去了。
　　二十一世纪的尽头，曾有人把古神界类比于一个超大型的真人网游，升华者们进入其中打怪升级探索地图，偶尔还会遇到超古代文明遗留的城市，相当于是游戏的副本，而远古的历史就相当于是剧情。
　　这个比喻相当的贴切。
　　自从麒麟仙宫的维度稳定过后，全世界的升华者们都纷纷涌入进去。
　　开荒，就相当于公测玩家。
　　而此前那些从维度裂隙里偷摸混进去的，则等同于封弊者。
　　也就是内测玩家。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游戏，而是一场战争。
　　或者说，一个生态环境。
　　就像普通人类需要赚钱一样，升华者们则需要晋升。
　　因为现实世界里的常规晋升渠道是金钱。
　　而超凡世界的常规晋升渠道是力量。
　　许多堕落者和不洁者，甚至直接在麒麟仙宫里定居。
　　因为现实世界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
　　集市，部落，城镇，城市。
　　一座座人类文明的聚集地拔地而起，大部分人进来了就压根没想出去。
　　而如果想要下线，也就是回归现实，则需要等待维度的波动。
　　上线也是同理。
　　“这次进入古神界，要尽快晋升四阶。”
　　顾见临低声呢喃：“咆哮树怪的根茎，魅惑之女的发丝，畸变者的心脏，祸墟之卵，腐蚀熔岩。有珠已经帮我拿到了腐蚀熔岩，剩下的倒是可以去黎明之城的资源库里看一看。最重要的是，晋升的仪式。”
　　完成一次震撼人心的战斗，让精神升华。
　　目前他的灵性已经饱和了。
　　材料的事情倒是好说，据说凑齐了以后封印在炼金卷轴里。
　　等到仪式完成直接打开，就能够立刻晋升。
　　重点是仪式。
　　顾见临在布伦希尔号上都一打五了，也没见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升华。
　　什么才算震撼人心的战斗。
　　经过上次布伦希尔号的战斗，顾见临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战力不足。
　　神司途径晋升到四阶云中君以后，就会变成战场上的主宰。
　　拥有操控尸体的能力。
　　斩鬼途径的四阶修罗，则号称是同阶单挑最强。
　　因为时空冻结这个能力太强大了。
　　这一次他的目标就是，把本体和影子一起晋升到四阶。
　　“还有最关键的一件事，那就是陆部长的晋升。”
　　顾见临轻声呢喃。
　　永生之海的事情让他非常的在意，因为他在那个视频里，看到了熟悉的炼丹炉，还有炉子里的森然白骨，显然是人体炼成的痕迹。
　　“徐福很有可能还活着，而且已经离开了海底的地宫，包括三千童男童女也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在永生之海附近的遗迹里，却出现了人体炼成的痕迹。这是不是就证明，徐福至少来过这里？”
　　“关键是这里还关联着林家的灭门案，那个时候麒麟仙宫甚至还没有开荒，那么他们到底是怎么得到蓬莱升仙阵的？”
　　他低头看着手机里的视频，以及下方的文字介绍。
　　所谓永生之海，就是只有古神界里才会诞生的一处神异之地，所有死在这里的人，生命都会被吞噬殆尽，而灵魂徘徊在海底深处，不得超脱。
　　因此这里汇聚着极其磅礴的生命力，也极度的危险。
　　通常来讲，天师们会在晋升圣域的时候寻找永生之海，在自身极度虚弱的状态下，撬动海里的磅礴生机，从而完成一次重生。
　　一举踏入圣域。
　　但永生之海的秘密却不只有这些。
　　曾有天赋平庸的升华者误入永生之海深处。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但归来时，却已经脱胎换骨，重塑自我。
　　不仅长相变得好看了，而且天赋也得到了升华，从此成为了超一流的天才。
　　没人知道他得到了什么。
　　还有重病垂危的癌症患者进入其中，归来时重换生机。
　　癌细胞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确实很神奇。
　　“这件事涉及到徐福，而徐福在做的事情，涉及到麒麟和烛龙两位至尊。”
　　顾见临低声说道：“这不仅仅是两位部长的竞争，而且还会有隐修会这个搅屎棍，尤其是这个见鬼的组织，在各个势力都有人手。”
　　极度危险。
　　也不知道古神之血到底花落谁家，到现在还没个音讯。
　　头痛。
　　就在这时，意识深处的黑麒麟颤动起来。
　　有人在呼唤他！
　　顾见临闪身到公厕里，解放了不存之锁的束缚，沟通麒麟之楔的碎片。
　　世界轰然崩溃。
　　……
　　……
　　浑浑噩噩之中，海妖渐渐恢复了意识。
　　她忽然吓了一跳，因为这根本就不是麒麟仙宫的陵墓深处，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周遭弥漫着漆黑的雾气，仿佛深渊一般，暗无天日。
　　漆黑寂静的世界，雾气弥漫在黑暗里，黑洞里暴露出宇宙的原暗。
　　“至，至尊？”
　　她惊恐又茫然，跪坐在地上，环顾四周。
　　只见黑暗的深处，亮起了一双炽烈的黄金瞳，威严盛怒。
　　海妖看到这双黄金瞳，巨大的威压冲入她的脑海里，冷汗如开闸般浸湿了黑色的小背心，让她不经意间裹紧了外套，跪伏在地。
　　“海妖，觐见至尊。”
　　黑暗里，顾见临一言不发，居高临下俯瞰。
　　“至尊，难道您摆脱束缚了吗？”
　　海妖抬起精致妩媚的脸，惊喜说道：“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
　　顾见临心里毫无波动。
　　如果不把你搞到这里，万一恰好碰到了老妖怪，那你可能直接就无了。
　　现代的人类，哪怕是升华者，如果没有参与过跟古神族的战争，对神明也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神相处。
　　只能把神当成人来看。
　　当初的五人组，就是这么一个思路。
　　当然了，除了他的女祀之外，其他四个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因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是神又怎么样，大不了我就死给你看。
　　再者，除了神明之外，那些圣域级杀他们，也跟玩一样。
　　这么一想，除了内心深处面对未知的恐惧感之外，其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海妖更是相当聪明，她会用绿茶的外表来掩饰自己，而且甚至自己必须要有用，否则的话无论怎么样，对于一位古之至尊而言，都会被随手丢弃。
　　黑暗里，隐隐约约响起了古老的低语声。
　　“至尊，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海妖跪伏在地，说道：“我想换取一枚古神之血。”
　　寂静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顾见临拥有生命感知，很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并非濒临失控。
　　反而把自己控制的相当好。
　　然而以海妖的智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瞒不过一位古之至尊。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女人不是要用古神之血来救命。
　　而是有别的用途！
　　海妖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说道：“我愿意用林家的秘密来换取这枚珍贵的古神之血，相信您一定对此感兴趣。因为就在一百五十七年前，林家的先祖曾经进入过麒麟仙宫，并且探索了永生之海。”
　　她顿了顿：“这在林家都是绝对禁忌的秘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姬纣，神将
　　黑暗的深处，顾见临听到林家这个词，心中便已经有了明悟。
　　海妖跪俯在地，认真解释道：“在过去的两千年里，峰城这座滨海城市曾经出现过很多的升华者家族。其中以顾家最为古老，如今已经没落。而林家是最晚出现的，但直到被灭门之前，是峰城势力最庞大的家族。”
　　“这是因为林家在一百多年前，曾经利用维度的裂隙，进入过麒麟仙宫。那个时候，作为守门人的徐福却已经不在了。”
　　她顿了顿：“林家的先祖，在麒麟仙宫的一处神异之地里，找到了徐福留下的研究产物，其名为蓬莱升仙阵。而那个地方，名为永生之海！”
　　果然如此！
　　顾见临一言不发，静等下文。
　　“根据林家先祖的判断，徐福应该是在百年前离开了海底地宫，他或许是出了某种问题，因此去寻找永生之海，寻求解决的方法。”
　　海妖说道：“很显然，徐福是被烛龙尊者控制的。因此，徐福所做的一切，都是烛龙尊者的命令。如今以太协会颁布了探索永生之海的任务，只可惜这次任务只允许欧米伽和守护者们参与，我会尽量争取到这个名额。”
　　“我会为了您，探明永生之海的秘密，这是其他几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是以太协会的成员，我可以利用他们庞大的势力，做到这一点。”
　　她顿了顿：“这对我而言，是无上的荣耀。”
　　寂静里隐约有低语声响起：“但我觉得，你探索永生之海，还有别的目的。”
　　海妖悚然而惊。
　　“你跟林家，是什么关系呢？”
　　很平静的一句话，却让她毛骨悚然。
　　海妖忐忑不安，低声说道：“我是林家的遗孤，林家当年因为钻研蓬莱升仙阵，出现了大量的堕落者，而被审判庭清洗。我为了自保，揭举了包括我养父在内的数十名林家族人，通过某种特殊手段，规避了审判庭的调查。”
　　她的语气里暴露出巨大的惊恐：“审判庭并没有发现蓬莱升仙阵的存在，但后来我悄悄回到林家的地下密室里寻找那些古物，却发现……”
　　忽然间，顾见临淡漠说道：“那些东西都消失了。”
　　海妖一怔。
　　“审判庭没发现，不代表别人没发现，自始至终你都在被人观察着，而你却不自知。庆幸的是，你对那些人还有价值，所以他们迟迟没对你下手。”
　　顾见临平静说道。
　　海妖一瞬间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巨大的恐惧，仿佛无尽的漩涡一般吞噬了她，让她浑身冰冷，颤抖不已。
　　首先，一直以来她都被人盯着。
　　其次是，这位古之至尊越来越像人类了。
　　而且祂被困在麒麟仙宫里，是如何得这些事情的！
　　难道祂，脱困了！
　　有那么一瞬间，海妖脑海里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应该当场晕倒。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险些昏厥过去。
　　“林澜，跟你是什么关系？”
　　顾见临的这一句话恍若惊雷。
　　海妖的娇躯摇摇欲坠，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失神说道：
　　“我养父的嫡子，也是我弟弟。”
　　至此，顾见临已经把一切都搞明白了。
　　其实按理来说他应该直接赐予一滴古神之血，把这个女人给控制住。
　　但问题在于，这女人是以太协会的成员。
　　如果真的成为了神侍，被发现的概率太大了。
　　而且如果她没有足够的天赋，当场爆体而亡，那就血亏。
　　再看看吧，至少先挺过这次的任务再说。
　　永生之海是必须要探索的。
　　而那个林澜也是关键人物，因为这是牧叔当年的队友！
　　非常关键的证人。
　　“探索永生之海，事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顾见临一字一顿：“好自为之。”
　　海妖如蒙大赦：“感谢至尊的恩赐。”
　　“只是，目前以我的身份，还无法参与这次的任务。”
　　她说道：“并且，近期我被几个审判庭的走狗盯得很紧，快要瞒不住了。”
　　黑暗在崩溃，她觉得自己在远离这个世界。
　　最后只有隐约的低语声，回荡在耳边。
　　“自然会有人帮你处理这件事。”
　　……
　　……
　　轰隆一声！
　　林晚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次恢复视线的时候已经在办公室里了。
　　屋子里到处都是炼金符纸，勾画着诡秘妖异的纹路。
　　这是一个炼金矩阵，防止有人发现她的秘密。
　　她妩媚精致的脸上满是惘然，惊魂未定地瘫坐在椅子上，冷汗如开闸般浸湿了黑色的小背心和外罩的白大褂，微微颤栗着。
　　恐怖。
　　太恐怖了。
　　这就是神明，凡人在祂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只有愚蠢的药师老贼才会觉得，自己能要挟一位古之至尊吧。
　　海妖很庆幸，自己是有价值的，林家的秘密涉及到烛龙尊者，这就是她敢直面至尊的底牌。
　　只要以太协会决定探索永生之海，她的机会就来了，就可以借此机会跟至尊祈求古神之血。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机会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深空网络有一条消息过来。
　　“尊敬的A级调查员林晚秋。”
　　“欧米伽序列，B级调查员顾见临，邀请您加入守护者序列。”
　　“是否同意？”
　　她睁大美眸望着这一幕，瞳孔地震。
　　怎么会是这样。
　　“难道，这个小家伙，也是至尊的人？”
　　林晚秋毛骨悚然，脑子里冒出了无数种可能，全都被她压了下去。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这些事情都跟她没关系。
　　林晚秋毫不犹豫点了同意，然后被巨大的安全感包围了。
　　赞美至尊！
　　然而当她望向窗外的暮光，却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电话说道：“柳医生，近期我要进入古神界一趟，参与一次任务。医院的事情就拜托您了，请务必好好照顾这些病人。尤其是那些避难所的不洁者们。”
　　“千万不要让他们再被欺负了，不然的话椅子杀人魔就会冲进来把我们的医院给拆了。嗯，还有那套污染过滤仪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您帮忙注意一下那个叫菀菀的小姑娘，她怪可怜的……治疗的费用，从我的账户里扣吧。”
　　她微微一笑。
　　电话里，柳医生一愣，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语气：“林队长，您确定？这一套疗程下来可要几百万呢，您的家底吃得消？”
　　林晚秋翻了一个白眼，嗓音了多了几分娇媚：“你懂什么，这次我进入仙宫啊，可得多仰仗那个小帅哥。先把他哄好了，我才能有命活着回来，懂吗？”
　　柳医生调侃道：“原来如此，您还真是下血本呢。”
　　林晚秋哼哼道：“如果不是他对我没兴趣，陪睡都可以呢……”
　　……
　　……
　　巨大的麒麟浮空岛遮蔽了天日，世界一片漆黑。
　　当顾见临再次恢复视线的时候，眼前是漫天呼啸的黄沙，还有古朴巍峨的巨石建筑，仿佛巨神栖息的宫殿一般，遍布巨大的诡异石像。
　　他站在古朴的巨石阵里，时不时有极光般的光芒闪烁。
　　调查员们从矩阵里走出来。
　　像是个复活出生点。
　　在古神界里开荒的过程里，人们会在这里建立属于自己的文明。
　　弱小的势力，建立的黑市。
　　稍微强大一点的，就会组建部落。
　　最为强大的，直接就能攻克一座古神族的城市，将其占领。
　　据说以太协会建立黎明之城的时候，足足在这里清理出了六万具活尸。
　　黎明作战序列的陆司令亲自率军，几乎踏平了这里的活尸潮，还跟几个远古先民开战，足足打了有小半个月，才把这里彻底占领。
　　从此这里就成了以太协会在古神界的根据地。
　　头顶上空的天人界域是如此的辉煌，仿佛太阳悬浮在苍天之上。
　　顾见临却觉得非常的不舒服，虽然呼吸术在这里是加强的，但他的灵性早就已经饱和了，而自由之境的效果是恒定的，也不需要加强。
　　很烦。
　　“临哥！这里这里！”
　　只见一个戴着头巾的小胖子跟他招手，打扮的好像个阿拉伯人。
　　成有余。
　　聂相思戴着风帽跟在他旁边，微笑着跟他挥手。
　　“你们也在。”
　　顾见临朝他们走过去，微微颔首：“张诚呢？”
　　“哦，诚哥回老家结婚去了，他爹妈身体不好，想早点抱孙子。”
　　成有余兴奋地搓着手，两眼放光，咂舌说道：“临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和相思也已经晋升三阶了，而且成为了欧米伽，以后就靠你罩着了！”
　　聂相思微微一笑，解释道：“因为上次归葬之森的意外事件，导致损失了不少精英。昨夜跟幽荧集团开战到现在，也有不少低梯队的欧米伽重伤，被迫退出。因此我们就被破格提拔上来了，目前在第三梯队。”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等等，跟幽荧集团开战？”
　　“是啊，为了古神之血，到现在还没打完。”
　　成有余说道：“鱼龙混杂，一群人打来打去，布伦希尔号直接给干沉了。他们一直打到今天下午，然后从西港那边的入口进了古神界，到现在还在打。”
　　“目前我叔叔帮忙调度战力，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聂相思说道：“这次也是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直接冲突。”
　　“好死！”
　　鹦鹉怪叫道。
　　顾见临见两人神色不对，连忙按住它的鸟嘴，转移话题：“我今天来是想兑换神话武装，欧米伽序列的神话武装资源库在哪？”
　　“这不是巧了吗？”
　　成有余一拍大腿：“正好我和相思也要去换点材料，咱们一起啊。”
　　聂相思好奇问道：“你有多少功勋？”
　　顾见临也忘记了这回事了，然后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深空官网。
　　“我焯！”
　　鹦鹉瞪大眼睛：“十七万！”
　　顾见临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么多？”
　　“临哥，不带这么凡尔赛的啊。”
　　成有余有点牙疼：“你这是端了几个古神种的老窝？”
　　聂相思摇了摇头：“那也不会有这么多功勋。”
　　顾见临可真没凡尔赛，他上次从归葬之森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
　　只是这种话说出来，别人是不会信的。
　　还不如不说。
　　“临哥你是不是没逛过黎明之城？我跟你说这地方可大了。欧米伽序列的资源库，包括刚刚开放的云耀秘藏，都在英魂殿。这里有重兵把守，还有两位大佬交替坐镇。平日里镇守英魂殿的是陈司长，偶尔还会来个神将坐镇。”
　　成有余吐槽道：“这个神将的脾气不咋地，性格怪得很，尤其是眼神，相当拉人血压。奇怪的是，明明是个神将，但是却不知道尊号，连我爹也不认识她。”
　　聂相思连忙说道：“嘘，妄议神将，你疯啦？”
　　顾见临听到这里，微微一愣：“那个神将叫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没人知道尊号。”
　　“据说总会长身边的人。”
　　“出身姬家。”
　　顾见临心里隐约有一种猜测。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一座奇怪的建筑。
　　这是一座宛若金字塔般的大殿，而且是镂空的结构，金色的辉光从空隙里洒落下来，照亮了殿内的昏暗，还有巨大高耸石碑。
　　那座石碑上浮现出一行行猩红的血字，闪烁幻灭。
　　“那是什么？”
　　顾见临问道。
　　“哦，这是叫血……”
　　成有余卡壳了，他也是个文盲来着。
　　“这是血字碑，古神族之间也有仇恨和杀戮，不同的氏族时不时就会爆发战争，包括同族之间也会倒戈相向。传说中，麒麟尊者会用仇敌的血，在古老的石碑上刻下敌人的名字。只要拿着敌人的头颅来觐见，就会获得无上的恩赐。”
　　聂相思解释道：“在古神界，人类也模仿着这种传统，建立了血字碑。这些大多都是通缉令上的红名升华者，是以太协会必杀的对象。”
　　顾见临心想学到了。
　　这时他忽然在血字碑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月姬。
　　奖励功勋：五万四千六十八点！
　　“月姬？”
　　顾见临眯起眼睛：“这么多的悬赏？”
　　成有余看了一眼，说道：“哦，临哥你记得被你揍的那个王太升吧？他把自己的所有家当，包括功勋和财富什么的，都用来悬赏了。这些功勋还只是小头，他作为守夜者的督查，家底可是相当丰厚。”
　　“为了杀死月姬，他真是不择手段了啊。”
　　他清了清嗓子。
　　聂相思戳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以太协会的不少人都知道，顾见临和月姬的关系很密切。
　　然而就在这时，月姬底下的悬赏，忽然清空了。
　　她名次一下子跌入谷底。
　　“这是怎么回事？”
　　顾见临一怔。
　　“哦，这个倒是忘记跟你说了，王太升督查今天被革职了。”
　　成有余说道：“临哥，你消息落伍了啊。”
　　“不，不是革职。”
　　聂相思低声说道：“他已经死了。”
　　顾见临吃了一惊：“死了？”
　　“是的，今天被革职以后，王太升不服气，到处闹事。然后下午在酒店的时候，莫名其妙的遭遇刺杀，死了。对外宣称是突然中风，但实际上就是被杀的。”
　　聂相思低声说道：“我叔叔说，他的资产都被没收了。”
　　成有余一愣：“资产都被没收？那岂不是死于派系争斗？”
　　顾见临皱眉，虽然说好死，但这死的也太蹊跷了。
　　他还没动手呢，人就已经死了。
　　“先不管这个了，待会儿去了英魂殿千万别乱说话，那位神将脾气不好。”
　　成有余说道：“临哥，千万别开嘲讽啊！”
　　聂相思低声说道：“据说那位神秘的神将，前些天只是因为看某个人不顺眼，直接就把人给暴揍了一顿，当场丢到了街上了。”
　　所谓的英魂殿也是古神族的建筑，外观像一座漆黑的尖塔，内部是无数镜面构成的殿堂，有黑石的阶梯螺旋升天，直通顶部。
　　无数巨大的石像低垂着头颅，仿佛迷失之人在寻求救赎。
　　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站在这里，手里端着一杯茶，欣赏着这些雕塑。
　　顾见临心说果然是她。
　　姬纣！


###第二百二十七章 烛龙尊者的刀
　　古朴幽暗的殿堂，姬纣转过身来，望向这三个年轻人。
　　据说神将都是至少七阶的圣域级，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水平，只是当她回眸瞥过来的一瞬间，能够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
　　古旧的石塔在颤动，那些巨大巍峨的石像也在颤栗。
　　“前辈。”
　　顾见临颔首致意：“又见面了。”
　　成有余连忙说道：“姬前辈，我们过来兑换一些晋升的材料！”
　　面对这种压力，聂相思被吓得脸色苍白，根本就不敢说话，缩在最后面，不敢探头。
　　“材料库在二层。”
　　姬纣淡漠说道：“去吧。”
　　“感谢前辈，前辈再见！”成有余和聂相思如蒙大赦，给了一个眼色以后，匆匆上了石阶。
　　只见螺旋的黑石阶梯轰然旋转起来，两个人骤然消失无踪，仿佛被黑暗吞没了一样，就连生命韵律都已经消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场被杀了。
　　顾见临神情古怪。
　　“炼金矩阵的空间把戏而已，不用那么大惊小怪。”
　　姬纣端着茶杯，淡淡说道：“喝茶么？”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盏冒着热气的茶杯，杯中有淡褐色的茶叶漂浮，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若不是他眼疾手快，这盏茶怕是直接就摔在地上了。
　　“这是天香茶，用古神种的血浇灌出来的，看你晋升在即，不然也不会给你。你的晋升太快，看起来虽然是好事，但终归是根基不足，长时间下来会对你的心理造成一定的负担，很容易对性情产生影响。”
　　姬纣端着茶杯，轻嗅一口：“天香茶可以滋润你的精神，免于你被过强的力量冲垮了理智，到最后变成青之王和赤之王那样的疯子。”
　　鹦鹉怪叫道：“这嘴是我比都狠呐。”
　　顾见临认真说道：“赤之王是不是疯子我不知道，但我的老师不是。”
　　此言一出，姬纣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顾见临想都没想，说道：“老师的主张其实很简单，人类在面对古神族的危机，不能守旧。我们必须要掌握更强大的力量才行，因为古神族的文明也并非停滞不前。人类……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优势。”
　　他顿了顿：“再者，老师不会滥杀无辜，他杀的都是隐修会的成员。进化之路固然危险，会引发巨大的动荡，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
　　因噎废食。
　　姬纣挑起眉毛，啜饮着杯中的热茶，淡淡说道：“我姑且承认，青之王杀死那些隐修会的成员，是在以相对较小的破坏，阻止未来更大危机。但他开启进化之路的理由，是认为天人界域并不能够作为守护人类世界的武器。”
　　她抬手，指向天空。
　　只见尖塔的穹顶之上，辉煌的金色辉光是如此的炽烈。
　　“这是就是天人界域，由天人之楔创造的不世奇迹，自秦汉时期以来两千多年的时间里，古神族未能再入侵人类世界一寸土地。”
　　她说道：“以总会长举例，她在全盛时期，完全可以在现实世界，跟古之至尊抗衡。而古之至尊，绝不会在现实世界，踏入天人界域半步。”
　　顾见临知道她的意思，回答道：“太阳数十亿年后，也会熄灭。”
　　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证据呢？”
　　姬纣望向他，眼眸深邃。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但他其实是有一个答案的。
　　因为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证据。
　　“不过站在我个人的立场，我倒是觉得你们是对的。天人界域确实有可能被破解，人类也的确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守护这个世界。”
　　姬纣唇边挑起一抹笑容：“但为什么不能是升级天人之楔呢？”
　　顾见临低头喝茶。
　　心想还是算了吧，他好不容易才成为了两栖生物，别到时候又把他给波及了。
　　“今天来做什么？”
　　姬纣平静问道。
　　顾见临认真说道：“我想来挑选一件成长性神话武装。”
　　“功勋够呢？”
　　“应该是够了，多到离谱。”
　　“呵。”
　　伴随着隐约清脆的脚步声，姬纣转身走上旋梯。
　　“跟我来。”
　　顾见临本能的发现，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跟其他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实际上挺和蔼的。
　　轰隆一声，黑石旋梯旋转起来，周遭的景象天旋地转，嘈杂的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他们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博物馆里，四面八方的都是古朴精致的展台，上面展示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仿佛来到了一个古玩店。
　　“这是第三层，也就是欧米伽序列的神话武装资源库。”
　　姬纣淡淡说道：“再往上一层，就是云耀秘藏的所在地，只不过那就不是靠功勋换取的了，而是需要靠悬赏任务赚取古代信物，才能进去观摩。云耀秘藏可是好东西啊，至今它的价值还未被完全挖掘出来。”
　　她似乎思索了片刻：“如果你的悟性好，你能在里面学到不少禁咒，包括呼吸术。嗯……天人之境除外，这是绝密的，密不外传。”
　　顾见临环顾四周，觉得自己有点迷失。
　　展台上有倒映着鬼脸的镜子，朝着他挤眉弄眼。
　　还有散发着诡异鬼气的妖刀，不断的渗出鲜血，恐怖至极。
　　也有在半空中盘旋纵横的青玉飞剑，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森然至极。
　　巨大的书架上，还有古老的书籍蹦蹦跳跳。
　　狰狞的森然骨架像是一个标本般屹立在视线尽头，看起来像是一头恐龙。
　　而它的眼瞳里冒着森然的火焰，刹那间投来一撇。
　　顾见临评价道：“这些都是神话武装？”
　　“嗯。”
　　姬纣漫不经心地说道：“全部都是成长性的神话武装，它们都是有生命的。通常情况下，他们是被压制的，否则的话早就闹翻天了。但即便如此，想要收拾它们也很辛苦，就像是管教一群熊孩子，烦得很。”
　　顾见临好奇问道：“您贵为神将，为什么会被派到这里来？”
　　按理来说，神将应该都是人类世界的守护神，镇守一方。下放到这里，确实是屈才了。
　　神话武装虽然重要，但没人能打进这里来。
　　如果顾见临没猜错，这个所谓的英魂殿应该是可以随时被传送到魂魄天井的。
　　“哦。”
　　姬纣冷着脸说道：“因为我说了总会长坏话，被穿小鞋了。”
　　顾见临一愣：“总会长的器量这么小？”
　　姬纣沉默了片刻：“是的，唯女子难养也，尤其是她那样的女子。”
　　“好开！”
　　鹦鹉怪叫道。
　　顾见临拍了他一巴掌，忍不住说道：“总会长也给我穿过小鞋。”
　　姬纣瞥了他一眼：“小钰？”
　　顾见临想了想说道：“是的，一开始觉得这小姑娘很讨厌，后来发现还是挺可爱的，她有她的闪光点，并不是那么顽劣。对了，您知道她炼药的原因么？”
　　姬纣不咸不淡说道：“她不是炼药师，却想炼制出解除污染的药。”
　　“呵。”
　　她不屑说道：“很多人都说她痴心妄想。”
　　顾见临皱眉，认真说道：“请不要这么说。哪怕是痴心妄想，但孩子的心是好的，你们就不能这么说她。其次，凭什么说这是痴心妄想？”
　　姬纣一怔。
　　“我父亲提到过，确实有一种药物能拯救堕落者。”
　　顾见临严肃说道：“我会帮她找到的。”
　　姬纣忽然顿住了脚步，端着茶杯的手也在僵了一下。
　　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恢复了正常。
　　沉默半响以后，她说道：“小钰也是姬家的人，能有你这么一个组长，倒是也是她的福气。这么说来，总会长是占了你的便宜了？”
　　顾见临不打算搭茬，但鹦鹉却说道：“可不是么？子不教，祖母之过！她自己的孩子她不带，托儿所还得给托管费呢！”
　　卧槽。
　　顾见临有点震惊，这鹦鹉的智慧有点逆天啊。
　　姬纣都诧异地看了这鹦鹉一眼。
　　“这小东西有点意思，贱是真的贱。”
　　她淡淡说道：“你有十七万的功勋，随你挑吧。以太协会在成长型神话武装的储备方面是世界第一，这些全都是总会长抢……啊不，搜集来的。”
　　顾见临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抢？”
　　姬纣不说话了。
　　顾见临有点震撼，放眼望去这里的成长性神话武装足足得有上百件了。
　　这居然都是抢来的！
　　逆天。
　　他心生震撼，忍不住道：“总会长是个怎么样的人？”
　　姬纣望向这里的神话武装，平静说道：“冷漠，霸道，桀骜，残忍，暴虐，自私，多疑，守旧。自古以来，一切暴君具备的特质，全都被她学去了。”
　　顾见临本能地觉得这样说太大胆了：“可是总会长的功绩也是不可否认的。”
　　“呵。”
　　姬纣又冷笑一声：“那不是总会长的功绩，而是她手底下的人用命换来的。我们的这位总会长啊，只是运气好了点而已，生在了黄金时代。真正值得歌颂的从不是她，而是陪她一路走过来，付出血泪的那些人。”
　　“只可惜，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子。”
　　她幽幽说道：“那些人，大多数都死了。”
　　顾见临愣了一下，明显感觉到一股子不忿和怨气。
　　“如今这个世界面临抉择的岔路口，而她却为了保住以太协会，不让自己的心血被毁于一旦，始终左右摇摆，优柔寡断。”
　　姬纣说道：“你说她是个庸主，倒也没说错。”
　　不不不。
　　我没这么说，这是你说的。
　　顾见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休想坑我。
　　“别怕，总会长不在这里。”
　　姬纣看了他一眼：“不过你倒是小心点，总会长跟青之王的关系一直都不好，虽然二百年前情同母子。但总会长狠起来，亲儿子都杀。自从青之王当年差点毁掉整个以太协会以后，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就再没好过。”
　　顾见临心中凛然，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问道：“您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姬纣不悦地挑起眉，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的质疑：“你什么意思？”
　　“前辈，您多大？”
　　顾见临直白问道。
　　姬纣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大胆，憋了半天以后：“四百七十二岁。”
　　顾见临瞪大眼睛：“四百多岁？”
　　“我跟总会长是一辈人。”
　　姬纣淡淡说道：“我们能活这么多年，是因为保养的好。而你的老师不一样，青之王跟古之至尊交手的次数太多了，透支了太多的生命力。”
　　顾见临心中一动：“他跟谁打过那么多次？”
　　姬纣望向外面的漫天黄沙，淡淡说道：“玄冥尊者，两次。朱雀尊者，三次。白泽尊者，十二次。烛龙尊者，七十四次。”
　　“等等。”
　　顾见临觉得自己被雷劈了：“烛龙尊者，七十四次？”
　　姬纣眼神里闪过一丝缅怀：“是啊，我当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当年他就喜欢仗着天人界域，去跟那位至强作死。如果不是那么多次的战斗，他也未必能成长到这个地步。烛龙尊者倒也没动杀心，反而像是在跟他打着玩。”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或者说，拿这个历史上最强的人类，试验什么。”
　　顾见临陷入了沉思。
　　他自己也能在古神界里反复横跳，撩拨那个老妖怪。
　　这么换算下来。
　　顾见临跟老师五五开。
　　“其实人类世界能有今天的安定，也多亏了青之王三番四次去打扰那些古之至尊的沉眠。但对人类世界的贡献最大，破坏也是最大。”
　　姬纣说道：“所以总会长看他不顺眼……你是他的学生，但你不要跟他学这些，你只需要把他教给你的那些学会就行了，坏习惯要敬而远之。”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老师从不会跟我说这些。”
　　“青之王有他自己教育学生的方式，他讲究循序渐进，水到渠成。”
　　姬纣说道：“暂时不需要你知道的，自然不会告诉你。”
　　顾见临心想确实，老师和师兄向来神神秘秘，整天神出鬼没的，完全把他当小孩子。
　　什么都不告诉他。
　　什么也不需要他做。
　　他忽然说道：“前辈。”
　　姬纣看了他一眼：“嗯？”
　　“我听师兄说，老师现在旧伤复发，很痛苦。”
　　顾见临问道：“有什么办法能缓解吗？”
　　姬纣若有所思：“以我的眼界来看，这是他自找的。本身就上了年纪，又有太多的旧疾在身，最重要的是他以人类之躯比肩神明，本就是逆天行事，负担不可谓不大。想续命，怕是很难了，而且现在应该极度痛苦。”
　　极度痛苦。
　　顾见临一怔。
　　“你的进化层次，多半应该比唐绫那个家伙更深，否则当初在黑云城寨，也无法抹掉那几个垃圾，哪怕他们都受了伤。”
　　姬纣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应该体验过，被规则反噬的痛苦。”
　　顾见临愣住了。
　　他忘记了这件事。
　　当初在黑云城寨，他只是动用了那么一点点的力量，杀死了几只菜鸡。
　　就险些痛到休克，后续还是龙髓液救过来的。
　　而老师，展现的是准至尊级！
　　“青之王跟你那次所用的力量差距有多大，那他的痛苦就是你的多少倍。”
　　姬纣平静说道：“据我所知，他暂时无法避免。”
　　顾见临忽然沉默了，想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心情莫名沉重。
　　“没办法缓解吗？”
　　他问道。
　　姬纣盯着他看了几秒。
　　“你倒是挺有孝心。”
　　她感慨道：“有是有，永生之海里，理论上就有东西能缓解他的痛苦。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到底有没有，谁也无法保证。”
　　顾见临一听有戏，心里好受了许多：“前辈，我想参与这次的先遣队，去调查永生之海。但我觉得我的实力还不太够，有什么适合我的神话武装么？”
　　他放眼望去，这些神话武装实在是太多了。
　　不知为何，姬纣忽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顾见临忽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旋即，那个诡异的笑容消失了。
　　仿佛幻觉一般。
　　“有倒是有。”
　　姬纣说道：“而且有三件。”
　　顾见临露出认真求教的表情。
　　姬纣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平板电脑，随便敲击了两下，递给他：“有一件出土自北欧世界树的魔剑，其名为雷瓦汀。灭世之剑，亦是焚世之剑。当初，雷霆就想过选择这件神话武装，但因为相性太差，最终只能放弃。”
　　“还有一件出土自扶桑神宫，其名为御天神座，跟你的外号挺配的，那是一座巨大的王座，可以被收容成矩阵，必要的时候召唤出来。”
　　她说道：“只不过，那是一件防御型的神话武装。”
　　顾见临摇头：“我不缺防御。”
　　“最后一件，倒是很有意思。”
　　姬纣看了他一眼：“那是一柄唐刀，而且根据记载，是烛龙尊者创造出来的。”
　　顾见临脱口而出：“老妖怪？”
　　姬纣皱眉：“什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呼吸术，天人之境
　　顾见临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没什么，那是烛龙尊者创造的刀？”
　　他环顾四周，群魔乱舞的古怪玩意里四处寻找。
　　“不用看了，不在这里。”
　　姬纣抬手凭空一抹，掌心泛起繁复古奥的纹路。
　　只见面前的空间扭曲起来，浮现出了三个巨大的空洞。
　　第一个巨大的空洞内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隐约可见一柄狰狞可怖的血色魔剑悬浮在半空中，恐怖的高温蒸腾着空气，热浪滚滚而来。
　　第二个空洞里金碧辉煌，只见一尊沉重古拙的金色王座屹立在黑暗里，它是如此的巨大巍峨，遍布赤金色的纹路，隐约燃烧着光焰。
　　至于最后一个空洞里则闪烁着妖异的血光，只见一柄血色的唐刀悬浮照亮黑暗，滚滚的血腥气如熔岩般喷涌出来，刀身所在之处，如临地狱。
　　顾见临看到这神奇的一幕，有点出神。
　　不愧是成长型的神话武装，看起来确实不一般。
　　雷瓦汀自然不用多说，狂暴又炽烈，可惜他不用剑。
　　御天神座直接让他基因里的本能都动了，可惜这玩意体积太大，太沉重。
　　想要搬起来砸人，有点难度。
　　最后那柄唐刀看起来很不错，他第二途径是斩鬼，而且还拥有烛龙之力，应该可以驾驭。
　　而且这股血腥气，的确让他想起了老妖怪。
　　“这把刀名为九阴。”
　　姬纣眼神里闪过一丝遗憾，介绍道：“这是被烛龙尊者抛弃的武器，看起来虽然是一把刀，但实际上它是领域类的效果，能够生成森罗鬼域。具体的细节我也记不清了，因为太久没有人使用过了。”
　　这把刀还能生成界域，看起来有点意思。
　　顾见临问道：“这把刀有什么故事么？”
　　“呵。”
　　姬纣说道：“自远古时期以来，烛龙尊者一直都是人类世界的大敌，祂每次从沉睡中醒来，都会伪装成人类，在人类的世界恢复力量，感悟文明的发展进程。公元640年，烛龙尊者将某件神话武装的灵性转移到了一柄唐刀上。”
　　“九阴由此而诞生，斩杀了两位白泽始祖的始祖之血，从而得名。”
　　她说道：“但最终，这柄刀毁于白泽尊者的手中。”
　　顾见临狐疑地望向这柄刀：“毁了？”
　　“成长性的神话武装有自我修复的功能，他们是有生命的。”
　　姬纣说道：“但烛龙尊者何其高傲，被人毁掉一次的东西，就再也不屑使用了。这柄刀被她埋葬在不周山的幽冥河里，直到五百年前现世。”
　　顾见临心想真是一把可怜的刀，摊上这么一个垃圾主人。
　　不过这倒是符合老妖怪的人设。
　　当初在麒麟仙宫的维度隧道里初次邂逅，这女人就会说现代汉语。
　　一口普通话相当标准。
　　甚至听不出哪个地方的口音。
　　甚至她还会哼歌。
　　啧，真是可怕。
　　一个能够活在人类世界里的古之至尊，太阴险了。
　　“虽然是被遗弃之物，但九阴也继承了烛龙尊者的高傲，桀骜不驯。多年来，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发挥出它的真正实力，反倒是被它坑的很惨。它的历代主人，也基本都过世了，没人会挑选它。”
　　姬纣平静说道：“更何况，它成长的条件很苛刻，进阶也很难，我不建议你选择这件神话武装，毕竟你也不是斩鬼途径。”
　　顾见临盯着那柄冒着血腥气的唐刀，认真说道：“好的前辈，就它了。”
　　姬纣一愣。
　　“你确定？”
　　“确定。”
　　“我可提醒你，成长型的神话武装，收容条件随时都会变化，而且坑起人来不偿命，五百年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够驾驭它。”
　　“我知道，但我就喜欢挑战这种硬茬。”
　　姬纣沉默了。
　　“忘了提醒你。”
　　她平静说道：“这是总会长的私人收藏，被封印在独立的小空间里，价格是十五万功勋，对外出售的时候还需要严格的审查和考核。一般情况下，如果得不到总会长的认可，是没有人能得到这三件神话武装的。”
　　顾见临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
　　鹦鹉怪叫道：“那你说个勾……说勾不说八，文明你我他！”
　　“这规矩，你倒是不用管了。”
　　姬纣瞥了少年一眼，淡淡说道：“你追查隐修会有功，没必要再经历那些无趣的考核和检测，我可以做主让你把它给带走。”
　　“您确定？”
　　顾见临觉得这样不太好：“如果您被问责……”
　　姬纣端着茶杯，冷笑一声：“我跟她认识四百多年了，有什么好怕的？那女人既然让我来这里，那就是一切由我做主。更何况，你的功绩，没人可以否认。今天就算是总会长本人在这里，也不能说什么。”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我明白了，谢谢。”
　　轰！
　　姬纣抬起手，用力一抓。
　　只见三个漆黑的空洞转瞬间消失。
　　封印着九阴的空洞急剧坍缩，最后变成了一个赤金色的刀匣。
　　这柄名为九阴的刀就被封印在刀匣里，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
　　“拿去。”
　　姬纣把刀匣递出去。
　　顾见临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就搞定了，茫然地伸手接过。
　　刀匣冰冷厚重，泛着一股子冷意。
　　“成长性神话武装，最初确实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是伴随着你的位阶提升，以及武器本身的成长，会展现出惊人的神异。到时候可以随时转化成矩阵依附在身上，不用像现在这样麻烦。”姬纣看了这柄唐刀一眼，淡淡说道。
　　顾见临倒是有楔的空间，倒是不觉得麻烦。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你无法驯服这件神话武装，那么就不会获得任何战力的加成，甚至反而会被反噬，深受其害。”
　　姬纣颇有深意地提醒道：“你不是要去探索永生之海么？”
　　顾见临一愣：“嗯？”
　　“以太协会根据你提供的情报，进行了战略分析和预先模拟。麒麟仙宫第一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永生之海，比归葬之森还要危险十倍。”
　　姬纣哼了一声，淡漠说道：“永生之海涉及到麒麟与烛龙两位尊者，又有徐福这个长生者的介入，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怪东西。即便以太协会再怎么准备，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一次，多半是要死人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升华者们本就是把生死置之度外，追逐着令人着迷的力量。
　　要说不死人，那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了。”
　　顾见临抚摸着刀匣，认真说道：“多谢提醒。”
　　姬纣忽然眯起眼睛，问道：“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去？像你这种天才，最应该做的就是养精蓄锐，有风险的事情最好少沾。等实力强大了，什么都好说。”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回答道：“我没有太多时间。我是被诅咒的血脉，将来或许还要面对一位全盛期的始祖。而且隐修会招惹了我，我不能视而不见，我也不会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出事，这也是老师选择我的原因。”
　　他说道：“更何况，风险往往伴随着机会。”
　　姬纣平静地看着他：“那你自己呢？”
　　顾见临摇了摇头：“不重要。”
　　半响，姬纣轻轻叹了口气：“也罢，对你这样的人而言，给你套上枷锁反倒是比死还要痛苦。但我提醒你，今时不同往日。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不少进化者，但他们几乎都站在了世界的顶点，因此也无需忌惮什么。”
　　“至于像你这么弱的。”
　　她说道：“除了你之外，就只有雷霆了。”
　　顾见临隐约猜到了进化者对这个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
　　无需忌惮污染。
　　以人类之躯掌握古神之力。
　　无尽的诱惑。
　　“所有想掌握进化之路的人，都会找上你们。”
　　姬纣淡淡说道：“雷霆倒还好说，她觉醒的比你早很多，虽然自己耽误了很多时间，但厚积薄发。短时间内快速晋升，不成什么问题。”
　　后半句话她没说。
　　顾见临却知道她的意思。
　　他自己的情况是真的底蕴浅薄，想要快速进阶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前辈，唐绫没事吧？”
　　姬纣瞥了他一眼：“人家姑娘陪着你出生入死瞎胡闹，你这才想起她？”
　　顾见临有点不好意思，他之前是真没想到这一茬。
　　那个女人出身剑冢，本身因为家世问题就容易被人歧视。
　　如今进化者的身份暴露，说不定就要被师长责罚。
　　“你倒是不用担心她，她正是因为意外掌握了进化之路，才被看重的。”
　　姬纣说道：“总会长也是在她身上发现，天人之境和进化之路，并不冲突。”
　　顾见临心中一动：“总会长真的很看重她？”
　　姬纣嗯了一声：“天纵之才，假以时日必然会超越总会长。”
　　顾见临这才知道那个姑娘有多么的了不起。
　　他是靠开挂。
　　那姑娘作为人类能做到这一步，真的不简单。
　　“只可惜，雷霆到现在还做不到无情，而且发自内心的讨厌超凡世界。”
　　姬纣轻声叹息：“她到现在还在为了那些无聊的事情浪费时间。”
　　顾见临不解：“什么意思？”
　　“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峰城辖区？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参与海底地宫的任务？又或是跟你组队一起进入归葬之森？不还是为了她的曾祖父。”
　　姬纣眺望着尖塔之外，感慨说道：“总会长一直把雷霆当成接班人，但她却并不领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如果雷霆真的成为了下一任的总会长，她就再也没有办法去做这些事了，也永远无法替她曾祖父翻案。”
　　顾见临不理解，如果真的成为了总会长，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姬纣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哼一声：“你以为总会长是个什么？当真是皇帝么？哪怕是皇帝，也没有办法肆意妄为。有些规矩，是不能坏的。有些底线，是必须守住的。总会长，并不是一个位置，而是责任与义务。”
　　顾见临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这位前辈似乎只用了一句话，就把身在高处的无奈和悲辛都说给他听了。
　　“你看。”
　　姬纣眺望远方，抬了抬下巴。
　　顾见临放眼望去，只见漫天的黄沙里屹立着一个青铜柱。
　　那是一个巨大的祭祀场，四面八方都是跪拜的巨型石像。
　　“自古以来，人类都会把背叛者的名字刻在青铜柱上，用血和火来让后人铭记仇恨，唯有背叛不可原谅，这是千古大罪。因为他们败坏的是人类的底线，玷污的是千万年来先贤们的信仰，还有用无数前人用生命铸就的荣耀。”
　　姬纣顿了顿：“唐子敬和孟河伯的名字就刻在上面，要受万世唾骂。”
　　顾见临眺望着那座巨大的青铜柱，陷入了沉默。
　　难怪那姑娘跟剑冢同门的关系不好。
　　跟任何人都不亲近。
　　“我父亲不会也在这上面吧？”
　　他忽然意识到了这点。
　　“那倒是没有，因为你父亲又不是神侍。”
　　姬纣嘲弄说道：“从某种意义上，雷霆倒是跟你挺像的，经常遭人白眼，受人排挤。现在倒好，你俩都是进化者，这帽子是真摘不掉了。”
　　顾见临自己倒是不介意什么。
　　但如果事关雷霆，他要说几句了。
　　“前辈，虽然我还不能给您看证据，但我可以很笃定的说，唐绫的曾祖父先是被隐修会控制，然后才被迫投靠了古神族。凡事都有个因果关系，况且这个人多年来也就出现了那么几次，也没对人类造成多大的危害。”
　　顾见临认真说道：“反而是人类自己的问题，把他逼到了古神族那边。”
　　姬纣没说话。
　　“因此，唐子敬的名字，不该出现在那个青铜柱上。”
　　顾见临停顿了一下：“无论是总会长还是白银之王，她们用这个来裹挟雷霆，属实是小人的行为。这对雷霆不公平，对她的曾祖父，也不公平。”
　　鹦鹉叫嚣道：“小人行为！”
　　有那么一瞬间，英魂殿里陷入了死寂。
　　顾见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姬纣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强人所难，真的错了么？”
　　她轻声说。
　　顾见临发现她忽然望向自己，眼神深得让人看不懂。
　　良久的沉默，姬纣默默凝视着他，手指敲击着茶杯，发出颇有节律的声响。
　　哒，哒，哒。
　　她的呼吸也变奏了，眼眸里泛起淡淡的金色。
　　尖塔隐约的颤动起来，那些群魔乱舞的神话武装纷纷沉寂下去。
　　仿佛有巨大的威压凭空出现，转瞬间又消弭无踪。
　　顾见临却并没有感觉到了威胁。
　　只是盯着这位前辈的手，看着她敲击茶杯的节奏。
　　聆听着呼吸的频率。
　　仿佛着迷了。
　　“我知道了。”
　　忽然间，姬纣一句话把他惊醒。
　　一切的异常都消失了。
　　神话武装们继续群魔乱舞。
　　顾见临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瞳已经恢复正常，那些频率和呼吸都消失了。
　　“你说的这些也不无道理。”
　　姬纣淡漠说道。
　　顾见临对这个女人的感官越来越好了，是个明事理的人。
　　“那就努力去做吧，争取改变那些迂腐的老东西。”
　　姬纣淡淡说道：“总部已经下达了探索永生之海的任务，你可以随时报名参与，最好带着你的守护者一起。我得提醒你，这次不只有以太协会一家探索永生之海，别的势力都在虎视眈眈，记得活着回来。”
　　“记住，是我做主，才让你拿走了这件神话武装。”
　　她看了少年一眼：“以后你闲来无事，可以多来看看我。我虽然不如那些人类世界的最强支柱强大，但我比他们都靠谱。”
　　顾见临从这个女人的话语里听出了亲近的意思。
　　“我知道了，谢谢前辈。”
　　他俯身行礼。
　　姬纣满意地嗯了一声：“去吧。”
　　顾见临转身走下石阶，在巨石轰鸣的声音里消失无踪。
　　巨大的英魂殿内响起了似是落寞的叹息声。
　　姬纣抬手在脸上一抹，再次恢复了冷艳肃杀的模样，身为以太协会总会长的威严和气度让那些欢腾的神话武装纷纷颤栗，惊恐地四散奔逃。
　　“这个小家伙也能感应到天人之境的节奏。”
　　她轻声说道：“只用了一瞬间。”
　　这位屹立在人类巅峰数百年的至强者沉默了良久，眼神深得让人看不懂。
　　“槐荫的这个学生，不简单啊。”
　　那些神话武装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再次欢闹起来。
　　“闭嘴。”
　　姬纣冷冷说道。
　　刹那间，英魂殿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姬纣眼神孤寂又落寞，又说道：“小点声就行。”
　　嘈杂的声音再次响起。
　　……
　　……
　　黎明之城，第一集团军司令部。
　　啪！
　　槐荫落下一颗黑子，淡然说道：“老陆，你不行啊。”
　　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情得意。
　　陆司令坐在他的对面，看着自己落下的白子一颗颗变黑，没好气说道：“跟你这种臭棋篓子下棋，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这是个铁松般苍劲肃冷的老人，明明头发已经花白，但面容却如刀斧雕刻般冷硬，眼神锐利如鹰隼，一袭干练凌厉的军装，腰杆笔直。
　　看起来相当硬朗。
　　“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服输。”
　　槐荫调侃说道：“何必摆个臭脸呢？我找你下棋的机会，不多了。”
　　陆司令冷着脸：“你还能活多久？”
　　“两年多吧。”
　　槐荫笑道。
　　“这么做真的值得？”
　　陆司令寒声说道。
　　“我不做这件事，那么师母就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我知道她有顾虑，但我还是要把她逼到悬崖边上。这个世界，需要交给更有生命力的年轻人，未来也要由他们来选择。我们，只是给他们弯腰铺路的垫脚石而已。”
　　槐荫微笑说道：“当初我来到峰城，把我学生送到你女儿那边，你不是就已经默认了我的做法么？该斗的，该争的，为什么要退呢？”
　　陆司令也端起茶杯，淡淡说道：“问题是子衿这次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
　　槐荫摆了摆手，完全不担心：“老君山的那位都算过了，问题不大。更何况，真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我的两个学生出手，你怕什么？”
　　沉默了一秒以后，陆司令说道：“如果是景辞，我确实放心。但你的另一个学生是怎么回事？我承认，他的天赋无可挑剔，就是找了你这么个垃圾师父，让我觉得暴殄天物。但他现在年纪太小，位阶还不够。”
　　“以他目前的实力，甚至可能还不如箐箐。”
　　他说道：“还是个需要保护的雏鹰啊。”
　　槐荫不乐意了：“你那个蠢女儿也配跟我的学生比？呵，就冲你这愚昧的眼光，就注定找不到好的接班人，哪里有脸说我垃圾？”
　　陆司令也不乐意了：“箐箐虽然是没挤进第一梯队，但她不久前在麒麟仙宫里收获颇丰，还得到了一件成长性神话武装，我还把呼吸术和禁咒教给她了。”
　　槐荫不屑地冷笑道：“来，不妨打个赌？”
　　陆司令的脾气也上来了：“好啊，赌就赌，赌什么？”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出其不意陆子衿
　　“叮，探索任务更新中。”
　　“系统更新中，您将参与编码045号任务，探索永生之海。您匹配到的小队为第三分队，请于今夜八点半前往军区集合。”
　　“旅途危险，请提前做好准备，平安归来。”
　　顾见临一袭黑色的长风衣，戴着遮挡风沙的墨镜，竖起衣领挡住口鼻，背后背着沉重的旅行包，里面放着大量食物和应急装备。
　　其实他本可以直接丢进楔的空间里。
　　但如果别人都全副武装，就他一个两手空空，就太奇怪了。
　　所以他还是弄了一个背包，但楔的空间里却放着他的神话武装，还储存了非常多的食物和武器，数不清的生活用品和日常换洗的衣服，甚至还有一张大床，都是在物资库兑换的。
　　如果这次在永生之海出了什么问题，这些物资够好几个人用上三个月。
　　他带着一丝新奇穿过军营，感觉这里就像是一个军事禁区，厚重的装甲车停靠在路边，停机坪上有直升机起落，呼啸轰鸣。
　　押送物资的货车轰鸣而来，溅起飞扬的尘土。
　　穿着军装的纳米战士们在搬运货物，灯塔扫过明亮的灯光，四处戒严。
　　这里是城外的军事防线，主要用于物资的传输，以及抵御活尸和怪物入侵。
　　在荒芜的古神界里，文明的气息是如此的浓郁。
　　不久之前，黎明之城的公会大厅发布了关于永生之海的资料片和简单攻略，因为功勋奖励十分丰厚，大概吸引了足有上百位调查员报名参与探索，因此分成了十多个小队，每个队伍都会稍作伪装，分散前往目的地。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背着大背包的娇小身影。
　　像是一只驮着笨重行李西天取经的猴子。
　　顾见临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帮她拎起了沉重的背包。
　　“诶？”
　　姬小钰抬起头，大惊失色：“你怎么认出我的？”
　　这家伙戴着护目镜和防毒面具，一如既往的咋呼。
　　“生命韵律。”
　　顾见临随口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姬小钰想了想：“我感觉到了你身上那股凶恶的气息！”
　　放屁！
　　顾见临忽然就不想帮她拎包了。
　　本来两个人的关系算不上融洽，但自从一起暴揍了上级以后，便互相改观。
　　人和人的关系，往往在有了共同的敌人以后，就会快速拉近。
　　这很奇妙。
　　而且小公主这孩子只是疏于管教，多揍几顿就好了，本性并不坏。
　　从上次李局长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这孩子挺善良的。
　　“你也在第三分队？”
　　姬小钰瞪大眼睛问道。
　　顾见临嗯了一声，他们是个小组的，自然会被分到一起。
　　包括他们的守护者。
　　“对了。”
　　他忽然想起来一个恐怖的事情，望向手里的背包：“这都是什么？”
　　应该是正常的物资吧。
　　一定都是物资吧！
　　不是那些东西吧！
　　然而姬小钰邪魅一笑：“哈哈，当然是本大帝的毒药了！”
　　顾见临手一抖，差点脱手而出。
　　这大概他进入超凡世界以来，为数不多让他惧怕的东西了。
　　排名的第一的是老妖怪。
　　排名的第二的就是小公主的这些毒药。
　　根据太虚的指示，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运货车。
　　顾见临的两个御姐正在车上朝他招手。
　　“来了？”
　　陈青今天只是化了淡妆，而且一改往日西装套裙的打扮，穿着一袭笔挺的迷彩军装，万千青丝束在了脑后，像是一个冷艳的女教官。
　　林晚秋坐在车里，她的妆容依旧妩媚动人，披散着一头大波浪的长发，紧致的迷彩服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比例，脚上踩着一双鹿皮军靴。
　　她非常的主动，贴心的帮少年拿下背包，还道了一声谢。
　　谢的就是，对方让她成为了守护者。
　　这是顾见临的两位守护者，一起参与这次的任务。
　　陈青如今是四阶的通灵者，必备的辅助。
　　林晚秋则是四阶的圣母，流水的输出，铁打的奶妈。
　　至于陆子呈已经是五阶了，不能再作为守护者，而是向着预备部长的位置冲击，大概这次任务结束以后就会尝试晋升六阶，这速度是相当的离谱。
　　“陈青姐，林队长。”
　　顾见临微微颔首，指向身边的泼猴：“这是泼……这是姬小钰。”
　　按理来说，姬小钰应该也带了守护者才对。
　　“人呢？”
　　姬小钰大喊道：“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一对愁眉苦脸的双胞胎兄弟背着厚重的行囊走出来。
　　顾见临一愣：“我记得你不是绑架了倒霉的炼药师么？”
　　姬小钰双手叉腰，呵了一声。
　　那两个双胞胎兄弟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我们。”
　　“这次毒师姐姐不在，所以就必须要带上他们，这两个都是四阶的炼药师。只有他们才能识别出，炼成解药所必备的药物。”姬小钰哼哼道。
　　只见她带着两个炼药师钻进车厢，趾高气昂的下命令。
　　开始分析路线图，准备在路上采摘草药。
　　顾见临心中一动，这个小家伙居然还惦记着解药的事情。
　　“带两个炼药师，会不会输出不够？”
　　他把背包都放在了车厢上，随口问道。
　　“那倒是不用担心。”
　　林晚秋解释道：“小公主在第二梯队里算是最强的，再加上你这个隐藏的真正第一，已经足够了。而且上面为了以防万一，特意调了两个天才过来。”
　　陈青见少年脸色不对，补充道：“这次是真正的天才，不是之前的那种水货，其中一个是陆司令的女儿，陆箐箐。不久之前，箐箐小姐在仙宫里得到了某种传承，实力突飞猛进。霸王途径四阶的统治者，已经很难遇到敌手了。”
　　“另一位是剑冢出身的剑宗，四阶的剑灵。”
　　她提醒道：“周一鸣，是雷霆的师兄。”
　　顾见临这才放心了许多，这样输出配置就基本齐全了。
　　这两位应该都分别带着两个守护者。
　　这时，另一辆运输车的车厢上，有人说道：“晚秋姐，这次拜托了哦。”
　　那边有四个守护者，其中两个是熟面孔。
　　“李逸杰？王景川？”
　　陈青眯起眼睛：“小顾，小心点。你记不记得那个被景先生杀了的王柏林队长？峰城辖区有不少人跟他关系都很好。这些人未必敢对你做什么，但一旦被他们抓住了把柄，他们一定会追你穷追猛打。”
　　“哦，是他们啊。”
　　林晚秋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却非常的警惕，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审判庭一系的人，最近一直在调查她，有好几次她都险些被发现。
　　顾见临嗯了一声，明白了。
　　只见那辆运输车上，一位白发的冷峻年轻人背着剑匣，用对讲机说道：“各位，我的名字叫周一鸣，这次任务的副指挥，剑宗途径，输出位。”
　　“我是这次的任务的总指挥，陆箐箐。”
　　那是个烫着棕色短发的高挑少女，一袭凌厉干练的灰色长风衣，却遮不住浮凸有致的曼妙身材，腰间别着两把血红色的双枪，背后背着一杆大狙。
　　她的容貌明艳又不失凌厉，嗓音平静：“我是霸王途径，担任输出位，兼探查位。我们的小队战力很强，但经验不足。我出身陆家，从小在黎明作战序列的军营里长大，战斗经验和指挥经验相当丰富，不输给前十的欧米伽。”
　　“各位都是天才，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各行其是，团队就要有团队的样子，互相配合，互相扶持。总共十三人的队伍，我希望大家最后都能安全回来。”
　　她顿了顿：“完毕。”
　　“十三个人？”
　　顾见临皱眉，总共四个欧米伽，八个守护者。
　　这是十二个人。
　　但是他确实感知到了一个多余的生命韵律。
　　而且相当陌生。
　　咔嚓。
　　只见车厢的铁窗被拉开，副驾驶座上探出一张陌生的面容。
　　只见她把人皮面具一撕。
　　那张熟悉的脸，一如既往的娇俏可爱。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陆子衿晃悠着双马尾，娇俏精致的脸上泛起一抹调侃的笑意：“是我啦。”
　　顾见临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陆部长？”
　　万万没想到，即将晋升七阶圣域的陆部长，竟然藏在他们的小队里。
　　“看来这计划还算不错，连你都没想到。”
　　陆子衿微微一笑：“那么别人就更想不到，我会出现在先遣队里了。”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忽然明白了。
　　这是出于对以太协会内部的不信任。
　　因为以太协会里有内鬼的存在，而且你根本不知道是谁。
　　这种情况下，明牌是最危险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连自己人也骗过去，藏身在探索永生之海的先遣队里，打一个出其不意。当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先一步抵达目的地，准备进阶了。
　　以太协会不知道。
　　幽荧集团也不知道。
　　当然，前提是自己这支小队的值得信任。
　　“为什么是我们这边？”
　　顾见临感到压力山大，没想到队伍里还藏了一个大神。
　　嗯，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大神。
　　“我已经服用了秘药，现在处在虚弱状态，不得靠你保护么？”
　　陆子衿笑眯眯说道：“别人我都不信，我只信你。”


###第二百三十章 月姬：我害怕极了
　　全副武装的吉普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
　　“追！给我狠狠的追！”
　　柳三爷握着方向盘，猛踩油门，大吼道：“别让审判庭的畜生拿到那滴古神之血，也别让司卫安那个混账得逞！屠夫，给我狠狠的冲！古神之血是我们的！”
　　作为幽荧集团的董事，他很少有自己开车的时候，这次真的是上头了。
　　双眼遍布血丝，面目狰狞。
　　仿佛一头公牛。
　　“知道了！三爷！”
　　屠夫也很亢奋，他对古神之血没兴趣，只是单纯的喜欢打架。
　　尤其是暴打审判庭的人。
　　“月姬姐姐，你没事吧？”
　　岚小姐坐在后座上，扭头望向身边的少女：“伤还没好？”
　　如今的月姬，已经再次用阴阳双生玉佩制造出了分身，而且已经完成了仪式，随时都可以让灵性突破，晋升到五阶的月司。
　　只不过她一点儿都不开心。
　　她压力很大，很想死。
　　“没事，我只是昨晚没睡好。”
　　月姬有气无力说道。
　　岚小姐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女人，她的男朋友刚帮她拿到了月石之心，然后今天她就这么一副虚弱的样子，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昨晚你们干什么去了？滚床单了吗？整整一晚上？”
　　她矜持说道：“什么感觉？”
　　月姬戴着面具，眼神空洞涣散，头顶的呆毛竖起来，裹紧了自己的羽绒，幽幽道：“没有，如果是滚床单的话，我大概就不会这么累了吧？我听人说，那种事情除了第一次会有点痛之外，其他的时候都是很舒服的。”
　　岚小姐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用解释，我承认我看男人的眼光有些问题，但如果我遇到一个愿意为了我敲钟一打五的男人，我也会一夜不睡的。”
　　呵呵。
　　月姬心里没由来的生出一个念头。
　　你算什么东西，看男人的眼光也配跟我比？
　　她急忙收束念头，紧张至极。
　　昨晚一整晚的时间，她都在那个漆黑的世界里，疯狂的加练。
　　也不知道麒麟尊者突然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要给她上强度。
　　本来她以为自己跟烛龙禁咒无缘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得学。
　　她的悟性不错，是完全有希望能掌握烛龙禁咒的。
　　但目前还没学会，副作用就已经出现了。
　　无论是领悟禁咒，亦或是施展禁咒，都会有一定的副作用。
　　月姬现在已经领略到副作用的可怕之处了，因为她的情绪已经被影响了，她发现自己变得格外的傲慢，仿佛睥睨天下的女皇，看什么都得鄙夷一番。
　　看谁都不顺眼，仿佛都是垃圾。
　　而且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真是可怕。
　　麒麟尊者到底看重她哪点了，她改还不行嘛！
　　当然，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可怕的是，麒麟之楔的碎片现在就在她的身上！
　　这种就像是随身揣着一枚核弹，害怕极了。
　　最关键的是这枚核弹时不时的就会消失，然后又出现在她的意识里。
　　简直就是鬼故事。
　　“现在的古神之血在谁的手上？”
　　月姬平静问道。
　　她想冲过去打一架了。
　　“前面几个曾一度夺得古神之血的是瀛洲的八岐神社社长，北美的奥数结社副会长，还有埃及的一位法老王，现在他们都死了。目前是审判庭的王执事夺走了古神之血，这是接棒时间最久的一个。”
　　岚小姐把玩着手里的铜钱，说道：“因为有欧米伽的姬寒和姬野在保护他，这两位都是姬家的后裔，战斗力很强悍。”
　　“我知道了。”
　　月姬眺望着外面的黄沙，隐约能听到巨大的轰鸣声。
　　这时，头顶上空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不用管三爷，直接给我去追王执事。”
　　司家老太爷脸色阴沉，一字一顿：“今晚，我们必将埋葬他。”
　　这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年级了，如同朽木般枯萎干瘪，但端坐在座椅上的气势却阴冷森寒，眼神骇人至极。
　　“叔父。”
　　司卫安望向下方，视线紧紧盯着那辆吉普车上的娇小身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发狠说道：“月姬，她还活着！她没有死！当初在地下遗迹里她就来坏过我的事，麒麟之楔的碎片一定在她的手上！叔父，让我下去杀了她！”
　　他的额头上骤然燃起了苍白的鬼火，照亮了狰狞的脸。
　　司老太爷脸色一沉：“放肆！”
　　司卫安的表情剧烈扭曲。
　　“我知道，你素来小心谨慎，知道怀璧其罪这个道理，甚至不惜装疯来掩饰自己。但你不要怕，有叔父在你身边，谁动的了你？更何况，幽冥大人也发话了，只要用到麒麟之楔碎片的时候，你暂时交出来就可以了。”
　　司老太爷拄着拐杖，说道：“那东西还是你的！”
　　司卫安压抑着低吼：“我说了多少遍，麒麟之楔的碎片不在我手上！”
　　司老太爷摆手：“怎么可能？以你的聪明才智，谋划了八年，就连我的卦象也显示你万无一失，怕什么？再者，这个月姬的身份不简单，虽然不是姜家本家的人，但身上也流淌着姜家的血，你万万动不得，知道么？”
　　司卫安额头上的鬼火疯狂暴动，巨大的屈辱让他的眼瞳都泛起血红！
　　为什么就是没人相信他！
　　为什么！
　　这段时间，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他的神志愈发疯狂。
　　众所周知，神司途径越疯狂，越是强大。
　　他都快奔着六阶去了！
　　轰隆一声！
　　只见前方一辆车轰然爆炸。
　　审判庭的王执事御剑飞起，这是一位五阶的剑魂！
　　无形无质的气界轰然扩张，排山倒海般推开漫天的风沙，笼罩四面八方。
　　沿途所经之处，仙人掌被碾碎，枯树化作齑粉。
　　气之界域！
　　姬野双手抱胸站在燃烧的火海里，宛若猎豹般狂野壮硕。
　　姬寒面容森冷，手里握着古拙沉重的铁盾，遍布金色的咒文。
　　两位五阶的界王联手推动气之界域，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直升机呼啸而过。
　　“姬家的人？正好。”
　　司老太爷抬起枯槁的右手，漫天的黄沙倒卷冲天，仿佛海浪一般。
　　太古禁咒，沙海狂葬！
　　通常来说，辅助职业不具备战斗能力。
　　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掌握了禁咒以后！
　　“卫安，准备动手。”
　　他漠然说道。
　　司卫安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把视线望向姬家的那对姐弟，眼神阴寒。
　　与此同时，通讯频道里响起了一个平静的声音。
　　“各位，尽快解决掉他们，拿到古神之血。”
　　那是海拉的声音：“我们刚刚得到消息，峰城辖区分部长陆子衿，此刻正在前往永生之海的路上，即将在两个小时后路过寂静荒原，那里将是绝佳的伏击地点。既然以太协会昨夜对我们宣战，那就用一位部长的人头，作为回馈。”
　　她顿了顿：“这是幽冥大人的命令。”
　　话音落下，轰隆隆的巨响响起。
　　幽荧集团的董事们集体发动了猛攻！
　　气之界域遭到了狂轰滥炸！
　　没有人对这项命令有异议。
　　因为他们都是黑暗世界的人，本来就是要跟以太协会敌对的。
　　只有一个人例外。
　　月姬美眸里寒光闪烁。
　　不久之前，顾见临刚刚给她发过消息，告知了行程。
　　如果说陆部长已经在前往永生之海的路上了，大概率是跟他在一起的。
　　这就是月姬的直觉。
　　“按理来说，陆部长应该会乔装打扮，暗中行事才对。”
　　她抚摸着手腕上的石珠，在心里呢喃：“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
　　……
　　运输车驰骋在荒原上，天穹是流动的海水，天光黯淡。
　　陈青负责开车，她作为四阶的通灵者，拥有很好的方向感和大局观，一路上可以避开很多怪物和活尸的袭击，也能预判古神种的踪迹。
　　“坐稳了，接下来会有点颠簸。”
　　她淡淡说道。
　　林晚秋微笑说道：“我会用圣光术帮助你们缓解疲劳。”
　　她望向外面的黄沙漫天，美眸里依旧忧心忡忡。
　　那两个倒霉的炼药师还在捣鼓药剂：“如果饿了我们这有能量秘药。”
　　“真无聊，这一路上居然连古神种都没遇到，我还想猎杀一只剥皮抽筋当素材呢，说不定能搞出生成一件不错的炼金武装。”陆子衿眺望窗外。
　　作为一个失去战斗力的部长，她今天倒是没穿洛丽塔，而是穿着厚重的白色羽绒服和小黑裙，搭配着黑丝袜和长筒靴，很养眼。
　　毕竟她现在要低调行事，不能太显眼。
　　“真要是遇到古神种，又不是你猎杀！”
　　姬小钰没好气道：“那是我们猎杀！子衿阿姨，你现在弱得跟草履虫一样！”
　　很显然，这俩人是早就认识的。
　　“放肆！说了多少次了，叫姐姐！”
　　陆子衿瞪眼：“还有，不准学你外祖母的口头禅！你才是草履虫！”
　　姬小钰反驳道：“你就是草履虫！好端端的非要跑我们这里干嘛？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觉得我天资盖世天下无敌，来我这寻求保护的吧？”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啊对对对。”
　　一路上车厢里都很热闹，大家叽叽喳喳的。
　　顾见临始终不搭话，只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呼吸的节奏仿佛融入了自然的韵律里，但这次却并不是自由之境的频率。
　　而是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频率。
　　这是在离开英魂殿前，姬纣曾经在他面前刻意展示过的频率。
　　他刻意记下了这个频率，如今在反复练习。
　　呼吸术这种东西是很神奇的，因为当你练习吐纳的时候，那个节奏是可以被记住并且传授给其他人的。但如果是施展领域，就是一瞬间的变奏。
　　在英魂殿里，姬纣当时在他面前呼吸了很久，让他记住了这个节奏。
　　当初的一瞬间，那位前辈的眼里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天人界域也有所波动。
　　顾见临觉得这个节奏很有可能就是属于天人之境的，要是能偷学到那可就血赚了，以后无论是面对鬼车始祖，亦或是烛龙尊者那个老妖怪，都有优势。
　　只不过，呼吸术的进阶领域需要情绪的酝酿。
　　自由之境需要的是勇气。
　　天人之境，却不知道需要怎样的一种情绪。
　　“陆部长。”
　　顾见临忽然睁开眼睛，眼眸也闪过一闪而逝的金色，好奇问道：“成为神将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掌握天人之楔么？”
　　陆子衿漫不经心回答道：“是啊，那样我们才能接受同调，掌握天人之境的呼吸术，从而拥有撬动天人之楔力量的资格。”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他刚才用的就是天人之境的呼吸术，车厢里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常：“姬家的人也都不会么？”
　　“开什么玩笑？”
　　姬小钰撇嘴：“祖母大人才不会把呼吸术教给我们呢。”
　　顾见临心想怕不是早就教过了，只不过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没领悟而已。
　　“你们刚才说，草履虫是总会长的口头禅？”
　　他想起了什么，认真问道。
　　“是啊。”
　　姬小钰大大咧咧说道：“总会长觉得我们都是草履虫，就她不是！”
　　顾见临忽然觉得有点奇怪，那个神将前辈也说他是草履虫来着。
　　“对了，你们认识姬纣么？”
　　他问道：“一位神将。”
　　没想到，姬小钰一愣：“谁啊，姬家人？怕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吧？反正活着的，我是不知道有这号人。而且还是神将？怎么可能？”
　　陆子衿也蹙眉：“姬纣？神将？我怎么不知道？有可能是化名吧？”
　　顾见临眼神狐疑，忽然对那位前辈的身份，产生了一定的困惑。
　　“那位前辈说她有四百多岁，跟总会长认识了很多年。”
　　他补充道：“是女性。”
　　“我记得有三位神将都是女的，也都陪了总会长好几百年。”
　　陆子衿以手托腮，困惑道：“我也不知道你遇到的是谁。”
　　“管她呢！”
　　姬小钰摆了摆手。
　　顾见临发现她们俩也不知道，便不再多问。
　　由于陆部长的出现，他的压力很大。
　　进阶的事情还没着落。
　　虽然在英魂殿兑换了不少材料，但还是欠缺魅惑之女的发丝。
　　最后的仪式也不知道该如何完成。
　　只能从其他方面加强战斗力。
　　他继续闭目养神，吐纳呼吸术。
　　麒麟之楔的碎片里还有那柄名为九阴的刀，需要收容和驯服。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第二百三十一章 即将暴露的危机
　　麒麟仙宫一层的地图目前已经绘制了百分之九十，很难想象古神界是如此神奇的地方，这里有干涸开裂的荒原，也有终年被毒雾笼罩的沼泽地，还有数不清的活火山和被暴风雪覆盖的冰原，以及一望无际的大海。
　　古神族的遗迹更是数不胜数，还有千年来闯入这里的古代墓葬。
　　哪怕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地质和气象学家，也无法解答这里的独特风貌。
　　黎明之城的运输车队在今夜九点出发，目前已经行驶了三个小时，当前抵达寂静荒原，这里是古神种的狩猎场，气候多变，环境恶劣。
　　“前方寂静荒原，随时可能有古神种出没，请做好战斗准备。”
　　陆箐箐开着车，用对讲机说道：“根据占卜结果，前方出现沙尘暴的概率在百分之七十五以上，请各位关好车窗，注意防护。”
　　作为曾经在扶桑神宫里参与过开荒任务的精英而言，她倒是显得镇定许多，扭头说道：“剑冢的天才，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么？”
　　周一鸣抚摸着自己的剑匣，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面无表情说道：“如果不是老师的命令大过天，我根本就不想参与这次的任务。”
　　陆箐箐挑眉问道：“为什么？”
　　“你姐姐就藏在我们的车队里，你还问我是为什么？”
　　周一鸣冷声说道：“如果一旦暴露，我们的车队将会成为最危险的活靶子。”
　　陆箐箐目视着前方的干枯荒原，说道：“那前提也得是暴露。”
　　周一鸣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说道：“不只是这个，我们的队伍里还有一个进化者，我认为他们极度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你说这话，难道就不怕被你老师知道？”
　　陆箐箐随口问道：“你的老师是天灾，她也掌握了进化之路。包括雷霆，你的那位师妹也是一个进化者，那可是你的同门。”
　　周一鸣板着脸说道：“老师是被迫成为的进化者，况且她本就是天灾，本就相当的危险。剑冢不是你以为那种古老宗门，现代社会你指望还有多少人跟古时候一样守规矩？我们与其说敬重老师，倒不如说是敬畏老师。”
　　他望向另一辆运货车，低声说道：“至于雷霆，我就是因为她才忌惮进化者的，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剑冢里发狂的时候伤了多少人。”
　　陆箐箐一怔。
　　“还有雷霆的曾祖父，我的亲叔叔就死在他的手上。”
　　周一鸣说道：“所以你让我信任进化者，是不可能的。”
　　其实这种担心也是正常的。
　　陆箐箐所带的两个陆家人，事先也不知道这次任务的真实情况。
　　等到见到陆部长本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包括李逸杰和王景川这两个审判庭派系的人，也是如此。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个队伍，原因只有一点。
　　因为隐修会的人无处不在，你没有办法确认是谁，那就索性不管这些。
　　至于审判庭的人，则分布在各个分队里。
　　如果非要挑选出一个只有自己人的小队，那基本算是明牌了。
　　这个第三分队的两个审判庭走狗，算是最弱的了。
　　真要有什么小动作，也很好杀。
　　“我是这次行动的队长，我可以理解你不信任进化者，但不要给我搞事。”
　　陆箐箐淡淡说道。
　　周一鸣摆了摆手：“我还没那么蠢，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了，老师第一个饶不了我。但是你呢？你难道心里就没想法？你亲姐姐，最信任的人却不是你。”
　　陆箐箐沉默了。
　　陆子衿确实没选择她的车厢，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让她也很好奇。
　　那个少年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得到姐姐的信任。
　　还成为了青之王最后的一个学生。
　　要知道，她当年也是被父亲大人推荐过的，但却没有被选上。
　　“打扰一下，陆队长。”
　　李逸杰忽然说道：“起沙尘暴的时候，我们需要驻扎休息一段时间。地图上显示，寂静荒原附近有一个躲避风沙的石窟。上一个运输队路过的时候，发现那里有临时抑制污染的炼金矩阵残留的痕迹，审判庭的意思是，让我过去调查一下。上面怀疑，以太协会内部有精神污染者。”
　　王景川补充道：“是的，因为那里的痕迹有一段时间了，而且还是在开荒之前留下的，我们怀疑是以太协会内部的人，私自从维度裂隙里进入了那里。”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周一鸣皱起眉：“好，但不要耽误任务。”
　　陆箐箐倒是没说什么，淡淡说道：“随意。”
　　……
　　……
　　顾见临聆听到了遥远的呼唤声，他知道出事了。
　　在参与永生之海的任务之前，为了应对隐修会的威胁，他做了充足的准备。
　　以太协会这边，有他自己盯着。
　　至于幽荧集团，则交给了他的虎将。
　　一旦发现任何的异常情况，那就会第一时间通过古代信物联络他，用撬动维度的次数代替摩斯密码，把消息转达给他。
　　愚蠢的屠夫练习了整整一夜，才学会那些频率，还得靠小本子记录。
　　这条密码的含义是：幽荧集团准备前往寂静荒原斩首陆部长。
　　“幽荧集团要斩首陆部长这件事不奇怪，毕竟双方已经撕破脸了，对方也不愿意看到一个七阶圣域，或者是神将的诞生。但问题是，他们要怎么知道我们这时候在寂静荒原？难道说队伍里有内鬼？”顾见临狐疑说道。
　　但问题是这里的通讯都是被监控的，其他人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哪怕是隐修会，也做不到如此隐秘且迅捷的消息传输。
　　否则当初的李局长和张议员，早就把他们的消息给传出去了。
　　陈青在专注的开车，陆子衿闭目养神，似乎睡着了。
　　姬小钰正在跟她的两个倒霉炼药师一起捣鼓药方。
　　只有林晚秋环顾着四周，隐约流露出一丝焦虑的神情，偷偷打量着少年。
　　顾见临不着痕迹地瞥了这女人一眼。
　　林晚秋确实很没有安全感，本来她就做过背叛以太协会的事情，还加入了药师老贼的小队，目前效忠于一位古之至尊。
　　一旦被发现，她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眼前这个少年，才能带给她安全感。
　　因为对方极有可能，也是至尊的人。
　　如果是真的，那么她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了，不用再惧怕任何人。
　　毕竟这可是椅子杀人魔啊。
　　她决定对个暗号，轻声说道：“药师是老贼。”
　　顾见临听到这话险些蚌埠住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搭理她。
　　反倒是姬小钰抬起头来，带着两个炼药师说道：“说谁呢！”
　　林晚秋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不跟她对暗号。
　　轰隆隆！
　　隐约有雷鸣般的闷响声响起，前方刮起了铺天盖地的沙尘暴。
　　陈青连忙减速，眼瞳里泛起诡异的纯白，探测着前方的路况。
　　“陈青姐，小心点。”
　　顾见临背后的影子微微颤动起来，随时准备出手。
　　“不用担心，这里起沙尘暴是常事，一次大概有四个小时。这里虽然栖息着古神种，但它们也不愿意在沙尘暴的时候活动。”
　　林晚秋忽然凑到他耳边：“只要不误入沙尘暴深处就没问题，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卷到不知名的地方，有可能是地下的废墟，有可能是直接被传送出去。”
　　只见她媚眼如丝，在他耳畔呵气如兰，凑得越来越近。
　　结果下一刻，她却愣住了。
　　因为一把枪，抵在了她的胸口。
　　“抱歉，我不太习惯跟别人靠得太近。”
　　顾见临平静地用枪指着她：“后退。”
　　林晚秋委屈极了，难道你是个木头嘛，老娘这么好看！
　　实际上，顾见临之所以会这么应激，是有原因的。
　　陈青和陆子衿都睁开眼睛，从反光镜里看着他，一副看戏的表情。
　　好家伙，这要是回头告诉有珠，那又有的折腾了。
　　顾见临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他不会再犯这种低级的失误。
　　虽然只是纯洁的兄妹关系，但那姑娘闹起来太烦人，还不如他洁身自好。
　　林晚秋再次吃瘪，只能乖乖后退。
　　顾见临收起枪，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女人似乎对寂静荒原很熟悉。
　　与此同时，通讯频道里传来简讯。
　　“紧急情报，第四运输分队在寂静荒原北部遭遇幽荧集团袭击，双方正在激烈火并中，请求支援。各分队务必小心，完毕！”
　　果然，幽荧集团已经动手了。
　　但如今看来，他们似乎并不知道陆部长具体在哪！
　　顾见临心中了然，看来至少自己这个小队里，还没有太大的问题。
　　前方的沙尘暴挡住去路，两辆运输车转头向西，在一处巨大的崖壁停靠。
　　长途跋涉，精神紧绷。
　　大家都有点累了。
　　运输车停在路边以后用铁锚拴住，一行人直接进了岩壁的石窟里。
　　生火，进食，休息。
　　大家都不太熟，所以也没有过多说话，只是盯着篝火堆警戒。
　　顾见临沉默地啃着面包，观察着周围的人。
　　陆子衿现在毫无战斗力，反倒是最轻松的一个，戴着耳机哼着歌，在看搞笑视频。
　　另一个神经大条的就是小公主，四处抠搜草药，放在嘴里咬一口，又连忙呸呸呸。
　　看起来要多蠢有多蠢。
　　值得一提的是，林晚秋看到这个石窟以后，明显的不安起来。
　　“我们去里面上个厕所。”
　　李逸杰和王景川站起来，走向石窟的深处。
　　这个石窟很大，有很多分叉的路口，面积足有小半个足球场。
　　不过陈青事先已经占卜探测过，并没有什么危险。
　　“我也去上个厕所。”
　　林晚秋微微一笑，起身就走。
　　周一鸣皱起眉，望向一旁的队长。
　　“需要陪同么？”
　　陆箐箐心领神会，说道。
　　奶妈就这么一个，还是要哄着的。
　　这是人情世故。
　　“不用，谢谢。”
　　林晚秋露出很女神的笑容，转身消失在另一个分叉口里面。
　　脱离了众人的视线以后，她的脸色就变了。
　　她的神情凝重，步伐也越来越快，径直走向黑暗深处的角落，摸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和便携式的炼金燃烧盒，似乎极为紧张。
　　岩壁的角落里竟然有炼金矩阵残留的痕迹，甚至还有水银在流淌。
　　就在这时，她的背后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
　　“林队长？”
　　林晚秋的娇躯一僵，下意识地转过身。
　　李逸杰和王景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相当的恶劣，笑道：“果然，之前那个从维度裂隙里闯进麒麟仙宫的精神污染者，就是你啊。”
　　林晚秋俏脸如罩寒霜：“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王景川笑了。
　　“还用我多说吗？”
　　李逸杰笑道：“其实上一个运输队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把这里的痕迹带出来鉴定了。之所以你没被揭发，是因为鉴定的人是我，我帮你压下来了而已。”
　　林晚秋死盯着他，脊背发寒：“你什么意思？”
　　“呵呵……”
　　李逸杰和王景川相视一笑：“我们想知道，你一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神官，到底是怎么从麒麟仙宫里活着出来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这位小姐，你也不希望……
　　岩洞的篝火旁，烧焦的木柴噼啪作响。
　　“紧急通知，第七分队于巴鲁城废墟遭遇幽荧集团袭击！”
　　“紧急通知，第十二分队于归葬之森北部遭遇幽荧集团袭击！”
　　“紧急通知……”
　　滋滋。
　　沙尘暴的来袭，通讯信号受到了干扰。
　　陆家的两位守护者在岩洞门口摆弄着仪器，但无论如何都修不好了。
　　顾见临听着通讯频道里的这些汇报，看样子幽荧集团好像是无差别的袭击，就是很单纯的基于布伦希尔号事件的报复，并不知道陆部长的具体位置。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点不安。
　　“周围没有古神种出没，没有任何灵性波动，没人跟踪我们。”
　　陈青眼瞳里的纯白渐渐恢复正常，四阶通灵者的占卜就是这么好用。
　　没有这种辅助，还得随时提心吊胆的。
　　“鉴于幽荧集团的袭击，我的建议是等到沙尘暴结束以后，从东部尽快穿越寂静荒原，抵达永生之海。东部还有四个分队，如果遇到危险，我们还可以向其他分队求助。亦或者，我们以求助的名义更改路线，向其他小队靠拢。”
　　陆箐箐摸出平板电脑，分析道：“我们的目的在于保帅，没有援助其他分队的义务，唯一的目的就是将我姐……将陆部长，送到永生之海。”
　　周一鸣颔首：“陆队长上次参与过永生之海的探索，虽然只是隔着远距离利用无人机探测，但她对这里的地貌环境，比我们都熟悉一些。”
　　“东部区域还在争夺古神之血，有前十的欧米伽参与行动。”
　　他说道：“局势越乱，我们越能浑水摸鱼。”
　　每次提到这种话题，姬小钰就开始发言了：“怕什么，真遇到袭击干就是了！害怕他们不成？我研制出来的新毒药，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愚蠢的小孩！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淡淡说道：“都听你们的，你们觉得没问题就好。”
　　“小顾，过来一下。”
　　她起身，朝着少年勾了勾手指。
　　顾见临不解其意，跟了过去。
　　陆箐箐和周一鸣皱眉，这次任务的真正领导，其实还是陆部长。
　　这种私密的谈话，让他们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是被排在外面了。
　　“陆部长。”
　　顾见临忽然问道：“什么事？”
　　陆子衿嘴里咬着棒棒糖，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说道：“说起来，你知道你的老师，跟我父亲……也就是陆家的家主，是什么关系么？”
　　顾见临摇了摇头。
　　“陆家算是比较庞大的升华者世家，先前一直都驻扎在北美，是麒麟仙宫的危险等级上调以后，才被调过来的。我父亲是黎明作战序列第一集团军的总司令，跟你的老师当年是战友关系，关系不太融洽，但利益一致。”
　　陆子衿眯起眼睛，淡淡说道：“我的本意并不是选择这支队伍……当然，如果我换了别的队伍，那么你和小钰也不会选择这支队伍了。”
　　顾见临皱眉：“什么意思？”
　　“包括我妹，也会跟着我一起走。”
　　陆子衿说道：“但是，青之王他老人家执意要你在这支队伍里。”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周一鸣？我跟他没什么关系，等等！”
　　他忽然知道了。
　　老师的目的，是那两个来自审判庭的人。
　　“嗯哼。”
　　陆子衿斜了他一眼，哼哼说道：“虽然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招惹了青之王，但他老人家把这两个人安排到你身边，还能是为了什么？”
　　顾见临想了想，只能是把他们给弄死了。
　　陆子衿笑眯眯道：“去吧，我帮你把风。”
　　……
　　……
　　林晚秋这一路上都忧心忡忡，不外乎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她的手脚并不干净，因为她还有另一层身份。
　　海妖。
　　作为当初进入过麒麟仙宫最上层的陵墓的五个人之一，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天命之女，是小说里的女主角，拥有莫大的气运，是真正的主角。
　　以四阶的身份接触到了一位古之至尊。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她的目的不仅没有达成，反而带来了无穷的风险。
　　当初她其实是误打误撞跌入了维度的裂隙里，一个没有战斗力的神官在如此危险的古神界里想活下去是很艰难的事情，她也不出意外的被感染了，好在找到了这个石窟作为避难所，用她研发的炼金矩阵暂缓了畸变。
　　那个时候她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没有想太多。
　　因此也就留下了巨大的破绽。
　　直到她跌跌撞撞逃出去，遇到了药师的小队。
　　事情过去几个月她才反应过来，等到以太协会的开荒队来到这里，她就一定会有暴露的风险，因为那个炼金矩阵就在这里！
　　“根据我们的占卜和调查，这里的炼金矩阵是以太协会医疗部最新研发的，帮助不洁者压制畸变和污染用的。但很显然，这里的炼金矩阵只是一个雏形，并不完善。当时看到你给那些不洁者们治病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
　　李逸杰指了指脑袋：“我是灵媒，直觉很强的。”
　　王景川活动着四肢，他是一位四阶的屠龙者途径，压迫感极强。
　　林晚秋一步步后退，寒声说道：“不好意思，我听不懂，请你们让开。”
　　“我们也没想对你做什么。”
　　王景川冷笑说道：“我们只是好奇一件事，你到底是怎么从麒麟仙宫里活着出来的？或者说，你在麒麟仙宫里得到了什么？”
　　李逸杰呵呵一笑：“我仔细查过，这个炼金矩阵出现的时间点，恰好跟《徐福记》丢失的时间相吻合。你的队友，应该就是那几个叛逃的人吧？你们找到了徐福留下来的宝藏对不对？如果我没记错，你还是林家的后裔！”
　　巨大的惊惧在林晚秋的心里炸开，她知道自己是混不过去了。
　　这个秘密一旦被发现，她将万劫不复。
　　“别慌，我们不会动手，你也不要尖叫。”
　　李逸杰微笑道：“我们甚至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审判庭，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们的意思呢？晚秋姐，我们要的是共享秘密啊！”
　　王景川来到女人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晚秋姐，你也不想你是的秘密被审判庭知道吧？那就要识趣一点啊。”
　　两个人打量着女人浮凸曼妙的好身材，眼神里流淌着欲望的光。
　　林晚秋知道自己再怎么挣扎都没用了，致命的把柄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里。
　　哪怕她现在大呼小叫，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也是死路一条。
　　果不其然，当内鬼的风险太大了。
　　再怎么小心谨慎，还是会被发现。
　　她死死攥着手掌，看着这两个男人的逼近。
　　闭上眼睛，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
　　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被要挟的人生跟身处地狱没什么区别。
　　所有的底牌和手段都被一点点的挖出来。
　　直到她再也没有反抗能力，被任意摆布。
　　她心念急转，飞速考虑着对策，娇躯紧绷，遍体生寒。
　　“这就对了嘛，晚秋姐，嘿嘿嘿。”
　　黑暗里的男人们相视一笑：“来，先告诉我，你的秘密是什么……”
　　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王景川忽然低下头，只见他的脖颈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血线，鲜血汩汩的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捂着胸口，踉跄的倒退几步，扭头望向自己的同伴。
　　那种惊恐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废物！
　　李逸杰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刚才他的感知领域是全力撑开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捕捉，哪怕是再微弱的灵性波动都会被察觉到。
　　这是怎么可能！
　　阴冷的风呼啸而过，只见一道风华绝代的血红侧影稍纵即逝，他头生尊贵狰狞的龙角，披散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宛若天人般的容颜美的令人窒息，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那种眼神仿佛在云端上俯瞰，睥睨天下。
　　他通体笼罩着隐约的雾气，仿佛幽魂一般。
　　只是被瞥了一眼，仿佛就觉得如坠冰窟！
　　即便如此，李逸杰依旧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反应，双眼迅速翻白！
　　思维干扰！
　　这是四阶通灵者的能力，能够对你的精神和思维进行干涉。
　　让你痛击你的队友！
　　林晚秋如坠冰窟，感受到了随时被斩首的恐惧！
　　咔嚓！
　　李逸杰的低下头，只见一柄匕首插入了他的心脏，鲜血晕染开来。
　　那个绝美的虚影仿佛看傻子一般看着他，眼神嘲弄。
　　无效！
　　李逸杰至死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一头栽倒在地。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两个四阶就这么死了。
　　好吧，这倒也不是他们太弱。
　　主要是因为，烛龙姐姐实在是太强了，强大到离谱。
　　尤其是配合不存之锁，毫无疑问就是最强的刺客，没有之一。
　　这种丝毫不讲道理的刺杀，要求你必须得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而且身上有足够多傍身的防御手段，时刻保持着警惕，才能与之抗衡。
　　偏偏这两个人既不擅长应对斩鬼途径，又过于放松警惕。
　　结局就只能是被秒。
　　短暂的失神过后，林晚秋没有被这两个男人吓到。
　　反而是被影子给吓破防了，下意识就要尖叫。
　　忽然间，顾见临出现在她的身后，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林晚秋察觉到了少年身上味道，愣住了。
　　顾见临身上的衣服，都是家里的冰山美少女给洗的，自带香水味。
　　很好闻，很好识别。
　　“这位小姐。”
　　顾见临平静说道：“你也不希望你的秘密被其他人知道吧？”
　　林晚秋：“……”


###第二百三十三章 青之王，无所不知
　　收收味吧！
　　林晚秋已经深受其害了，她不知道这句话自己还要听多少次，仿佛刚刚脱离了狼群，又再一次跌入了虎口，整个人都有点崩溃的感觉。
　　只不过这句话从顾见临这个死面瘫的口中说出来，倒是不怎么令人生厌，因为他的语气不带什么烟火气，更没有什么太多的欲望，反而让人心跳莫名的加快，让她把自己代入柔弱的美女，被冷漠强气的少年所奴役。
　　虽然很不情愿，但又逐渐堕落。
　　一瞬间她脑补了很多不可描述的剧情，每一种都让人面红心跳。
　　“闭嘴，不要大惊小怪。”
　　顾见临把手从她的朱唇上拿下来，掌心还有口红的印记。
　　他刚才在暗处听了几分钟，大概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仅仅是海妖的危机。
　　也是他的危机。
　　因为海妖是觐见过麒麟尊者的，一旦她的秘密被发现，会有很多连锁反应。
　　顾见临的秘密，肯定也就保不住了。
　　“李逸杰和王景川待在这个队伍里，是老师故意安排的。难道老师知道海妖的身份？等等，屠夫和书翁的存在，他也是知道的。有珠的秘密他老人家也都一清二楚。”顾见临一念至此，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现在怀疑一件事。
　　老师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二代目的麒麟尊者。
　　这也太可怕了。
　　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倒不如直接摊牌算了。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因为林晚秋望向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丰满柔软的娇躯，甚至已经贴上来了。
　　“干什么？”
　　顾见临险些应激，立刻掏出沙漠之鹰，抵住她光洁的额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跟我保持安全的距离，否则我就把你的秘密曝光。”
　　“……”
　　林晚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里。
　　别人要挟她，都是惦记着她的美色。
　　这个少年要挟她，是让她滚远点。
　　嗯，很好。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
　　“你是那位派来的人吧？不然你没有理由救我。”
　　她美眸里泛起水雾，咬着嘴唇：“大家都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
　　无论如何，顾见临都不会当面承认的，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装成坏人的样子，便冷声说道：“我劝你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林晚秋一愣，咬着朱唇，弱弱说道：“只要你不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真的很听话很好用的。”
　　顾见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又瞥了一眼她楚楚可人的样子。
　　然后二话不说，摸出匕首撕裂了她身上的迷彩服。
　　咔嚓！
　　衣料被割开，露出娇嫩雪白的肌肤。
　　林晚秋吓了一跳，心想难道他不喜欢主动的，而是习惯用强。
　　刚才脑海里脑补的画面涌现出来，让她面色酡红，娇躯微颤。
　　然而转眼间，一件衣服就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
　　“待会你就说这两个人蓄谋对你施暴，我把他们杀了。”
　　顾见临又看了这女人一眼，忍不住说道：“我建议你照照你自己现在的表情，不要总是这么一副荷尔蒙上头的样子。”
　　林晚秋立刻清醒过来，她是个相当精明的女人，也知道他对自己没兴趣。
　　“其他人会相信吗？”
　　她忍不住说道。
　　顾见临摇了摇头：“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只是给一个理由而已。”
　　目前而言，海妖对他而言，价值很高。
　　因为她也是一个封弊者。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麒麟仙宫。
　　“听着，我不管你在为谁效力，我现在向你确认一件事。”
　　顾见临平静问道：“你是林家的后裔，你是为了林澜进来的，对吧？”
　　林晚秋美眸里闪过一闪而过的凝重和惊惧，旋即又恢复了昔日妩媚的笑容，装出一副白莲花般的样子，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你不需要听懂，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我知道林澜还活着，而我找到他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出来作证，解决牧叔的案子。从这点来说，我跟你的利益关系是一致的，也只有我能够帮你。”
　　他顿了顿：“你必须信任我，否则的话只凭你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
　　这一刻，林晚秋的表情彻底变了。
　　……
　　……
　　陆箐箐算了一下时间，蹙眉道：“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听到这句话，周一鸣骤然睁开眼睛，背起了身后的剑匣，警戒起来。
　　“没事。”
　　陈青瞥了他们一眼：“回来了。”
　　顾见临从黑暗的岩洞中走了出来，他换了一件新的长风衣，神情淡定。
　　林晚秋跟在他的背后，披着他的衣服，发丝凌乱，眼眸红肿。
　　隐约能看出衣衫不整的样子。
　　大家都愣住了，明眼人似乎都能看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有姬小钰一脸茫然。
　　“你不需要知道。”
　　陆子衿给了她一个白眼。
　　顾见临望向众人的视线，重新坐回了篝火堆里，淡淡说道：“李逸杰和王景川色欲薰心，打算对林队长施暴，然后被我给解决了。”
　　话音刚落，林晚秋配合得坐在旁边，泫然欲泣。
　　戏演的半真半假。
　　周一鸣本能地觉得有问题，立刻大踏步地走进了岩窟的深处。
　　那两个人都是他的守护者。
　　虽然非亲非故，只是利益合作关系，但他还是要去看一眼。
　　陆箐箐蹙眉，忍不住问道：“人呢？”
　　“还能是怎么了，当然是死了。”
　　陆子衿摆了摆手：“执行任务的途中对队伍里的女队友蓄谋施暴，这种行为在以太协会的行动准则里，本就可以就地格杀。”
　　陆箐箐见到亲姐都发话了，也不好说什么。
　　片刻后，周一鸣从黑暗的洞穴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两具尸体，满脸惊魂未定的神情，：“李逸杰和王景川都已经死透了，看样子都是被秒杀的。”
　　他之所以这么惊慌，不是没有原因的。
　　两个四阶的配置，一个辅助和一个战士，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陆箐箐也陷入了沉默，望向篝火堆旁的少年，眼神变得诧异起来了。
　　包括她带的两位陆家的守护者，也都满脸惊悚的神情。
　　原因很简单。
　　顾见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秒杀这两个审判庭派系的人。
　　也就有能力杀死他们。
　　“难道你不想解释什么吗？”
　　陆箐箐不得不警惕起来。
　　周一鸣盯着他，一字一顿：“没错，就算王景川和李逸杰想要对林队长施暴，但也不应该直接把他们杀死，应该由我们所有人一起来处理。更何况，他们两个刚才是去调查这里人为留下的炼金术痕迹！”
　　他沉声问道：“我刚刚看到有火焰焚烧的痕迹，你做了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林晚秋心中一紧。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陆箐箐和周一鸣是绝对不会对此视而不见的。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陆部长！
　　林晚秋望向一旁的少年，眼神忐忑不安。
　　不知道他会不会出卖自己。
　　顾见临摆了摆手，不知道是懒得说话，还是不屑解释。
　　“没受伤吧？”
　　陈青关切问道。
　　顾见临摇了摇头：“没事。”
　　陆箐箐和周一鸣这两个队伍的领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了。
　　这种高傲敷衍的态度，着实拉人血压。
　　“行啦，小顾连上级都揍过，遇到这种事还会跟你们解释？”
　　陆子衿咬着棒棒糖在旁边看戏，嗤笑道：“我寻思着，你们又不是没听说过他的恶名，昨天张议员都被他给杀了，区区两个审判庭的走狗又算什么？而且，自始至终小顾也没把你们当领袖，所以你们也不用跟他讲规矩。”
　　她笑道：“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其他人，她管不着。
　　这句话主要是给她的亲妹妹说的。
　　正好让这个愚蠢的一抹多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才。
　　陆箐箐转过身，望向这个娇小的少女，忍不住说道：“姐，这次事关你的进阶和生命安全，这一下子队伍里就少了两个四阶，而且是说杀就杀。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呢？”
　　陆子衿撇嘴：“本来我也没指望那两个废物啊。”
　　陆箐箐被这副无所谓的语气给呛到了：“可是这是我指挥的队伍。”
　　陆子衿漫不经心说道：“给你个鸡毛你就当令箭了是吧？别以为你在扶桑神宫的历练的履历有多么值得炫耀，那个古神界都已经沉寂了很多年了，就像是一个风俗店里的姑娘，早就不知道被人开垦过多少次了。”
　　她笑道：“有本事你去征服一个雏儿啊。”
　　陆箐箐呸了一声，这是什么流氓比喻。
　　“你距离真正的天才还差得远，好好学着点。”
　　陆子衿随口就否定了自己的亲妹妹。
　　陆箐箐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姐姐的意思是什么。
　　很显然，姐姐认为真正的天才是篝火旁边坐着的那位，而不是她。
　　“反正是你进阶又不是我进阶。”
　　她赌气地走到一边去了。
　　与此同时，周一鸣也走上来，严肃说道：“陆部长，虽然您的职位最高，但您现在毕竟没有战斗能力，需要靠我们的保护。我会继续保护你，确保你的安全，但是接下来我不会再信任这个人，我会时刻提防着他。”
　　他毫不避讳的抬手，指向篝火旁的少年。
　　陆子衿笑眯眯说道：“随你。”
　　其实她也知道这么做不厚道。
　　因为这两位审判庭成员的死，事后一定会被追究。
　　到时候，无论是陆箐箐还是周一鸣，都会从某种程度上得罪审判庭。
　　没办法，这就是派系斗争啊。
　　前者是陆家的人，坑了也就坑了。
　　至于后者，谁让你倒霉，选了两个审判庭的人当守护者呢。
　　“目测十五分钟后，沙尘暴将会消失。”
　　陈青摸着手里的水晶球，给出了精确的占卜结果。
　　陆箐箐再没说什么：“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周一鸣冷着脸去检查运输车。
　　这么一出下来，队伍里的气氛闹得很僵。
　　只不过，顾见临心里知道，这是值得的。
　　因为在这个团队里，林晚秋的价值非常大，大到难以想象。
　　相比起来，团队和谐什么都是次要的。
　　林晚秋坐在篝火旁边，悄咪咪地打量着他。
　　不得不承认，刚才她是有所触动的。
　　因为对方真的没有任何出卖她的打算。
　　顾见临也有所察觉，但不为所动。
　　其实他现在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精明和势利，以及妩媚撩人的绿茶味，都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层伪装。
　　从人格画像上分析，这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女人。
　　如果涉及到她的底线，哪怕用古神之血来控制她，她都极有可能选择自爆。
　　现在能获取她的信任，是最好的。
　　“跟我说说林家的事情。”
　　顾见临忽然说道。
　　林晚秋本能地心中一紧，正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顾见临却面色一变。
　　刚才他再次感知到了遥远的召唤，这次的频率却截然不同。
　　“泼猴，别在旁边扣泥巴了，做好战斗准备。”
　　顾见临平静说道：“有敌人在东边设伏了。”
　　姬小钰警惕起来：“好的师父！”
　　呸，什么泼猴，什么师父！
　　两个炼药师，以及陆家的两位古武，纷纷面色骤变。
　　“敌袭？”
　　陆箐箐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两柄暗红色的双枪，锐利的鹰眼洞穿沙尘暴。
　　周一鸣问道：“有察觉么？”
　　很显然，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众人望向陈青。
　　只见队伍里仅剩的通灵者在抚摸着水晶球过后，摇了摇头：“没有察觉到。”
　　“那是因为还没进入感知范围，我们需要提前准备。”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起身，神情凝重，说道：“幽荧集团在无差别的攻击所有车队，直到他们确认陆部长所在的位置为止。这些人未必会来直接袭击我们，而是会在我们的必经之路设伏。很显然，他们会直接阻断我们跟其他人的联系。”
　　他说道：“如果我们直接楞头往东边靠，那就正中圈套。”
　　他给出的情报很详细。
　　这全都仰仗虎将的传讯。
　　忽然间他就理解了隐修会的快乐。
　　如果说他有办法让自己的神侍完美的隐藏身份。
　　他都可以创立属于自己的隐修会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了一个想法。
　　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箐箐眯起美眸，问道：“如果没有伏击呢？按照你的说法，既然他们在东边设伏，那我们就应该绕个圈，反过来偷袭他们，或者绕到离开。但这里是古神界，每次绕路都意味着风险。如果遭遇了变数呢？如果他们在西边设伏呢？”
　　“你不是辅助职业，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一鸣狐疑地盯着少年。
　　他们不是蠢货，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出去。
　　顾见临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对方。
　　只有陆子衿对这个少年是百分百信任，说道：“听小顾的，准备一下吧。”
　　陆箐箐面色一变：“姐！”
　　周一鸣眉头紧皱：“陆部长，这可不是儿戏！”
　　“我有我的理由。”
　　陆子衿笑道：“乖，听话。”
　　她这并不是盲目信任。
　　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月姬，目前就在幽荧集团。
　　他们也是有内应的。
　　虽然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递的，但听这孩子的准没错。
　　“各位放心，我会提前进行占卜，一旦有问题，会及时示警。”
　　陈青又帮忙上了一道保险。
　　顾见临平静说道：“如果没有埋伏，以后都听你们的。”
　　陆箐箐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这是你说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周一鸣脸色铁青，跟在后面。
　　岩洞外黄沙漫天，狂风呼啸。


###第二百三十四章 爆金币啦！
　　沙尘在风里肆虐，隐约可见荒山的尖锐棱角，仿佛恶魔的尖角一般。
　　若隐若现。
　　两辆沉重的运输车并驾齐驱，冲破沙尘。
　　“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是往东部跟其他的小队汇合，然后再前行五公里穿越一个峡谷，抵达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古神族废墟，总共用时七个小时。”
　　陈青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老司机，说道：“现在我们大概需要十二个小时。”
　　在古神界的未探索地带待的越久就越危险。
　　“真有危险？”
　　陆子衿扭头，望向身后的少年。
　　顾见临嗯了一声。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在脑海里冥想了片刻，再次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车厢里多了一个容貌清俊，却满脸笑嘻嘻的中年男人，大概就是他四十多岁时的样子，只不过气质更和蔼可亲，更喜欢笑。
　　顾辞安再次短暂的复活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次依旧是用人格画像拼凑出来的这么一个幻象。
　　忽然间，林晚秋低声说道：“如果真的遇到危险的话，我们只要抵达那座废墟就可以了。因为那座被暴风雪笼罩的废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的。它必须在特定的时间内才能闯进去，如果不在特定的时间，你冲进风雪里就会发现什么都没有。非常的神奇对不对？那座城市名叫巴伦萨。”
　　顾见临一愣，就连具现出来的老顾都流露出诧异并且欣赏的神情。
　　这个老顾的知识不全，但根据只言片语的线索，却能推导出情报的真实性。
　　“巴伦萨城是根据远古人类部族语言的音译，翻译过来就是永生永眠之城。传说中，麒麟尊者曾经把犯下重罪的罪人，封印在在里，冻结祂们的生命。”
　　林晚秋悄悄在少年的耳边说道：“有点像是监狱。”
　　顾见临听到这个就不困了，也就默许了这女人凑得这么近：“监狱？”
　　林晚秋嗯了一声：“这是正统的古神族的文明习俗，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那个地方有点古怪，但本质上还不算过于危险。那些被埋葬同族，应该都是祖级的古神，经过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封印，早就没什么力量了。”
　　顾见临略微明悟：“你还说你不是封弊者？”
　　林晚秋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真的不是啊。”
　　她终于掌握跟这个少年对话的技巧了。
　　那就必须要有价值。
　　像刚才贴的那么近，都没有被他用枪顶着。
　　“呵。”
　　陆子衿在旁边腹诽，如果是那个小姑娘在，你的头都被砍下去了！
　　可怜的月姬，怎么就那么多的对手。
　　“怎么还不来？敌人呢？”
　　姬小钰左顾右盼。
　　另一辆运输车紧紧地跟着他们。
　　陆箐箐作为队长，不仅手下的队员各行其是，之前还莫名其妙被姐姐给贬低了一顿，要说心情不烦躁是不可能的，时不时盯着就那辆运输车。
　　周一鸣始终一言不发，也在盯着那边。
　　前者的双手，握住了腰间的暗红色双枪。
　　后者的手则搭在剑匣上。
　　“待会儿如果出了事，第一时间保护陆部长。”
　　两个人都对那个少年极其的不信任。
　　漫天的沙尘里，前方隐约可见一辆爆了胎的运输车。
　　车灯闪烁，打着信号！
　　“自己人？”
　　陆箐箐眯起眼睛，她准确的识别出了，这是第六分队的求救信号。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周一鸣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让其他人待在后方，我们下去看看。”
　　陆箐箐颔首，转而望向陆家的两个守护者：“你们去保护好陆部长。”
　　虽然内部有矛盾，遇到情况他们还是要第一个顶上。
　　至于陆部长的安全不用担心。
　　看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知道她应该保留着某些底牌。
　　如果没有底牌，那她就是个普通人。
　　以顾见临的能耐，一秒钟不到就能把她给杀了，谁也反应不过来。
　　所以要杀人，早就杀了。
　　这两位四阶的欧米伽率先下车，不紧不慢地走向那辆运输车。
　　“嗨嗨！好兄弟！好姐妹！我是巴顿！”
　　那是个来自北美的白人壮汉，穿着迷彩装的短袖，扑克脸上戴着墨镜，大笑道：“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了？我本来还想修好车去找你们！”
　　这似乎是某个欧米伽的守护者，古武的途径的狂王，之前也是队长级来着。
　　“怎么回事？”
　　陆箐箐用鹰眼看了一眼，沙尘里还有全副武装的五个人：“你们减员了。”
　　周一鸣大喊道：“汇报你们的情况！”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幽荧集团的袭击，现在跟我们的欧米伽失散了。”
　　巴顿走过来，苦恼说道：“我们要去东部跟他们汇合，能不能带我们一程？”
　　陆箐箐沉思了片刻，已经准备从背包里取出炼金设备来验明身份了。
　　“我们需要你们放下武器！”
　　周一鸣大喊说道：“戴上灵性抑制手环，接受我们的调查！”
　　巴顿双手举过头顶，顶着风沙大喊道：“没问题！”
　　砰！
　　只是一瞬间，他浑身迸发出狂乱的气，骤然如野兽般狂化，轰然爆发的力量踩碎了干涸的地面，像是一个炮弹般冲撞而去！
　　敌袭！
　　居然真的有敌袭！
　　周一鸣猝不及防，顷刻间被他砸飞出去。
　　分明是肉体的碰撞，却迸发出了金属般的轰鸣声！
　　若非有剑骨护体，恐怕一瞬间就死了！
　　砰砰砰！
　　风沙里连续响起了三发狙击枪的轰鸣声，对方的霸王已经动手了！
　　这个距离的狙击只要命中那就必死，陆箐箐不会觉得对方会是水狙，但她却一点也不慌，因为早在刚才的一瞬间里，她就已经撑开了她的领域。
　　矩向领域！
　　只见三发大口径的狙击枪子弹驰骋而来，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
　　然而在越靠近她的时候越慢，直至可以被肉眼捕捉到，子弹的高速旋转！
　　这就是四阶霸王的能力，能够在周围撑起一个力场，越是靠近本体的事物，就会被施加反方向的反作用力，只会变得越来越慢。
　　她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双枪，枪口咆哮怒吼，扣动扳机！
　　砰砰砰！
　　血色的能量弹疯狂输出，狂轰滥炸！
　　“你们还挺谨慎的，居然绕路过来了！”
　　巴顿如同猛虎般扑了过来，手里拎着巨大的锯齿刀，狞笑道：“可惜了我们在路上铺设的陷阱，不然你们现在早该是铁皮子里的困兽了！”
　　话音刚落，剑气呼啸的声音撕裂了风沙。
　　被轰飞出去的周一鸣，及时斩出了一剑！
　　巴顿不得不回身格挡，凝聚出气盾！
　　轰！
　　仿佛古钟轰鸣般的轰鸣响起，气劲与剑气爆炸。
　　轻快急促的脚步声里，陆箐箐闪转腾挪，双手握枪，开始蓄力。
　　灭亡之矢！
　　只见双枪冒出炽热的血光，骤然喷涌而出！
　　这一击下去，就算再强的防御都会被瓦解。
　　巴顿却丝毫不慌，狞笑道：“去，杀了陆子衿！”
　　陆箐箐和周一鸣面色微变！
　　砰！
　　只见干涸的荒原被炸开，漆黑的人影从地下冲了出来，直扑那辆运输车！
　　他右手蓄力，气劲迸发，轰鸣如雷！
　　“嚎游根！”
　　只见一个娇小的黑影冲天而起，一击狂暴的波动拳轰出！
　　砰！
　　两位四阶古武在狂化状态下的交手，狂乱的气劲泛起涟漪，震荡着大气！
　　就像是两个武林高手在半空中对拳，双方甚至停在了半空中！
　　不分伯仲。
　　那个杀手看到小姑娘的一瞬间，不知为何眼前一亮！
　　姬小钰却从口袋里掏出烧火棍，咧嘴一笑：“大人，时代变了！”
　　轰！
　　汹涌的焰浪喷薄而出，仿佛一头喷火龙在咆哮！
　　那个杀手猝不及防之下被轰飞出去，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姬小钰以一个潇洒的姿势落地，转头就发现又有四名杀手直扑运输车！
　　千钧一发之际，那名被轰飞出去的杀手大喊：“直接斩首陆子衿！”
　　忽然间，四名杀手同时扭头望向小公主，猛扑而来！
　　姬小钰愣住了：“你们要杀的人是陆子衿，那就杀她啊！杀我干什么！”
　　好家伙！
　　这群人怕是看她体型娇小是个萝莉，就把她当成任务目标了。
　　岂有此理！
　　陆子衿是玩法术的肮脏法师。
　　姬小钰是高贵聪明的古武，那能一样嘛！
　　这四名杀手也是清一色的古武，几乎每个人都是四阶的水平。
　　这是一支古武和霸王组成的团队。
　　前者负责拖，用来确认情报。
　　后者则负责远距离狙杀！
　　有那么一瞬间，四名杀手在某个角度上，保持了同一个水平线。
　　只见一线浓郁的漆黑十字在沙尘里闪烁，巨大的黑色闪光喷涌而出，一闪而逝！
　　轰！
　　这四名狂王猝不及防之下，骤然被巨大的黑色闪光轰飞，浑身炸裂，血肉模糊。
　　如果不是有气护体，他们就已经死了！
　　“小钰！”
　　顾见临从车里走出来，额头上闪烁着漆黑的鬼火！
　　伴随着灼热的火焰如刀般席卷，姬小钰大吼着斩出一刀！
　　气劲炸裂，火焰咆哮！
　　倾尽全力的输出，漫天沙尘之间有无数的火焰爆炸开来！
　　与此同时，一道风华绝代的侧影一闪而逝，蓄力斩落！
　　轰！
　　虚空如镜面般破碎凋零，无数纵横交错的裂隙闪过，暴露出宇宙的原暗。
　　最终这片空间在颤动里崩溃坍缩，四位古武尸骨无存！
　　而在另一边，三位霸王的脑袋轰然炸开，被血色的能量弹贯穿！
　　陆箐箐收起双枪，枪口冒着浓烟。
　　至于那个巴顿，被一道凌厉的剑气撕裂了半身，鲜血喷涌而出！
　　周一鸣踏步上前，一剑刺穿了心脏！
　　咔嚓一声。
　　巴顿被钉死在墙上，手里握着的通讯器，滑落在地上！
　　没想到真的有敌袭，而且藏在了自己的人的手里！
　　陆箐箐和周一鸣气喘吁吁，都看到了彼此眼神里的惊惧之色。
　　如果不是顾见临提醒，他们现在的运输车已经报废了。
　　没有车，在这里那就寸步难行。
　　早晚会被困死！
　　“糟糕，通讯器！”
　　周一鸣一脚跟上去，将其踩碎。
　　陆箐箐瞥了一眼，摇头说道：“没用的，他们早在伏击我们的时候，就已经把位置传出去了，我们现在已经暴露了。”
　　那辆运输车里，陈青双眸泛起纯白，说道：“没有感知到灵性波动，人都已经死光了。但问题是，他们死前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陆子衿以手托腮，说道：“倒也正常，幽荧集团本就是在地毯式的搜索，早晚有一天会找上我们。虽然他们未必会确认我在这里就是了。但随着我们不断靠近永生之海，范围也就越来越小，早晚会知道的。”
　　行动暴露，任务可就麻烦了。
　　林晚秋脸色阴晴变化，说道：“我下去检查伤员。”
　　这时，姬小钰大喊的声音响起：“子衿阿姨，你见多识广，下来看看！”
　　陆子衿没好气说道：“叫姐姐！”
　　说完她还是跳下了车。
　　陈青看了她一眼，也急忙跟上。
　　燃烧的火海里，顾见临低着头，凝视着地上凌乱散落的铜钱，陷入了沉思。
　　“卦师途径？”
　　他忽然说道。
　　姬小钰叫道：“哈哈哈，这些蠢货都被我们杀的爆金币啦！”
　　陈青看到这些铜钱的一瞬间，花容失色。
　　陆子衿脸色也有点难看，忍不住训斥道：“蠢货！这是卦师途径的铜钱，有个老卦师把这些铜钱放在炮灰们身上，借此来占卜我们的身份和位置！”
　　姬小钰的面色骤然凝固。
　　“原来如此，幽荧集团的手段不简单啊，这下就算我没暴露，他们后续也会派更多的人来追杀我们。这卦师级别不低……司家的老太爷？”
　　陆子衿感觉到了威胁，瞥了一眼小公主：“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陆子衿。”
　　姬小钰：“……”
　　轰的一声，只见对面的那辆运输车也爆炸了。
　　大概是怕他们杀人夺车，留的一个后手。
　　陆箐箐和周一鸣脸色都很难看。
　　“如果不是小顾，我们现在只能徒步前行了，像是丝绸之路上的阿拉伯人。”
　　陆子衿没好气说道：“好好学着点。”
　　陆箐箐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反倒是周一鸣沉默了片刻，望向了少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见临懒得搭理他。
　　我有虎将和女祀。
　　你有么？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月姬：我天下无敌！
　　荒芜如废墟般的城市里，冲天而起爆炸声惊扰了夜色的寂静。
　　只见骑着摩托车的车队在废墟里穿梭，灵活的躲开接二连三驰骋而来的箭矢和子弹，偶尔还有火箭弹在他们的身后爆炸，轰鸣不绝。
　　这已经是今夜的第六波战斗了，堪称死亡接力。
　　审判庭的王执事已经死了。
　　幽荧集团为此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目前，由欧米茄序列的万教官持有古神之血。
　　正带着几个五阶的欧米伽们疯狂逃窜。
　　幽荧集团的几位董事则在后面穷追不舍。
　　场面一度很惨烈。
　　也很喜感。
　　幽冥漫步在古老的修道院里，望着屹立在黑暗中的石像，笑道：“有的时候我也无法理解人类的欲望，一枚古神之血就能让他们如此疯狂。不过这倒也好，黑暗世界里的人总是带点戾气，让他们发泄一下也好。”
　　“自从黑暗世界被青之王打穿以后，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盛况了。”
　　他拿着纸和笔，边走边对这里的遗迹做速写：“这才是黑暗世界真正该有的样子，我很乐意见到姨母大人辛苦维护的秩序被破坏。”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少年蹲在古旧的壁画面前，认真地观摩着无尽岁月之前留下来的文明痕迹，神情专注又好奇，淡淡说道：“曾几何时，你也是总会长培养的接班人，若不是你的背叛，现在的莱茵也无法坐到这么高的位置上。”
　　你乍一看只是个少年，却又觉得他很老了。
　　白发三千丈，回首是沧桑。
　　“一切都是为了王。”
　　幽冥正色说道：“这个荒唐又疯狂的世界，王才是唯一的解。可惜姨母大人的眼光实在是太差，太优柔寡断，思想太过迂腐。”
　　少年沉默了片刻，摇头：“别这么说，你那位姨母大人毫无疑问是人类历史上前三的支柱。盖世之功，敢叫天公折服。只不过，她是从那个血和火的年代走过来的，升华者的文明，以太协会维护的秩序，这就是她的全部了。”
　　“任何一个人如果要否定自己的全部过去，那就不再是她自己了。”
　　他说道：“哪怕是王复生，也要承认这秩序的伟大。”
　　幽冥背负双手：“这是王说过的话么？”
　　“是啊。”
　　少年淡淡说道：“王始终遗憾的一点是，他没有办法向人证明他是对的。”
　　幽冥抚摸着怀里的日记，满是遗憾地叹了口气：“王分明能够预言未来，却无法证明他是对的，这是多么的可悲的一件事。”
　　少年摇了摇头。
　　“预言未来，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他说道：“在预言落实之前，你又怎么知道那是对的呢？”
　　午夜的钟声响起，新的一天到了。
　　幽冥满怀期待的翻开日记，看到了新的一页。
　　这页日记里只有一句话。
　　“2022年5月6日，陆子衿藏匿于黎明之城运输队第三分队。”
　　这种先知般的奇迹，对于幽荧集团的高层来说已经见惯不惯了。
　　“王为何会盯着陆子衿不放？”
　　幽冥摇头说道：“那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少年笑呵呵说道：“你要知道一件事。”
　　幽冥抬起眼睛：“嗯？”
　　“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跟青之王博弈。”
　　少年耸肩：“如果你看到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那就一定是青之王先下了注，然后赤之王也跟了注而已。在古之至尊没有苏醒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棋盘。赤对青，黑对白，对与错，生存和毁灭。”
　　幽冥笑道：“有意思。”
　　“永生之海，可是有大秘密的。”
　　少年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里有一尊活着的始祖。”
　　幽冥眼瞳一眯，瞳孔深处泛起了无限的疯狂。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祂刻意藏身在那个地方，那里的维度不支持你这样的人进去。”
　　少年呵了一声：“还是要让年轻人去的。”
　　幽冥眼眸里的神采渐渐敛去：“谁去？”
　　少年摆了摆手：“你随意就好，有的是人让你用。”
　　幽冥颇为意外：“军师这次来，还以为是要亲自接手。”
　　“黄昏现在还没到下场的时候。”
　　少年撇嘴：“我这次来，只是受人之托，看看孩子而已。”
　　……
　　……
　　伴随着坍塌的废墟，浓烟像是雾气一般弥漫，遮天蔽日。
　　“古神之血呢！”
　　只听老人愤怒的声音响起：“我的古神之血呢！”
　　司老太爷怒吼咆哮，苍老佝偻的身体一阵颤动，险些要吐血了！
　　当烟雾散去，废墟里只有一具被打烂的尸体。
　　那是他培养的候选者。
　　本该带着那滴古神之血献给他的，现在却死的不能再死了。
　　百位幽荧集团的候选者站在他的背后，纷纷面面相觑，眼神狐疑。
　　很奇怪。
　　按理来说，最后的一击他们都看到了。
　　以太协会的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怎么也不该抗下那一击。
　　结果对方人跑了。
　　古神之血也不见了。
　　“并没有感知到古神之血的踪迹，看来已经不在这里了。不亏是欧米伽序列的万教官，作为六阶屠龙者的战力，是毋庸置疑的。”
　　海拉淡淡说道：“到此为止吧，该去执行新的任务了。司老太爷，您是我们中最优秀的卦师，这次的斩首任务上面点名让您来指挥。至于古神之血，幽冥大人自然会安排人手去追击万人屠他们，您不用担心。”
　　咔嚓。
　　拐杖被握裂了。
　　司老太爷收敛气息，沉声说道：“这一次，我要最优秀的人手。”
　　海拉笑道：“放心，这一次前往永生之海的队伍几乎全部都是黄昏的候选。”
　　只见她握着水晶球，眼瞳里泛起诡异的纯白，将自身的精神意念传递出去。
　　一架架军用直升机在半空中呼啸，降落在尘埃遍地的废墟里，鼓荡狂风。
　　前来参与追击的候选者们，不少都感应到了这股精神波动。
　　他们似有所感，纷纷向着那些直升机走去。
　　月姬感应着那股精神意念，她在晋升五阶以后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黄昏的候选，虽然还没有展现出真实的实力，但仅凭天赋就绰绰有余了。
　　其实碍于某种原因，她本不想这么早的暴露实力。
　　但由于心心念念的男人在赶往永生之海的路上，即将遭遇幽荧集团的围杀。
　　她就知道，她必须去了。
　　一刻不在他身边，她都不会安心。
　　尤其是她感应到了精神波动里传递出来的讯息，了解了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以后。
　　“老大，没事吧？”
　　屠夫面色一变，忙说：“要不要让三爷去沟通一下，你就不去了。这次有黄昏的候选，那个人估计也在队伍里，万一对你下黑手怎么办？”
　　月姬冷声说道：“没关系。”
　　岚小姐蹙眉，耐心说道：“不要逞强，你都已经隐忍了这么久了，不要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我最近听姜家的朋友说，那个贱女人最近又变强了不少，刚才姬寒和姬野也不是她的对手，据说至少是跟太子一个级别的。”
　　她顿了顿，语重心长道：“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败给她的，你要是现在就展现出你的实力，免不了她又会利用家族的势力来对付你。”
　　所谓的太子，就是欧米伽序列的第一。
　　号称新生代第一人的嬴长生。
　　幽荧集团自然也有这种级别的天才，但一般不会出现在外界的视线了而已。
　　“不要乱来啊。”
　　柳三爷干咳说道：“我小姨嘱咐我照顾好你，不然没有办法跟你母亲交代。”
　　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手底下的候选者很少有成气候的。
　　哪怕是月姬，本该都不是在他这里的候选者。
　　而是属于第一董事的姜家。
　　这要是月姬再出了什么事，可就真的亏出血了。
　　“当时我没有靠山，但现在不一样了。”
　　月姬随手抓起自己的唐刀，跳下吉普车，冷声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是靠自己的天赋进来的，而不是那个女人的帮助，我也没承认过她是我母亲。”
　　柳三爷一愣：“诶？月姬小姐说的靠山是我吗？”
　　“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
　　岚小姐隐约猜到了这姑娘为什么如此执着，但是她不能说。
　　只有屠夫明白了，看到了老大临走前的眼神，让他继续完成尊者的任务，盯着幽荧集团的一举一动，务必要把他们打算前往永生之海围猎的事情传出去。
　　也对，还有至尊在。
　　没什么可担心的。
　　……
　　……
　　九架直升机在废墟里轰鸣，螺旋桨翼撕裂大气。
　　司卫安脸色难看地坐在机舱里，他本该是一位高高在上的董事，但因为三次悲尸循环都已经用光了，导致他整个人都是疯狂的状态。
　　宛若一只疯狗，见谁咬谁。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行，但就是无法控制住。
　　尤其是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以后，更是愤怒至极，失去了理智。
　　现如今的他，已经被降级成了黄昏候选。
　　“这人就是司卫安？那个被降级的董事？”只见一位黄昏候选坐在隔壁的机舱里，用不善的眼神盯着他，眼神里满是贪婪和嫉妒。
　　这个人的代号叫做毒蝎，也是神司途径的五阶星君，而且行事作风极端又疯狂，最大的爱好就是当着别人的面，抢走其最心爱的东西。
　　二爷投资的黄昏候选。
　　“是的，据说麒麟之楔的碎片就在他的手里。”
　　残剑冷笑道：“只是他自己不承认而已。”
　　这是一位剑宗途径，当年从剑冢里叛逃出来的，后来就投奔了五爷，至今都在以太协会的悬赏榜上待着，从未掉出过前十。
　　有些欧米伽来猎杀他，要么被他逃了，要不就被反杀。
　　“我现在就想跟他打一打怎么办？”
　　又有人舔着嘴唇说道：“应该不会出事吧？”
　　“呵呵，你想打就打呗，反正大家都是竞争关系。”
　　有人拱火道。
　　忽然间，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只见一位穿着长风衣的女人顶着呼啸的狂风走过来，她的身材是如此的高大魁梧，额头上竟然生有一对狰狞可怖的紫色麟角，脸上遍布诡异的黑色魔纹，裸楼在外的胳膊上还覆盖着一层坚硬的龙鳞，气势如恶鬼般骇人。
　　进化姿态！
　　这竟然是进化姿态！
　　表现出了麒麟氏族的特征！
　　在场的几乎都是黄昏候选，但看到她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心脏狂跳。
　　进化者！
　　这是一个进化者！
　　众所周知，黄昏这个组织里，是清一色的进化者。
　　屹立在黑暗世界的顶端。
　　而他们之所以是候选，那就是因为还没有掌握进化之路。
　　而这个女人，俨然已经走在了他们的最前面。
　　当然，实力倒还是其次。
　　这个女人的家世才是最恐怖的。
　　姜寒衣，姜家的嫡系血脉，赤之王的后人。
　　“土鸡瓦狗。”
　　她冷冷瞥了一眼四周的人，冷哼一声。
　　忽然间，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望去。
　　那是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少女，穿着粉色的羽绒服搭配黑色的百褶裙，一双细长的美腿裹在黑丝袜里，踩着一双厚底的黑皮鞋。
　　她手里握着一柄修长的唐刀，寒冷又肃杀。
　　“野种，居然是你？”
　　姜寒衣有些意外，漠然地眯起眼睛：“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月姬冷冷地看着这个女人，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隐忍，不要轻易的暴露实力，为了将来的性福不能乱发脾气。
　　老公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另一个声音。
　　不，你不能忍！
　　那是麒麟尊者的馈赠，烛龙禁咒的影响！
　　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里的龙吟声响彻天地，认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觉得眼前的这些人不过都是蝼蚁而已，随意一脚就可以碾死。
　　而且她背后的靠山是一位古之至尊。
　　这些人是什么垃圾，也配在她的面前放肆。
　　“母狗，仗着几个老不死的垃圾护着你，很骄傲吗？”
　　月姬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这句话：“再乱吠，就砍了你的狗头。”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就感受来自对面的，暴怒的眼神。
　　还有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甚至是那些幽荧集团高层的注视。
　　麒麟尊者，我谢谢你啊！
　　……
　　……
　　轰的一声。
　　幽冥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到了，放眼望去：“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被称为军师的少年，笑眯眯说道：“哦，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王的两个后人打起来了。我今天来，就是特意看看那个孩子的。这才多久不见，她怎么就变得这么狂妄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古老的氏族，姜氏
　　运输车驰骋在荒野上，冲破迷雾。
　　陈青全神贯注驾驶着运输车，凌厉的飘逸转弯，躲开了一道箭矢的轰炸。
　　“我们难道真的不是已经暴露了吗？为什么对方会有这么多人？到底我们是秩序的掌控者，还是他们是秩序的掌控者？”周一鸣站在车顶上，双手握剑不断的挥出狂暴的剑气，抵挡从天而降的火箭弹。
　　至于陆箐箐，已经在车厢里架起了狙击枪，每一次枪口的怒吼咆哮，都是一发无视防御的灭亡之矢轰出，轰爆了头顶上追击而来的直升机。
　　“最关键的是，这些运输车还都是我们的，也就是说其他的分队有不少已经被袭击了。要么团灭，要么弃车逃跑，压力全给到我们这边了。”
　　她趴在冰冷的铁皮上，从瞄准镜里望向天空，扣动扳机！
　　轰！
　　整个车厢都在颤动，车玻璃早就被震碎了，众人即便戴着炼金耳塞，都感受到了这种改造过的大口径炼金狙击枪的恐怖威力。
　　“第一分队失联，第四分队失联，第六分队失联！第八分队倒是还没失联，但是他们自顾不暇，表示拒绝支援我们！”
　　那两个炼药师抱着平板电脑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见临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隐修会的手段，他们宛若看不见的幽魂般渗透了各大组织，能够轻而易举的操纵很多事情的走向。
　　甚至能够左右秩序和混乱的平衡。
　　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相比起来，看似是前者更占优势。
　　但问题是，他们要对抗的，实际上是隐修会。
　　当然隐修会想要一个人死的时候，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都会出力。
　　一同推向那个结局。
　　“不要请求支援了，现在谁都不能信。”
　　他沉思了一下，说道：“直接向东部的战线靠拢吧。”
　　在孤立无援的荒野上，一旦遇到内鬼，那就是前后夹击。
　　而只要跟大部队汇合，则能大大提高安全性。
　　两位来自陆家的古武刚想反驳，但是想到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少年，他们的运输车估计已经被炸了，只能把话憋了回去。
　　专心接受治疗。
　　他们已经受了重伤。
　　“我们现在已经被袭击了七次了。”
　　林晚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释放圣光术：“可能撑不到抵达东部战线。”
　　陆子衿面无表情说道：“听他的。”
　　顾见临抬起头，只见辉煌的黄金界域还笼罩在头顶上，也就是说在目前的情况下，他还是不能进行古神化，后遗症会非常的大。
　　他们不需要坚持到东部。
　　只要离开天人界域笼罩的范围，到时候制造一个乱局。
　　就可以直接古神化了。
　　这毕竟是他的世界。
　　轰！
　　远处的直升机上，坠落下来三道黑影，破空而至。
　　自杀式袭击！
　　他们的另一辆运输车，就是这么被打爆的！
　　“去死！”
　　姬小钰手腕上的一条白色狼牙吊坠泛起雷光，她的右手竟然在急剧的异化，变成了遍布龙鳞的鳞爪，掌心赫然有狰狞的眼瞳睁开，雷光咆哮！
　　轰！
　　一道炽烈的雷霆光柱冲天而起，直接轰炸了这三道黑影！
　　不愧是多宝童子！
　　这一击过后，小公主却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地上，仰头干了一瓶蔚蓝之血。
　　他们服用补充灵性的秘药，都是有限制的。
　　一旦用多了，就有失控的风险。
　　“还没到最难的时刻，黄昏候选们还没出现。”
　　陆子衿双手抱胸，冷笑一声：“现在他们只是仗着人数优势在消耗我们，等到确定我们真的筋疲力尽了，他们才会出现。”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脑海里再次感应到了遥远的呼唤。
　　这次的情报是，幽荧集团的黄昏候选，已经确定了陆部长的位置。
　　黄昏候选，已经在路上了。
　　“幽荧集团培养出的黄昏候选，对应的是我们的欧米伽。黄昏这个组织，是黑暗世界里的王座，无一例外都是进化者，全员七阶圣域以上。”
　　陆子衿平静说道：“我们对付他们的优势就是，呼吸术。至少以黄昏目前掌握的能力来看，他们的进化者是学不会呼吸术的。目前而言只有天灾们能够同时掌握呼吸术和进化姿态，以及他们的学生们。”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雷霆就是能掌握呼吸术和进化姿态的。
　　“这是赤之王的传承，黄昏组织无一例外都是他的信徒。这些人拥有掀翻整个世界的能力，之所以目前还按兵不动，是因为曾经被一个人打穿过。”
　　陆子衿平静说道：“那个人你很熟悉，景先生。”
　　顾见临一愣：“师兄？”
　　这倒是合理，师兄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强到没边了。
　　陆子衿嗯了一声，说道：“对，实际上幽荧集团的战力目前而言是断档的，因为当年的一批黄昏候选被另一个人险些打穿了。”
　　顾见临狐疑说道：“不会是……”
　　“对，你那位已经故去的二师兄。”
　　陆子衿淡淡说道：“季川，代号弥罗，当年也是像你这样惊艳的天才，但那个人实际上跟我弟弟有点像，始终被心魔所困。那些年，你二师兄位阶也就三阶，但一个人就险些掀翻整个黄昏候选，最终死在了幽冥手上。”
　　“他那个人宁折不弯，本来可以逃的。”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缅怀：“真可惜啊。”
　　顾见临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如果当初你二师兄杀穿了黄昏候选，你那位姑娘也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陆子衿忽然说道。
　　顾见临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陆子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呀。”
　　陆子衿捂住红唇，惊讶地睁大眼睛：“坏了坏了！说漏嘴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问道：“怎么回事？”
　　陆子衿对这种冷着脸的小男孩没有任何抵抗能力，捂着脸幽幽说道：“这下完了，要是被那小姑娘知道了，那还不得跟我翻脸？嗯，你知道幽荧集团的六位董事都是来自六个黑暗世界的家族吧？”
　　“这些家族，最早都是以太协会的盟友，但却跟着赤之王一起反了。”
　　她顿了顿：“这六个家族的势力当年非常的庞大，而且掌控着这个世界上三分之一的超凡资源，而且在现实世界的势力极其庞大，掌控者许多国家的经济和政治命脉，几次世界大战的背后，也有他们的影子。”
　　顾见临想了想：“那他们一旦反叛，岂不是要闹翻天？”
　　“是啊。”
　　陆子衿撇嘴：“本来赤之王带着这六个家族，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
　　顾见临问道：“然后呢？”
　　“后来这六个家族就被一个人给打穿了。”
　　陆子衿眼神怪异：“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顾见临根本就不用猜，这个人必然是老师。
　　怪不得，所有人都警告过让他不要去招惹黑暗世界里的人。
　　这新仇旧恨的，估计全都要延续到下一辈。
　　“这六个家族当中，最强大的就是姜家。”
　　陆子衿提醒道：“当年的赤之王就是从这个家族里出来的，还在襁褓里就被总会长夫妇带走了，作为天灾计划来培养。至于青之王他老人家，倒不是世家宗族出身，本来是个野生升华者，四岁就能在不周山里横冲直撞了。”
　　她顿了顿：“赤之王也是差不多的水平。”
　　四岁。
　　顾见临那时候差不多还在对着蚂蚁窝撒尿呢：“四岁的小孩能干嘛？”
　　陆子衿正色说道：“你以为呢？青和赤能是正常人？传说中，你老师一出生的时候就觉醒了，从小喝灵性秘药长大的，他四岁的时候已经是四阶的云中君了，基本上一年一阶。升华者的常识和规则对他来说跟没有一样。”
　　顾见临有点茫然，他倒是听说过人类在成年之前，精神意志很脆弱。
　　想进阶几乎是不可能的。
　　“青之王这个人很佛系，并不贪恋权势。赤之王则要更霸道一下，自从他出现以后，姜家就在不断蚕食其他的势力，壮大己身。”
　　陆子衿说道：“即便姜家当年被打穿过一次，但到目前为止还是很强大，因为他们讲究血脉的纯粹，他们想从基因上，复刻出一个新的王。所以这个家族的规矩很严格，他们认为自己流淌着高贵的血，绝不容被玷污。”
　　“你家那位，就是姜家的后人。”
　　她斜了少年一眼：“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
　　原来如此，难怪有珠不愿意跟他说她的家世。
　　她母亲居然是姜家的后人。
　　都是赤之王一脉的人！
　　而自己却成为了青之王的学生。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有珠居然受欺负了！
　　这时，陈青忽然说道：“紧急情况，欧米伽序列总教官万人屠夺得了古神之血，目前已经带着受伤的几位欧米伽抵达东部战线。东部战线战力充沛，总指挥是审判庭的玄阴圣者，李寒亭是副指挥。”
　　陆子衿呸了一口：“晦气！”
　　顾见临问道：“审判庭？会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更糟糕的消息就来了。
　　陈青继续说道：“目前，东部战线根据地已经派出战力向这边靠拢，对我们下达的命令是，以他们为中心集合，歼灭幽荧集团的势力。”
　　这对顾见临而言毫无疑问是个坏消息。
　　因为他回头看了一眼平板电脑上显示的坐标红点。
　　多方势力即将汇聚在前方的荒原上开战。
　　这就没有办法古神化了。
　　忽然间，他手腕上的石珠剧烈颤动起来！
　　这意味着，敌人就在眼前。
　　“糟了！”
　　林晚秋望向车外，俏脸忽然变得苍白起来：“不对劲，怎么会这样……”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复苏的古城
　　顾见临抬起头，看到这女人满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立刻扭头眺望窗外，神情凝重起来。
　　一路跋涉过来，气温已经很低了。
　　荒野上看不到任何植被，隐约能看到一座被寒风笼罩的古老城市，古神族建筑的特点就是具有浓烈的神秘宗教气息，隐约能够看到巨大的金字塔，被无数高耸的石像所环绕，还有悬浮在半空中的腐朽古树，根茎扎进地面。
　　巴伦萨城，其意为永生永眠之地。
　　陈青调整了一下耳机，踩着油门驰骋向前，冷声说道：“东部战线已经向各个分队下达命令，将于坐标469.125汇合。这里位于巴伦萨城边缘，地势开阔，无障碍物，适合黎明作战序列横推，也在天人界域的笼罩范围内。”
　　她顿了顿：“陈司长也认可了这个方案，一举歼灭幽荧集团！”
　　这么一听，好像确实没啥问题。
　　陆箐箐和周一鸣都认可了这个方案，眼神里流露出振奋的神情。
　　挨了这么久的打，必须狠狠出一口恶气。
　　陆子衿抚摸着正在打瞌睡的小公主，视线却望向少年：“怎么办？”
　　顾见临对于这个方案，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只是下一刻，林晚秋凑过来，凑在他耳边低语道：“不对劲，这里真的不对劲，我们能不能绕开这座城市？从别的地方进入永生之海？”
　　顾见临下意识地皱眉，眼下这条路是最快的捷径了，只要通过了巴伦萨城就能抵达冰原，最深处就能抵达永生之海。
　　如果绕路的话，可能要走半个多月。
　　到时候陆部长就算完成了晋升，黄花菜也已经凉了。
　　林晚秋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是不行，其实她的内心也很焦急，继续在他耳边说道：“这里在四个月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这个时候的气温也很低，但当时这里应该是一片冻土才对，这座城市是被冰封的。”
　　顾见临愣住了，转头死死盯着这座城市。
　　这一刻，平板电脑的显示屏上，出现了大量密集的红点。
　　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已经赶过来了。
　　四面八方的分队也在向这里汇合。
　　轰的一声！
　　运输车冲过山坡，冲进了巴伦萨城，呼啸的寒风如刀割面。
　　吼！
　　顾见临脑海里的黑麒麟似乎有所感应，睁开了一线黄金的竖瞳。
　　虽然他本人还没感觉到什么。
　　但一位古之至尊的本能已经触发了。
　　这就意味着，这座城市有问题！
　　“陆队长，你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温度？”
　　顾见临沉声问道。
　　陆箐箐正用瞄准镜锁定着远处的直升机，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零下十度左右。咦，这次来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冷了。”
　　周一鸣在车顶上是感觉最直观的，大喊道：“现在就只有五度，怎么了？”
　　顾见临心想果然如此，这座被冰冻的城市正在逐渐升温。
　　林晚秋说的是对的，这确实有问题。
　　“快，立刻阻止他们，不要让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开战！”
　　顾见临脸色阴晴变化，大吼道：“陈青姐，立刻联络陈司长，如果已经无法挽回，那就让他们做好最坏的准备，因为今晚一定会出事！”
　　陆子衿眯起美眸，眼神凝重：“真的有那么糟糕？”
　　小公主都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陈青第一次见他这么急躁，毫不犹豫地把消息给传递了出去。
　　片刻后，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低声说道：“陈司长暂时还没有恢复，但是东部战线那边拒绝了我们的请求。不出所料，这次各分队受袭损失惨重，上边一定会想方设法报复。尤其是，这次的指挥还是审判庭的人。”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手腕上的石珠也在狂颤。
　　有珠越来越近。
　　这就意味着，大批黄昏候选也要来了。
　　鹦鹉从他的背包里探出头来，骂道：“这帮傻批！”
　　与此同时，石珠疯狂颤动。
　　“不好！”
　　周一鸣大吼：“弃车，逃跑！”
　　陆箐箐神情骤变，她的鹰眼看得非常清楚，一架燃烧的直升机俯冲而来！
　　“卧槽！”
　　顾见临二话不说，额头上燃起了苍白的鬼火，背后浮现出四尊鬼手。
　　只是一瞬间，陆子衿和姬小钰这一大一小两个萝莉被他的鬼手拎了起来。
　　陈青和林晚秋看到这神奇的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她们居然也被一把扛起来，仿佛被看不见的幽魂扛起了，转身消失在了车厢里。
　　“剩下的人交给你们，撤！”
　　顾见临低喝道。
　　只听砰的一声，他竟是硬生生地撞碎了车厢，带着四个女性冲了出去。
　　无论是陆子衿还是姬小钰，亦或是林晚秋和陈青。
　　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们怎么办啊？”
　　四个守护者人都麻了。
　　下一刻，陆箐箐和周一鸣抓住他们的后衣领就跑，跳车逃亡。
　　轰！
　　运输车骤然爆炸！
　　……
　　……
　　爆炸冲天而起，照亮一公里外的驻扎地。
　　“呵。”
　　司老太爷把玩着铜币，满脸都是阴冷的神情，嗤笑道：“困兽之斗而已。”
　　黄昏候选们全部披上了黑色的兜帽长袍，因为他们在现实里的身份需要得到保护，所以都是清一色的着装，拎着属于各自的武器。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衣袍上似乎都涂上了某种香料，香气浓郁。
　　“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快要来了，不愧是钢铁洪流啊，搭配上炼金科技，在平坦的荒原上，不用十分钟就能把我们全部碾成碎渣。”
　　他转身说道：“军师大人为你们找来的夺魂香非常的珍贵，你们大概只有半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一旦时效过了，你们也会变得跟其他人一样，被这里即将复苏的那些东西无差别袭击。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运气。”
　　“这一次我们主要的任务是斩首陆子衿，谁要是能拿下她的人头，就可以获得进化的契机。你们当中的两位进化者，也可以得到更一进步的进化。”
　　“好好表现吧，你们都是足以媲美欧米伽第一梯队的五阶精英，晋升六阶几乎都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届时只差一阶，就可以能成为黄昏的一员！”
　　老人的眼瞳里闪过诡异的光。
　　黄昏候选们跃跃欲试，明显是被这个大饼给诱惑到了。
　　月姬在人群里沉默不语，她知道目前的情况很紧急。
　　但跟上一次在归葬之森不同。
　　这一次身边的同伴全都是高手，留给她活动的余地太少了。
　　尤其是那个司家的老太爷。
　　六阶的卦师。
　　有他盯着，很难做事。
　　不行，必须隐忍，谋而后动！
　　姜寒衣死死盯着她，那种凶恶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其中缘由，不外乎是两个人刚打了一架。
　　但出于她预料的是，这一仗不再是像当初第一次交手时，单方面的碾压。
　　而是平分秋色！
　　身为姜家的嫡系，被一个野种骑到头上来，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她隐隐动了杀心。
　　虽然被高层警告过不能杀这个野种，但只要深入未知区域，谁还管得了她。
　　半响，她嘶哑开口：“为什么不选在天人界域之外的地方开战？在巴伦萨城没有办法进化，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撕裂那些温室里的废物里。尤其是听说，青之王又收了一个学生，不知道他在不在队伍里。如果在的话，我很乐意拿下他的人头，送给军师。”
　　月姬扭头瞥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冷冷说道：“愚蠢的母狗，你想被黎明作战序列的人给碾死，没人拦你。再者，在你口出狂言之前，不要忘记你之前被弥罗踩在脚底下求饶的事情。”
　　说完她忽然沉默了。
　　因为这本来是她的心里话，结果一个不爽就给说出来了。
　　救命啊！
　　这还有完没完了！
　　“你说什么？”
　　姜寒衣勃然大怒：“你再说一遍，野种。”
　　“姜家能生出你这种垃圾，王复活了都要为你蒙羞。”
　　月姬眼神漠然，再次把脑子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火药味拉满，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司卫安在旁边盯着这两个人，心里却极为忌惮。
　　因为在来的路上，这两个人已经打过一架了，他们分别掌握着进化的姿态，斩鬼对决神司，打的相当激烈，展示出了惊人的战力。
　　这两个女人竟然才是队伍里最强的！
　　要不是被幽冥大人和军师拉开，估计是要分个生死的。
　　姜寒衣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作为姜家后裔表现的一如既往的强势，二十四岁就已经是五阶的星君，而且已经在准备晋升六阶的仪式了。
　　月姬的情况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是姜家的血脉，但因为是私生女，而且从小没有得到任何的培养，却也晋升了五阶的月司。
　　如今想来，那株月石之心太关键了。
　　“月姬小姐，别生气。”
　　毒蝎走上前安慰道：“不要跟那女人一般见识。”
　　他也是黑暗世界六大家族出身，刚才的一战里就见识到了这个娇小少女的实力与魅力，立刻就决定发起攻势，一路上都在搭讪。
　　另一边姜寒衣也被人劝走，否则又要打起来了。
　　月姬瞥了这男人一眼：“你是什么东西？滚！”
　　毒蝎被这么一骂，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兴奋了。
　　他就喜欢这种冷冰冰的姑娘。
　　司家老太爷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用意念说道：“小姐请放心，上次是我们的失误，让这个女孩得到了月石之心，晋升了五阶。但这次的任务，您可以尽情的想办法针对她，我是这次的领队，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
　　司卫安也听到了叔父的这句话，心思活络起来。
　　至今他还怀疑，麒麟之楔的碎片，被这个女孩给夺走了。
　　姜寒衣闻言，心情缓和了许多，转身就走：“走吧，去杀了陆子衿。”
　　月姬隐约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本能地警惕起来。
　　……
　　……
　　巨大的军用直升机划过向着地面俯冲而去，下方是宛若巨兽般的钢铁战车。
　　黎明作战序列的钢铁洪流，碾过了荒芜的大地。
　　“什么？要求我们的撤退？这是什么无礼的要求？”
　　只见一位披着月白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坐在机舱里，对着对讲机说道：“陈司长，如果不能给我们合适的理由，我们坚决反对。到底会出什么事？具体的情况是什么？消息经过验证了吗？占卜的结果如何？”
　　“如果什么都没有，您叫我们怎么撤退？东部战线由我全权负责，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我愿意承担一切的责任，不用您担责！”
　　他说道：“幽荧集团都骑到我们头上撒野了，这次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哪怕是黄昏的候选来了，今天也得粉身碎骨。”
　　通讯结束。
　　李寒亭坐在旁边，沉默问道：“圣者大人，这次又是青之王的那个学生？”
　　玄阴圣者嗯了一声：“除了这个人，还能有谁？莫名其妙。”
　　李寒亭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守恒哥就是死在他的手里对吧？我真的不愿意相信，那个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人，会是隐修会的成员。”
　　玄阴圣者说道：“我们也都不愿意相信，但是现在不是报私仇的时候。莱茵大人已经下达了死命令，总会长已经时日无多了，交接的日子也不远了，坚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我决不允许你，再出手添乱。”
　　“我知道，我没那么蠢。”
　　李寒亭深吸一口气：“曙光，毒师，梦魇，做好战斗准备。”
　　轰隆。
　　与此同时，地面剧烈的颤动起来。
　　通讯频道里，传来困惑的声音：“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寒风呼啸的巴伦萨城，仿佛苏醒过来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麒麟尊者的城市！
　　黎明之城，守望塔。
　　伴随着机器的运作，漆黑的会议室里亮起了一道道全息投影，这些虚影是由红色光芒构成的，这就意味着是战时紧急会议，优先级非常高。
　　只有陈伯均一人坐在长桌尽头，望向这些以太协会的高层们。
　　“怎么回事，伯均。”
　　陈行礼是第一部长，统辖着十三个辖区以及诸多事务，整个人顶着一张扑克脸，看起来就像是深受九九六毒害的社会人：“出了什么大事么？”
　　其余的部长们也都纷纷露出古怪的神情，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召唤。
　　白发苍苍的陆司令皱着眉，也投来困惑的一瞥，他也是负责整个古神界战事的最高指挥官，显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太协会的两大巨头，保持着沉默。
　　自从当初的变革失败以后，凛冬就不怎么受总会长的待见了，这些年更是很少出面参与这些会议，就单纯的把自己当成一个打手工具人。
　　此刻这位巨头和守夜者们再次出现在会议室里，明显是一个特殊的讯号。
　　莱茵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前辈或者说对手，金色的重瞳里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背后，一道道圣者们的虚影被投影了出来。
　　六位神将也被投影了过来，但他们基本只是旁听，从不发言。
　　“关于寂静荒原上，我们的先遣队被幽荧集团袭击的事情。”
　　陈伯均也不废话：“好消息是，万教官他们已经夺得了古神之血，目前在营地里休养生息。而玄阴圣者率领的东部战线，正在向寂静荒原靠拢，他们决定把战线定在巴伦萨城边缘，打算利用那里的平坦地势歼灭幽荧集团的势力。”
　　没有人说话。
　　在没有其他因素干涉的前提下，这个决策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哪怕顾见临当时也非常认可这个方案。
　　“但问题是，欧米茄序列第二梯队，B级调查员顾见临，提出了异议。”
　　陈伯均沉默了片刻：“他说，巴伦萨城有问题。”
　　“什么问题？”
　　“巴伦萨城难道不是一座死城？”
　　“青之王的学生么？既然是这样，那么必须要重视。”
　　“有没有什么可靠的依据？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可掉以轻心。”
　　高层们议论纷纷。
　　陈伯均苦笑一声，露出为难的表情：“没有任何依据。”
　　此言一出，高层们都沉默了，不少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启动了紧急会议？这是在胡闹么？”
　　沉默持续了几秒。
　　陈伯均严肃说道：“玄阴圣者拒绝了撤退的指令，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但就像是刚才那位说的，既然是青之王的学生，他的意见必须要重视。”
　　“小顾的意思是，东部战线在这次战役里，很有可能因为突发状况无法达成战略性目的，反而会把自己也给搭进去。除此之外，各个探索先遣队也会遭遇重创，还有可能引发一些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说道：“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剩下的看你们了。”
　　以太协会的高层们把目光都集中向一个人。
　　陆司令。
　　“槐荫的学生么？”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会增加一部分战力支援，确保黎明作战序列，以及各大先遣队不会出事。”
　　以太协会的高层们纷纷认可。
　　有人表示谨慎为好。
　　但也有人表示不屑，要求如果事后无事发生，一定要严惩不贷。
　　……
　　……
　　寒风笼罩的巴伦萨城，巨大的爆炸声冲天而起！
　　顾见临一头扎进了这座宏伟的城市里。
　　他带着四个美女玩命奔逃，穿梭在破败荒芜的古神族城市里，这里的街道宽阔到难以想象，又不像是提供给交通工具的，而且遍布巨大的脚印！
　　“哈哈哈，没见过吧？古神族的城市就是这样子的，通常而言在一些具有宗教意义的庆典时，祂们都会具现出巨大的原始神话形态。所以这些路都是刚被大怪兽们走的。你见过古神族的神话姿态没？跟特么哥斯拉一样！”
　　老顾的人格幻想在旁边喋喋不休：“老刺激了！”
　　顾见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老顾一愣：“你问我这座城市的异变？嗯……我也不知道啊！”
　　晦气！
　　轰的一声！
　　只见一发狙击枪的子弹驰骋而来。
　　姬小钰满蓝复活，反手握着长约九丈的烈火太刀，轰然斩落！
　　太刀斩子弹！
　　“漂亮。”
　　顾见临都不得不给这个多宝童子点赞，队伍里没了这货还真的不行。
　　这座死寂的城市实际上很有既视感，比如随处可见的神殿，还有倒立的金字塔，随处可见的巨大的雕塑，甚至还有腐朽的飞船！
　　如果不是目前在被人追杀，真的很有考古价值。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石珠狂颤。
　　生命感知里闯入了许多强大至极的气息，让他面色微变。
　　“黄昏候选来了，快撤！”
　　顾见临抱紧了怀里的萝莉部长，拐进了一处破败的废墟里。
　　陆子衿美眸清亮，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分明是在被追杀，却丝毫都不害怕，反而笑吟吟说道：“说起来，当年我和你父亲在扶桑神宫里被人追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带着我跑路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
　　顾见临听着这话有点迟疑：“陆部长，你不会跟我爸……”
　　当初那个韩晶，就让他感到很吃惊了。
　　“想什么呢？我对老男人可没有兴趣，我喜欢年纪小的。”
　　陆子衿翻了一个妩媚地白眼，幽幽说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还挺有安全感的，我终于体验到了有珠的快乐，真羡慕。”
　　四尊燃烧的鬼手悬浮在他们的背后。
　　陈青面无表情说道：“我也体验到了会飞的快乐呢。”
　　林晚秋也有点尴尬，但还是很贴心的帮他们施加了一整套的增益光环。
　　这俩御姐目前是被四尊鬼手拎着后衣领，悬浮在半空中。
　　至于影子，则在前面探路。
　　“你们要往哪边走？”
　　周一鸣怒吼道：“我们现在应该前往沿着巴伦萨城边缘逃亡，跟大部队汇合！那你们往深处走干嘛？难道要跟幽荧集团的人玩巷战吗？”
　　砰砰砰！
　　陆箐箐趴在一处尖塔上，利用制高点架起狙击枪，枪声轰鸣。
　　很显然，幽荧集团的黄昏候选已经来了。
　　宽阔的神道上已经出现了大批弥漫着黑色鬼咒的尸鬼，他们宛若疯狂了一般蜂拥而上，嗅着活人的味道无差别追击，速度迅捷无比。
　　一点都不像是美剧里那种行动缓慢的老年帕金森僵尸。
　　这是四阶云中君的能力，尸鬼术。
　　掌控生死的能力！
　　“你们想去找死，我可不拦着你们。相信我，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东部战线保不住你们，在这座城市里还有一线生机。”顾见临很相信自己的判断，脑海里的黑麒麟已经事先预警了。
　　目前只能一边打一边撤。
　　陆箐箐和周一鸣咬着牙，带着四个守护者跟上，边打边撤。
　　前方有一个巨大的建筑，宛若虫巢般屹立在寒风里，有数不清的坑洞。
　　顾见临带队打算冲入那里避避难，但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想到了当初有珠给他的那份秘密攻略。
　　老顾立刻说道：“别过去，那是古神族的厕所！”
　　顾见临想起来了，当场就呕了。
　　“古之至尊和古之始祖当然是不需要排泄的，但那些祖相对于祂们的文明而言，就像是最低等的土著民，还是需要生活的。那地方就是积攒排泄物，祂们习惯用排泄物来浇灌特殊的植被，提高生产力！”
　　老顾振振有词：“这些东西对于升华者而言有剧毒，很容易被感染。”
　　顾见临恶心的掉头就走，在他的认知里古神族都是神秘威严的。
　　谁能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好吧，自从上次的黄金马桶过后，他就应该知道了才对！
　　“别过去！”
　　老顾又大喊道：“那里是古神族的子宫！”
　　顾见临震惊了，仰头看着前方造型怪异如卵一般的破败建筑，陷入了沉默。
　　什么子宫！
　　“这是古神族的人造子宫，用来培育古神种的卵！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里面残留的胎盘可能都已经腐烂了，会产生极其强烈的腐蚀性。”
　　老顾大吼道。
　　顾见临感觉到窒息，再次调转方向。
　　这一次老顾再次开口：“沿着神道继续往前走应该是宗教祭祀场……”
　　顾见临心想这次终于不是那些恶心人的地方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在地上发现了脚印。
　　人类的脚印，而且是赤脚踩上去的！
　　放眼望去，荒芜的地面上还有不少这样的脚印。
　　姬小钰本来要一头扎进去，但被他给拦下了。
　　“人类的脚印！”
　　顾见临嘶哑说道：“而且刚刚留下没多久，谁来过这里？”
　　陈青眼瞳里泛起了诡异的纯白，作为通灵者的她拥有更强大的感知能力，甚至能捕捉到脚印里残留的皮肤组织，从而得到更精确的信息。
　　忽然间，她失声道：“怎么可能？三千年，八百年，四千年……这些脚印是百年，甚至千年前留下的！”
　　林晚秋也俏脸煞白：“怎么可能？”
　　“这脚印新的，怎么可能是千百年前留下的？”
　　顾见临头皮发麻，这简直是个鬼故事。
　　下一刻，他的身体骤然僵硬。
　　“怎么了？”
　　陆子衿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了如此惊恐的表情。
　　顾见临喉咙干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影子死了。
　　或者说暂时被打散了，重新凝聚出来需要耗费他全部的灵性。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影子临死前看到的那些东西。
　　……
　　……
　　时间倒退到一分钟以前。
　　那是一座巨大的古老祭坛，屹立着通天的巍峨雕塑，祂就像是神明般接受万世供奉，披在身上的血红长袍，千万年来都未曾腐朽。
　　而在这座雕塑躯体之上，则遍布黑色麒麟的纹路。
　　只见猩红的鲜血如河流般围绕着这座巨大的祭坛流淌，血腥气极其浓郁。
　　穿着褴褛黑袍的人们，从四面八方的神道上走过来。
　　他们没有毛发，肌肤病态般苍白，浑身的血管都是鼓起来的，灼热滚烫。
　　他们念诵着神秘的咒语，扯开了披在身上的黑袍。
　　这些人的苍白躯体上爬满了狰狞怪异的纹路，乍一看宛若血色的龙纹，吞噬着浓郁的血气，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发出恐怖的龙吟声。
　　影子没有携带不存之锁，刚刚踏入这里就被漫天的血气所侵蚀。
　　随时都会崩溃！
　　与此同时，那些诡异的人们踏入了血河里，苍白的身躯迅速的瓦解崩溃，仿佛融化在了这些滚烫的血液里，隐约迸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无数道猩红的血线从这座祭坛里弥漫开来，覆盖了整座城市。
　　远方的通天柱上，血雾笼罩着一道黑影。
　　他的白发在风中飘摇。
　　轰！
　　一道血色的剑光从天而降。
　　影子被一剑劈成了两半！
　　……
　　……
　　顾见临感觉到浑身都在痛，感受到了影子被撕裂的痛楚。
　　这就是副作用。
　　麒麟禁咒的副作用。
　　影子死亡以后，疼痛会反馈到他的本体身上。
　　当然，对于神司途径来说，疼痛本身根本就不算什么。
　　“原来如此。”
　　老顾在他旁边轻声呢喃：“小子，你的影子看到了那尊巨大的雕塑没有？那个被供奉的神明，就是麒麟尊者。这是，麒麟尊者的城市。”
　　顾见临愣了一下。
　　“但是现在的枪口有点糟糕，这些脚印的主人，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些鬼东西，他们是被转化的神侍，存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身上被刻下了始祖烙印。”
　　老顾在他旁边低声呢喃：“那是夔龙纹，在商晚期和西周时期青铜器的装饰上，夔龙纹是主要纹饰之一。因为那个年代，是夔龙始祖最活跃的时代。”
　　他顿了顿：“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夔龙始祖感觉到了威胁，所以祂要为自己制造一批军队，唤醒这里被埋葬的鬼东西！那个林晚秋不是说这里是监狱么？埋葬着犯下重罪的罪人，基本都是祖级的古神。”
　　顾见临悚然而惊。
　　“你猜猜，古神种这种东西是怎么来的？”
　　老顾微笑说道：“是用祖的尸体们，种出来的。”
　　轰隆！


###第二百三十九章 看尔乃插标卖首！
　　顾见临感受到了地面里传来的震动，这座死寂的城市即将苏醒。
　　最恐怖的是他没有感知到任何的生命韵律。
　　等等，他忽然明白了。
　　这里是麒麟尊者的城市，这位疯狂的古之至尊是神司途径的顶点，那么祂自然拥有掌控生死的权柄，那些被埋葬的古神种并不需要是活的，很有可能早就被改造成了尸鬼，因此可以避开常规的探测手段！
　　老顾的判断没有错。
　　倒不如说是他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本来老顾就是他用现有的知识拼凑出来的人格画像而已，全部都仰仗于上次在西港地下的窝点里找到的那份秘密资料，是父亲的智慧成果。
　　他脸色阴晴变化，低吼道：“陈青姐，让东部战线撤退！立刻撤退！不要靠近这座城市！这里全都是古神种，而且是活着的古神种，因为麒麟尊者的权柄，他们根本不可能感知到。这是一位始祖的阴谋！”
　　这次永生之海之行，最大的危险是夔龙始祖。
　　一位在古神界里的始祖！
　　而且影子临死前，还看到了一个人。
　　唐子敬！
　　首先审判庭的领导毫无疑问是蠢货，但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是无辜的，更何况如果他们不来，就不会被这里的怪物削减战斗力。
　　不知道夔龙始祖的目的是什么，但保存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肯定有好处。
　　起码陆部长等人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证。
　　如果一旦确定永生之海的危险性，陆部长不如直接撤退，放弃神将之位。
　　毕竟相比于进阶，命更重要。
　　忽然间，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陈青刚刚汇报完消息，俏脸微变：“不好，敌袭！”
　　林晚秋脸色也很难看：“我也感觉到危险了！”
　　轰响声从远方出来。
　　只见一个披着黑袍的人蹲伏在破败的神殿上，架起了一柄反器材狙击枪，枪口却凝聚着赤红色的光芒，仿佛无数颗血色的星辰，炽热滚烫。
　　霸王途径，五阶。
　　戏命师。
　　“这是虚狗炮，快撤！”
　　陆箐箐从尖塔上一跃而下：“这是一公里以内的无差别轰炸，谁都顶不住！”
　　周一鸣带着两个陆家的守护者也在玩命狂奔，竟然是往城市边缘逃！
　　很显然，当幽荧集团出现了五阶的战力，只有东部战线能给他们安全感！
　　“快，过来！”
　　顾见临低喝道：“抓住我！”
　　众人微微一愣，这个时候应该立刻逃跑才对，怎么他还在原地不动。
　　但是这个少年一路过来都很靠谱，应该不会拿命开玩笑。
　　因此没有人质疑，纷纷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与此同时，顾见临背后的影子重新凝聚起来，一次性抽干了体内的灵性。
　　空间跳跃！
　　通常来讲，斩鬼途径到三阶的鬼切时就可以获得空间跳跃的能力，而且也可以携带物品进行传送，效率跟自身的负重有一定关系。
　　理论上是可以带人传送的，但这么多人就很悬了。
　　不过没关系，影子也是双核驱动！
　　跳跃！
　　只见虚空泛起涟漪，众人被闪烁的光影淹没，消失无踪！
　　轰轰轰轰！
　　无数赤红的血光从天而降，覆盖了一公里以内的城市。
　　唯有一道隐约的光芒连续跳跃，冲出了爆炸的范围！
　　浓烟四起，火光冲天。
　　枪鬼收起了狙击枪，遗憾说道：“看样子目标有两下子，这都没杀死。”
　　“没关系，经过司老太爷的占卜确认，对方的队伍里没有五阶。只要我们赶在他们闯进永生之海之前，杀死他们就可以了。呵呵，队伍里不带五阶，是为了掩人耳目。没想到，王的预言，无所不知。”
　　残剑舔了舔嘴唇：“我们可以慢慢玩，我刚刚好像还看到我的同门了。”
　　“我看到了两个小家伙，一个是陆子衿，另一个是不是姬小钰？如果能把这个小家伙活捉做成尸鬼，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毒蝎说道：“月姬小姐，您觉得呢？”
　　月姬沉默了一秒：“可以。”
　　实际上她想的是，什么时候从背后捅这群人一刀。
　　今天的情况有点危急。
　　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会考虑叛出幽荧集团。
　　司卫安忽然说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了金色的鬼手，那是灵体。”
　　他顿了顿：“极有可能是，青之王的学生。”
　　此言一出，姜寒衣眼眸里骤然迸射出了精光：“你确定你没看错？”
　　青之王的学生。
　　顾见临！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黄昏候选都兴奋起来了，相比于杀死陆部长完成任务，实际上还有一个更大的诱惑在等着他们，那就是击杀青之王的学生！
　　每一个黑暗世界里的人，都有一个终极的使命。
　　那就是证明，赤大于青！
　　尤其是姜寒衣，她是曾经被青之王的学生正面击溃过的，连带着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被粉碎了，以至于造成了她今天扭曲的性格。
　　月姬冷冷看着她，眼神冷漠地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再等等，等那些古神种出来以后，把他们一网打尽！”
　　……
　　……
　　凄厉的破空声过后，顾见临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坍塌的废墟里，连续多次的空间跳跃，几乎把影子的灵性也给耗空，本体和分身都相当虚弱。
　　“还活着？”
　　陆子衿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美眸里满是惊讶和愕然。
　　姬小钰左顾右盼，满脸茫然。
　　林晚秋非常的惊喜，心里愈发笃定只要跟着这个少年就能够抵达永生之海，因此二话不说直接释放了圣光术，顺便喊那两个炼药师提供蔚蓝之血。
　　“小心些，现在还没摆脱危机。”
　　陈青脑海里的意志一直在示警。
　　陆箐箐现在都不唱反调了，最初她认为这个少年只是徒有虚名，但后来发现他的判断始终都是正确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实力！
　　众人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就被连续多次的空间跳跃带到了这里。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能力，多半是某种神话武装的效果。
　　但不管是什么，只要能保命，就是好东西。
　　你们应该去感谢烛龙姐姐。
　　顾见临喘着气，如果不是好姐姐的传承，恐怕真的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斩鬼途径的能力本来就好用，双核驱动以后还真能带着四五个人跑路。
　　轰隆。
　　异变陡生！
　　只见宽阔到难以想象的神道轰然鼓起开裂，无数碎石和泥屑滚滚的滑落，隐约有巨大的犄角破土而出，恐怖的咆哮声，仿佛贯穿灵魂。
　　“来了！”
　　顾见临强撑起身，望向远处。
　　那是巨大的怪兽群，看外型像是畸变的麒麟，通体弥漫着漆黑的咒文，半身却又像是龙一般，狰狞可怖的猩红血管鼓起，惊悚至极。
　　果然出现了。
　　“糟糕！我甚至数不清有多少古神种！”
　　陈青眼瞳泛起纯白的波动，忽然尖叫出声：“小心！霸王途径，五阶戏命师！斩鬼途径，五阶月司！剑宗途径，五阶剑魂！神司途径，五阶星君……三位！”
　　两位炼药师嘴唇哆嗦起来，感受到了绝望和恐惧，正常的加减法大家还是会做的，他们这边有好几个都是辅助，具有战斗能力的四阶就两个人。
　　这没法打。
　　林晚秋俏脸苍白，喃喃说道：“六个五阶？怎么会这么多？”
　　“全都是黄昏候选。”
　　陆箐箐神情悚然，她始终认为要去跟东部战线汇合，但只见城市外巨大的轰鸣声起，无数恐怖的怪物从地底里破土而出，嗅着活人的气息狂奔而去。
　　绝对会跟东部战线撞上！
　　钢铁洪流。
　　怪兽尸群。
　　如果被夹在中间，必然粉身碎骨。
　　而眼下这座城市里，却有足足六位黄昏候选。
　　怎么看，都是死路！
　　就在这时，阴冷的笑声响起。
　　“各位，动手！斩杀他们！”
　　狙击枪的轰鸣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飞剑的破空声！
　　来了！
　　……
　　……
　　钢铁的洪流驰骋在荒野上，一百辆重型的金属战车，还有五十架炼金改造的军用直升机，包括特战的坦克装甲，全副武装。
　　一千五百位黎明作战序列的纳米战士，正向前推进，驶入巴伦萨城。
　　“没有检测到活尸波动。”
　　“前方未出现生命韵律。”
　　“未发现陷阱，完毕。”
　　军用直升机上，玄阴圣者俯瞰着下方的古老城市，淡淡说道：“这座城市倒是有不少考古价值，但既然幽荧集团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他说道：“寒亭，准备吧。”
　　李寒亭背起了剑匣，忽然听到通讯频道里的声音。
　　“立刻撤退！不要靠近这座城市！这里全都是古神种，而且是活着的古神种，因为麒麟尊者的权柄，他们根本不可能感知到。这是一位始祖的阴谋！”
　　梦魇把来自第三分队的警告复述了一遍。
　　李寒亭皱眉：“长官，怎么办？”
　　玄阴圣者皱眉：“区区一个三阶，懂什么麒麟尊者？现在要撤退是不可能的了，但为了以防万一，立刻请求黎明之城的增援。”
　　轰！
　　天惊地动。
　　只见地面突起破裂，许多重型装甲车被轰然掀翻。
　　天空中盘旋的直升机都受到了影响，宛若惶急的飞鸟般左右摇摆。
　　无数狂暴的咆哮声宛若雷霆！
　　宽阔的神道上，周一鸣和两个陆家的守护者被当场轰飞出去。冲天而起的尘埃里有无数巨大的黑影，一双双血红的眼瞳狰狞嗜血！
　　“敌袭！”
　　顷刻间，枪声炮火轰鸣如雷！
　　……
　　……
　　轰的一声！
　　坍塌的废墟被巨大的黑影掀翻，那是半麒麟半龙的畸形怪物，祂早已经被尸鬼术所侵蚀，在死寂的城市里横冲直撞，仅剩的欲望就只有杀戮和破坏！
　　但这是在城市里，怪物的数量并不多。
　　如果是一对一，都可以应付。
　　最关键的是，来自幽荧集团的黄昏序列，已经开始了狂轰滥炸！
　　只听一声巨响，姬小钰被轰入了碎石堆里，像是一个破皮球一般弹飞出去数十米，好在她是古武途径的狂王，本身皮糙肉厚，并无大碍！
　　“小公主！”
　　陆箐箐连忙喊道。
　　下一刻，一道弥漫着浓郁灰败气息的箭矢破空而至。
　　这道箭矢冲入她的矩向领域后速度越来越慢，破空声凄厉如厉鬼的嚎叫。
　　她反手拔出双枪，倾泻出恐怖的能量弹！
　　轰！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只见一柄森然的铁剑冲天而起，萦绕着炽烈的剑气，一斩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陆箐箐周遭的沙尘汇聚而来，凝聚成坚不可摧的砂石之盾，硬生生的挡住了这从天而降的一剑，然后应声破裂！
　　太古禁咒，砂石之盾！
　　巨大的震荡声里，她也不出意外地被砸飞出去，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那柄暗红色的双枪剧烈颤动起来，正在蓄力。
　　远处的，枪鬼和残剑并肩站在燃烧的火光里，仿佛恶魔一般，压迫感十足。
　　断壁残垣的阴影里，陈青气喘吁吁，感知力覆盖着全场。
　　林晚秋带着两个炼药师躲在后面，给他们疗伤。
　　刚才的爆炸里，大家都受伤不轻。
　　当姬小钰和陆箐箐砸飞过来以后，巨大的声响让她们的脸色愈发苍白，身体发软。
　　四阶和五阶的差距并不算太大。
　　但是对方的人数众多。
　　这真的是已经走到绝境了。
　　顾见临抬起头，望向从天而降的辉煌界域，还有几公里的距离。
　　“看样子是天要亡我啊。”
　　陆子衿是一位部长，她自然而然也看透了这一切，轻声说道：“历史上，被隐修会盯上的人，大多数都没什么好下场。就算能逃脱他们的控制，也会被抹掉。多半，我也要步你父亲的后尘了，小顾。”
　　她深呼吸，在背后摸索着什么东西：“出去跟他们拼了吧。”
　　顾见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陆部长，你是不是还留着后手？”
　　“有是有。”
　　陆子衿沉默了一秒：“但这么多五阶，没法全部解决。”
　　这么多五阶的升华者，哪怕是她全盛时期，解决起来都要费一番功夫。
　　“好。”
　　顾见临认真地看着她：“那就留着不要用，现在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他拿出一瓶蔚蓝之血一饮而尽，然后转身就跑！
　　众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跟少年熟识的人都愕然不已，因为临阵逃跑绝非是他的性格，尤其是丢下同伴一个人逃跑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绝对是巨大的耻辱。
　　那是比死亡还要耻辱一万倍的事情。
　　陆箐箐和两个炼药师对他最不熟悉，当场愣住了。
　　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家伙居然逃了！
　　这一刻，绝望的阴影笼罩了他们。
　　远处的神殿穹顶，有人冷笑一声。
　　“想跑？今天一个人都别想活着出去。”
　　姜寒衣额头上燃起了苍白的鬼火，背后隐约有巨大的鬼脸凝聚出来：“四爷……哦不，现在应该说是司先生了，哪个是青之王的学生？”
　　司卫安俨然也在鬼人化的状态，忽然看到那个逃跑的身影：“找到了！”
　　“差不多了，准备动手吧。”
　　毒蝎露出舔狗的笑容，说道：“月姬小姐，我会保护好你的。”
　　月姬一言不发，已经在考虑着用怎样的雷霆手段，尽量一次性重创他们。
　　忽然间，黄昏候选们听到了嚣张至极的嘲笑声！
　　顾见临已经逃到了百米开外的地方，他摘掉了墨镜和遮挡风沙的口罩，甚至把衣领也给扯下，背包里的鹦鹉探出头来，昂首挺胸，睥睨天下。
　　下一刻，鹦鹉的扯着嗓子吼叫道：“青之王嫡系传人顾见临在此！幽荧集团的土鸡瓦狗，可敢前来一战乎？尔等为赤之传人，却只敢欺辱女子，徒增笑耳！”
　　它顿了顿，嗓音越拔越高，仿佛连大道都磨灭了：“看尔乃插标卖首，吾杀汝犹杀狗彘耳，空污刀斧！何不乖乖跪拜，叩首求饶？”
　　何等的贱。
　　何等的嚣张。
　　何等的让人……怒火冲天！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黄昏候选们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杀了他！”
　　黄昏候选们当场暴怒！


###第二百四十章 我，到家了！
　　寒风刺骨的巴伦萨城上空，回荡着一位大帝声嘶力竭的嘲讽声：“看尔乃插标卖首，吾杀汝犹杀狗彘耳，空污刀斧！何不乖乖跪拜，叩首求饶？”
　　它叫嚣道：“呜呼悲哉，赤之传承，竟是一群土鸡瓦犬耳！”
　　顾见临已经逃的越来越远，那只鹦鹉的声音也淹没在寒风中。
　　以姜寒衣为首的黄昏候选者听到这句话以后就已经失去了理智，整个人处在一种红温的状态下，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当场血怒！
　　只听轰隆一声！
　　这些黄昏候选者的背包里响起了隐约的轰响声，那是一个炼金科技制成的火箭推进器，喷射出炽热的火焰和浓郁的烟雾，轰的一声冲天而起。
　　四位五阶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对方。
　　只有两个人没有追上去。
　　苏有珠对幽荧集团的信仰不太感冒，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觉得那个少年疯了，作大死。
　　最初的愕然过后，她感到了极度的心慌和担忧。
　　握着唐刀的手都在颤抖。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凡是青的学生都逃不过这个宿命，早晚有一天会跟赤的传承者交手，甚至被整个黑暗世界围杀。
　　尤其是，顾见临还是自己撞上去的，主动开了嘲讽。
　　少女本能地想要追上去，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首先她就算追上去，最多也就能够解决一位黄昏候选而已，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扭转战局。其次是，那个家伙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疯狂的决定，一定有他自己的考虑在里面，也就是说他应该是有把握的，至少不会直接送命。
　　两个人的手上都还带着情侣石珠。
　　顾见临是知道她在附近的。
　　因此少年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由顾见临去移开大多数的火力，苏有珠负责出手救人。
　　只听一声巨响，司卫安没有选择追击，反而是露出了诡异至极的笑容，径直冲向了陆部长所在的方向，背后的骷髅灵体凝聚着浓郁的黑色光芒！
　　“一位部长的人头，我就收下了！”
　　巨大的压迫感充斥四周，漆黑的光芒摇曳欲灭！
　　苏有珠冷冷看了他一眼，骤然化作一道破碎的残影追上。
　　轰隆！
　　陆部长听到了半空中轰鸣的声响，也看到了那个从天而降的骷髅灵体。
　　以及张狂狞笑的男人。
　　只不过她并没有感到慌张，只是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最初顾见临的离开，只让人感到绝望和无助，还有被抛弃的凄凉。
　　然而转眼间，局面就反转了。
　　顾见临大开嘲讽，把三分之二的敌人都引走了，孤身一人闯入了废墟深处。
　　最后就只剩下了两位黄昏候选！
　　“小心！”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因为司卫安已经从天而降，漆黑的气界疯狂闪烁，照亮女人或女孩们的脸。
　　也就是在这么一瞬间，刀锋出鞘的声音仿佛亿万个魂灵在地狱里的尖啸，虚空疯狂的颤动起来，无数重叠的涟漪荡漾开来，仿佛海潮！
　　五阶月司的能力，魂魄刀鸣！
　　其作用是扰乱灵性，瓦解对方的超凡能力！
　　司卫安闷哼一声，体内的灵性疯狂的暴动紊乱，就连背后的骷髅灵体都在悲鸣着瓦解，包括凝聚出来的黑色气界都濒临崩溃！
　　只见一道闪烁的娇小黑影稍纵即逝，她的头顶生出了赤红色的龙角，眼角一抹绯红色的眼影浓艳如血，一双血色的竖瞳里是睥睨天下的傲慢。
　　唐刀颤鸣，刀光如潮般倾泻而出！
　　咔嚓！
　　骷髅灵体被刀光所撕裂，刀锋所过之处在虚空里留下漆黑的刀痕！
　　这是次元斩，切裂时空的斩击！
　　就当最后一击即将枭首的时候，头顶上空仿佛汇聚起了滚滚星云，仿佛滚烫的星河翻涌起来，用灵性引导出的暗能量和暗物质混合在一起，仿佛一颗超新星爆炸一般，坠落无数道恐怖又炽热的星光！
　　五阶，星君的能力。
　　星陨！
　　从虚空里倾泻出暗能量和暗物质的聚合。
　　虽然是用灵性引导出来的，不具备物理学里暗能量和暗物质的庞大输出，不可能有那种毁天灭地的效果，但却拥有其特殊的性质！
　　那就是坠落速度极快，而且能够穿透时空！
　　大多数人在面对斩鬼的时候，都是以攻代守！
　　轰！
　　当星辰坠落之时，无数道刀光纵横交错，刀斩星辰！
　　苏有珠施展出宛若鬼神般的刀术，与此同时还不往凌空一脚轰出！
　　砰！
　　势大力沉的一脚，司卫安宛若炮弹般被踹飞出去！
　　这就是进化过后的身体素质！
　　“还愣着干什么？你在为以后因发呆而死的自己守灵吗？”
　　苏有珠清冷傲慢的声线贯穿全场。
　　人们仿佛听到了一个娘化版小顾在开嘲讽。
　　一如既往的傲慢。
　　先暴打敌人，再嫌弃队友。
　　陆箐箐当即反应过来，拔出了腰间的暗红色长枪。
　　神话武装，血色玫瑰。
　　解放！
　　枪口骤然咆哮，只见一发巨大的暗红色能量弹轰然喷薄而出。
　　附带灭亡之矢的效果！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只见一朵蘑菇云冲上天空，黑烟弥漫。
　　这就是霸王途径的破坏力。
　　与此同时，苏有珠凌空跃起，蓄力一刀斩碎了苍穹之上的星云！
　　轰！
　　漫天星辰的光屑爆炸开来，宛若花瓣般在她的身边凋零。
　　很美。
　　陆箐箐抬头望着这个少女，她同样是很出挑的美人，但在对方面前却被压制了，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庸脂俗粉，比不上对方丝毫。
　　“诶？”
　　姬小钰见过这个姐姐的，上次在归葬之森的时候就是她。
　　这不是师父的姘头嘛。
　　呸，什么师父！
　　林晚秋看到这一幕更是熟悉至极，因为这个女孩赫然就是月姬啊！
　　“这就是进化者么？真美。”
　　陈青轻声呢喃。
　　两个倒霉的炼药师更是露出了花痴般的表情，然后一人挨了一个脑瓜崩。
　　“人家有主了。”
　　陆子衿笑眯眯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娇小身影：“真不错，这些年没白疼你！”
　　啪。
　　苏有珠轻盈地落地，然后收起了染血的长刀，转过身来。
　　猫脸面具下的血色竖瞳没有任何表情。
　　陆子衿是老顾当年的队友，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自然也认识眼前这个冰山美少女，甚至说以长辈自居也丝毫不为过。
　　苏有珠在老顾出事以后，还能在峰城隐藏这么久。
　　不外乎是因为陆子衿的关照。
　　只是这个瞬间，陆子衿却觉得这少女的眼神不对劲：“你这么看我干嘛？”
　　苏有珠其实也没想这么看着她，主要是练习烛龙禁咒的副作用太强了，以至于她怎么看这个狐狸都不顺眼，下意识说道：“我没在看你，我在看狐狸精！”
　　陆子衿：“……”
　　“我都没被他抱这么久，你凭什么！”
　　苏有珠说完这句话以后，忽然捂住了红唇，尴尬了。
　　众人都以一种诡异的视线望向她。
　　原来如此。
　　大家都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应该是顾见临的小姘头，为了男人才出手救下她们的。
　　“呵，老娘的醋你也吃？”
　　陆子衿瞪眼：“白眼狼！”
　　虽然是月姬是幽荧集团的人，但目前而言显然跟她们站在统一战线上。
　　因此大家也都没说什么。
　　只有林晚秋的眼神有点幽怨，心想怪不得那个少年看不上自己。
　　“糟糕！”
　　她忽然反应过来：“小顾！”
　　那个少年独自一人引走了四个五阶！
　　而他自己，虽然有四阶的战斗力，但本身只有三阶啊！
　　月姬沉默不语，握着刀的手却在颤抖，指节捏得发白。
　　“别怕，相信他。”
　　陆子衿轻声说道：“我会被逼到这个份上，不外乎是因为赤之王的干预，一个已经死去百多年的人，却依旧能够影响这个世界，真的很可怕。但你要知道，死人是永远比不上活的人。小顾，是青之王的学生。”
　　她顿了顿：“所以他不会输。”
　　……
　　……
　　兵法有云。
　　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顾见临气喘吁吁地跋涉在宽阔的神道上，向着废墟的深处狂奔疾步，背后时不时传来恐怖的轰鸣声，还能够听到剑气的呼啸，以及枪炮的轰鸣！
　　砰！
　　一发大口径的狙击子弹呼啸而过，劲风甚至切裂了他的额发。
　　“青之王的学生，就只有这点水平吗？”
　　枪鬼阴恻恻的声音在天上传来：“只会逃跑吗？”
　　呼啸而过的剑风淹没了他的嘲笑，只见一道恢弘的剑气从天而降！
　　咔嚓！
　　顾见临即便在关键时刻闪避开来，背后也依旧被擦中，鲜血喷涌而出！
　　巨大的痛楚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背后的伤痕深可见骨！
　　“我倒是听说过，椅子杀人魔的名号，号称拥有四阶的战斗力。但贸然来挑衅我们，还是太过愚蠢了一些。今天，你就会像你的师兄一样，死在这里！”残剑冷笑着，手里的铁剑在不断的蓄力，隐约颤鸣。
　　“我们插标卖首？不自量力！”
　　毒蝎疯狂冷笑。
　　姜寒衣一言不发，只不过她的面容却已经极度的扭曲病态，像是熟透的虾一般涨红至极，甚至抑制不住喉咙里的笑声，癫狂的大笑！
　　青之王的学生！
　　这是青之王的学生！
　　一想到可以粉碎他，然后狠狠的蹂躏他，践踏他的骄傲和尊严。
　　看着他在绝望里一点点死去，甚至跪地求饶。
　　她就嗨到不行！
　　“我会把你的人头，当做礼物送给青之王的。”
　　姜寒衣癫狂的大笑，不断的轰出黑暗震荡。
　　这是疯狂的轰炸，顾见临只有闪躲，被震得七窍流血。
　　甚至还找不到生命来恢复。
　　虽然这四个黄昏候选都血怒了，但他们并非没有理智。
　　甚至还利用通讯，联络了司老太爷。
　　得出的卦象是，上上大吉！
　　那就杀！
　　狠狠的杀！
　　目前顾见临确实表现得很狼狈，其实在很大程度上这都是他故意走位吃技能，如果不表现的惨兮兮一点，对方根本不会狠心追击。
　　如今他已经逃出去了足足四公里。
　　还差最后的一公里。
　　头顶的辉煌金色已经越来越黯淡，即将离开天人界域的笼罩范围！
　　“快跑！”
　　老顾在旁边加油助威：“坚持就是胜利！前方应该就是巴伦萨城的祭祀天神殿，每一个古神族的城市都会有这样的地方，被奴役的祖们会为至高无上的至尊修建这座宫殿，歌颂祂的伟大与神圣。”
　　“古之至尊降临这座城市时，就会坐在属于祂的王座上，审判罪人！”
　　他说道：“跑出去就是胜利，用这四个人完成你的仪式！”
　　顾见临大口喘着粗气，前方竟然是仿佛通天般的阶梯，他借助鬼人化后暴增的身体登上台阶，两侧是巨大的诡异雕塑，跪拜在两侧。
　　仿佛在迎接神明的莅临！
　　背后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四位黄昏候选的黑影愈发逼近。
　　顾见临一步登天，眼前竟然是宛若黄金铸就的神殿，它是如此的巨大，屹立在寒风之中，历经无尽岁月依旧保持着原貌，金碧辉煌！
　　你站在它面前，就感觉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史诗般的建筑。
　　史诗般的巍峨和宏伟。
　　史诗般的宗教神秘感扑面而来！
　　仿佛神话在眼前复苏，神殿的尽头竟是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黄金神像，外型酷似一尊巨大的麒麟，金色的竖瞳如此的炽烈，仿佛盘旋着太古的巨雷！
　　黄金王座屹立在天地间，恍若燃烧！
　　最后一米！
　　顾见临一跃而上，闯入了这座巨大的宫殿内。
　　然后，顿住了脚步！
　　砰！
　　姜寒衣率先落到了地上，她额头上燃烧着苍白的鬼火，背后是一尊巨大的无比的狰狞鬼脸，仿佛地狱里爬出来恶魔一般，狰狞可怖。
　　与此同时，她的头上生长出了恐怖的麟角，身上浮现出了诡异的魔纹。
　　甚至还有鳞片浮现。
　　进化！
　　“猎物已经无路可走了，接下来谁能拿到这个殊荣，各凭本事。”
　　残剑和枪鬼并肩走过来，眼神戏谑的像是在戏耍猎物，咬牙切齿：“还有那个该死的鹦鹉，我在想怎么才能让它死的更痛苦一些。”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竟然跑出了天人界域覆盖的范围。”
　　毒蝎冷笑道：“姜小姐可是进化者。”
　　姜寒衣狞笑着走上前：“跑啊，怎么不跑了？”
　　姜小姐。
　　姜家的后人？
　　顾见临转过身，纵然浑身是血，神情却很平静。
　　“不好意思。”
　　他轻声说道：“我……到家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古神化，麒麟，烛龙！
　　顾见临说出这句话以后，银白色的不存之锁就已经解放到最大，在虚空中纵横飞架，构架成了虚幻透明的界域，消弭了这里的存在感。
　　少年的平静和淡然，让人没由来的心脏一颤。
　　但因为卦象显示的上上大吉，他们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而是想尽快将其斩杀。
　　毕竟迟则生变！
　　顷刻间，杀意如海般沸腾！
　　“动手！”
　　作为黄昏候选，他们自然不可能是寻常的草包，哪怕表面上再怎么狂妄，实际却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没人打算一对一，而是一拥而上！
　　黑暗世界最大的规则，那就是没有规则！
　　姜寒衣头顶上空汇聚起了狂暴的星团，仿佛宇宙星辰的星河变得炽热起来，而她本人则如同狂暴的巨兽般狂奔向前，双手撑起了漆黑的界域，无数道气弧闪烁着，黑暗粒子如海砂般汇聚，迸发出隐约的轰响声！
　　与此同时，同为星君的毒蝎也发动了他的能力。
　　穹顶上空的星云轰然膨胀，星河炽热滚烫，磅礴的能量在暴动！
　　轰隆一声！
　　只见这两位神司在鬼人化的状态下欺身而上，双手汇聚的黑暗轰然鼓荡！
　　顾见临的额发被狂风撩起，这两个星君的爆发力很强，只见黑影一闪就来到了他的两边，左右两侧分别有漆黑的界域膨胀开来！
　　关键时刻，他背后的影子浮现出来，笼罩着他！
　　空间跳跃！
　　轰！
　　恐怖的爆炸声轰鸣如雷，浓郁的黑暗在虚空炸裂震荡，威力之大像是末日的丧钟，如果没有及时逃开的话，一定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轰！
　　那是狙击枪被强化后咆哮声！
　　顾见临闪烁到神殿的半空中，顷刻间就意识到自己被狙击枪锁定了，危机感让他毛骨悚然。
　　他什么都看不到，因为不够快。
　　但是，影子足够快！
　　咔嚓一刀！
　　影子随手斩落手里的匕首，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驰骋而来的子弹被斩成两半，甚至在虚空里撕开了一道漆黑的裂隙，暴露出宇宙的原暗。
　　狙击枪的轰鸣声滚荡开来。
　　枪鬼收枪，沉声说道：“我的鹰眼看到了！这极有可能是个傀儡，或者说是别的什么鬼东西！斩鬼途径，至少是三阶，你们小心一点！”
　　残剑随手拔出背后的一柄铁剑，迸发出炽热的剑气将其轰碎。
　　“放心，我也感觉到了，我来困住它！”
　　只听砰的一声，铁剑的碎片悬浮在半空中，尖锐的棱角对准了少年！
　　剑气如风暴般席卷，呼啸而去！
　　不愧是黄昏候选，只是一瞬间的交手就已经摸清楚了影子的存在。
　　无数破碎的铁片仿佛都是一柄锋利的剑，宛若数不清的游鱼一般汇聚而来，狂暴的剑气纵横交错，几乎如海潮一般汹涌！
　　这是必杀的一击，影子骤然虚化，被剑气的洪流穿过！
　　顾见临也不会硬扛这一击，呼吸的节奏骤然变奏，眼瞳里亮起清冷的辉光。
　　呼吸术·自由之境！
　　顷刻间，清冷的月光如潮水般倾泻出来，轰然爆发！
　　轰！
　　他体内的灵性一扫而空，领域内的一切超凡能力都被无效化。
　　“目前的情报一切吻合！三阶的大司命，掌握自由之境，成长性神话武装应该没有融合，其中一件神话武装是隐匿结界效果，另一件未知！”
　　漫天迸射的铁片如同花瓣般凋零，毒蝎狞笑着狂奔而来，背后的狼头灵体凝聚着浓郁的黑芒，像是把自己当成了炸弹，轰然爆炸！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黑暗一寸寸炸裂。
　　“青之王的学生居然这么容易就被看透，看来这是个滥竽充数的货色。”
　　姜寒衣驾驭着头顶上空的狂暴的星云，冲破了爆炸产生的浓雾，狞笑道：“今天先杀青之王的学生，再杀了月姬那个野种，最后再杀一个以太协会的部长，来祭奠王的在天之灵！”
　　无数道星光散落的光屑仿佛燃烧起来，整个黄金神殿明暗交错。
　　恐怖的能量在汇聚，仿佛氤氲着祸胎的母巢。
　　濒临爆炸的边缘。
　　浓烟弥漫之中，顾见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被实体化的影子轻轻接住，本体和分身沿着地面滑动后退，最终停在了那尊巨大的黄金神座上！
　　轰隆！
　　“下地狱去吧！”
　　姜寒衣狂奔疾步，纵声狂笑！
　　只见她抬起手，右手中指上的一枚血色的戒指轰然燃烧起来，一团炽烈的火焰裹住了拳头，在短短一瞬间内急剧膨胀。
　　这竟然是一件神话武装！
　　在进化姿态下，无论是灵性的强度，亦或是身体素质。
　　都被大幅度强化。
　　甚至连神话武装的出力都被提升了。
　　仿佛一颗燃烧的陨石，灼热的炎浪汹涌起伏，炽烈滚烫！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见临坐在了神座上，抬起了漆黑的眼瞳。
　　“你真的看透我了么？”
　　他眼瞳里逐渐泛起了炽烈的金色，面无表情说道：“如果你真的看透了，你怎么敢在我面前用这种语气提起月姬？”
　　轰！
　　天惊地动！
　　古神之血融入体内。
　　这座巨大的黄金神殿，乃至四面八方的古神之息暴动起来，仿佛汹涌的海潮汇入了无底的漩涡，在短短的一瞬间内被他疯狂的吞噬。
　　这么一瞬间里，姜寒衣眼瞳剧烈收缩，竟然发现体内属于古神的力量正在被飞速吞噬，她麒麟化的特征也在消退，麟角寸寸崩裂，鳞片脱落，魔纹消退！
　　原本几乎要把她撑爆的力量，居然被剥夺了！
　　“你用这僭越而来的力量，来对付我？”
　　黄金神座上的黑发少年抬手按在脸上，漆黑的墨玉面具凝聚出来，狰狞尊贵麟角从头顶生出，一双炽烈威严的黄金瞳亮起，仿佛盘旋着太古的巨雷！
　　脑海的最深处，黑麒麟纵声咆哮，仿佛要君临天下！
　　磅礴的力量，狂暴的愤怒，神怒的威严，几乎撑裂了原本孱弱的凡人之躯，在毁灭里迎来了开天辟地般的重生，登临神明的境界！
　　灵魂深处的轰鸣，仿佛宇宙里寂灭的回响！
　　古神化，麒麟！
　　不，不止如此！
　　当顾见临古神化过后，他的影子也疯狂的颤动起来。
　　只见这尊绝美的虚影逐渐凝实，头顶上生出了赤红色的龙角，血色的竖瞳里仿佛氤氲着电闪雷鸣，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如墨般泼洒的飘摇。
　　睥睨天下的傲慢。
　　亿万年沉淀的漠然。
　　来自太古史诗的威压！
　　通天彻地的龙吟声仿佛贯穿宇宙深处，以绝美之姿俯瞰万古的神明在这一刻苏醒了，祂是如此的风华绝代，屹立在时间长河的尽头，不朽不灭！
　　古神化，烛龙！
　　轰！
　　姜寒衣被海啸般汹涌的威压震得心神涣散，仅仅是神明的震怒吐息，就仿佛毁灭的飓风一般。
　　压迫得她无法喘息。
　　包括剩下三位黄昏候选，都仿佛感受到了毁天灭地的神罚。
　　黄金神座上，两位古老的神祇并肩而立，仿佛端坐在神殿的尽头。
　　俯瞰着宛若蝼蚁般渺小的人们。
　　麒麟和烛龙的咆哮声仿佛回荡在整个古神界内，时光仿佛在疯狂的回溯，倒卷。
　　刹那间，仿佛回到了两千年前！
　　复苏的巴伦萨城颤栗起来，无数巨大的石像纷纷碎裂，坍塌跪倒，颤栗崩溃。
　　有那么一瞬间，巴伦萨城内所有的尸鬼古神种都发出了惊恐躁动的呜咽声，祂们竟是无视了所有的攻击，当即匍匐在地，仿佛在叩首跪拜！
　　无数的古神种纷纷匍匐，仿佛一片汹涌的海潮。
　　轰鸣的炮火声仿佛一场盛大的弥撒。
　　祭祀着这座古老的死城。
　　祭祀着……复苏的古之至尊！
　　“神呐！”
　　东部战线的通讯频道里响起了震撼的声音。
　　仿佛在膜拜着神迹。


###第二百四十二章 开大号的快乐！
　　黄金神殿剧烈地颤栗起来。
　　伴随着无数雕塑的轰然跪拜，仿佛即将崩塌一般！
　　顾见临抬起了酷烈的黄金瞳，额头上燃起了黄金的神火，他通体燃烧着炽烈的金色光焰，仿佛从远古时代归来的巨神，神威汹涌。
　　风华绝代的绝美侧影一闪而逝，血色的面具是如此的威严傲慢，隐约能看到一抹妖异的瞳光稍纵即逝，不经意间的一瞥就让人坠入幽冥。
　　在人类和古神族的战争史里，至少在天人之楔被创造出来以前，古之至尊都是不可与之抗衡的存在，甚至连始祖都很难战胜，最多跟祖级相当。那个未启蒙的时代，仅仅是守护着两个世界的交接口已经举步维艰了。
　　全靠至尊们的内斗，才能在夹缝里生存。
　　唯有人类历史上那些先贤们，才拥有战胜始祖们的力量。
　　后来天人界域被启用，战况才得以扭转。
　　再到天灾时代到来以后，也就是进化者登上历史的舞台，人类第一次拥有了抗衡古之至尊的手段，而且是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
　　然而即便是青之王，这个在进化的道路上走的最远的人。
　　也无法弥补生命层次上的差距。
　　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见过古之至尊的人，寥寥无几。
　　理所当然的无法理会，那种恐怖的差距！
　　轰隆！
　　杀意如海般深沉。
　　虽然位阶还是低到可怜，但毕竟是一位古之至尊的力量。
　　即便目前这力量并不完整。
　　没有完整的楔。
　　更不能施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始回归。
　　对于自身力量的掌控也并不算娴熟，跟真正的至尊比起来微不足道。
　　但是，足够了！
　　委实说，顾见临都没想到，在他古神化以后。
　　影子居然也会跟着一起古神化！
　　双倍的快乐！
　　这一刻的既视感太强了，仿佛烛龙姐姐陪在自己身边一样，底气前所未有的充足！
　　第一次面对如此浩瀚的神威，姜寒衣爆发出了说不清是惊恐还是愤怒的尖啸声，简直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抬起了燃烧的右拳。
　　这件神话武装名为巨神的诅咒，是朱雀神宫里出土的一件大型杀器，相传上古时期有一位始祖挥动着右拳冲向至尊的神座，最终被当场斩杀，埋葬三万年后复生。而祂的精魄和血肉被炼金术提炼出来，创造出了一枚血色的戒指。
　　当巨神怒吼的时候，天空都会被焚灭！
　　这件神话武装后来被姜家得到，在这个她这个嫡系后代手里，曾经打爆过无数敌人的脑袋，甚至还有以太协会的欧米伽！
　　当初的月姬，就是败在了这一拳之下，因为她至今也没有成长性神话武装！
　　可是今天这一拳却失去了昔日的霸道。
　　顾见临端坐在神座上，只是抬起了一根手指，巨大的黑色闪光便仿佛淹没了整个黄金神殿，恐怖的轰鸣声像是闷雷滚滚。
　　黑暗只是一瞬间，很快便恢复了光明。
　　狂风呼啸而过，姜寒衣狂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的整条右臂已经消失不见了，右肩的伤口是触目惊心的焦痕，巨神的诅咒旋转在空中，遍布裂隙。
　　“这是，什么东西？”
　　她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巨大的惊恐在心里炸开，她的头顶上狂暴的星云轰然炸裂！
　　星陨！
　　双倍的星陨！
　　如此炽烈燃烧的星光，宛若洪流一般坠落！
　　只见四尊黄金的鬼手咆哮着凝聚出来，交错盘旋在少年的头顶，仿佛地狱里的恶魔向着天空探出了手掌，逆着坠落的星光势如破竹！
　　这是何等巨大的鬼手，仿佛是神明的手掌所化身而成，即便被如此狂暴的星辰轰击都未曾崩溃，甚至咆哮着逆流而上，硬生生撕裂了漫天汇聚的星团！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
　　姜寒衣浑身爆出鲜血，俨然已经被鬼咒术所诅咒了！
　　这一刻，顾见临从神座上起身，纵身一跃坠落到这个女人的面前，一拳轰出！
　　洪钟大吕般的声响里，姜寒衣单手抱头，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巨大的力道直接粉碎了她的臂骨，迸发出骨骼碎裂的惊悚声响。
　　她毫不犹豫地施展了神祭之火，苍白的鬼火弥漫开来。
　　汲取着少年的生命力。
　　“你刚才说，野种？”
　　顾见临冷漠地看着她的手臂逐渐恢复，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但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继续抬起右拳，不断砸下！
　　砰！
　　砰！
　　砰！
　　宛若重锤般的三拳。
　　姜寒衣的额头和下颌，包括面骨。
　　这些部位连续遭受重击，眼球都快被砸得凸出来了，头颅被砸瘪，下颚粉碎。
　　至于护着头颅的手，早已经彻底扭曲破碎。
　　“谁是野种？”
　　砰！
　　一拳重击小腹，姜寒衣喷出一口鲜血，巨大的震荡让五脏移位。
　　她发出凄厉的嚎叫声，身前凝聚出狰狞可怖的鬼脸面具！
　　“我本来不知道欺负月姬的人是谁。”
　　顾见临漠然说道：“你倒是自爆了。”
　　砰的一声，鬼脸灵体咆哮着冲撞过来，被他双手硬生生顶住！
　　随着顾见临的双手不断发力，这个鬼脸灵体竟是在一寸寸的破碎！
　　“你们还在等什么！”
　　姜寒衣咆哮道：“杀了他！”
　　三位黄昏候选们浑身的血涌上了脑袋，按理来说正常人看到这一幕都该惊恐的逃走，因为对方作为进化者，已经不知道走到哪一步了。
　　但他们不是正常人。
　　他们是赤之王的狂热追随者。
　　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粉碎青之王的理念。
　　他们不怕死。
　　但必须要战斗！
　　枪鬼架起了狙击枪，巨大的血红色闪光凝聚，这是虚狗炮蓄力的前兆！
　　残剑也双手握剑继续着剑势，酝酿着毁灭的一击！
　　最后是毒蝎带着狼头灵体俯冲而来，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
　　“很好，勇气可嘉。”
　　顾见临没有用古神语，因为他需要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从而完成自己的仪式，届时只需要凑齐最后材料，就可以立刻晋升四阶！
　　崩溃的巨响声里，鬼脸灵体被硬生生的碎裂。
　　顾见临向前踏出一步，踩在了女人的头颅上，骤然发力。
　　只听轰的一声，地面轰然塌陷，蛛网般的裂隙蔓延开来，随时崩裂！
　　不得不说五阶的星君就是顽强，姜寒衣即便如此也没有死亡，依旧吊着最后的一口气。
　　四尊燃烧到几乎透明一般的黄金鬼手被召回，掌心的漆黑鬼咒亮起来，无数黑色的粒子疯狂汇聚，巨大的黑暗界域闪灭不定，气弧狂颤！
　　“给我死！”
　　毒蝎狞笑着，狼头灵体的口中也汇聚着无数漆黑的负能量！
　　对轰！
　　黑暗骤然炸裂，恐怖的飓风在巨大的神殿里肆虐！
　　呼啸的狂风之中，毒蝎血肉模糊的身体跪在地上，眼神空洞。
　　顾见临一手握住他的脖颈，掌心燃起了黄金的火焰！
　　残剑蓄力完成，汹涌的剑气如洪流般倾泻而出！
　　枪鬼也在这一刻完成了蓄力，巨大的血色炮火驰骋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风华绝代的虚影稍纵即逝，握着一柄古旧的匕首。
　　蓄力次元斩，一斩而下！
　　轰隆一声，伴随着崩溃的颤鸣声，只见无数道破碎的线条纵横交错，虚空宛若脆弱的镜面般支离破碎，轰鸣着坍塌下去。
　　无论是剑气还是火炮，都被尽数吞噬！
　　这一幕落在残剑和枪鬼的眼里，简直惊悚至极！
　　但是他们没有时间反应了，因为四尊巨大的黄金鬼手咆哮而来。
　　一拳轰出！
　　即便枪鬼施展了矩向领域，也丝毫拦不住其攻势，被一拳轰飞！
　　而残剑及时挥剑格挡，但依旧挡不住巨拳的力道，坚硬的剑身应声破碎，甚至连护身的剑骨都被破开，胸口被砸的坍塌下去，口喷鲜血！
　　影子瞬移到他们的面前，双手抓住两个人的脑袋，骤然砸向地面！
　　砰！
　　碎石崩溃，脑颅破碎！
　　也就是在这一刻，姜寒衣狠狠咬碎了后槽牙里的秘药，磅礴的生命力流淌到全身，她宛若野兽般挣扎着爬起来，径直扑向少年！
　　只可惜顾见临早就有所察觉，反手锁住了她的咽喉！
　　轰！
　　神祭之火，燃烧！
　　姜寒衣发出凄厉的咆哮声，抬起断裂的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同样燃起了神祭之火，试图从他身上掠夺宝贵的生命力！
　　毒蝎见状，竟是也死死抱住少年的手臂，苍白的鬼火燃起！
　　神司的内战，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彼此掠夺生命力！
　　顾见临左右手分别握住这两个人的喉咙，黄金的神火沉默地燃烧着。
　　他只是三阶，以一敌二面对两个五阶。
　　但是他本就是双核驱动，而且还是在古神化的状态下。
　　“怎么可能？”
　　两位五阶的星君感受到体内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他们惊恐的发现哪怕是二对一，也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即将被吸干的反而是自己！
　　“你……到底是谁？”
　　惊恐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
　　咔嚓！
　　喉咙被扭断。
　　“我是谁？”
　　顾见临抓着这两个人的脖子，毫不留情的砸在了一起！
　　“我是，麒麟尊者！”
　　砰！
　　像是碎裂的西瓜一样，血水四溅。
　　咔嚓一声。
　　枪鬼和残剑的心脏被刺穿，听到了耳边傲慢漠然的声线。
　　分不出男女，却远在天边。
　　“我是，烛龙尊者。”
　　顾见临操控着影子，说出了这句话。
　　听着这荒唐的答案，残剑和枪鬼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永远的黑暗里。
　　至于两位星君的无头尸体，也应声倒下，毫无生机。
　　顾见临漠然地收回影子，仰头望着疯狂颤栗的神殿，感受着脑海里灵性的喷薄。
　　仿佛冲破了某种桎梏。
　　仪式完成！


###第二百四十三章 麒麟尊者的遗产
　　黎明之城，作战司令部。
　　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正在厮杀，黑色漫山遍野，白色溃不成军。
　　陆司令板着脸，冷声说道：“槐荫，出事了。”
　　不久之前，他刚刚收到了前线的汇报，巴伦萨城出现了大量的尸鬼古神种，东部战线正在与之交火，战况非常的激烈，已经在请求支援了。
　　这也就是说，顾见临的判断是对的。
　　原本这些古神种复苏，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原地怒吼咆哮。
　　因为被改造成了尸鬼，所以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死去。
　　现在倒好，东部战线凑过去了，提供了活生生的生命力。
　　“你跟我说做什么？我学生都说了会出事，他们偏偏不信。”
　　槐荫捻起一枚白子，摆弄着棋盘：“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呗。”
　　陆司令冷冷的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会出事？那你为什么不说？”
　　槐荫沉默了几秒。
　　“我知道会出事，但具体会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他轻笑着落下棋子，笑道：“你要知道的是，赤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毕竟是我的对手，哪怕已经死了，也可以影响这个世界。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直到今天我都还在跟他交手，尚未分出真正的胜负。”
　　陆司令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亲眼见证了这两个师兄弟打的天翻地覆，一举一动都是雷霆万钧，无数人因此陪葬。
　　“只不过，我跟他之间的博弈，风格略有不同。那家伙的掌控欲很强，很喜欢把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惜的是太过执着于表面。”
　　槐荫淡淡说道：“而我更喜欢顺应而为，很多事情只要发生一点点变化，产生的蝴蝶效应就可以改变大局，推动滚滚大势为我所用。”
　　陆司令板着脸，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年他在不周山驻军，儿子过年给他发微信拜年。
　　那个地方网络不太好，很多消息都是断断续续才能收到。
　　“老爹新年快乐。”
　　“新年财运滚滚，身体健康！”
　　“红包拿来！”
　　“这是什么破网络？怎么发不出去？”
　　“傻狗。”
　　前两条和第四条都没发出去，第三条和第五条顺序反了。
　　最后的效果就变成：
　　“傻狗！”
　　“红包拿来！”
　　后来陆子呈就被家法伺候了，跪了七天的祖祠。
　　“那你在做什么？”
　　陆司令没好气问道。
　　槐荫淡淡一笑：“我说过，我徒弟在那，那就不会出事。”
　　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远方隐约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仿佛能够听到通天彻地的龙吟声，还有如雷鸣般鼓荡而来的麒麟咆哮！
　　棋盘上的棋子在一瞬间尽数碎裂。
　　桌上的茶杯都在颤动，茶水里泛起狂乱的涟漪。
　　“糟了！出事了！”
　　陆司令撑起身，面色骤变：“什么鬼东西？”
　　然而有一瞬间，他忽然看到老友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容。
　　“你刚才在笑对吧？”
　　他质问道：“槐荫，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
　　槐荫一本正经说道：“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
　　……
　　黎明之城，守望塔。
　　太华在天台的围栏边，俯瞰着荒芜的古神界，神情略微有些恍惚，她也分不清那是龙吟还是麒麟的咆哮了，仿佛能够撼动灵魂。
　　虽然没有感受到很强的灵性波动，但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心悸。
　　这一刻，无论是东部战线的困局，亦或是刚才莫名出现的鬼动静。
　　整个以太协会已经炸开了锅，再次召开了紧急会议。
　　而作为总会长的她站在这里，怔怔出神。
　　“你们能感知到，那是什么东西吗？”
　　她轻声问道。
　　黑袍人站在她的背后，也在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荒芜世界。
　　如果顾见临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个人。
　　这就是当初出现在忘忧杂货铺，说要给总会长收尸的人。
　　分不清是男是女，面容宛若天人般俊美，肌肤通透如玉质，眼神幽深。
　　出尘的气质，仿佛不似人间应有。
　　“我不知道。”
　　黑袍人的嗓音空灵沉静：“我的本能告诉我，这件事与我无关。”
　　太华呵了一声：“明明有如此力量，却什么都不做，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在我死前，我还真想去骊山天衍阁问个清楚。”
　　“通晓万物，虽可知天命，却无法尽善尽美。”
　　黑袍人的眼神始终古井不波，仿佛藏着千万年的沧桑。
　　太华不说话了。
　　“您虽是人类，但可与至尊媲美，我们敬重您。”
　　黑袍人冷漠说道：“希望您能履行您的承诺。”
　　“能被你们用敬语相称，这辈子死而无憾矣。”
　　太华忽然笑道：“上一个有这种待遇的，只怕还是始皇帝吧。”
　　黑袍人沉默不语。
　　“若我死后，作为交易的代价，你们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但是，最终接管秩序的人，必须是我选定的人。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把那个姑娘送到骊山。”
　　太华轻声说道：“那个孩子天赋远胜于我，只是心性还缺些火候，但假以时日必能超越我，天人之楔交到她的手里，也能大放异彩。”
　　黑袍人平静说道：“我们自然知道她的天赋，也期待着她的到来。”
　　太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最近，我又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孩子，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天人之境的节奏。”
　　黑袍人扭头望向她，眼眸第一次有所波动：“您改主意了？”
　　“倒也不是。”
　　太华眺望着远方：“你们当真不出手？”
　　黑袍人摇头说道：“我们得到的神谕，只有两件事。第一，阻止烛龙尊者的计划。第二，确保您的遗体，能够得到妥善处理。”
　　太华冷哼一声。
　　……
　　……
　　巨大的黄金神殿内，顾见临吐出胸臆间的一口浊气，这次他几乎是把方圆数公里范围内的古神之息给抽干了，而且还是本体和分身一起。
　　功耗可谓是巨大。
　　好在这里是麒麟仙宫，而不是现实世界，哪怕打了这么长时间，他都可以继续维持着古神化，起码还能坚持个三分钟左右的时间。
　　他活动着筋骨，浑身发出噼啪的爆响声：“这一架打的确实痛快，虽然还是降维打击，但毕竟是一打四。哦不，实际上是二打五，这个影子分身越来越强了，居然还能够古神化。再这么下去，是不是有一天还可以Cos烛龙尊者？”
　　他弯下腰，捡起了那枚濒临破碎的戒指。
　　这貌似是一件成长性神话武装，是可以修复的。
　　四具冰冷的尸体倒在神殿里，被他摸出安魂铃，随手拘了魂魄。
　　不愧是黄昏候选，只有这种级别的对手，才能够让他完成自身的升华。
　　无论是疯狂程度，亦或是战斗智商，这四个人无可挑剔。
　　甚至看穿了他的不少手段。
　　而且这四个人，估计还不是黄昏候选的最强。
　　随着黑色的光晕被释放出来，四个麻木的灵魂悬浮在半空中。
　　“你们在黄昏候选的排名。”
　　顾见临询问道。
　　“第九。”
　　“第七。”
　　“第十。”
　　“第五。”
　　姜寒衣的排名是最高的。
　　顾见临颇为意外，没想到这个疯女人都这么强了，居然只是第五。
　　看来还有更强的，顶在后面。
　　他也不继续废话，继续问道：“幽荧集团是怎么确定陆部长的位置的？”
　　这个答案出乎预料，姜寒衣木然回答道：“赤之王的日记，配合司家老太爷的的卦术能力，就能够精准的确定陆子衿所在的位置。”
　　顾见临眼眼神狐疑，质问道：“赤之王的日记是什么？”
　　“那是王生前留下来的一本日记，传说中能够后知三百年，目前已经精确的预知了笔记本上记载的所有事情。幽荧集团的计划，大多数是根据日记的内容来制定的。这个日记本掌握在幽冥大人的手里，除他之外只有军师能翻阅。”
　　姜寒衣回答道：“幽冥大人不负责集团的规划，大多数由军师来代理。”
　　顾见临觉得有点惊悚，一个死人留下的日记，能后知三百年。
　　这也太恐怖了。
　　赤之王又不是卦师和灵媒。
　　哪怕是这两个途径的半神，也不能做到这种事情。
　　“你们要杀了陆子衿？只是为了报复？”
　　顾见临皱眉问道。
　　“并不完全是，这是因为军师在根据日记进行一场谋划。”
　　姜寒衣说道：“鲜有人知道他在谋划什么，应该只有幽荧集团的一部分高层知情，这些人多半是六位董事以及他们幕后的家族首脑。”
　　顾见临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军师这个名字：“军师是谁？”
　　“不知道，从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连传承途径和具体的位阶都不知道。这个人神出鬼没，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就连黄昏组织都会听从他的调遣。而他，则是王的狂热信徒。”
　　姜寒衣麻木说道：“疯狂的程度，并不亚于幽冥大人。”
　　“继续说下去。”
　　“我对军师的了解很少，只跟他有过一次接触。那次是我第一次在幽荧集团见到月姬，我利用我的守护者重创了那个野种，想要趁机把她杀死。最后是军师的人出面阻止了我，并要求我不能对她下死手。”
　　野种。
　　顾见临眼瞳里闪过酷烈的金色，仿佛盘旋着滚烫的熔岩。
　　安魂铃囚禁的脆弱灵魂，几乎要被这股威压给碾碎。
　　“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月姬？”
　　顾见临冷冷问道。
　　“月姬的母亲来自姜家，是黄昏的成员之一，圣域级的进化者，曾经是姜家寄予厚望的后代，家主的备选。但如今，也是家族无法抹去的耻辱。按照家族的规矩，无论是私生子或私生女，只要是血脉外传，就必须杀死。”
　　姜寒衣说道：“但月姬的母亲的实力很强大，姜家需要她的实力和影响力，因此做了一部分妥协。姜家允许那两个野种活着，但不能成为升华者，而她们的母亲必须要为姜家效力，献上永远的忠诚。”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但是月姬却成为了升华者？”
　　“是的，这坏了规矩，所以我想要杀死她们，为家族洗刷耻辱。”
　　姜寒衣说道。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合着这姜家是近亲交配出来的。
　　鹦鹉从包里钻出来，怪叫道：
　　“这姜家的脑子装的都是坨？”
　　顾见临冷声问道：“所以军师阻止你，是因为月姬的母亲？”
　　“或许是这样的。”
　　姜寒衣回答道：“但我们依旧打算瞒着军师下手。”
　　顾见临声音寒冷：“说出你们的计划。”
　　“这次行动的黄昏候选，绝大多数都是我们的人。只要进入了古神界的未知区域，我们就可以想办法杀死月姬。包括这次行动的领队是司老太爷，一位六阶的卦师，他会想办法帮我，并掩盖掉一切的痕迹，没人知道是我动的手。”
　　姜寒衣说道：“司老太爷素来心狠手辣，侄子就是司卫安，他们也一直想铲除掉那个野种，不论是出于归葬之森里的矛盾，亦或是折损三爷的羽翼。”
　　顾见临心想好在自己弄死了这个四个黄昏候选。
　　不然有珠真的就危险了。
　　“你们早就算到这里会出现大量的古神种？”
　　他问道：“你们是怎么规避它们的袭击的？”
　　“王的日记本，还有军师找来的夺魂香。”
　　姜寒衣说道。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如今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了。
　　司卫安倒是没跟过来。
　　不过没关系，顾见临有一招可以对付他。
　　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个很麻烦的人。
　　司老太爷。
　　目前来看，这个老头子倒是相当的难缠。
　　当初老师和师兄也点评过这个人。
　　今天有珠出手帮忙，极有可能被这个人给发现。
　　得想个办法弄掉他。
　　忽然间，这个黄金神殿的轰鸣声达到了顶点，无论是地面还是穹顶，都纷纷亮起了灼热的赤红色的纹路，仿佛某种隐藏的炼金矩阵被激活了。
　　“怎么回事？”
　　顾见临收回安魂铃，愕然不已。
　　黄金神座之上的那尊巨大麒麟神像，竟然睁开了一线竖瞳！
　　轰隆隆！
　　那些跪拜的雕塑隐约发出轰响声，仿佛在恭迎着某个人的回归。
　　那尊巨大的麒麟神像凝视着虚空，无数道金色的光屑汇聚出来，最终化作了一柄赤金色的黄金权杖，分明是虚幻的，却又好像拥有实体！
　　顾见临愣住了，回忆着脑海里的知识。
　　老顾在耳边感慨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不是都说了，这是麒麟尊者的城市么？这就是祂的御座啊，无尽的岁月之前，祂也应该坐在坐在上面，手里握着权杖，在这座坟墓般的城市里，惩罚那些逆臣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古神族的历史
　　顾见临隐约间明白了什么，这原本是一座死寂的城市，但只有在属于它的君主降临的时候，它才会从漫长的沉睡里苏醒过来。
　　鬼使神差的，他走向巨大的黄金神座，端坐在上面。
　　他的体型太小了，仿佛坐在巨人的王座上。
　　那柄虚幻的黄金权杖悬浮在半空中，静静的落在了他的面前，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仿佛是那位远古时代的黑色至尊归来，坐在王座上握住权柄。
　　虚无缥缈的金色光幕凭空凝聚出来，无数古老神秘的线条拼凑在一起，仿佛活蛇般扭动着，时不时闪灭的怪诞诡异的符号，有些像是星球和的行星环，也有的像是流动的星河，还有漆黑的黑洞，深不见底。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老顾都懵了，瞪大眼睛，满脸茫然。
　　这就证明，顾见临目前从父亲那里汲取的知识，完全无法理解这东西是什么。
　　古神族毕竟是来自宇宙深空的高等文明，自然有独特的信息传递方式。
　　只是普通人无法理解而已。
　　其实现代很多科学家探索了一辈子外星人，殊不知祂们早在上古时代就已经降临了地球。远古时期的普通人还是知道神明的存在的，只是随着千万年战争的延续，以及升华者的人为掩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越来越少。
　　只留下残缺的神话，还有被歪曲的历史传说，以及失落文明的蛛丝马迹。
　　现在的顾见临的处境就很窘迫。
　　因为他看不懂。
　　然而事实证明，他不需要看懂。
　　因为当他凝视那些光幕上的图案和符号时，便听到了古老神秘的低语声。
　　不只是低语声，甚至还有钟声。
　　黑暗如潮水般在脑海里弥漫开来，伴随着古老低沉的钟鸣声，整个世界在他的脑海里破碎，仿佛坠入了荒芜的宇宙深处，周遭是混沌和虚无。
　　隐约有光在黑暗里亮起，与其说是光倒不如说是海潮般的光辉，它是如此的明亮炽热，甚至比太阳都还辉煌热烈。而另一边则是混沌幽深的虚无，仿佛能把一切都吞噬进去，像是昏暗的起伏的大海，暗流涌动。
　　二者相对，盘踞在寂静荒芜的宇宙深处。
　　如果有现代的天文学者看到这里一定会兴奋到发狂，因为这是宇宙里前所未有的天体现象，完全可以颠覆现有的一切研究成果。
　　直到光和暗逐渐融合，宇宙星空都在剧烈的歪曲颠倒。
　　仿佛无底的漩涡。
　　寂静的宇宙深处，一颗星球轰然的崩溃坍塌，巨大的龙角突破而出。
　　强硬的撕裂了这颗星球。
　　那是一尊巨大的黑色巨龙，祂盘踞在黑暗的宇宙里，狰狞的龙鳞被摩擦成赤红，仿佛燃烧的陨石一般滚烫，如此的威严伟岸。
　　第二颗星球被火焰焚烧成灰烬，赤红色的朱鸟沐浴着火焰冲向星河，祂的羽翼是如此的巨大，仿佛能够遮蔽一切黑暗。
　　第三颗星球被一分为二，雪白的怪物沐浴着光辉降临在宇宙里，它生有一对巨大的犄角，背后生长着璀璨的羽翼，如此的尊贵华丽。
　　第四颗星球被震成了粉碎，巨大的怪物无声嘶吼着冲天而起，祂的身体被恐怖的鳞片所覆盖，如同沉重的甲胄一般，生长着诡异恐怖的人脸！
　　最后一颗星球无声的枯萎凋零，黑色的麒麟弥漫着阴森的鬼气，弥漫在寂静的宇宙深处里，分明如此寂静的世界，却仿佛能听到祂的咆哮。
　　这是古神族的历史！
　　最初的五位古之至尊诞生的历史！
　　烛龙尊者，朱雀尊者，白泽尊者，玄冥尊者。
　　而麒麟尊者，居然是最后一位诞生的古之至尊。
　　然而就在荒芜的宇宙深处里，竟然还有隐约疯狂颤动的星球。
　　它们被隐约的雾气所包围，正在疯狂的挣扎着。
　　气息极度衰弱！
　　巨大的惊惧在顾见临的脑海里炸开，他看到这一幕以后猛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地球上只出现了五位古之至尊，并不代表这就是全部了。
　　是啊，如果古之至尊只有五位，那么传承途径也该只有五个才对。
　　但事实是，传承途径其实相当多。
　　古之至尊只有五位。
　　那是因为其他的古之至尊没能诞生。
　　看起来，像是被某种东西给阻止了。
　　接下来他听到了古老的低语声，断断续续的，若隐若现。
　　顾见临居然听懂了这些低语的含义，这是类似于宗教祭祀的吟诵声，每当古神族有大型的祭礼时，便会以圣歌的形式歌颂属于祂们的历史。
　　大体的意思是：
　　古神族流浪在宇宙深处的高等文明，祂们是至高无上的，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家园，唯有至尊们拥有独立的世界，能够承载着祂们的氏族。
　　无尽的时光，漫长的流浪。
　　五位古之至尊游走在宇宙里，一起寻找着梦寐以求的栖息地。
　　无数的星系因祂们而毁灭，也有数不清的文明臣服于祂们。
　　古之至尊们循着原初的指引，在黑暗里寻求救赎。
　　直到有一天，祂们降临在了地球。
　　轰！
　　仿佛从一场噩梦里惊醒，顾见临大口喘着粗气，惊恐莫名。
　　“太惊人了。”
　　老顾喃喃说道：“小子，你发现了不得的事情啊。”
　　顾见临隐约间终于明白了，古神族的历史太让人着迷了，即便是他这种性格的人，都会生出无限的向往和好奇，更别说是眼前这男人了。
　　虽然老顾已经不在了，但把他的人格侧写出来以后，就好像他还在身边陪伴着自己一样，有种很微妙的安心感，也能消弭孤独。
　　“古之至尊的数量不多，但也绝不止有五个那么少，但是其他的至尊却并没有诞生，反而被雾一样的东西给吞噬了，真奇怪。”
　　顾见临气喘吁吁，自言自语道：“最初我看到的光和暗又是什么东西？所谓的原初又是什么？古之至尊们没有栖息地倒是可以理解，因为祂们本就是吞噬一颗星球诞生的生命，正常的星球肯定无法提供生存的能量。”
　　“所以地球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什么祂们执着于这里？”
　　他沉吟片刻：“五位古之至尊一起寻找栖息地，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祂们还没有内讧，反而是降临了地球以后才打起来的，这又是为了什么？”
　　看起来，地球不是古神族唯一找到的文明。
　　有无数的文明都被祂们毁灭了。
　　“真可怕。”
　　顾见临坐在神座上，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间，眼前的金色光幕忽然颤动起来，光和影变幻。
　　潮水般的光和影掠过，稍纵即逝。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依旧能够接收到信息。
　　黑色的至尊端坐在王座上，审判神殿里跪坐的罪人。
　　巨大的怪物被漆黑的剑贯穿，鲜血染红了大海，尸体沉没在深海里。
　　广袤无际的大海沸腾起来，浓郁的生命力仿佛雾气般蒸腾。
　　万民欢呼，跪拜在地。
　　赞颂君王的伟大。
　　这一幕幕画面都极具冲击力。
　　顾见临心头微震，隐约间明白了什么，那柄黑色的剑他真的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麒麟之楔的碎片有一部分就与其完全重合！
　　麒麟尊者会把犯下重罪的族人用麒麟之楔贯穿，沉没到海洋里。
　　至于那片海的名字，永生之海！
　　原来这才是永生之海形成的原因，如果说这个神异之地在每个古神界都有的话，就证明这就是古之至尊们的共有的一种传统。
　　或者说古神族的文明特点。
　　当然还有一些荒诞的画面。
　　比如黑色的麒麟匍匐在荒海之上，无数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这尊黑麒麟骤然抬起金色的竖瞳，整个世界都在崩溃，无数黑影湮灭。
　　顾见临看到这一幕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感觉就像是钓鱼执法一样。
　　古之至尊装成虚弱的样子，其氏族生出贼心反叛。
　　然后再被斩杀。
　　尸体沉入永生之海里，当做疗养池。
　　“不能吧，古之至尊应该不会这么草率吧？”
　　老顾震惊了：“这种行为太不道德了。”
　　顾见临眼神有些空洞：“老顾，古之至尊有道德可言吗？”
　　老顾沉默片刻：“显然是没有这种观念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如果是麒麟尊者，还真的有可能。”
　　顾见临喃喃说道。
　　麒麟尊者，这位最神秘的古之至尊，在他这里的形象就是疯狂暴虐残忍。
　　如今看来，还有点乐子人的成分。
　　你说你要杀你的氏族，你杀就是了。
　　非得装成一副虚弱的样子，然后勾起人家的反心，再反过来将其弄死。
　　就显得很荒唐。
　　然而对于疯狂的麒麟尊者而言，怎么感觉也有点合理呢。
　　轰隆！
　　就在这时，黄金神殿外响起崩溃的轰鸣声，仿佛有巨大的野兽在城市里横冲直撞，无数建筑被冲垮，浓烟冲天而起，嘶吼声恍若雷鸣。
　　“糟糕，有珠他们要出事。”
　　顾见临眼瞳微颤，如此多数量的尸鬼古神种，谁来都挡不住。
　　而且他的古神化也要维持不住了。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虚幻的黄金权杖再次亮起来。
　　这一次，金色的光幕再次变幻凝聚，出现的赫然是一张地图。
　　巴伦萨城的地图！
　　而且地图上有一处血红色的坐标，就是之前他看到的那处祭坛！
　　那座被夔龙始祖动过手脚的祭坛。
　　当顾见临的视线凝聚在此处的时候，周遭的黄金神殿如同雾气一般扭曲起来，像是穿越了时空间距，降临到了这个祭坛上。
　　滚烫的鲜血流淌出来，仿佛熔岩一般，流淌在血河里。
　　浓郁的血腥味，是如此的刺鼻。
　　不得不说古神族的文明就是神奇，顾见临明明身处黄金神殿，却能够感受到祭坛里的一切，无论是气温还是温度，甚至是凛冽的寒风。
　　他闻着那股血腥味，想起了当初在海底地宫时跟这家伙短暂博弈的经历。
　　嗯，是一样的味道。
　　夔龙始祖的血。
　　“等等。”
　　顾见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一位古之至尊的城市。
　　麒麟尊者的世界。
　　这些尸鬼，也是麒麟尊者创造的。
　　只不过被夔龙始祖所改造控制了而已。
　　……
　　……
　　巴伦萨城内炮火连天，无数巨大的古神种肆虐咆哮。
　　“集体撤退！”
　　“超重型装甲损失超过七十二辆，损失惨重！”
　　“第七作战小队受伤严重，急需神官治疗！请求支援！”
　　东部战线赶到巴伦萨城以后，立刻就被庞大的古神种群袭击，无往不利的黎明作战序列也在没有任何的防备之下，损失极为惨重。
　　好在因为顾见临的及时提醒，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有所防备，目前还没有人员死亡，但是伤者多到数不清，武器装备也被炸毁了不少。
　　随行的欧米伽们已经集体行动了起来，但还是无法稳住局势。
　　“梦魇！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占卜到危机！”
　　李寒亭在通讯频道里大吼，只见他御剑穿梭在漫天的炮火里，炽烈的剑光撕裂了一头古神种的身体，绿色的血液喷涌出来，恶臭至极。
　　“我怎么知道？这十有八九是一位古神留下的，我要是能占卜到，我还在这当欧米伽？别什么锅都甩给我，我不背！”梦魇也在人群里大吼，竭尽所能的干涉着那些古神种的思维，给纳米战士们争取时间。
　　曙光和药师也在人群里拼死救人。
　　当然，之所以能够控场，是因为有一位七阶的圣域在场。
　　玄冥圣者是神官途径，以一己之力稳住了局势，释放着浓郁的圣光治愈着纳米战士们，这就是直到目前都没有哪怕一个人死去的原因。
　　只不过他的脸色却极其的苍白，凝视着巴伦萨城的深处。
　　眼瞳颤动，眼神惊恐。
　　那是极其恐怖的气息。
　　简直像是古之至尊在复苏。
　　但气息又不强。
　　若隐若现。
　　恐怖至极。
　　巴伦萨城摇摇欲坠，女孩子们在废墟里疯狂逃窜。
　　“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陆子衿大喊道：“还有，你哥带我走的时候，都是公主抱的！”
　　即便喊的如此大声，但在怪物们的怒吼声里，也被淹没了。
　　苏有珠背着她如鬼魅般闪烁：“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多话？”
　　“哈哈哈，给我死！”
　　姬小钰架起了火箭筒，疯狂喷射着毒雾，她精心研制出来的毒药在此刻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因为就连这些狂暴的古神种，都受不了这剧毒！
　　甚至还会被臭味熏得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别哈哈了，快跑！”
　　陆箐箐瞪了她一眼，双手握着双枪疯狂倾泻着子弹，掩护着辅助们撤退。
　　轰隆！
　　陈青刚刚跳上一块巨石，转身回去拉同伴。
　　“谢谢。”
　　林晚秋刚刚上来，转身看到两个炼药师已经被一头畸形的怪物追上。
　　岩石的缝隙里，那头宛若恐龙般的丑陋怪物张开血盆大口！
　　恐怖的能量在嘴里汇聚！
　　众人转过身，脸色苍白至极。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是他老婆！
　　畸形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灼热的吐息在嗓子里汇聚出来。
　　伴随着震耳发聩的咆哮！
　　这些古神种都是被人为用祖的尸体培育出来的，外型无限接近数亿年前身为地球霸主的恐龙，还被麒麟和夔龙的血脉强化，攻击性极强！
　　灼热的光，照亮了众人绝望的脸。
　　因为已经无路可逃，被这一炮轰中，怕是连骨灰都给扬了！
　　千钧一发之际，陆箐箐再次默念禁咒，七窍流出殷红的鲜血，漫天的飞沙走石汹涌起来，面前凝聚出巨大的砂石之盾，挡在众人面前！
　　轰！
　　巨大的灼热吐息轰击在砂石之盾上，震得她踉跄倒退，面色惨白。
　　“这确定是古神种？而不是哥斯拉？为什么这么强？”
　　她大吼道：“我挡在这里，你们快退。”
　　时间忽然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静谧的黑和白如墨般晕染开来，沿途所经之处的世界被冻结凝固，唯有一道血色的刀光闪烁，纵横交错！
　　咔嚓一声，寂静的时空破碎，那头狂暴的恐龙也被刀光切成碎块。
　　鲜血如瀑！
　　苏有珠施展出了宗师级的刀术，一秒之内解决了这头古神种。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
　　两个炼药师呆若木鸡，只觉得这个姑娘宛若精灵一般，优雅冷酷。
　　陆子衿撇嘴：“这是小顾的……”
　　“我是他老婆！”
　　月姬那双血红的竖瞳里毫无情感：“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众人大惊失色，小顾分明是个未成年，居然连老婆都有！
　　陈青临时占卜了一下，心想这是在宣示主权呢。
　　林晚秋则有点犯嘀咕，难怪那个少年总是看不上她，她这么成熟妩媚的御姐，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被比下去了，让人很有挫败感。
　　但不得不说，月姬的确让人惊艳，看一眼就无法忘记。
　　“喂，你们能不能看看后面？”
　　姬小钰忽然喃喃说道：“我们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么？”
　　因为废墟之外，四面八方汇聚了数不清的古神种，祂们仰天发出恐怖的咆哮声，浑身冒着阴森的鬼气，血盆大口里凝聚着灼热的能量。
　　这些古神种的战斗本身就不正常，而且还是用尸鬼术改造过的，本身具备两种不同的氏族特征，一对一都要费一些功夫，更何况数量如此之多。
　　众人被巨大的阴影所覆盖，顿时心生绝望。
　　月姬都惊呆了，她的空间跳跃能不能一次性带这么多人离开还是两说。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张开血盆大口的古神种们忽然停止了吼叫，灼热的吐息渐渐在喉咙里湮灭，像是用尽了发条般的玩偶一样，僵在原地。
　　月姬的刀都在狂颤，甚至打算拼上这具身体也要护送其他人离开。
　　然而当她看到这一幕以后，忽然愣住了。
　　如此疯狂的古神种，不可能忽然大发慈悲的放她们一马。
　　只有一种可能，祂们被人阻止了！
　　月姬赫然扭头向远方望去。
　　……
　　……
　　巴伦萨城中央的祭坛轰然暴动起来，血河翻滚，炽热滚烫。
　　只是这些猩红的血液，忽然染上了一抹尊贵的金色，仿佛被侵蚀了一般，赤金的色泽逐渐弥漫开来，吞噬了殷红的血色，迸发出滔天的血浪！
　　“这是怎么回事？”
　　唐子敬半蹲在通天的青铜柱上，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心生震撼。
　　因为那尊屹立在祭坛上的神明雕塑，恍若从亿万年的沉睡里苏醒了，躯体上遍布的麒麟纹亮起了金色的光芒，古老威严的气势节节攀升，轰鸣不已！
　　那双巨大的黄金瞳亮起，震怒威严！
　　轰！
　　唐子敬跟那双金色的竖瞳对视了一眼，仿佛看到了一尊古神！
　　犹在始祖之上！
　　“唐子敬。”
　　分明看不到任何人，却能听到少年威严冷漠的声音。
　　仿佛天雷滚滚，回荡在耳边！
　　唐子敬听过这个声音，那是跟他曾孙女一起出现过的那个少年，但他附近却没有任何生灵的存在，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声音是怎么传出来的。
　　“你为什么要背叛人类？如果你是为了摆脱隐修会的控制，为什么不跟你的曾孙女说出真相？唐绫为了你，在以太协会受了很多不公的待遇。”
　　那个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从何处传来，却异常的冷漠。
　　唐子敬拔出背后的铁剑，白发飘摇起来，冷声说道：“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不如你出来见我一面。”
　　血雾弥漫开来，铁剑颤鸣着，宛若哭泣。
　　“我会去见你的，我也会想办法让你说出真相。”
　　那个少年的嗓音漠然冰冷：“如果你被古神族控制，我就送你解脱。如果你真的背叛了人类，背叛了你的孩子，那你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原来是这样，你为了她才会借助麒麟尊者的力量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唐子敬环顾四周，笑道：“既然已经投靠了古神族，到底有没有苦衷，已经不重要了。小孩子，我劝你早点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里有你毕生都只能仰望的伟大生命，而祂即将复苏。”
　　作为六阶的老牌升华者，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短暂的沉默过后，少年平静说道：
　　“那就拭目以待吧。”
　　轰！
　　整个巴伦萨城轰然剧震。
　　有那么一瞬间，唐子敬眼瞳骤然收缩。
　　因为他看到，整个古城的古神种们，竟然在这一刻全部都停了下来。
　　这不可能，巴伦萨城埋葬的这些古神种已经沉睡了无尽的岁月，只有在喂养了夔龙始祖的血液以后才能把祂们唤醒，但却无法操控，只能无差别攻击。
　　然而这一刻，这些古神种们竟然全部被控制了，停止了攻击。
　　这本该只有麒麟尊者才能做到的事情！
　　那尊屹立在祭坛上的古老雕塑愈发的威严起来。
　　唐子敬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纵身一跃被血雾吞噬，飞速遁走。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怒的咆哮声！
　　那是夔龙始祖的咆哮！
　　唐子敬面色微变，忽然露出一抹笑容。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他笑道：“你要付出代价了。”
　　……
　　……
　　黄金神殿里，顾见临端坐在神座上，沉默不语：“唐子敬，唐绫的曾祖父，既然他也在这里，也就证明这里是夔龙始祖藏身的地方。虽然唐子敬已经被夔龙始祖控制，但如果他还念着亲情，总该给一些提示。”
　　他低声说道：“这样的话，唐绫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除非是夔龙始祖的命令，禁止他说出一切相关的事情。
　　真麻烦。
　　其实姬纣前辈说他是渣男，用完就把人家姑娘给忘了。
　　但实际上他一直都记着。
　　只是他不是那种善于言辞的人。
　　在查清楚真相之前，也不想给别人太多希望。
　　人都是因为希望太多，所以最后才绝望的。
　　老顾想了想，忽然说道：“其实我猜测，相对于古之至尊的精神控制而言，始祖对神侍的控制往往并没有那么强力而绝对。历史上很多被始祖控制的人，虽然明面上还是在为始祖做事，但私下里却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间。”
　　顾见临一愣，这是当初那份秘密档案里留下来的。
　　对啊。
　　至尊和始祖，是有本质的位格差距。
　　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可能性很大！
　　与此同时，他在揣摩着对方留下的最后的一句话。
　　“——你要付出代价了。”
　　话音刚落，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他感觉到了。
　　一股来自远方的，恐怖的威压锁定了他。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虚空竟然被强行碎裂，无数道蛛网般的裂隙弥漫开来，周遭的空间一寸寸破碎坍塌，隐约有一张巨大的，恐怖的脸浮现出来。
　　糟糕！
　　怎么又是强行跨越时空！
　　顾见临眼瞳骤然收缩，这一次好像玩大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烛龙尊者的古神语！
　　轰隆的闷响里，随着时空的逐渐崩坏，仿佛能看到一张巨大的恐怖面孔，左眼是灼热的溶洞，右眼是寒冷的冰窟，巨大的角恍若燃烧，森严可怖。
　　尚未降临，极寒的吐息便已经喷薄出来，仿佛暴风雪般呼啸肆虐！
　　本来即将复苏的巴伦萨城，再次濒临冻结。
　　极寒降临，天霜地冻。
　　顾见临端坐在王座上，黄金瞳里迸发出炽烈的光芒。
　　这是夔龙始祖！
　　“《山海经·大荒东经》曾云：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明里暗里交手那么多次，这个老怪物终于再次现身了，而且气息明显比上次强大了许多，如果再来一次古神语的对轰，败退的人多半就是他了！
　　这一刻他脑子里想到了很多的念头。
　　夔龙始祖是烛龙的氏族，那么理所当然的应该掌握时空的力量。
　　这位始祖的力量一次性恢复了那么多，此刻必然栖息在永生之海里恢复力量。
　　唐子敬之前说过，有一个伟大的生命即将复苏。
　　夔龙始祖即将恢复巅峰期！
　　顾见临贸然动用了麒麟尊者的力量，甚至强行控制了这座坟墓般的城市，解除了夔对于那些古神种的侵蚀，自然而然会将其惊动。
　　只是没想到，祂这次的行动竟然如此的迅速，堪称雷霆一击！
　　不对。
　　其实夔只有这个选择了。
　　如果是真正的麒麟尊者，而且状态恢复了一部分，那么夔龙始祖没有任何机会，无论是被杀死，还是被吞噬，下场都一定凄惨至极。
　　而一旦麒麟尊者的状态没有那么好，那祂的雷霆一击就会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届时无论是逃离这个世界，还是恢复力量再来追杀，都对祂有利！
　　恐怖的轰鸣声里，响起了古老的低语声。
　　那个声音仿佛在说：“麒麟……”
　　这一幕简直像是太古的巨神复苏，极寒的狂风从时空的裂隙里倾泻出来，宛若暴风雪般狂涌肆虐，整个黄金神殿都被冻结，如坠深渊。
　　风雪里的怪物睁开一线暴虐的双瞳，声如雷鸣。
　　仿佛要撕裂时空，强行降临！
　　顾见临只感觉霜寒刺骨，浑身覆盖了厚重的冰霜，睫毛也被冻住。
　　甚至动弹不得。
　　他的大脑飞速思考着对策，怎么看都是死局。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荒诞的，天方夜谭的念头。
　　但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顾见临背后的影子疯狂的颤动起来，宛若雾气般溃散。
　　风华绝代的绝美虚影被重新凝聚出来，虽然是麒麟禁咒创造出的产物，其力量源泉却是被吞噬的烛龙之骨，因此祂也美到不似人间应有，宛若一朵恣意盛开的曼陀罗花，如此的妖异曼妙，一颦一笑就能让众生倾倒。
　　那是绝世的风姿，那是绝世的妖异。
　　绝世的美。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甚至因为顾见临的缘故，祂还多出了一丝清冷孤绝的气质。
　　她生有赤红色的尊贵龙角，堪称人间绝色的容颜，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曼妙却又不失森严的眼神，仿佛跨越了亿万年时光的凝视。
　　血色的雾气宛若衣裙，在寒风里狂舞起来。
　　墨染的长发飘摇。
　　衣裙也飘摇。
　　“夔！”
　　祂轻声说道。
　　并没有多么强大的灵性波动，只是漠然的一瞥，便如同天惊地动！
　　轰！
　　时空疯狂颤动起来，那张即将碎裂虚空的恐怖面容急剧变化，因为看到了不可能存在的人，所以发出惊怒至极的咆哮声，敬畏惶恐！
　　“尊者！”
　　夔仰天咆哮，古老混沌的语言仿佛滚滚雷鸣。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你居然成功了！你真的成功了，你打破了规则！”
　　顾见临理解了这种太古的语言。
　　夔龙始祖此刻似乎惊恐至极！
　　即便是古之始祖，也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幕，祂感受到了极度的震惊和恐惧，整个时空摇摇欲坠，濒临破碎的边缘，甚至萌生出了退意！
　　这就是顾见临要的效果。
　　而且，他还要再添一把火！
　　好姐姐，靠你了！
　　轰！
　　烛龙的虚影逐渐凝实，一双血色的竖瞳燃烧起来，仿佛氤氲着无尽的电闪雷鸣，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坠入幽冥，唯有黑色的龙冲天而起。
　　甚至要把天和地都撕裂！
　　古神语！
　　这竟然不是咆哮声，而是空灵缥缈的歌声，仿佛来自遥远的时光尽头，有人在寂静里轻轻哼唱，却又如天罚般神怒威严，暗藏宇宙的起源和生灭，还有万物的缘起，宿命的轮回，因果与秩序，统统崩坏！
　　轰鸣的巨响声里，夔龙尊者所撕裂的时空被强行的扭曲，宛若崩溃的漩涡一般轰然炸开，连带着空间都在错位，维度发生了暴乱！
　　如果说，麒麟尊者的古神语，是强行下达对生命的死亡审判。
　　那么烛龙尊者的古神语，则是对因果的崩坏！
　　这不是顾见临的力量，足以影响到一位古之始祖的时空穿梭。
　　而是来自烛龙尊者的古神语，从规则上将其崩坏了！
　　就像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只有烛龙尊者才具备的能力，如今被他完美的复刻！
　　轰的一声！
　　本体和分身的灵性消耗一空！
　　“烛龙，麒麟！”
　　破碎的时空崩塌湮灭，隐约可见一张巨大的恐怖面容坠入深渊里，祂发出愤怒惊惧的咆哮声，喷吐出了暴风雪般的吐息，冲破了虚空！
　　轰隆！
　　顾见临在古神化解除的最后关头，抬手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被轰然席卷而来的暴风雪正面砸中！
　　恐怖的巨响声里，整个黄金神座都被掀翻，砸穿了巨大的神殿，被风雪淹没。
　　……
　　……
　　轰隆！
　　巴伦萨城的上空风雪呼啸，宛若神明般恐怖的气势凭空具现，又在转瞬间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降落的暴雪，气温骤降到零下五十度！
　　如果不是以太协会的交通工具都是炼金技术特制的，几乎已经无法运行了。
　　“各部门请注意，检测到始祖级波动！经过判断，灵性波动来源与海底地宫事件的一致，暂时判定为夔龙始祖！各部门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立刻汇报总部，请求神将支援！”
　　“完毕。”
　　嬴长生面无表情地驾驶着直升机，这位黄金之王的嫡长孙，也是世家宗族的太子爷，最有希望继承下一任天灾的天才，此刻神情却极为凝重。
　　剑匣里的剑在疯狂的颤鸣，不安地躁动。
　　“嘘，不要怕。”
　　他淡淡说道：“不会有事的。”
　　“十五分钟以前得到消息，现实世界出现了大规模的人口失踪案，足足失踪了有三千人，无一例外都是升华者，而是在人类社会有身份的升华者。根据荷鲁斯之眼卫星的观测，在现场发现了剑痕和血雾。”
　　慕清幽戴着耳机，汇报道：“根据灵媒的占卜，在现场检测到了神侍级的波动，始作俑者极有可能是失踪的前剑冢传人，唐子敬。”
　　她顿了顿：“如今巴伦萨城的古神种异动，以及夔龙始祖的出现，极有可能跟唐子敬有关。否则的话，东部战线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埋伏。”
　　前十的欧米伽们面面相觑，他们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
　　因为这个语气，似乎似有所指。
　　每个人都知道唐子敬是谁。
　　但却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机舱里还坐着一个人。
　　唐绫坐在机舱的最角落，跟队友们保持着疏远的距离，她听着通讯频道里的那些汇报，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的感觉。
　　无论是之前巴伦萨城出现的，若隐若现的诡异气息。
　　亦或是夔龙始祖的咆哮。
　　本该让人很害怕。
　　但此刻却都不重要了。
　　因为作为支援小组出发前，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现实世界里，失踪了很多人。
　　很多无辜的人。
　　那些人目前应该都已经死了。
　　因为她的曾祖父。
　　真烦。
　　唐绫看了一眼放在腿上的梳妆镜，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
　　那个红发的女人，依旧是那么的妖娆妩媚，嗓音宛若魔鬼的呢喃：“你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呢？唐子敬做了那么多的事，你还在期待他是当年的人么？你做了那么多无用的事情，到头来还不是拖累你自己？”
　　这个声音是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的，谁也听不到。
　　唐绫陷入了沉默。
　　“你早该听我的，放弃那些无聊的念头，年底老老实实去骊山天衍阁修行，你将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被古神族培养的人类。”
　　那个曼妙的嗓音劝道：“届时你超越莱茵，还不是轻而易举？你也能把我从极雷里彻底解放出来，看谁不顺眼就杀了谁。你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姓顾的小屁孩身上，跟着他大闹了一场，被老师责罚，被总会长问责，结果呢？”
　　唐绫低头看着手机，那双凛然凌厉的美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梳妆镜里的魔鬼轻声说道：“那个人，甚至连一条短信都没发给你。”
　　唐绫沉默了片刻，当初帮他的时候，也没想过太多。
　　只是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倔强的寻找真相的样子，太像当年的自己了。
　　所以她也就尽量帮他一把。
　　既是为了他。
　　也是为了自己。
　　结果到最后，好像真的被当成工具人了。
　　“不回就不回，本来也不图他什么。”
　　唐绫收起梳妆镜，抱着背包蜷缩在机舱的角落里，霜白如雪的长发倾泻下来，凌乱了霜色的瓜子脸，自言自语道：“天衍阁，去就去吧……”
　　然而就在这一刻，机舱外的轰鸣声消弭无踪。
　　漫天轰响的炮火也都停止了。
　　古神种也不在咆哮。
　　寂静与极寒降临，宛若深渊。


###第二百四十七章 师兄操碎了心
　　冻结的黄金神殿，只见一道巨大的黑洞凭空撑开，有人走了出来。
　　景辞穿着厚重的呢绒大衣，裹着加厚的羊毛围巾，皮靴踩在冰霜上，环顾四周。
　　他感受着周遭的极寒低温，轻声感慨：“夔龙始祖，掌控温度的权柄，真是可怕。如果让祂再来几次吐息，时空传送的大门都要撑不开了，幸亏来得早。”
　　四具被冻结成冰块的尸体，跪坐在地面上，任由寒风呼啸。
　　“四个黄昏候选，全杀了么？”
　　他低头瞥了一眼这四具跪坐的尸体，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姜寒衣也死了，看起来永生之海的事情结束以后，事情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师弟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已经完全破格了。
　　难怪老师说不用担心，这就是鱼入大海。
　　不，麒麟入大海。
　　遍布霜寒的神道尽头是被砸穿的黄金神座，砸出来一个大坑。
　　黄金的台阶上还残留着血迹。
　　甚至连神殿都被砸穿了，巨大的坑洞里涌出呼啸的寒风。
　　这可都是超古代文明的遗物啊，价值连城。
　　就这么给砸穿了。
　　包括这座黄金神殿，都是古神族的珍贵遗产啊。
　　年轻人，一点都没有文物保护意识。
　　景辞估算了一下，这一架至少打没了十几亿。
　　算了，就让以太协会的人去心疼吧，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抬起右手，五指上分别戴着一枚暗红色的戒指。
　　戒指上镶嵌着宛若眼球般诡异的宝石，释放出妖异的光芒，凭空在周围一抹。
　　如此一来，再强大的灵媒和卦师，也无法感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走到那团血迹上，再次用力一抹。
　　顾见临喷出的血，也消弭无踪了。
　　景辞做完这一切以后，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在低温环境下已经关机了。
　　他沉默了一秒，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拍立得，对着四具尸体拍了个照片。
　　然后满意地转过身，走入了黑洞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
　　……
　　巴伦萨城被寒雾所冻结，皑皑白雪覆盖了宽阔的神道，掩埋了破败的废墟，只有酷烈的寒风在咆哮，弥漫着幽深的极寒之息。
　　月姬仰头喝下一瓶蔚蓝之血，感受到灵性的充盈，低声说道：“子衿阿姨，准备好了么？接下来会很快，非常快。”
　　她那双明净清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隐约的暗流汹涌。
　　“说了多少遍，叫姐姐！”
　　陆子衿忍不住瞪了这个小姑娘一眼，眼神却异常的沉静，平静说道：“不用担心我，放心去吧。让你带上我是怕你出什么意外，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就算不进阶了，也要把你们两个活着带回去。”
　　众人看着她们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放心，这里交给我来保护！”
　　姬小钰叉着腰，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她一个人就能撑得住。
　　陆箐箐欲言又止，但想到队伍能撑到现在，都是因为那个少年，因此她也没说什么，平静说道：“你们先去，我们稍后会跟上。”
　　那两位炼药师也把装有秘药的药盒递过去。
　　“一路小心。”
　　陈青轻声嘱咐道。
　　林晚秋帮忙施加了一层圣光庇护，严肃说道：“我不在你们身边，只能维持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以内受到的伤势会缓慢治愈，免疫绝大多数的毒素，但你们还是要小心一些。因为巴伦萨城太靠近永生之海了，谁都不知道有什么危险。”
　　她犹豫了一下，叮嘱说道：“这里不仅仅是麒麟尊者的世界，还有许多来自烛龙氏族的痕迹，这里有一份攻略，千万注意安全，把他带回来。”
　　众人诧异不已！
　　这女人居然还有一份攻略！
　　陆子衿眯起美眸，有些意外。
　　月姬看着这份攻略，隐约间猜到了她的身份，一时间对她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了，轻声说道：“谢谢你帮我，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她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表面看似平静，但握着刀鞘的手却在隐隐颤抖。
　　因为就在几分钟前，她手腕上的石珠忽然失去了感应。
　　这就意味着，他出事了。
　　然而忽然间，巨大的黑洞在面前撑开，有人走了出来。
　　“不用去了，他现在没事。”
　　那个人的语气很淡，像是随时都会被寒风淹没。
　　陆子衿看到来者，诧异说道：“景先生？”
　　其实对于月姬来说，这并不是她立刻想要见到的人，但她看到从黑洞里走出来的熟悉身影时，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安全感。
　　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如释重负。
　　顾见临曾经说过。
　　景辞是一个能够带给人巨大安全感的人。
　　只要有他在，那就不会出事。
　　现在月姬也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景辞呼出一口寒气，望着即将吞没整座城市的寒雾，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递出去说道：“师弟已经把那几个黄昏候选给杀了，顺便控制了整座巴伦萨城的古神种，你们可以继续前进。至于他的安危，暂时不用你们担心。”
　　他面不改色的撒着谎：“师弟现在在老师那里，非常安全。”
　　这一刻，众人当场石化了。
　　有的人，听到四个黄昏候选被杀的时候，脑子就已经一片空白了。
　　也有的人听到他控制了整个巴伦萨城的古神种时，感到天方夜谭。
　　“景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
　　陆子衿狐疑说道：“小顾一个人，杀了四个黄昏候选？”
　　月姬接过照片，风来吹动她的长发，半遮美眸：“都死了？”
　　被冻结的黄金神殿，四具跪坐在冰雪里的，被冰封的尸体。
　　“我从不在这种事情开玩笑。”
　　景辞望着眼前的少女，说道：“这么多年来你守护的人，现在也能反过来保护你了。姜寒衣只是一个开始，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会被他挨个清算。”
　　月姬握着那张照片，愣了很久，抬起头。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瞒得很好才对。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陆子衿面色微变，正色说道：“别看我啊，可不是我说漏嘴的！”
　　景辞无声地笑笑，转身走进黑洞里，摆了摆手：“继续前进吧，我可没法护送你们进永生之海。那里有个大家伙，一旦感受我的存在，怕是要闹到天翻地覆。”
　　他呼出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吐息在寒风里迅速雾化：“真冷啊。”
　　说完他转身走入黑洞，再次消失无踪。
　　……
　　……
　　呼啸的寒风里混合着冰霜，诡异的寒雾吞噬了一切。
　　周一鸣撑着重伤的身体，在废墟里蹒跚行走，不时咳出浓稠的血块。
　　就在不久之前，巴伦萨城的古神种跟黎明作战序列迎面开战，而他被夹在了钢铁洪流和怪兽群的中间，经历了九死一生，才勉强活下来。
　　这还多亏他是出身剑冢，换做一般的欧米伽过来，早就死了。
　　即便是这样他也撑不了多久。
　　直到古神种莫名其妙停止了袭击，这场激烈的厮杀也戛然而止。
　　没想到，刚刚侥幸逃生，就遇到了从天而降的极寒。
　　倒霉透顶。
　　他就不该来参与这次任务。
　　然而就在这时，面前有巨大的黑洞撑开，男人从黑暗里走出来。
　　“还活着？”
　　景辞满意说道：“很好。”
　　周一鸣脸色大变，刚想要拔出铁剑，就看到对方眼瞳里的猩红一闪而逝。
　　“你没有见过我，但是你却见过顾见临。”
　　景辞眼眸里的血红闪烁，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他，低声说道：“顾见临让你把这张照片保存好，然后交给你的师妹。如果你师妹问起来，你就说顾见临为了调查夔龙始祖和祂的神侍们，独自冲进了永生之海。”
　　“你要悔恨，你要悲痛，你要自责。”
　　他顿了顿：“你必须要强调，顾见临冒着巨大的风险，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也要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明白了么？”
　　周一鸣低头望着那张照片，上面是巨大的青铜柱，以及漫天的血雾。
　　雾气里隐约站着一个白发的男人。
　　“我知道了。”
　　他喃喃说道：“他冒着巨大的风险，九死一生。”
　　景辞微微一笑：“很好，我们再来推敲一下细节。”


###第二百四十八章 唐绫：我要去救人
　　寒雾笼罩着巴伦萨城里狂风弥漫。
　　巨大的军用直升机盘旋在半空中，陈伯均裹着厚重的军装，凌厉的鹰眼环视着四周，他的手里握着一柄仿佛纯粹由流水汇聚的巨弓，发出震怒的咆哮。
　　这位圣域级的老牌强者亲自出动，环视着四周。
　　不只是他。
　　包括审判庭都一次性出动了三位圣者，反复排查着四周可能存在的风险。
　　因为目前已经确定是一位古之始祖引发的动乱，因此特地出动了一位八阶的神将，临时从黎明之城赶到了巴伦萨城，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
　　这位神将的代号是玄水，当他来到这座冰封的城市以后，立刻就推断出了相对应的权柄，并且预测这片寒雾会持续性的降温，不知道会降到多少，但至少不适应人类的生存，哪怕是以升华者的身体素质，也无法承受。
　　一架军用运输机的机舱被临时当做了医务室和会议室。
　　玄阴圣者听着来自上级的训斥，脸色阴晴不定：“是的，莱茵大人，我明白。这是我办事不力，我会尽可能的挽回，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周围的炼金全息投影也在打开着，不少以太协会的高层都在旁观。
　　众人望着他，沉默不语。
　　圣者大人都是如此，更何况在座的欧米伽们。
　　“我们应该听顾见临的。”
　　梦魇参与过归葬之森的营救任务，因此哪怕他是审判庭派系培养出来的，但认可那个少年的能力：“青之王的学生，他的意见怎么能不重视？我已经三番四次的提醒过你们了，虽然我无法占卜到结果，但必须重视他的意见！”
　　他也受了不轻的伤，脸色惨白：“现在倒好，出事了吧？”
　　曙光随手一道圣光下去，疲惫说道：“冷静点，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统计伤员的人数，以及……”
　　“失踪成员。”
　　毒师补充道：“第三小队几乎全员失踪，只有一个人留下来了。”
　　李寒亭背着剑匣，望向担架上脸色苍白的男人，平静问道：“周一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幽荧集团会盯着你们不放？你们在巴伦萨城里遭遇了什么？为什么顾见临会突然示警，告诉我们不要靠近？”
　　现在他的压力很大。
　　因为这件事，他也要承担连带的责任。
　　尤其是失踪的第三分队里，很多人的分量都很重。
　　周一鸣躺在担架上，艰难地睁开眼睛，强撑起身。
　　他并没有看其他人，而是视线落向最角落的少女。
　　唐绫背着巨大的吉他箱，双手抱胸，冷眼相视：“看我做什么？”
　　“顾见临是对的。”
　　周一鸣神情悔恨，低声说道：“都怪我，我们都应该听他的，没想到真的出事了。这一路上，他所有的判断都在救我们的命，但我们却在质疑他。幽荧集团派出了黄昏候选来追杀我们，我们被逼得进入了巴伦萨城。”
　　“顾见临用某种方式，提前察觉到这里的异常，甚至有古神族在这里举行祭祀仪式，目的就是唤醒那些死去的古神种，袭击我们。”
　　他强调道：“而幽荧集团的黄昏候选，却有方法可以规避古神种的袭击。”
　　玄阴圣者听到这句话以后，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以李寒亭为首的欧米伽们更是沉默不语。
　　哪怕心里再不愿意承认，青之王的学生的确是有本事。
　　整个东部作战序列在什么都没察觉的情况下，人家就已经预知到了危险。
　　“顾见临为了掩护我们，独自一人引走了四位五阶的黄昏候选，经历过一场血战，才把他们给杀死，并且阻止了古神种的暴动。”周一鸣低声说道。
　　众人闻言更是骇然无比。
　　独自一人，杀死了四个黄昏候选！
　　那可是黄昏候选，跟欧米伽第一梯队是一个级别的！
　　“这不可能。”
　　李寒亭质疑说道：“除非对面是水货，不然没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梦魇眼瞳里泛起纯白，说道：“他没撒谎。”
　　曙光和毒师面面相觑。
　　玄阴圣者的脸色更难看了，虽然是青之王的学生，但毕竟是超级天才，而且现在还是以太协会的成员，在他管辖的地区里出了事。
　　这要是总会长追究起来，莱茵大人那边都要被问责。
　　然后他呢，肯定会被拧了头。
　　唐绫美眸里泛起一抹异色，轻声呢喃：“他都这么强了么？”
　　周一鸣从怀里取出一副染血的折叠照片，低声说道：“这是顾见临在阻止古神种暴动的时候，冒死拍下的照片，他追进寒雾之前，拜托我把这个交给你。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能看这张照片，哪怕总会长都不行。”
　　唐绫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接过。
　　玄阴圣者觉得这是重要的线索，立刻走过来想要看。
　　“滚。”
　　唐绫美眸里闪过一丝寒意，背后的吉他箱打开，反手拔出了极雷大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我劝你离我远一点，不然我就一剑砍了你的头。”
　　玄阴圣者怒斥道：“放肆，这是极其重要的线索。”
　　投影里的高层们也都在呵斥：“雷霆！你在干什么？”
　　“你们这群蠢货，应该问问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别人已经示警了，你们却不撤退？最后还要让一个三阶的新人，去阻止这场暴动？现在来看，损失确实不大，但那个阻止这场动乱的人，还有他的队友们，却失踪了。”
　　唐绫寒声说道：“我要是你们，我早就自裁了。”
　　说完她打开那张照片，愣住了。
　　青铜柱，弥漫的血雾，还有雾气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唐子敬。
　　周一鸣递出这张照片以后，闭上了眼睛，昏迷过去。
　　众人不知道照片里的内容是什么，只能把望向梦魇。
　　“都看我做什么？我可不想这姑奶奶砍死。”
　　梦魇占卜了一下，说道：“这照片上，确实都是顾见临的血……”
　　唐绫沉默了很久，面无表情地把照片折叠起来，也没觉得上面的血污很脏，而是很珍重的放在了胸口，然后收起了铁剑：“谢谢你，梦魇。”
　　说完，她转身就走。
　　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刚才听到了什么？是不是错觉。”
　　“不是，我也听到了。”
　　“雷霆，居然说谢谢了？”
　　……
　　……
　　“雷霆？你在干什么？”
　　“巴伦萨城已经被封锁了，现在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等一下，你……”
　　欧米伽们纷纷敢怒不敢言，因为浓烈的杀机在弥漫，让人如芒刺背。
　　唐绫穿过临时驻扎的军营，面无表情地走向被冻结的巴伦萨城的城门，宽阔的神道已经遍布冰霜，脚下甚至有些打滑，但不影响她的步速。
　　“雷霆？”
　　玄水神将的声音如滚滚雷鸣：“你在做什么？”
　　这是个年近百半的老人，来自我国湘西的水乡，祖上世代都是赶尸人，毫无疑问是一位强大的八阶神司，为人类立下过汗马功劳，真正德高望重。
　　陈伯均也转过身，凝视着这个少女：“你怎么来了？”
　　唐绫走到他们两个面前，也没有用丝毫敬语，说道：“多久才能进去？”
　　玄水神将皱眉。
　　陈伯均扭头，问道：“长生？”
　　只见一柄金色的飞剑悬浮在半空中，嬴长生双眸里泛起了炽烈的金色光芒，淡淡说道：“我可以请示祖父，通过星盘撬动人造太阳的力量，强行改造这里的环境，但如果想要升温的话，还需要至少七天的时间。”
　　慕清幽踏着飞剑眺望远处，目前也在尝试着联络白银之王。
　　唐绫闻言，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继续往前走。
　　“等等！”
　　玄水神将把她拦了下来：“你疯了吗？”
　　陈伯均也劝道：“雷霆，冷静一下，现在进去对你而言是找死。”
　　对于绝大多数的升华者而言，极寒或者酷热都是致命的。
　　因为传承途径基本不具备抵御这种极端环境的能力。
　　“我要去救人。”
　　唐绫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抹剑芒，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如果你们要阻止我，我现在就自杀给你们看。不要劝我，因为我不会听。也不要试图拿实力来压我，因为在未来我才是守护这个世界的支柱，不是你们。”
　　她冷漠说道：“更不要卖弄你们那些可笑的资历，因为你们心里很清楚，如果是我站在你们的位置上，一定会比你们做的更好。”
　　陈伯均被说的哑口无言。
　　玄水神将听到这句话，居然没有生气，只是板着脸说道：“我知道，你在未来会为人类世界付出常人所无法想象的东西，我对你表示尊敬。但如果放你进去，我无法跟总会长和白银之王交代。所以，你自己回去，别让我动手。”
　　他的眼眸里泛起浓郁的黑色，暗能量在涌动。
　　“今天就算是老师和总会长在这里，一样也拦不住我。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是跟她们是同龄人，她们连在我站在我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唐绫呼出一口寒气，冷冷说道：“否则的话，她们为什么要看重我？”
　　嬴长生低头看着这个少女，作为嬴家的后裔他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雷霆是出了名的傲慢，这倒不是说她有多看得起自己。
　　而是骊山的那位看得起她。
　　人类世界为了未来，也一致同意把这个女孩送到那边去培养。
　　她未来会变得很强大，但却会失去很多东西。
　　对她来说，很不公平的。
　　但是这件事，没人问过她的意见。
　　“雷霆，你在说什么？”
　　慕清幽寒声说道：“大逆不道。”
　　唐绫只是望着浓郁的寒雾，嗓音清寒：“如果让我进去，我只是有可能会死。但如果不让我进去，那我就一定会死。”
　　她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同门师姐：“死前再拉你垫背。”
　　说完她直接踏入了寒雾里。
　　“一群废物。”
　　临走前，甚至还不忘嘲讽一句。
　　再也没有人敢说怪话。
　　玄水神将沉默了良久，感慨道：“真像当年的总会长啊，我们真老了？”
　　陈伯均苦笑着摇头。
　　就在刚才，他们本可以阻止这个女孩的。
　　只不过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总会长的声音。
　　因此他们才放行了。
　　要说他们废物，其实也不是。
　　高层们看似是没用，还被各种嘲讽。
　　但实际上，这不是他们废物。
　　而是青和赤太强了。
　　古往今来人类历史上诞生的最强大的二人，甚至被古之至尊认可为劲敌。
　　实际上，其危险性跟至尊级也没什么区别了。
　　青之王和赤之王如果要博弈，那么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棋子。
　　甚至连骊山那位伟大的存在都说过，人类究竟能不能打破末日的预言，还是要看青和赤博弈的结果，其他人都要靠边站。
　　“哼！”
　　慕清幽转过身，驾驭着飞剑就走。
　　嬴长生沉思了许久，也乘着飞剑落下来，淡淡问道：“两位，我想问一个问题。那位伟大的存在，在始皇陵待了两千多年，为何会突然决定帮助人类？甚至还要决定亲自培养雷霆？我祖父，并没有告诉我真相。”
　　玄水神将本不想回答，但见到问话的人是他，便有些犹豫。
　　陈伯均则笑呵呵说道：“你马上也要六阶，告诉你也无妨，但前提是你得站到我们这边。只要你现在点头，我们立刻就同意。”
　　嬴长生是赢家的后裔，黄金之王的嫡长孙。
　　这一代欧米伽的最强者。
　　背景实力雄厚。
　　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也会守夜者和审判庭的斗争增添胜利的筹码。
　　“我的使命是守护人类，对派系斗争没兴趣，但可以帮你们一次。”
　　嬴长生淡淡说道：“陈司长，说来听听。”
　　陈伯均清了清嗓子：“这就要从白泽氏族的特性来说起了。”
　　……
　　……
　　顾见临恢复意识以后，第一反应就是真痛。
　　如果不是当时他还保持着古神化的状态，恐怕一击就被轰死了。
　　天空被暴风雪覆盖，他的身体也陷进了暴雪里，衣服也早已被浸透，四肢都已经被冻僵了，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胸前的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最后夔龙始祖的一击真的很恐怖，简直像是一场恐怖雪崩。
　　最关键的是，他体内的灵性一滴也不剩了。
　　这种情况下虽然没死，但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目测这里的气温足有零下六十度，大概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出现彻底失温后的热幻觉，肌体的代谢和生理功能全部崩坏，然后就会死亡。
　　不行，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呼吸。
　　呼吸术还可以帮助他恢复灵性。
　　虽然周围看起来是没太有生命，但只要再召唤出好姐姐，就可以离开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风雪里竟然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有女子的曼妙侧影在雪花里闪过。
　　她的面容妖艳动人，生有冰蓝色的长发，浑身裹着雪白的毛皮，赤着脚踩在雪地里，像是冰天雪地里的精灵一样，妖异魅惑。
　　顾见临脑海里诞生出一个念头，魅惑之女！


###第二百四十九章 永生之海，老顾的故人
　　顾见临当初在第一次进入古神界的时候，就在准备晋升的仪式和材料。
　　想要晋升成为云中君，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除此之外就是超凡素材。
　　腐蚀熔岩，祸墟的卵，畸变者的心脏，咆哮树怪的根茎，魅惑之女发丝。
　　其中最难找的就是最后一种素材。
　　所谓魅惑之女，实际上也是人类的一种，从远古时代就在古神界里栖息，长久以来被神明们所奴役，精神和基因都发生了变异，天生具备着一定的超凡性质，习惯在寒冷的环境里栖息，种族是清一色的女性，因此天生对男性亲近。
　　这是一种从物种进化上衍生出的本能。
　　毕竟不亲近人类男性，她们的种群就要灭亡。
　　魅惑之女们天生貌美如花，性格温柔善良，奉行一夫多妻制。
　　很多升华者在遇到了魅惑之女以后，都表示乐不思蜀。
　　甚至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了。
　　“咦，这里有一个人类。”
　　那个冰蓝色长发的女人呼唤道：“大白，二白，三白，快过来！”
　　顾见临有点吃惊，因为这女人说的居然是很标准的普通话。
　　只听汪的一声。
　　风雪里窜出来三只白色的萨摩耶，身上捆着绳子，背后拉着巨大的雪橇。
　　雪橇上还有一位裹着兽皮的美貌女人，看起来是姐妹。
　　这是魅惑之女的族群，传说中她们心地善良喜欢帮助人类，也是真的。
　　因为顾见临已经被她们抬到了雪橇上，身上被盖上了厚重的兽皮毯子，甚至还在他的衣服里塞了许多装有热水的皮袋，防止他被冻死。
　　真体贴啊。
　　顾见临躺在雪橇上，心想我的包就在身上，能不能帮我拿一瓶灵性秘药。
　　然而他受了重伤，而且快要被冻僵了，几乎说不话来。
　　从魅惑之女的谈话里可以得知，姐姐叫阿岚，妹妹叫阿玥。
　　按理来说麒麟仙宫的大门刚刚开启不久，就算能够接触到近代文明，应该也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但从姐妹俩的谈话里却可以听到很多现代的名词，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引用了一些网络流行词汇，让人感到非常吃惊。
　　其文化程度，比地球上的一些原始部落还要高不少。
　　“我们好久都没有在冰原上看到人类了，伤的这么重，真是可怜呢。”
　　“男孩子在外面还是保护好自己啊。”
　　“尤其是还长得那么好看。姐，你看他长得是不是有点眼熟？”
　　顾见临听着姐妹俩的谈话，忽然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这姐妹俩带着他，乘坐狗拉雪橇，驰骋在暴雪的冰原上。
　　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漫天的风雪渐渐温和了许多，前方出现了数不清的冰屋，还有巨大的篝火堆，火焰恣意的燃烧着，浓烟滚滚。
　　这是文明的痕迹。
　　“对不起呀。”
　　阿岚低头，望向脸色苍白的少年，歉意说道：“我们的丈夫有规矩，是不能带外人进来的，除非确定没有威胁。所以我知道你应该是来自人类世界的人，身上或许还有疗伤用的秘药，但我们不能拿给你。”
　　阿玥又给他塞了一个暖水袋，柔柔说道：“请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死的，只要我们的丈夫见过你以后，就可以为你疗伤啦。”
　　顾见临心想果然如此，这些魅惑之女是受过教育的。
　　知道人类世界的存在，甚至知道他身上有秘药。
　　最关键的是，他捕捉到了关键词。
　　你们的丈夫！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姐妹俩的丈夫是同一个人！
　　这个魅惑之女的部落里大概有三十座冰屋，当女孩子们意识到有人类男性以后，竟是都纷纷从屋子里跑出来围观，她们每个人都长得很漂亮，而且是不化妆就天生丽质的那种，有娇俏的，有妩媚的，有清冷的，有甜美的。
　　如此多的美少女，原始又野性，让人眼花缭乱。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顾见临喜欢的类型。
　　跟老妖怪比起来，都是庸脂俗粉。
　　也确实不如雷霆和月姬。
　　但放在人类社会里，基本都是电影明星的等级。
　　“哇，怎么感觉比老公还好看？”
　　“自信点，把感觉去掉啦。”
　　“但却是越看越眼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顾见临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女儿国，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屋里有人走了出来，哪怕在如此低温的环境下，都能够闻到一丝浓厚的酒气，走起路来也是晃晃悠悠的，好像随时都会滑倒。
　　这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长相还算俊秀，长满了胡茬。
　　身材高大魁梧，只是看起来有些颓废。
　　“老公来啦。”
　　魅惑之女们一拥而上，簇拥着这个男人。
　　顾见临再次被震撼了。
　　好家伙，居然不是姐妹俩共侍一夫。
　　这是一个族群共侍一夫啊。
　　“哟，阿岚和阿玥居然带人回来了？看来运气不错。”
　　那个男人挥手示意后宫们都往后靠，独自一人走到了雪橇旁边，把绑在上面的狗绳解开，驱赶了三头愚蠢的萨摩耶，从背后拔出了刀。
　　顾见临保持着呼吸术的频率，感受到灵性逐渐充盈，警惕起来。
　　虽然魅惑之女都是傻白甜，但她们的丈夫必然是人类。
　　男人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以后，盯着雪橇上的少年，沉声问道：“我知道你现在或许说不了话，但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你来自以太协会还是幽荧集团？亦或是别的第三方势力？如果是以太协会，就眨一下眼。如果是幽荧集团，那就眨两下眼，如果你来自别的势力，那就眨三下眼睛。”
　　顾见临果断眨了三下眼睛。
　　傻子才会说自己是来自以太协会或者幽荧集团的。
　　这俩势力明里暗里斗个不停。
　　还有青和赤的狗血恩怨，身份一旦暴露，那就是找打。
　　“你在撒谎。”
　　男人忽然注意到了他的呼吸，面色骤变：“呼吸术！”
　　仿佛骤然醒酒了一般，他眼神暴露出巨大的杀气，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太刀，刀锋骤然泛起森冷的色泽，毫不留情一刀斩落！
　　关键时刻，顾见临背后的影子颤动起来，体内积攒起来的灵性骤然蒸发！
　　影子凭空凝聚，一把抽出少年腰间的匕首，格挡！
　　铛！
　　刀锋碰撞，火花溅射。
　　虚空泛起了涟漪。
　　咔嚓一声！
　　影子握着的匕首竟然被斩断了，虚空被撕裂了一道漆黑的痕迹！
　　对方也是斩鬼途径，而且位阶远高于他！
　　“两个人？不对！”
　　男人惊讶不已，本想挥刀再斩，眼前的时空再次泛起了涟漪。
　　影子利用空间跳跃来到少年身边，扛起他就准备逃跑。
　　斩鬼途径的内战，基本上是强者通吃的。
　　位阶比你高，你就很难有机会。
　　双方都使用次元斩，并不会互相抵消，自然是强者撕裂弱者。
　　影子是三阶。
　　对方比他位阶高，那就一定能掌握时空冻结。
　　一旦施展出来，他必死无疑。
　　就是这么一击过后，男人看着那柄被斩断的匕首落在地上，吃了一惊。
　　“等等，你先别跑！”
　　顾见临哪里管他，操纵着影子从包里取出一瓶蔚蓝之血，灌进了喉咙里。
　　灵性立刻充盈。
　　只可惜附近没有没有生命体，无法利用神祭之火疗伤。
　　“你跟顾组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有他的匕首？他怎么样了？”
　　男人骤然空间跳跃，短短的一瞬间就落到了他的面前。
　　太快了！
　　双方都用了神速力和空间跳跃。
　　但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顾见临悚然而惊，这个位阶起码也得是五阶，甚至有可能都有六阶！
　　对方能认出老顾的匕首，不代表就是友军。
　　他毫不犹豫地变奏呼吸，清冷的月光如潮般倾泻出来，自由之境！
　　轰！
　　没想到男人的反应极快，骤然跳跃到他的头顶，避开了自由之境的领域，呼吸的节奏也发生了变化，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东西，嘴里大喊着：“冷静！如果你是老顾的人，那我就不是你的敌人，我是守夜者的成员！”
　　说着，他口中说出了一串晦涩难懂的暗号。
　　什么玩意！
　　顾见临当然听不懂了，那个被他幻想出来的老顾也是懵的。
　　因为知识面不全。
　　顾见临还是不信，如果不是怕引来夔龙始祖，他已经准备古神化了。
　　就在这时，男人端详着他的脸，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大吼道说道：“守夜者，编号S25487，代号绯红！我的名字是林澜！”
　　林澜！
　　顾见临操控着影子强行刹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面无表情说道：“请你告诉我，顾辞安的私房钱都藏在哪里？”
　　林澜明显愣了一下：“我特么怎么知道？老顾这个人还有私房钱？这狗贼不是说把钱都存在瑞士银行里，准备留给他儿子结婚买房用么？”
　　这下是真的了。
　　顾见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影子也被他收了回去。
　　“总算是找到你了。”
　　他一屁股坐在冰天雪地里，轻声说道：“林澜，林家的嫡系，前守夜者的成员，顾辞安和牧锋的队友。嗯，你真不是个东西，你姐姐为了找你连命都不要了，结果你居然躲在这里跟魅惑之女们开后宫。”
　　魅惑之女们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林澜听到姐姐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他立刻上前抓住少年的肩膀，急切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姐姐？你到底是谁？”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我叫顾见临，你的姐姐是林晚秋吧？她现在是我的守护者，目前应该也在巴伦萨城，或者在赶往永生之海的路上。”
　　林澜整个人都呆滞了。
　　“她怎么可能找过来的？坏了，当初执行任务前，把秘密档案存在了她那里，她一定是破译了守夜者的绝密资料，然后找到了我留下的标记。”
　　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坏了坏了。”
　　虽然说的没头没尾，但还是暴露了非常多的信息。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一切都说的通了。
　　难怪林晚秋能成为封弊者，甚至还能活下来。
　　原来是根据林澜留下来的标记，才能避过那些风险。
　　“顾见临，你是老顾的儿子？”
　　林澜眼前一亮，急忙追问道：“我本来以为，第一个找上我的人会是老顾，没想到居然是他儿子。老顾呢？他人去哪了？”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平静说道：“死了。”
　　啪的一声。
　　那柄太刀跌落在了冰块上。
　　林澜愣住了，寒风吹动他的长发，胡茬也在飘摇。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再次变得颓废起来，身上弥漫出了浓厚的酒气，语气有难以掩饰的失落和悲伤：“原来如此，我就说他这么守信的人，不可能抛弃战友。我等了他那么久，还以为他抛弃我了，没想到是死了。”
　　他抓了抓头发，苦笑了一声，低声说道：“这么一看，还不如把我抛弃了呢，这样我倒是可以记恨他，也不用为他难过了。”
　　顾见临打量着这个人，侧写出了他的超凡形象。
　　斩鬼途径。
　　六阶。
　　“欢迎来到永生之海，接下来的时间跟我一起绝望吧。”
　　林澜惨笑一声：“你真的不该找到这里来的。这下倒好，本来我一个人死了就死了，现在还要带着连累你的负罪感去死，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
　　……
　　……
　　漫天呼啸的风雪里，唐绫打了一个可爱的喷嚏。
　　她戴着墨镜，头戴毛茸茸的棉帽，裹着厚重的米色貂皮大衣，加绒的长筒靴踩在松软的雪地里，顶着漫天呼啸的寒风艰难前行。
　　巨大的旅行包被她拖在后面，在雪地里留下长长的托痕。
　　旋即被掩埋。
　　“接下来，该往哪边走？”
　　她喝掉一瓶抗寒的秘药，从口袋里摸出梳妆镜，轻声问道。
　　梳妆镜里倒映出娇媚的少女，俨然是进化者的姿态，轻笑说道：“往你的五点钟方向走，至少还要在走五公里，才能确定下一个节点。我的预知能力只能帮你确定大概的位置，具体人在哪里，我可不确定。”
　　唐绫微微颔首：“人还活着么？”
　　梳妆镜里的少女说道：“活着。”
　　“那就好，谢谢。”
　　唐绫继续踩着雪地，艰难前行。
　　“像你这么骄傲的人，也会说谢谢了？”
　　梳妆镜里的少女说道：“封印了我那么久，现在知道我的好处了？这就是白泽氏族的预知能力，等你成为了那位至尊的传承者，你就可以知道何为通晓万物！”
　　唐绫淡淡说道：“那个时候，我还是我么？”
　　梳妆镜里的少女冷哼一声：“你要小心一些，我预知到了巨大的凶险，找到那个少年只是一个开始。这一次，你们两个很有可能双双陨落。”
　　唐绫眯起美眸：“这里有什么？”
　　梳妆镜里的少女沉默一秒：“烛龙尊者的气息。”


###第二百五十章 烛龙尊者的试验场
　　纯木质的小屋温暖如春，壁炉里燃烧着旺盛的火焰，烟雾顺着管道排了出去。
　　顾见临喝下一瓶蔚蓝之血，抬手燃起了神祭之火，抵在一头毛茸茸的豪猪身上，强行掠夺了它的生命力，治愈了自身的伤势。
　　“这可是永生之海附近难得一见的雪绒豪猪，珍贵得很。”
　　林澜检查了一下被五花大绑的豪猪，挥手示意魅惑之女们把它带走：“还好这种生长在古神界的动物生命力旺盛，被你这么一吸还死不了，否则的话对我们的畜牧业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这可是珍贵的配种猪。”
　　顾见临坐在木制的手工椅上，挑眉说道：“配种猪？你在说你自己么？”
　　自从来到这个部落以后，他的三观就在持续性的崩溃。
　　因为具备生命感知的他发现了一件事。
　　几乎整个部落的魅惑之女，都怀孕了。
　　文明和原始的结合，现代和古代的交错，还有传统观念的冲突。
　　让他觉得非常的迷茫。
　　“你这孩子懂什么？魅惑之女的种群就是这样，遇到人类男性就要尽可能的完成交配，否则她们的族群就会严重缺乏劳动力，继而导致灭绝。”
　　林澜义正严词说道：“后果很严重的。”
　　顾见临瞥了他一眼：“所以你就要求担当重任？”
　　林澜严肃说道：“我这是人道主义救助，不说这个了，我姐姐怎么样？她这些年有没有过得好一些？她完成了自己的梦想了么？”
　　顾见临皱眉：“林晚秋的梦想是什么？”
　　林澜愣了一下，说道：“我姐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好医生。”
　　顾见临闻言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转而说道：“你知道么？你姐姐为了你牺牲了很多，她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私自进入了维度的裂隙，成为了封弊者。她只是一个神官，在麒麟仙宫里非常危险。”
　　林澜下意识抓紧了腰间的太刀。
　　“而且她还被污染了。”
　　顾见临淡淡说道。
　　海妖的所作所为，虽然被很多人称之为绿茶。
　　但实际上，他对此并无恶感。
　　相反，林晚秋为避难所的人疗伤的时候，那种专注和认真，让人印象深刻。
　　因此顾见临觉得她本性不坏，只是习惯用绿茶的外表来伪装自己。
　　趋炎附势，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林澜当场僵住。
　　良久过后，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失神说道：“怎么可能？我姐被污染了？她居然被污染了？怎么会这样。这都怪我……”
　　顾见临没有在意他的失态，继续问道：“看起来你跟你姐姐的关系很好，但是据我所知，揭发林家的所作所为，导致林家灭门的，恰恰是你姐姐。”
　　他认真问道：“你不恨她？”
　　林澜沉默了良久，低声说道：“不恨，因为我知道她是为了保护我。这件事情最早大概要追溯到千年前了。峰城是个岛城，自古以来就有关于麒麟仙宫的传说，你们老顾家最早就是镇守在这里的升华者世家，你们是当官的。”
　　顾见临挑眉：“然后？”
　　“至于我们老林家，是当贼的。”
　　林澜指了指自己：“盗墓贼。”
　　顾见临颇为意外。
　　“当初你们老顾家疯狂打压我们老林家，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只是后来因为诅咒的原因，你们的家族渐渐凋零，失去了秩序守护者的身份。”
　　林澜感慨说道：“而我们林家的一位先祖，曾经趁着守门人消失的一段时间内，进入了麒麟仙宫。从里面得到了一些，隐秘的传承。”
　　等等。
　　顾见临捕捉到了关键词：“你说什么？消失的一段时间？”
　　“是的，守门人并不是一直守在海底地宫的入口处的，那里只是一个巨大的阵眼，负责控制多个维度入口。而徐福本人，则经常会进入麒麟仙宫深处。”
　　林澜凝重说道：“或者说是，永生之海！”
　　顾见临颔首说道：“以太协会的先遣队抵达永生之海附近的时候，也在这里发现了许多古代遗迹，还有很多炼丹用的丹炉。”
　　“那只是最边缘而已，他们抵达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永生之海，因为一旦进入这里的人，几乎是不可能回去的，一定会被困死在这里。”
　　林澜忽然扯开自己的兽皮棉袄，胸膛赫然有着童男童女的痕迹：“你看。”
　　顾见临眯起眼瞳：“蓬莱升仙阵！”
　　林澜吃了一惊：“小家伙有见识啊，怪不得能找到这里来。”
　　只能说不愧是老顾的儿子，真的不能小觑。
　　“我已经跟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交过手了。”
　　顾见临平静说道：“隐修会！”
　　林澜听到这个名字，眼瞳骤然收缩。
　　“如果你在麒麟仙宫里见过老顾，那么应该听说过这个组织的名字。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林家被审判庭灭门以后，蓬莱升仙阵的传承也被隐修会夺走了。这个组织遍布世界各地，渗透了各个组织，操控着世界的进程。”
　　顾见临用最简单的语言介绍道：“哪怕天灾级，都没有办法找到他们的真正的主人。很难说这个世界是不是被隐修会设计的。”
　　林澜闻言骇然不已，望向他的眼神愈发诧异了。
　　一个三阶的小家伙，居然知道这种事。
　　当真不得了。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林家和蓬莱升仙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
　　林澜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好吧，如你所见，我是林家的末裔，也是家族有史以来天赋最好的一个。自从林家的先祖带回了蓬莱升仙阵，还有那些童男童女的躯体以后，就一直在做秘密实验，长达数百年的实验。”
　　“这种诡异的传承，毫无疑问是泯灭人性的，是疯狂的。”
　　他说道：“人体炼成，不少家族的后裔都因此而死。最初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身边的兄弟姐妹死的越来越多，大多都是无辜病死，很蹊跷。直到有一天，林家被以太协会调查，匆忙的收拾实验室的时候，我和我的姐姐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偷偷进了后花园，看到了那些被挖出的，死去孩子的尸体。”
　　顾见临感觉到一阵恶寒。
　　“那时候我们都刚刚成年，位阶也不算高，懂得也不多。那些被挖出来的尸体上，全部都有扭曲狰狞的纹身，他们的死状非常可怕。”
　　林澜眼神里流露出隐约的惊恐，仿佛过去的阴影还笼罩在头顶：“姐姐告诉我不要声张，她打算对外求援，借助协会的力量，来对付家族。但当天晚上，我睡着以后做了一个噩梦，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也有了这种纹身。”
　　顾见临皱眉：“你被下药了？”
　　“对，家族用药物来麻醉我们，把我们带到祭坛里受祭。”
　　林澜深吸一口气：“噩梦很痛苦，仿佛混身都在痛，但当我醒过来以后却能感受到澎湃的力量，家族告诉我这是秘密的禁术，因为我的天赋好，才得到的馈赠。但我知道真相，我非常的害怕，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她是我最信任的人。”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什么：“于是你姐姐想了一个计划，那让你借助这种力量，在以太协会内步步高升，加入了守夜者，进入麒麟仙宫。”
　　“等你进去以后，她就会揭发林家的秘密试验，把家族毁掉。”
　　他顿了顿：“林晚秋知道，一旦林家被揭发，那你身上的秘密一定会被曝光，到时候你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你必须去仙宫里躲着。”
　　林澜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这个少年表现出的智力和素质属实有点妖孽了。
　　“猜的。”
　　顾见临皱眉问道：“林家就这么信任你？没有怀疑你的忠心？”
　　“林家的人当然怀疑，所以他们一直在给我注射药物。”
　　林澜轻声说道：“但我姐姐真的很厉害，她成为了神官途径以后，一直在钻研药物的解法。你知道么？神官途径，并不只是简简单单释放圣光那么简单，她们用圣光模拟矩阵，对人体的结构必须全面了解。”
　　“圣光应该落到哪个器官的哪个部位，亦或是刺激哪一种细胞，细致入微的操作，都是非常有讲究的。我姐姐还结识了一位炼药师，那个老人的位阶只有四阶，但在超凡阶段是最强的炼药师，药理知识极其丰富。”
　　他解释道：“就这样，姐姐找到了能让我摆脱家族控制的方法。毕竟林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族，只是偶然得到了蓬莱升仙阵而已。”
　　顾见临轻声说道：“药师？”
　　林澜再次震惊。
　　这才聊了半个小时，他就已经屡次震惊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姐告诉你的？”
　　林澜好奇问道。
　　顾见临摇了摇头：“猜的。”
　　这么说来，林晚秋真的是一个伟大的姐姐啊。
　　哪怕是小人物，也有自己的价值和闪光点。
　　“但所谓蓬莱升仙阵，绝不只是那么简单的东西而已，它的用处从来都不是为升华者增加战力。而是一种试验，一个无上存在的试验。”
　　林澜顿了顿：“最初，它就不是给人类用的！”
　　顾见临沉声说道：“说下去。”
　　“这里是麒麟尊者的世界，而所谓的永生之海都是用罪人的尸体沉淀出来的。烛龙尊者篡夺了这片海，在这里创造出了堪称逆天的人体炼成矩阵。”
　　林澜说道：“至于徐福，只是祂的一个棋子，用来研究这种诡异的炼金矩阵。我不明白的是，徐福在人类的世界里确实是炼金术的大师，但他的炼金术造诣跟古神族比起来并不算是什么，烛龙尊者本尊必然比他更强。”
　　他挠了挠头：“为什么偏偏要用一个人类呢？”
　　顾见临心想这确实很诡异。
　　然而当他转念一想，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烛龙尊者之所以用人类，会不会是因为祂想要打破现实世界的规则。
　　而人类，恰恰是可以无视现实规则的！
　　“等等，你刚才说来到这里就出不去了，这是什么意思？”
　　顾见临忽然问道。
　　林澜被问到这个话题，叹了口气：“你当我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播种？那是因为我真的出不去。永生之海的尽头，是通往第二层的入口。这里的炼金矩阵早就已经启动了，大概就是守门人消失的那段时间。”
　　“方圆数百公里都已经被炼金术的领域笼罩，哪怕我晋升圣域级，拥有时空传送的能力，估计也出不去。只有老顾可以，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
　　他低声说道：“老顾这个人很奇怪，我跟他共事的那段时间发现了他的异常之处，他不仅仅拥有侧写那么逆天的能力，很多古神族的禁制都对他无效。”
　　老顾这么有本事的么？
　　顾见临迟疑了片刻：“你是说，炼金术笼罩了这里，谁都出不去？”
　　林澜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是为了迎接一个人的降临，不，不是人，而是……神明！”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四阶，云中君！
　　顾见临悚然而惊，如果是老妖怪要降临到这里，那就太恐怖了。
　　以烛龙尊者的恐怖实力，或许都不需要刻意去针对他们这些蝼蚁，仅凭他无上神威的余波，方圆数百公里的生物基本都要灭绝了，没有任何生存的可能。
　　“我在这里躲了很多年，只有老顾沿着我留下的标记找上了我。老顾说，我们守夜者的一位老干部如今被人诬陷，需要关键的证据。那个隐修会也在虎视眈眈，我必须再在这里藏一阵子，等到他外面安置妥当，再接我出去。”
　　林澜叹息到：“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你，老顾居然已经不在了。”
　　顾见临心中微动：“你说的那个老干部，是不是牧锋？”
　　林澜再次瞪大眼睛：“这你也知道？牧叔他还活着么？”
　　“活着。”
　　顾见临把当初黑云城寨里的事情简单的概述了一遍。
　　就是隐去了自己爆杀上级的那部份。
　　“原来如此，审判庭的人就特么是放屁！”
　　林澜恶狠狠说道：“当初我们接到凛冬老大哥的任务，从维度裂隙里进入麒麟仙宫收集攻略。没想到遭遇了几个落难者，还有两个自主觉醒者。我们出于任务考虑，把他们带到营地里问话，结果当天晚上这群人就全部自杀了！”
　　“这些人死于一场诡异的仪式，我们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说到这里，咬牙切齿：“我们的几个守夜者备选突然反水，他们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无差别的偷袭队友，导致我们死伤惨重。”
　　顾见临心说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那个反水的守夜者，应该就是隐修会的成员。
　　“牧叔的精神也出了问题，为了掩护我们让我们先撤，但偏偏那个时候又遇到了古神种的袭击，最后就只有我一个人逃出升天。”
　　林澜说到这里，神情变得黯然了许多。
　　顾见临急切说道：“也就是说，牧叔确实杀了人，但杀的是隐修会的人？”
　　林澜用力点头。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当时有留下证据么？”
　　林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的存在，就是证据。
　　“我明白了，我会带你出去的。”
　　顾见临认真说道：“牧叔现在还在监狱里候审，审判即将开始。你是非常关键的人证，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我都会带你出去的。”
　　林澜听得一愣一愣的。
　　甚至连魅惑之女们都很惊讶，不知道这个少年哪里来的信心。
　　“心意我领了，但是我刚刚都说过了，这里被炼金术的领域所覆盖，如果你打不破这里的领域，那么你无论走多远，都走不出这片冰原。”
　　林澜叹气：“最关键的是这里还栖息着一个古之始祖！我刚刚听到了祂的咆哮声，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把祂给触怒了，本来这里的温度就只有零下二十度，现在骤降到零下五十多度，就算是我们都没有办法出门了！”
　　“是么？确实不长眼。”
　　顾见临面无表情，心里想的却是想找个角度给他一拳。
　　“任何炼金矩阵，只要被破坏以后，都会失效吧？”
　　他望向木屋外：“摧毁那个核心就可以了。”
　　魅惑之女们惊讶地发现，这个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却有种莫名的气场。
　　自始至终的谈话里，林澜的气场都是被压制住的。
　　而且他的言行举止有种说不出的自信和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异常沉稳。
　　林澜再次陷入了沉默。
　　“首先，且不论即将降临的，那位至强至暴的烛龙尊者，毕竟一旦这种级别的存在降临，像我们这种蝼蚁都会死。那位始祖还在这里虎视眈眈，我甚至连祂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隶属于祂的祖还在永生之海附近徘徊。”
　　他解释道：“如果不出我所料，这里应该还有那位始祖的神侍，不知道具体有几阶，但肯定不是小角色。而我们的战力严重不足，我最近才刚刚晋升了六阶，但被蓬莱升仙阵所侵蚀，身体状态始终不太好，续航不足。”
　　“想要穿越冰原，就必须要交通工具，我们只有三只萨摩耶。”
　　阿岚柔柔说道：“没有交通工具，谁都撑不住。”
　　阿玥也抱着歉意说道：“我们在这里生存已经很勉强了，这里的环境越来越恶劣，能获取的食物也越来越少，大家都没指望能挺过这个冬天。”
　　顾见临分析了一下：“也就是说，战力和物资严重不足。”
　　“是的，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人闯进来，大多数都心怀不轨，被我杀了。前一段时间我还抓了一个神司，想把他培养到四阶的云中君，用尸鬼术驾驭尸体来取代狗拉雪橇，还准备了不少晋升用的材料，但根本无法完成仪式。”
　　林澜想到这里，恶狠狠地呸了一声：“那个废物一点战斗意志都没有，跟我打架做不到让他的精神升华，最后还是死了。”
　　就在这时，他发现少年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了。
　　“你需要尸鬼术？”
　　顾见临皱眉：“巧了，我就是三阶的大司命。”
　　魅惑之女们愣住了。
　　林澜也吃了一惊：“你是三阶大司命？”
　　顾见临嗯了一声，认真说道：“而且我已经完成了仪式，最后的材料就只差咆哮树根的根茎，以及魅惑之女的发丝。”
　　这个时候他庆幸自己在出发前，用功勋兑换了不少的物资，全部储存在麒麟之楔的碎片里，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沟通，随取随用。
　　如果麒麟之楔碎片里的物资用完了，他还有一计。
　　那就是直接利用身在古神界外的药师和书翁，直接隔空传递物资。
　　“如果你们……”
　　话还没说完，林澜转身就走。
　　只见他拉开地板上的一个木板，下方是一个地窖。
　　林澜从里面取出了用麻绳捆起来的，大捆的冰蓝色的植物根茎，仿佛是农场的老农从菜地里抱大葱一样，一捆捆地往桌子上砸。
　　“够不够？”
　　咣当一声，木桌都给在晃荡。
　　然后他扭头望向两个老婆，抄起太刀咔嚓一斩！
　　在阿岚和阿玥绝望的目光里，她们从及腰长发变成了齐肩短发。
　　林澜把一大把头发拍在了木桌上：“够不够！”
　　“够了。”
　　顾见临望向两个魅惑之女：“抱歉。”
　　材料终于凑齐了。
　　仪式也已经完成。
　　接下来就是，进阶。
　　四阶，云中君！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云中君，修罗
　　屋外的风雪呼啸着撼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林澜看着摊在地上的炼金卷轴，期待着搓着手，颇有些兴奋说道：“不管咱们能不能抵达永生之海的尽头，单凭你晋升了云中君以后的尸鬼术，咱们可就有无限的劳动力啦，起码可以捕获更多的猎物，不至于让我的孩子们饿着！”
　　“呵呵，孩子们。”
　　顾见临实在是不想给这货好脸色看，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废柴和咸鱼。
　　但他的队友不能是咸鱼和废柴！
　　“我要准备进阶了。”
　　此刻他正在站在炼金卷轴的中央，阵纹已经通过灵性激活了。
　　腐蚀熔岩，祸墟的卵，畸变者的心脏，咆哮树怪的根茎，魅惑之女发丝。
　　轰！
　　超凡素材燃烧起来，顾见临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性在暴动！
　　林澜期待着看着他，包括魅惑之女们纷纷目不转睛，美眸里泛起异彩。
　　“升华者从超凡到超维级的突破是一个质变，是你的生命层次和灵魂层次的跃升。在古代，超凡阶段被称之为后天境界，而超维级则是先天境界，而到了圣域级就是谪仙境界。这都是非常古老的说法了。”
　　他认真科普道：“在秦朝大一统时期，到了先天境界的巅峰就可以统兵一方，或者成立世家宗族，延续传承。而到了谪仙境界的巅峰，则可以开宗立派或者开辟皇朝。比如你现在见到的剑冢，还有古老的嬴氏皇族，都是这样的。”
　　顾见临听着他的这些话，放任着灵性突破桎梏，淹没了一切。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恐怖的幻觉。
　　苍穹被金色的火光烧得一片通明，仿佛黄昏和黑夜交割，巨大的青铜柱贯穿了天空和大地，最顶端竟然有一个隐约的人影，仿佛屹立在时间尽头。
　　祂手握宛若权杖般的漆黑铁剑，反手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麒麟之楔！
　　麒麟之楔并没有伤到祂，反而是跟祂融合在一起。
　　轰隆！
　　整个世界都在颤动。
　　仿佛跟世界合二为一，汹涌的金色光焰如同巨大的茧，吞噬了祂！
　　轰！
　　金色的光焰深处，那个孤高寂寥的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宛若妖魔般狰狞可怖的黑影，仿佛宇宙开辟之处诞生的怪物，暴戾疯狂！
　　滚滚阴云在天空中翻涌，祂纵声咆哮，声若暴雷！
　　即将冲破现实世界的桎梏！
　　意识深处的黑麒麟也从沉睡中苏醒，一线炽烈的黄金瞳骤然亮起，森然的鬼气滚滚涌出，仿佛森罗地狱一般，发出畅快淋漓的咆哮。
　　时而是麒麟的姿态。
　　时而又蜕变为森严的黑龙。
　　神司灵魂也在疯狂的闪灭，只见他的虚影一寸寸拔高，沐浴着灵性茁壮生长！
　　斩鬼的灵魂也在疯狂的闪烁中轰然暴涨，成长到了相同的高度！
　　这一刻，顾见临震撼无语。
　　因为神司和斩鬼双途径，竟然一起进阶了！
　　“原来如此，无论是神司还是斩鬼，都不过是外在的一套系统，而真正需要晋升的是核心，也就是中央处理器，是我自身的灵魂。只不过晋升的方法，需要依赖外在系统的来提升内核。内核提升，系统也跟着一起提升。”
　　这么说来，顾见临的双途径有有了新的优势。
　　无论是神司还是斩鬼，他只需要择一晋升即可。
　　如果神司的仪式和材料不方便完成，就去选择斩鬼。
　　反之亦然。
　　顾见临放任体内暴涨的灵性蔓延开来，聆听着耳边回荡的古老低语声，全神贯注感受着精神的全新变化，神司和斩鬼两种途径的能力全部发生质变！
　　人类和古神的双核驱动。
　　斩鬼和神司的双途径。
　　达到四阶！
　　斩鬼途径，修罗！
　　神司途径，云中君！
　　前者的能力自然是大名鼎鼎的时空冻结，能够撑开绝对时间停止的领域，号称同阶最强的技能。
　　后者的能力则是掌控生死的尸鬼术，能够驾驭尸体，奴役死者为自己所用，战场上的究极杀招。
　　不仅如此，所有的能力的强度都得到了提升。
　　包括第三阶段的超凡能力，还发生了质变！
　　“成功了么？成功了吗？”
　　林澜急切问道：“急死了我，我是急急国王！”
　　魅惑之女们凑上来，美眸里满是好奇。
　　顾见临脚下的炼金卷轴已经燃烧殆尽了，包括所有的素材都被毁灭。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随手将自身的途径切换到了斩鬼。
　　影子也在颤动起来，融合神司途径的能力。
　　有那么一瞬间。
　　顾见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头发竟然如瀑布般生长出来，线条冷硬的脸仿佛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漆黑眼眸变得狭长起来，暗藏一丝凌厉和肃杀，仿佛天人般妖异动人，美极近妖！
　　影子则被雾气笼罩着，具现出了他自身男性的外貌，只是气质却变得愈发的冷酷森寒，面部线条也发生了变化，仿佛罩着古老的森严面具。
　　“卧槽，美女你谁？”
　　林澜再次被震撼了，抬起颤抖的手指，惶恐不已。
　　魅惑之女们惊讶地捂住朱唇，发出了惊呼声。
　　因为她们第一次见到比自己的族群还要美的人！
　　这是绝世的美，绝世的妖异，绝世的造物。
　　顾见临抬起眼睛，分明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倾国倾城的一瞥。
　　“怎么了？”
　　他好奇问道。
　　话音刚落，顾见临就在对面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要暴起了！
　　因为他看到了老妖怪！
　　好吧，不是老妖怪，而是他自己。
　　见了鬼了，怎么这次进阶以后，变得越来越像老妖怪了。
　　顾见临心想要是以后真的见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她儿子呢，或者女儿。
　　那场面，大眼瞪小眼，一定很有趣。
　　好吧，应该不会有这种有趣的场景出现。
　　老妖怪要是真的发现了他，大概会一指头把他给戳死。
　　“不对。”
　　顾见临发现不仅仅是本体，就连影子的样貌也发生了变化。
　　这意味着晋升超维级以后，他变得越来越像古神了。
　　而且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古神。
　　而是一个能适应现实世界规则的，人类和古神的混合体。
　　太神奇了。
　　传说中永生之海里还有烛龙氏族在活动。
　　顾见临心想自己要是顶着这张脸战斗，特么的吓不死你们这些外星人！
　　话虽如此，他还是再次切换回了神司途径，把影子收回了体内。
　　“这件事不要传出去，虽然说出去也没事，但不要随便声张。”
　　顾见临平静说道。
　　“你这是禁咒的效果？还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神话武装？怎么感觉有点像死灵鬼镜？感觉不太对。阴阳双生玉佩？更不像了。算了不管了。”
　　林澜搓着手掌，问道：“所以，你成功了对吧？”
　　顾见临嗯了一声：“成功了。”
　　林澜打了一个响指：“漂亮！老婆们！搬尸体！”
　　说完他还流露出了一个炫耀的表情。
　　仿佛在说，我的老婆温柔漂亮又贤慧，而且还有这么多，你羡慕嘛！
　　顾见临冷着脸一言不发，跟着走出了屋外。
　　魅惑之女们从部落的仓库里取出了不少冻结的冰坨，都是用木制的小车推着的，打眼一数足足有三十二个，里面都是被冰封的尸体。
　　“这些都是我这些年躲在这里杀的人，大多数都是封弊者，各个组织进来找攻略的，还有些是误入维度裂隙的。本来我还想凑齐一百单八将呢，没想到能找到这里的人太少了，总共就只有三十二个！”林澜摊了摊手。
　　顾见临打量着这些尸体，云中君的尸鬼术也是有限制的，首先被他奴役的尸体会复活，但是需要他时刻保持着灵性的灌入。
　　其次的限制是，他控制的尸体的战斗力，最多也就跟他本人位阶相当。
　　打个比方，哪怕是天灾的尸体，也只能发挥出四阶的实力。
　　如果控制的尸体数量越多，其战斗力也会按照比例削弱。
　　“控制三十二具尸体，每具尸体的战斗力就是四阶的三十二分之一。”
　　他轻声说道。
　　“合理，不然你们神司途径早就无敌了。”
　　林澜吐槽道：“即便如此，在战场上这也是极其恐怖的手段了，毕竟尸体是没有生命的，无成本的试探和消耗。如果是青之王那种级别的太一神，传说中能让百万人死而复生，那可是浩浩荡荡的尸鬼潮，随便毁灭一个小国。”
　　他调侃道：“说起来，你听说过那位最强了没有？唉，这可是人类历史上数一数二的支柱，你要是能得到他的赏识，那可真就一飞冲天了。当年我就曾经因为天赋被他老人家看重，但我更喜欢斩鬼一些！”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是么？那你可真厉害。”
　　“那是当然！”
　　林澜大力拍着他的肩膀：“你要多加努力啊！”
　　顾见临懒得搭理这货，抬手燃起苍白的鬼火，依次点在这些尸体上。
　　“醒来！”
　　咔嚓！
　　那些冰坨子纷纷裂开。
　　那些尸体的眼瞳里纷纷燃起了苍白的鬼火，躯体上遍布诡异可怖的黑色咒文，他们仿佛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吼叫声，从地上爬起！
　　“哦！尸鬼术！”
　　林澜赞叹：“咦，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魅惑之女们吓了一跳，纷纷躲在他的后面。
　　顾见临见到这些尸鬼术的行为，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
　　“小顾啊，你能不能告诉我。”
　　林澜茫然说道：“你为什么要操纵这些尸鬼……拿椅子？”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说我没操控他们，你信么？”
　　冰天雪地里，森然可怖的尸鬼们人手一把椅子，吼叫着环顾四周，搜索着敌人。
　　看起来恐怖又……诡异。


###第二百五十三章 黑夜里的雷霆
　　轰隆隆。
　　三十二具尸鬼四脚着地，宛若发狂的野兽般，拖着雪橇驰骋狂奔。
　　“芜湖！起飞！”
　　林澜乘坐着尸鬼拉雪橇，高举着手里的太刀，裹紧了身上的兽皮大衣，满脸都是兴奋的表情：“穿越冰原，抵达永生之海，找到长生之谜！”
　　这家伙左拥右抱，搂着怀里的魅惑之女，放声大笑。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货：“为什么要带家眷？你不知道这危险么？”
　　阿岚细声细气说道：“我是古武途径的四阶，我能帮上忙的。”
　　“而我是天师途径，也很有用的。”
　　阿玥温柔说道：“可惜如果是神官就好了，我们可以抵御酷寒。”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看到没有？我的老婆们温柔善良又贤惠能干，羡慕吧。”
　　林澜大笑道：“等你成年以后，也要找这样的女朋友啊！”
　　顾见临不想说话，鹦鹉从背包里探出头来：“闭上你的臭嘴吧！”
　　林澜一愣：“咦，这不是陆子呈的那头鹦鹉么？怎么到你手里了？”
　　顾见临不想解释那么多，眺望着风雪呼啸的冰原，沉声问道：“你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一次出来探索过么？我只知道，永生之海是用古神族的尸体沉淀出来的一片海，蕴藏着生命的奥秘。”
　　林澜终于收敛了不正经的表情，低声说道：“我来过，但是这片海属实是过于诡异了。你可能不知道，三个月前我从冰原外围深入这里打猎，结果在听到了小孩的嬉闹声，风雪里隐隐约约有人召唤我去陪他们玩，非常恐怖！”
　　“古神族栖息的地方，什么邪门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他挠了挠头：“我前几天晚上还听到了有人在唱歌！”
　　顾见临悚然而惊，这听起来确实诡异至极。
　　尸鬼拉雪橇在雪地里一路驰骋，忽然在前方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
　　这个东西被风雪遮蔽，看不清楚！
　　“小心！”
　　林澜忽然说道：“这么大，古神种？”
　　顾见临摇了摇头：“我没感受到生命韵律。”
　　这个时候云中君的优势就体验出来了，只见一个尸鬼卸下了捆着雪橇的绳子，大踏步的闯入了风雪里，仰头看到了那个庞然大物的全貌。
　　这竟然是一架飞机的残骸，被寒冰所冻结，被暴雪所掩埋！
　　飞机，这里怎么可能会有飞机！
　　顾见临从雪橇上跳下来，走进了这家飞机的残骸，看外形应该是波音公司的，而且年份不会太过久远，不知道是怎么闯进来的，只剩下半个骨架残骸。
　　即便被冰封，依旧能看到焦黑的痕迹。
　　“不是没可能，因为维度！你听说过百慕大三角之类的传闻么？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失事而且找不到坠落地点的飞机，基本都是误打误撞闯入古神界了。”
　　林澜低声说道：“不是只有升华者才能进入古神界的，如果在维度裂隙打开的情况下，任何人或者动物都可能进去。但他们不会进化，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顾见临绕到了这架飞机残骸的内部，骤然僵住。
　　“我焯！”
　　鹦鹉大叫道。
　　“怎么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林澜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我焯！”
　　阿岚和阿玥看到这一幕，花容失色。
　　因为整个残破的机舱里，坐位竟然都是完好无损的，所有的乘客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保持着生前的样子，有的低头玩手机，也有低头看报的，还有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的，他们的尸体栩栩如生，甚至没有被冻结！
　　空姐们端着餐盘微笑，仿佛还是生前那般的美貌。
　　驾驶舱里的机长和副手都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如此天寒地冻的世界里，这显然不合逻辑！
　　“不对，快点离开这里，这里不对劲！”
　　林澜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骤然变的惊惧起来，拉着两个老婆就跑。
　　顾见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就当他准备钻出机舱的时候，巨大的惊惧在心里炸开。
　　因为他忽然看到那个微笑的空姐，转动了一下眼珠！
　　“这位乘客，飞机还没降落，请不要离开座位。”
　　她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微笑，笑容诡异至极。
　　整个机舱里的机组人员包括乘客们，竟然都在这一刻扭过头，睁开了空洞的眼睛，唇边露出诡异森然的笑声，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噼里啪啦的骨骼爆响声！
　　“小顾！”
　　林澜带着两个魅惑之女在外面大吼：“这里不对劲，应该被古神族控制了！”
　　顾见临却没有搭理他，因为他的侧写看到极其诡异的一幕。
　　只见这些人的脸诡异的扭曲起来，竟然浮现出了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孔，仿佛熔岩地狱里眺望天堂的恶魔，他的面容是开裂的，流淌出浓郁的鲜血！
　　顾见临忽然注意到了地面，被冻结的冰层里竟然弥漫着千丝万缕的猩红血管，附着在机舱里的每一具尸体上，若有若无的生命韵律回荡在耳边！
　　“走不了了，我们被盯上了。”
　　他沉声说道。
　　林澜也意识到了这群鬼东西已经被唤醒了，骤然如鬼魅般钻进了机舱里，太刀斩出森冷优雅的弧线，掀起宛若鬼魂哭泣般的凄厉的尖啸声！
　　无数道刀光纵横交错，只是一瞬间就斩断了所有怪东西的头颅！
　　六阶的神速力和次元斩，攻击和输出已经高到不像话了。
　　“怎么样，我帅不帅？”
　　他挑起眉毛，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
　　“你在嘚瑟什么？”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无头尸体：“不如你看看他们？”
　　只见那些无头尸体的脖颈处喷涌出粘稠的鲜血，竟然再次凝聚出了一颗颗头颅，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郁恐怖，宛若野兽般猛扑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林澜骤然虚化，任由这些鬼东西透体而过！
　　砰的一声！
　　冻结的冰层直接被砸裂，机舱的金属地面被洞穿！
　　那些鬼东西们转移了目标，径直扑向角落里的少年。
　　顾见临一眼就判断出这些鬼东西的身体素质很强，应该是被古神族的权柄给强化过，甚至跟自己之前鬼人化的力量和速度相当，很难对付。
　　就在关键时刻，四尊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鬼手咆哮着凝聚出来。
　　不仅如此。
　　他的背后凝聚出金色的脊椎骨，在骨骼噼啪的爆响声里节节暴涨，狰狞的肋骨延伸出来，宛若坚实的甲胄般覆盖弥漫，金色的火焰轰然暴涨。
　　最后是一尊金色的骷髅头挣扎着凝聚而成，漆黑的眼洞里点燃狰狞的鬼火！
　　顾见临的灵体纵声咆哮，这就是晋升四阶以后，前一阶段的能力的质变！
　　伴随着鹦鹉的叫嚣声：“这就是……须佐能乎！”
　　仿佛海潮淹没礁石般，那些诡异的怪物一拥而上！
　　砰！
　　金色的骷髅巨人怒吼咆哮，漆黑的闪过四分五裂，轰然炸裂！
　　黑暗震荡！
　　轰的一声，机舱被骤然炸成粉碎！
　　怪物们被轰然震飞出去，浑身血肉模糊，又转瞬间复原。
　　顾见临站在原地毫发无伤，这尊骷髅巨人的防御力相当惊人！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阿玥眼瞳里闪过惊人的神异，四阶天师的念动力！
　　只见无数迸射的铁片颤动起来，宛若风暴般切割着这些怪物的身体。
　　血肉横飞，鲜血喷涌。
　　阿岚握紧拳头，狂暴汹涌的气劲轰燃炸裂！
　　轰！
　　那些怪物被轰然打炸。
　　阿玥体内的灵性沸腾起来，一头冰蓝色的头发狂舞，仿佛精灵一般召唤着漫天的狂风和呼啸的冰雪，然后把这些碎尸块给牢牢地冰封起来。
　　然后双手按在地面，一道巨大的裂隙浮现出来，冰封的碎石块坠入其中。
　　再反手一捏，地面轰然弥合。
　　顾见临看着这一幕有点惊讶，这就是天师的能力，灵活多变。
　　两位魅惑之女配合起来，确实很美。
　　“知道为什么带她俩了吧？这就是我老婆的能耐！”
　　林澜双手抱胸，哈哈大笑：“你有吗？”
　　“你能不能别笑了？”
　　顾见临放大了生命感知，面无表情说道：“建议你看看四周。”
　　林澜表情微变，望向风雪的深处。
　　只见冰层上浮现出数不清的血线，风雪里隐约有无数的黑影若隐若现。
　　顾见临头皮发麻，冷声说道：“这就是你带的路？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停尸房，有个古神族在这里培育出了无数的尸体！”
　　他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这种能力，跟尸鬼术非常的相似，但却要更强一些！
　　“带路？我特么没带路啊！”
　　林澜震惊说道：“我们难道不是凭着本能往永生之海里冲么？”
　　顾见临也震惊了：“见鬼，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路的！”
　　林澜大吼道：“我怎么知道！”
　　顾见临心想这货如果不是关键的证人，他都想立刻古神化干死对方了！
　　阿岚和阿玥俏脸微变。
　　如今他们这个临时的小团体，已经被无数的活死人给包围了。
　　然而就在这时，风雪里响起了炽烈的雷光。
　　“闪开！”
　　清冷傲慢的娇喝声在风雪里响起。
　　顾见临听到了熟悉的生命韵律，但她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轰隆一声！
　　伴随着滚滚的雷鸣声，一线炽烈的雷光照亮了昏暗的冰原。
　　修长曼妙的侧影在雷光里隐现！


###第二百五十四章 白泽，通晓万物，预知未来
　　轰隆！
　　冰天雪地里响起了闷雷的轰鸣声，只见滚滚乌云汇聚而来，无数道凄厉的炽烈电光纵横交错，宛若酝酿着祸胎的母巢，声势浩荡。
　　神话武装·极雷，解放！
　　唐绫一头红发在风雪里飘摇，头顶上生出了雪白的犄角，一双朱红色的眸子里氤氲着血色的闪电，高举头顶的双手仿佛擎动着万丈的雷光。
　　光芒照亮了她曼妙窈窕的侧影。
　　美到令人窒息！
　　“进化者！”
　　林澜即便是六阶的斩鬼，都对这种恐怖的威势感到毛骨竦然，甚至连刀都拔出来了，打算全力以赴争取一刀之内把这个强劲的敌人给枭首。
　　“别慌。”
　　顾见临平静说道：“自己人。”
　　阿岚和阿玥似乎都没见过这么凌厉妩媚的美少女，一时间有些失神。
　　只是一瞬间，万丈雷光轰然坠落，纵横交错的血色闪电如狂潮般倾泻而下来，不仅仅是狂暴的能量释放，还有一抹浓郁的死意，触之必亡！
　　漫天的风雪被撕裂。
　　血色的雷光淹没了无数的活死人。
　　“顾见临！”
　　唐绫在高空之中坠落，大喊一声：“神祭之火！按向地面！”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解放了进化姿态，头顶生出了狰狞尊贵的麟角，脸颊浮现出黑色的诡异面纹，在没有古神化的状态，输出开到最大！
　　没有任何的迟疑，也不需要问什么原因，因为完全信任。
　　他双手交叠燃起苍白的鬼火，抵在冰封的地面上！
　　祭祀！
　　轰！
　　冰封的地面颤动起来，冰层里千丝万缕的血线竟然蕴藏着磅礴的生命气息，尽数被他给吞噬殆尽，甚至在体内生出了两滴古神之血！
　　原来如此，这些血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凝聚出来的，竟然封印了生命的味道。
　　风雪的最深处，无数若隐若现的黑影停止了动作，僵在原地。
　　头顶上空传来凄厉的破空声，修长窈窕的黑影坠落。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把她稳稳接住。
　　又是一个公主抱。
　　死寂。
　　林澜瞪大眼睛望着这一男一女，看到了他们两个的进化姿态，瞠目结舌：“进化者，你们竟然都是进化者！我的天呐，什么时候进化者烂大街了？”
　　阿岚和阿玥也睁大美眸，打量着他们的姿态。
　　顾见临沉默地望向怀里的少女，战斗姿态的她更显得娇媚凌厉，仿佛玫瑰和刀剑飘舞一般，她的羊绒帽早就散在了半空中，红发如花瓣般散落，半遮美眸。
　　可惜的是穿得太厚了，那双雪白丰腴的长腿没有露出来。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扭过头说道：“看到没？我也有。”
　　林澜目瞪口呆，脑子里回忆起方才天降神雷的一幕，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的魅力简直是迷死人不偿命，比他的两个魅惑之女还要更胜一筹。
　　无论是战斗力，亦或是美貌和气质。
　　甚至就连裹在貂皮大衣的身材，也能看出她的修长和匀称。
　　“你也有什么？”
　　唐绫待在少年的怀里，别说还挺结实暖和的。
　　虽然他看起来那么瘦。
　　“哦，没什么。”
　　顾见临主要是被那个二货嘲讽得有点烦，因此拿她来降维打击一下。
　　雷霆论美貌，目前而言只有月姬能跟她分庭抗礼。
　　其他人都靠边站。
　　老妖怪论外。
　　“你怎么来了？”
　　他好奇问道。
　　唐绫抬起朱红色的妩媚美眸，深深看了少年一眼，轻声说道：“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冒险的事情，最起码要等我一起。其实真相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但如果你因为这件事丢了命，我会因此内疚一辈子。”
　　她的语气难得的温柔，大概是真的被感动了。
　　之前她还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工具人。
　　顾见临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只是正常的跟她组队，甚至没把她当朋友。
　　现在她知道了。
　　这个少年是个行动派，从不屑于多话。
　　一个一声不响就能为了你冲进永生之海的人，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呢。
　　顾见临一愣，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杀死四个黄昏候选，是为了自己的晋升。
　　同时也是为了让陆部长能够安全逃离巴伦萨城。
　　当然，更重要的是为了给有珠出气。
　　哦，他知道了。
　　“因为唐子敬？”
　　顾见临愣了一下。
　　唐绫轻轻嗯了一声。
　　在雷霆的脑补里，这个少年是为了追寻他曾祖父的踪迹，才追进来的。
　　而实际上，顾见临是特么被夔龙始祖打进来的。
　　只不过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性格，因此没有继续深究。
　　然而就在这时，林澜仔细盯着红发少女，又望向她手里的极雷大剑，脑子里轰然一震：“极雷，剑冢传人，你……你是公主殿下？”
　　他的面露骇然之色。
　　阿岚和阿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男人心态失衡了。
　　唐绫从少年怀抱里跳下来，流露出警惕的神情，拔剑问道：“你谁？”
　　顾见临解释道：“林澜，前守夜者成员，关键的证人。”
　　他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遍。
　　唐绫闻言流露出恍然的神情，评价道：“意外的收获！”
　　林澜仿佛恰了柠檬，没想到这小子平时一声不吭，居然泡到了公主殿下。
　　这可是总会长钦点的接班人啊。
　　“羡慕吧？”
　　顾见临望向他，呵了一声。
　　林澜咬牙切齿，他一点儿都不羡慕，因为他是嫉妒！
　　甚至扭曲地想遍地打滚。
　　“我来的有点晚，没受伤吧？”
　　唐绫拍了拍少年身上的积雪，然后在他的胳膊和小腹四处摸了摸，确认完好无损以后，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轻声说道：“穿的这么少，你等一下。”
　　她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围巾，然后系在了少年的脖颈上。
　　又摸出一个兔子耳罩，戴在他的头顶。
　　“嗯，不准摘下来。”
　　她满意地打量着少年：“不然会感冒的。”
　　顾见临感觉自己被她搞得别扭死了，然而他忽然看到少女的睫毛都起了霜，素白纤细的手也被冻得通红，貂皮大衣上都是雪水，风尘仆仆的。
　　扣子散开了都没来得及系。
　　看得出来，她这一路上有多着急。
　　林澜看到这一幕更是几乎质壁分离，这可是公主殿下啊。
　　很多年前，他曾经在总部见过这个少女，当时她还是冰雕玉琢的小姑娘。
　　结果刚想上打个招呼，就被她冷眼瞥过来，说了一句滚。
　　何曾想过，公主殿下也会像个女人一样，给男人系围巾扫雪。
　　“要是把这一幕拍下来，你特么就是协会的男人公敌！”
　　他恶狠狠想道：“等死吧！”
　　“谢谢。”
　　顾见临摸了摸自己的耳罩和围巾，心里生出了一抹暖意，然后狐疑地望向少女：“你是怎么找过来的？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永生之海那么大，她居然能追上来，真的很不可思议。
　　“我有独特的能力。”
　　唐绫一头红发渐渐褪成霜白，轻声说道：“白泽氏族的能力。”
　　顾见临一愣：“进化带来的么？”
　　唐绫犹豫片刻：“不是，而是来自骊山天衍阁，白泽尊者的能力。传说中，白泽氏族能言语，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区别于灵媒和卦师途径的占卜，白泽的天赋能力就是预知，能够预知未来，看破一切。”
　　顾见临感到匪夷所思，这个女孩怎么会拥有白泽氏族的能力。
　　“青之王没有跟你说过么？”
　　唐绫眼神怪异道：“我以为你见过那群人，天衍阁的古神经常跟青之王会面。”
　　顾见临愣住了，师兄也跟他提到过这群人。
　　当初那些穿着黑袍的，宛若天人般俊美的人。
　　声称要为总会长收尸。
　　那些诡异的家伙竟然是古神族。
　　“上代总会长是剑宗，这一代总会长是剑宗，黄金之王是剑宗，白银之王也是剑宗。包括莱茵和凛冬，他们同样都是剑宗。以太协会内部的剑宗途径是最多的，因为只有剑宗才能担任总会长的位置，明白了么？”
　　唐绫发现他是真的不知道，便耐心解释道：“一切都因为骊山天衍阁。”
　　“等等。”
　　顾见临沉默良久，感觉到异常的荒诞，问道：“你是说，骊山天衍阁是白泽氏族建立的，而这些古神族居然是站在我们人类这边的？”
　　唐绫摇头：“其实也不能这么说，真正的白泽尊者还在云梦泽里陷入沉睡，只是两千年前祂做了一个尝试，分化出了拥有人类情感的一面。祂认为，人类和古神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只有如此才能够找到末日的终局解法。”
　　“两千年前的始皇帝跟祂是至交好友，因此祂至今都守在骊山的秦皇陵。”
　　她顿了顿：“人类之所以如今能攻入古神界，白泽氏族功不可没。”
　　顾见临感到天方夜谭，旋即又有些恍然。
　　“所以你才会被选中，成为下一代总会长的接班人？”
　　他好奇问道：“你这么重要，他们就这么把你放进来了？”
　　唐绫听到这里，美眸里泛起一抹嘲讽的意味，淡淡说道：“以太协会高层的想法你永远捉摸不透，他们既然放我进来了，那就是另有计划。”
　　她眺望远处的风雪，说道：“毕竟永生之海里涉及古之至尊的传承，暗藏升华和永生的契机，各个势力都不会错过这场神迹，哪怕这里栖息着一位始祖。”
　　顾见临明白了：“人类世界打算对夔龙始祖动手？争夺至尊的传承？”
　　“是的。”
　　唐绫平静说道：“这是我预知到的未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唐小姐，请自重
　　顾见临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太协会的背后竟然是白泽氏族。
　　这个说法有待商榷。
　　因为他不知道，古之至尊分化出的人性的一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当他联想到白泽氏族的能力，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通晓万物，知鬼神。
　　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跟人类共情。
　　这么说来，白泽氏族可能真的是最容易沟通和互相理解的古神。
　　只是古神族太遥远太神秘了，以至于让他感到荒诞。
　　“我也没见过。”
　　唐绫轻声说道：“只有总会长那种级别的人才能见到吧。”
　　顾见临嗯了一声：“你刚才说你预知到永生之海里，会有很多人闯进来争夺至尊的宝藏？这是白泽氏族的权柄么？原理是白泽禁咒？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实际上是极雷的能力，白泽禁咒我还在学。”
　　唐绫拎起极雷大剑，竖插在雪地里，砰的一声：“总会长说过，成长性神话武装都是活着的，都是古神族以无上的神迹创造出的产物。比如极雷，祂就拥有白泽氏族的预知能力，并且还有附带死亡之意的阴雷。”
　　她狐疑说道：“你不是也应该选择了成长型神话武装了么？”
　　顾见临沉默片刻，从背包里取出了古朴的刀盒，将其打开。
　　一柄血色的鬼刀安静的沉睡在盒子里，刀铭是古神族的诡异字符，通体冒着阴森的鬼气，刀柄是红玉铸就而成，仿佛泛着千丝万缕的血。
　　它是如此的锋利，雪花落在刀锋上，转瞬间就被切割成两半。
　　“九阴！”
　　唐绫美眸闪过一丝讶异：“这东西怎么在你手上？”
　　顾见临茫然问道：“怎么了？”
　　“这可是总会长的珍惜收藏，从天衍阁那边得到的，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唐绫抬手挽起耳边的一缕发丝，眼神多了一丝复杂：“当初我一眼就看上了这把刀，但因为我被卖到了剑冢，所以就只能选择剑宗途径，因此不契合它。而且这把刀很古怪，这是一把非常厌恶被男性触碰的刀。”
　　“厌恶被男性触碰？”
　　顾见临神情古怪，心想那位姬前辈应该不会坑自己才对。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你老师给你拿来的？也不应该。”
　　唐绫瞥了他一眼：“这把刀自从到了人类世界以后就没有被用过，因为不能被男性触碰。偶尔有女性能接触它，但是也无法得到认可。以太协会基本是供奉着这把刀，通过占卜和卦术来推演烛龙尊者的信息。”
　　只要一提到老妖怪，顾见临就不困了：“有结果吗？”
　　“有，封存在秘密档案里。”
　　唐绫回答道。
　　顾见临望向刀盒里的鬼刀，二话不说抓住了刀柄。
　　无事发生。
　　唐绫惊讶地瞪大美眸，没想到他居然能触碰九阴。
　　顾见临本来都做好了被九阴反抗的准备，结果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
　　“不是说成长型神话武装都是有生命的么？”
　　他满脸猜疑：“这东西怎么感觉像是死了一样？”
　　无论他怎么挥舞，都没有反应。
　　唐绫很少流露出这种表情，额发在眼前飘忽，美眸里满是错愕。
　　顾见临总觉得她的眼神在看一个怪物。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唐绫忽然视线下移，望向他的小腹以下。
　　“唐小姐，请自重。”
　　顾见临黑着脸：“你的眼神让我觉得非常的不礼貌。”
　　毫无争议的，他是一个男性。
　　哪怕切换到斩鬼途径变得美极近妖，也依旧是男性。
　　“那你证明给我看啊。”
　　唐绫忽然凑到他的面前，霜雪般的俏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说道：“我虽然不可爱，但还是很漂亮的。至少在剑冢，我是第一美女。总部里，也就只有总会长年轻的时候能够跟我比一比，而且我的身材也不差。”
　　她双手抱胸，呵了一声：“但我觉得你对我没什么兴趣……既然你对我都没有兴趣，那么对其他女人应该就更没有兴趣了。还是说，月姬？”
　　自从归葬之森事件以后，以太协会内部就知道椅子杀人魔和月姬的关系很亲密，这件事情倒是没有外传，而是给秘密封锁了。
　　幽荧集团那边就只有柳三爷和岚小姐知道。
　　“我在解除家族诅咒之前，不会跟任何人谈恋爱的。”
　　顾见临板着脸说道：“所以也不会产生无用的感情。”
　　唐绫呵了一声：“那你慢慢加油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挺想安慰一下这个少年的。
　　失去父亲，被死亡阴影笼罩，那种感觉肯定是不好受的。
　　只不过，她感觉今天对他太亲昵了，有点不好意思。
　　“二位，别哪里嘀嘀咕咕了。”
　　林澜刚才没有偷听谈话，而是始终盯着地面：“你们快来看。”
　　顾见临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滩滩鲜血在地上蠕动着，宛若活虫般汇聚成形体，最终勾勒出一行诡异扭曲的血色字迹，触目惊心。
　　“等等，这是……”
　　唐绫凑过去看了一眼，虽然字迹很扭曲，但还是可以看出来。
　　这是拉丁文！
　　冰原里控制着活死人的幕后凶手，使用的居然是拉丁文！
　　“踏入永生之海者，死！”
　　顾见临认出了这行字迹，这就是现实世界学霸的功底：“这家伙是在警告我们，不要进入永生之海。这个人应该是个神侍，而且还是一个神司，强化了尸鬼术的力量，操控着这些活死人。各位，我们已经踏入夔龙始祖的地盘了。”
　　唐绫抬起头，眯起美眸：“唐子敬也在这么？”
　　顾见临微微颔首：“是的。”
　　“唐子敬，咦我好像想起来了，之前跌入麒麟仙宫的维度裂隙的唐家老太爷！”
　　林澜挠了挠头：“他还活着呢？”
　　唐绫冷冷说道：“我巴不得他死了。”
　　死了，他就没什么念想了。
　　顾见临吐槽道：“真好孝啊。”
　　“你们见过他？”
　　林澜好奇问道。
　　“烛龙氏族的神侍，特征是混身缭绕着血色的雾气。”
　　顾见临面无表情问道：“你见过么？”
　　唐绫意外地看了这男人一眼。
　　确实，林澜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很有可能见过。
　　“血雾……等等，血雾！”
　　林澜忽然想起了什么，回答道：“如果是血雾，我好像真的见过，我甚至还在这片冰原里跟他交过手。我们俩半斤八两，但是我支撑不了太久，身体就撑不住了。可他居然没有杀死我，而是直接离开了。当初老顾也提到过这件事，他说他可能见到了一个以前来自以太协会的熟人，堕落成了神侍。”
　　他顿了顿：“老顾说，在交手的过程里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始祖对于神侍的控制并不是绝对的，但如果是至尊的神侍，那就彻底没救了。老顾说，古神族对于神侍的控制，本质上就是一种污染和寄宿。”
　　“只是有的人无法承受古神的力量，所以才会变成了畸形的怪物。而只要承受了古神之血的力量，其实就是等于被污染了。”
　　“而进化不同，进化是由外界的刺激，导致的自我的进化，从传承途径僭越到衍生出这条途径的古之至尊，掌握独立的氏族能力。”
　　“但是这种污染是可以解除的，自古以来就有人在研究这种方法。老顾跟我说，有人在永生之海里完善了这种方法，那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炼金术奇迹！”
　　唐绫愣住了。
　　顾见临轻声呢喃：“徐福……”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古神族，祖级古神！
　　尸鬼拉雪橇奔驰在冰原上，冲破风雪。
　　林澜左右拥抱两位魅惑之女，此刻却满脸的嫉妒和扭曲，几乎质壁分离。
　　这是个特质的大型雪橇，但五个人坐再加上一堆物资和武器，就显得略微有一点呢拥挤了，因此他之前拍了拍大腿，直接示意两个老婆坐在他的腿上。
　　然后得意的抛了一个眼神，赤裸裸地挑衅。
　　顾见临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然而唐绫似乎看出了这家伙的挑衅意味，随手把极雷大剑和随身的背包往雪橇上一扔，然后坐在了少年的腿上，把一双大长腿翘起来。
　　露出了一个很内涵的笑容。
　　顾见临是有点意外的，只是他看出了女孩的意思，也扭头微微一笑。
　　林澜如遭暴击，这倒不是他觉得自己的魅惑之女们不好看，而是觉得自己作为男性的魅力被彻底碾压了，想当年他也是以太协会公认的帅哥，结果却只是得到了公主殿下的一句滚，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
　　而且他知道，魅惑之女们之所以会看上他，是因为只有他这么一个活人。
　　而不是他有多优秀。
　　“晋升云中君以后，还挺方便的。”
　　唐绫眺望着无尽的风雪，指示道：“前方两点钟方向。”
　　顾见临直接操控着尸鬼们转向，没有任何迟疑。
　　这次终于来了一个靠谱的队友，拥有白泽氏族的预知能力。
　　林澜有点不好意思，无声地握紧了太刀，认真问道：“你们确定，老顾说的那个方法，真的是徐福留下来的吗？我们在这里真的能找到？”
　　这家伙二货一般的表情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认真和严肃。
　　顾见临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我想用那东西救我姐。”
　　林澜忽然说道：“这样她就可以活在阳光下了，也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了。说起来，我姐那边有可靠的人吧？她们不会出事吧？”
　　“不会，那边的战斗力未必就比我们这里弱多少，而且我留了后手。”
　　顾见临感知着他的生命韵律，问道：“你也被感染了，你不想想你自己？”
　　林澜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是蓬莱升仙阵的实验体，那东西一边强化我一边摧毁我，掠夺我的生命，我本来就坚持不了多久了。只要能活到离开这里，把当年的事情做一个了解，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
　　他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们现在的战力很充足，冲就完了！”
　　顾见临忽然对这家伙有点改观了，没想到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这家伙被蓬莱升仙阵侵蚀，已经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
　　尤其是还堕落了，濒临畸变和暴走的边缘。
　　古神之血都救不了他。
　　“放心，我能找到。”
　　唐绫淡淡说道。
　　她忽然摸出梳妆镜，镜子里映出一个娇媚凌厉的脸。
　　“这是什么？”
　　顾见临望向她的镜子。
　　“真实之镜，能够映照出另一个我，唤醒预知的能力。”
　　唐绫没有解释太多，对着镜子说道：“前方是什么地方？”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了无数恐怖的幻象，隐隐约约的鬼影在风雪里若隐若现，数不清的诡异面容是扭曲的，仿佛地狱里挣扎的妖魔。
　　冰雪里的宫殿是如此的巍峨，黑暗里仿佛有人投来一瞥，在窥视着她！
　　巨大的惊惧让她混身渗出冷汗，险些从少年的怀里跌下来。
　　顾见临揽住她细软的腰肢，问道：“没事吧？”
　　“没什么，我们快到了，小心点。”
　　唐绫神情恍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继续对着镜子问道：“夔龙始祖的状态。”
　　这一次她的眸子骤然扩散，仿佛看到了一片沸腾的海，被雾气所环绕。
　　巨大的黑影破海而出，似乎极度的暴躁，愤怒不已。
　　沸腾的大海上空被仙雾所环绕，竟然有一根通天的阶梯轰然拔高！
　　仿佛要通向天顶！
　　磅礴的威压仿佛扑面而来，震撼心神。
　　良久过后，她疲惫的靠在少年的怀里，大口喘息。
　　顾见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然后想起很多年前父亲照顾发烧的自己，便用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帮她把发丝上的雪都扫了下去。
　　“夔龙始祖果然恢复了力量，而且祂似乎在筹备着什么。”
　　唐绫轻声说道：“还有，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摸我的头。”
　　顾见临的手一僵。
　　唐绫倒也没有流露出厌恶或者排斥的神情，继续对着镜子的自己，一字一顿说道：“我们中是否有人会死在永生之海里？”
　　铺天盖地的幻想里，这一次她竟然看到了自己，葬身在无尽的冰雪里，像是一朵没有生气的纸花般散开，飘摇得到处都是。
　　那么的平静。
　　那么的静谧。
　　甚至没有带给她任何精神上的影响。
　　唐绫默默地收回梳妆镜，抬手挽起耳边的一缕发丝。
　　“看到了什么？”
　　顾见临认真问道。
　　唐绫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这次都很安全。”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表情和眼神，沉默了片刻。
　　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少女没说真话。
　　这是侧写者的优势，他对于熟悉的人，太过了解了。
　　也就是说一行五个人里，有人会死。
　　“预知能力有什么限制么？”
　　他好奇问道。
　　唐绫抿了抿朱唇，解释道：“以我的能力，大概只能预知到一天内发生的事情，而且必须以我为中心，跟所处的环境有关。比如永生之海里的事情我倒是可以预测一部分，但你让我预测你能不能成为天灾，就不行了。”
　　顾见临心说原来如此：“那么预知的结果能更改么？”
　　唐绫摇头：“不知道，目前我的预言都没有被改变过。”
　　顾见临心说原来如此。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了诡异的低笑声。
　　漫天呼啸的大雪尽头竟然是一座巨大的青铜宫殿，古老的高耸石柱巍然屹立，巨大的阶梯宽阔到难以想象，回荡着诡异的笑声。
　　黑暗里似乎有人端坐在王座上，看起来竟然只是一个小孩子，笑声却如此的诡异恐怖，隐约可见一双血红的瞳睁开，森然妖异！
　　尸鬼们发出恐惧的低吼声，甚至不敢再继续前行。
　　“小心！”
　　顾见临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韵律，隐约看到这座青铜宫殿竟然附着猩红色的血肉，筋肉和黏膜在跳动着，仿佛活物一般，蔓延开来。
　　唐绫是见过这座宫殿的，下意识抓住他的手，低声说道：“我在总部见过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学名叫做祖之活祭，是用无数的活人来祭祀的。在远古时代的部落里，有人把族群里犯下重罪的人聚集起来献给古神族，换取庇护。”
　　“在不周山里有这样的传说，先人以血肉之躯铸成祭坛，有龙冲天而起。”
　　她低声说道：“有资格享用这种仪式的人，至少也是祖。”
　　林澜深吸一口气，喃喃说道：“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祖，至少祂的地位相当的高，用人类的概念代换一下，就是古代的王公贵族吧？祂应该是刚刚复苏不久，说不定在历史上有着赫赫威名，这一战会异常的艰难。”
　　顾见临眼神变得浓重起来了，过去了这么久，终于接触到了古神族。
　　而且是有智慧的古神族！
　　漫天的风雪呼啸着，隐约还有两道诡异的影子站在青铜宫殿的上方。
　　一者浑身泛着阴森的鬼气，蹲坐在石柱上。
　　另一者通体笼罩着血雾，白发在风雪里飘摇。
　　“孩子们，为什么非要想不开呢？”
　　他淡淡说道：“伟大的神迹即将复苏，你们也想来争当祭品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尊者，您回来了？
　　漫天坠落的大雪骤然被狂风吹散，青铜宫殿的肉壁上竟然嵌着无数干枯的尸体，他们竟然还穿着现代的服装，有的甚至穿着峰城二中的校服，还有的手里握着手机，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混账！”
　　林澜看清了这一切，他是守夜者的成员，从小接受的就是秩序的培养，以太协会内部就算斗的天翻地覆，但有一件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那就是让普通人卷入超凡的事件里。
　　哪怕幽荧集团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唐绫一头白发染成了血红，握着极雷的手都在颤抖，白皙的手背上泛起青色的血管，娇躯微微颤抖着，心里涌上了难以遏制的愤怒。
　　顾见临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就不应该让这个女孩知道这些的。
　　“准备好吧。”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说道：“这一战或许会很艰难，虽然这个祖看起来像是刚刚复苏的样子，或许不具备多么强大的力量。”
　　根据侧写，唐子敬毫无疑问是六阶，另一位神侍则是五阶的水平。
　　阿岚和阿玥带着尸鬼们往后撤，她们要保护惟一的交通工具。
　　巨大的青铜宫殿内，那个端坐在王座上的祖似乎站起身来，踩着被血肉覆盖的台阶走下来，隐约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浩瀚威压，恍若太古的雷声！
　　当初欧米伽序列的总教官万人屠说的对。
　　真正的古神威压，要比人类强太多倍了！
　　轰隆！
　　黑暗里点燃了一双血色的竖瞳，仿佛听到了恐怖的龙吟声！
　　一种领域悄无声息的撑开，笼罩着四面八方！
　　“见鬼，他这种领域能够强行稳固维度的波动，如此一来就能够肆意发挥出超越四阶以上的能力，而不用担心自己被传送出去了！”
　　林澜拔出太刀，身上童男童女的纹身骤然苏醒，发出无声的嘶吼，沉声说道：“你们俩先上，我的命比较值钱，我是要做证人的！”
　　顾见临头顶生出狰狞尊贵的麟角，漆黑诡异的面纹浮现在脸上，在不暴露自己至尊之力的前提下，展现出了最高限度的进化姿态。
　　再高，又要引来夔的狂暴轰击了。
　　现在他就处在这么一个尴尬的状态，不上不下的。
　　他拔出了九阴，虽然刀是个死的，但胜在坚固和锋利。
　　影子也在颤动中复苏。
　　“没关系，你尽管上，我有安魂铃，你死了我就拘你的魂。”
　　他冷冷说道：“一样能当证人。”
　　林澜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轰！
　　话音刚落，唐绫已经握着极雷冲出去了，呼吸骤然变奏！
　　这个频率似曾相识！
　　她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杀意了！
　　黑暗里的祖已经走出来了，这是一个苍白的男孩，浑身赤身裸体，却遍布血色的龙鳞，一双猩红的竖瞳也是森然可怖，生有巨大的龙角！
　　祂发出恐怖的龙吟声！
　　古神语！
　　这是来自烛龙氏族的古神语，不知道其具体的权柄是什么，只见恐怖的声浪如潮水般汹涌扩散，沿途所经之处漫天的雪花凋零，风也破灭。
　　就连那些血肉都在腐烂！
　　这是衰亡的能力！
　　有那么一瞬间，唐绫反手握着轰鸣的极雷大剑，剑身迸发出炽烈的雷光，她没有解放自己的进化姿态，而是维持着一个古怪的频率呼吸，朱红色的美眸深处亮起灼热的光芒，仿佛太阳在燃烧，光芒万丈！
　　呼吸术，天人之境！
　　有那么一瞬间。
　　冥冥中仿佛响起了一个冷漠威仪的声音。
　　“——天地如我，我如天地！”
　　唐绫通体沐浴着辉煌的金色，破开恐怖的声浪，一剑刺出！
　　雷光炸裂，剑气喷涌！
　　她就像是沐浴着太阳神辉的女武神，金色的光屑在狂风里狂舞，照亮了凌厉娇媚的脸，如此的圣洁，仿佛天人临尘，又杀机肆意！
　　向神明发起挑战！
　　这就是呼吸术，天人境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最强的呼吸术！
　　金色的雷霆和剑气迸发出来，竟是硬生生破开古神语的领域！
　　势如破竹！
　　“天呐。”
　　林澜喃喃说道：“天人之境，这就是天人之境！怪不得总会长那么钟情于她，她才刚刚二十岁就具备了这种能力。莱茵的天赋跟她比起来，甚至都是平庸！小子，你到底是怎么泡到她的，你知道她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吗？”
　　顾见临心说我才没有泡她，闭上你的臭嘴。
　　天人之境的出现，就连两位神侍都极为的忌惮！
　　“唐子敬，既然你背叛了人类，那我就把你想做的一切都毁掉。”
　　唐绫双手握住极雷大剑，在地上狂奔疾步，一线凛然的剑光驰骋而出！
　　男孩的脸被近在咫尺的金色光辉照亮，苍白的身躯竟然爆出了密集的血雾，俨然是被天人境界的力量所克制，一瞬间就受了伤！
　　恐怖的威势竟然在减弱！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他忽然抬起手，抓住了极雷的剑锋！
　　轰！
　　雷光和剑气肆虐，他的整条手臂的血肉都焦黑炸裂，露出晶莹如玉的白骨。
　　这位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凝视着剑锋上映出的金色光辉。
　　“胜于扶苏。”
　　祂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轻声说道：“远不如政。”
　　飘忽的嗓音，却仿佛太古的呢喃！
　　这位祖曾经活跃的年代解密了。
　　至少也是先秦时期，具体是什么时候被埋葬的无法确定。
　　但至少可以确定两点。
　　这位祖，曾经跟人类历史上的一对先贤父子交过手。
　　公子扶苏！
　　秦皇，政！
　　轰！
　　唐绫眼眸里的金色神辉燃烧到极致，剑锋剧烈的颤动起来，漠然说道：“毕竟我从出生到现在也就只有二十年而已，自然不如始皇帝。”
　　她冷冷问道：“请问您的尊号？”
　　说话的同时，天人境界的光辉在燃烧。
　　这位祖唇边溢出鲜血，轻声说道：“太多了，记不清了。”
　　纵然浑身的发出崩溃的声音，但祂却依旧没有流露出畏惧或者愤怒的情绪，只是低声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天选之人……我嗅到了你身上的至尊的气息，看来你是白泽尊者选中的人，这样的人生，不可悲么？”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万物沉寂。
　　唐绫在关键时刻警惕起来，炽烈的金色神辉凭空凝聚，笼罩全身！
　　“天人，让我尽兴。”
　　这位祖歪着头，眼瞳露出残忍的情绪，握紧拳头，一拳轰出！
　　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漠然说道：“我的主尊从没把你们看做过真正的敌人，你们这些卑微弱小的种族也不该来觊觎这神迹，尤其是你们背后的人。”
　　“你们只是可怜的。”
　　祂顿了顿：“探路的蝼蚁而已。”
　　砰！
　　恐怖的气劲炸裂。
　　即便被削弱了，这位祖随意一拳的力量，却丝毫不弱于一位五阶的古武！
　　唐绫轰然被震飞出去，强行抑制着喉咙里翻涌的血液，如果不是提前用天人境界的力量防御，恐怕当场就被锤成了一团烂泥。
　　这一刻，两位神侍动手了！
　　唐子敬在青铜大殿的顶端蓄力了很久，漫天的风雪汇聚成足有十丈的狂暴剑气，恐怖的威势节节攀升，几乎要压抑不住，崩溃开来！
　　一剑斩落！
　　目标正是如蝴蝶般在风里飘摇的少女！
　　“虎毒尚不食子，你是什么东西？”
　　林澜瞬身而至，他的面前的时空如镜面般泛起光芒，竟然也映照出了如暴风雪般汹涌的剑气，迸发出恐怖的轰鸣声，具现成型！
　　六阶斩鬼的能力，镜像反射！
　　轰！
　　两拨剑气轰然爆炸！
　　林澜骤然如鬼魅般消失，太刀撕裂了暴风雪，斩出凌厉的刀光。
　　“上次没杀你，你居然还来送死。”
　　唐子敬转过身，漫天的飞剑纵横交错，说道：“你这次能撑多久！”
　　砰！
　　唐绫把极雷大剑插入地面，依旧被恐怖的巨力震得连续倒退。
　　剑锋在地面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直到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才堪堪停下来。
　　“没事吧？”
　　顾见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有多强？”
　　“如果按照人类的位阶来换算，他目前的力量只恢复到五阶，但是很强大，真的很强大，至少比我的进化姿态还要强一些，我晋升五阶的素材倒是凑齐了，如果能够完成仪式的话，大概能跟祂过两招。”
　　唐绫低声说道：“这确实是个贵族，在历史上有名有姓！”
　　顾见临听到这里，忽然看到了那个神司途径的神侍从天而降！
　　“以太协会的进化者？”
　　这位星君狞笑道：“你的血应该很好喝！”
　　只见他头顶汇聚着狂暴的星云，背后出现了一尊巨爪般的灵体。
　　顾见临在关键时刻切换了体内的途径。
　　他的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美极近妖。
　　他的的进化姿态，也从麒麟转变为了烛龙！
　　威仪尊贵的龙角，血色的竖瞳，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
　　也就是在这么一瞬间，影子从沉睡里复苏，背后具现出了宛若巨灵神般的金色骨架，咆哮着一寸寸生长出来，最终凝聚出恐怖的骷髅头。
　　影子展现出麒麟的进化姿态，浑身黑暗震荡！
　　黑暗震爆！
　　轰！
　　那位神司面前被漆黑的光芒所笼罩，眼眸里流露出一丝骇然。
　　因为他没有察觉到生命韵律！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救兵！
　　顾见临握着九阴，这柄烛龙尊者用过的鬼刀竟然微微颤鸣起来。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你这是什么姿态？”
　　唐绫愕然不已：“我感觉你要改变我的性取向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甩了甩鬼刀，淡淡说道：“怎么，你要变成百合么？我说过了，我是真的男人，只是这个姿态漂亮了一点而已。”
　　轰！
　　漫天风雪被吹散。
　　那位祖瞬息而至，来到了他们两个的面前。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祂的眼神却浮现出了一丝恍惚。
　　“尊者。”
　　祂恍惚说道：“您回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千年前，烛龙与麒麟的秘密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几乎感觉到心脏都停跳，握着刀的手背上青筋鼓起。
　　唐绫更是用见了鬼一般的眼神望向他，方才只是觉得他美极近妖，作为一个男人却拥有着世所罕见的绝美容颜，任何自恃美貌的女人在他面前都会自惭形秽。
　　更让人感到惊悚的是，一位古老的祖，竟然喊他尊者！
　　简直就是鬼故事。
　　“您居然已经成功了吗？”
　　男孩妖异的竖瞳满是困惑，就连锁向二人咽喉的手都凝固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嗓音怅然：“您为何会变得如此虚弱，难道这就是代价吗？既然如此，您为何不直接利用登仙之阶转生？徐福完成此阵后，我们一直在等待您的降临。”
　　祂顿了顿：“借助麒麟尊者留下的遗产，登仙之阶已然达到了您的要求。”
　　巨大的惊惧在脑海里炸开。
　　唐绫仿佛也明白了什么，美眸里满是恐惧。
　　因为在预知到的未来里，她声称自己看到了通天的天梯，仿佛无穷无尽。
　　而这位祖的一句话，却一语道破天机。
　　所谓的蓬莱升仙阵，只不过是一个雏形而已。
　　这确实不是给人类用的东西。
　　而是古之至尊的需求！
　　烛龙尊者！
　　顾见临的思绪如狂风暴雨，这一刻他想通了很多东西。
　　古之至尊们一直在尝试打破现实世界的规则，而两千多年前东海的神明之战则另有隐情，烛龙和麒麟这两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始终在博弈。
　　烛龙尊者赢了，那么祂到底赢在哪里。
　　答案已经很明了。
　　祂一直在筹备着打破规则的方法。
　　而徐福就是被祂所选中的人，人类历史上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大师。
　　炼金术，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他是人！
　　至于这个地点为什么会选在永生之海，答案就更加明了了。
　　因为这里是麒麟尊者用来惩罚罪人的地方。
　　无数古神族的生命沉淀在这里。
　　而这位古之至尊掌握的权能恰恰是生命！
　　最初的五位至尊是一起在宇宙深处寻觅栖息地的，那个时候祂们并没有全面开战，即便偶尔互相斗争，也不排除偶尔会串个门这种情况，因此每个古神界或许都有永生之海，那是因为麒麟氏族的始祖和祖们，也掌握着生命的能力。
　　只不过最强的权柄，必然是在那位黑色的至尊手里。
　　两千五百年前，麒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烛龙的龙骨。
　　继而抽干了整个东海的生命，密谋着什么。
　　烛龙尊者果断放弃跟人类的决战，强行降临东海宣战。
　　战争结束以后，烛龙篡夺了麒麟的成果！
　　最终，蓬莱升仙阵出现了。
　　林家一直搞错了什么，所谓的人体炼成，不是给人用的。
　　这只是一个基础的试验。
　　真正的阵法在永生之海里！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所谓的登仙之阶应该需要大量的生命，人类只不过是渺小的添头，因为当初的东海之战，不知道死了多少古神族！
　　一切都串起来了。
　　包括夔，祂的目的也不是借助永生之海恢复疗伤。
　　因为这个夔，多半是起了反心。
　　同样是被误认成老妖怪，身为始祖的夔跟眼前这个男孩，反应截然不同！
　　“夔，背叛了我。”
　　顾见临漠然开口，他的声音质感冰冷漠然，似是空灵又是那么的生硬。
　　九阴在手里微微颤鸣着。
　　那一刻，男孩的眼瞳里闪过巨大的忿怒，还有难以遏制的悲伤。
　　“您要惩罚祂吗？”
　　祂轻声说道：“请您献祭我吧，我愿意再次沉睡，成为您的力量。”
　　怎么献祭。
　　顾见临表示自己真的不会，他甚至想回到麒麟仙宫里请教一下好姐姐。
　　唐绫望向他的眼神更是惊惧，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这一幕搞得好像是被烛龙尊者附体了一样！
　　“不对。”
　　这位祖似乎因为刚刚苏醒，意识有些不清醒，喃喃说道：“你不是尊者。你是男性！你是个冒牌货，你怎么敢握着这把刀，你怎么敢用这张脸？你到底是谁！你这个卑劣的，僭越神明之姿的人，应当被埋葬到时间尽头！”
　　他忽然用手贯穿了自己的心脏，面部疯狂的扭曲起来，生长出恐怖的龙鳞，嘴部剧烈地突出，狰狞的獠牙泛着鲜血生长出来。
　　“回归！”
　　这位祖浑身的骨骼发出碎裂的声响，仿佛在毁灭，又像是在重生！
　　他竟然是想要重现最原始的状态。
　　不是人类之躯。
　　而是巨大的，古神的躯体！
　　只不过，金色的辉光从他的身体里倾泻出来，四分五裂。
　　祂痛苦地咆哮着，却依旧无法阻断这种力量的侵蚀。
　　天人之境竟是在抑制着这种变化！
　　这就是天人之境的强大之处，能够把一位古神虚弱到极致！
　　那一刻，男孩额头上浮现出了一道诡异的咒文，妖异的光晕弥漫开来。
　　轰的一声！
　　冰天雪地的世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永夜般的黑暗，唯有一道妖异的红光亮起。
　　唐绫见到这束光的时候就感到不妙，眼神却渐渐变得麻木起来，朱唇微动：“糟糕，这是思维入侵，这个祖的地位很高，祂能掌握这种能力！”
　　作为总部的公主殿下，她对古神族的了解自然是很多的。
　　顾见临不知道这是所谓的思维入侵，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孩释放出了恐怖的精神意念，仿佛海潮一般汹涌而来，就要侵蚀他们的大脑。
　　原来如此。
　　当初在古墓里，药师老贼曾经说过，古神族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大。
　　看来他们能够直接入侵你的意识，窥探你的记忆，理解你的思维。
　　不行，绝对不能让祂看到。
　　无论是自己的，亦或是旁边这个女孩的。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少女的手，脑海里的黑麒麟骤然睁开一线金色的竖瞳！
　　这一刻，这位祖的转动着妖异的竖瞳，抬起双手抵住他的脑袋，仿佛要撕裂他一般！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竟然也有样学样，也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死死抓住祂的头颅，十指收紧！
　　妖异的血色竖瞳里燃烧着神怒的火！
　　轰！
　　顾见临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剧痛，黑色的龙咆哮着冲破黑暗，吞噬着那些释放出来的精神意念。
　　男孩的血色竖瞳里流淌出浓腥的血，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恍若龙吟：“你是谁，你是僭越者！你怎么能僭越如此强大的力量！你如此卑劣……不对。”
　　祂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停止了仰天的咆哮，从难以遏制的愤怒和疯狂里清醒过来，轻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如此渺小，又如此伟大。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诞生出你这种奇怪的生物。”
　　轰！
　　顾见临成功入侵了祂的大脑，读取到了这位祖的，残缺的记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惊艳时光的一刀！
　　顾见临窥视到了这位祖的精神之海，而且是以第一视角。
　　太古的汹涌记忆仿佛洪流在扑面而来，仿佛淹没在了浩瀚的历史长河里，从冰冷寂静的宇宙深处，再到巍峨壮观的古神界，最终降临到兵戈铁马的战场。
　　漫天的黄沙里有一个穿着衮金黑袍的少年，他看起来是如此的年轻，最多不超过十四岁，却统领着千军万马在沙场上驰骋，俯瞰着无数的生死。
　　分明在尘世之中，又好像远离世俗之外。
　　他的眼眸里亮起辉煌的金色，背影一寸寸地拔高，照亮了天地。
　　“祖，亦不过如此。”
　　稚嫩又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仿佛滚滚雷鸣声，震耳发聩：“待寡人一统六国，必有一天亲自登临不周山，建不世功业，与天齐肩！”
　　分明是人类，威严却如此的浩荡。
　　这个少年的背后，无数巨大的面容俯瞰着天地。
　　那是……人类世界的无数大贤！
　　辉煌的金光席卷了战场，伴随着愤怒不甘的咆哮声。
　　顾见临眼前一片漆黑。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的沉睡，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滔滔的冥河。
　　一道通天彻地的漆黑石柱在电闪雷鸣里倾斜断裂，大地被滔滔黑河所淹没，河水里遍布骷髅和尸骸，仿佛要吞没整个世界，汹涌浩荡。破碎的苍穹仿佛流淌着炽热的熔岩，猩红的血雨随风飘飖，有龙冲天而起。
　　顾见临身处这个世界里是如此的渺小，仿佛蝼蚁。
　　隐约有轻声的哼唱响起。
　　那是堪称人间绝色的女子，仅仅是若隐若现的侧脸便美到惊心动魄，墨染的长发在风里飘摇，素色的长裙纤尘不染，白皙如雪的玉足悬浮在半空中。
　　她撑着一柄红色的伞，仿佛自身就是整个世界。
　　天穹之上是巨大的裂隙，那是氤氲着神怒之火的，神明的竖瞳！
　　“人类有政，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没有机会。”
　　有人轻声叹息，祂的声音贯穿天地：“若你强求，便玉石俱焚。”
　　那个绝美的女人淡漠说道：“你倒是越来越像人类。”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总要学会融入。”
　　那个古井不波的声音说道：“我不认为人类是敌人，若你执意要去寻找原初，便更不该毁灭这个世界。两千年后，自然有人会帮你找到答案。”
　　空灵曼妙的哼唱声戛然而止。
　　绝美的女子轻声说道：“没有你我，也有其他三位，人类竟然能撑过两千年？”
　　“我答应过政，帮他守护人类一千六百年，而他的传人要替我寻找答案。”
　　祂感慨道：“一千六百年后，人类会出现第一个应运而生的女人，你虽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却可以在时空的间隙感应她的存在。你若是寂寞，她会陪你玩玩。这个人尤为重要，她会培养出两个人。一者曰青，一者曰赤。”
　　“青，赤？”
　　那个绝美女子行走在漫天的血雨里：“隐约感应到了。”
　　“青与赤，将会是打破规则之人。”
　　祂轻笑道：“他们会间接替我们铲除很多障碍。”
　　有那么一瞬间，天穹之上滚滚雷鸣轰响，仿佛世界都在毁灭。
　　绝美的女子漠然说道：“我有些后悔，当年封印了你。”
　　“与其说封印，倒不如说成全。”
　　祂淡淡说道：“若你能战胜麒麟，那就要当心朱雀。前者的潜力可以与你媲美，而后者却让我觉得极度危险……可惜我已然看不清了。”
　　那个绝美的女子默然许久，低头俯瞰着滔滔的冥河。
　　河水里钉着一具巨大的龙尸，四分五裂，血流如瀑。
　　“那你能看清囚牛为何背叛于我？”
　　漫长的沉默。
　　“原来连你也看不清，果然古怪。”
　　绝美女子轻轻笑道：“那我就等，两千年以后再见。”
　　“自然。”
　　伴随着淡然的笑声，祂回应道：“再次提醒你，你要小心朱雀。虽然现在的我什么都看不清……但你的宿敌，会因此诞生。”
　　天地间寂静如死。
　　“我的，宿敌？”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女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骤然转身。
　　整个世界在刹那间生出了无数多血色的彼岸花，仿佛鲜血汇聚而成的海潮。
　　她转过身，投来天地倾倒的一瞥！
　　“你，很不对劲。”
　　顾见临悚然而惊！
　　老妖怪！
　　分明是窥探记忆，然而过去的老妖怪却仿佛注意到了异常，注意到了他！
　　这是跨越时空，甚至是逆转时间的能力。
　　完全打破了常理。
　　哪怕是在超凡的世界里，这种能力也太过让人惊悚！
　　烛龙尊者那双妖异魅惑的竖瞳骤然将整个世界尽收眼底。
　　血色在弥漫，遮蔽了视线。
　　最后只有一线凄寒的刀光切裂世界，记忆如同碎片般迸射！
　　没有技巧。
　　也不需要任何的手法。
　　看似随意的一斩，却斩出古老的刀术极意，寂寞得足以斩断时间！
　　……
　　……
　　轰！
　　男孩仰天咆哮，痛苦的嘶吼声仿佛地狱里备受煎熬的恶鬼，祂仿佛被处以了极刑一般，七窍流出了浓腥的血液，剧烈的龙化现象被天人境界的力量遏止。
　　让祂暴躁不堪！
　　同样咆哮出声的不只是祂。
　　顾见临也觉得自己的大脑被切断，这是他有生以来感受过的最强烈的痛苦，哪怕至尊的精神不受外界的干扰，痛觉却无比真实的感同身受。
　　他的整个世界在崩溃，记忆里只有那道切碎了世界的刀光。
　　唐绫察觉到这位祖的思维入侵消失了，转瞬间就看到崩溃的少年凄厉吼叫。
　　这个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的女孩，还以为是他替自己承受了一切，美眸里闪过难以遏制的震惊和慌张，一把抱住了他的身体，抽身暴退。
　　轰！
　　影子仰天怒吼，释放出了恐怖的黑色闪光，切裂了被冰封的大地！
　　那个五阶的神司被轰入地底，重伤喷血。
　　而那尊宛若巨灵神般的金色骸骨巨人也濒临崩溃，摇摇欲坠！
　　又是一声闷响！
　　林澜闪烁到地面，巨大的震荡震得他不断的后退，唇边溢出鲜血。
　　唐子敬御剑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俯瞰。
　　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恐怖的龙吟声通天彻地！
　　这个男孩一样的祖级古神浑身的血肉腐烂衰朽，只剩下晶莹如玉的森然白骨，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最终凝聚成一条龙，冲天而起！
　　狂暴的威压掀起了漫天的暴风雪，仿佛一场雪崩！
　　“原始回归！祂居然舍弃了身体也要原始回归！”
　　林澜大吼道：“祂疯了！祂已经失去了理智，暴走了！”
　　唐绫大吼道：“快走！”
　　尸鬼拉雪橇狂奔而来，阿岚和阿玥引导着方向，满脸的恐惧。
　　林澜抓住少年和少女的胳膊，骤然闪烁跳跃到雪橇上！
　　轰！
　　只见一条血色的狂龙从天穹之上俯冲而来，就像是一颗陨落的流星在空气里摩擦生热，太古蛮荒的恐怖威势轰然释放出来，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杀意沸腾！
　　世界被恐怖的龙吟淹没。
　　唐子敬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毫不犹豫地御剑飞走。
　　这是无差别的攻击，再不走就只能留在这里陪葬！
　　“能不能直接空间跳跃，把所有人都带走！”
　　唐绫发丝凌乱，死死抱着怀里的少年，焦急大吼。
　　林澜抱住整个雪橇开始蓄力，怒吼道：“我真后悔我特么不是七阶！”
　　血光照亮了他们的脸。
　　绝望。
　　惊恐。
　　呆滞。
　　顾见临在剧痛里已经失去了意识，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本能，脑海深处的黑龙纵声咆哮，仿佛在消化着这种痛苦，握紧了手里的鬼刀。
　　九阴一改往日的沉寂，竟是疯狂的颤鸣起来，仿佛被唤醒了。
　　明亮的刀身映出了一双血色的竖瞳。
　　孤绝又空灵的嗓音从刀身里响起：“逆臣！”
　　顾见临脑海里只剩下了切裂世界的刀光，因此他握刀的手背上鼓起青筋，无数道血色的曼陀罗花在风雪里盛开，一刀斩落！
　　惊艳了时光！


###第二百六十章 昏迷的少年，死不放手的少女
　　这是顾见临斩出的第一刀。
　　无需磨炼任何技巧，斩鬼途径的组合技便已经浑然天成，神速力加持下的拔刀斩，再加上撕裂时空的次元斩，以及空间跳跃的能力，乃至最后的时空冻结！
　　四合一！
　　不仅是如此，还有脑海里残留的古老刀术极意，亘古的寂寞和孤傲，唤醒了沉睡已久的九阴，甚至让它释放出浓郁的血腥气，刀鸣声恍若龙吟！
　　唐绫错愕地发现，怀里的少年竟然消失不见了！
　　风来吹动她白色的长发，美眸里满是惊惧。
　　“人呢！”
　　林澜大吼一声，强行终止了时空跳跃。
　　狂风吹动魅惑之女们的短发，妩媚的眸子里倒映着从天而降的血色！
　　时空隐约颤栗起来。
　　这位古老的祖在原始回归以后，竟然是打算轰碎整片空间。
　　如此一来，谁都无法活下来！
　　轰！
　　巨大的血色龙影从天而降，恍若从天而降的陨石，漫天的风雪都被融化殆尽，恐怖的气压吹散了地上的积雪，坚固的冻土骤然塌陷！
　　刹那间，时间冻结！
　　仿佛整个世界坠入冥府，刹那间绽放着妖异的曼陀罗花，无数花瓣凋零！
　　那是人类所无法想象的刀术，苏醒的九阴恍若一条冲天而起的黑龙，沿途所过之处的时空雕零破碎，留下凄厉的裂隙，暴露宇宙的原暗。
　　顾见临转瞬间闪烁到空中，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飘摇起来，仿佛那位至强至暴的古之至尊亲临，以睥睨人间的傲慢姿态斩出一刀，刀身泛起的寒光几乎要遮蔽世上的一切，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风华绝代的美。
　　风华绝代的凌厉。
　　有那么一瞬间，寂寞的刀华仿佛斩断了时间！
　　坠落的血色龙影颤动起来，那双恐怖的竖瞳里仿佛浮现出千年的恍惚与怅然，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气息竟然戛然而止，然后被稍纵即逝的孤寂刀光所撕裂！
　　刀光太快，转瞬即逝。
　　唯有虚空里留下的破碎刀痕仿佛贯穿了世界，然后轰然破碎！
　　“尊者。”
　　那位祖的森然白骨屹立在风雪里，竟是跪拜在地，陷入了沉睡。
　　轰的一声，血色的龙影竟是被一分两半，伴随着坍塌的时空无声的崩溃，整片虚空都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凋零，然后埋葬无踪。
　　这就是一刀之威！
　　一刀斩祖！
　　最初这个少年只是表现出很强大的天赋，冷静睿智，心思缜密。
　　毫无疑问是下一个顾教授。
　　也是青之王即将大力培养的学生。
　　他就像是一头年幼的狮子，拥有无穷的潜力，却尚未发出咆哮。
　　你很难想象，他消瘦的身躯里竟然爆发如此恐怖的力量。
　　简直如古神亲临！
　　“这特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澜大脑宕机，喃喃说道：“小顾不是神司吗？怎么突然变成斩鬼了？”
　　极雷大剑呼啸而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忘记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不要以为你是六阶我就拿你没什么办法，我知道你的身体状态很不好。”
　　唐绫寒声说道：“我跟你拼到同归于尽，你必死无疑。”
　　她握着剑柄的手是如此的坚定，剑锋微微颤鸣着。
　　“我哪敢跟你动手啊！”
　　林澜哭丧着脸，面色一变：“不好！你男人要摔死了！”
　　转瞬间他利用空间跳跃，消失无踪。
　　唐绫愕然抬头，没有注意到什么男人的鬼话，只见少年的黑影从天坠落。
　　仿佛失去了意识。
　　林澜跳跃到半空中一把抱住他，再次闪烁到了雪橇上。
　　不知何时，顾见临浑身崩裂出无数的伤口，仿佛一个血人一般，尤其是七窍里都在流着血，仿佛经历着什么痛苦的折磨，死死皱着眉。
　　那柄名为九阴的刀就在他的手里，痛饮着祖的鲜血，欢愉至极。
　　“还给我！”
　　唐绫冷声呵斥道。
　　林澜抱着怀里的少年一愣，忍不住吐槽道：“公主殿下你咋好心当做驴肝肺呢？我听说你不是有洁癖么？这浑身是血的，我帮你抱得了！”
　　“滚开！什么时候了还嘴贫？”
　　唐绫一把抢过浑身是血的少年，把他抱在了怀里，戴上了单片眼镜。
　　随着眼镜泛起迷雾，她俏脸微变，低声说道：“他的大脑遭受了重创，现在意识很不清醒。至于身上的伤，是九阴造成的反噬。长久以来的谜题终于破解了，九阴除了绝世的锋利之外，还能借助时空的能力，召唤力量。”
　　林澜面色一变：“召唤什么力量？”
　　唐绫深深望向少年浑身是血的身体，低声说道：“烛龙尊者的力量！”
　　林澜悚然而惊：“这刀这么变态的吗？”
　　“那是要看在谁手里，刚才这一刀大概只是那位古之至尊在古代随意的一斩，然后就被九阴记了下来，以弱化了不知道多少倍，再次重现。”
　　唐绫轻声说道：“即便如此，那也是烛龙尊者的一斩，不是他能承受的。”
　　关键时刻，顾见临握刀的右手微微颤动起来。
　　九阴颤鸣着，刀身上竟然泛起一双妖异的竖瞳，嗓音讥讽：“区区人类，竟然还挺有见识，知道本座名讳！不过是斩了一个祖而已，有何大惊小怪？”
　　它嗤笑道：“在本座巅峰时代，从不斩无名之辈！”
　　林澜露出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如临大敌。
　　唐绫抬手示意他不要慌张，盯着这把刀沉声问道：“你是九阴？”
　　她知道，成长型的神话武装都是有意识的。
　　极雷就有。
　　九阴自然也有！
　　“女人，你的眼光不错！”
　　这柄刀颤动起来，傲然说道：“我还是建议你们快走，刚才闹出的动静惊动了某个恐怖的存在，尤其是因为这个祖的死亡，现在那个家伙已经施展权柄准备弄死你们了。”
　　轰！
　　狂暴的暴风雪从遥远的地方袭来，沿途摧毁着一切。
　　从远处看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那是一场恐怖的暴雪。
　　毁灭的天灾！
　　“走！躲进宫殿里，往别的地方跑都是死路一条！”
　　林澜抓住雪橇，现在也顾不得那些尸鬼了，转瞬间跳跃到了青铜宫殿里。
　　唐绫抱着怀里的少年，狂奔到大门的一侧，骤然展现出进化姿态。
　　阿玥也跑到她这边，跟她一起合力推动宫殿的青铜门。
　　“用力！”
　　林澜和阿岚在另一边发力，在暴雪汹涌而来的最后一瞬间关上了大门！
　　轰！
　　整个青铜宫殿都在剧烈的摇晃，沉重的大门竟然被摇撼着破碎。
　　阿岚作为古武途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扇青铜大门。
　　阿玥利用念动力凝聚成出了屏障，强行堵住那些缝隙，脸色苍白。
　　“还是不行，这座宫殿里有别的缝隙！”
　　她们的俏脸苍白如纸，几乎要被冻成了冰块。
　　这座青铜宫殿的缝隙里涌出了狂暴的风雪，极寒的气息仿佛怪物的怒吼。
　　“我来！”
　　林澜一把扯下碍事的衣服，这一刻他表现得像个真男人一样，仰天发出狂暴的怒吼声，神速力加持到了极致，斩出了狂风暴雨般的刀光！
　　因为是暴雪的侵袭，因此镜面反射根本就没有用。
　　反射出同样的暴雪，只会让温度变得更低。
　　至于时空冻结就更别提了，最多就能坚持那么一小会。
　　还不如用神速力的次元斩来抵御风雪！
　　轰！
　　极雷大剑贯穿地面，迸发出炽热的雷霆。
　　唐绫独自缩在角落里，背对着漫天的暴风雪，把那件厚重的貂皮大衣解开，让少年的脸埋在自己的怀里，用仅存的体温来温暖他。
　　温度越来越低，她本就霜白的长发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纤长蜷曲的睫毛结了霜，清冷的容颜毫无血色。
　　凄冷的寒风吹拂着她的后背，几乎把她冻成了一块冰坨，骨骼和血肉都快要冻到坏死。
　　即便是剑骨护体，也无法承受如此酷烈的温度。
　　即便如此，她依旧也一动不动，倔强地保护着怀里的少年。
　　任由暴雪寒风呼啸，谁也伤害不了他。


###第二百六十一章 唐绫：我是女祀？！
　　青铜宫殿被寒冷的暴风雪肆虐，仿佛坠入深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暴风雪的呼啸声渐渐消弭。
　　极雷大剑释放出的雷光在黑暗里闪烁，最终变成了微弱的电火花。
　　唐绫失去了意识，抱着怀里的少年，昏死过去。
　　大家都有呼吸。
　　都还活着。
　　扑通的一声。
　　林澜终于撑不住了。
　　无论是体力还是灵性都已经消耗殆尽，随手把手里的太刀扔在地上，这个看似不正经的家伙竟然是挡在最前面的，把女人和孩子护在角落里，确实是体现出了守夜者的优良美德。
　　“阿岚，阿玥，快把这座宫殿所有的缝隙都给堵住，做一个不会开裂的泥管用来排烟，如果再不升温我们谁都活不下去，必死无疑。”
　　他一把扔掉太刀，直接倒在了地上。
　　大口喘着气，浑身瘫软。
　　只有两个魅惑之女因为体质原因天生耐寒，还具备行动能力。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天师途径的优越性了，阿玥掌握着地风水火四种元素，甚至还有念动力这种万金油的能力，顶着寒风把外面的冻土挖进来，然后用高温的火焰将其解冻，再跟融化的雪水混合到一起，堵住了青铜宫殿里的所有缝隙。
　　临近关门之前，阿岚把沉重的雪橇拖了进来，还有被冻结的物资。
　　至于尸鬼们又被冻成了冰坨子，暂时就放在外面。
　　最后用粘土做了一个通风管道，延伸到宫殿的穹顶。
　　篝火燃烧起来，用的是背包里特意携带的幽木。
　　很耐烧。
　　温度逐渐上升。
　　好在这个青铜宫殿不算特别大，就像是寻常的教堂大小。
　　否则的话还真不好取暖。
　　这就是林澜的求生经验，还有魅惑之女们的种群优势。
　　五分钟不到就能把这里改造成一个庇护所。
　　“你去照顾老公。”
　　阿岚对妹妹说道：“我去看看他们。”
　　她从背包里取出帐篷支了起来，然后铺上一层地毯，把少年和少女抱到里面。
　　原本她想要把两个人分开。
　　然而忽然发现，不知道是冻僵了，还是因为过度用力。
　　唐绫死死把少年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怎么也掰不开。
　　再用点力气，就要把手给扯断了。
　　阿岚很无奈，最后只能把这对情侣一起塞进睡袋里。
　　“那个女孩的背包里有秘药，这是总部的公主，肯定富的流油。”
　　林澜被小老婆拖进了帐篷里，互相拥抱着取暖，大喘气说道：“我教过你们识字，有个叫复苏原液的东西，赶紧给他们灌进去。以后记住，人类的世界秘药有很多，遇事不决就嗑药。以后我不在了，你们也能好好带孩子。”
　　阿玥柔柔地应了一声，把他抱在怀里。
　　阿岚则从包里取出了秘药，给紧紧相拥的少年和少女喂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们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原地休息。
　　“这个祖太强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没有恢复到巅峰期，恐怕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不得不说，虽然说是不同的种族，但他们的战斗意志的确值得尊敬。”
　　林澜气喘吁吁，黑暗里的篝火照亮了他满是余悸的脸：“而且这个祖只是作为守护永生之海的侍卫，真正的恐怖的怪物还在海里待着。最可怕的是，那个怪东西已经盯上我们了，只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祂暂时拿我们没办法。”
　　他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祂现在正在以恢复巅峰期为主要目的。”
　　换句话说，刚才就只是那个怪物在打个喷嚏。
　　差点就把他们给团灭了。
　　真是恐怖。
　　阿岚和阿玥露出茫然的神情，表示自己根本就不懂。
　　随着篝火越烧越旺，庇护所里的温度也到达了十多度。
　　良久过后，唐绫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感觉到冰冷僵硬的四肢渐渐回暖，血液重新流通全身，体内流淌着浓郁的生机，那是复苏原液的味道。
　　“居然还活着。”
　　她轻声说道。
　　这位来自总部的公主殿下何曾如此狼狈过，湿透的白发黏在额头上，凌乱了凛然的美眸，浑身都被雪水给浸湿了，身上还有不少血迹。
　　最重要的是，她感觉到胸前有些异样。
　　唐绫脸颊泛红，下意识地想把少年给推出去。
　　然而转念一想，这好像是自己抱进来的。
　　算了，他受伤这么重，就让他在怀里待着吧。
　　既暖和又舒服，还能当枕头。
　　顾见临被喂下复苏原液以后，浑身崩裂的伤口已经弥合。
　　只是神情却依旧极度痛苦。
　　“怎么回事？”
　　她轻声说道：“为什么还醒不过来？”
　　阿岚和阿玥也看过来，狐疑说道：“明明已经给他喂过药了。”
　　林澜强撑起身体，神情凝重：“这小家伙的精神状态不对劲，天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因为长得太像老顾，我会怀疑他是一尊古神！”
　　唐绫闻言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刚才跟你说过什么？”
　　林澜识趣的闭嘴。
　　唐绫转而望向怀里的少年，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一切的异常和古怪，让人不联想到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能力。
　　顾见临。
　　你到底是谁呢。
　　不经意间，顾见临在梦里似乎梦到了什么，痛苦地挣扎起来。
　　本能地抱紧了她。
　　心跳声传来。
　　仿佛能够听到少年内心深处的彷徨和无助，还有恐惧。
　　唐绫作为剑宗途径，她们必须要有坚定的意志和跟万物共情的能力。
　　因此她能够感受到，这个少年传达出来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做了噩梦，寻求慰藉的孩子。
　　真倔强啊。
　　唐绫摸了摸他的头发，从口袋里取出湿巾，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液。
　　她这才想起来，少年只有十七岁，甚至还没成年。
　　一个孩子能做到这个地步，要受多少苦呢。
　　“忘掉这件事。”
　　唐绫扭头，冷冷说道：“不要再让我提醒你。”
　　林澜咂舌：“你是真的警惕啊，我们还不一定能不能活着出去呢，别内讧啊。”
　　“如果夔龙始祖复苏，想要借助烛龙尊者留下的东西搞大动作的话，那么各方势力都会想办法进来，很有可能利用时空传送之类的方式，以防止跌入维度乱流。”
　　唐绫平静说道：“我们并非孤立无援。”
　　维度的等级越高，能承受的灵性波动也就越高。
　　到时候那些圣域级的升华者们，一定会蜂拥而至。
　　审判庭，守夜者，赢氏，剑冢，各大家族。
　　亦或是神将。
　　还有幽荧集团的六大家族，乃至最为神秘的黄昏。
　　说不定还有古神族来分一杯羹！
　　别的国家的升华者组织，大概也会来分一杯羹。
　　一旦永生之海里的消息传出去的话。
　　林澜眼前一亮。
　　“前提你得保密。”
　　唐绫瞥了他一眼：“不然你一定会死。”
　　“喂喂，公主殿下，我保证什么都不说！”
　　林澜明显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真的起了杀心，担心他会当狗叛徒：“老顾跟我关系莫逆，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保证……”
　　话音刚落，沉寂的九阴竟然悬浮起来，用刀背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啪！
　　林澜懵了。
　　“大胆奴畜，岂敢放肆！”
　　九阴的刀身映出一双妖异的竖瞳，娇斥道：“再胡言乱语，砍你狗头！”
　　林澜震惊了：“什么玩意？奴畜？”
　　阿岚和阿玥面面相觑。
　　所谓的奴畜，其实也是古神族的一种特殊用词。
　　大概跟人类的家禽是一个意思。
　　远古时期的古神族把投靠自己麾下的人类叛徒圈养起来，就叫做奴畜。
　　唐绫冷眼旁观，不知道为何每次看这个二货吃瘪，她就很爽。
　　然而，九阴再次转过刀身，打量着她。
　　“你这个人类少女倒是不错。”
　　它满意说道：“可以当个女祀！”
　　唐绫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呆滞，清冷的嗓音拔高：“女祀？”
　　这是什么破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顾见临背包里的鹦鹉探出脑袋，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即便经历了这么多的凶险，依旧活蹦乱跳。
　　“罪奴，女祀！”
　　它叫嚣道。
　　九阴明显是具有高度智慧的成长性神话武装，深深看了这鸟一眼。
　　面露诧异之色。
　　只见它回到了少年的手里，陷入了沉默。
　　作为烛龙尊者曾经用过的神话武装，它已经很久未曾苏醒过了。
　　自从被折断了以后。
　　只是这一次，它感受到了尊者的气息。
　　眼前的这个少年有些古怪，连它都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只是本能的亲近和熟悉。
　　古之至尊虽然有性别之分，但却无法繁殖后代。
　　只能用骨和血，来创造出来跟自己相近的东西。
　　这个少年，八成是至尊为了那个尝试而创造出的东西！
　　岂不是尊者的儿子！
　　等等，尊者把我抛弃了，为什么还要保护祂儿子！
　　不对，尊者把我抛弃了不是因为祂无情，而是我不够强。
　　必须要好好表现，再次回到尊者身边！
　　“这个少年的意志崩溃了，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挺过来。如果可以的话，永生之海的冰原上一般有一种虫子叫做雪足虫，还有一种特殊的灌木叫天寒木，你们把木屑和虫子的尸体捣碎混合在一起，配合处子之血给他喝下去。”
　　九阴傲然说道：“可助他快速恢复！”
　　林澜听到这里，吐槽道：“这真是干净又卫生啊！”
　　唐绫闻言也一阵恶寒。
　　“等等，我们这里有处子吗？”
　　林澜自己的两个老婆肯定不是了，扭头呆滞地望向公主殿下，忍不住说道：“公主殿下，千万别告诉我们你们俩已经本垒打了！”
　　顾见临在昏睡中浑然不觉。
　　唐绫嗔怒瞪眼，脸颊滚烫：“滚！我能用极雷！”
　　“咳咳。”
　　阿岚和阿玥帮忙打了一个圆场。
　　林澜恍然大悟：“那行，一会我恢复过来，出去找这些素材！”
　　他强撑起身，撑起火把打量着黑暗的宫殿。
　　“咦？”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唐绫蹙眉，说道：“怎么了？”
　　林澜环顾四周，只见这里的血肉已经蒸发殆尽了，连带着那些尸骸都变成了森然的白骨，地上残留着炼金矩阵的痕迹，俨然是让那位祖复生用的。
　　这座宫殿的最中央是一具青铜古棺，棺材盖是敞开的。
　　棺中隐有古物。
　　黑暗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钢铁王座。
　　上面刻印着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痕迹。
　　按理来说，这座青铜宫殿是古神族的遗迹，有文字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这却不是古神族的文字。
　　“这特么是不是守夜者的密码文么？”
　　林澜吃了一惊：“老顾来过这里！”
　　唐绫也睁大美眸，顾教授的鼎鼎大名她是知道的。
　　没想到这里能找到他留下的痕迹。
　　众所周知，老顾在考古学方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啊不对，歪了。
　　总之就是很厉害的就是了。
　　顾教授留下的东西，那就意味着价值！
　　“不对啊。”
　　林澜挠了挠头，喃喃说道：“这里近期举行了一个祖的复活仪式，而且还是唐子敬和另一个神司来筹划的。如果说那个不知名的拉丁裔神司不懂守夜者的密码文很正常，但是唐子敬不会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这些痕迹给抹去？”
　　唐绫微微一怔，望向那些密码文，沉声问道：“我不知道我曾祖父能否识别这些文字，但你作为守夜者，应该是可以认出来吧？”
　　林澜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
　　……
　　顾见临在噩梦里沉沦，痛不欲生。
　　窥视那个祖的记忆，本就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迫。
　　最后烛龙尊者的一刀，更是重创了他的精神。
　　古之至尊的精神不受外界干扰，但是如果是同级别的话，就不好说了。
　　那个祖的记忆给他带来了很多关键的信息。
　　比如总会长，还有青赤双王，都是应运而生的人。
　　古之至尊们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甚至提前预知到了其降生。
　　但是祂们没有干涉。
　　甚至还乐于见到这些人成长起来。
　　难怪，老师的观点是对的。
　　古之至尊真正的敌人，永远都是同类，而不是人类。
　　记忆里出现的绝美女子，自然是烛龙尊者。
　　至于另一位，多半就是白泽尊者！
　　两位古之至尊的交流，每一句话都极具价值！
　　其中还提到了朱雀！
　　烛龙尊者的宿敌，会因为朱雀而诞生。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烛龙尊者如此强大，怎么可能还会有敌人。
　　就算有，最具嫌疑的应该是麒麟。
　　或者是自己这个二代麒麟。
　　怎么也跟朱雀扯不上关系。
　　更重要的是，烛龙尊者曾经询问过，她不知道自己氏族里的始祖为何背叛。
　　这句话的既视感太强烈了。
　　顾见临只能想到一个组织。
　　隐修会！
　　至尊级的手段！


###第二百六十二章 顾见临：我是她丈夫
　　顾见临从混沌中醒来，满脑子都是碎裂的刀光，搅碎脑颅般的痛。
　　首先是意识不太清醒，其次是精神恍惚至极，甚至就连动弹一下都很难，像是整个人都散架了，大概是九阴所带来的后遗症吧。
　　没想到再见到老妖怪，又被她的恐怖实力给震惊了。
　　倘若麒麟主宰的是生和死，那么烛龙所掌握的力量就是时空，而且还不仅仅是通常意义上的传送或者破坏，甚至能够干涉过去和未来。
　　超凡世界的神秘是无法解释的。
　　非要用科学来解释，只能是量子领域的能力了。
　　他百分百确信的一点。
　　当借助那个祖的记忆看到老妖怪的一瞬间，就已经被现在的她感应到了。
　　因此老妖怪利用过去的自己，毫不犹豫地斩出一刀。
　　若非同为至尊级的位格，恐怕一刀下去当场灰飞烟灭，精神死亡。
　　这次窥探到的记忆信息量巨大，可惜没法继续深入思考。
　　因为太痛了。
　　“嘶。”
　　他痛苦地吸气，眼皮都在颤抖。
　　“醒了？”
　　唐绫清冷的嗓音传来。
　　顾见临感受到自己的脑后的触感弹性柔软，这才发现自己枕在她的大腿上，霜白如雪的长发散落到自己的脸颊，时不时的滑过鼻尖。
　　霜色的小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多了一抹暖意。
　　她只穿着宽松的针织衫和打底的黑色加绒保暖衣，火光映在她瓷白的脸上。
　　那件貂皮大衣，则盖在少年的身上。
　　“还好都还活着。”
　　方才在噩梦里的时候，他之所以能够撑下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感觉隐隐约约被人抱着，温暖柔软的感觉时刻都在裹着他，替他遮风挡雨。
　　很少有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上次还是有珠。
　　至于老顾，根本就不算，一个糙老爷们没什么可感动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切换到斩鬼途径的，又是如何唤醒了九阴，斩出那么恐怖的一刀。你既然不说，我就不会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这件事一旦暴露出去以后，你的处境会非常的危险。”
　　唐绫抬手挽起长发，扎了一个清爽的高马尾：“青之王就算能保住你，也最多能护着你两年。更何况他有自己的目的，不是无时无刻都能护着你。”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这次好像确实暴露的有点多。
　　唐绫望向他的眼神很复杂，因为她想通了很多事情。
　　无论是当初海底地宫，亦或是在归葬之森的表现，甚至是布伦希尔号的一打五，以及最后在巴伦萨城孤身一人面对四位黄昏候选。
　　这个少年似乎是拥有本体和分身，而且是不同的途径。
　　至于是不是人，真的不好说。
　　“你不好奇么？”
　　顾见临轻声问道。
　　唐绫沉默片刻：“好奇，但是不敢问。”
　　顾见临一愣：“你还有不敢问的？”
　　唐绫抿着朱唇沉默不语，她只是不想听到一些不好的答案。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这次受伤很严重，林澜和他的两个老婆收集了一些素材，给你喂了一次药，才把你给救醒。但药物的份量不够，你现在还是觉得很痛苦吧？他们现在还在外面继续找药。”唐绫很僵硬地转移了话题。
　　她的指尖刚刚被戳破，挤出了几滴处子之血。
　　但是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原来如此。”
　　顾见临发现自己身处青铜宫殿里，四处的缝隙都给堵死了。
　　篝火燃烧着，很暖和。
　　这是一个临时改造的庇护所。
　　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始终握着那柄名为九阴的鬼刀。
　　九阴微微颤鸣着，刀身倒映出一双妖异的竖瞳。
　　“怎么样？”
　　它傲慢威严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本座是不是很好用？”
　　顾见临悚然而惊，这个说话的嗓音倒是不如老妖怪好听。
　　但是语气却如出一辙。
　　“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太弱了，用了本座一次以后居然就虚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带着本座纵横沙场？不过看在你的潜力不错，本座就姑且认可你，今后努力修行，一刀斩祖只是一个开始，本座最辉煌的年代，那是斩过始祖的！”
　　九阴跃跃欲试：“能拥有本座，那是你的福气。”
　　顾见临得到九阴以后，还是第一次听到它跟自己说话。
　　原来成长性神话武装居然真的有生命。
　　还有独立的人格。
　　别说，这刀还挺有个性的。
　　“初次见面，我叫顾见临。”
　　顾见临用意识回复道：“请多指教。”
　　“很好，有你这种后人，是我族复兴的第一步！”
　　九阴傲然说道：“既然如此，趁着周围没人，你先把这个女祀享用了吧。”
　　顾见临一愣，扭头望向身边的白发少女。
　　什么玩意！
　　唐绫狐疑地望向他：“怎么了？”
　　顾见临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在脑海里回复道：“女祀？”
　　“这不是服侍你的女祀么？不得不说你还是很有本事的，这女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绝世的极品，而且天赋好到出奇！我还感受到了一些来自可恶的白泽氏族的气息！这是上等的鼎炉啊，你速速跟她双修！”
　　九阴居高临下命令道。
　　顾见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而且我现在动不了。”
　　“哟，你还挺矜持！”
　　九阴不满说道：“这是什么时代？你在人间界就没有人教导过你么？合欢之法博大精深，女子上位比比皆是，你连这都不懂？当世可还有合欢古宗？看你的年级也差不多该有十八，怎么如此蠢笨？”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血压有点上来了。
　　曾几何时，只有他嘲讽别人。
　　哪里有别人嘲讽他。
　　就算是刀也不行。
　　“作为尊者的儿子，你真是给她丢人！”
　　九阴娇斥道。
　　顾见临一愣，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难怪这把刀会认可他。
　　除了他确实拥有老妖怪的一部分力量之外。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存在过于独特了。
　　以至于这柄看似不太聪明的刀，竟然误会了什么。
　　“你搞错了。”
　　顾见临冷冷说道：“我不是烛龙尊者的儿子。”
　　九阴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顾见临寒声说道：“我是她丈夫！”
　　轰！
　　巨大的惊惧在九阴的意识里炸开，刀锋颤动不已。
　　这把刀仿佛被吓呆了。
　　顾见临一言不发，他只是随手吓唬一下这把刀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忽然间，唐绫把一份刚写好的文件递给他：“看看吧，或许对你很重要。”
　　顾见临微微一怔：“这是什么？”
　　“你父亲留在这里的密码文，林澜破解了以后留给你的。”
　　唐绫轻声说道：“这里记载的东西，很可怕。”


###第二百六十三章 青与赤，烛龙与麒麟
　　顾见临从未见过少女如此古怪的神情，他尝试着伸出手，却做不到。
　　唐绫幽幽地叹了口气，双手举起那份手写的草书。
　　这个动作对她而言甚至有点萌。
　　“好丑的字。”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吐槽，当他大致扫了一眼草书上的内容时，眼瞳却像是遇到强光的猫，剧烈的收缩起来，身体骤然紧绷，脊背发寒。
　　因为这份草书上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亲爱的小徒弟啊，如果你有一天找到了这里，那么很不幸的告诉你，你倒大霉了。希望你不是以本体来的，否则的话多半会交代在这里。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经过我的调查，我可以几乎笃定的说，我不是第一批进入这里的封弊者。在守门人彻底消失之后，有两个人先我一步来到了这里。这两个人一定来自外界，来自现代的社会，不清楚到底是古神还是人类，但他们比我要强得多。”
　　“如果我没猜错，其中一位甚至应该抵达过麒麟仙宫的最深处。”
　　就是三段话，顾见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冷了。
　　这个时间点，他还没有成为二代目麒麟。
　　药师他们也未曾抵达陵墓深处。
　　然而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存在，提前抵达了麒麟仙宫的最深处。
　　那么这个人见到的，应该是真正的麒麟尊者！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到底抱着怎样的目的，来到了那里。
　　而当初的麒麟尊者又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那个神秘的面具，到底是怎么落到自己的手里的。
　　其实他一直以为，送出麒麟面具的人就是父亲。
　　然而转念一想，又有点不对劲。
　　因为这一切如果真是老顾策划的，那么他为什么对此只字不提。
　　逃亡的路上，起码有好几个小时呢。
　　而且那个神秘的快递，也是发给老顾的。
　　想不通。
　　越想越有种坠入深渊的感觉，浑身发冷。
　　“虽然第一个人我并不清楚到底是谁，但我可以确定第二个人的身份。这也是我要刻意提醒你的，因为这个人竟然是那个神秘的，来自黄昏的军师！这个人跟我一样，作为封弊者进入麒麟仙宫，探索永生之海。”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呵呵。因为我遇到了他，我本来想尝试着拿下他，但是这里的维度着实不允许动手，而且他看起来很孱弱，但我竟没什么把握。”
　　“军师这个人很神秘，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以前也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却并不比幽冥要差。”
　　“这个军师对我也没有什么恶意，甚至跟我坐在一起聊了很多的事情。军师告诉我，他已经从永生之海里回来了，那里的时空是被冻结的，烛龙尊者设下了长达两千年的时空界域，哪怕是九阶的烛阴神来这里也进不去。”
　　“我当然理解，烛龙尊者掌控着时空的权柄，这是祂所主宰的领域，无人能够僭越。后来我们又聊了很多，这个人相当博学，对古神族的了解不亚于我。我们一致认为，烛龙尊者正在进行着某种足以打破现实世界规则的尝试。”
　　“至于这个尝试的关键，就藏在永生之海里。”
　　“只是理论上而言，烛龙尊者应该已经提前抵达麒麟仙宫了才对，作为时空的主宰祂打通时空隧道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难道祂在忌惮着什么么？如果是在忌惮着麒麟尊者，那完全不应该。毕竟烛龙尚在巅峰，麒麟却已经沉睡了千年。”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军师却忽然很神秘的笑了，替我解答了疑惑！”
　　“因为朱雀！烛龙尊者预感到了朱雀的苏醒，并且产生了极度的警惕！因为朱雀已经归来，即将完成终极的涅槃，但无论是扶桑神宫亦或是现实世界，都没有任何的动静。这简直不可思议，朱雀难道不是已经被放逐了吗？”
　　“这才过去了短短几十年，朱雀尊者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回归？我感到极度的不安，因为我们一族的诅咒，就来源于朱雀氏族。”
　　“这也就是说，烛龙尊者在忌惮着朱雀尊者，因此才迟迟没有降临到麒麟仙宫。这是不是意味着，烛龙尊者在蜕变的时候，会处在非常虚弱的状态？”
　　“因此烛龙尊者在做一些筹备，祂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军师只告诉了我这么多，然后他竟然问我要不要加入黄昏？我当然拒绝了，虽然说我也是个进化者，但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神神秘秘的家伙。”
　　“我问他为什么邀请我，他却笑着说因为我在调查隐修会，而且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这让我毛骨悚然，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查到的是什么东西。这次来麒麟仙宫，我确实遭遇了隐修会的控制，但我能够抵抗。”
　　“我在永生之海里找到了归墟，窥见了命运的一角，也看到了那个想要控制我的人。这个人在隐修会的地位非常高，人们都叫他所罗门先生。这应该是个奇怪的代号，但是根据我对以往经历的回溯和侧写，隐约觉得我应该认识他。”
　　“作为情报的交换，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军师。而军师竟然也毫不避讳地告诉我了他们组织的计划。我的天呐，黄昏竟然想要杀总会长！”
　　“好吧，这个说法有待商榷。准确的说，黄昏组织是在消耗总会长的寿命。这个组织在百年来暗中活动，尽可能的制造出各种事件，目的就是为了让总会长不停的出手。军师告诉我，总会长拥有天人之楔，强大到难以想象。”
　　“哪怕是全员圣域级进化者的黄昏，也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呵呵，这简直就是废话，总会长掌握天人之楔，简直就是全世界进化者的亲妈。不然当初的青和赤早就把这个世界打穿了，怎么可能最后一死一伤。”
　　“但是军师说，总会长并非无懈可击。这位人类世界的支柱纵然强大，但她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每出手一次，都会折损自己的寿命。”
　　“军师希望她能早点死，否则的话他们的计划就来不及了。而且军师还说，并不只有他们希望总会长死，甚至连青之王也希望总会长死去。”
　　“疯子！我再次嗅到了青和赤的阴谋，这两个人全都是疯子！”
　　“军师说他很欣赏我，所以愿意把情报告诉我，他跟我说半年以后你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会在这里出事，但你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
　　“等一下，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已经在永生之海里完成了晋升仪式，随时都可以突破圣域，子衿的时间大概在半年以后。黄昏到底想要做什么？林澜这小子留在这，他这么喜欢子衿，到时候应该会发疯吧？”
　　“为了阻止这一切，我想要在这里杀死军师。”
　　“该死，军师这家伙有古怪，我竟然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的宝贝徒弟，如果你看到这些的话，千万要记住。小心军师，这家伙不正常！”
　　草书到这里戛然而止。
　　篝火依旧在燃烧，木柴发出噼啪的炸响声。
　　其实这个庇护所里很暖和，顾见临却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窟。
　　“看完了？”
　　唐绫低声说道。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确实很可怕。”
　　首先，老顾的留言，帮他们证实了对永生之海的猜想。
　　最恐怖的是，这件事一次性牵扯到三位至尊。
　　烛龙，麒麟，朱雀。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是因为朱雀的牵制，烛龙早就降临了。
　　那个时候顾见临或许会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
　　“至于所罗门先生，你听说过么？”
　　顾见临轻声问道。
　　唐绫沉默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听说。
　　“看来这个隐修会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顾见临平静说道：“那么最后，就是这个军师了。”
　　唐绫倚在极雷大剑上，凝视着躺在她腿上的少年，低声说道：“自从古之浩劫事件以后，总会长就是秩序的守护者，很多人想要她死，这很正常。包括赤和……嗯，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军师的信息，你父亲真的很厉害。”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
　　“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好的父亲。”
　　唐绫轻声说道：“虽然他没法在你身边保护你，但他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
　　顾见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隐藏极深的羡慕和渴望。
　　确实。
　　虽然嘴上嫌弃，但他一直觉得，老顾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或者，每个深爱子女的，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而唐绫最重要的人，却亲手出卖了她的自由，背叛了人类阵营。
　　“你在转移话题。”
　　顾见临忽然说道：“其实你刚才想说的是青和赤吧。”
　　唐绫瞥了他一眼，眼神幽深：“我知道青之王是你的老师，所以不想在你面前说这个话题。因为青之王看似始终蛰伏，但他的确是有所图谋，他也希望总会长死。”
　　顾见临其实心里也清楚。
　　青之王的一个考验和三节课，都是在给他选择的机会。
　　为什么要让他选呢。
　　因为青之王是一个好人，愿意给他选择命运的机会。
　　但是成为青之王的学生，可能真的要背负很多沉重的东西。
　　因为老人家可能会做出一些，很可怕的事。
　　“其实总会长心里也应该心知肚明，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想她死。”
　　唐绫轻声说道：“坐在这个位置，注定众叛亲离。”
　　顾见临犹豫了很久：“总会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唐绫仰头望向穹顶，火光映出她精致的侧脸：“我跟她相处了十多年，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很霸道很冷酷的人，但有时候又觉得她很孤独。”
　　高处不胜寒，不孤独才怪。
　　顾见临感慨道：“原来如此。”
　　“总会长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好，最近一直在用药物治疗，所以你很少见她真正动真格的，因为她要把自己的生命和力量，留着守护人类。”
　　唐绫幽幽说道：“很多人都怕她，那是因为她真的会动不动就杀人。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她不可能大开杀戒，因为她的身体撑不住，而且她也不会让秩序世界伤根动骨。”
　　顾见临若有所思，所以这才是以太协会内斗的根源所在。
　　“所以军师为什么要对陆部长下手？”
　　他喃喃说道：“为什么偏偏是陆部长？”
　　等等！
　　顾见临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强撑着坐起身来。
　　“怎么了？”
　　唐绫抬手扶住他，嗓音清冷：“出什么事了？”
　　顾见临眼神里闪过浓郁的忌惮：“我知道为什么是陆部长了。”
　　唐绫一愣。
　　“因为陆部长曾经包庇过牧叔他们，而且她还曾帮我父亲的学生逃走。我父亲刚才说，林澜这个混账东西居然喜欢陆部长？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顾见临低声说道。
　　唐绫眯起美眸：“堕落者，林家的后裔，蓬莱升仙阵持有者，审判庭的通缉犯。”
　　“我现在怀疑，军师既然在这里遇到了老顾，那么也就有可能遇到林澜。”
　　顾见临脸色变得难看了：“军师早就知道林澜在这里，如果陆部长被追杀的时候，恰好跟林澜相遇？他一定会出手相救，对不对？”
　　以太协会内部斗的最厉害的两个派系就是守夜者和审判庭。
　　陆部长毫无疑问是支持前者的，这一次也是来晋升圣域级。
　　但问题是，她有破绽。
　　“我懂了，军师就是想制造这一幕，然后被以太协会的人看到，尤其是审判庭。”
　　唐绫轻声呢喃：“这个军师，想要让以太协会内部彻底乱起来。”
　　顾见临只觉得心里寒意弥漫。
　　因为月姬，恰好就在陆部长的身边。
　　一旦陆部长曾经做过的一切被揭露出来，那么一切都玩完了。
　　哪怕晋升圣域，也无法成为神将。
　　甚至她本人也会遭到审判。
　　而守夜者为了保下她，又会做什么呢。
　　没人知道。
　　这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永生之海除了至尊级的博弈之外，还有来自黄昏这个组织的陷阱。
　　换句话说，这是赤之王的陷阱。
　　至于青之王，无论他老人家知不知道这件事，都未必会去干涉。
　　因为没人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砰！
　　青铜宫殿的大门被推开。
　　阿玥和阿岚气喘吁吁的回来，手里抱着大捆的材料。
　　背后空无一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顾见临，你到底是谁
　　顾见临看到这对姐妹花的背后没有人，就知道坏事了。
　　根据阿岚和阿玥所说，林澜在外出寻找素材的时候，隐隐约约感知到了有危险，便孤身一人闯进了风雪里，让她们两个回来送药，顺便通风报信。
　　“呸。”
　　唐绫轻啐一口，却什么都没说。
　　顾见临叹了口气，什么察觉到有危险，还不是去找老相好去了。
　　唐绫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这个家伙居然追求过陆部长？有了这么多老婆还没忘记自己的白月光，到底该说他痴情还是说他渣男？”
　　顾见临摇了摇头：“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是阳谋。当初我拷问了李局长和张议员，得到的结论就是，隐修会目前在调整这个世界的平衡，想要逐步瓦解秩序世界的力量，因此他们会不断的帮助幽荧集团来做事。”
　　“事实上，陆部长这个破绽恐怕早就被人知道了，只是一直在寻找时机。”
　　他顿了顿：“这个时机，就是以太协会内部矛盾最激烈的时候。”
　　唐绫沉吟片刻：“你是指，青之王摆脱天谴以后？”
　　“是的，审判庭一下子死了两个圣者，李青松也被重创，张议员被杀。我不太懂以太协会的派系争斗，但想来这应该是审判庭最紧张的时候，他们急需要寻找一个契机来止损，否则的话接下来的竞争里，他们会越来越不利。”
　　顾见临以手扶额，叹息道：“当初陈司长的担忧是对的，陆部长暗中帮过我父亲的学生，这就已经是她的死穴了。同理，林澜要是去救她，一样会被视作同党。更何况陆部长以前还一直在偷偷帮助牧叔他们西躲东藏，摆脱审判庭的追捕。如果审判庭铁心要对付陆部长，那么你猜他们做什么？”
　　唐绫轻声说道：“血月屠戮事件。”
　　“是的。”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审判庭会认定，陆部长是我父亲的同党。”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唐绫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认真：“你知道陆部长的父亲是谁么？”
　　顾见临本能地说了一句废话：“陆家的老家主？”
　　“黎明作战序列第一战区的总司令，手底下有十五万纳米战士。”
　　唐绫幽幽说道：“这是掌握真正实权的高层，一旦陆司令的女儿出事……”
　　“很难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
　　顾见临只感觉头皮发麻。
　　如果陆部长真的出了什么事，可真就要闹出大乱子了。
　　“进入这里已经很久了，以太协会的人一定也进来了，想来幽荧集团也不例外。我们需要确定，他们现在都在什么地方，具体的战力如何。”
　　顾见临沉声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们得到的消息传递出去。只要传到总会长那边，她就一定会想办法处理，不会让事情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其次，我们也需要保证，陆部长不会立刻被抓，必须先让他们逃出去。”
　　他们必须阻止这件事，否则一切都完蛋了。
　　唐绫陷入沉思：“可是我们战力有限，能做到的事情太少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先喝药吧。”
　　阿岚和阿玥端着一个木碗走过来。
　　顾见临愣了一下，只见木碗里翻涌的血浆：“这是什么？”
　　唐绫扭头撇向一边，脸颊微微泛红，嘀咕道：“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之前她为了方便，一次性从手指里挤出了不少所谓的处子之血。
　　剩下的材料就是磨碎的虫子尸体和从木头擦下来的木屑。
　　顾见临要是知道了，多半会来一句干净又卫生。
　　现在情况紧急，顾见临也顾不了太多，仰头把血浆灌进喉咙里。
　　他只觉得一股暖流淌遍全身，连带着脑海里的撕裂感都消弭了很多。
　　稍缓片刻以后，他发现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起身打量着这座昏暗的宫殿：“不对劲，这些密码文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就算那个祖不认识，难道唐子敬他们也不认识？哪怕真的认不出来，也可以尝试着将其抹掉，不该留给我们。”
　　他径直走向那个王座，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唐绫连忙起身挽住他的胳膊，蹙眉道：“林澜也提起过这点，因为他也觉得不对劲。唐子敬未必能认出这些内容，但一定知道这是守夜者的密码文。无论如何这些文字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就是很古怪的地方了。”
　　她顿了顿：“除非他笃定我们活不下来。”
　　顾见临沉思了很久：“确实，要么这是唐子敬故意留下来的，要不然就是他没打算让我们活着。从之前的战况来看，我倾向于后者。”
　　“其实我们就算知道了也没用。”
　　唐绫抿紧朱唇：“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顾见临也在飞速思考：“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唐绫望向他冷硬的侧脸：“你还有什么办法？”
　　顾见临转而打量着这尊青铜王座，忽然说道：“你记不记得，之前那个祖曾经说我们只是可怜的先行者，换句话说就是炮灰。那么，祂是怎么知道，还有其他远比我们强的人进入了永生之海呢？他是怎么提前察觉到我们的到来？”
　　王座的两侧没有扶手，只有两柄漆黑的青铜权杖。
　　权杖的顶端是如墨般的宝石，仿佛能够吸收掉所有的光芒。
　　唐绫沉默地摇了摇头。
　　“这里是麒麟尊者的世界。”
　　顾见临一步步踏上台阶，艰难地坐在了王座上。
　　他抬起双手，抵住两侧的权杖。
　　唐绫惊讶地瞪大眼眸。
　　轰隆！
　　顾见临抬起头，这座青铜宫殿仿佛被激活了一般，无数道金色的纹路在黑暗里亮起，黄金的光屑如萤火虫一般漂浮起来，在他的面前汇聚。
　　很显然，他唤醒了古神族的文明的遗产，控制着这座宫殿！
　　黄金的光幕倒映出漫天的风雪，还有在冰天雪地浩浩荡荡前行的军队。
　　“果然我猜得没错。”
　　顾见临轻声说道：“这里是古神族的一处岗哨！”
　　唐绫却并非惊讶于黄金光幕里映出的画面。
　　她只是凝视着少年，眼神愈发的复杂起来。
　　顾见临。
　　你到底是谁呢。
　　……
　　……
　　巴伦萨城的寒雾被辉煌的阳光所驱逐。
　　明明是海底的世界里，却有一轮炽烈的太阳悬浮在天穹上，炽烈的阳光照亮沉寂的古城。
　　凡是阳光所照之处，冰雪消融。
　　倒不是这枚烈日温度有多么的高，而是它能释放出天人界域的力量，驱逐古神的领域。
　　“人造太阳。”
　　幽冥坐在一片废墟里，打量着头顶上空的烈日，感慨道：“黄金之王的手段的确是高明，连这种恐怖的东西都能被他给搞出来。”
　　军师笑着摆手，说道：“王曾经说过，黄金之王的确惊才绝艳，但也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黄金之王不具备驾驭天人之楔的力量，若是没有总会长的旷世伟力，所谓的人造太阳计划，也不过是痴人说梦。”
　　幽冥笑道：“也是。”
　　他眺望远处，时空仿佛剧烈的扭曲起来。
　　远方的冰天雪地里，一辆辆雪地车组成的车队正在冲破风雪，驰骋狂奔。
　　“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让司家的老太爷去做这件事。”
　　幽冥眯起狭长的眸子，笑道：“这家伙的小心思可多了。”
　　军师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司老太爷的小心思多，不然干嘛让他去呢？姜寒衣他们四个已经死了，责任当然要由这个老东西来背。”
　　“说起来，姜寒衣他们真的是被青之王的那个学生杀死的？”
　　幽冥忽然问道：“如果是真的，那我还挺期待他来到我面前的。”
　　军师背负双手，漫天的雪花落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白发染着雪霜：“不然呢？末日降临，青之王最后选择的人，其天赋必然不是你我能想象的。本以为是个雏鹰，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会啄人了，已经成长为一个顶级的掠食者啦。”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用了别的特殊手段，但仅凭天赋而言，这个时代能跟他比肩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寥寥那么几个人能与之媲美。”
　　他感慨道：“羡慕啊。”
　　幽冥饶有兴趣说道：“那么，月姬呢？”
　　军师淡淡说道：“月姬，她很好啊。这是顾辞安的学生，顾辞安觉得她有天赋，这就足够了。没有人可以质疑顾辞安的智慧，全世界都要相信他的眼光。”
　　幽冥颇有深意说道：“我指的是，你应该知道月姬对幽荧集团并不忠诚。难道你没有看到，这个女孩正在护送着陆子衿，前往永生之海？”
　　军师淡淡一笑：“首先，忠诚是最没用的东西，驱动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永远是利益。只要利益一致，那我不管她在想什么。更何况，姜寒衣能够串通司家来暗中针对月姬，月姬为什么不能串通以太协会，弄死姜寒衣？”
　　幽冥评价道：“有道理。”
　　“当初月姬能从血月屠戮事件里活下来，多亏了陆子衿的帮助。现在她要还这个人情，那我就允了她。这恰恰证明，她这个人的品性和心气，远胜那些废物。”
　　军师悠然道：“况且，我也需要她的出现，帮我完成我的计划。”
　　“你说的废物该不会是姜寒衣吧？”
　　幽冥放声大笑：“军师，你可真是偏心啊。”
　　军师耸肩：“王临终前留下的遗命是让我好好守护姜家，又没说是嫡系还是旁系。如今整个姜家，你也挑不出一个比那对姐妹还优秀的，我为什么不选择她们呢？血统纯不纯根本不重要，谁强大谁就自然纯。”
　　这就好像一块毫无杂质的纯铁，确实是纯。
　　但是再纯，也不如一块含金量百分之七十的黄金。
　　“当然，这对姐妹真正能走到什么地步，还是两说。”
　　军师转身，幽幽说道：“希望她们别让我失望。”
　　幽冥挑眉，似笑非笑说道：“既然你这么看好她们，为什么还要把她的资料给了张栩之？”
　　军师摇了摇头，无奈说道：“张栩之只知道月姬是顾辞安的学生，但并不知道月姬的真实身份。那一家人是动不得的，景辞承诺过要保护那家人的安全，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人动的了他们。毕竟谁也不想看到一位新的天灾出现。”
　　他强调道：“你是跟他交过手的，你应该了解他真正的实力。”
　　幽冥眼神里闪过一抹异芒，什么都没说。
　　“再者，一旦那家人的生活被干涉，那对姐妹的生母怕是就要来找我拼命啦。”
　　军师说到这里，忽然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咦？”
　　幽冥转过身，望向无尽的风雪深处。
　　“有意思，有人在窥视着我们。”
　　军师热情地挥手，打招呼笑道：“嗨。”
　　……
　　……
　　军用直升机盘旋在风雪里，引擎的轰响声恍若雷鸣。
　　梦魇沉默地坐在机舱里，头戴特质的远程通讯头盔，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自己的精神意念，操控着无线电的信号，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就是灵媒途径的作用。
　　在现代科技无法完成通信的情况下，便利用超自然力量进行辅佐。
　　李寒亭背着剑匣，面无表情问道：“怎么样？莱茵大人有消息了么？”
　　他在机舱里来回踱步，似显焦急。
　　“放心，莱茵大人不会拒绝的。”
　　有人淡漠说道。
　　这是个大概二十七八的年轻人，黑色的短发整齐的往后梳，并不算英俊的脸上似显冷厉，一袭棕色的长风衣在风中鼓荡，背后捆着一个刀袋。
　　他低头翻阅着密封袋里的情报：“虽然不知道这些资料是谁寄给我的，但很显然已经足以证明陆子衿有问题。如今是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刻，莱茵大人不会允许意外的发生，他一定会同意我的请求，准许这次行动。”
　　狂暴的气，在他的体内翻涌沸腾。
　　漫天的雪花凋零。
　　张栩之，十三位分部长之一，而且还是排名相当靠前的。
　　实力保五争三。
　　本来，审判庭是明令禁止他做任何事情的。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份文件。
　　其实他撒了一个谎。
　　他知道这份文件是谁寄给他的。
　　除了黑暗世界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但他还是接受了这份神秘的馈赠。
　　即便这份馈赠，有可能会把他引入深渊。
　　“倘若这次任务完成，我将获得巨大的功勋，哪怕陆子衿跟我同时晋升，我也能确保我会稳稳拿下神将的位置。我记得青之王不是曾经说过，圣域级以下随便来么？看来他对他的学生很有信心。”
　　张栩之平静到毫无波澜：“那我就想知道，既然人人都说我的弟弟是隐修会的成员，那么陆子衿所做的这一切，算不算隐修会的成员呢？”


###第二百六十五章 绝地翻盘！
　　雪花在风里破碎。
　　伴随着刀光的一闪而逝，巨人轰然跪倒在属于祂的祭坛上，沉重的铁甲一寸寸脱落下来，暴露出瘦骨嶙峋的躯体，血肉已经干枯，骨骼是如此的分明。
　　祂的小腹被开了一个大洞，涌出熔岩般的血。
　　心脏有一道极细微的切口，那是致命伤。
　　没有怒吼或者咆哮，只有千年来的寂寞叹息。
　　“不愧曾经在太古时代咆哮的战士。”
　　月姬收起唐刀，深深鞠躬：“敬你不屈的战斗意志。”
　　这是一位来自古神族的祖，万年前曾活跃在蛮荒时代的强大战士，好在祂巅峰时期实力和地位并不算太高，而且状态恢复的也很差，甚至无法动用原始回归，因此才被众人合力给斩杀，彻底埋葬在死亡的深渊里。
　　众人震撼无语。
　　他们从巴伦萨城一路逃亡到这里，精疲力竭。
　　幽荧集团的司老太爷还带着几个黄昏候选追杀他们。
　　即便路上甩开了他们几次，但很快又会被追上。
　　本以为遭遇了一位祖，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没想到月姬竟然没有丝毫退意，拔刀就上。
　　最后还真打赢了。
　　当然，号称多宝童子的姬小钰也出了不少力，浑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神话武装，再加上本身是个皮糙肉厚的古武，既能当输出又能当坦克。
　　陆箐箐作为霸王途径也贡献了极高的输出，这位祖小腹的大洞就是她开的。
　　“辛苦了。”
　　陆子衿俏脸苍白，其实这一战赢得非常凶险，如果不是她在旁边指点，看出了这位祖的行动模式和弱点的话，多半就是团灭的结局。
　　但如果说贡献最大的，其实另有其人。
　　“林队长，你没事吧？”
　　陈青眼瞳里泛着诡异的纯白，扶着女人微微颤抖的肩膀，低声说道：“先休息一下吧，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你就坚持不到永生之海了。”
　　林晚秋眼瞳里泛起了狰狞的血红，却依旧死咬着牙为他们释放圣光术。
　　那些圣洁光线在女孩子们的身上穿梭，治愈了伤势，驱逐了寒意。
　　这一路上要不是她时刻释放圣光术，众人早就被冻僵了，丧失战斗能力。
　　“你们就不问问我是什么时候感染的吗？”
　　林晚秋俏脸苍白，抬头望向众人。
　　因为超负荷的使用能力，她已经濒临畸变的边缘了。
　　只是这一次，她的队友却没有流露出警惕或者嫌弃的神情。
　　只有担忧。
　　因为这一路上她的表现，已经征服了所有人。
　　原本人们对她的印象是趋炎附势，虚荣又势利，是个绿茶。
　　但现在却发现，她伪装的外表下，竟然有如此坚强的内心。
　　“林队长，嗑药。”
　　两个炼药师真诚地献上了自己刚刚调配的秘药，挠头说道：“这是小公主监制的秘药，虽然大家都说她不靠谱，但其实她从不周山里找到的药方，经过我们常年的研究发现，并不是毫无逻辑可循，至少有点用。”
　　“这瓶药是真的能够暂缓你的精神污染，可惜就炼出了一瓶。”
　　他们说道：“总之您先用吧。”
　　林晚秋一怔，展颜一笑：“谢谢。”
　　姬小钰对此也没有意见，只是抱着双手相当得意。
　　“等一下。”
　　陆箐箐忽然惊觉：“你们有没有发现，幽荧集团已经很久没追上来了？”
　　月姬深呼吸，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握着刀说道：“我们打了三个小时。”
　　陈青忽然感受到了什么，赫然抬头。
　　“以太协会的人来了。”
　　陆子衿低声说道。
　　因为是在冰原上，所以她裹得相当的严实，而且还做了面部伪装，生命韵律也用药物改变了，因此倒是可以装成其他人，不至于暴露自己。
　　众人如蒙大赦，还以为自己找到了救援。
　　毕竟走到这一步，队伍已经快要山穷水尽了。
　　天知道这里还有没有沉睡的古神种。
　　或者从古墓里复苏的祖。
　　亦或是等到幽荧集团追上来，他们都要团灭！
　　然而就在这一刻，陆子衿嗓音变得急切起来：“小心，别过去！”
　　只见一架军用直升机冲破风雪，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冰天雪地里：“下方的人请注意，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双膝跪地，双手抱头。我已将你们视为敌对目标，一旦有任何反抗举动，我将采取一切措施，对你们进行严厉打击。”
　　他漠然说道：“你们有三秒钟的考虑时间。”
　　众人要么是以太协会的成员。
　　要不然就曾经在以太协会里待过。
　　他们能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张栩之部长。
　　这架军用直升机的下方弹出炮口，恐怖的雷光汇聚在一起。
　　几乎穿透了漫天的风雪。
　　这是直升机经过改装后装载的炼金武器，强波动超电磁炮。
　　这种武器曾经一度因为反人道而被禁制，通常只用于对抗古神族的战场上！
　　一旦被命中，五阶的升华者里大概只有古武途径能够活下来。
　　轰轰轰！
　　三秒钟的时间已经过了。
　　雷光从天而降！
　　三连发！
　　雷光照亮了女孩们绝望的脸。
　　这支小队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灵性都还没有恢复，体力更是干枯。
　　哪怕是月姬，都只能被动的接受分身死亡的命运。
　　关键时刻，陆子衿抬起自己的双手，掌心赫然亮起了血色的咒文！
　　众人微微一惊，转写矩阵！
　　一种特殊的炼金矩阵，可以将自身的能力储存在里面，延时发动！
　　轰！
　　恐怖的精神意念如潮般喷薄而出，顷刻间凝聚成实质！
　　仿佛天然的屏障，硬生生抵住了从天而降的超电磁炮！
　　恐怖的巨响里，三颗超电磁炮迸发出恐怖的轰响。
　　一寸寸突进！
　　这是因为陆子衿释放出的能力，是没有续航的。
　　无法持续出力。
　　因此只能短暂的拖延。
　　“逃！”
　　陆子衿娇喝一声。
　　这本是她留着保命的底牌，但现在却不得不用来保护队友。
　　然而众人却谁都没有动，甚至从口袋里摸出蔚蓝之血。
　　他们早就到了服用蔚蓝之血的上限。
　　虽然不知道以太协会的人为什么对她们动手。
　　但她们显然不是坐以待毙，或者抛弃队友的性格。
　　“我来试试。”
　　月姬拎着唐刀，漠然地走上前。
　　在这个团队里，她是无可争议的主要输出位，本身对麒麟仙宫的有着明显高于他人的理解，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战力强大到不可思议。
　　虽然那个少年不在，但他留下的这个女孩，简直是赞爆了。
　　轰隆！
　　三发超电磁炮几乎要撕裂了念动力凝聚的屏障！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有人大吼一声：“全部撤退，这里交给我！”
　　只见一道鬼魅般的人冲破风雪而来，如狂风般迅捷的突进，留下无数道破碎的残影，双手握紧的太刀撕裂暴雪，迸发出凄厉的呜咽！
　　“鬼剑术，幻影剑舞！”
　　没人知道他喊的是什么中二口号，但他却闪烁到三颗咆哮的超电磁炮面前，时空被他释放出来的领域骤然冻结，世界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
　　狂风暴雨般的刀光闪烁，每一斩能撕裂时空。
　　直到最后，时空轰然坍塌，把三发狂暴的超电磁炮吞噬进去！
　　轰隆！
　　时空冻结的领域破碎，漫天的风雪呼啸。
　　林澜闪烁到地面上，长发在风里飘摇，面无表情地收刀。
　　他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帅的一刻了。
　　“怎么样？”
　　他扭头说道：“我帅不帅？”
　　“林澜？”
　　陆子衿睁大了美眸，看清了那张脸的一瞬间，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喃喃说道：“你这个家伙居然在这里？等等，你居然还活着？”
　　林晚秋看到这张阔别已久的脸，下意识地捂住红唇。
　　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额发在风里轻飘。
　　“子衿，你裹得真严实，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林澜回头笑了笑：“姐，你变漂亮了，也瘦了。”
　　林晚秋竭力地捂住红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亲人，收养她的林家也是丧心病狂的疯子，就只有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
　　为了救他，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有时候觉得他已经死了。
　　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天没看到尸体，她就不死心，她就想一直找下去。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如果你的生命里少了谁，你或许连怎么跟别人说起自己，都不知道。
　　陆子衿时隔多年也终于见到了这个曾经粘着自己的癞皮糖。
　　只是她并没有多么感动，只是大喝道：“后面！”
　　林澜骤然转过身。
　　只见直升机下有人跳了下来，拔出了刀袋里的铁刀，一刀斩落！
　　轰！
　　汹涌的气劲被撕裂。
　　林澜反手一记次元斩，撕裂了汹涌的气，斩断了坚硬的刀！
　　只听一声巨响，他骤然完成了虚化，被震荡而来的气劲透体而过。
　　“林澜，前守夜者成员，疑似参与过某种诡异的堕落仪式，在九年前探索归葬之森的任务里失踪，有残害队友，背叛秩序的嫌疑。”
　　“月姬，前守夜者成员顾辞安的学生，前以太协会编外成员，在血月屠戮事件里背叛秩序，后杀害多位以太协会调查员，曾一度位列通缉榜前列。”
　　“林晚秋，峰城辖区分部长，精神已被污染，濒临堕落的边缘。”
　　“陆子衿，峰城辖区分部长，目前已经有证据表明你利用职务之便，包庇前守夜者成员牧锋和林澜，并协助前以太协会编外人员月姬叛逃。与此同时，我严重怀疑你是否跟血月屠戮事件有关，现在我需要将你们带走进行调查。”
　　张栩之是古武途径的六阶，他的气之界域已经撑开，而且他对这种能力的运用已经相当娴熟，只是把气场控制在自身体表，浓缩浑厚。
　　“你们可以反抗，但不会有任何结果。”
　　他双手拔刀，淡然说道：“开始吧。”
　　军用直升机的机舱里有人一跃而下。
　　李寒亭在半空中御剑而起，背负双手俯瞰着他们，淡淡说道：“闲杂人等可以原地投降，你们会被带到稽查局进行调查，不会有生命危险。”
　　无数飞剑环绕在他的身边，恍若游鱼。
　　“协会的支援就在二十公里外，你们没有机会。”
　　一位驾驭着念动力的长发女人悬浮在半空中，这是新晋的欧米伽前十，同样有审判庭的背景，天师途径的五阶炼师，实力强劲。
　　一个六阶的部长级。
　　两个五阶的欧米伽。
　　林澜对此也没有任何把握，大喝道：“我留下来殿后，你们跑！”
　　林晚秋正想冲出去，却被人一把扛在肩上，掉头就跑。
　　陆箐箐非常冷静，知道这个时候再不跑就全完了，必须先撤。
　　陆子衿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旋即也被拦腰抱起。
　　月姬抱着她飞速逃离。
　　姬小钰也知道现在不是墨迹的时候，带着陈青和两个炼药师狂奔。
　　……
　　……
　　黑暗的青铜宫殿，顾见临双手离开了权杖。
　　眼前的黄金光幕熄灭。
　　通过这座宫殿的观测矩阵，他成功窥见到方圆数百公里的情况，轻声说道：“围绕着永生之海，总共有十二个类似的岗哨，每一个岗哨都有一位祖镇守。我们遇到的这个应该是最强的。现在陆部长他们也已经干掉了一个祖。”
　　他顿了顿：“幽荧集团的司老太爷始终在追杀他们，把他们逼到了绝路。大概再过五分钟，张栩之和审判庭的人，应该就能追上他们了。”
　　其实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军师！
　　当顾见临窥视此人的时候，他居然能够有所感应，甚至跟自己打个了招呼。
　　那种笑容，真让人不寒而栗。
　　唐绫在阶梯下凝视着他，抬手挽起耳边的一缕发丝：“你知道么？你刚才坐在王座上的样子，真的很像是一个古神族。”
　　顾见临沉默片刻：“是么？”
　　“是的。”
　　唐绫轻声说道：“如果不是古神族的话，怎么能开启这东西呢？”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唐绫摇了摇头：“不想。”
　　顾见临忽然有点好奇：“如果我真是古神族怎么办？”
　　唐绫淡淡说道：“总会长教过我，人类和古神族也并非无法和平相处，自古以来也有不少人类大贤，跟古神族成为了朋友，得到了宝贵的知识。”
　　顾见临一愣。
　　“哪怕你真的是个潜伏在人类世界里的古神族，在你毁灭世界之前，我都不会把你当做敌人。更何况，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唐绫凝视着少年的眼睛：“所以，陆部长的事情，你有办法了么？”
　　“如果是之前没什么把握，但是现在唤醒了九阴，那就不一样了。”
　　顾见临想了想，认真说道：“你就不要跟我一起了吧。这次去救人，我们很有可能会被一起打上叛徒的标签，一旦无法翻盘，那就万劫不复了。你还要去找你的曾祖父，没有必要陪着我一起玩命。”
　　这位来自总部的公主殿下前途无量。
　　真的没必要一起做这种事情。
　　“没有你，我怎么找我的曾祖父？我没有侧写的天赋。”
　　唐绫重新穿好衣服，背起了厚重的行囊，淡淡说道：“我相信你，不完全是信你的人品，而是觉得你能找到一切的答案，让我看到真相。”
　　顾见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整理好衣服，背上背包。
　　他抓起再次沉寂的九阴，望向身边的少女，平静问道：“你是我的同伴，哪怕你不跟着我一起胡闹，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帮你找到真相。”
　　“如果你活不下来，还怎么帮我？”
　　唐绫意味深长地瞥向他，朱唇微翘：“刚才昏迷的人是谁？”
　　她很少笑，宛若冰河解冻，漫天飞雪。
　　顾见临板着脸，心说之前那是老妖怪降维打击。
　　不算。
　　“这次真有可能会死，别忘记我们两个人在规则外杀过审判庭的人，难保隐修会不会从中作梗，让人对我们发动自杀式袭击。”
　　他平静说道：“你要考虑清楚。”
　　“无论洪水滔天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唐绫转而望着他的侧脸：“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顾见临颔首。
　　“你这么拼命的理由是什么？”
　　唐绫盯着他的侧脸，仿佛想看出什么东西来。
　　顾见临想了想，释然一笑：“当初我和我父亲遭遇了鬼车始祖，他本来是可以丢下我一个人逃走的，他没有那么做，他死在了那里。如今老顾不在了，我就要把他一直以来都在守护的东西保护好。我不想看着别人，把他珍视的东西毁掉。”
　　无论是有珠，亦或是妈妈，还有牧叔他们。
　　亦或是陆部长。
　　“我明白了。”
　　唐绫嗯了一声，挽住少年的手臂，说道：“你身体撑得住么？”
　　顾见临仅凭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就该知道今后该如何对待这个女孩了。
　　他的心里泛起一抹暖意，无声地笑了笑：“没问题。”
　　“那就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会保护好你的。”
　　唐绫忽然拿出手机，然后打开了相机，把他的脑袋按过来。
　　咔嚓！
　　两个人贴在一起，拍了一张照片。
　　顾见临一愣。
　　“其实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一直都很叛逆？”
　　唐绫满意地看着这张在篝火旁拍的照片，她的笑容明媚照人：
　　“来吧，顾见临。”
　　她轻声说道：“让我看看你怎么绝地翻盘。”


###第二百六十六章 烛龙，我的好姐姐
　　漫天的风雪里，一行人在雪地里艰难跋涉，拔足狂奔。
　　每分每秒，都是生死时速。
　　“别往后看！”
　　月姬几乎陷进了雪地里，这是因为她的身高实在太矮了，哪怕身材比例是完美的，但是光积雪就能盖过她的大腿，好在她拥有神速力，行动迅捷。
　　陆子衿死咬着牙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转过去看一眼，可能就再也不想走了，而是会直接强行突破桎梏，放弃进阶的机会。
　　然而那么做没有任何意义，以太协会的支援还在后面。
　　哪怕她恢复实力，也于事无补。
　　只会让那个家伙白白牺牲。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家伙，好色油腻还中二，一点都不帅。
　　相比之下，她喜欢年纪小又冷酷可靠的。
　　小顾就很完美。
　　然而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死死地咬着牙，手掌都快要捏碎了。
　　“放开我！放我回去！那是我弟弟啊！快放我回去啊！那是我弟弟！”林晚秋崩溃的大哭，这个自从踏入冰原后就坚强如磐石般的女人终于撑不住了，像是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一样哭起来，发丝凌乱在脸上，再也不美了。
　　陆箐箐扛着她一言不发，她不可能让这个毫无战斗力的女人回去冒险。
　　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她冒险进入永生之海的理由是什么。
　　原来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人。
　　那一刻，曾经对她有过警惕和误解的人，心里难免生出了愧疚。
　　姬小钰扛着两个炼药师走在前面。
　　她忽然想到以前听祖母大人说过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啊，有人就是蠢到无可救药。
　　总会为了别的什么人，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何苦呢。
　　本以为那个时候祖母大人是在嘲笑别人愚蠢。
　　可惜老人家却又叹了口气说出了下一句话。
　　——人人都会羡慕那些还可以犯蠢的人。
　　陈青回头看了一眼。
　　恐怖的闷响声仿佛雷鸣！
　　张栩之作为六阶的域王，展现出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他如炮弹般冲破暴风雪，狂涌的气劲宛若海啸一般澎湃，轰出一拳。
　　就这么一拳轰出，足以把所有人都碾成肉泥！
　　只是林澜却闪烁到他的面前，遍布全身的童男童女纹身无声咆哮，仿佛即将化龙一般，赋予了他极其强大的身体力量，超凡能力也在强化！
　　他抬起双手，虚空如镜面般泛起光芒，同样涌出无尽的气劲！
　　轰！
　　气劲轰然炸裂，漫天风雪飘摇。
　　“原来如此，你跟我弟弟拥有一样的纹身，你也是隐修会的成员么？”
　　张栩之冷笑，再次轰出一拳！
　　只听一声闷哼，林澜被震飞出去，面色却骤然一变。
　　因为李寒亭驾驭着飞剑驰骋而去，利用御剑术召唤漫天的飞剑，剑气喷薄！
　　林澜再次闪烁到半空中，强行凝固了周遭的时空，斩出狂风暴雨般的刀光！
　　分明是刀剑碰撞，却仿佛雷鸣作响。
　　每一击都是撕裂时空的次元斩，数不清的飞剑被拦腰斩断，碎片迸射四溅！
　　灵性疯狂蒸发，体力大幅度消耗。
　　“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李寒亭漠然说道。
　　伴随着地风水火的元素乱流，那位名为周寒夜的天师俯冲而去！
　　林澜再次空间跳跃，刀锋的颤鸣声恍若哭泣，又像是地狱深处的无数怨魂咆哮！
　　魂魄刀鸣！
　　周寒夜的灵性被干扰，元素乱流轰然崩溃，只能驾驭着念动力飞速撤退。
　　就在她撤退前，甚至还爆发出恐怖的精神意念，试图摧毁这个碍事的男人！
　　砰！
　　林澜被震得一口鲜血喷出来，轰然坠落到雪地里，反手把刀插在地面，强撑起身。
　　他浑身的肌肉舒缓又紧绷，浑身冒出的热气在冰天雪地里氤氲开来，像是一张拉开的硬弓，又像是遇到危机的猛虎，沉着冷静。
　　他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挡下敌人的攻击了，毕竟是一个六阶加两个五阶，而且都是精英级别的，不是那种靠着药物和运气混上来的垃圾。这种情况下，他是没有任何赢面的，也没有想过能赢，只要能拖住就好了。
　　其实当初小顾把近期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以后，他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是阴谋的味道。
　　毕竟作为守夜者的成员，还曾经参与过以太协会内部的派系斗争。
　　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张栩之今天就是想来杀人的。
　　如果杀不了人，也能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让陆部长万劫不复。
　　后者已经无可避免了。
　　林澜就保证她们不会被当场杀死就可以了。
　　“跑，快点跑啊。”
　　他拄着刀，回头看了一眼风雪里被淹没的身影。
　　那是他年少时的白月光。
　　还有他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的姐姐。
　　时隔多年再见面，又怎么能让她们受伤害呢。
　　林澜拔刀，纵声咆哮，身影再次消失！
　　轰！
　　狂澜般的气劲被撕裂。
　　林澜的刀被硬生生轰碎。
　　从天而降的飞剑被切断，断刀浮现出恐怖的裂隙。
　　恐怖的元素乱流被一刀斩断，那柄陪伴了他很多年的太刀彻底变成了碎片！
　　他的身影不断疯狂闪烁，浑身的伤口崩裂，溢出鲜血。
　　不仅仅是蓬莱升仙阵带来的负荷。
　　甚至精神污染也濒临上限，即将畸变！
　　张栩之浑身气劲鼓荡，他此刻是又惊又怒，因为他发现明明是以三敌一，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突破这层防线，他又不敢爆发全力俯冲过去。
　　因为对方是斩鬼途径。
　　秒杀能力太强了。
　　真要拼死，必然能带走其中的一个！
　　“这个人快要坚持不住了，杀了他！”
　　张栩之腰身下沉，恐怖的气劲裹挟着漫天的风雪汇聚到掌心，古老的武道极意在他手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宗师般的意境油然而生！
　　“明白！”
　　李寒亭手里握着一柄铁剑，森然的剑势积蓄到顶点，即将喷薄而出。
　　周寒夜释放出了海潮般的念动力，震荡着虚空！
　　气劲掀起的暴风雪呼啸而来，念动力掀起恐怖的风暴。
　　还有从天而降的一线凛然剑光。
　　林澜跪坐在雪地里，放任自己的意识沉沦。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只要自己暴走，那么战斗就会更甚一筹。
　　等到小顾赶过来，只要能收走他的灵魂就可以了。
　　本来他就是注定要死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嗯。
　　老顾交代他的事情，他都做到了。
　　剩下的，就交给那个少年了。
　　就当他打算主动堕落的一瞬间，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哭喊声。
　　林澜下意识扭头。
　　只见漫天的风雪里，林晚秋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同伴的束缚，天知道她这么一个神官是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她奔跑在雪地里，眼泪遇冷成冰。
　　昔日里那双妩媚的眼瞳是一片的血红，俨然也在堕落的边缘。
　　“不，不不不！姐，别过来！”
　　林澜意识到了什么，加持着神速力转身狂奔，声嘶力竭地咆哮。
　　这一刻以太协会的支援也赶到了，数不清的直升机盘旋在半空中，他们都看到了雪地里奔向对方的这对男女，却都没有下达攻击的指令。
　　有人认出了他们。
　　也有人想让他们死。
　　还有的人想让他们生出翅膀，拥抱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林晚秋浑身亮起了圣洁的光芒，她把自身的灵性燃烧到了极致，明亮的光芒凝结成了矩阵，这是她多年来研究的心血，是她作为一个小人物呕心沥血的发明，没有多么的了不起，就是能够压制畸变而已。
　　她的长发飞扬起来，大长腿跋涉在雪地里。
　　像是精灵一样。
　　现在她带着自己的心血，奔向了眼前这个即将畸变的男人。
　　“姐，趴下！”
　　林澜敞开双臂，用自己的后背挡在姐姐面前，因为他听到了背后的呼啸！
　　轰！
　　恐怖的爆炸声响起，凌厉的剑气，狂暴的气劲，海潮般的念动力。
　　尽数倾泻而来！
　　那是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磅礴的冲击波席卷扩散，硬生生震散了漫天的积雪。
　　陆子衿听着这声巨响忽然从少女身上跳下来，狂奔而去！
　　“拦住她！”
　　陆箐箐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反手挣脱。
　　姬小钰暴跳而起，反手就是一个擒拿。
　　“等等！”
　　陈青忽然感受到了什么，轻声说道。
　　月姬也忽然转身，低头凝视着自己手腕上疯狂震颤的石珠。
　　当漫天的风雪和烟雾散去以后，林澜和林晚秋紧紧抱在了一起，圣洁的光芒治愈着他们的身体，仿佛凝聚成光辉神圣的矩阵，压制着畸变。
　　这对姐弟没有死。
　　因为巨大的金色骷髅挡在了他们的面前，祂生有四尊狰狞可怖的鬼手，通体流转着漆黑的咒文，黑暗的烟雾里亮起黄金的竖瞳，恍若燃烧。
　　祂宛若巨灵神般魁梧坚硬，硬生生抗住了刚才的狂轰烂渣。
　　纵然浑身的骨骼被炸得残破不堪，却又在转瞬间弥合。
　　“了不起。”
　　有人站在这尊巨大骷髅的肩膀上，风来吹动他的长风衣。
　　无论是林澜，亦或是林晚秋。
　　都是足以让人心生敬佩的人。
　　“我曾经好像说过你是绿茶，现在我收回这句话，并向你道歉，林队长。”
　　唐绫低头望向这对紧紧相拥的姐弟，淡淡说道：“还有你，做得不错。”
　　轰隆隆。
　　恐怖的阴云在苍穹上汇聚，少女的红发在风里飘摇。
　　凌厉如刀剑，娇媚如玫瑰。
　　有那么一瞬间，冰天雪地里陷入了死寂。
　　李寒亭望向这对男女，眼瞳里闪过凌厉的光。
　　周寒夜诧异说道：“居然是你们？”
　　漫长的沉默里，张栩之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其实他根本不想杀那对姐弟，对于陆部长也只是单纯的报复心理作祟而已。
　　他真正想要杀的人，是眼前的少年和少女。
　　现在，他们来了。
　　“我等你们很久了。”
　　他轻声说道：“你们居然真的自投罗网了。”
　　风雪里是无数驰骋而来的直升机，以太协会的援军多到想象不到。
　　唐绫握着极雷大剑，遥遥指向他，淡淡说道：“抱歉，不是自投罗网。”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而是绝地翻盘。”
　　风雪里，少年的身姿是那么的虚幻，缭绕着淡淡的雾气。
　　似真似假。
　　面对一个六阶，外加两个五阶。
　　以及漫天直升机里的以太协会成员，对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送死。
　　但是，他们最强的战力，不是人。
　　张栩之眯起眼睛，挑眉说道：“你们说什么？”
　　下一刻，他愣住了。
　　因为在黑暗里，有人踏着雪地踱步而来，墨染的长发在风中飘摇，右手握着一柄冒着浓郁血腥气的血色唐刀，颤鸣不已。
　　隐约有龙吟声响起。
　　风雪飘摇。
　　“你确定你能发挥出你应有的力量？”
　　顾见临平静说道。
　　这才是他的本体。
　　九阴微微颤鸣，娇斥道：“你在质疑本座？只要你能承受得住！”
　　“那就好。”
　　顾见临轻声说道：
　　“让我试试烛龙尊者的刀术，到底有多强大。”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好姐姐？好老婆！
　　张栩之自从得到了那份神秘的档案以后，他就知道自己必然是可以成功复仇的，哪怕是身为三巨头之一的莱茵大人，也不会阻止他。
　　自从上次布伦希尔号事件爆发以后，以太协会内部就一直在暗流涌动，各方派系都处在极度紧张的阶段，几乎每天都会召开一次会议，不外乎是对进化者的讨论，最强天灾青之王的威胁论，以及下一任总会长位置的归属问题。
　　尤其是守夜者和审判庭两大派系，更是到了竞争最关键的时刻。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更何况大家都知道，总会长有意强行续命几年，直接让雷霆继位。
　　甚至不惜修改天灾不得继位的规则！
　　但是现在，他要毁了这一切。
　　青之王的学生又怎样。
　　总会长培养的接班人又怎样。
　　还不是一样违反了秩序和规则。
　　既然要救陆子衿，那就要付出代价。
　　哪怕杀不死这两个人，也要让你们失去一切。
　　十五分钟。
　　这段时间，足够了。
　　他的心情是如此的畅快，至于今天过后会发生什么，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以内了。
　　他就是要为自己的弟弟讨回一个公道。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忽然听到了通天彻地的龙吟声，心里没由来一颤。
　　伴随着雪地被踩踏的簌簌声，那个从黑暗里走出的人，骤然消失！
　　轰！
　　风雪被狂风破开，那个人的漆黑长发在风里起落，飘摇的额发下是一双妖异魅惑的竖瞳。
　　美极近妖。
　　仿佛神国画卷里的天女临尘，向世人展示着风华绝代的美，又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的长风衣风里鼓荡，仿佛流动的黑色海潮。
　　进化姿态。
　　在不进行古神化的状态下，火力全开。
　　“好快的速度。”
　　李寒亭和周寒夜对视一眼，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越过他们的。
　　只有惊鸿一瞥的那种美，令人心生荡漾。
　　这一刻，张栩之哪怕作为六阶的域王，都感觉到震惊和茫然。
　　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地了，而是向前移动了足足五十米！
　　那个凭空出现的人也凭空瞬移五十米的距离。
　　二者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斩鬼途径的能力，空间跳跃。
　　晋升四阶修罗以后，上个阶段获得的空间跳跃能力得到了大幅度增强。
　　轰！
　　气之界域轰然扩张，没有人愿意跟一个斩鬼途径近身！
　　只见狂澜的气汹涌而出，然后被刹那间闪灭的刀光撕裂，虚空里竟是被一斩轰碎，无数道凄厉的裂隙暴露出宇宙的原暗，然后轰然坍塌！
　　一刀，粉碎虚空！
　　张栩之抽身暴退，纵然如此他的肩膀都被削掉了一块肉，鲜血淋漓。
　　他小看了对方。
　　一个照面，他就受伤了！
　　古武途径号称最强防御。
　　但是斩鬼途径的次元斩，则是无视防御的。
　　双方只能打距离战！
　　几乎在一瞬间，张栩之撑开了气之界域，领域内竟然生出了无数道个纯粹由气凝聚而成的分身，带着宗师般的武道极意，一拥而上！
　　就像是海潮吞没礁石般，释放出狂暴的气！
　　八极拳，太极拳，形意拳！
　　通背拳，翻子拳，象形拳，咏春拳！
　　这就是古武途径六阶所掌握的真武领域！
　　顾见临身处领域里，只觉得四面八方的杀意袭来，气劲已经震荡着肺腑。
　　若是换做常态状态下的自己根本撑不过二十秒。
　　但是这一战他不能输。
　　甚至不能示弱。
　　哪怕打碎了牙，也要咽在肚子里。
　　必须展现出最强势的一面！
　　接下来，交给九阴了。
　　嗡的一声，刀锋颤鸣！
　　时间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四面八方扑来的分身仿佛都凝固在半空中，汹涌的气也不再沸腾，漫天凋零的雪花在空中定格，晶莹剔透。
　　然后被一线寒光所撕裂。
　　顾见临没有练过哪怕一天刀法，挥刀的动作却有种古老的刀术极意，孤寂的刀光是如此的明亮，在风雪里纵横交错，破空声恍若龙吟！
　　绝世的淡然，绝世的刀法，绝世的傲慢！
　　时光寂静，唯有刀光驰骋！
　　九阴欢愉地颤鸣，摧枯拉朽般把那些分身拦腰斩断！
　　顾见临如鬼魅般闪烁再出现，手起刀落之间便有一道气之分身炸开！
　　时空静止的领域内，他所向无敌！
　　张栩之再也看不下去了，操纵着数不清的气之分身一拥而上！
　　他们纵声咆哮，气劲伴随着声波轰然扩散！
　　狮子吼！
　　轰！
　　时空冻结的领域破碎，顾见临被骤然轰飞出去。
　　“寒亭，寒夜，动手！”
　　张栩之欺身而上，他已经摸出了对方的位阶。
　　争取最短的时间内击杀！
　　李寒亭微微颔首，驾驭着飞剑俯冲而下，他手里的铁剑喷薄出凌厉的剑气，目标并不是那个凭空出现的人，而是林家的姐弟！
　　周寒夜也抬起手，释放出恐怖的念动力！
　　轰！
　　只听恐怖的巨响声，金色的骸骨巨人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击，骨骼应声破碎。
　　顾见临的分身微微摇晃。
　　林晚秋拼命释放着圣光，听着外面的恐怖声响，感觉自己害怕极了。
　　只是林澜还在吐血，伤势没有见到半点好转。
　　她边治边哭，望着那尊金色的巨神，心里满是感激和愧疚。
　　内心默念着无数遍对不起和谢谢你。
　　因为她曾经站在审判庭的一边，调查过这个少年。
　　因为在她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是这个少年保护了她。
　　“不要分心，继续救人。”
　　顾见临的分身漠然开口：“你弟弟说你的梦想是当个好医生。”
　　林晚秋微微一怔，紧紧抱着怀里咳血不止的弟弟。
　　“放手去做。”
　　金色的骸骨巨人不断修复着伤势：“在你放弃之前，没人动的了你。”
　　远处的风雪里，只见一个娇小的影子冲了回来。
　　姬小钰！
　　她扛着两个炼药师，指挥道：“跑什么跑？老娘今天不跑了！给我救人！把你们的看家本事给我拿出来，我就不信了，谁敢动老娘？”
　　陆箐箐也冲回来了，在她姐姐的命令下，双手握紧了暗红的双枪，把矩向领域撑到了最大，牢牢的护住了这对姐弟，神情警惕。
　　陈青也赶了回来，因为马上抵达永生之海，她再进去也没有什么用了，倒不如留下来守护着这里，辅助同伴们战斗，共享感官。
　　只要月姬把陆部长送到永生之海，任务就可以结束了。
　　漫天的风雪里，月姬还在雪地里狂奔，速度越来越快。
　　寒雾越发稀薄，隐约能听到海的声音。
　　陆子衿却始终扭头望向背后，要把这些人的样子全都记住。
　　“你们这是找死！”
　　只见周寒夜口中念念有词，汇聚着恐怖的元素乱流。
　　“好强的防御，再来！”
　　李寒亭惊讶地望着这尊骸骨巨人，挥剑再斩！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炽烈的电光汹涌袭来！
　　唐绫一跃而起，擎动着万丈的雷光，一斩而下！
　　轰！
　　剑气激荡。
　　李寒亭险些被震下飞剑，摇晃不已。
　　他的手腕都有些酸麻，铁剑微微颤鸣声，半边剑身已经化作了焦炭。
　　“雷霆！”
　　他又惊又怒，呵斥道：“你到底在疯什么？你是总会长选择的接班人，为什么要这么胡闹？你本可以跟审判庭结盟，莱茵副会长是如此青睐你，他上位以后你必然能接替他的位置，直到你成为下下任的总会长！”
　　唐绫头顶生出雪白的犄角，背后竟有一双虚幻的双翼鼓荡狂风，悬浮在半空中：“你是什么东西？莱茵又是什么？我需要他的青睐吗？”
　　她一甩剑锋，漠然说道：“今天正好让我看看，欧米伽的前三有多强。”
　　李寒亭眼神一寒。
　　就在这时，周寒夜驾驭着头顶的狂暴元素乱流欺身而至！
　　唐绫呼吸骤然变奏，无距之境的领域撑开，宛若一阵狂风般突进！
　　极雷大剑指向天空，轰然咆哮！
　　无数道雷光轰然坠落，咆哮着粉碎了狂暴的元素乱流。
　　也就是在这么一瞬间，风华绝代的侧影一闪而逝。
　　周寒夜悚然而惊，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
　　“如此孱弱，就凭你也敢挑战神明？”
　　九阴妩媚地娇笑，分明如此悦耳动听，却仿佛有种睥睨天下的傲慢！
　　作为五阶的天师，周寒夜不得不使用她最强的能力，只见她背后骤然亮起了一枚金灿灿的金丹，浓郁的金光仿佛能够照破世间一切邪妄，蕴藏着地风水火精神五种元素的威能，讲究的是极致的破坏力！
　　然而，那个绝美的侧影只是拔刀，仿佛古老的神明降临，挥出冷漠的一斩！
　　轰！
　　金丹被一刀两断。
　　关键时刻，周寒夜身前亮起一道黄金的甲胄，仿佛巨人的铠甲一般，通体流转着金色的符文，如此的古拙厚重，泛着惊人的神异！
　　这是一件成长型的神话武装，玄武麟甲！
　　然而，寂寞孤绝的刀光闪烁，却硬生生撕裂了甲胄的防御！
　　咔嚓！
　　刀光驰骋而过，在周寒夜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顾见临漠然的长发飘摇起来，九阴痛饮鲜血，纵声狂笑！
　　“区区龟壳而已，竟也拿来献丑？”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尊贵威严的绝美虚影跟他重叠在一起。
　　睥睨天下！
　　“寒夜！”
　　李寒亭眼神里杀意弥漫，情急之下他不得不打开自己的剑匣，只见一柄青玉小剑驰骋而出，漫天呼啸的风雪都仿佛停滞了一瞬间。
　　浓郁的青光疯狂闪灭，伴随着飓风的呼啸！
　　只是转瞬间，一线猩红妖异的竖瞳一闪而逝，那是世所罕见的妖异和魅惑。
　　真美。
　　饶是李寒亭，都心生恍惚。
　　“白泽氏族的逐风，可不是你这么用的。”
　　伴随着冷漠地嗤笑声，李寒亭仿佛看到了时间尽头的绝美少女在轻声哼唱，她随意的一瞥便让天地倾倒，孤寂的刀光淹没了一切！
　　轰！
　　风被碎裂了！
　　那柄名为逐风的成长型神话武装，尚未出手就已经应声碎裂！
　　纵然这种武装都可以自我修复，但这的确是降维打击！
　　李寒亭内心惊惧不已，握着半截的剑身飞速暴退！
　　唰！
　　顾见临闪烁到骸骨巨人的身前，冷漠地甩掉刀锋上的鲜血！
　　“你还能再挥一刀，身体就会立刻崩溃！”
　　九阴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顾见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九阴的能力是回溯时空，借助烛龙尊者的力量发挥出鬼神般的刀术，但是却对会自身造成极大的负担。
　　如果不是他强行紧绷着，早就浑身崩血倒地了。
　　灵性也已经干枯。
　　虚弱至极。
　　然而他强撑着身体，眼神里尽是残忍和漠然。
　　仿佛巅峰期的强盛姿态。
　　“你很强。”
　　张栩之从雪地里走过来，不知何时虚空里泛起了无数道纵横交错的银线，闪烁着森然的寒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刀术，宛若鬼神。”
　　显然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成长性神话武装，在风雪里不断的延伸。
　　能够嗅到危险的意味。
　　张栩之盯着眼前的少女，眼神森然又诧异。
　　纵然是敌人，也不得不惊叹于这个人的美。
　　包括被击退的李寒亭和周寒夜。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
　　甚至连直升机上的猎魔人们，都怔怔地看向这个所谓的少女。
　　眼神里满是恍惚。
　　咔嚓！
　　顾见临知道他们都把自己当成了女人，也不屑解释什么。
　　只是反手把刀插进雪地。
　　长发飘摇。
　　金色的骸骨巨人屹立在风雪里。
　　“撑得住么？”
　　唐绫扭头望向少年，低声说道：“张栩之要准备最后一击了，换我来？”
　　顾见临摇了摇头，示意按计划行事。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他们？”
　　张栩之说道：“可否报上姓名？”
　　这一刻，顾见临的本体忽然想到了什么。
　　九阴感受到了他的意志。
　　虽然很不情愿，却还是娇斥一声：“蠢货！我是他老婆！”
　　死寂。
　　所有人望向那个风华绝代的绝美少女，眼神都流露出荒唐的神情。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人们甚至生出了一抹荒唐的念头。
　　嫉妒。
　　是的，他们嫉妒。
　　你何德何能，竟然能拥有一位如此美貌的少女。
　　他们不需要怀疑。
　　古往今来，这个少女的美都是无可媲美的。
　　“原来如此。”
　　张栩之淡淡说道：“可惜这神鬼般的刀法。”
　　他挥手示意。
　　李寒亭和周寒夜纷纷意识到什么，退到他的身后。
　　“张部长，注意分寸！”
　　他们生怕出事，忍不住说道：“我们的任务只是捉拿林家姐弟和陆部长！”
　　张栩之却不管不问，继续踏步向前。
　　“只要你们放弃抵抗，把陆子衿和林家的姐弟交给我，我立刻收手。”
　　他活动着手腕，冷声说道：“机会，只有一次。”
　　话虽如此，张栩之却笃定对方绝对不会让步。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的骄傲。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深吸一口气，本体的负荷已经到最大了，除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诧异和惊艳的视线之外，还有扑面而来的杀意。
　　他意识到了，最关键的一击，要来了！
　　唐绫踏前半步，双手握紧了极雷大剑，清冷说道：“你的灵体还撑得住么？一旦灵体散了以后，我们背后的人可就全都完蛋了。”
　　影子纹丝不动，再次输出了灵性。
　　黄金的骸骨巨人纵声咆哮，牢牢的把队友们护在自己的身前！
　　只见张栩之收敛了体内的磅礴的气劲，只是竖起一根手指，轻轻触及在无数纵横交错的银线上，然后指尖骤然发力，用力一弹！
　　铮！
　　无数道坚不可摧的银线共振！
　　磅礴的气劲顷刻间从指尖倾泻而出。
　　成长型神话武装·灭却之弦！
　　远古时代曾有一位祖，在古神界里创造出了三万六千根银线，将自身的气劲化作毁灭的狂潮倾泻而出，几乎如海啸般汹涌，一击粉碎了一支军队。
　　如今张栩之创造出了三百六十根银线，狂暴的气劲也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裹挟着漫天的雪粉，恍若风暴般呼啸而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奋起反抗的人们，还有他们的奇迹
　　砰！
　　大地轰然塌陷，无数树木崩裂炸开，暴风雪扑面而来。
　　沿途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摧毁！
　　顾见临如今是斩鬼途径，是最擅长一击不成远遁千里的职业，从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猛，但他拥有进化姿态，足以弥补脆弱的身板。
　　只见他孤身一人挡在最前面，这一刻仿佛烛龙尊者的魂灵降临到他的躯壳，血色的唐刀迸发出宛若龙吟般的鸣叫，刀光倾泻如潮！
　　无数道凄厉的刀痕纵横交错，刀光浓密如潮！
　　轰的一声巨响，虚空坍塌粉碎，重叠在一起的次元斩击碎了时空！
　　呼啸而来的暴风雪也被破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残余的气劲倾泻到自己身上。
　　他被震得肺腑出血，浑身遍布淤青。
　　若非是处在进化姿态，恐怕他已经撑不住了。
　　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固守防线，死守不退！
　　唐绫一头红发飘摇如血，朱红色的眸子里似乎盘旋着血色的雷霆。
　　她反手把极雷大剑插进雪地里，恐怖的剑势节节攀升，万丈雷光轰然迸发开来，仿佛无数道闪电交错的屏障，凝聚成第二道防线！
　　轰！
　　纵然如此，依旧阻碍不了暴风雪的侵袭。
　　恐怖的气劲恍若飓风般呼啸而来。
　　骸骨巨人仰天怒吼，默默承受着磅礴的气劲轰击，竟是一寸寸龟裂破碎。
　　影子几乎变得透明起来，濒临死亡的边缘。
　　“我来！”
　　陆箐箐抬起手，口中念念有词，唇边溢出鲜血。
　　她念诵着太古的禁咒，无数飞沙走石汇聚起来，凝聚成砂石之盾。
　　她把矩向领域也开到了最大，七窍流出鲜血。
　　姬小钰咬着牙，从口袋里取出一柄古朴小巧的盾牌，注入最后的灵力！
　　轰！
　　只见一面古拙厚重的金色光盾凭空凝聚而成，牢牢地护住了众人！
　　陈青纯白的眼瞳里流淌着鲜血，这是灵媒途径三阶的痛苦转移，她竟然是以自身为媒介，帮助队友们承受着反噬，身体几近崩溃。
　　“不行！他还是撑不住，他异化得太严重，精神污染和蓬莱升仙阵双向冲突，哪怕是古神之血都救不了他，我该怎么办？”林晚秋跪坐在地上，释放着圣光的双手都在颤抖着，按压着弟弟的心脏，意志几近崩溃。
　　两位炼药师面面相觑，狠狠咬牙：“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就死马当活马医！”
　　他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瓶，里面流淌着漆黑的液体。
　　一打开瓶盖，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这是小公主从不周山里找到的残缺药方，因为最后炼制出来的结果实在是太臭了，我们谁都不敢尝试，生怕被人给毒死！”
　　两位炼药师满脸狰狞，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上了！”
　　林晚秋惊叫一声，刚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林澜被灌进了这瓶秘药，浑身抽搐了起来。
　　林晚秋却忽然发现，他在抽搐的同时竟然恢复了一些神智，被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身体竟然在顷刻间有所好转，仿佛枯木逢春，重换生机！
　　那些秘药摧毁着他，却又在重塑他。
　　原本重度的精神污染，竟然在一点点的消退！
　　不！
　　这还不行，因为药物的不稳定，精神污染竟然又反噬了上来！
　　林晚秋一咬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鲜血涂抹在弟弟的胸口上，这是她精心研发了很多年才发明出的圣光矩阵，而且是出力最大的一种。
　　之前不敢用，是生怕用力过猛。
　　但现在必须用力一博！
　　最后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精密的仪器，连接在弟弟的心脏上。
　　精神波动和心律图在仪器上显示出来，嘀嘀作响！
　　没有多少时间，他们随时都会被扑面而来的暴风雪碾成齑粉，那些恐怖的轰响声像是雷鸣一样恐怖，震得耳朵嗡嗡作息，心里更是害怕极了。
　　林晚秋从小就害怕打雷，只有跟弟弟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安心一些，但是现在那个相依为命的人快要死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起来不能倒下，更何况这一次她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因为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那个站在骷髅巨人头顶的少年，还有他的朋友们。
　　他们都在坚持。
　　所以她绝不能放弃。
　　轰隆！
　　顾见临已经无法计算自己总共挥出了多少刀，只见重叠的刀影如潮般闪烁，虚空不断的破碎又弥合，而他的体内也发出了濒临破裂的声音。
　　唐绫美眸里的电光氤氲，释放出的雷光闪灭不定，随时都会崩溃。
　　影子的灵性即将耗尽，金色的骸骨巨人已经千疮百孔。
　　砂石之盾碎裂。
　　姬小钰的光盾也浮现出无数道裂隙。
　　陈青已经跪坐在地，几乎失去了知觉。
　　纵然如此，暴风雪裹挟的气劲却没有穿透丝毫，被层层的防线抵消殆尽，最后的医护人员们毫发无伤，拼了命地在跟死神博弈。
　　“各就位，准备发射超电磁炮！”
　　张栩之面色阴沉，漠然地下达最后一个死亡的命令。
　　他不想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凡事挡路的人，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然而这时，耳机里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拒绝发射！”
　　张栩之愣住了，因为那是梦魇的声音！
　　“梦魇，你疯了吗？”
　　他愤怒咆哮。
　　军用直升机的机舱里，梦魇面无表情地用思维控制，操纵了大量的猎魔人。
　　他面无表情摘下头盔：“不好意思，我已经受够你们的指令了。这里有小公主，她只是个孩子。而且如果雷霆死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顾见临是青之王的学生，我不想遭到他们的报复。这里还有陆家的女儿，你们想不问而诛？”
　　“更何况他们不屈的战斗意志让我感到钦佩，我不认为他们背叛了秩序。”
　　他顿了顿：“十分钟前，我已经把这里的坐标发送给了陈司长！”
　　张栩之面色骤变，勃然大怒：“混账！”
　　“张部长，确实过了。”
　　李寒亭沉声说道：“你难道要杀人吗？我们要执行的是莱茵大人的命令！”
　　周寒夜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张部长，你要冷静！”
　　“聂执事！”
　　张栩之显然已经疯魔，拿着对讲机大吼道：
　　“呼叫支援！”
　　对讲机里，传出的是一个少女弱弱的声音：“对，对不起！我叔叔突然中风，已经没有办法再指挥猎魔人了。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李寒亭茫然地听着这个声音。
　　这好像是聂执事的侄女。
　　对讲机里还传出呜呜挣扎的声音，还有一个小胖子的狞笑。
　　“等等，对方好像撑不住了？”
　　周寒夜赫然扭头望向对面。
　　……
　　……
　　嘀的一声，屏幕漆黑。
　　心率和精神指示器的波动归零。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漫长，尖锐刺耳。
　　两位炼药师忽然蹲下身，颓然地看着彼此，眼神呆滞。
　　林晚秋低着头，双手还按压在弟弟的胸前，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渐渐微弱，到最后连精神波动都感知不到了，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坠入深渊里。
　　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像是个失魂落魄的女鬼。
　　最后她捂住了脸，嚎啕大哭起来。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她一生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好医生。
　　最后却连自己的弟弟都救不了。
　　漫天的风雪是那么的冷。
　　仿佛把她埋葬在冰冷的深渊里。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仪器的嘀嘀声忽然再次连串的响了起来。
　　有人轻轻地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姐，你真厉害。”
　　两位炼药师骤然抬起头，满脸见了鬼的表情。
　　林晚秋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
　　“我感觉，精神污染好像减轻了不少。”
　　林澜靠在她的怀里，满脸迷茫的神情：“你们真的……太牛了。”
　　话音落下，他的手掌滑落，昏迷过去。
　　陈青用最后的神智，感知他的精神状态，喃喃说道：“精神污染度百分之四十五！跟之前相比下降了百分之五十！他活下来了！他活下来了！”
　　陆箐箐一愣，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那么多年来，升华世界有一个公认的常识就是堕落者们无药可救，精神污染只会越来越严重，只能通过天生草压制，别无他法。
　　现在，这个常识似乎被打破了。
　　原来精神污染并不是不能消除，只是人类没有找到那个方法。
　　虽然不是彻底根除，但这已经是奇迹了！
　　人类史上的奇迹！
　　姬小钰愣住了，她眨巴着大眼睛，眼泪不知为何就夺眶而出。
　　“小钰。”
　　唐绫忽然扭头望向她，娇媚凌厉的脸上如此苍白，却罕见的浮现出一抹笑意，轻声说道：“你那个臭到极点的秘药，竟然真的有用？”
　　顾见临挥刀撕裂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劲，他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一时间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该如何表述，甚至连浑身的剧痛都忘记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群人。
　　他们愚蠢，但是又倔强。
　　坚持到最后竟然真的创造出了奇迹。
　　那些精神被污染的人。
　　那些在秩序和混乱里夹缝生存的人。
　　那些在堕落后西躲东藏，寻觅着栖息之地的人。
　　全部，都得到了救赎。
　　漫天的风雪深处，陆子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美眸里泛起泪光。
　　“子衿阿姨，现在看你的了。”
　　月姬一步踏入迷雾深处，大海的气息扑面而来！
　　……
　　……
　　直升机群上的猎魔人们看到眼前的一幕，忽然发现系统被强行剥夺了操纵权，屏幕上浮现出太虚冷漠的脸，武器和动力功能全部被操控，通讯也被中断。
　　“张栩之部长，请立刻停止你的行为，中断自己的灵性输出，双膝跪地举手投降，一旦你有任何反抗的举动，我会立刻将你射杀。”
　　这是陈伯均的声音，来自一位圣域级霸王的死亡威胁。
　　张栩之眼瞳里泛起愤怒猩红的血丝，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为一个六阶的域王，竟然被拖延如此之久，甚至拖到满盘皆输。
　　陆子衿已经冲入永生之海。
　　林家姐弟竟然也都活下来，似乎成功抑制住自身的畸变。
　　万事皆休！
　　愤怒和仇恨冲昏头脑，他第一时间竟然没有选择收手，而是伸出颤动的手指，伴随着三百六十道弦的颤动，磅礴的气劲翻涌起来。
　　只是就在这一刻，冰冷漠然的声音贯穿风雪。
　　刹那间亮起的黑色闪光贯穿风雪。
　　张栩之错愕的脸也被照亮。
　　“你不真的以为，自己是六阶就无敌了吧？”
　　影子赫然抬头，抬起一根手指，积蓄长时间的暗能量在指尖亮起，骸骨巨人的四尊鬼手也在他的背后盘旋，凝聚着黑暗的闪光。
　　最后的灵性，集中于一点。
　　“准备好了么？”
　　顾见临深呼吸，腰身缓缓地下沉，古老的刀术极意弥漫开来，森然至极。
　　唐绫一头红发飘摇，眼神清冷：“当然。”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利用空间跳跃，跟分身交换了位置。
　　几乎在同一时间，神司和斩鬼的力量完成交换。
　　顾见临释放出了指尖汇聚的黑暗，只见一道巨大的黑色闪光贯穿冰天雪地的世界，恐怖的暗能量宛若巨兽的咆哮，震得冰层碎裂，雪花湮灭！
　　他本人都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向后仰倒，骸骨巨人骤然崩溃！
　　轰隆！
　　只见汹涌如海潮的气劲骤然被喷薄而出的黑暗闪光轰击。
　　气的领域，摇摇欲坠！
　　隐约雷鸣。
　　唐绫默念着古老的咒言，牢牢握紧的极雷大剑释放出冲天而起的雷霆，无数狂暴的电弧噼啪作响，她擎动着万丈的雷霆，一剑斩落！
　　轰隆！
　　仿佛乌云里降下了毁灭的审判，磅礴的气劲竟是被硬生生的轰开！
　　关键时刻，通天彻底的龙吟声响起！
　　风华绝代的影子一闪而逝，伴随着雷霆驰骋而去！
　　这是一柄锋利到足以斩断时光的刀。
　　刹那间绽放出的刀华绝美凄寒，泛着浓郁的血腥气。
　　孤寂，凛然，傲慢。
　　即便三百六十道灭却之弦挡在面前，也视若无睹！
　　伴随着龙吟般的刀鸣声，凄厉的寒光骤然斩向拦在身前的灭却之弦！
　　一道，两道，三道……乃至三百六道！
　　啪！
　　无数碎裂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仿佛银瓶乍破，玉盘崩碎！
　　如此孤绝的一刀宛若破空狂龙，构架在虚空里的灭却之弦被摧枯拉朽般斩断！
　　势如破竹！
　　张栩之眼瞳骤然收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三百六十道灭却之弦尽数崩断，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敌人并非猎物，而是猎人！
　　这三个人的实力好强！
　　完全不是寻常的四阶！
　　时光是如此的寂静，分明释放出海潮般磅礴的气劲，却阻挡不了刀光的前进！
　　他想不通，如此汹涌的气劲，任何人闯进来，都会被挤压至死。
　　不可能有人能突破进来。
　　除非位阶胜于他。
　　否则必然要付出重伤甚至身死的代价。
　　他更想不通，世上为何会有如此傲慢的刀术。
　　看似没有任何技巧。
　　却有着世间极致的暴力。
　　还有世所罕见的凛然之美！
　　随着最后一根灭却之弦被斩断，张栩之遭到了反噬，喷出一口鲜血。
　　他的眼瞳里泛起愤怒猩红的血丝，鼓荡着周遭的恐怖的气劲，迸发出恐怖的声响。
　　来啊，你敢来吗！
　　六阶域王所创造出的气已经极具破坏力，对于脆弱的修罗而言，敢来就碾死你！
　　然而当影子欺身而上的一瞬间，那双妖异的美眸里却满是森然的杀意。
　　为什么不敢呢？
　　寂静的风雪里，绝色的容颜稍纵即逝，墨染的长发在风里飘摇。
　　影子即将崩溃的最后一瞬间。
　　血红色的刀光一闪而逝，毫不留情地撕裂气之界域！
　　咔嚓！
　　张栩之猝不及防，被这一刀给拦腰斩断！
　　他难以置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鲜血狂喷而出！
　　……
　　……
　　当陈伯均带着降落伞从天而降的时候，恰好看到如瀑布般喷涌而出的鲜血，还有被一刀两半的男人，满地的白雪都被血色给晕染。
　　这是难以置信的一幕，一位部长级竟然被当场腰斩！
　　天方夜谭，张栩之竟然输了！
　　李寒亭震撼的表情被鲜血溅射，呆若木鸡。
　　他感觉到脖颈后泛起的寒意，只见一柄金色的飞剑已经悬浮在了他的后颈。
　　“啧。”
　　嬴长生不紧不慢地从密林里走出来，淡淡说道：“真难看啊，寒亭。”
　　周寒夜的眼瞳也被血色晕染，僵在寒风里，一动不动。
　　因为慕清幽已经出现在她的背后，用铁剑指着她的后心：“不要乱动。”
　　砰的一声。
　　张栩之的上半身摔倒在雪地里，磅礴的气劲炸裂开来，震散满地的雪粉。
　　古武的生命力极为顽强，现在还不会死。
　　偏偏有人坠落到地上，一脚践踏在他的胸膛上！
　　砰！
　　如暴风雪般呼啸的气劲狂潮戛然而止！
　　张栩之被重重地轰击到地底深处，他的气之界域轰然崩溃，胸骨都坍塌了下去，喷出的鲜血像是瀑布一般，在狂风里飘洒地到处都是。
　　“张栩之，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那是个军装美人，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漠然说道：“你区区一个部长，怎么敢越权行事？就算你掌握了证据，在没有提交到稽查局审核之前，你敢对他们下死手？”
　　守夜者的副组长，韩晶。
　　风雪呼啸的密林里，陆子呈带领着纳米战士们从雾气里走出来。
　　他双手握刀，神情冷冽至极。
　　“曙光，毒师。”
　　他沉声说道：“先去救人！”
　　曙光立刻奔向前方，他感知到众人的生命情况不是很好。
　　“我已经准备好秘药，要快！”
　　毒师跑在后面，弱弱说道：“感觉有人快不行了。”
　　这一刻，张栩之这个被腰斩的，反而没有人管了。
　　伴随着引擎的轰响，一架小型直升机呼啸而来。
　　玄阴圣者的怒吼声响起：“陈伯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轰！
　　回应而来的是一道燃烧的箭矢，擦着直升机的螺旋桨而过。
　　坠入白雪皑皑的山林里，轰然爆炸。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别逼我宰了你。”
　　陈伯均手里握着一柄铁弓，回头冷声说道。
　　砰！
　　唐绫反手把极雷大剑插在雪地，面容苍白到毫无血色，红发飘摇。
　　顾见临牢牢握住被抛过来的血色唐刀，反手一甩刀锋。
　　鲜血渐染在雪地里。
　　这就是作为天才的骄傲，只挨打不还手，从不是他们的作风。
　　“好家伙，有本事。”
　　陆子呈望着这对并肩而立的身影，忽然感觉他们还是很般配的。
　　了不起。


###第二百六十九章 顾见临：我要践踏规则
　　咔嚓一声。
　　顾见临脑海里的灵性彻底干涸，体内似乎也响起了碎裂的声音，九阴的反噬终于压垮了他，浑身的血肉崩裂出恐怖的刀痕，顷刻间就染成了一个血人。
　　这种战斗对于刚刚晋升四阶的他而言实在是过于超负荷，倘若不是因为九阴所提供的强大战力，恐怕他早就已经倒下了，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但九阴的反噬也是极为恐怖的。
　　他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视线天旋地转，仰天倒下。
　　然而他却并没有跌入雪地里，而是坠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唐绫轻轻拥抱着他，轻声说道：“看到了么？你还是需要我的吧？”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好像是的。”
　　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觉得耳边的声音在飞速的远去。
　　负责救援的纳米战士们已经带着担架赶到了他们的面前，拿出医疗器械准备急救。
　　姬小钰被两个炼药师高高举起，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毒师震惊地看着她，直呼内行。
　　曙光为伤员们释放圣光，治愈着身体上的创伤。
　　林晚秋抱着怀里昏迷的弟弟，一时间很想继续哭，却又很想笑。
　　陆箐箐扶着昏迷的陈青，满是感慨。
　　陆子呈走到最前面，望向紧紧抱在一起的少年和少女，欲言又止。
　　唐绫轻声说道：“他没事，只是受伤过重而已。”
　　顾见临借着最后的一丝意识，轻声说道：“队长。”
　　陆子呈握紧双刀，声音嘶哑：“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林澜是很关键的证人，要保护好他。这次事件过后，牧叔很快就可以从监狱里出来了，菀菀也有希望摆脱不洁者的身份了，还有避难所的那些人，他们都有救了。”
　　顾见临轻声说道：“子衿阿姨没事，月姬已经带着她进了永生之海。”
　　唐绫低头摸了摸他头发，他看似平静的一番话，却仿佛暗藏汹涌。
　　不知道藏了多少委屈和悲辛。
　　“嗯。”
　　陆子呈用力点头。
　　“血月屠戮事件还没完。”
　　顾见临继续说道：“要斗，我们就斗到底。”
　　陆子呈又嗯了一声：“放心，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唐绫低头望向少年的脸，总觉得他还有事情要做。
　　“还有最后一件事。”
　　顾见临深呼吸，抬起眼睛，望向对面。
　　张栩之已经逮捕了，虽然被一刀腰斩，但他还是能释放出气，因此被戴上了锁链和镣铐，纳米战士们押送着他，要把他送上囚车。
　　痛苦和不甘扭曲了他的表情，眼神里满是难以遏制的震怒。
　　审判庭以玄阴圣者为首的人，则在旁边冷眼旁观。
　　对他们而言，直接把人送走是最好的选择。
　　迟则生变。
　　“张栩之。”
　　这一刻，顾见临的声音贯穿全场。
　　有那么一瞬间，张栩之如坠冰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玄阴圣者面色骤变，包括围绕着四周的猎魔人们。
　　诡异的死寂里，只有少年冰冷的嗓音回荡。
　　“等着我来杀你。”
　　说完这句话以后，顾见临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唐绫听着他最后的一句话，望向对面的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把张部长保护好，不能让他被杀，要死也要死在审判上！”
　　玄阴圣者面色微变，急忙挥手下令。
　　张栩之死不死不重要，重点是在哪里。
　　如果要死，必须也要他供出自己的行为，都是自己的擅作主张才行。
　　不能让这件事殃及到审判庭。
　　虽然只是一个四阶的年轻人的威胁，但是大人物们不可能不重视。
　　因为说出这句话的是顾见临。
　　一位天灾的学生。
　　陈伯均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当然知道审判庭在想什么。
　　但到了他这个级别，显然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韩晶摇了摇头，示意头顶。
　　苍茫的风雪里，隐约有两张巨大的面孔在半空中对峙。
　　那是莱茵和凛冬。
　　唐绫抱着少年起身，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雪地。
　　她的眸子里，黑色与红色疯狂闪灭，仿佛极为不稳定。
　　“没事吧？”
　　曙光和毒师凑过来，都意识到了她的身体状况不正常。
　　陆子呈更是微微一愣。
　　“我没事，不要告诉他。”
　　唐绫抹了一下自己的朱唇，轻声说道。
　　……
　　……
　　以太协会内部，守夜者和审判庭两大派系，爆发了近八年来最激烈的矛盾。
　　黎明之城已经收到了消息，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凛冬震怒不已，甚至当即就准备出手。
　　莱茵也不甘示弱，双方依旧在对峙的过程中。
　　由于陆子衿私下所做的事情，已经经过总部的核实，的确是违背了秩序。
　　但由于新的证据出现，这件事的具体定性还有待商榷。
　　各方正在斡旋博弈。
　　张栩之显然是犯了大罪，包括李寒亭和周寒夜都被关押，送往黎明之城。
　　尤其是顾见临的死亡威胁，让人如芒刺背。
　　必须尽快把这位部长给送走。
　　因为局面过于混乱，因此高层决定暂且在冰原驻扎。
　　好在目前没有人伤亡，因此即便这件事的情节再恶劣，暂时都没有爆发出激烈的内讧，大家都保持着默契的克制，等待着上层的答复。
　　重兵把守的军用帐篷里，顾见临躺在军工床上，仿佛一具尸体般安静。
　　忽然间，他从沉睡中睁开眼睛，悄无声息的把喉咙里的秘药胶囊给咬碎，感受着磅礴的灵性灌入体内，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虽然浑身都要碎裂了，每动一下就能牵扯到酸痛的肌肉，但好在能动。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发现自己躺在担架上，手背上输着液。
　　他穿着病号服，衣服都堆积在旁边。
　　帐篷里有取暖的炼金矩阵，很暖和。
　　他发现自己是孤身一人。
　　九阴还在他身边静静地躺着。
　　“醒了？”
　　九阴嗤笑一声：“啧，我还以为你是装昏，没想到是真昏。”
　　顾见临在昏迷之前，其实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首先他提前吞服了好几块用来消除九阴后遗症的血浆块，其次还在嘴里含了特制的蔚蓝之血秘药。
　　一旦醒来，就能够迅速行动。
　　“使用你对我而言的负担有点大，毕竟是要借助烛龙的力量，我现在还太有点太弱了。本来预计要昏迷的更久一点，但没想到援军很快就来了。”
　　他看着帐篷里的钟表，平静说道：“比我预计的早醒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内，我隐约听到那个什么守夜者和狗屁审判庭的人，还在那里掰扯，有好几次险些打起来。你们的人应该都没啥事，被保护了起来。”
　　九阴冷哼一声，娇斥道：“要我说，何必多等这么久呢？咱们直接按照当初商议好的对策，把他们给全灭了不就行了？这里可是古神界！”
　　顾见临活动着手腕，淡淡说道：“首先，按照我们的原计划，除了极个别人之外，能活下来的人很少很少。我的同伴们大多都是撑不住的，他们必死无疑。我虽然很想杀了张栩之他们，但我不会残暴到连同伴都不顾。”
　　“其次，在那个时候杀了他们并没有什么意义，并不是我想要的。”
　　他顿了顿：“我并不想做私自违抗规则的人。”
　　九阴嗤笑道：“难道你想做顺应规则的人？”
　　顾见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想做践踏规则的人。”
　　九阴一愣：“有区别吗？”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当然有。”
　　九阴不解其意，但从他的笑容里，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刚刚充盈的灵性再度蒸发。
　　影子重新凝聚出来，而且是以斩鬼途径的姿态，通体被雾气缭绕，大踏步离开帐篷。
　　这就是麒麟禁咒的优越之处。
　　哪怕本体伤的再重，分身都能够保持随时随地的活跃。
　　就在这时，帐篷被人掀开。
　　“你想做什么？”
　　那是一个威仪冷漠的声音。
　　顾见临望向来者，这是一个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
　　姬纣。
　　“麒麟禁咒算是让你给玩明白了，伤的这么重居然还想要搞事？”
　　姬纣拿着一个刚削好的苹果塞进他的嘴里，然后不由分说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伸出手指抵在他的脖颈上，淡淡说道：“嗯，倒是不会留下什么难治的后遗症，身体被折腾的千疮百孔，应该是九阴的后遗症吧？”
　　九阴当即沉寂下去，开始装死。
　　顾见临一愣。
　　姬纣望向这柄血红色的唐刀，轻声感慨道：“千古以来从未被人唤醒过的神话武装，你居然真的成功的将其收服，佩服。”
　　她心想不愧是青在末日前选择的人。
　　这种天赋，真的古今难寻。
　　顾见临有点紧张，迟疑说道：“还要多谢前辈成全。”
　　“成全？呵。”
　　姬纣冷冷说道：“我感觉，我倒是亲手造出来一个祸害。”
　　顾见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感觉自己的意图已经被看穿了。
　　只能低下头吃苹果。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听说你有一个长得漂亮到不像话的老婆。”姬纣淡淡说道。
　　顾见临被噎了一下，其实这是他最初用来忽悠九阴的，后来为了继续圆谎也就那么说了。
　　姬纣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既然你不说我也不会问。那个人到底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如何能使用九阴。”
　　顾见临心里很紧张，九阴就是对方给的。
　　他总觉得，这位前辈看出了什么。
　　姬纣感慨道：“老婆？你胆子真大啊。”
　　这句话意味深长。
　　顾见临总感觉她在内涵什么。
　　但是没有证据。
　　姬纣坐在床边，凝视着少年的脸，忽然说道：
　　“谢谢。”
　　顾见临皱眉：“谢什么？”
　　“这些年以来一直都没有人相信小钰那个孩子，导致她受了很多委屈，性情也愈发乖张。只有你信任她，这次的事情也算是了却了她的心结。”
　　姬纣平静说道：“你们为人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从今以后以太协会的制度也会因此而发生改变。之前被你们诟病的制度，也是因为技术力的不足，而采取的无奈之举。但从今以后，应该不会有那种的事情发生了。”
　　顾见临微微颔首。
　　因为他们找到了能够消除精神污染的方法。
　　虽然还没能做到彻底消除，但已经是在这条路上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意义重大。
　　“从今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人能借着堕落者的名头，排除异己了。”
　　姬纣感慨说道：“以太协会要怎么感谢你们呢？”
　　“那都是姬小钰和林晚秋的功劳，以太协会要怎么褒奖他们，我不关心。”
　　顾见临认真说道：“林澜要保护好。”
　　姬纣微微颔首：“这是个至关重要的证人，不用你多说。”
　　顾见临心想有这位神将的许诺，他就放心多了。
　　“雷霆呢？”
　　他问道。
　　姬纣淡然说道：“我刚刚去看过她，她昏迷了。”
　　顾见临愕然不已。
　　“雷霆受伤很严重，背部还有严重的冻伤，被寒雾所侵蚀，秘药和寻常的圣光术治不好，我已经让人去为她疗伤了，你不用担心。”
　　姬纣解释道。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他之前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噩梦，坠入了寒冷的地狱。
　　但梦里始终感觉自己被人抱着，仅有的温暖守护着他。
　　本以为是梦，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个时候，雷霆应该是用身体把他给挡住的……
　　“你可真不愧是御姐杀手。”
　　姬纣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嗤笑道：“总部培养出来的第一天才，都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怕是连她的前途和命都不要了。我从小看着她长大，没见过她对人这么上心过。”
　　顾见临心中微微一动。
　　脑海里回忆的是被她抱在怀里的温暖，踉跄前行时她扶住自己的手，还有出生入死时的坚定眼神，以及最后她靠在自己的旁边的自拍。
　　虽然不一定都是为了他，但那种信任和守护都是发自内心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
　　美人恩重。
　　“不过你也不用多愧疚，你不去欠她什么。你们这次的发现价值很大，理论上如果能消除精神污染，那么极有可能也能让神侍解脱。”
　　姬纣忽然说道。
　　顾见临吃了一惊，他想起了当初老顾说的那些话。
　　始祖的神侍，并不是不能摆脱的！
　　“真好，这样的话唐子敬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顾见临低声说道。
　　姬纣提起这个名字，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芒，什么都没说。
　　顾见临又问道：“前辈，张栩之他们该怎么处理？”
　　姬纣沉默了一秒。
　　“张栩之，李寒亭，周寒夜，即将被押送到黎明之城候审，至于是生是死不知道，都要看最后的审判，还有各方的博弈，以及总会长的意思。”
　　她顿了顿：“陆子衿也被打上了叛徒的标签，审判庭那边提交的证据已经被确认核实。她会被取消神将的资格，并且罢免部长的职务，极有可能入狱。”
　　顾见临眼瞳骤然收缩：“这是总会长的意思？”
　　姬纣淡淡说道：“是的。”
　　顾见临无声地抓紧了担架上的床单，手背上青筋鼓起。
　　“你想做什么？”
　　姬纣盯着他。
　　顾见临低声说道：“前辈，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足够强大，如果不是我们的意志足够坚定，恐怕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是一具尸体了。陆部长会死，姬小钰也会死，林家的姐弟也会死，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杀死。”
　　姬纣淡漠说道：“但是你们没死。”
　　“死人是没有办法为自己伸冤的。”
　　顾见临抬起眼睛，眼神深得让人看不懂，轻声说道：“我想光明正大地去做一件事，以我自己的名义去做，让所有人都看到。”
　　姬纣眯起眼睛，眼神嘲弄：“就凭你？你能做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以你现在的战力根本就不够。虽然说张栩之他们已经在被押送的路上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但你实在是太弱了，像个草履虫似的。”
　　顾见临一字一顿：“前辈，我有自己的办法。”
　　说完，他拿起了血红色的长刀。
　　影子弯腰背着他，准备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姬纣抬起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是以太协会的神将。”
　　她强调道：“秩序的守护者。”
　　顾见临扭头，平静问道：“秩序在公理和正义之上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该死，您心里应该清楚。”
　　姬纣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我不喜欢总会长，因此也没有义务阻止你。但你是功臣，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去死。”
　　顾见临幽幽说道：“放心前辈，我不会死。”
　　姬纣挑眉：“你认真的？”
　　“我在黑云城寨的时候，就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无论是对于审判庭而言，还是被隐修会控制的人而言，其实根本就不痛不痒。”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但这一次，我想该让他们疼一下了。”
　　姬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做一个践踏规则的人？你可没有青和赤那么强。”
　　“我说过，我自有办法。”
　　顾见临嗯了一声：“她们负责创造奇迹，而我没有那个本事，所以我负责杀人。”
　　影子带着他闪烁离开，消失在了原地。
　　帐篷里只有一阵风呼啸。
　　姬纣的额发被风撩起，冷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顾辞安怎么偏偏就生出来你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儿子？”
　　她轻声说道：“明明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却跟青和赤那么像。”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也跟我年轻的时候那么像。”
　　她幽幽叹息道：“可惜，你做了这件事，怕是就跟天人的衣钵无缘了。”
　　这一刻，姬纣的脑海里想过很多念头。
　　要不要把这个孩子抓回来。
　　是否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破坏规则。
　　但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的她不是那个秩序的主宰。
　　而是姬纣。
　　不知道过了多久，姬纣忽然说道：“进来。”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韩晶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总会长。”
　　“去看着点那个孩子。”
　　姬纣沉默片刻：“别让他出事了。”
　　她眺望着远方，心想仅凭现在的你，又有什么办法做到呢。
　　漫天飞舞雪花里，影子利用空间跳跃驰骋在雪地上。
　　顾见临的额发被风撩起，眼瞳深处仿佛点燃了一抹野火。


###第二百七十章 夔龙始祖，我的打手
　　黎明之城，第一作战司令部。
　　啪。
　　棋盘被拍的用力一震，无数棋子都被震得颤动起来，散落得到处都是。
　　“哎呀，这么生气干什么？我早就跟你说过，您要学会修身养性，难道以后在战场上遇到古神族的奸计，你也如此动怒？你可是被誉为现代白起的人，统领着十几万纳米战士，要喜怒不形于色！”槐荫笑眯眯说道。
　　“你也配让我消气？”
　　陆司令冷着脸，寒声问道：“我怕是又被你给耍了吧？”
　　槐荫叹息：“从小到大你被我们师兄弟耍过多少次了，认命吧。”
　　他们都是从人类的黄金时代过来的，从小一起偷鸡摸狗，上房揭瓦。
　　当时总会长总感慨，青和赤两个人加起来八百多个心眼。
　　至于小陆则太憨了，长大了估计还是那样。
　　没想到，还真应验了。
　　“你在拿我的女儿开玩笑？”
　　陆司令冷厉的眼眸里爆发出精光。
　　“倒也不是，我虽然看穿了赤的计划，但也不会看着你女儿死，毕竟我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如果计划顺利，我会让她假死在永生之海，然后把她丢到某个神异之地，再看着你彻底暴怒，跟师母翻脸。”
　　槐荫摆弄着棋子：“等到以太协会彻底乱起来，师母就不得不出手了。”
　　陆司令面色稍缓，寒声说道：“总会长有你这么一个学生，不知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难道你就真的这么想看着她死？”
　　“毕竟有句话叫不破不立。”
　　槐荫淡淡说道：“倘若她一天不死，秩序就一天不灭。你相信么？人类世界两千多年来的超凡秩序，已经变成了阻碍人类前进的枷锁了。”
　　“只可惜啊，我看着张栩之拿到那些文件，谁能想到他这么不中用，明明是一个六阶的域王，却连一群小家伙都收拾不了。不得不说，我那个学生实在是太聪明了，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而且本事也增进了不少。”
　　他笑道：“竟然还多了一个绝色的老婆。”
　　陆司令皱眉：“什么老婆？”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不然吓死你。”
　　槐荫仰头望天：“古往今来，你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胆子还大的了。”
　　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
　　陆司令意识到来者是谁，完全不给好脸色：“进来。”
　　槐荫扭头望去，只见房门敞开，灯光下站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陆司令，槐老先生。”
　　莱茵一袭雪白的西装，头发整齐地往后梳，扎着一个干练的马尾辫，线条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金色的重瞳满是威严。
　　他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在门口坐着。
　　陆司令一句话都不说，毕竟跟审判庭不怎么对付。
　　槐荫则笑道：“急了？我知道你很急，但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呢。”
　　莱茵凝视着这个老人，面无表情说道：“曾经我听说我父亲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莫过于青和赤，但我毕竟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不太了解二位。如今我见识到了，整个世界都认为审判庭做事极端，为谋私利不择手段。”
　　“我承认，我为了得到了天人的力量，坐上总会长的位置，的确最大限度上利用了规则，为谋权做了很多残忍的事情。”
　　他顿了顿：“但我感觉，还是不及您。”
　　陆司令点评道：“这句话倒说的对。”
　　槐荫淡淡一笑：“问题在于，那份资料又不是我送出去的，分明是赤的人送出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当初意识到了这份资料的来历不明，但在验证以后依旧选择了执行这项任务，那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莱茵一言不发。
　　“哪怕赤已经死了，整个世界能对付他的也只有我。”
　　槐荫感慨道：“其实我对你们这一脉并无恶感，为了掌握绝对的力量，而去颠倒黑白扭曲是非，是再常见不过的权谋行径。尤其是你这个小孩子，你的天赋确实很不错，但问题就在于太像你那个蠢货父亲，别成了蠢之王二代。”
　　莱茵眼眸里闪过狂风暴雨般的盛怒：“是么？”
　　“你看你，我在说你们父子二人蠢，你明明想找我过两招，但又为了大局不得不隐忍。这就是为什么，雷霆那个孩子不喜欢你的原因。”
　　槐荫叹气说道：“你的计划很好，血月屠戮事件以后，守夜者遭受了重创，再也得不到总会长的信任。审判庭一家独大，拉拢了各方的势力，不断的在内部排除异己，对外的功绩马马虎虎，也还算得过去。”
　　“至于雷霆，你一早就知道她是被选中的人，一旦师母的天人化研究成功，必然会落在她的身上，而她才是天人之楔最合适的宿主。尤其是她还有另一面，那是白泽尊者创造出来的一条并不算成功，但却另辟蹊径的路。”
　　他顿了顿：“你做好了娶她的准备，但是她却一点也不喜欢你。”
　　莱茵沉默不语。
　　“总会长为什么犹豫？因为你是真的玩不过赤啊。”
　　槐荫笑道：“你的计划很好，看到了那些证据以后，放任张栩之去做这件事。你的目的是把陆子衿打上叛徒的标签，连带着把所有跟她有关系的人都给清洗掉。你要是真能做到这点，那我也不说什么，带着我的徒弟认输就是。”
　　他无奈道：“可惜，你做不到。”
　　莱茵不得不承认，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张栩之的确接触到了黄昏。”
　　槐荫忽然说道：“说不定还会被黄昏的人救走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的人应该是星云和鬼眼，这两个变态倒是好久没见了。”
　　莱茵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我会阻止黄昏的人，并且把张栩之活着带回来。”
　　他冷冷说道。
　　“不用去了，晚了。”
　　槐荫低头摆弄着棋盘，笑道：“我那个学生已经生气了。”
　　莱茵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人已经厌倦了你的权谋。”
　　槐荫淡淡说道：
　　“你想动陆子衿，你想动林家的姐弟，现在他要让你痛一下了。”
　　……
　　……
　　由于冰原上十二个岗哨全部被拔除，以太协会的炼金术专家改写了矩阵。
　　结界的封锁已经消失了，目前可以自由的进出。
　　在风雪呼啸的冰原上，重型装甲车轰鸣着前行。
　　傅青玄坐在车厢里感慨道：“这次的事情过后，矛盾可就彻底摆在台面上了。好在老牧他们有救了，这次的重大发现，对于整个人类而言，意义重大。”
　　作为一个守夜者，他如今已经恢复了实力，重新参与到任务当中。
　　“没想到林澜也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有人说道：“如果头知道这件事，应该会高兴坏了吧？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审判，但我们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绝对不会输。血月屠戮事件也可以重启，我们终于可以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能让审判庭说什么是什么。”
　　也有人感慨道：“老顾的儿子，真了不起啊。”
　　确实了不起。
　　陆子衿被成功送入了永生之海。
　　虽然被打上了叛徒的标签，但具体情况如何，还是有待商榷的。
　　最关键的是，张栩之已经完蛋了。
　　“张栩之真是疯了，为什么不直接弄死他？”
　　“嘘，别乱说话，我们不能乱来。”
　　“打起精神来，小心审判庭的人动手脚。”
　　当然，警惕归警惕。
　　这一批守夜者几乎全员都是六阶，出事的概率很低。
　　审判庭的人自然也要参与押送的行动，带队的则是玄阴圣者，这是一位圣域级的大神官，并且还有八位议员随行，在战力方面威胁很低。
　　这次的事情过后，对于审判庭而言是严重的打击。
　　每次出事，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只有自身的利益。
　　很可笑。
　　陈伯均骑着雪地车带队，这位七阶的圣域级面色深沉，裹着厚重的军装大衣，一双鹰眼冷厉地扫视着前方，始终一言不发。
　　“囚车有我来看护，不会出问题。”
　　朱教官也骑着一辆雪地车，跟他并驾齐驱。
　　嬴长生踏着飞剑，冲破风雪。
　　慕清幽也驾驭着飞剑四处排查着敌人。
　　欧米伽的第一和第二保驾护航。
　　数不清的钢铁囚车轰隆作响。
　　大部分参与这件事的猎魔人都要被逮捕候审。
　　张栩之被戴上了束缚灵性的镣铐，浑身被铁链牢牢捆绑，动弹不得。
　　“张部长。”
　　李寒亭同样也被死死的束缚着，瘫软在囚车里，低声问道：“你不是说这件事情是得到莱茵大人的允许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当初明明说那位大人会保下我们的，为什么我们会被逮捕？这不应该。”
　　周寒夜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脸色却很是难看。
　　张栩之唇边扯动，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说过那位大人会保下我们。”
　　他嘴唇微动：“但没说过是莱茵。”
　　远方的风雪里有人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那是个盘着黑发的娴静女子，她一袭雪白的呢绒大衣，酒红色的羊毛绒内衬，白色的腰带束缚着小蛮腰，下身是黑色的短裙，一双修长细致的美腿被加绒打底裤包裹，踩着漆黑发亮的高筒靴。
　　她翘起脚尖，四处张望，满脸天然呆的表情，喃喃：“鬼眼，军师不是说今晚九点吗？为什么我连一个鬼影都看不到？”
　　只见一位枯槁的男人蜷缩在黑袍里，低声说道：“我是个瞎子，我怎么知道？难道带路的人不是你吗？等……等一下，你该不会是又迷路了吧？”
　　星云捂着红唇，惊讶道：“什么？我迷路了吗？”
　　鬼眼震惊说道：“天呐，你竟然不知道你迷路了？这里可是靠近永生之海的冰原，我们不会被困死在这里吧？你把我带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夔龙始祖的老巢吧？你这个愚蠢的女人，我要杀了你！”
　　星云连忙鞠躬道歉：“啊，对不起！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不在夔龙始祖的老巢里，毕竟周围什么都没有，如果真的遇到始祖，我们还可以跑呀！”
　　鬼眼松了一口气：“说的也对。”
　　星云等了半天，终于听到了引擎的轰鸣声：“来了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眼神骤然变得阴寒起来。
　　“快点行动，救了人就赶紧走，小心夔龙始祖搞死我们。”
　　鬼眼急切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茫然地抬起头。
　　天寒地冻的雪峰上，有人低头俯瞰着风雪呼啸的冰原，眼神沉静。
　　顾见临只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即便身体都快被冻僵，却没有丝毫颤动。
　　他的手里握着血红色的唐刀，刀身映出一双妖异的竖瞳。
　　浩浩荡荡的车队呼啸而来。
　　密集的生命韵律，被他所感知到。
　　“人真多啊。”
　　顾见临轻声说道。
　　九阴冷笑道：“我都说了，当时是最好的时机，现在就算是你古神化也弄不死他们，毕竟那你只是刚到所谓的超维级，无法发挥真正的力量。”
　　顾见临淡淡笑道：“我说过，这里是我的世界，我自有办法。”
　　九阴沉默了一秒。
　　“你确定，夔龙始祖真的背叛了尊者？”
　　它忍不住问道。
　　顾见临平静说道：“是的，当初你不就是把我当成了尊者，才苏醒的么？”
　　九阴本来以为是尊者回心转意了，重新捡起了它。
　　但没想到苏醒以后，看到的是尊者的儿子。
　　啊不对。
　　是尊者的男人。
　　这个世界太荒唐了。
　　它沉睡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个男孩确实有尊者的力量。
　　你要说尊者真的在人类世界里找了个男人……
　　这个说法无比的荒诞，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让你不得不相信。
　　这蠢刀，真好糊弄。
　　顾见临摇头：“那就让你看看吧。”
　　这一刻，他的影子骤然古神化，随手接过九阴。
　　天地间，响起了恐怖的龙吟声！
　　轰！
　　浩浩荡荡的车队戛然而止，车载警报器疯狂的示警，红光闪烁。
　　“不好！”
　　玄阴圣者作为圣域级，大吼一声：“撤退！”
　　陈伯均面露警惕之色，他是曾经去过不周山的人，能够认出这是什么。
　　龙吟！
　　通天彻地的龙吟！
　　守夜者和审判庭的成员全员戒备。
　　“撤！快撤！”
　　远方的风雪里，星云和鬼眼也听到了滔天的龙吟声。
　　有那么一瞬间，麒麟仙宫的苍穹被恐怖的暴雪遮蔽，愤怒的力量从永生之海里狂涌而出，几乎笼罩了整个冰原，极寒骤降！
　　风雪里只有巨大狰狞的影子狂舞，一双暴怒的血瞳俯瞰大地！
　　陡峭的雪峰上，顾见临仰头望着天空，淡淡说道：
　　“看到没？”
　　他笑道：“我一古神化，祂就来杀我了。”
　　九阴微微颤鸣着：“逆臣！逆臣！”
　　顾见临淡淡说道：“没关系，这恰好是我免费的打手。”
　　轰！
　　冰原震动不已。
　　当那个恐怖的力量即将锁定他的一瞬间。
　　古神化骤然解除。
　　那股狂暴的杀意失去了目标，隐约发出了震怒的吼声，暴雪从天而降。
　　无论是审判庭还是守夜者。
　　亦或是欧米伽的成员。
　　他们纷纷感受到一位始祖的狂暴威压，面对如同雪崩般的暴雪，都第一时间撤退，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只有最前方的囚车无人看管，被暴雪吞没！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代号，麒麟！
　　寒雾再次降临冰原，酷烈的寒意爆发开来，即便是圣域级正面命中也会当场身亡，这就是来自一位始祖的愤怒，永生之海霸主的力量。
　　陈伯均趴在雪地里，右手高举在半空中，他的掌心竟然亮起一个卍字的佛印，古朴庄严的辉光在半空中蔓延开来，凝聚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界域。
　　太古禁咒！
　　几乎在同一时间，玄阴圣者也释放出了柔和的圣光，普照众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夔龙始祖为何会突然袭击这里？我隐约感觉到，刚开始的那种力量是极度集中的，倘若能正面命中的话，你我二人都未必能活下来。”
　　审判庭的猎魔人们面面相觑，刚才竟然如此凶险！
　　以傅青玄为首的守夜者们更是诧异不已，他们也基本都是六阶的水准，自然能够感受到刚才凭空降下的极寒之力有多么的恐怖。
　　就像是一颗小型核弹锁定了某个人，但却在半空里爆开。
　　即便如此，降下的寒霜也足够恐怖了。
　　“好强！”
　　嬴长生踏在飞剑上，眯起狭长的眼眸。
　　慕清幽抖落头顶的雪粉，低声说道：“这是好险。”
　　“等等！”
　　有人忽然说道：“你们看那边！”
　　众人循着寒雾望去，悚然而惊。
　　因为被冻结的囚车旁边，竟然还有两个被冻成冰坨子的人。
　　那是个年轻女人，头戴白色的发卡，梳着黑色的盘发，一张娴静柔美的脸，一袭雪白的呢绒大衣搭配黑色的短裙，一双修长的腿裹着黑丝袜和高筒靴。
　　被冰封之前，她似乎是想要扑向囚车去救人。
　　另一个则是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奇怪家伙，保持着滑稽的飞扑姿势。
　　没人知道二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众人刚想要上前，就听到一声爆吼！
　　“别过去！”
　　陈伯均起身，他浑身的肌肉紧绷，仿佛一张被拉开的硬弓，毫不犹豫地从雪地车里取出狙击枪，沉声说道：“这两个人极度危险！不要靠近！”
　　然而，隐约的脚步声在寒雾里响起。
　　清冷的辉光如潮水般席卷，净化了一切超凡能力。
　　所有人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都惊讶不已！
　　黑发的少年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额头上飘摇着鬼火，眼神沉静。
　　“夔龙始祖的力量，还真是可怕。”
　　他仰头望天，无声地笑了笑。
　　那位来自烛龙氏族的始祖明显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每次感受到他古神化的气息以后都会吓得要死，毫不犹豫地动用权柄，三番四次想要轰死他。
　　那种集中的力量一旦轰击到他的本体，他必死无疑。
　　哪怕在古神化的状态下，也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毕竟他不是古之至尊。
　　而是人类和古之至尊混合产物，需要从零开始。
　　但是他却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这玩意就像是追踪导弹一样，总得有个目标。
　　一旦他解除了古神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还有不存之锁遮蔽气息。
　　对方就会失去目标，最后变成无差别的大范围攻击。
　　“小顾，别过去！”
　　陈伯均大吼道：“太危险了！”
　　玄阴圣者见状面色一变，似乎认出了那两个人，也怒吼道：“这是两个黄昏的成员！你来这里干什么？赶紧给我离开这里！”
　　黄昏！
　　众人悚然而惊，没想到这两个其貌不扬的人，竟然是黄昏的成员。
　　“没关系。”
　　顾见临走到被冻结的囚车旁，金色的骸骨凭空在背后凝聚出来，宛若巨灵神般笼罩着他的身体，然后抬起四尊燃烧的鬼手，用力握拳！
　　砰！
　　砰！
　　砰！
　　囚车上覆盖的冰层被砸穿，钢铁的车厢被强行撕裂，仿佛纸糊的一般。
　　车厢里也有三个冰块。
　　李寒亭和周寒夜这两个五阶已经奄奄一息，因为他们的灵性被封锁，任何保命的技能都用不出来，再过个几秒钟就会死在这里。
　　砰！
　　顾见临砸裂了他们两个身上的冰层，随手把他们丢到一边。
　　“咳！”
　　周寒夜痛苦地咳嗽起来，她刚才应该是吸入了大量的寒雾，肺部坏死了。
　　只有李寒亭的情况还好一些，大口地喘着气，躺倒在地上。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砰！
　　“好好看着。”
　　顾见临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回头又是一拳！
　　砰！
　　张栩之身上的寒冰也被砸碎，冰屑迸溅开来。
　　作为六阶的域王，即便灵性已经被封锁，但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强大，除了身上有很多的冻伤之外，生命韵律依旧是平稳的，之前受的伤也早已痊愈。
　　顾见临直接把他抓了出来，丢在了雪地上。
　　扑通一声，张栩之跪倒在地，由于被戴上了眼罩，他什么都看不见，却似乎嗅到了什么，低声说道：“原来是你，你想来这里杀我？”
　　他的语气很平静，一点也不慌张。
　　顾见临站在他的背后，淡漠说道：“你能以公徇私违反规则，那我当然也不会在规则内弄死你。既然大家都跳出去，谁也别怪谁。”
　　他抬起了右手，高举到半空中！
　　“小顾，别冲动！”
　　陈伯均太清楚这个孩子的脾气了。
　　当少年出现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而且谁也阻止不了。
　　但必须做做样子。
　　“顾见临！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想要动私刑？”
　　玄阴圣者大踏步的准备走过去，现在他必须要出手了，决不能让张部长就这么死在这里，因为黄昏的成员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劫囚。
　　张部长必须活着回去，证明他没有勾结黄昏成员。
　　一旦死了，那就洗不清了。
　　“小顾，冷静，一定要冷静！”
　　傅青玄大惊失色，他担心的是这个孩子的安全。
　　轰！
　　金色的骸骨巨人怒吼咆哮。
　　“都别过来。”
　　顾见临冷冷说道：“否则后果自负。”
　　众人本能地顿住脚步，毕竟是青之王的学生，这方面还是需要尊重一下的。
　　尤其是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家小心，顾见临还有特别漂亮的老婆，一手刀法出神入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把你给砍死了！”
　　人们悚然而惊，经历过之前雪原一战的，都知道那个少女的惊艳和恐怖。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低头望向身下的男人，淡淡说道：“张部长，在你决定执行这次任务之前，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么？”
　　张栩之平静说道：“当然想过，我只是没想到会失败。”
　　顾见临沉默地看着天空中落下的雪花。
　　“你知道你弟弟是个怎样的人么？”
　　他忽然说道。
　　张栩之嗤笑道：“隐修会的成员？”
　　顾见临冷漠地看着他：“你不相信？”
　　然而，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
　　“其实我相信。”
　　张栩之收紧了双手的手掌，低声说道：“我知道自己不聪明，也知道自己的天赋在哪里，我一直都不是个天资很高的人，自然无法理解天才的世界。青之王是天才，他的学生自然也是天才，自始至终没有人敢否认你的天赋。”
　　“作为一个能侧写出夔龙始祖和鬼车始祖的人，你当然是权威。”
　　他顿了顿：“你的天赋和品性不比你父亲差，我也查过你加入以太协会以后的所有行径，也见过你在西港的表现。如果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你不会滥杀无辜。青之王也不会针对我弟弟那种蝼蚁，因为没有意义。”
　　毕竟当初布伦希尔号的事件里，李青松活下来了。
　　青之王为什么不杀李青松。
　　因为他光明磊落，行的正坐的直。
　　虽然圣者已经很强了。
　　但是在史上最强天灾面前，还不是一巴掌就能够拍死。
　　杀他，没有任何意义。
　　青之王甚至没有把此人放在眼里，他也不屑参与以太协会的派系斗争。
　　这只能证明，张议员是真的有问题。
　　顾见临平静说道：
　　“你的弟弟是隐修会的成员，他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控制你，趁着你晋升这个关键的节点，把你给控制住。他在很早之前，就被控制了。”
　　张栩之沉默不语。
　　“我相信你。”
　　他忽然笑了，笑得是如此的嘲弄：“但问题是，我不在乎。”
　　顾见临冷漠地看着他。
　　“隐修会是什么，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我也不关心。我只知道，我从小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们相依为命长大。我不管他是否被控制，也不在乎他以后要做什么，只要他一天没有在我面前露出獠牙，他就是我弟弟。”
　　张栩之低着头：“你们这些所谓的天才高高在上，当然不会在意这些。”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你说的对，但我要对付隐修会，是因为他们对我父亲下手，也想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你弟弟为隐修会做事，所以他就要死。”
　　无关立场和对错。
　　只有仇恨。
　　“呵。”
　　张栩之嘲弄一笑：“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或许会提前下手。可惜哪怕是黄昏，今天应该也救不了我了。你们不死，我死不瞑目。”
　　顾见临漠然地落下右手：“那就死不瞑目吧。”
　　有那么一瞬间，风雪里隐约凝聚出一张金色的冷酷的面容，磅礴的威压，充斥在天地间。
　　冷漠，凌厉。
　　莱茵的意识投影，再次浮现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做任何事。
　　咔嚓一声！
　　陈伯均望着这一幕，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微微一痛。
　　玄阴圣者眼前一黑，仿佛世界都崩塌了。
　　傅青玄倒吸一口冷气：“真狠啊。”
　　嬴长生本来是在看戏，但看到那个从天而降的巨大面孔，忍不住挑起眉毛：“这是要打起来了么？如果我没猜错，凛冬副会长应该也在附近。”
　　慕清幽低声说道：“不知道，你站在哪边？”
　　眼前的一幕非常的惊悚。
　　张栩之仰天发出痛苦的嘶吼，嘴里溢出鲜血。
　　他的后心被贯穿了。
　　顾见临握住他的心脏，视线却不在他的身上。
　　而是抬起头，望向那个风雪里的巨大面孔。
　　“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久仰大名。”
　　他冷漠说道：“莱茵副会长。”
　　风雪在呼啸。
　　众人沉默不语。
　　那尊巨大的面孔凝视着他，眼神里却并没有俯瞰的意味，而是浮现出一抹凝重，淡漠说道：“不得不承认，在此之前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小孩子，或者是晚辈。但现在看来，你要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较量一番了？”
　　冷酷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顾见临手掌微微发力，声音听起来很轻柔，却莫名的掷地有声：“差不多吧，其实我对以太协会内部的派系斗争，一直都没有什么兴趣。老师不干涉，我这个做学生的，也不好出手。我只是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查清我想查清的事。”
　　“但现在，审判庭已经碍到我的事了，我厌倦了你们所谓的派系斗争。”
　　他毫不否认，冷声说道：“无论是牧锋还是避难所里的人，亦或是陆子衿和林家姐弟，还有我父亲的学生月姬。审判庭想动他们，不行。”
　　咔嚓！
　　张栩之闷哼一声，唇边的血液滴落到雪地里。
　　他扑通倒在了雪地里，死掉了。
　　猩红的颜色，在雪地里晕染开来。
　　顾见临抬起手，展示着手里的那颗正在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
　　“我很想知道，既然审判庭攻讦别人跟堕落者勾结，结党营私，违背秩序。那么现在，一个审判庭背景出身的部长以公徇私，意图谋杀协会内部成员，勾结黄昏。这到底算不算违背秩序呢，莱茵副会长。”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贯穿了呼啸的风雪。
　　莱茵沉默地凝视着他。
　　良久以后。
　　“当然算。”
　　他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铁证如山，为什么不算？这一次是你赢了，一切后果和责任，由我这个副会长来承担。”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丢掉了手里的那颗心脏。
　　“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你正式打算干涉以太协会内部派系斗争的信号，从今以后我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对手来看待，就像你的两位师兄一样。”
　　莱茵漠然说道：“我姑且叫你一声三先生，期待着我们下次的较量。”
　　这尊金色的威严面孔无声的崩溃。
　　众人震撼无语。
　　那可是莱茵副会长。
　　预备的下一任总会长，九阶的半神。
　　竟然把一个四阶的后辈当成了对手。
　　顾见临低头看着手上的鲜血，沉默不语。
　　忽然间，一道裹挟着风雪而来的黑影，落到了他的身边。
　　“擦一擦吧。”
　　她递出一块手帕，冷淡说道。
　　顾见临一愣，眼前是一个熟悉的军装女人。
　　韩晶。
　　“凛冬大人让我来看着你，省得你出事。”
　　韩晶看了这孩子一眼，轻声说道：“既然你都已经打算进来争了，那总得有个阵营吧？上一次你拒绝了我，那么这一次，还要当众打我的脸？”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接过手帕擦着手，摇了摇头。
　　韩晶难得露出一抹笑容：“本来不想让你卷进来，是不想让你承受太大的压力。但现在看来，你确实应该接替你父亲的位置。对了，你那个椅子杀人魔的名字太不文雅了，要不要找一个新的代号？”
　　顾见临望着漫天的风雪，沉思了一秒：“什么代号都可以么？”
　　“当然，代号本就是无所谓的东西，你喜欢的都可以。”
　　韩晶解释道。
　　“嗯。”
　　顾见临想了想。
　　“那就……麒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军师的游戏
　　天空里落下的雪花纷纷扬扬。
　　自从麒麟仙宫开启以来，秩序世界就接连折损重量级人物，天昼和行夜这两位圣者死亡，两个部长级也死了，以及还有好几位欧米伽的成员都死于内斗。
　　当然，幽荧集团损失的更多就是了。
　　守夜者们面面相觑。
　　而审判庭的人面色苍白，煞白如纸。
　　完了。
　　全都完了。
　　莱茵副会长走的时候看似平静，实则却已经如临大敌，愤怒至极。
　　本来张栩之部长如果被带回去审问，那么就可以证明这件事是他的私人行为，无论是以公徇私意图谋杀内部成员，还是勾结黄昏的进化者。
　　但现在，张栩之死了。
　　死无对证。
　　所有人都必须怀疑。
　　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是不是莱茵在主使。
　　以总会长多疑的性格，必然会心生猜疑。
　　下一任总会长的位置，有的折腾了。
　　而对于莱茵而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在他交接权力之前，出什么岔子。
　　至于总会长的位置意味着什么。
　　哪怕只有以太协会的高层，也只是隐约知道一部分。
　　不仅仅是权力。
　　还有至高无上的力量。
　　现在，审判庭的布局，几乎算是全垮了。
　　“代号，麒麟。”
　　陈伯均反复咀嚼着这个代号，感慨道：“真有你的，无法无天啊。”
　　“陈司长。”
　　傅青玄虽然知道自己是这孩子救的，但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对方，好奇问道：“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吗？那毕竟是莱茵副会长，这胆子也太大了。”
　　不过想到是青之王的学生，也就正常了。
　　玄阴圣者憋了半天，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忍不住说道：“我觉得有一点我们必须要重视，顾……顾先生刚才的行为，让我想到了一个人，顾辞安！刚才的暴雪来的太突兀了，顾先生又突然的出现，这件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是的，这件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有些对于古神界特别了解的人，就可以利用某些特殊的机制，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杀死很多人。
　　比如当年的顾辞安，他在扶桑神宫的时候曾经跟别国的升华者组织起了冲突，但却利用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火，团灭了对方十二位六阶，一战成名。
　　后来被证明，那场天火是来自一位始祖的愤怒。
　　现在又有这样的人，就很恐怖。
　　“也还好，我们要相信他的品格，他不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
　　“你在说椅子杀人魔的品格吗？”
　　“什么椅子杀人魔？人家叫麒麟！说起来，这名号可真大啊。”
　　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好事，因为攻略永生之海的最后一战即将开始。
　　顾见临可以提供非常重要的情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永生之海就是通往上一层的终极之地。
　　顾见临转过身，望向两个奄奄一息的欧米伽。
　　“你要把我们也杀了吗？”
　　李寒亭痛苦地咳着，跪坐在地上，挣扎地着起身。
　　周寒夜眼瞳骤然放大。
　　“你的祖父跟我的老师是一辈人，按理来说我的辈分应该比你大。”
　　顾见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平静说道：“我老师没杀你祖父，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隐修会的人，对你也没有什么兴趣，还是说你也要为张议员鸣不平？或者代替你的爷爷来打败我？”
　　“如果你们有勇气的话，现在就去找那位玄阴圣者给你们疗伤。”
　　他淡淡说道：“我一打二，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当初对付四个黄昏候选的时候，他还只有三阶。
　　因此必须古神化。
　　现在已经有四阶了，只需要进化姿态，就可以一打二，轻轻松松。
　　周寒夜喉咙滚动着，看着少年冷漠的眼神，还有笼罩着他的骸骨巨人。
　　李寒亭更是想到他之前灭掉五个黄昏候选的惊人战绩。
　　能赢吗？
　　哪怕是自己在巅峰期，他们都觉得没什么希望。
　　更何况他们的成长型神话武装都碎了。
　　“我也可以不用成长型神话武装。”
　　顾见临平静说道。
　　最终，周寒夜和李寒亭都低下了头。
　　当初青之王摆脱天谴的束缚，让进化者彻底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审判庭却一句话都没敢说。
　　而如今，顾见临又当面践踏着规则，杀死了张部长。
　　莱茵副会长都没出手。
　　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尤其是现在，顾见临拥有侧写的天赋，还提前进入了永生之海。
　　他身上的情报，至关重要。
　　这个节骨眼上，他太重要了。
　　“这都不敢，看来我师兄说审判庭的信仰，确实很可笑。你们所谓的维护秩序，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排斥进化者，也只是嫉妒这力量不在你们的手里。至于你们针对堕落者和不洁者的赶尽杀绝，更是可笑至极。”
　　顾见临淡漠说道：“如果你觉得我是错的，你连挑战我都不敢么？”
　　李寒亭和周寒夜没有回答。
　　因为他们的自尊心被击溃了。
　　然而就在这时，咔嚓一声！
　　两位黄昏成员身上的冰浮现出一丝裂隙，轰的一声爆开。
　　顾见临眯起眼瞳，骤然变得警惕起来。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几阶，但生命韵律强劲到莫名！
　　韩晶一个闪身挡在他的面前，漫天的寒气仿佛成为了臣服于她的奴仆，汇聚在她的面前，她本身的代号就是寒霜，这里是她的主场。
　　陈伯均面无表情地拎着狙击枪，走到他的身边，撑开矩向领域。
　　“全体戒备！”
　　玄阴圣者大吼一声：“保护顾先生！”
　　这倒不是他变脸变得快，而是因为这个精通侧写的少年掌握着关键的情报，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是秩序世界的损失。
　　更何况总会长和青之王怪罪下来，他的位置也保不住。
　　在面对黑暗世界的时候，大家还是要一致对外的。
　　伴随着冰屑的不断抖落，星云摇晃着脑袋，像是个抖落灰尘的小狗。
　　“星云，你这个白痴！你看看你！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带错路了吧？我们现在真的在夔龙始祖的老巢里吧？不然怎么会被祂给袭击？完了完了，这次是死定了，希望我儿子给我多烧点纸！”
　　鬼眼破口大骂：“没有秩序的天人体系，我们拿头对付一个始祖啊，你这个蠢女人，我以后要是再跟你一起组队，我就跟你姓！”
　　星云委屈鞠躬道歉：“对不起前辈，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遭遇夔龙始祖的袭击，但我觉得我没有迷路，这里不是夔龙始祖的老巢。”
　　“但是任务好像确实失败了。”
　　她转过身，认真地打量着以太协会的人们：“张栩之死了诶。”
　　鬼眼一愣：“死了？晦气！”
　　“是的，死了呢。”
　　星云满脸的呆萌：“看来只能执行军师的第二项任务了。”
　　众人沉默地看着这两个人，还以为他们是来搞笑的。
　　“要动手么？”
　　陈伯均冷着脸说道：“不妨试试。”
　　韩晶也完全不怕，双手抱胸凝视着对方。
　　黄昏固然危险。
　　但是以太协会的三巨头都在附近。
　　他们贸然动手，那就是找死。
　　“我可不是傻瓜，你们的天人界域就在附近吧？”
　　星云严肃说道：“你们不要把我当傻子骗。”
　　鬼眼破口大骂：“以太协会的人是最不要脸了。”
　　顾见临被两位前辈挡在后面，满脸都是狐疑的表情。
　　以前他只听说过黄昏组织神秘。
　　但一直不见其人。
　　现在这么一看，感觉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
　　“哪位是三先生？”
　　鬼眼干咳一声，背负双手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我是瞎子，我的同伴是傻子，请尊重残疾人士，不要欺骗我们，我们出来执行任务也不容易。”
　　星云被同伴叫做傻子居然也不生气，反而认真说道：“我们军师说过，如果张栩之死了，那一定是被三先生杀了，他托我们带一句话。”
　　众人悚然而惊。
　　军师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据说近些年来黄昏的崛起，跟这个人不无关系。
　　此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却又继承了赤之王的衣钵。
　　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战力，但心思缜密，算无遗策。
　　相当可怕。
　　韩晶扭头看了一眼少年，浑身紧绷。
　　陈伯均低声说道：“小顾？”
　　顾见临知道是找自己的，但是三先生这个称呼委实有点奇怪。
　　他直接越过两个人，走到了两位黄昏成员的面前：“有事？”
　　鬼眼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
　　星云帮他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顾先生，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交流，虽然是单方面的。首先我要对你表示尊重，以三阶的实力端掉了我们五位黄昏候选，战斗力非常的惊人，我也很欣赏你的战斗意志。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想我会查清楚的。”
　　军师笑吟吟的声音响起：“当初那个从永生之海里窥视我的人，应该就是你吧？不愧是顾辞安的儿子，真有本事。我筹备的这么精密的计划，几乎是毁在了你一个人手上。通常来讲，毁掉我计划的人，都是要死的。”
　　顾见临眯起眼睛。
　　韩晶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用余光使了一个眼色。
　　陈伯均颔首示意，随时准备动手。
　　然而，军师却话锋一转：“只不过呢，如果你死了的话，月姬应该会很伤心吧？这是我看重的人，也是王的后代，我可不想她记恨我。我不杀你，但我会让你失去一个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不如你猜猜是谁？”
　　顾见临挑眉，背后的骸骨巨人轰然咆哮，漆黑的闪光一闪而逝！
　　轰！
　　巨大的黑色闪光消弭无踪。
　　星云竟然只是伸出一只手，就捏碎了如此狂暴的黑色闪光。
　　暗能量在她的掌心溃散，让她皱起眉毛：“好痛，你真的是三阶么？”
　　鬼眼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她的身后。
　　“哟，真凶啊。”
　　军师笑道：“你跟你父亲一点都不像，他要动手之前还都会跟我打个招呼。”
　　手机的信号似乎不太好，沙沙作响。
　　顾见临抬起眼睛，面无表情说道：“我不想猜是谁，因为你不会成功。但就冲你这句话，今后除了月姬之外，你们黄昏应该就不太需要候选了。”
　　手机里响起沙沙的电流声，军师笑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死人是成不了候选的。”
　　顾见临冷冷说道：“滚吧。”
　　沉默了一秒以后，军师笑道：“有趣。”
　　电话挂断。
　　有那么一瞬间，汹涌的气释放出来，震散了漫天的风雪。
　　星云一头黑发被气震散，一改平日里的呆萌和愚蠢，爆发出炽烈的杀气！
　　轰隆！
　　雪峰上的积雪轰然坠落！
　　只见她毫不犹豫地扛起自己的同伴，转头就跑！
　　轰！
　　难以想象的力量，宛若炮弹一般突破音障，驰骋而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冥冥之中响起了一声冷哼。
　　辉煌的金色光芒宛若流星一般，砸向二人！
　　“总会长出手了！”
　　轰！
　　万丈积雪冲天而起，炽烈的金色光芒如日之升，就像是一颗核弹轰然爆发一般，冰雪的世界被照得一片通明，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饶是顾见临都以手挡脸，被扑面而来的狂风吹得倒退半步。
　　他意识深处的黑麒麟都在躁动忌惮。
　　好恐怖的力量！


###第二百七十三章 男女授受不亲
　　与其说，以太协会的最高掌权者是总会长，倒不如说这个维护现实世界秩序的超级联盟，本就是靠她一个人来支撑的。
　　毕竟没有她，就没有人类历史上长达二百年的黄金时代。
　　也不会有天灾的诞生。
　　若论功绩，她毫无疑问是人类世上最优秀的领袖之一。
　　只不过因为高处不胜寒，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出手了，也不曾遇到值得她真正的动怒的对手，甚至面对古神族也不需要她亲自出面迎敌。
　　因此很多人已经不知道她有多强了。
　　然而时隔多年，总会长再一次动用天人的力量，人们只觉得冰原上引爆了一颗核弹，无尽的光和热爆发出来，永恒地燃烧着。
　　“怎么样？”
　　雪地车在冰原上驰骋，陈伯均坐在驾驶座上，笑道：“这就是总会长的力量，由天人之楔转化出的庞大能量，七阶的进化者挨上一下，灰都不剩了。不仅威力强大，而且还是清洁能源，低碳又环保，干净又卫生。”
　　顾见临裹着厚重的军大衣，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远方燃烧的辉光，忍不住说道：“确实，敌人连火化都免了。不过，这已经烧了半个小时了。”
　　他坐在后座上，抱着一个热水杯，打了一个喷嚏。
　　他感冒了。
　　“总会长的力量是这样的，哪怕没认真出手，也得烧个一整夜。”
　　韩晶开着一辆雪地车，跟他们并驾齐驱：“那两个黄昏很强，肯定不只是七阶，至少也有八阶的水平，但看起来脑子不太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黄昏里的痴呆二人组，两个人的脑子都不太好，但战斗力很恐怖。”
　　“痴呆二人组……”
　　顾见临感慨道：“我没想到黄昏是这种画风，阿嚏！”
　　“黄昏什么人都有，不足为奇。”
　　韩晶冷冷瞥了他一眼，递出一瓶药：“吃药，一天三次，明天就好了。”
　　这种小病当然不用神官来治，因为如果是自愈的话，还能增强自身免疫力，对升华者来说多少都是有益处的，吃点药就是能让他好受点。
　　“谢谢。”
　　顾见临接过药片，仰头吞了下去，又喝了两口热水。
　　鹦鹉从背包里探出脑袋，叫嚣道：“谢谢小妈！”
　　噗！
　　陈伯均差点没蚌住。
　　韩晶冷艳的俏脸骤然变色，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绯红，怒斥道：“什么小妈？这个鹦鹉是听了谁的风言风语？我去撕烂他的嘴！”
　　急了急了。
　　顾见临心说你这个反应已经承认了。
　　鹦鹉立刻缩回了背包里，开始装死。
　　“不是我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陈伯均清了清嗓子：“一共就那么几个人，你自己想想就是了。”
　　韩晶冷着脸：“呵呵，不是林澜就是牧锋！两张贱嘴！别听他们瞎扯！”
　　顾见临心想女人的直觉真恐怖啊。
　　可怜的牧叔。
　　这要是被查出来，当初没死在审判庭手里，也要死于守夜者之手了。
　　“大家都还好么？”
　　他忽然问道。
　　陈伯均笑道：“嗯，都很好。小公主现在成了大功臣，还得到了总会长的奖赏，在营地里到处跟人炫耀，已经基本疯魔了。林晚秋队长也一样，她虽然被精神污染，但得到了特别的豁免，虽然不能外出出任务了，但完全自由。”
　　“林澜那混小子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他是唯一的活样本，我们需要通过研究他身上的矩阵，从而判断出这东西的具体作用。”
　　他顿了顿：“等他醒过来以后，就可以为牧锋他们平反了。”
　　韩晶淡淡说道：“总之，一切稳中向好。”
　　顾见临微微颔首：“我会被问责么？”
　　“当然不会，虽然你当着莱茵副会长的面，把张部长给杀了。这件事的性质算是相当恶劣，一般情况下是要在监狱里蹲个几十年的。但问题是，张部长本来就打算对你们下死手，现在你把他杀了，于情也无可厚非。”
　　陈伯均说道：“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对总会长有用。”
　　“只要对总会长有用，她就会对你格外的宽容，但本该属于你的奖赏却没了。而且最麻烦的是，陆子衿做过的事情的确被证实了，现在又被月姬带进了永生之海，基本已经算作是背叛行为，神将的位置怕是悬了。”
　　韩晶解释道：“至于月姬，本来因为王太升莫名其妙死了，对她的通缉力度已经没那么高了，但现在她被证实是你父亲的学生，还是黄昏的候选。”
　　言尽于此。
　　剩下的就不用多说什么了。
　　“不过也不用过于紧张。”
　　陈伯均想了想：“本来，莱茵下个月就要完成天人之楔的交接了，但被你这么一闹，估计是已经没戏了。现在整个审判庭都在上蹿下跳，哀鸿遍野。”
　　韩晶冷笑一声。
　　顾见临明白了，抬头望向天空中辉煌的黄金界域。
　　如今黑麒麟在意识里沉睡，明显是非常忌惮这种力量。
　　这是天人的力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这种力量会直接入侵永生之海深处吗？”
　　他忽然问道。
　　“嗯，目前以太协会已经在准备攻略守关boss了。”
　　韩晶冷声说道：“顾名思义，古神界的维度也是有层级的，比如不周山一共有七层，扶桑神宫则有九层，云梦泽有十三层，地狱之门则有五层。麒麟仙宫的层数较少，但每一层的面积都很大。原本这一层应该是有很多始祖镇守，但因为两千多年前的那次决战，导致大多数始祖都陨落了。”
　　“祂们有的已经彻底死亡，有些则在我们根本无法观测到维度裂隙里沉睡，没有个千百八年是不会出来的，因此这一层被确认还活着的始祖就只有夔。”
　　她顿了顿：“永生之海里就有通往下一层的钥匙，从某种意义上夔龙始祖就是这一层的守关boss。就像是你打游戏一样，每次到了新版本都有新的资料片，随着新的区域开放，世界各地的玩家都会集结队伍，拿下boss首杀。”
　　顾见临恍然大悟：“这个很贴切。”
　　“归葬之森的赤麟始祖已经半死不活了，力量已经基本消弭，所以没闹出什么大动静，祂将在一千五百年后再次苏醒，不管我们的事。”
　　韩晶解释道：“至于夔龙始祖，如果是在巅峰期的话，那就只能天灾们出手，但从我们第一次观测到祂，祂就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现在应该已经恢复到三分之二以上，到时候会有很大的动静，守关队伍也会很豪华。”
　　“比如？”
　　顾见临好奇问道。
　　“这次守关队伍带队的成员是凛冬副会长，再加上天火神将和玄水神将，还有玄阴圣者和夜刀圣者，最后是刚刚晋升圣域级的我和另一位守夜者。”
　　韩晶平静说道：“一个九阶，两个八阶，四个七阶。其实主力只有凛冬副会长，其他人都是用来对付可能存在的祖，或者打辅助。”
　　陈伯均笑道：“这还不止，我们这些人还得在外面忙活，毕竟是一个古之始祖，不能掉以轻心。到时候，还会有天灾来压阵呢。”
　　“你已经四阶了，今晚我就会把你调到第一梯队，没有排名，而是论外。”
　　他说道：“跟雷霆一样。”
　　顾见临恍然：“我明白了。”
　　“其实我以为，你这次会拒绝我。”
　　韩晶忽然说道：“相比起守夜者，我觉得还是雷霆更好一些。”
　　陈伯均也笑道：“是啊，其实我们都没想到你会答应帮守夜者。你知道么？其实你的分量是很足很足的，毕竟你是青之王的学生，一旦你介入了以太协会内部的派系斗争，无论对谁而言都是巨大的助力。”
　　“如果你愿意帮雷霆，那么总会长说不定真的会改变主意，毫不犹豫地放弃凛冬和莱茵两位副会长，用某些很极端的方法延寿。”
　　他强调道：“等待着雷霆的晋升。”
　　顾见临心中一动。
　　“而且相比起莱茵和凛冬，显然是雷霆更有前途。”
　　陈伯均感慨道：“这女孩的背景，不得了啊。”
　　“虽然我很希望你加入守夜者，但如果是为了你个人考虑，你确实应该选择雷霆。现在你还可以反悔，但以后可就来不及了。”
　　韩晶说道：“雷霆的背后，可不只是剑冢。所谓的剑冢，只是白银之王继承的古老宗派而已，本质上跟黄金之王的嬴氏王族一样。”
　　顾见临隐约想到了什么。
　　白泽氏族。
　　“你为什么不选雷霆呢？”
　　陈伯均好奇问道：“我记得你跟她关系很好。”
　　韩晶也投过来狐疑的视线。
　　“因为她不喜欢。”
　　顾见临想了想：“我想先去看看雷霆。”
　　陈伯均一愣，笑道：“好。”
　　韩晶深深看了这个少年一眼，没说什么。
　　前方风雪弥漫，他们已经返回了临时驻扎的营地，这里到处都是纳米战士把守，还有刚刚搭建起来的塔楼和炮台，头顶上无数无人机在盘旋。
　　雷霆的帐篷在医疗区最深处，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任何纳米战士守卫。
　　帐篷外却有披着黑袍的人负责守卫，他们背后捆着古朴的剑匣，宛若雕塑一般站在风雪里，总共有十二个人，气质诡异神秘。
　　陈伯均和韩晶还有公务要处理，肯定不会一起过来。
　　顾见临独自开着雪橇车靠近，因为特殊的身份一路上也没人阻拦。
　　当他下车以后，径直走向帐篷。
　　绷带裹住的血红色唐刀在他手里微微颤动起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怎么了？”
　　顾见临用意识问道。
　　九阴呵了一声：“有点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黑袍人们抬起头望向他，兜帽下的脸晶莹如玉，竟是分不出男女，有一种不似人类的妖异感，眸子如星空般瑰丽。
　　顾见临曾经见过这样的人，在老师的杂货铺里。
　　“这些不是人类。”
　　九阴嗤笑道。
　　顾见临有点吃惊：“难道是古神族么？”
　　九阴嘲弄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这些人本来都是人类，只是承载了古神族的力量，被培养成了如今的样子。白泽氏族，还在研究这种东西，尊者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尝试过了，这是行不通的。”
　　顾见临困惑问道：“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
　　九阴不屑道：“用成长型神话武装来跟人类融合，这是白泽氏族搞出来的花样，这些人只是伪祖，并不如真正的祖强大，但也不失为一种出路。”
　　顾见临若有所思。
　　“当然了，跟你这种怪物是没法比的，看到你我就觉得尊者一定是成功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具体是什么东西，但这恰恰证明尊者的伟大！”
　　九阴嗡嗡作响。
　　蠢刀。
　　顾见临摇了摇头，径直走向帐篷，依旧没人阻拦。
　　帐篷外挂着一个风铃，他轻轻一弹。
　　叮铃一声。
　　帐篷里传来一个清冷矜持的声音：“谁？”
　　顾见临平静回答道：“是我。”
　　帐篷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唐绫清了清嗓子，说道：“嗯……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就响起瓶瓶罐罐被摔碎的声音，还有扑通一声。
　　似乎有人摔倒了。
　　顾见临连忙掀开帐篷走了进去，结果就愣住了。
　　唐绫跌坐在地，慌忙地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一头霜白如雪的长发披散下来，散落在圆润的香肩上，锁骨线条精致迷人。
　　嗯，似乎是没穿衣服。
　　关键是肩膀上缠绕着绷带，旁边是撒了一地的秘药。
　　四目相对。
　　唐绫凛然的眸子里隐约有些嗔意，沉默了片刻以后。
　　“我在上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然后不小心跌倒了。”
　　顾见临想到她背后的冻伤，忍不住说道：“为什么不找人来帮忙？”
　　唐绫又憋了一秒：“我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
　　顾见临愣了愣：“那……我帮你？”
　　其实他说出这句话也就是意思一下，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只是如果就这么扭头走了，又会很尴尬。
　　唐绫抬手挽起耳边的一缕发丝，矜持说道：“嗯，也可以。”


###第二百七十四章 唐绫的秘密
　　顾见临对天发誓，自从他知道自己家的诅咒以后，他就没打算跟任何女孩子发展成恋人关系，尤其是结婚生子之类的事情，更是避之不及。
　　谁知道有珠就那么喜欢他，甚至连诅咒都不怕。
　　有珠的原话是：“既然我已经喜欢上你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因为一个诅咒就能让我放弃你，那就只能证明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话是这么说，他只能理解为小姑娘不懂事。
　　但他不能不懂。
　　再加上他本就生性冷淡，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接触过女性。
　　最近更是经常给自己洗脑。
　　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
　　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正当他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的时候，就听到脑海里响起的娇斥声！
　　“心中无女人？你把尊者置于何地？”
　　九阴娇斥道。
　　顾见临手一抖，他是真的想骂人了，这是什么破刀。
　　散落着衣物的军工床上，唐绫裸着白皙光滑的玉背，脊椎隐约可见弥漫着一抹深青色，甚至还有一层淡淡的寒霜凝结，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感觉到你的手在抖，就这么紧张吗？”
　　她感受到背后少年的异常，强撑着矜持说道：“你没看过女孩子的后背？我听说像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老司机了，硬盘里有几百个G的老婆。”
　　其实她也是很不好意思的。
　　主要是因为刚刚一个不小心，差点就被看光了。
　　其次是，她本来也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对方真的愿意给她上药。
　　“不好意思，我还真没看过，我对那些拍出来的虚假东西没有兴趣。”顾见临深吸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得道高人默念经文，把药膏涂抹在指腹上，谨慎地触及到她的脊椎，一点点的抹匀，指间触感细腻。
　　唐绫好奇问道：“你在念什么？”
　　顾见临认真回答：“大慈大悲咒。”
　　唐绫美眸里闪过一丝嗔怒：“你念那种东西做什么？搞得我以为自己是个女妖怪，而你一副禁欲系的面瘫脸，像是个死道士。”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死道士可不会给女妖怪上药。”
　　唐绫轻哼一声：“万一道士对女妖怪动情了呢？”
　　她只是随口一说，说完以后却觉得这句话太暧昧了。
　　顾见临反应迟钝，却没觉得有什么，淡淡说道：“如果死道士对女妖怪动情，那就不仅仅是上药这么简单了，还会发生一些更禁断的剧情。”
　　唐绫抱着自己的衣服，瞥了一眼散落的贴心背心和小抹胸什么的。
　　素白无暇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就感受到九阴的嗡鸣声。
　　“说得好啊，快点把这个女祀给拿下，这个女人可不一般，我在她身上察觉到了可恶的白泽氏族的气息，而且极其的浓郁，让我感到极度的危险！虽然我不认识她手里的那个极雷，但白泽氏族没有一个好东西！”
　　九阴仿佛魔鬼的低语：“想办法把她吃干抹净，破坏她的无暇之躯！白泽氏族的晋升需要保证无暇之躯，这群白痴认为自己是天地间最纯洁无垢的生灵，心无旁骛，意志坚韧。不管白泽氏族想用她做什么，只要破身便可破解！”
　　顾见临被它烦得不行，在脑海里回复道：“你能闭嘴么？”
　　九阴说道：“你把这个女祀吃掉，我就闭嘴！”
　　顾见临灵机一动：“我要是这么做了，又把尊者置于何地？”
　　九阴一愣，竟然被问住了。
　　“能问个问题么？”
　　顾见临专心给少女上药。
　　唐绫嗯了一声。
　　“外面那些人，都是谁？”
　　顾见临对那些黑衣人很好奇。
　　唐绫犹豫片刻：“本来都是机密，但告诉你也没什么，那些人是骊山天衍阁来的，他们都是白泽氏族培养出来的，人造古神族。”
　　顾见临挑起眉毛：“人造古神族？”
　　“白泽尊者早在万年前就陷入了沉睡，但在这之前却利用自己的骨和血，创造从出了一个拥有人类情感和思维的分身。当然，跟祂本尊比起来，这个分身相当的弱，大概只跟始祖相当，但却跟始皇帝成为了好友。”
　　唐绫轻声解释道：“白泽尊者跟始皇帝有一个约定，那就是在两千年以后的末日里，帮助人类挺过这场浩劫，因此也就有了骊山天衍阁。”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因为白泽氏族跟人类走得很近，因此以太协会高层大多都是剑宗途径。”
　　唐绫抬手挽起自己的长发，说道：“由于剑宗途径晋升仪式的特殊，剑宗们的性格大多数求稳，而在情感上也会趋于淡漠，因此适合维护秩序。”
　　顾见临想了想，确实如此。
　　神司偏向疯狂，斩鬼执念深重。
　　其他途径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些问题。
　　只有剑宗是最正常的。
　　“那你可一点都不像剑宗。”
　　他忽然说道。
　　唐绫挑起精心描绘过的眉毛：“你也觉得我很疯？”
　　顾见临淡淡说道：“疯又不是贬义词。”
　　唐绫撇嘴：“所以我到现在还没晋升五阶，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顾见临听说过她的传闻，又问道：“那么骊山天衍阁想让你做什么？”
　　唐绫沉默片刻：“一个实验。”
　　“嗯？”
　　顾见临一愣。
　　“一个有关天人力量的试验，并且还想让我兼容进化者的力量。”
　　唐绫低声说道：“这个计划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大概就是我曾祖父把我卖到剑冢的时候，让我先在剑冢进行剑宗途径的修行，然后得到极雷的认可，最后再回到以太协会，接受天人力量的洗礼。”
　　她声音变得很低，眼神幽深：“接下来我就要去骊山天衍阁修行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在末日降临的那天接任总会长的位置。”
　　顾见临一愣：“你要走了么？”
　　“嗯。”
　　唐绫幽幽说道：“本来在进入永生之海之前，我就已经接到了消息，要去骊山天衍阁修行很久很久。别看他们叫我公主殿下，其实我一直都不自由，当初去海底地宫，接下归葬之森的任务，包括陪你调查布伦希尔号……”
　　“包括这次永生之海，这些都只是我最后的狂欢而已。”
　　她的嗓音清冷，听不出是欢喜还是失落：“全部是总会长默许的。”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其实她一直都是笼中鸟。
　　从来都不自由。
　　只是在即将接受自己的命运之前，想要挣扎一下。
　　想要去见一见那个曾经对她最重要的人。
　　问他一句为什么。
　　那个人是唐子敬。
　　“我六岁被送去剑冢，基本没有跟外界接触过，除了父母偶尔回来看望我，也就没有什么别的人了。我曾祖父，算是我唯一的执念。”
　　唐绫忽然说道：“谢谢。”
　　顾见临随口问道：“谢什么？”
　　“谢你让我见了他两面，虽然没查清楚真相，但是也无所谓了。”
　　唐绫轻声说道：“时间长了，自然就忘了。”
　　顾见临手指一颤：“要放弃了么？”
　　“以后我就没有时间再去查这些事了。”
　　唐绫抿着朱唇：“以太协会现在要准备攻略守关boss了，如果夔龙始祖一旦死去，那么祂的神侍也都会死。唐子敬做了那么多的恶，他死有余辜。”
　　“我知道了。”
　　顾见临也不好说什么，把最后一块药膏涂在她后背上，帮她系好绷带。
　　“结束了。”
　　他转过身：“你可以穿衣服了，我不会回头。”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了。”
　　唐绫穿好衣服，松松垮垮的白色衬衣，搭配一件灰色的针织衫，一双修长细致的美腿裹在牛仔裤里，雪白的长发散落下来，很美。
　　“张栩之死了么？”
　　她问道。
　　“嗯，我亲手杀的。”
　　顾见临颔首。
　　“如今的分量非比寻常，没人敢对你问责。”
　　唐绫抬手挽起耳边一缕发丝，嗓音清冷又带着一点软糯：“但这种事情尽量还是少做，能不当面杀死他，就不要当面杀，暗地里弄死就好。”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这次事情过后，牧叔他们应该也都能得到自由了吧？”
　　唐绫美眸清亮，认真问道：“以你的能力，这应该不难。”
　　“是的。”
　　顾见临回答道：“很快了。”
　　唐绫嗯了一声：“那就好。”
　　相顾无言。
　　两个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走了。”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我还有事要做。”
　　唐绫微微颔首：“慢走。”
　　顾见临拿起九阴，转身离开了她的帐篷。
　　漫长的沉默里，唐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喷出一口鲜血。
　　血红的颜色，染了一地。
　　她拿起梳妆镜，想到自己之前预知到未来。
　　当时她以为，自己会在永生之海遇到什么危险。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再不跟天人之种融合，你就会被我的力量压垮。”
　　梳妆镜里倒映出一张娇媚凌厉的脸，沉声说道。
　　唐绫轻声说道：“依我看，能融合成功的概率很低，我还是会死。”
　　“你预知到的未来是你死去，但你没有看到你自己的尸体，哪怕几率再渺茫，活下来的概率也不是零，没必要这么悲观。”


###第二百七十五章 烛龙，危！
　　顾见临回到自己的帐篷，脱了衣服跳了进了木桶里，洗了个热水澡。
　　虽然说古神界的条件简陋，但炼金科技真是个好东西，这里的营地已经连接上了能够发电的矩阵，保证二十四小时的热水供应。
　　“骊山天衍阁，白泽氏族，白泽尊者的尝试。”
　　他在心里说道：“毫无疑问，这种尝试应该也是打破现实世界的规则束缚，但貌似是没能成功，而是研究出了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麒麟尊者，如果是按照他本人而言，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虽然我诞生了，但也是个半成品。”
　　因为他本身太弱了，需要一点点练级。
　　目前而言，只剩下烛龙尊者的尝试。
　　当然，还有朱雀尊者。
　　以及存在感最低的玄冥尊者。
　　“烛龙尊者即将降临，应该快要做最后的准备了，不知道祂是否能成功。还有朱雀尊者，为什么说祂尤其危险，祂又在做什么？”
　　他揉着眉心，心想真是麻烦。
　　他从旁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那张折叠起来的纸。
　　这是林澜抄录的，老顾留下来的信息。
　　这里面着重有两点值得注意。
　　首先，在老顾之前，有两个很强大的人进入过麒麟仙宫。
　　一个是军师。
　　另一个人的身份未知，且进入过麒麟仙宫的最深处。
　　极有可能见过麒麟尊者本尊。
　　这个真的是个恐怖故事。
　　其次，烛龙迟迟没有降临的原因，是因为忌惮朱雀！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关于隐修会。
　　当初想要控制老顾的人，外号叫做所罗门先生。
　　这号人物从未听说过。
　　哪怕是在张议员和李局长的记忆里，也未曾出现。
　　“等等！”
　　顾见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天昼和行夜！”
　　这两位圣者也是被隐修会控制的成员，但老师却并没有让他拘魂。
　　反而连尸体都看不见了。
　　盲猜一手，老师应该是有别的什么方法，拷问他们的记忆。
　　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告诉自己。
　　“老师，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顾见临沉默片刻，从木桶里出来，擦干净身体。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穿上宽松的灰色羊毛衫，外罩一件厚重的黑色呢绒大衣，套上加绒的牛仔裤和长筒靴，把九阴放在刀袋里，径直走出了帐篷。
　　营地里人满为患，欧米伽们从外面归来，拖着巨大的怪兽尸体，鲜血横流。
　　医务人员在这里跑来跑去，还有到处都是纳米战士把守。
　　重型装甲车在轰鸣，直升机在天上盘旋。
　　搭载着根本看不懂的超重型炼金科技武器。
　　真是可怕。
　　你说以太协会好吧，但是各种内斗，体制又有问题。
　　你说以太协会烂吧，偏偏又掌握如此巨大的力量，放眼整个世界也只有这么一家能随随便便组出一支能够击杀古之始祖的队伍。
　　而且还有天人界域作为保障。
　　顾见临每次想到以太协会的阵容都庆幸自己是特么两栖的。
　　不然的话他就会被一直困在陵墓深处。
　　等到陵墓大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进来的就不是药师老贼和他的队友们。
　　而是总会长外加莱茵和凛冬，白银和黄金走在两侧。
　　最后面是青之王慢悠悠地推着轮椅，跟他打招呼。
　　这场面，太阴间了。
　　就像是心有感应一样，只见一座帐篷如雾气般扭曲，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古意盎然的杂货铺，它就像是凭空降临的一样。
　　毫无违和感。
　　顾见临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今天的杂货铺里放着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老人坐在轮椅上慢悠悠地喝着茶，神情颇为惬意，望着墙上挂着的那副画，轻声哼着歌。
　　“老师。”
　　顾见临一进店里感觉温暖如春，随手拿了一瓶可乐，问候道。
　　槐荫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笑眯眯道：“不错，看来你这一趟的收获不小。四阶云中君，一个半个月的时间超维级，倒是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一口气干掉了四个黄昏候选，还把姜家的一个后人杀了，不愧是我的好徒儿！”
　　他大笑道：“哈哈哈，解气！”
　　顾见临吐槽道：“不是孽徒吗？”
　　“孽徒？哪有孽徒？我只有我的好徒弟！”
　　槐荫说道：“也就是星云和鬼眼那两个家伙跑得快，不然我必灭了他们。”
　　顾见临心说我可没见您出手，反倒是总会长出面解决了。
　　槐荫满意地打量着他：
　　“嗯，你居然还收服了九阴，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它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他笑眯眯说道：“你那个老婆，就是你自己吧？”
　　顾见临顿时就尴尬了，他就知道自己瞒不过老师。
　　“你的影子拿着九阴，会变成斩鬼途径？”
　　槐荫挑眉：“自古以来，双途径都是不可能的，但可以通过某些外部因素做到。比如黄昏里就人拥有一件神话武装，叫做合葬棺。顾名思义，就是把你和你的爱人葬在一起，然后你的意识就会分出一半转移到对方体内。”
　　顾见临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变态？”
　　槐荫感慨道：“还好吧，如果夫妻二人都是升华者，且途径不同的话，就等于拥有一个其他途径的分身了。其余其他手段，应该还是有的。”
　　顾见临若有所思，这么看老师是真的不知道九阴的具体能力是什么。
　　“你要小心一点，别被别人发现了。”
　　槐荫顿了顿：“尤其是在烛龙氏族，或者别的古神氏族面前。”
　　顾见临心想确实，如果一旦被当成烛龙尊者，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古神族可不像是人类。
　　祂们几乎是没有可能投降的。
　　之前那个祖还好。
　　万一遇上一个跟老妖怪有仇的，自己就等于替她挡刀了。
　　“我能问个问题吗？”
　　槐荫忽然说道。
　　顾见临一怔：“您说。”
　　槐荫憋了半天：“你是怎么收付九阴的？”
　　顾见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到老师的眼神。
　　“我该不会是收了个女娃当徒弟吧？”
　　槐荫费解道。
　　“为老不尊。”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看来您的伤是好了，都有心情说白烂话了。”
　　槐荫倒是不像之前那样红光满面，但是看起来已经好多了，喝着茶说道：“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轻伤而已，别听你师兄瞎说。”
　　顾见临坐在椅子上，好奇问道：“师兄呢？”
　　槐荫笑道：“去看他的相好去了。”
　　顾见临一愣：“相好？师兄成家了吗？”
　　槐荫摇头：“没有，这小子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成家了，一棵树上吊死的蠢货。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学他，用情太深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不会是去世了吧？”
　　“那倒也不是，你师兄喜欢的那个人，想死都难，但想醒过来也不容易。”
　　槐荫摆了摆手：“不提他了，晦气。你来做什么的？”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直接把那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他。
　　槐荫一愣，从口袋里摸出一副老花镜戴上，仔细看了半天：“嚯，有点意思。你父亲居然说，有人在赶在他之前，进入了麒麟仙宫的深处？这怕不是得见到麒麟尊者了？这还能活下来？当真是不可思议。”
　　“至于军师，他能进来倒是不奇怪，本身赤留下来的后手就很多。”
　　他顿了顿：“至于所罗门先生，我还在查。”
　　顾见临心想果然：“您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不让我拷问天昼和行夜？”
　　槐荫挑眉，根本不回答。
　　“我猜猜，如果我拷问了天昼和行夜，我就不仅仅能知道，隐修会将针对子衿阿姨，而且我还能知道他们具体打算做什么。”
　　顾见临平静说道：“这样我就能提前准备计划，不会闹得这么险。”
　　槐荫笑着问道：“你想说什么？”
　　“其实您早就知道，军师想要做什么了，对吧？”
　　顾见临认真说道：“但是您不想阻止，您甚至更想看着这件事发生，您想让事情变得糟糕起来，让陆子衿阿姨死，从而挑起以太协会的内乱。当然，您或许没那么无情，子衿阿姨或许不会死，但您会让全世界相信她死了。”
　　他顿了顿：“您最终的目的是总会长。”
　　槐荫慢悠悠地用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半响。
　　他叹了口气：“谁知道你就这么倔，偏偏要阻止，还成功了。”
　　顾见临板着脸。
　　“早知道就不教你那么多东西了。”
　　槐荫叹了口气：“把学生培养的太厉害，也不是个好事啊。”
　　顾见临平静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是您的师母啊。”
　　槐荫沉默片刻，冷笑说道：“老一辈的恩怨，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你是我的学生，又不是总会长的学生。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当真以为总会长不知道，血月屠戮事件，不是你父亲制造的？”
　　顾见临微微一怔。
　　“你当真以为，总会长不知道牧锋他们是被冤枉的？总会长又何尝不知道，隐修会的存在。只是对她而言，这些事情都不重要。”
　　槐荫不屑说道：“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如果是总会长要排查隐修会，那么由她维持的秩序，就会彻底崩溃。至于血月屠戮事件的真凶，她也因为某种原因，不想去调查。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样？”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只要从利益角度去思考，就会一目了然。莱茵继位，对她而言并不算是坏事，你知道为什么？”
　　他顿了顿：“因为莱茵虽然会为了争夺总会长的位置，使用一些很下作的手段，但他的确有一定的能力，能够让秩序维持下去，这就够了。自古以来，哪个权力者没有做过这种下作的事情？只是你的利益，不在他们那边而已。”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有些复杂。
　　复杂到让人心寒。
　　“这个世界是这样的，理解的越多，就越失望。”
　　槐荫忽然又笑了：“但你也不要想太多，永生之海的攻略组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这些小年轻也可以跟着分一杯羹，那里面可是有好东西。”
　　顾见临挥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老师，你不去看看吗？这里可是涉及到烛龙尊者和朱雀尊者，还有麒麟尊者至今都没出现呢。”
　　槐荫笑道：“我才不去，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见临好奇问道：“您要去哪？”
　　槐荫望向窗外的风雪，笑道：“去不周山，跟白银和黄金一起。”
　　顾见临吃了一惊。
　　槐荫的下一句话，仿佛惊雷般炸响。
　　“烛龙尊者现在应该是万年来最弱的一刻了。”
　　他望着墙上的那幅画：“现在是个好机会。”


###第二百七十六章 老师，保重！
　　这一夜，顾见临跟老师交流了很久，但只讨论了一个话题。
　　“老师，这次我们是不是要永别了？”
　　“你这是什么蠢话，难道为师去一趟不周山，你就要死了吗？”
　　“不是，我真的担心您，您真的能打过烛龙尊者吗？这可是最强的古之至尊，就算您是准至尊级，也打不过祂。更何况，您不是还受了伤吗？就算烛龙尊者现在处在最关键的时刻，或许会变得极其虚弱，我也觉得你们不是对手。”
　　“我这不是还有黄金和白银相助吗？我的师弟师妹也是很强的好不好，肯定会保护好我这个师兄的，我要是死了谁来对付赤去？”
　　“三位天灾真的能对付烛龙尊者吗？我总感觉你们这是敢死队。”
　　“我呸！什么叫敢死队？”
　　“我得跟您说，我这次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烛龙尊者，早就知道你们的降生，无论是总会长亦或是青赤双王。她本来可以在你们还是婴儿时期就出来掐死你们的，但她却没有那么做，您心里有数就行。”
　　“你这是从哪知道的？在婴儿时期掐死我们还行，以我对尊者的了解，她大概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因为她哪怕预知道我们的降生，也不会当一回事。”
　　“是的，她看不起你们。”
　　“对啊，既然她这么看不起我们，这还能忍？”
　　“我每年要给我家五口人上坟，真的不想再多一个了。”
　　“你能想点阳间的事情吗？”
　　“好吧，如果您没了，我一定会想办法练级，帮您复仇的。”
　　“滚，孽徒！”
　　伴随着一声怒骂，杂货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风雪里，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唉。”
　　顾见临叹了口气：“老师，保重。”
　　这次真的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
　　根据目前他的认知，老妖怪绝对是不可战胜的，在已知的宇宙里完全没有能跟她媲美的战斗力，除非同等的至尊级协助，否则人类没有胜算。
　　只不过天灾们要做的事情，他也拦不住。
　　随他们去吧。
　　反正到了这个级别的人，心里肯定比他这个菜鸟有数。
　　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现在以太协会组建了攻略组去攻打夔龙始祖的老巢，这个从我出道时就遇到的老对手终于要遭重了，真是好死。而且永生之海里还藏着巨大的秘密，涉及到烛龙尊者适应人类规则的筹划，如果能将其破坏，我就是走在最前面的至尊。”
　　顾见临迎着漫天的风雪，感慨道：“首先，我这个至尊要晋升五阶！”
　　作为人类和古神的混合体，双途径的拥有者。
　　每晋升一次，对他的提升都是巨大的。
　　然而就在这时，军营里冒出来一股铺天盖地的臭味。
　　顾见临没有防备，差点就呕了。
　　人们纷纷从东边溃散而逃，表情如丧考妣。
　　据说姬小钰这次立功以后，第一次得到了总会长的口头表扬。
　　没有实质性的奖励，因为不需要。
　　反倒是总会长的承认，让这个小孩子欣喜如狂。
　　可惜的是，姬小钰得到了认可以后，变得愈发的变本加厉起来，她强行奴役了二十个炼药师为自己所用，疯狂的研究她从不周山里得到的药方。
　　这下子好好的军营变成了生化基地。
　　炼药师们苦不堪言，其他人也叫苦不迭。
　　但由于她的研究的确重要，高层居然允许了她的这个项目。
　　甚至还特么批了经费。
　　这个命令过后，高层们立刻就搬迁了，在一公里外建了个新的营地。
　　“我感受到了世界的极恶！”
　　九阴在刀袋里颤鸣起来：“你是掉进了无间么？”
　　顾见临好奇问道：“无间是什么？”
　　九阴回答道：“所谓无间，就是古神族的地狱，那里弥漫着世界上最邪恶的物质和味道，寻常的祖闻上一口就会疯狂。只有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古神才会被关押进去，这是比死都屈辱一万倍的刑罚。”
　　呵呵。
　　加油，泼猴。
　　顾见临摇了摇头，准备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前方的风雪里，忽然出现了一抹曼妙的侧影。
　　“你来了！”
　　林晚秋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发丝上沾满了雪花，睫毛也结了霜，她的美眸是清亮的，泛着前所未有的神采：“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
　　她抚着饱满的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我能有什么事？”
　　顾见临平静问道。
　　林晚秋眼眸幽怨，低声说道：“你啊，就是太冲动太任性了。现在整个以太协会都知道，你把张部长给杀了，公开叫板莱茵副会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也就是你有才华，现在人类世界需要你的智慧，不然你可等着吧。”
　　一改往日的绿茶口吻，她就像是个寻常的邻家姐姐一样，教育着冲动的男孩。
　　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吧。
　　一个能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忍辱负重这么久，甚至豁出命的女人，美貌和茶艺只是她的武装，卸下防备以后也是个普通女人。
　　顾见临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女人的美。
　　倒不是说长相。
　　而是说她摘下了面具以后，展现出的内心的美。
　　“放心，我没事。”
　　顾见临摇头说道：“不用担心我。”
　　林晚秋刚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像是雪花一样，飘得到处都是。
　　“也是，当初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个疯子，竟然敢一个人找上小丑，救援小组都被灭了，你还能一个人把他干掉。那个时候我需要依附审判庭，所以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好在没有对你造成伤害，对不起。”
　　她双手交叠在大腿上，深深鞠躬：“但我更想对你说的是，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以欧米伽的身份庇护我，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让我到永生之海。”
　　顾见临一愣。
　　“谢谢你救了我弟弟，谢谢你挡在我身前，没放弃。”
　　林晚秋抬起头，美眸泛着晶莹的泪光，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太过喜悦：“很感谢遇到你，其实像我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你的帮助。”
　　顾见临愣了很久，忽然哑然失笑：“没关系，你配。”
　　林晚秋微微一怔。
　　“我一开始也不太喜欢你，直到我看到你为菀菀治病的那一幕。”
　　顾见临望着她的妩媚容颜，轻声说道：“我会侧写的，真心还是假意，能看出来。”
　　风雪呼啸而来，林晚秋眨动着美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或许是因为她发现原来有人一直都能理解她。
　　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你的。”
　　林晚秋认真说道：“就像你挡在我和我弟弟面前一样，如果有一天你有需要，我也会挡在你的面前，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开，这是我的承诺。”
　　顾见临本能的想拒绝，但想了想对方这句话也是发自内心想报答他。
　　他微微颔首：“好。”
　　林晚秋忽然凑上来，低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认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是一个谁都无法想象的。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替你去跟祂交易。”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
　　行吧，你开心就好。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林晚秋忽然把一个密封的木盒递到他的手里，在他耳边呵气如兰：“这是林家最大的秘密，事关蓬莱升仙阵。林家被灭门很多年后，我从乡下老家的地下室里翻出来的，就连我弟弟都不知道。”
　　顾见临吃了一惊，没想到她还藏着这种东西。
　　“我是你的守护者啊，好东西当然要留给你。”
　　林晚秋莞尔一笑：“虽然我被污染了，但是有新的技术，我应该是可以痊愈的。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继续守护你，履行我的承诺。”
　　她忽然说道：“我可以任性一下吗？”
　　顾见临拿着那个木盒，疑惑不解。
　　忽然间，林晚秋踏前一步，紧紧的抱住了他。
　　顾见临感觉到了胸前的温暖和柔软。
　　“谢谢。”
　　林晚秋轻声说道：“如果我再年轻十岁，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但现在我肯定配不上你啦，你的未来注定有无限可能，我在背后看着你就好了。相比之下，雷霆和月姬才是更配得上你的人吧？那都是很好的女孩，别错过她们。”
　　顾见临微微一怔，然后看着女人松开了自己，在风雪里一步步倒退，长发飘摇。
　　她朝着他挥了挥手，笑容妩媚又烂漫。
　　她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灵动，长发起落。
　　沉默了良久以后，顾见临不得不承认，这是这辈子最让他印象深刻的画面之一。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木盒，默默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块古朴的泥板静静躺在里面。
　　命运泥板！
　　就当他惊讶之际，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叮。”
　　“尊敬的A级调查员顾见临，您已被提拔为欧米伽序列第一梯队，并选入永生之海攻略组名单。请立即携带好物资和武器，前往驻地大营汇合。”
　　顾见临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沉。
　　如果说是其他人被选中，估计会欣喜如狂。
　　但他不会。
　　他只想单独行动。
　　因为陆部长还在永生之海里。
　　尤其是月姬，还陪同着她。
　　顾见临是肯定放心不下的，因此提前把麒麟之楔的碎片给了那个女孩。
　　麒麟之楔的碎片作为坐标，他可以轻松找过去。
　　但跟着大部队，很多东西就都施展不开了。
　　“这该怎么办？”


###第二百七十七章 那个送出麒麟面具的人
　　顾见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集结还有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这个时候他就想到上小学的时候，当时父母还没有离婚，他的性格还是比较活泼的，经常装病不去上学，自己在家里打游戏，相当快乐。
　　没想到长大以后，他居然还能有这种体验。
　　只是这一次装病肯定是没用的，营地里到处都是神官和炼药师。
　　他也找不出理由来推脱。
　　“真烦。”
　　他回到自己的帐篷，随手解放了不存之锁，银白色的锁链纵横飞架。
　　临行之前，他还是要看一眼命运泥板里的内容。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他突发奇想。
　　“老师曾经跟我说，麒麟禁咒创造的分身，不能离开自己一公里，但这只是对于人类而言，不知道我的影子能不能打破这个限制。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让影子去支援有珠，只要不受到致命伤，就不会散。”
　　顾见临呢喃自语道：“九阴就不用让影子携带了，毕竟这东西的副作用太大，影子用过几次以后就会直接崩溃，还不如我拿在手里。”
　　如果真的需要用九阴，他可以召唤麒麟之楔的碎片，把九阴装进去。
　　再让影子召唤回麒麟之楔的碎片。
　　完美循环！
　　试一试！
　　有那么一瞬间，他体内的灵性蒸发殆尽，血红色的影子凭空凝聚出来。
　　这里就很有趣。
　　如果是神司途径，那么影子就是漆黑的。
　　反之如果是斩鬼途径，那么影子就是血红的。
　　麒麟禁咒是真的强到逆天的能力，不愧是五大本源禁咒之一，即便是影子凝聚出来的，并非是血肉之躯，但却拥有着坚固的实体，拥有灵性的循环。
　　甚至还能够使用呼吸术。
　　通体被血色的雾气缠绕，看不清穿没穿衣服。
　　妖异绝美的容颜，瀑布般披散的墨染长发。
　　美到令人窒息。
　　影子从帐篷里翻出一柄带鞘的炼金太刀，宛若鬼魅一般，骤然消失在原地。
　　顾见临操纵着影子，默默计数着时间和距离。
　　对于斩鬼途径而言，奔跑一公里的根本就不废什么力气。
　　顾见临一心二用，感受到本体和分身之间的距离已经刚好抵达了界限。
　　影子继续朝着他的反方向移动。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很好，果真没有距离限制！
　　这就跟阴阳双生玉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就是至尊位格所带来的好处，每一种能力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唯一的代价就是，顾见临一心二用，必须要分出心神去做一件事。
　　分身忙碌起来，本体就会发呆。
　　本体忙碌起来，分身也会发呆。
　　“怪不得有珠学习成绩这么差，她其实蛮聪明的。”
　　顾见临嘀咕道。
　　影子已经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奔向永生之海的深处。
　　做完这件事以后，他放心了许多。
　　他坐在军工床上，打开了那个密封的木盒。
　　命运泥板。
　　上次观看命运泥板，还多亏了雷霆。
　　那是老顾从麒麟仙宫里带回来的一块命运泥板，被封存在魂魄天井里。
　　顾见临看了那块命运泥板以后，获悉了巨大的秘密。
　　不知道这一次会有怎样的收获。
　　这块命运泥板里也篆刻着蛇一般爬动的诡异文字，仿佛是活物般扭曲着，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被他凝视的时候甚至散发出了黑色的雾气。
　　轰的一声！
　　顾见临的脑海里轰鸣一片，只觉得眼前的文字如漩涡般扭曲起来，把他的精神吞噬进去，眼前只剩下光怪陆离的扭曲隧道，仿佛穿越了时空。
　　无尽的黑暗深处。
　　隐约听到了古老低沉的声音，仿佛幽魂在嘶哑的低笑。
　　笑声里，带着一丝恶毒。
　　这似乎是，麒麟尊者的声音！
　　那是幽暗深邃的陵墓，巨大的漆黑锁链宛若龙骨一般缠绕着黄金的棺椁。
　　如此尊贵的棺椁里，隐约躺着一个被裹尸布所封印的人！
　　不，不是人！
　　而是神！
　　这一幕顾见临再熟悉不过，因为这就是囚禁他的陵墓。
　　轰隆！
　　寂静里有轰鸣声响起，巨石摩擦着地面，迸发出巨大的声响。
　　隐约有火光照进来，映出尊贵的黄金棺椁。
　　那具黄金棺里沉睡的似乎是一个男性，当光芒落到祂身上的时候，祂睁开了一线酷烈的黄金瞳，悄无声息挺直了身躯，俯瞰着下方。
　　分明是被囚禁在棺材里，一如端坐在王座上的君王。
　　巨大的影子映在陵墓的深处，恍若一尊狰狞可怖的黑麒麟。
　　冥冥之中响起了震怒的咆哮声。
　　“两千多年没有见过阳光了吧，尊者。”
　　有人轻声说道的：“真是可怕啊，即便被镇杀了两千多年，您的力量依旧如此的强大，若非您回收了精神领域，恐怕没有人能踏足这座陵墓。有这份力量，再过不久以后，您怕是都能把第一层的夔龙始祖都给杀了。”
　　这个人的声音是如此的诡异飘忽，甚至听不出男女。
　　“幸好，您还保持着理智。”
　　他顿了顿：“否则我也进不来了。”
　　寂静的最深处，巨大的麒麟影子震动起来，陵墓的浮灰簌簌抖落。
　　黄金棺椁里的男人俯瞰着他，古老的低语声回荡在黑暗里。
　　祂似乎是在笑，笑声仿佛地狱最深处的回响。
　　“能走到我面前的人，不多。”
　　那双酷烈的黄金瞳里，竟是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神情：
　　“连我都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你这么奇怪的人。”
　　祂的声音恍若滚滚雷鸣，威严盛怒。
　　“那么多年过去啦，像我这样的人偶尔也是会有几个的。”
　　那个神秘人轻笑一声：“当然，我是什么，对您来说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居然在麒麟仙宫里发现了朱雀的痕迹。这对尊者而言，是无法容忍的事情。您或许比我更早的意识到祂的存在，因此您也知道，您已经输了。”
　　他顿了顿：“滔天之怒，撕裂维度，凭空降临，真是可怕呢。”
　　麒麟尊者俯瞰着这个渺小的人，黄金瞳里仿佛盘旋着毁灭的巨雷。
　　隐约雷鸣。
　　巨大的麒麟黑影狂乱的挣扎着，世界仿佛四分五裂，即将崩溃。
　　“只不过，麒麟尊者怎么会输呢？”
　　那个神秘人忽然话锋一转：“我想，您已经做好准备了，对么？”
　　麒麟尊者漠然地凝视着他，黑暗里隐约回荡着畅快怨毒的笑声。
　　“移花接木，逆天改命，不世之功，冠绝古今。”
　　那个神秘人叹息道：“恐怕就连烛龙尊者也想不到，您竟然还有如此手段，不愧是藏得最深的古之至尊。不愧是麒麟尊者，佩服！”
　　轰隆！
　　麒麟尊者抬起手，祂的躯体迸发出四分五裂的黄金烈光，仿佛一枚炽烈的太阳从体内孕育出来，黑暗的陵墓被穿透照亮，整个世界摇摇欲坠。
　　如日之升！
　　辉煌的烈光消弭，转瞬间又化作永夜般的漆黑。
　　最终凭空凝聚出了墨玉般漆黑的面具，它是如此的古老庄严，古奥森严的纹路，雕刻出镂空的坑洞和棱角，甚至泛着血管般的凸起，诡异森然。
　　恐怖的轰鸣声如雷般回荡。
　　麒麟尊者漠然说道：“我已窥见到你的终局，人类。”
　　“掌握着生死权能的人，当然能看到我的结局。”
　　神秘人轻声说道：“但于我而言，生和死已经不再重要，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亿万岁月来，我这么一个人类能够跟您这样伟大的存在合作，已经不胜荣幸。”
　　他微微欠身，笑道：“告辞。”
　　这个人手里捧着面具，转身走入了光芒里，消弭无踪。
　　轰！
　　顾见临眼前的画面，最终定格在这一幕。
　　漫长的沉默里，他久久不语。


###第二百七十八章 麒麟尊者的凝视
　　顾见临很想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但却有心无力。
　　毕竟命运泥板的原理，只是让你看到你自己的宿命相关，所闻所见都只是已经或者既定发生的事情的幻影，你就像是个旁观者，一个不存在的幽魂。
　　你什么都做不了。
　　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那个人被隐约的灰雾缭绕着，根本就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和身材，只是隐约感觉应该是个人类男性，在现代社会生活过，有种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语气。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深不可测。
　　好吧，这是一句废话。
　　无论怎么说，能跟古之至尊合作的人，当然深不可测。
　　这一次，顾见临的侧写能力彻底失效，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任何的个人特征，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来去无踪。
　　不知何时，这座沉寂的陵墓再次响起了隐约的声响，仿佛是流沙在风里飞逝的声音，又像是海水的潮起潮落，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
　　黄金棺椁里封印的男人是如此的平静，祂的身躯仿佛仿佛无声燃烧起来，竟是一寸寸的灰飞烟灭，无数金色的尘埃在黑暗里凋零飘摇，像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雨，那尊伟岸的麒麟黑影也在寂静里坍塌下去。
　　生机消弭。
　　死意弥漫。
　　麒麟尊者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创造出了那个面具以后，自身的气息几乎已经湮灭。
　　祂似乎走向了死亡。
　　没有毁天灭地的轰鸣声。
　　更没有愤怒不甘的咆哮。
　　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隐秘到像是泡影般破灭。
　　然而就在最后的一瞬间，麒麟尊者的躯体灰飞烟灭以后，竟然留下了一道宛若灵魂般的虚影，通体泛着尊贵的金色，气息却飘忽不定。
　　令人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麒麟尊者竟是一步踏出，无视了囚禁着祂两千年的封印。
　　像是个幽魂一般，穿透过去。
　　转瞬间，祂走出了黑暗的陵墓，辉煌的黄金光芒从天而降。
　　这里是麒麟仙宫的最上层，此处竟然生长着遮天蔽日的黄金树，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它的巨大，天穹被映成了炽烈的金色，仿佛太阳般燃烧着。
　　极尽此世一切的尊贵与辉煌。
　　黄金的辉光映照下，死寂的古城也仿佛复苏了一般，巍峨壮观。
　　千丝万缕的黄金辉光飘摇落下，仿佛帷幕。
　　祂轻轻地抬起手，轻触虚空。
　　只见一尊古老的白骨棺椁凭空出来，隐约幻化成一尊金色的麒麟。
　　祂似乎从长眠里苏醒，赞叹道：“人类的世界里有句话说的不错，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古之至尊作为宇宙深空的伟大主宰，自然也有其诅咒。尤其是降临到我们的世界以后，这种诅咒会被无限放大。”
　　祂顿了顿：“没有例外，包括烛龙尊者。”
　　麒麟尊者没有回答，只是向着天穹之上飞升而去。
　　沐浴着黄金的辉光，俨然是太古的君王气度。
　　“无尽的折磨过后，终于摆脱自身的疯狂与牢笼，恭喜尊者！”
　　金色的麒麟仰头望天：“当初东海一战，您所掌握的原初权柄与烛龙尊者掌握的原初权柄合二为一，可惜还欠缺了最关键的核心。如今两千年过去，一切要素已经齐备，末日即将降临。”
　　祂凝视着黄金树，说道：“三者合一，即可重现原初之烛照律法，目前的它并没有展现出真正的姿态，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强大了。”
　　麒麟尊者虚影仿佛飞到天外，仿佛融入到黄金的天穹里。
　　“问题是，该如何阻止烛龙呢？”
　　这尊金色的麒麟叹息道：“即便徐福已经找到了解药，但那毕竟是烛龙的神血，祂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而登仙之阶已然成型，人类世界的规则再也无法束缚烛龙，祂将会变得空前的强大，没有任何人或神，是祂的对手。”
　　祂遗憾说道：“这原本应该是由您来享用的。”
　　苍天之上，隐约响起了低沉嘶哑的笑声。
　　“原来如此，看来人类的世界的确是出现了不得了的人物，刚才那人竟连我都能释放出来，想来他早已经筹划好了一切。”
　　只见白骨的棺椁轰然崩溃，那尊金色的麒麟冲天而起，撞入黄金树里：“我愿奉上我的骨和血，献出我的灵魂，祝您最后一臂之力。”
　　麒麟尊者消失在了黄金的辉光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祂似乎向着不知名的方向，投来一瞥。
　　轰！
　　……
　　……
　　顾见临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脑海里只剩下毁天灭地的金色辉光，那尊巨大的黄金树是如此的伟岸，几乎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那是神明的世界里，才能诞生的神迹！
　　哪怕是北欧神话里的世界树，或许也不过如此而已。
　　而且就在金色的光芒炸开的一瞬间。
　　麒麟尊者似乎看了他一眼！
　　怎么会这样！
　　如果说烛龙尊者拥有掌握时空的能力，那么自然能够感觉到有人的窥视，更何况当时是在一个祖的记忆里，那个古神本就是侍奉她的子民。
　　有所感应，倒也不足为奇！
　　然而问题是，麒麟尊者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很确信。
　　麒麟尊者看的就是他，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真要命。”
　　不经意间，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你怎么了？”
　　九阴冷笑说道：“看到什么东西，把你给吓成这样？”
　　顾见临根本没心情理会这柄蠢刀，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到帐篷外鞠了一捧雪拍了拍发烫的脸，狂跳的心脏逐渐平静下来。
　　太可怕了。
　　当初快递站老张的异常，就让他意识到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麒麟面具，果然是有人故意送到他手上的，目的就是为了创造出一个古神和人类的混合产物，能够跨越两界规则的究极怪物。
　　目的就是为了跟其他的至尊竞争。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到底是是谁。
　　“老顾，是你么？”
　　目前最有嫌疑的就是这个男人。
　　只不过这个推论，有一点始终绕不过去。
　　如果这个神秘人真的是老顾，那么为什么非要瞒着他。
　　什么都不跟他说。
　　当初虽然是在跑路，但起码在高速路上开了两三个小时，爷俩有说有笑。
　　关于超凡世界的事情，老顾愣是一句话都不提。
　　“难道老顾当初还是抱着不让我成为升华者的幻想？麒麟面具是他留下来的后手，一旦我觉醒后还能有一个依仗。当初我已经接触到鬼车始祖，甚至还侧写出了那个怪物，觉醒是迟早的事情。”
　　顾见临低声说道：“不，还是不对。那可是一位始祖，能够在现实世界出手的始祖，当时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我，竟然看了祂一眼，而且活下来了？”
　　这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可不具备古神的能力。
　　作为一个十七岁的男孩，他遭遇了一位古之始祖。
　　甚至还侧写出了祂的神话姿态。
　　一般的升华者，看到那种东西以后，都会精神崩溃。
　　不被吓死，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这才意识到当初的诡异之处。
　　老顾当时是临阵突破到的圣域级。
　　但即便是圣域，在古之始祖面前也根本不够看。
　　除非老顾当时用什么手段把他保住了。
　　“如果这个神秘人是老顾，那么他为了让我能够对抗诅咒，把一位古之至尊的力量给了我？这是不是意味着，顾家的诅咒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顾见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快要宕机了。
　　好吧，暂时先不去想这些。
　　因为不会有结果。
　　目前他最大的收获是，获悉了一些关于古之至尊的秘密。
　　“每一位古之至尊都有诅咒，谁也不例外。如果说麒麟的诅咒是暴虐疯狂，那么烛龙的诅咒又是什么？无论这个诅咒是什么，都意味着祂是有弱点的，并非无懈可击。”
　　顾见临一念至此，竟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强如老妖怪，竟然也是有弱点的。
　　真荒唐。
　　“麒麟尊者摆脱诅咒，因为祂这种力量赠与了我。果不其然，没有人可以篡夺一位古之至尊的权柄，除非是祂本人愿意。不对，那个神秘人说过，移花接木，逆天改命，不世之功，冠绝古今。”
　　“这句话的意思是，麒麟尊者创造出面具的手段即便放眼古今，也只有祂一个人能够做到，否则的话不会有这种形容。也就是说，哪怕其他的古之至尊也想这么做，也未必就能具备这种能力。”
　　“最后的那个金色的麒麟，应该是忠于祂的一位始祖。这位始祖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目的又是为了什么？麒麟尊者融入天上，不知道如今是什么状态，又是否还活着。”
　　他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望着鹅毛般的大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是冷的。
　　古之至尊的事情过于恐怖，一味的思考只会让自己脑细胞耗尽。
　　不如想点实在的。
　　比如，徐福。
　　这一次的命运泥板里，再次出现他的线索。
　　十有八九，这位古代的炼金术宗师，直到现在都还活着。
　　而且还找到了解药。
　　所谓的解药是什么。
　　那就是能够让神侍变回人类的方法！
　　而这个方法，极有可能也是可以应用在不洁者身上的。
　　只可惜，至尊的古神之血，是无法被消除的。
　　至于蓬莱升仙阵，完全体就是所谓的登仙之阶。
　　那是麒麟尊者为自己准备的。
　　结果被烛龙尊者所篡夺。
　　这真是入室抢劫啊。
　　老妖怪不讲武德。
　　顾见临在心里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笑容有些麻木。
　　“烛照律法又是什么？原初又是什么东西？”
　　他在心里呢喃自语：“至尊的世界，真深奥。”
　　这么一看，当初的药师是多么的愚蠢。
　　这也就是他这个愚蠢的老头不知道神明到底有多么强大。
　　也就是遇到他这个二代目。
　　不然遇上本尊，随随便便就给他扬了。
　　“有珠当初竟然会陪着这种蠢货胡闹，虽然她当时用的是分身，但难保真正的至尊不会有什么手段，连着分身和本体一起给弄死。”
　　顾见临感受着影子距离永生之海深处越来越近，叹了口气。
　　“你在这里坐着作甚？”
　　忽然间，冰冷的嗓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顾见临抬起头，只见一个冷艳威严的女人冷眼看着他，米色的长风衣飘摇。
　　“姬前辈。”
　　他从雪地里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粉。
　　“看命运泥板看入迷了？”
　　姬纣一句话，再次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顾见临悚然而惊，他明明构架了不存之锁的，怎么会被发现。
　　不过好在，命运泥板这种东西，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都是跟自身命运有关的。
　　比如林家人，他们从永生之海回来，看到的就是蓬莱升仙阵。
　　顾见临看到的就要恐怖十万八千倍。
　　“这个世界上有些特殊的手段，是能感受到你的精神波动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拥有这种手段的人不多，当世活着的也不过三位而已。”
　　姬纣抬起一根手指，只见亮起金色的辉光，点在他的额头。
　　顾见临只觉得仿佛有温暖的阳光洗遍全身，那种恐惧和惊悸悄然消弭。
　　“这是什么力量？”
　　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流畅起来，那是天人呼吸的节奏。
　　“天人的力量。”
　　姬纣瞥了他一眼：“你果然不害怕，资质不错。”
　　顾见临一愣：“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天人境界过于强大，世上鲜有人有资格承受这种力量。”
　　姬纣漠然道：“比如审判庭那些垃圾圣者们，一旦感受到天人之力，就会吓得魂飞魄散。守夜者部门也是如此，包括十三位部长们，他们才能有限。唯有神将，方可承载这种力量。”
　　好骂！
　　顾见临心说好在他是两栖的，不然这一下怕是就得要他半条命。
　　“林家那个小姑娘送你的东西吧？”
　　姬纣淡淡说道：
　　顾见临沉默良久：“姬前辈，您到底是什么水平，这都瞒不过您？”
　　姬纣瞥了他一眼：“八阶。”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您觉得我信吗？我可不是小钰。”
　　“爱信不信。”
　　姬纣漠然说道：“总之好好藏着吧，别被别人发现了，如果说是关系近的人，你倒是可以给他看看。至于闲杂人等，那就免了。”
　　顾见临有些意外：“您是神将，为什么不要求我上交？”
　　姬纣眯起眼睛，不悦道：“我是神将，不是土匪。”
　　顾见临想了想，直接回帐篷里取出那块命运泥板，递给她。
　　“什么意思？”
　　姬纣挑起眉毛。
　　“这对您来说，应该也有用吧？您不想看看么？”
　　顾见临认真说道。
　　姬纣深深看了他一眼，摆手说道：“心意领了，但我不看。”
　　顾见临好奇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命运。”
　　姬纣背负双手，分明是如此平静的语气，却有种睥睨天下的傲慢：“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所谓的命运石板，不过是垃圾。”
　　顾见临愕然不已。
　　“这句话，你也给我记住了。”
　　姬纣眼神肃冷，语气也变得极为严厉。
　　顾见临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微微颔首：“受教了。”
　　姬纣不知为何又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你现在看起来倒挺乖的，我就好奇那个疯起来谁都不认的疯子又是谁？你是有人格分裂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一个部长级，还公然叫板莱茵。”
　　她冷冷说道：“要不是你证明了自己有用，十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
　　“你还有脸笑？”
　　姬纣怒道：“你再这么胡闹，我就打断你……”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孩不是自己的孩子。
　　“我就打断小钰的狗腿。”
　　为什么要打断小钰的狗腿。
　　顾见临心想那孩子招谁惹谁了。
　　“太臭！”
　　姬纣板着脸说道：“你们的研究成果，我也给你们全扬了。”
　　顾见临意识到了她是真的生气了，便说道：“好吧，下次一定。”
　　姬纣眼神狐疑。
　　不知道他说的是下次一定不不敢了。
　　还是下次一定还敢。
　　“攻略组即将启程，就差你一个。”
　　姬纣抓住他的肩膀，冷着脸说道：“准备好，走了。”
　　“姬前辈，您也去？”
　　顾见临一愣。
　　“压阵而已，以防万一！”
　　姬纣回答道：“我拥有总会长的天人之力，能够撬动天人之楔。”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姬前辈，我有话要跟你说，关于总会长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九章 总会长的承诺
　　巨大的钢铁怪物冲破风雪，三百六十枚炼金喷气孔迸发出蓝色的火焰，释放出来的庞大能量足以撬动千吨的重量，向着永生之海驰骋而去。
　　姬纣背负双手，一袭长风衣在风里猎猎作响，发丝飘摇。
　　顾见临站在甲板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狂风，险些被风吹走：“攻略组就是要乘坐这个进入永生之海么？这也未免太高调了。”
　　正当他要鬼人化的时候，眼前亮起了金色的屏障界域，笼罩四面八方。
　　狂风消弭，风雪溃散。
　　姬纣呵了一声：“高调，自然有高调的理由。”
　　顾见临想到攻略组的豪华阵容，不得不认同：“这是什么鬼东西？”
　　“炼金科技创造出来的飞行器而已，实际上也是古神族在地外行星旅行时使用的东西，我们从一些古遗迹里挖到了它们的残骸，将其加以改造。”
　　姬纣淡淡解释道：“有部我很喜欢的电影叫做《普罗米修斯》，就是《异形》系列的前传，里面有些飞船就跟这个差不多。这里面讲述的一些有关人类和造物主，文明和自由意志的探讨，倒是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顾见临也看过那部电影，讲的是人类乘坐宇宙飞船前往外星球探寻的造物主的故事，但最后的结果却不怎么理想，死的死伤的伤。
　　而且到最后，所谓的造物主也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生命而已。
　　也有自己的宿命和诅咒，难逃生和死的轮回。
　　他心中微动，忽然想到了人类和古神。
　　“你想要说什么事？”
　　姬纣瞥了少年一眼，平静问道。
　　顾见临略微组织了一下措辞，说道：“首先，我想先问您几个问题。”
　　姬纣眯起眼睛，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家伙。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事还没说，问题倒是先来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的。
　　然而想到她现在的身份，她也只能强行忍耐，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不能问吗？”
　　顾见临好奇问道。
　　姬纣没好气说道：“问！”
　　“我听我的老师说，总会长不是不知道血月屠戮事件有问题。”
　　顾见临轻声问道：“这是真的么？”
　　姬纣一愣，凝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沉默了一秒。
　　“从某种意义上，她确实知道这件事有问题，但事情的真相如何，目前没人知道。哪怕是你，目前也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对么？”
　　她漠然说道：“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总会长并不在意这件事到底是谁错的，她在乎的只是要把这件事的灾害对秩序的灾害降到最低而已。”
　　顾见临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如果要说落实处，必须找到那个假的老顾。
　　“如果真凶另有其人，那么那个家伙岂不是很危险？”
　　他轻声说道。
　　“确实很危险，但古往今来混迹在人类世界的古神，也不在少数。”
　　姬纣淡淡说道。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这句话说的也没毛病，比如他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我明白了。”
　　半响，他抬起眼睛，认真说道：“姬前辈，总会长跟您是老相识，而且还是她的神将，她现在的状态到底怎么样？”
　　姬纣挑眉：“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总会长的处境很危险。”
　　顾见临眺望着漫天的风雪，伸手摘了一片雪花：“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到今天黑暗世界里的人也在执行赤之王的计划，包括我的老师青之王，他们都想让总会长死。而据我所知，总会长时日无多了。”
　　姬纣微微一怔，她倒不是惊讶于自己的两个学生都想让自己死。
　　她真正的意外的是，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说这些。
　　“赤之王留下来的计划，就是通过这一次的永生之海事件，杀死陆部长。这会间接导致陆司令跟秩序世界反目，在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刻制造巨大的动荡。”
　　顾见临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面无表情说道：“而青之王提前看破了一切，但却并没有阻止，甚至顺水推舟，想要促成这件事。最关键的是，这件事背后应该还有隐修会的意志在推动，这真的很可怕。”
　　哪怕是强如总会长，同时被青和赤以及隐修会针对。
　　都极度的危险。
　　姬纣诧异说道：“既然如此，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顾见临想了想，回答道：“我记得您说过，您不喜欢总会长。但从您的表现来看，您跟她的关系应该还是很亲密的。您应该转告她，让她小心。”
　　姬纣挑眉：“然而你是青之王的学生。”
　　你的老师都想让总会长死。
　　你为什么又来示警的。
　　“我是老师的学生，但不代表老师什么都是对的，更不代表我要永远遵从他的意志。老师不想看到一个附庸于他的傀儡，他也不需要这样的傀儡。”
　　顾见临认真说道：“我有我自己的目的和计划，这跟我和老师的关系无关。我可以用任何方式去报答老师，但我也有我自己的自由意志。”
　　姬纣看着这个孩子，愣了很久。
　　“怎么了？”
　　顾见临忽然从这位前辈的眼神里，看到了无限的感慨。
　　良久过后，姬纣轻声说道：“没事，只是好像看到了我当年的学生。”
　　当年的那对师兄弟，似乎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一晃二百年过去了。
　　如今又有人说出了这种话。
　　而且是当着她的面。
　　“我不知道青和赤的想法，更不知道隐修会想要干什么。”
　　顾见临轻声说道：“这个混乱的世界如何争斗，其实我不想管也管不到，但是前提是不能涉及我身边的人。这次的事情，他们的做法我不喜欢。尤其是隐修会，如果可以的话我会阻止他们的一切计划。”
　　姬纣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而且，虽然我不了解总会长，但我觉得这种做法对她不公平。”
　　顾见临忽然说道。
　　姬纣一愣：“你为她打抱不平？”
　　顾见临没说话。
　　“总会长对你可不好。”
　　姬纣冷哼一声：“虽然名义上是你的师祖母。”
　　顾见临心想确实，其实本来以他的天赋，可以在秩序世界里混的很好，无论是守夜者和审判庭都会拉拢他，他这种人本该左右逢源。
　　但他却一直在为了公理和正义而战，触犯了那些大人物们的利益。
　　总会长如果对他好，就不会看着他如此拼死拼活。
　　但正因为是总会长，所以才会漠视。
　　因为站在总会长的角度上考虑，所谓的公理和正义，的确不如利益重要。
　　也不如大局重要。
　　“我知道，但我想她也有她的苦衷吧。无论如何，她都是人类史上排名前三的领袖和支柱，她对这个世界的贡献是不可否认的。”
　　顾见临想了想：“我不希望这样的人，死在阴谋里。”
　　姬纣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这个少年。
　　她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
　　顾见临一愣，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摸头。
　　他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子一样看待。
　　只是姬前辈的速度太快，他根本就躲不了。
　　“你啊。”
　　姬纣幽幽说道：“像你这么倔强的人，容易早夭，知道么？”
　　顾见临摇了摇头：“不要在意这些跟您无关的事情，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您必须记住，我的老师是对的，天人之楔不是无懈可击的，它有着很致命的漏洞。目前已经有古之至尊，找到了破解它的方法。”
　　他强调道：“包括烛龙尊者，永生之海里有个东西叫做登仙之阶，这就是她即将摆脱现实规则的方法。届时，天人的力量会对她彻底失效。”
　　姬纣凌厉的眼眸里闪过狂风暴雨般的寒芒。
　　“尤其是，古之至尊太深不可测了。”
　　顾见临认真说道：“您敢信么？烛龙和白泽，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预知到了总会长的降生，包括青和赤这对师兄弟，但是祂们并没有阻止。”
　　原本姬纣站在甲板的最边缘看雪，这一刻骤然转身望向他。
　　她的衣袍起落，在风里猎猎作响。
　　“你确定？”
　　她眼眸里泛着危险的寒芒，一字一顿。
　　顾见临微微颔首：“我确定，但我无法回答您我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漫长的沉默过后，姬纣似乎想通了什么。
　　“难怪，原来是这样。”
　　她低声说道。
　　顾见临好奇问道：“您说什么？”
　　“无事。”
　　姬纣抬起眸子，眼神里满是惋惜：“这都是你在永生之海里找到的？还是在命运泥板里窥见到的？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包括总会长。”
　　她说道：“到时候我会说，这些都是我找到的线索。”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谢谢。”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姬纣凝视着他：“你真的才十七岁？”
　　顾见临一愣。
　　“你这孩子进入超凡世界以后，受了不少苦吧？”
　　姬纣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见临摇头：“还好，年轻人吃点苦，没什么大不了的。”
　　姬纣几番想要再次抬起手摸摸他的头，最后却放弃了。
　　她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顾见临明显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情绪。
　　愧疚。
　　姬纣最后默默叹了口气。
　　你要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把你的金銮凤羽拿出来，没弄丢了吧？”
　　前辈的语气骤然严厉起来。
　　“没有。”
　　顾见临不解其意，却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金銮凤羽。
　　姬纣满意地接过金銮凤羽，抬起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尖亮起金色的光芒。
　　她燃烧的指腹在金銮凤羽上轻轻一抹，炽烈的火花闪灭。
　　隐约有黄金的光华一闪而逝。
　　金銮凤羽泛起夺目的黄金光芒，转瞬间重归寂静。
　　“还给你。”
　　她把这枚金銮凤羽递了出去。
　　顾见临伸手接过，狐疑问道：“您做了什么？”
　　“没什么。”
　　姬纣眺望着漫天茫茫的大雪，轻声感慨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人，要论疯狂不亚于当年的青和赤，但又有他们所不具备的那一面。”
　　“像你这种人，将来恐怕还要吃更多的苦头，受更多的委屈。”
　　她淡淡说道：“我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发生，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瞬间，当你认为这个世界不值得了，当那些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把你压垮了，当你觉得你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而无处求救的时候，你就把这枚金銮凤羽点燃。”
　　顾见临抚摸着这枚金銮凤羽，以他目前的实力和眼界根本感觉不到它有什么异常之处，但他觉得这位前辈不会欺骗自己。
　　“那个时候，您会来帮我么？”
　　其实他是有点心动的。
　　毕竟是一位神将。
　　而且他感觉，姬前辈的实力绝不止八阶那么简单。
　　姬纣瞪了他一眼：“不要老想着走捷径，你以为是小学生被打了回去找家长？”
　　顾见临心想原来自己这边打生打死，在大人物们眼里就是小孩子打闹。
　　姬纣背负双手，幽幽说道：“那估计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总会长肯定是不在了，所以也就只能我来帮她还这个人情就是了。”
　　“所以说，您会来帮我吗？”
　　顾见临重复问道：“我将来惹的事，可能不小。”
　　其实他没指望这位前辈真的答应。
　　毕竟他身上的因果太大了。
　　谁也承担不了。
　　“呵，知道你是个事精。”
　　姬纣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我肯定打断你的狗腿。”
　　她是个很冷艳的女人，而且看得出上了年纪。
　　这一笑倒是并不如何妩媚，反而更有种长辈的温柔。
　　顾见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
　　姬纣忽然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八十章 顾见临的桃花煞
　　轰隆一声。
　　呼啸的暴风雪深处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震荡。
　　巨大的红光席卷甲板，伴随着太虚的警报声：“检测到超危级灵性波动，预计在半分钟内遭受强烈冲击，深蓝号将暂停百分之三十的系统，维护系统稳定。”
　　顾见临有所感应，下意识地扭头望去，眼眸微颤。
　　因为刚才的巨响声里，他听到了恐怖的龙吟声！
　　那是夔龙始祖的声音！
　　因为他脑海里的黑麒麟的，已经警觉起来。
　　姬纣望向他的眼神愈发的诧异起来，忍不住点评道：“你这个小家伙可真不简单，距离这么远都被你感知到了。哪怕你父亲，都不如你。”
　　顾见临不好说什么，其实是开了挂而已。
　　“为何夔龙始祖会突然暴动？”
　　他好奇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别的攻略组进去了而已。”
　　姬纣眺望着远方，额发在风里飘摇：“结果没打过。”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别的攻略组。
　　“以太协会也不只有我国的势力，其他几个古老的文明，都是我们的盟友，他们当然也有参与的权力。比如古埃及的传承，他们的法老王是必然要来分一杯羹的，但因为山高路远，估计现在还在路上。”
　　姬纣不屑说道：“刚才进去的是瀛洲人。”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深空官网的资料里曾经介绍过，瀛洲也是秩序世界的一份子。
　　算得上是以太协会的附庸。
　　“高天原的传承，勉勉强强算得上有点门道，但他们的途径来源于始祖，远不如我们的强大。但在一百多年以前，瀛洲人在外界的眼里突然崛起。”
　　姬纣冷笑道：“实际上，是被我们国家的某些隐秘势力给奴役了。或许是幽荧集团，也可能是某个吃里扒外的家族，也有可能是某些很可怕的存在，比如某些混迹在人类世界里的，伪装成人类的古神族们。”
　　顾见临听到最后一句话，吃了一惊。
　　“但不管是谁，这群人有点本事，居然能抢先一步抵达永生之海深处。”
　　姬纣点评道：“可惜，他们不具备战胜夔的实力。”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这位前辈的意思。
　　这个意思是说，整个世界除了以太协会，没人能攻略得了永生之海。
　　这就是自信。
　　“更何况，还有麒麟和烛龙两位至尊虎视眈眈，这群人有点想当然了。但我隐约觉得，他们的目的未必就是杀死夔龙始祖，而是另有所图。先前万教官他们，也遭遇了不少瀛洲的先遣队，就如同你们一般。”
　　姬纣淡淡说道：“这次永生之海的行动，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用出什么力，就当是一场观光旅行就好，跟着长长见识，捞点好处。”
　　顾见临心想最好如此。
　　希望攻略组尽快干掉夔龙始祖。
　　端掉所谓的登仙之阶。
　　老师那边也一切顺利。
　　这样一来的话，他就没有什么压力，可以安稳发育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认真问道：“姬前辈，听说以前九阴是被用来占卜烛龙尊者的状态和信息的，那些资料有么？”
　　姬纣眯起眼睛：“你想干什么？那些可都是机密。”
　　“我告诉您的那些，也是机密。”
　　顾见临一本正经说道：“您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
　　姬纣瞪了他一眼：“合着你小子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顾见临辩解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可以占点便宜而已。”
　　姬纣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倒也不是小气，这些资料可以给你，但问题是你确定你真的要看？涉及到那位尊者的事情，寻常人都是避之不及。你须知道，古之至尊为何至高无上？因为祂们都掌握着命运的能力。”
　　她转而嗤笑道：“不然命运泥板又从何而来？”
　　顾见临这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
　　所谓命运的能力，他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目前，他对自身的古神之力的开发还太浅显。
　　“不过你将来不出意外，一定是天灾级，也就无所谓了。”
　　姬纣瞥了他一眼：“更何况，你如今还得到了九阴的认可。”
　　顾见临心说可不是嘛，他现在背负的因果已经太多了。
　　也就无所谓了。
　　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多了解一下老妖怪。
　　说不定就能掌握她的弱点。
　　然后狠狠的输出。
　　“回去吧，别又冻感冒了。”
　　姬纣平静说道：“稍后会有人把资料送到你的手上。”
　　顾见临微微颔首：“多谢前辈。”
　　说完他转身走进飞船的内舱。紧闭的大门自动打开，暖流扑面而来。
　　轰隆。
　　铁门闭合。
　　……
　　……
　　姬纣凝视着少年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高空里回荡着风雪呼啸的轰响，她忽然抬手一抹，重新恢复了威仪雍容的容颜，尤其是那双肃杀的丹凤眼，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
　　她的背影分明如此单薄，却又如神明般伟岸，在风雪里巍然不动。
　　“真是个好孩子啊。”
　　她轻声说道：“可惜，没能早点遇到你。”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凛冬披着黑色的大氅，来到了她的身边，恭敬说道：“总会长。”
　　作为以太协会的三大巨头之一，这位九阶的半神身材魁梧高大，像是个巨人一样俯瞰着下方的冰封世界，脸上满是感慨的神情。
　　他的头发苍白，眉毛也是白的，气质也像是他的代号。
　　寒冷，凛然。
　　“自从雷霆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您对一个孩子这么上心。”
　　凛冬温和笑道：“这让我很好奇，你们刚才都谈了什么。”
　　姬纣漠然说道：“管你何事？”
　　凛冬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毕竟是老顾的儿子，我总要关心一下的。”
　　姬纣冷哼了一声，忽然扭头瞥了他一眼，眼眸里闪过一丝肃杀至极的意味：“我问你，当初血月屠戮事件，最先是李青松发现的，对么？”
　　“是的，李青松最先察觉到了麒麟仙宫的异常，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上报给了总部。这个老家伙虽然蠢，但他不会在这件事上犯错。那个时候，峰城的战斗力严重不足，莱茵恰好在寻找玄冥尊者的痕迹，因此只有我赶赴了现场。”
　　凛冬皱眉问道：“您想问什么？”
　　姬纣眯起狭长的丹凤眼，淡淡说道：“问题在于，你遇到的那个人，在现实世界都能把你打成重伤。如果此人真是顾辞安，又怎么会那么快就死在鬼车始祖的手里？倘若你巅峰状态，在现实世界遇到鬼车，胜负如何？”
　　凛冬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不借助天人之楔，祂奈何不了我。”
　　“这也是我始终不认为那个人是老顾的原因，因为太强了。”
　　他费解道：“可惜我没能留下他，被他给逃走了。”
　　姬纣冷哼一声：“也就是说，你认为你遇到的人是个假顾辞安。至于真的顾辞安，从麒麟仙宫里出来以后，就遭遇了鬼车始祖。”
　　“是的，假顾辞安跟我交手以后就消失了。而真的顾辞安，则在一段时间后从麒麟仙宫里出来，触发了顾氏一族的诅咒。但问题在于，那场战斗实在是太诡异了，分明是始祖级的古神亲自下场，却没有任何动静。”
　　凛冬困惑说道：“只有青之王有所察觉。”
　　“槐荫说，他要赶赴现场的时候，遭遇维度乱流。”
　　姬纣轻声感慨道：“能在现实世界里操纵维度乱流的，只有至尊级。”
　　凛冬陷入了沉默，他在人类世界里是毫无疑问的超级强者，九阶的半神。
　　但是涉及到至尊级，也无能为力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血月屠戮事件会是机密的原因。
　　因为这件事太过诡异了。
　　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您当初下令，把这件事封存起来的原因。”
　　凛冬叹气说道：“我想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涉及到哪位至尊了，但您一定有您不说的理由，但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把这件事交付给审判庭。”
　　姬纣没有说话。
　　实际上，自从总会长确认时日无多以后，以太协会就一直内斗不停。
　　先前始终是莱茵和凛冬在互相斗。
　　但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
　　莱茵对天人之楔的适应性更强，天赋也更好。
　　尤其是年轻。
　　凛冬虽然也能够适应天人的力量，但终归是要弱了一些。
　　而且也上了年纪。
　　自从血月屠戮事件以后，审判庭就基本上宣告胜利，守夜者则退居二线。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永生之海的事情过后，顾见临亲手杀死了张部长。
　　审判庭勾结黄昏这件事，怕是彻底洗不清了。
　　你也永远没有办法证明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总会长也做出了相应的选择。
　　这就是为什么，这次攻略组的首领是凛冬，而不是莱茵。
　　带队杀死一位始祖，那可是天大的荣耀。
　　凛冬如果能完成任务，则真的有可能绝地翻盘。
　　莱茵这次是真的痛，痛到灵魂深处。
　　“说起来，我还是要感谢小顾。”
　　凛冬自嘲道：“没想到，我最后的机会，竟然是一个孩子给的。恐怕莱茵也不会想到，他这么多年来的谋划，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姬纣淡淡评价道：“这个孩子卷入你们的斗争，是委屈他了。”
　　凛冬笑道：“确实，您对这孩子格外看重，不亚于雷霆。”
　　“如果这个孩子不是进化者的话，或许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现存的，对天人呼吸掌握最精深的人，他感悟呼吸术的频率只用了一瞬间。”
　　姬纣说到此处，仿佛也觉得极为荒唐：“当初槐荫吹他的学生，还吹保守了。”
　　这你敢信。
　　凛冬眼神震动不已，诧异说道：“此话当真？”
　　“若不是我当初试探了一番，恐怕到现在还没发现，不然我为何如此可惜？”
　　姬纣负手而立，叹息道：“天人呼吸并不需要情绪，只要感受掌握了其频率，当你内心深处生出渴望时，那种力量自然会涌现出来，从而撬动天人之楔。可惜的是，当初槐荫提前发现了他的天赋，把他给变成了进化者。”
　　天人呼吸和古神之力，无法兼容。
　　这是一个共识。
　　虽然进化者还是人类，只要不动用古神之力，就不会被天人的力量伤到。
　　但是想要同时掌握两种力量，几乎是不可能的。
　　“雷霆的奇迹，没有办法再复刻了吗？”
　　凛冬忍不住问道。
　　“雷霆的情况极为特殊，这是白泽尊者预知未来，等了八千年才出现了这么一个极端的情况。而且她为了掌握这两种力量，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姬纣轻声说道：“甚至没人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
　　凛冬低声说道：“如果雷霆最后没能活下来，那么这个试验就会彻底以失败告终。您可惜的是，小顾本可以成为您的第二个选择，在雷霆死后代替您的位置。届时，小顾会成为天人之楔最完美的宿主，比您还要强大很多。”
　　他抬起头，赞叹道：“毕竟二百年过去，初代总会长的设想竟然真的被您给完成了。您的这份功绩，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可以说为人类开创了一条新的领域。以天人之楔为界限，天人境界为基石，最终打造一条通天之路。”
　　呼啸的寒风之上，辉煌的天人界域燃烧着，侵蚀着广袤无垠的古神界。
　　姬纣一双肃杀的丹凤眼里，也泛着炽热的金色，恍若火焰：“呵，刚才那个小子还说天人界域会被破解，我真想让他感受一下这种力量。”
　　其实她严重怀疑。
　　青之王在那个孩子面前，说过她的坏话。
　　导致那孩子真的以为她就那么蠢，固步自封。
　　“不世之功，敢叫天公折服。”
　　凛冬眼眸里浮现出一丝震撼，叹息道：“足以对标古神化的……天人化！”
　　姬纣淡淡说道：“这次就拿夔来试试吧。”
　　她望向永生之海的深处，丹凤眼里的金色烈光仿佛燃烧到极致。
　　倘若有人在远处的高空里看过来，就会发现极度惊悚的一幕。
　　那就是这艘钢铁巨舰，始终被一尊宛若神灵般的金色虚影所笼罩。
　　这尊虚影是如此的巨大。
　　通天彻地。
　　威严盛怒。
　　……
　　……
　　“尊敬的欧米伽序列，欢迎来到深蓝号，很荣幸为您服务。”
　　伴随着太虚温柔的声音响起。
　　顾见临走进船舱里，长舒了一口热气，打量着四周。
　　通过了狭长的钢铁甬道以后，这里是舱内的公共休息区，左边通往每个人的宿舍，右边则是戒严的指挥室，直着往前走还有休闲娱乐的场所。
　　比如餐厅和咖啡厅，图书馆和游泳馆，甚至还有个篮球场。
　　这就是炼金科技的力量。
　　作为一个连飞机都没坐过的土狗，他真的是被闪瞎眼了。
　　一时间，他竟然有点无所适从。
　　扑通一声！
　　有人看到了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浑身颤抖。
　　顾见临看到了他，没想到竟然是个熟人。
　　梦魇。
　　想当初这家伙作为欧米伽序列第一梯队，跟他也有过梁子。
　　但是后来在归葬之森里组归队，倒也还算靠谱。
　　“我就说我今天怎么占卜都是厄运，没想到果然应验了。”
　　梦魇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声音却是颤抖的：“怎么遇到这个煞星了？我的天呐，我早该想到他也会出现在这里的，我怎么这么不谨慎呢？真是该死！看来我今天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想到这里，咽了一下口水，大喊道：“来吧，杀了我吧！”
　　顾见临仿佛看神经病一样，皱眉：“我为什么要杀你？”
　　梦魇一愣：“你为什么不杀我？我可是张栩之的帮凶啊。”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你最后不是拒绝了他的命令了吗？”
　　梦魇愣了半天，仿佛难以置信。
　　“天呐，椅子杀人魔居然是有理性的。”
　　他喃喃说道：“我还以为你要把我们一个个全杀了呢。”
　　毕竟一个部长级都死了。
　　而且还是当着莱茵副会长的面杀的。
　　这就太恐怖了。
　　不愧是青之王的学生，杀人不眨眼，无法无天。
　　几乎所有跟这个男孩有过节的人，现在都提心吊胆的。
　　生怕哪天一个不留神，就被椅子给爆头了。
　　顾见临眼角抽动了一下。
　　明明都已经改了代号，怎么还有人提起这个恶名。
　　梦魇似乎很怕他，起身就准备离开。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他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他抱着怀里的水晶球，轻咦一声。
　　“怎么？”
　　顾见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是来自英国的灵媒，用我们的专业术语你可能听不懂，所以我会用你们国家的通俗预言来解释。嗯……我看施主的面相，不简单啊。”
　　梦魇似乎犯了强迫症，使劲搓着手里的水晶球，围绕着少年转了好几圈，忍不住说道：“命犯桃花，粉里透红！您近期是要犯桃花煞啊！小心女人！千万要小心女人！你的身边近期可能会出现很可怕的女人，而且是坏女人！”
　　“嘶，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桃花煞。”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喃喃说道：“好血腥，好血腥啊！”


###第二百八十一章 烛龙尊者的情报
　　顾见临当然是不相信自己会有所谓的桃花煞，哪怕他身边围着的都是顶级的美少女，自始至终也都是坐怀不乱心如磐石，怎么会对女人动心呢。
　　“你一个西方人，竟然还会看面相？”
　　他忍不住吐槽道。
　　梦魇沉默片刻，兜帽里的一双眼睛偷偷打量着他，严肃说道：“你可以质疑我的一切，但不能质疑我的占卜能力！虽然在断案方面，我的占卜可能不如你的侧写，但你人就在我的面前，我怎么可能占卜错呢？”
　　“至于面相什么的，这都是来了东方以后现学的术语，毕竟我们灵媒途径和卦师途径在某些方面是相近的，专业术语翻译过来就是了。”
　　他解释道：“这主要是因为总会长不喜欢我们西方这一套而已。”
　　“你确定你真的算得准？”
　　顾见临依旧保持质疑。
　　“那是自然，我对你的占卜不涉及任何超凡因素，毕竟你是天灾的学生，多半是要跟某些强大古神扯上因果的，我只是从你近期表露出的信息素，观察到你命犯桃花。围绕着你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梦魇嗓音都是颤抖的，说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可怕的桃花煞，上一个只有你的二十分之一，是个瀛洲人来着，最后被女人砍头了。”
　　岂有此理。
　　顾见临面无表情，心里却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过来。
　　“你来了。”
　　陆箐箐披着一件黑色披肩，一袭深红色的长裙，手里端着酒杯，平静说道：“我差一点以为你来不了了，毕竟强杀一位部长这种事，史无前例。看目前看来，上面很重视你的能力，还是把你选入了攻略组。”
　　作为永生之海的队友，也是陆家的嫡系，她也被选入了攻略组。
　　只是她看起来眉眼里带着一抹愁容，大概是因为姐姐被定义为叛徒这件事而感到烦恼，刚一养好伤就四处联络人脉，想看着能不能解决这件事。
　　随行的还有一位穿着道袍的男人，打扮的像是个江湖道士，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留着一撮小胡子，还真有种风仙道骨的味道。
　　“介绍一下，欧米伽序列第十七，卦师途径，五阶。”
　　陆箐箐介绍道：“代号，梦公。”
　　顾见临微微颔首，然后忽然看到这个卦师的面色大变。
　　“桃花煞！好强的桃花煞！”
　　梦公大惊失色：“不得了啊，当真是不得了，我出道十六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大的桃花煞，这到底需要多硬的命才能活下来？我的天老爷！”
　　梦魇呵了一声：“看到没有？绝非我学艺不精！这么强的桃花煞，绝对不可能有人看错。我敢打包票，哪怕是圣域级来了，也是这个结果！”
　　桃花煞！
　　陆箐箐眯起眼睛，偷偷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
　　作为青之王的学生，最近名声鹊起的超级新人王，如今他的名气已经彻底打响了，不仅仅是自身的天赋和战力以及无法无天的行事作风。
　　还有御姐杀手这个名号。
　　他身边围绕着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比如总会长亲选的接班人，雷霆。
　　这个自然不用多说，秩序世界的天之娇女，未来必然接任总会长之位。
　　再比如，幽荧集团的黄昏候选，月姬。
　　永生之海之行，这个少女的强大简直可以用逆天来形容，不得不服。
　　但即便如此，也不该是如此浓郁的桃花煞才对。
　　除非这俩女的打起来了。
　　但问题在于，顾见临本身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性格。
　　好吧，这词有待商榷，但就是那么个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顾见临身边能围绕着这两个女孩，确实是有本事。
　　“你是不是招惹了什么女人？”
　　她忍不住问道。
　　“怎么可能？”
　　顾见临心说他能招惹谁，难道还能是老妖怪嘛，真是笑话。
　　“那真是奇怪了。”
　　陆箐箐蹙眉说道。
　　“现在没有招惹到人，不代表未来没有！”
　　梦魇沉声说道：“总之，要小心啊。”
　　梦公仿佛见到了知己，说道：“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去云耀秘藏里解解惑，我们都已经从那里得到了一部分的启示，受用终身！而且首杀守关boss在即，每个参与攻略都会得到一块天命玉简，增加运势！”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嚣张的大笑声！
　　姬小钰像是从五指山下刚放出来的孙猴子，一路撒泼大叫：“哈哈哈，我的天命玉简是所向无敌！我就说我是最强的吧？还有谁？就问还有谁？有没有天灾想收我当徒弟的？我也想成为进化者，我要获得麒麟之力，超越麒麟尊者！”
　　自从她的药方被证实是有效的以后，这孩子基本就疯了。
　　据说即便被抓来攻略组，也依旧带着她的炼药师们。
　　这刚从云耀秘藏里回来，就一头扎向实验室，谁也不管了。
　　神经病。
　　顾见临听到这泼猴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扶住额头。
　　“天命玉简是什么？”
　　他好奇问道：“词条又是什么？”
　　“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陆箐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云耀秘藏是非常神奇的藏宝地，祂们有着预知的能力。至于天命玉简，跟命运泥板有点类似。我得到的天命玉简词条是峰回路转，这就意味着我近期会遇到困境，但是会迎来很大的突破。”
　　“是这样的，因为云耀秘藏里有一个特殊的超凡生物，祂是来自白泽氏族的生灵，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会根据你的未来赠与你玉简。”
　　梦魇说道：“我们都已经领完了，就差你一个了。你晋升超维级以后要学习的太古禁咒，也在云耀秘藏里，包括晋升方法，以及神话武装之类的。”
　　“等你去了云耀秘藏，就知道我们说的对不对了。”
　　梦公沉默片刻：“领完天命玉简以后，我们就要集合开会了，总会长从老君山那边请了高人，过来帮我们分析攻略，钦点你要在场。”
　　休息区尽头的甬道里时不时就有欧米伽走出来，他们的神情无不亢奋和喜悦，看来是在云耀秘藏里得到了非常丰富的收获。
　　“总会长？”
　　顾见临神色古怪，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他记得，云耀秘藏是审判庭的宝藏。
　　难得能薅羊毛的机会。
　　他直接掏出手机，平静说道：“太虚，带路。”
　　……
　　……
　　这艘名为深蓝号的钢铁怪物大到难以想象，沿着金属甬道大概走了足有二百米，才来到了一处恍若图书馆般的空间，周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顾见临沿着太虚的指引，一路走到了这里，明显感觉到维度的波动。
　　这里跟魂魄天井类似，属于独立的小空间。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门前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看不出是什么的古籍，察觉到靠近的脚步声，抬起浑浊的眼睛。
　　他的玳瑁眼镜上，闪过一丝冷厉的光：“三先生！”
　　顾见临瞥了他一眼，眼睛变得淡漠起来。
　　因为这个老人穿着审判庭圣者独有的圣袍。
　　叮咚。
　　他的手机里，立刻弹出一行介绍。
　　“审判庭，第二圣者，夜刀。”
　　“七阶阴君，圣域级的升华者，据说已经准备好了晋升材料和晋升仪式，随时都可以突破八阶的烛命。嗜刀如命，年轻时曾是欧米伽序列刀术第一。”
　　“没有天人资质，亦不是进化者。”
　　好家伙，还挺强。
　　“有事么？”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
　　虽然这家伙很强，但是注定也要被淘汰在历史的尘埃了。
　　毕竟天人资质和进化者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
　　“看得出来，你对我很警惕。”
　　夜刀圣者淡淡说道：“审判庭跟你的恩怨，我自然是很清楚的，但也仅限于派系之间的斗争。至于张栩之的事情，于公他应该被带回去处死，于私你杀他也是对的，换我我也想杀，虽然我没有那个胆子。”
　　“至于莱茵大人和黄昏是否有勾结，这件事已经没法证明了，跟我没关系。”
　　他顿了顿：“我只在乎一件事。”
　　顾见临眯起眼睛。
　　“昨天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个神秘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夜刀圣者说道：“绝世之姿，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顾见临心说看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有的。
　　老师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这个圣者就以为是另一个人。
　　“你想做什么？”
　　他面无表情问道。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跟她切磋一下刀法，我会压制我的位阶。”
　　夜刀圣者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不会强求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帮我转达一下我的意愿。如果她愿意的话，我可以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帮你的一个忙。因为我听说她的刀法宛若鬼神，古今罕见。”
　　顾见临心说这个人像是个武痴。
　　“呵，这个老小子倒是有眼光，然而尊者用刀，岂是凡人能理解的？”
　　九阴傲娇说道：“凡是看过尊者用刀的人，都会痴迷不已，不足为奇！”
　　“我知道了，但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
　　顾见临平静说道。
　　夜刀圣者微微颔首：“多谢！不愧是青之王的学生，气度不凡！”
　　他一挥手，迷雾散了开来，静谧的图书馆近在眼前。
　　这里就像是个老旧的藏书阁，巨大的书架上陈列着数不清的古籍，甚至有些是飞舞在半空中的，看起来仿佛拥有自身的灵性一般。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光滑的地板上竟然趴着一头三眼白虎！
　　这是一头体型巨大的白虎，通体生长着雪白柔顺的毛，黑色的条纹颇有规律的排列，尾巴上套着金色的金属环，上面篆刻着古朴的纹路。
　　它的虎头搁在地上，看起来是在假寐，第三只眼却是睁开的。
　　金色的瞳仁里，泛着诡异的光芒。
　　顾见临被它看了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点不自在。
　　“这是从云梦泽里带出来的超凡生物，本质上跟三先生的鹦鹉一样。”
　　夜刀圣者淡然说道：“我们一般都叫兽王。”
　　这个名为兽王的白虎瞥了他一眼，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巨大的书架里飞出来两页古朴的羊皮卷，落在他的手上。
　　顾见临低头一看，竟然是神司和斩鬼的五阶晋升方法。
　　“神司途径，星君。”
　　“晋升材料：鬼面魔蛛的蛛丝，熔岩巨兽的心脏，星辰幻石，冥河之水。”
　　“晋升仪式：效仿古老的神明，享用一位女祀，掠夺其灵性！”
　　神特么，这是什么坑爹的晋升方式。
　　“斩鬼途径，月司。”
　　“晋升材料：月石之心，远古罪民之血，挚爱者的一滴血，幽冥花的花瓣。”
　　“晋升仪式：以刀术通神，聆听刀的哭泣。”
　　这个倒是还好说，条件不是那么的苛刻，也不会妨碍人生大事。
　　就在这时，兽王忽然打了一个呼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顾见临只觉得这个眼神似曾相识，仿佛不久之前刚刚见过一样。
　　兽王抬爪一拍，图书馆的尽头便亮起一道洁白如玉的光芒，飞遁而来。
　　顾见临眼神微变，急忙伸手接过。
　　这是一枚古拙又不失精致的玉简，材质清凉通透，颇有分量。
　　只见玉简上刻着一行扭曲如活蛇般的文字。
　　古神族的文字。
　　顾见临不需要翻译，只是看了一眼就大概知道了其含义。
　　桃花满身。
　　他倒吸一口冷气，这特么到底是什么词条啊。
　　“你现在还年轻，跟古神族接触太少，真正强大的古神，都拥有命运的能力，因此也就有了命运泥板，以及天命玉简这种东西。这些都是来自古神族的珍贵宝藏，据说在骊山还有一种极其神秘的宝物，名为大荒赋。”
　　夜刀圣者站在他的背后，负手而立：“兽王出身白泽氏族，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自然能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以及你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他强调道：“它给你的词条，都是为了你好。”
　　顾见临盯着这枚玉简，一时间有点麻木。
　　这真的不是审判庭故意在阴我嘛。
　　好吧，审判庭真要阴他，不会是这种方式。
　　话音刚落，又是一本古朴的典籍飞遁而来，悬浮在他们的面前。
　　“我刚刚接到上级的命令，把这个东西给你。”
　　夜刀圣者面无表情说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上级是什么意思，但我把这东西给你以后，我就会抹去自己的这段记忆。”
　　顾见临接过这本古籍，问道：“这是什么？”
　　夜刀圣者板着脸：“烛龙尊者的资料。”
　　顾见临心中微动，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姬前辈办事靠谱。
　　轰隆一声！
　　有那么一个瞬间，整个深蓝号剧烈的颤动起来。
　　顾见临还以为是敌袭，下意识警惕起来。
　　“不用惊慌。”
　　夜刀圣者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沉声说道：“我们已经进入了夔龙始祖的领地！”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人造祖，天衍阁
　　深蓝号的船舱内响起了太虚的警报声。
　　“深蓝号目前已处在低空飞行阶段，我们已经抵达永生之海深处，当前预测可能会遭到五到十次剧烈的冲击，请各位无需惊慌，稍安勿躁。根据秩序铁则，我们允许各位对永生之海的全貌进行拍摄，但不允许对外流传，感谢配合。”
　　顾见临从云耀秘藏的图书馆里走出来以后，就听到了这样的警报声。
　　这次永生之海之行，几乎所有的年轻调查员，基本都是打杂的。
　　寻常的圣域级，都没有沾边的份。
　　只是跟着来打杂的。
　　以太协会将分配给年轻人们一些资源，到时候冲进去清清小怪。
　　所谓的小怪，其实也只是一个微妙的说法。
　　因为在永生之海深处，最弱的也是来自超古代的古神种。
　　稍微厉害点的精英怪，那就是祖了。
　　虽然有些新生的祖，力量并不如何强大，但毕竟也是古神族，相当危险。
　　因此也就需要提升调查员们的实力。
　　下放天命玉简，也是这个原因。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没有得到禁咒。
　　原因是兽王看了他一眼，然后就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做。
　　对于超维级升华者而言，禁咒是很重要的东西。
　　因为每个途径都有自己的短板。
　　比如斩鬼途径，只适合一对一单挑，来去自如。
　　但不擅长面对大范围的进攻。
　　再比如神司途径，到了超维级会欠缺一些进攻的手段。
　　包括剑宗途径的功能性，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禁咒就可以很好的辅佐解决。
　　据说这只三眼白虎具有非常高的智慧，而且不掺杂任何的人类情感，以绝对的公平公正而著称，那么不给他禁咒，就是另有原因了。
　　“所谓的太古禁咒是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弱小的人类为了掌控现实世界的规则，从而效仿古神族的力量创造出来的东西而已。所谓的太古禁咒，不过就是粗糙的模仿而已。本源禁咒倒是有点意思，但也就是那样。”
　　九阴的娇哼声在他脑海里响起：“你是尊者创造出来的……男宠？面首？”
　　顾见临脸色一黑。
　　“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你，但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啦。你拥有两位至尊的力量，甚至本身还是人类和古神的混合产物，连我都看不出来你的位格，这让我愈发的感慨尊者的伟大。想来，尊者的试验，应该是要成功了！”
　　九阴哼哼道：“到时候尊者手把手的教你岂不美哉？白泽氏族那群混账东西的东西要来我都嫌脏，你是尊者的男宠，应该也要有尊者的傲气！”
　　顾见临心说到时候真见了面，那就是手把手的教了。
　　那是天雷撞地火。
　　不过目前看来，九阴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老妖怪的一个试验品。
　　因为在九阴看来，老妖怪是无敌的，永远不可能输。
　　顾见临能得到她的龙骨，拥有她一部分力量，只能是因为她本人的允许。
　　压根没想过还有别的原因。
　　“你对尊者了解多少？”
　　顾见临忽然把注意打到了这把刀上。
　　“呃，以前我都是被封印在刀鞘里的，只有尊者需要的时候才会被召唤出来。因为尊者一直在学习人类的事情，曾经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过，我的任务就是把那些不长眼的垃圾给清理掉，不要脏了尊者的眼。”
　　九阴幽幽说道：“我只能说，尊者是这个宇宙里最完美的，可惜当年大多数的记忆，都随着我被斩断以后丢失了，不然我能想起很多事情。”
　　要你何用！
　　顾见临摇头说道：“这么说来，你岂不是很仇恨白泽氏族？”
　　九阴沉默片刻，哼哼道：“还好吧，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还要撒泼打滚，耍阴谋报复么？以后找回场子来就行了。”
　　顾见临一愣，这蠢刀还挺有傲骨。
　　看来还是得靠姬前辈啊，才能进一步的了解老妖怪。
　　他低头抚摸着那本古朴的典籍，摸起来起码有数百年的历史了，不知道用什么特殊材质制成，到现在还算坚挺，只是有不少磨损。
　　忽然间，这本古籍里竟然夹着一页泛黄的脆纸。
　　这张纸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随笔涂鸦，凌乱的线条无规律的交错，但在他看来却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轰隆一声！
　　他的脑海里一片漆黑，苍穹被阴霾所笼罩，混沌的乌云翻涌着，仿佛孕育着祸胎的母巢，伴随着一道炽烈的雷霆坠落，世界轰鸣不已。
　　顾见临从幻觉里恢复过来，倒吸一口冷气。
　　太古禁咒，诸天神雷！
　　他曾经在魂魄天井见过这种太古禁咒。
　　当时是在处决一位背叛的部长，一发太古神雷下去，灰都给扬了。
　　这是总会长的禁咒！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人类的禁咒还是有点东西的。”
　　九阴微微从颤鸣起来：“好可怕！”
　　“这是姬前辈送过来的么？难怪兽王没有给我挑选太古禁咒。”
　　顾见临呢喃自语：“姬前辈也是有心了。”
　　那位前辈多半是看出来，四阶的云中君没有获得惯用的攻击能力。
　　居然把诸天神雷给他拿来了。
　　这一趟收获不小。
　　就在这时，深蓝号忽然一阵晃动，舷窗外掠过巨大的建筑。
　　那是一座被冰封的通天塔，屹立在巨大的冰层之上，周遭是同样被冻结的远古建筑，海水在冰下汹涌的流动，破开无数的裂隙。
　　巨大的冰川是如此巍峨，风雪里屹立着雄伟的建筑群。
　　这里就是永生之海。
　　轰的一声！
　　船舱内响起了一声巨响。
　　隐约响起了小公主的大吼声。
　　“怎么回事？”
　　顾见临皱起眉：“太虚？”
　　短暂的沉默后，太虚温柔的嗓音响起：“放心，无事发生。骊山天衍阁的客人，受到总会长的邀请，加入了我们的攻略组。现世绝大多数天衍阁的成员，都是从各大古老世家挑选出来的，因此跟一些欧米伽也是熟识。”
　　“骊山天衍阁的人？”
　　顾见临心中微动，雷霆不是就是要被这群人给带走了。
　　“在哪？我去看一看。”
　　……
　　……
　　巨大的飞行器宛若残缺的月牙，迎着风雪呼啸而去。
　　唐绫站在甲板边缘俯瞰着冰海的世界，一头白发在风雪里飘摇，像是雪花一样散的到处都是，隐约有几缕发丝凌乱在脸上，半遮美眸。
　　她纤长蜷曲的睫毛结着爽，美眸里倒映着一望无际的海。
　　一袭白色的呢绒大衣在风里飘摇，背影高挑曼妙。
　　“这里就是夔龙始祖的领地？”
　　她隐约听着风雪深处的咆哮声，轻声说道。
　　“这里根本不算是夔龙始祖的领地，只是鸩占鹊巢而已。如此庞大的生命能量潜藏在海里，只有那位黑色的至尊才能做的到。”
　　有人淡漠说道。
　　那也是个白发的女人，只是容貌很普通，一袭黑色的大氅沾满了雪花。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长发足有九尺之长，凌空狂舞。
　　白银之王。
　　“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一次了。”
　　白银之王淡漠说道：“这段时间，我对你已经很宽容了。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哪怕你再不喜欢我，我也视你为己出。无论如何，唐子敬都没救了，夔龙始祖近期必须被杀死，否则的话整个世界都会遭到灾祸的侵袭。”
　　“你曾祖父的命，跟这个世界相比，一文不值。”
　　她顿了顿：“我想你也是明白的。”
　　唐绫沉默片刻，竟然无声地笑了笑，笑得像是雪里盛开的繁花。
　　“我知道，老师。”
　　忽然她面色变得红润起来，唇边再次溢出了一丝鲜血。
　　“哼。”
　　白银之王面无表情说道：“如果你这段时间在剑冢修身养性，现在还不至于这么难受，可你偏偏割舍不掉你自己的感情，终归是要自食其果。”
　　她顿了顿：“剑宗途径走到最后，必然都是无情之人，你自己的执念放不下，那就只会反噬你自己。当然，这也是你的自由，毕竟相比于你之后要为人类世界背负的那些东西来说，现在的任性是你的权利。”
　　唐绫从包里摸出一张湿巾，擦拭着唇角。
　　她又低下头，摸出自己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少年和少女凑在一起的合照，背后是燃烧的篝火，漆黑的宫殿。
　　其实她有件事一直都没说。
　　那就是她不是自己想放弃调查她曾祖父的事情。
　　也不是因为剑冢或者天衍阁，亦或是总会长的阻止。
　　而是她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
　　“没关系，这是我欠你们的，所以我心甘情愿的还。”
　　唐绫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在最后一段时间，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白银之王瞥了她一眼：“那么，开心么？”
　　唐绫没想到老师竟然会这么问，微微一愣，嗯了一声。
　　“虽然剑宗讲究无情，但我终归也是人，还是会在意你的。”
　　白银之王背负双手，淡淡说道：“听说你走之前，没回家告别？”
　　唐绫摇头说道：“我离家太久了，爸妈他们已经有了新的孩子，就算这次回去也没什么想说的。如果我真的撑不下来，回去也只是让他们伤心。”
　　白银之王哼了一声：“青之王的那个学生呢？”
　　唐绫微微一怔，美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淡淡说道：“已经告别过了，进入超凡世界那么久，我也只交到了这么一个朋友，还是很开心的。”
　　白银之王眼神里闪过一丝寒芒：“本来自从这个人成为了师兄的学生以后，我就不想让你跟他走的太近。这一脉相承，没有一个好东西。”
　　唐绫隐约知道天灾们当年发生了什么，对此无法发表意见。
　　她解下背后的琴箱，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古朴的刀鞘，不知是用什么木材打造的，通体泛着红色的诡异纹路，仿佛鬼神篆刻的文字。
　　“嗯？你把你的金乌羽衣的神秘特性给转换了？”
　　白银之王眯起眸子，淡淡说道。
　　唐绫有一件神话武装名为金乌羽衣，那是总会长赠与她的成人礼。
　　本身并没有什么副作用，穿在身上冬暖夏凉。
　　其效果只要穿在身上，就能够加持绝强的防御效果。
　　比如她的剑骨，在穿着金乌羽衣的时候，防御力强到惊人。
　　可以正面硬抗同阶除了次元斩之外的一切能力。
　　“嗯。”
　　唐绫把刀鞘递出去，平静说道：“希望老师把这个刀鞘转赠给他，就告诉他是我送给他的礼物，别的就不要多说了。”
　　白银之王深深看向这刀鞘，说道：“合着你昨晚上一夜都在折腾这个？居然还是你亲手雕刻的，没想到你平时做家务做饭都笨手笨脚，手还挺巧。”
　　唐绫美眸里闪过一丝嗔意，默默扭过头。
　　“看来那位三先生不愧是御姐杀手啊，把你都给迷成这样了。”
　　白银之王接过刀鞘，说道：“我会帮你转交给他的，但如果可以还是你亲手给他比较好。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趟过这趟生死关，活着回来。”
　　唐绫抬起清亮的眸子，望向永生之海深处的风雪，嗯了一声。
　　白银之王转身，消失在茫茫的风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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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蓝号的中央休息区迎来了一批怪人。
　　之所以说是怪人，是因为他们浑身笼罩在黑袍里，背后捆着古朴的剑匣。
　　姬小钰却指着这群人里最娇小的那个，沉声说道：“唐昀，别以为你走了那么长时间我就不认识了你了，快点出来跟我打一架！”
　　黑袍人们根本无人回应，只是淡漠地看着她。
　　慕清幽作为剑冢的成员，也是欧米伽序列的第二位，这个时候夹在两波人的中间，她的脸色相当难看，甚至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钰！”
　　陆箐箐在旁边，低声说道：“快点回来，不要冲撞了他们，这是客人！”
　　梦魇更是慌得不行，因为他占卜了一下对方的来历，来头大的吓人。
　　尤其是梦公，他夹着铜钱的手都是抖的，脸色煞白。
　　“什么客人？这人我认识的，以前我经常跟她打架，当时她被带走之前，还偷袭我把我给揍了一顿，现在我要找回场子！”
　　姬小钰不服气说道：“唐昀，你出来啊？”
　　黑袍人们最终受不了她的聒噪，转头望向最后的娇小黑影。
　　那个人沉默片刻，最后走了出来，狐疑说道：“你是谁？我根本就不记得你，现在的欧米伽不仅弱小，而且还这么没礼貌，快点闪开，别挡我路。”
　　此言一出，欧米伽们纷纷挑眉。
　　尤其是慕清幽，眼眸里闪过一丝寒光。
　　但想到对方的身份，强行克制下来。
　　“什么？你说我弱？有本事来打一架啊！”
　　姬小钰捏着拳头，冷笑道：“我可是马上五阶了！”
　　有那么一瞬间，那个人来到了她的面前，兜帽脱落下来，露出一头霜白的头发，还有冰雕玉琢般的小脸，看起来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只是她的面容却美的不似正常人类。
　　一双眸子里，倒映着星辰的光芒。
　　“姬家的人？好像有点印象，看来你的身份不一般。”
　　她淡淡说道：“我们是来协助攻略永生之海的，不想在你这种蝼蚁身上浪费时间，你连进化者都不是，实在太弱小了。”
　　忽然间，她抬起手，飞快的点出一指头。
　　砰的一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凭空炸裂。
　　姬小钰猝不及防，骤然被炸开的空气炸飞出去，倒飞到半空中。
　　就在这时，有人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
　　“没事吧？”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怎么又在闹事？”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月姬：麒麟就该配烛龙！
　　深蓝号的休息区内，欧米伽们冷眼看着这群不速之客，眼神愈发的不善起来，毕竟他们都是骄傲的天才，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嘲讽过。
　　从来没人敢说，欧米伽们弱小。
　　当然，某些背景深厚的欧米伽，也知道这群黑袍人的来历。
　　骊山，天衍阁。
　　顾见临拎着手里的熊孩子，打量着这群人，分析着他们的特征。
　　忽然间，他脑海里的黑麒麟睁开一线炽烈的黄金瞳，他的眼前出现了诡异的幻觉，最前方的那个黑袍少女，似乎变了一副模样。
　　她的半张脸稚嫩姣好，另外半边脸却是苍白如玉，明显是另一个人的脸。
　　头发也是黑白参半，左眼漆黑如墨，右眼星光璀璨。
　　仿佛是把两个人强行拼凑在一起，诡异至极。
　　这个人的身上，分明有着人类的味道，还有古神族的气息。
　　但结合的并不是那么完美，非常的突兀。
　　上一次看到这种诡异的情况，还是雷霆。
　　只不过雷霆跟她也不一样。
　　因为雷霆的白发和红发状态，都是同一张脸。
　　也是同一个人。
　　只是气质和发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就像是人格分裂。
　　而眼前这个少女，就太过违和了。
　　“诶？师父你来了！”
　　姬小钰被她拎着，刚才的攻击倒是没伤到她，却让她异常愤慨：“呸，什么师父！我明明认识那个人的，当年就是唐家的人，唐昀！后来被送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当年我就跟她有过节，现在她居然装不认识我，可恶！”
　　那个名叫唐昀的少女眯起眼眸，背后的黑袍人们都一言不发。
　　“抱歉各位，姬小钰是姬家的小公主，总会长的亲孙女。”
　　慕清幽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
　　“姬家，姬小钰？”
　　那个少女沉默片刻，呢喃自语：“我好像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我们来这里，只为了协助攻略夔龙始祖。闲杂人等请立刻让开，我们要找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她从背后的背包里取出一幅画，当着众人的面展开，黑白的墨迹勾勒出一具森然的骸骨，已经在半龙化的边缘，跪坐在雪花里。
　　顾见临把小公主放了下来。
　　他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不免有些诧异。
　　因为这是当初在永生之海里，杀死的那位不知名的祖。
　　“这位祖的名字叫太灼，烛龙氏族的一位祖，是贵族中的王族，在夔所创造的神族里，有着非常高的地位，不亚于大祭司。相传在商王朝时期，有人曾向商纣王献上镶嵌着夔龙纹的龙鼎，纣王不胜欣喜，邀请那人成为他的宾客。”
　　少女面无表情说道：“然而一夜之间，商王都便被毁于一旦，国运尽失，灾祸降临。根据我们的记载，那个献上夔龙纹鼎的神秘人，正是太灼。”
　　众人吃了一惊。
　　永生之海周遭的炼金矩阵，由十二位祖镇守。
　　这十二位祖如今都已经被杀死。
　　但万万没想到，其中一位的来头这么大。
　　“按理来说，圣域级以下，不可能有人能够战胜太灼，除非祂的复苏并不完全。我们需要知道具体的情况，以及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女平静说道：“所以，杀死太灼的人是谁？”
　　欧米伽们面面相觑，最后都把视线转向最后。
　　姬小钰也扭过头，望向身边的少年。
　　“我杀的。”
　　顾见临平静说道：“怎么了？”
　　他隐约察觉到，之前的一战可能有点问题。
　　黑袍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眼眸里泛起诡异的星光。
　　顾见临察觉到他们的眼神，就知道这群人在对自己使用超凡能力。
　　来啊，看吧。
　　真要是看出什么，吓死你们。
　　“请问，是你独立击杀的么？”
　　少女面无表情问道。
　　顾见临皱眉：“不是，还有我的队友，雷霆。”
　　有那么一瞬间，黑袍人们集体警戒起来。
　　少女更是蹙眉，质问道：“你的名字？”
　　顾见临不喜这种语气，本来不想回答。
　　欧米伽们知道他的脾气不好，有人连忙朝着周遭的摄像头使眼色。
　　最后还是太虚说道：“欧米伽序列第一梯队，四阶云中君，顾见临。”
　　黑袍人们听到这名字，眼神变得寒冷起来。
　　“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少女淡漠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敌意，背后的剑匣也在颤动起来，稚嫩的声线说道：“我需要查看一下你的记忆，得罪了。”
　　话音刚落，她一步踏上前，抬起了自己的手指。
　　竟是直接点向少年的眉心。
　　欧米伽们望向这一幕，吃了一惊。
　　尤其是知情人士。
　　前者是青之王的学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超级新人王。
　　后者是骊山天衍阁的怪物，体内沉睡着古老的灵魂。
　　这么不得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砰的一声！
　　那个少女宛若炮弹般倒飞出去，直接飞出了休息区，坠入漆黑的甬道里。
　　咚！
　　只听一声巨响，金属舱壁都被砸变形了。
　　顾见临收回踢出去的右腿，活动了一下脚腕。
　　不知何时，他的头顶生出了尊贵的漆黑麟角，眼瞳是触目惊心的漆黑，俨然是进化姿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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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永生之海的确是一片被冻结的海，冰层上屹立着古老巍峨的城市，触目所及之处的建筑都被冻结，天寒地冻之间却一片生机勃勃。
　　鱼群在海底下游动，冰层上映出汹涌的影子。
　　飞鸟在湍急的风雪里起伏，远处还传来了雪狼的嚎叫声。
　　“嘘。”
　　月姬竖起一根葱白的手指，抵在了唇边：“听话，不要叫。”
　　此刻的她俨然是进化姿态，头顶上生有赤红色的龙角，昔日那双宛若冰晶般的眸子里，已然泛起了妖异的血色，竖瞳威严可怖。
　　只是一瞬间的对视，两头浑身生长着雪白绒毛的巨狼就已经被驯服了。
　　“有的时候就很羡慕你们进化者的能力，还真是挺方便的。如果我是我这么跟它们对视，多半一口就咬上来了。”陆子衿双手抱胸坐在一旁的冰墩子上，她浑身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围了一圈围巾，长发披散。
　　“子衿阿姨也可以试试啊。”
　　月姬起身，平静说道。
　　“说了多少遍了，叫姐姐不是叫阿姨！”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我怕爆体而亡！”
　　月姬轻哼一声，从背包里取出来一个肉罐头，丢给了这两头狼：“接下来我们就有坐骑了。之前的那头猛犸象的变种实在是太难驯服，差点带着我们一头扎进了冰海里喂鱼。我刚刚可是在海里看到了沧龙的变种。”
　　那是白垩纪时期的海洋霸主，几千万年前的怪物，吞掉她们跟玩一样。
　　“你就这么把我们的食物给喂了？”
　　陆子衿挑眉说道。
　　“没关系，我感觉我们还有很多物资。”
　　月姬从背包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咬在嘴里。
　　陆子衿狐疑地打量着她：“你难道真的有空间类神话武装？老顾给你的？”
　　月姬淡淡说道：“我自有办法！”
　　读作办法，写作开挂。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踏入永生之海以后，麒麟之楔的碎片就在蠢蠢欲动。
　　本来她们一路上因为频繁遭到袭击，物资全丢了。
　　进入永生之海以后，本该极为狼狈。
　　饿了没饭吃，困了没地方睡，就像两只流浪的小野猫。
　　然而不知为何，麒麟之楔的碎片仿佛有灵性一样。
　　那枚碎片每次在她的口袋里颤动起来，都会倒出一些物资。
　　比如面包牛奶巧克力，炸鸡汉堡火腿肠，啤酒饮料矿泉水。
　　甚至还有帐篷和床。
　　除了目前还在被司家的人追杀。
　　以及时不时就会遇到复苏的古神种甚至是祖。
　　还真的就跟度假一样。
　　毕竟永生之海是古神族的城市，这里的生命气息极为浓郁，生机勃勃。
　　冰封的城市有种别样的美。
　　赞美麒麟尊者！
　　月姬第一次觉得，背靠一位古之至尊是如此有安全感。
　　说起来，她已经快要领悟烛龙禁咒了。
　　只要不拿她当女祀，就是好老板。
　　不然的话，她就立刻把那个古代信物给丢掉，再也不回去了。
　　其实月姬隐约觉得，麒麟尊者应该不会做这么没品味的事情，毕竟是传说中的古之至尊，怎么会看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女。
　　古神就应该跟古神结合才对，门当户对才是硬道理。
　　麒麟尊者如果真的想求偶，那就应该去找烛龙尊者才对。
　　当初老师说过，古神也是有性别的，烛龙尊者就是女性。
　　你们两位至尊该怎么搞怎么搞。
　　甚至变成神话姿态交配都没问题。
　　如果有需要，月姬还可以帮忙。
　　只要让她跟她一手养大的男孩在一起就可以了。
　　可惜他现在不在身边，这么美的风景可惜了。
　　“可惜，是我陪在你身边，而不是你们家小顾，对吧？”
　　陆子衿娇哼一声：“白疼你这么大了。”
　　月姬平静说道：“跟子衿阿姨在一起也是很快乐。”
　　陆子衿呵了一声：“你的语气可一点都不快乐。”
　　“那是因为你恢复的太慢了！”
　　月姬幽幽说道：“子衿阿姨，你的位阶现在恢复到多少了？”
　　陆子衿耸肩：“目前还是五阶的水平，归磐花的药效就是这样，我需要慢慢汲取这里的生命能量，才能够恢复到巅峰时期，然后一举跨入圣域。”
　　她顿了顿：“到时候，我就先把司家的老太爷给杀了。”
　　这个女人的美眸里闪过寒冷的杀气，显然是动了真火。
　　自从进入了永生之海以后，她的实力就在一点点的恢复。
　　灵性突破束缚。
　　月姬那双妖异的竖瞳里也杀气腾腾。
　　想到那个老家伙，她们就来气。
　　张栩之带领着审判庭的人，都被拦在了永生之海外。
　　反倒是司家老太爷这个癞皮狗，始终缠在后面不放。
　　“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
　　月姬眼神幽深，似乎有些担忧。
　　“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当时踏入永生之海之前，我已经察觉到老陈他们到了。还有韩晶那个女人，你当时也见过的吧？”
　　陆子衿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有他们在，小顾不可能出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位公主殿下。林家姐弟，应该也已经安全了。”
　　“小顾的二妈？那确实没什么问题。”
　　月姬语气冰冷：“不过，至于那个公主殿下……”
　　“怎么，你有危机意识了？”
　　陆子衿摆了摆手：“放心，那位公主殿下对你最没有威胁，她是注定要接替总会长位置的人，而且还是剑冢出身，注定会越来越无情。”
　　想到这里，月姬微微颔首，心想这还差不多。
　　“不过现在我现在算是被幽荧集团打上叛徒的标签了。”
　　她忽然说道：“不知道出去以后该怎么办。”
　　“谁不是呢？我现在也成了以太协会的叛徒。”
　　陆子衿吐槽道：“陆家现在怕是乱了套。”
　　两个貌美如花的女人骑着巨大的雪狼，驰骋在冰封的海洋之上。
　　“子衿阿姨，小心一点，我有点不安。”
　　月姬轻声说道：“我拥有烛龙氏族的进化能力，越是靠近这片海就越是悸动，我感觉这里除了夔龙始祖之外，很有可能还会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陆子衿嗯了一声：“我也有这种预感。”
　　她们来的路上，在永生之海里看到了许多炼金矩阵的痕迹。
　　甚至还有荒废的祭坛，破碎的丹炉，人类的骸骨。
　　可想而知，这里发生过多么恐怖且隐秘的试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指向一个人。
　　失踪的徐福。
　　一望无际的冰海上，暴雪被狂风吹散开来，显露出破败的冰封宫殿，无数被冻结的巨树遮蔽了天空，玉树琼花在地面上盛开，有种寂灭的寒意。
　　宫殿的通天台阶上，有一座古老的王座。
　　王座上隐约端坐着一位身披漆黑铠甲的巨人。
　　祂低垂着头颅，隐约发出的呼吸声仿佛幽魂的呜咽，胸前竟然插着一柄巨大的剑，鲜血从伤口里汩汩流出，宛若熔岩一般炽热，融化了冰面。
　　这是一位祖！
　　如此气势，绝对是一位祖！
　　不知道多少年前，被封印在这里，甚至被人用剑钉死在了王座上。
　　虽然看气息已经很衰弱了，但还是要警惕起来。
　　月姬握紧刀鞘，右手搭住了刀柄，低声说道：“子衿阿姨，准备好。”
　　陆子衿眯起美眸，元素乱流已经在头顶上汇聚起来。
　　“等等，忽然有点不对劲。”
　　她忽然说道：“看到那把剑没有？地上还有相匹配的剑痕，看起来这个祖近期被钉死在这里的。这应该是人类升华者，剑宗的手段！”
　　月姬狐疑说道：“剑宗？会是谁？”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刀断剑！
　　深蓝号的会议室里檀香弥漫，佛龛上的香炉里冒着白色的雾气，烟雾模糊了古朴残破的佛像，寂静里透着寂灭的禅意。
　　太华端坐在长桌的尽头，品着一杯热茶，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时隔那么多年，看来总会长还是个念旧的人。”
　　有人冷声说道：“纵然不信佛，但处处都有佛的痕迹，或许您还是没有忘记当年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是一家佛寺收留了还是稚童的您。”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男人，有着天人般俊美的面容，一袭黑色的衣袍上绣着精美的金色纹饰，背后背着一个剑匣，完全不像是现代人。
　　笃！
　　凛冬抬手敲着一下桌面，温和说道：“虽然您是长辈，但我还是要警告您，不要再试图对总会长不敬。不然的话，我就在这打死你。”
　　他的眼瞳里仿佛有暴雪汇聚，隐约泛着辉煌的金色。
　　作为以太协会的副会长之一，他的身上自然有一部分天人之楔的力量。
　　韩晶眯起眼睛，敏锐地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夜刀圣者则低头擦拭着手里的长刀，低头沉默不语。
　　玄阴圣者充耳不闻，全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在场的唯一一个年轻人是嬴长生。
　　他坐在会议室的最角落里旁听，观察着大人物们的表情，觉得真有意思。
　　“柏丰，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当初若不是我那亡夫点头，你也配得到去天衍阁的资格？再者，像你体内沉睡的那种祖，我都不记得杀过多少。”
　　太华看完那份文件，抬起肃杀的丹凤眼：“你想死么？”
　　“兄长的恩情，我是记得的。”
　　柏丰沉默片刻，说道：“我是柏丰，是柏家的人，我是人类。”
　　太华冷哼一声：“记得就好，别以为投奔了白泽氏族，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只是隐约记得，兄长大人的遗命。兄长大人在生前，推动了镜像计划，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秩序在人类的手里毁灭。以太协会在您的手里，虽然暂时还维持着稳定的秩序，但当您离开人世以后，毫无疑问会立刻崩溃。”
　　柏丰沉声说道：“您真的没有辜负兄长大人的遗愿吗？”
　　太华眯起眼瞳，瞳孔里闪过一丝寒冷的光。
　　“集整个秩序世界的资源，只培养出了雷霆一个人，而她本人似乎并没有强烈的意愿，想要守护秩序的世界。意志不坚定，未必能最终融合成功，倘若最后只是变成了像我们这样的共生体，那么基本就等于失败了。”
　　柏丰面无表情说道：“这一代的欧米伽普遍实力太弱，目前已知的只有太子和雷霆两位掌握了天人境界，但这还远远不够。”
　　太华淡淡说道：“后辈不争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攻略组的高层们也知道对方的意思。
　　人类所掌握的呼吸术里，最核心的就是天人境界。
　　掌握这种力量的人会被称之为天人，战力上要比进化者更胜一筹。
　　毕竟双方存在着克制关系。
　　除此之外，天人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
　　就是当你施展这种境界的时候，是可以撬动天人之楔的力量的。
　　当然，这需要得到总会长的允许。
　　问题在于，有资格掌握天人境界的人实在是太少。
　　目前而言甚至是断层的。
　　这一代欧米伽只有两个人学会了天人呼吸，未来一片黑暗。
　　一旦总会长死后，两位副会长对于天人境界的掌控，还都差得远。
　　哪怕交接了天人之楔，依旧是天差地别。
　　一旦到时候出现了至尊级的古神族。
　　亦或是像青之王这样的超级进化者。
　　秩序世界毫无疑问会崩溃。
　　骊山天衍阁存在的意义，就相当于人类世界的观察者和监察者。
　　虽然这群人带着点傲气。
　　但确实绝对公正客观。
　　“你的意思是，在责怪我没有把秩序世界管好？”
　　太华淡淡说道：“眼下的局面我也知道，因此我解禁了进化者的力量。”
　　此言一出，高层们纷纷凛然。
　　想起了当初青之王力扛天谴，将进化之路再启的一幕。
　　“雷霆作为预备的总会长，既是天人亦是进化者，她的上位将会是一个大幕的开始。届时审判庭和守夜者对立的格局将会重新洗牌。在我死前，会重建两个特殊部门。一者由天人组成，负责维护秩序的平衡。”
　　她顿了顿：“而另一者，则由进化者来组成，保留着天灾的传统。”
　　这个计划毫无疑问会推动整个升华者世界的内卷。
　　适者生存，弱者淘汰。
　　但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本来人们追逐这条路，就是为了力量。
　　柏丰想都没想，否决道：“不行，我们可以允许进化者存在，但不能主动制造进化者。不能拿年轻人们的命开玩笑，否则跟青又有何异？”
　　忽然间，高层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呵，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
　　太华似笑非笑说道：“我们刚好找到了一种能够遏止畸变的方法，虽然还不是很完整，但有很大的希望能够将其完善，投用于制造进化者。”
　　进化者是禁忌的原因，不外乎就是因为这种手段不人道。
　　你成功驾驭住了古神之息，就会成为进化者。
　　但如果驾驭不住，就会直接变成畸变的怪物，甚至爆体而亡。
　　当年青之王痴迷于这种力量，就疯狂抓人做实验。
　　极度血腥。
　　然而问题在于，如果畸变遏止法真的被完善了，那么人人都有机会试一次。
　　失败了也不会有事。
　　成功了就会变成进化者。
　　柏丰第一次流露出诧异的表情，沉声说道：“居然还有这种方法？”
　　他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这毫无疑问，是人类升华者的一大步。
　　甚至会影响整个升华者历史！
　　“一些年轻人误打误撞找到的。”
　　太华轻声说道：“年轻，总是有无限的可能。”
　　那群年轻人以为自己只是找到了治病救人的法子。
　　但实际上，他们无意间挖掘出了巨大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林家姐弟目前被严密保护，甚至直接送到了本部进行治疗。
　　无论这对姐弟曾经做过什么，也不论他们有没有罪，谁要是敢动他们一下，就会被直接轰到连渣子都不剩。包括世界上的顶级炼药师和神官，都排着队的想要见一面。
　　哪怕是以莱茵为首的审判庭，都要竭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至于姬小钰，更不用说了。
　　总会长亲自来看着。
　　如果这些年轻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恐怕都会被吓晕过去。
　　“不可思议。”
　　柏木眯起一双眼睛。
　　片刻后，他再次说道：“然而如果您要解禁进化者的力量，为什么当年不推行兄长大人的镜像计划？我们的体内封存着古神的精神基因，比进化者更强。”
　　会议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太华竟然出奇的没有出言反驳。
　　这群人的强大的确是毋庸置疑的。
　　但这个所谓的镜像计划，在她看来是有绝对的缺陷的。
　　那就是人性的泯灭。
　　她不放心把未来交给这么一群人。
　　虽然说，进化者的未来有着更高的上限，天灾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以后还能不能出现这样的人，就不好说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里响起了警报声。
　　投影仪器启动，中央休息区的画面凝聚出来，音响也自行开启。
　　砰的一声！
　　……
　　……
　　中央休息区的吧台，欧米伽们目瞪口呆。
　　“这就是进化者的力量？”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居然这么帅？”
　　“好心动，谁能够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帅啊？”
　　众人议论纷纷，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少年如此尊贵邪异的姿态，惊叹不已。
　　毕竟都是精英，而不是胆小的蠢货。
　　对于进化，只能感受到魅力。
　　没觉得恐惧。
　　陆箐箐是见识过进化者的力量的，当时在永生之海的护送队里，黄昏候选们清一色的都有这种姿态，但看起来似乎都不如眼前这个少年强大。
　　只有当初的月姬，展现出的进化姿态，可以与之媲美。
　　姬小钰愣了半天，当即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装什么装？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还不是被一脚踹飞了？等我成了进化者，我们再来过过招！”
　　慕清幽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轻声呢喃：“这就是进化者的力量，看起来真的好强。这个人跟师妹走的很近，不可能不知道这是骊山天衍阁的人，所以直接展现出最强的姿态动手么？”
　　知情的欧米伽们也是面露惊异之色，心想不愧是椅子杀人魔。
　　要不不出手。
　　一出手就一点机会都不给你。
　　一开始就展现出了自己最强大的姿态。
　　“杀伐果决，赞！”
　　梦魇喃喃说道：“梦公，快去把曙光和毒师叫过来，以防万一。”
　　梦公微微颔首，直接去另一边喊人去了。
　　呼。
　　顾见临吐出一口浊气，还好自己的控制的好，立刻展现出了自己最弱的进化姿态，在古神界就有这点不好，每次都需要他竭力压制体内的力量。
　　一旦一不留神没压住，当场就古神化了。
　　到时候直接仰天咆哮，天人之楔从天而降。
　　峰城台北路福宁园的坟头就要再多一座了。
　　“这伪祖，真是找死！”
　　九阴微微颤鸣：“她居然想查看你的记忆？怎么想的？”
　　黑袍人们面无表情地望向他，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怜悯。
　　进化者！
　　他们不是没见过进化者，但并不以为意。
　　因为他们所掌握的力量，是最强的。
　　狭长的甬道里隐约响起了低沉的脚步声。
　　唐昀从黑暗里踱步而出，稚嫩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淡漠：“本以为，这一代的欧米伽里只有堂姐一个人是进化者，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
　　“堂姐？”
　　顾见临皱眉。
　　“你有什么秘密，居然不想让我查看你的记忆？”
　　唐昀缓步走来，她的短发已经变成了赤红的颜色，眼眸里浮现出细密的血丝，头顶上生出了雪白的犄角，背后隐约有虚幻的双翼鼓荡！
　　白泽氏族！
　　即便竭力压制，但恐怖的古神之息依旧弥漫开来。
　　顾见临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似乎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少女模样。
　　那张脸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寒冷，漠然。
　　隐约有野兽的影子在她的背后疯狂挣扎，仿佛即将破体而出！
　　果然是一位祖！
　　转瞬间，唐昀欺身而上，手里的铁剑扬起来，剑气喷涌而出！
　　好快的速度！
　　毫无疑问，要比当初遭遇的黄昏候选还强。
　　犹在姜寒衣之上！
　　顾见临的额发被风撩起来，额头上点燃漆黑的鬼火，漆黑的眼瞳晕染开来。
　　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背后的九阴，刀光倒映出漠然的眼神。
　　仿佛身临地狱。
　　“来，给她点颜色看看！”
　　九阴欢愉地颤鸣着，即便目前不是斩鬼途径，无法发挥出最强的力量。
　　但是，它是一柄绝世锋锐的刀！
　　铛！
　　刀剑相接，炽热的火花溅射开来。
　　唐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因为她的剑竟然被斩断了！
　　破碎的碎片伴随着溃散的剑气喷涌开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看到了凝聚着漆黑闪光的手指，向她的眉心逼近。
　　“你跟唐绫是什么关系？”
　　顾见临冷冷说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太华：这就是青的快乐吗？
　　顾见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倒也没打算把这个伪祖怎么样，因为对方极有可能是熟人的家人什么的，倘若一下子下狠手，场面可能会有点难看。
　　只是没想到，当暗能量在他指尖凝聚的时候，对方的呼吸却骤然变奏。
　　呼吸术·无距之境！
　　唐昀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恍若一道模糊的残影掠到他的身后，断剑喷涌出凛冽的剑气，毫不留情地一剑斩落！
　　众人眼瞳剧烈收缩，剑宗途径的杀伤力极强，一剑下去恐怕不死也要重伤！
　　轰！
　　断剑斩出的剑气倾泻在坚硬的骨架上，当场溃散！
　　不知何时，顾见临双手拄着刀，背后笼罩着一尊金色的恐怖骸骨，坚如磐石的骨质沐浴着金色的光焰，冥冥中似乎回荡着歇斯底里的狂笑声。
　　他转过身，背后四尊鬼手纵声咆哮，抡拳砸了过去！
　　这四尊鬼手的裹挟着磅礴的力量，纵然唐昀以断剑格挡，依旧如炮弹般被轰飞出去，重重砸在了舱壁上，留下一个人形的深坑。
　　顾见临发现这个少女的意志，似乎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完全被体内的祖所操控。
　　几乎在是在同一时间，偌大的中央休息区内响起了隐约的颤动声。
　　餐盘，叉子，餐刀，水果刀，金属桌沿，平板电脑。
　　一切有棱角的物品都在疯狂的颤动。
　　尖锐的一角对准了他。
　　五阶剑魂，御剑术！
　　磅礴的剑气充斥着四面八方，俨然对准了他一个人，蓄势待发！
　　唐昀体内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她漠然地活动着脖颈，眼眸里的血丝变得更密集了一些，掌心赫然凝聚着浓郁的寒意，一寸寸凝结起来。
　　最终凝聚成一柄通体萦绕着寒气的冰剑，风雪呼啸！
　　太古禁咒，易水寒！
　　伴随着无距之境的呼吸术再启，她毫不留情地袭来，剑气裹挟着冰雪之势！
　　顾见临只觉得自己如临冰天雪地的世界，眼前是如暴雪般喷薄而来的剑气，四面八方蓄势待发的剑气如芒刺背，仿佛是必死之局！
　　首先是对方的这一剑，在五阶之内已经是佼佼者，黑暗震荡在没有长时间蓄力的情况下威力并不足以对抗，反而会被撕裂开来。
　　包括四面八方袭来的剑气，骸骨巨人也不是全方位无死角防御。
　　真烦。
　　“你还真当自己是无敌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前闪过恐怖的幻觉，漆黑的苍穹和汇聚而来的乌云，盘旋着的巨雷轰然落下，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会给烧成灰烬。
　　他的脑海里，隐约浮现出诡异复杂的咒文，仿佛刻印在灵魂深处。
　　轰！
　　骸骨巨人纵声咆哮，四尊鬼手轰然拍在一起，掌心的黑色闪光疯狂的汇聚起来，继而亮起了漆黑的电火花，黑暗的雷霆刹那生灭！
　　伴随着四尊鬼手的撑开，一线漆黑的雷霆之枪赫然凝聚成型，迸发出千鸟齐鸣般的尖锐声响，整个中央休息区的灯都在顷刻间爆碎，黑暗降临。
　　唯有雷光闪灭，驰骋而去！
　　太古禁咒，诸天神雷！
　　而且这是融入了组合技的加持，加以暗能量为驱动的复合能力！
　　“快，撑起结界！”
　　欧米伽们大吼一声！
　　只见神官们毫不犹豫地撑开神圣庇护结界，笼罩了四面八方！
　　轰！
　　巨大的黑色闪光一闪而逝，闷雷滚滚！
　　寒冰之剑被硬生生的轰碎，炽烈的雷光势如破竹！
　　唐昀再一次被轰到金属舱壁上，这一次她浑身都弥漫着炽烈的雷光，黑袍已经被烧毁，露出白玉般晶莹剔透的肌肤，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顾见临的骸骨巨人也在炸裂的剑气下动荡起来，坚硬的骨质浮现出数不清的裂隙，四面八方的剑气却在这一刻骤然袭来！
　　无数尖锐的棱角萦绕着剑气，恍若风暴！
　　顾见临的呼吸也骤然变奏，清冷的月光骤然如潮水般席卷！
　　只听轰的一声，自由之境的领域破灭开来，净化了一切超凡能力。
　　数不清的金属物件跌落在地，散落的到处都是。
　　骸骨巨人也烟消云散，连带着鬼人化的状态都解除了。
　　唐昀刚想起身挣扎，忽然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
　　九阴贯穿了她的左肩，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不要反抗。”
　　顾见临体内的灵性已经蒸发殆尽，他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蔚蓝之血喝下，抬起的手指再次汇聚漆黑的闪光：“回答我的问题。”
　　唐昀岂能容忍如此羞辱，她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眼眸里的血色愈发的浓郁起来，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咆哮着，即将冲破牢笼！
　　这一刻，顾见临漠然地跟她对视，眼眸里闪过稍纵即逝的金色！
　　轰！
　　唐昀意识深处的魂灵仿佛被震撼到了一般，骤然陷入了沉睡。
　　她的眸子似乎也恢复了清明，哪怕浑身都在痛，却露出了惘然的表情。
　　欧米伽们震撼无语，没想到到最后还真的打赢了。
　　恐怖如斯啊。
　　但凡知道这群人的来历的人，都很清楚一点。
　　每一个黑袍人的体内，都存在着一个祖的精神基因。
　　换句话说，他们就像是人柱力一样的存在。
　　战斗力极为恐怖。
　　在同阶，几乎是不可能有对手的。
　　这个唐昀看起来是五阶的剑魂，但实际体内还沉睡着一个祖。
　　没想到即便如此，依旧被打败了。
　　好强！
　　这个少年真的太强了。
　　作为在场的欧米伽们，都没有任何信心都能够战胜他。
　　哪怕是作为欧米伽排名第二的慕清幽，此刻都心生寒意。
　　“哈哈哈，你们嚣张啊？继续嚣张啊？”
　　姬小钰大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黑袍人们见状，正准备过来救场。
　　“别动。”
　　顾见临冷声说道：“我可不管你们是谁。”
　　不知道是少年的凶悍已经名声在外，还是忌惮于他的身份。
　　来自骊山天衍阁的伪祖们竟然真的没有再踏前半步，而是保持着安全距离。
　　顾见临转头望向少女，平静说道：“我再问你一边，唐绫是你什么人？”
　　唐昀强忍着肩膀上的剧痛，一时间也没有反抗，惘然道：“那是我堂姐？”
　　顾见临皱眉：“你自己的堂姐，为什么还是这么一副不确定的语气？”
　　忽然间，一位黑袍人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开口：“因为她刚刚融合不久，有的时候会分不清自己是谁，记忆和情感也会出现紊乱。”
　　当他开口的一瞬间，无形的精神波动撑开，隔绝了绝大多数人。
　　那些欧米伽们的表情和动作似乎都凝固了，完全被隔离在外。
　　唯有顾见临和黑袍人们，没有被影响。
　　“我的人类名字叫姬烨，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这位黑袍人摘下兜帽，这似乎也是一个女人，而且容貌相当的帅气，额发整齐地向后梳，扎着一个清爽的马尾，双手带着手套，抱在胸前。
　　黑袍人们以她为首，谁都没有说话。
　　“你说什么？”
　　顾见临面无表情问道：“你的意思是，唐绫也会变成这样？”
　　姬烨则回答道：“不，她并不会，因为她比我们都高级，本质上她也是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进化者，但为了兼容天人的力量而做了取舍。倘若她的生死关完成，那么她依旧是她，同时掌握天人和进化之路的，人类世界的领袖。”
　　顾见临想到当初对那个少女做的侧写，的确是不一样。
　　这些伪祖们，都有着极强的违和感。
　　两张不一样的脸，拼凑在一起。
　　而雷霆，则没有任何违和感，就像是两个不同打扮的她自己。
　　“如果失败了呢？”
　　顾见临冷冷问道。
　　姬烨则说道：“死亡。”
　　顾见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死亡这个词惊到了他。
　　没想到那个女孩自己也背负着死亡的诅咒。
　　跟他一样。
　　“你很在意她？”
　　姬烨平静问道：“没想到雷霆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有朋友。原来如此，看来你就是当初跟她一起进入永生之海的人，我们要找到的人就是你。现在的雷霆正在准备最关键的生死关，绝不能被打扰，我们只能来找你。”
　　“我们回答了你的问题，我也希望你能回答我们的问题。”
　　她顿了顿：“这很重要。”
　　顾见临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姬烨从背包里取出一份图纸，递了出去：“如果你不懂炼金术，我可以向你解答。当初封锁永生之海退路的炼金矩阵有一个很独特的名字，叫做往生。在古神族的文明里，踏入这里的人要么重获生机，要么被掠夺生命。”
　　“而这个炼金矩阵有十二个阵眼，最核心的阵眼由太灼镇守。根据我们的考察，太灼之所以会复苏，是因为这个炼金矩阵在源源不断地向祂输送生命力。”
　　她刻意强调道：“如此磅礴的生命力，完全足以支撑祂恢复到圣域级。”
　　顾见临悚然而惊。
　　尤其是接下来的一句话。
　　“太灼沉睡前，按照人类的力量层级，只差一步就可以是半神。”
　　姬烨沉声说道：“以你们的战斗力，绝无可能战胜祂，哪怕圣域级的升华者来挑战，也未必能够占得上风。因为太灼可以继续抽调这里的生命力。”
　　顾见临心说当初如果不是那个祖强行想要入侵他的思维，最后阴差阳错的引来了老妖怪的一瞥，最后甚至还唤醒了九阴，他们的结局八成是死。
　　哪怕他古神化，也会引来夔的绝杀一击，断无生路可言。
　　但对方这么一说，让他觉得这件事愈发的不对劲了。
　　如果真如这个伪祖所说，那么即便夔龙始祖没出手，他们也活不下来。
　　“我是圣域级，但我没有把握能战胜太灼。”
　　姬烨回答道：“你们能活下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们身边有一个绝强的人在保护你们。要么，太灼因为某种原因，变得极为虚弱。”
　　顾见临想着这两种可能。
　　第一种显然是没有的。
　　至于第二种，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当初老顾留下来的，属于守夜者的密码文，没有被抹去。
　　那个青铜宫殿里一共就只有三个活人。
　　太灼。
　　唐子敬。
　　还有一个神司。
　　如果太灼的复苏，真的被人动了手脚。
　　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只有一个。
　　“唐子敬。”
　　他轻声呢喃。
　　……
　　……
　　寂静的会议室里，大人物们凝视着投影屏幕里的画面，陷入诡异的沉默。
　　对于以太协会的人而言，他们大多数人都已经麻木了。
　　毕竟是青之王的学生。
　　你要是说打不过，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毕竟全世界都可以说青之王是疯子，但没有人能质疑他的战力和眼光，除非他老人家因为空军而突发脑溢血，否则绝不可能选一个弱鸡当继承人。
　　尤其是，这是青之王最后的衣钵。
　　有极大的概率，天赋要比他这个当老师的还强。
　　柏丰陷入了沉默，即便他作为伪祖，已经没什么人类的感情，但依旧觉得非常的诧异和震惊，而且内心深处生出了一抹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仿佛又被人踩在头上了。
　　他抬起头，望向对面那个威仪肃杀的女人。
　　“这么惊讶做什么？”
　　太华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淡淡说道：“这是青的学生，最小的那个，也是我的徒孙。目前我没什么功夫调教他，暂时还不成气候，弱得跟个草履虫一样。”
　　“代号，麒麟。”
　　她淡淡笑道：“很有意思对不对？我的本意是，等到雷霆继任总会长的位置，就解除天灾不得掌权的限制，让他作为天灾，负责对外的战争。”
　　柏丰低声说道：“麒麟……刚才那是诸天神雷？您把这个都教给他了？当年您没能走上进化之路，看来是要把这份衣钵传承给他了。虽然这孩子掌握的诸天神雷还不算精深，但他应该还没学多久吧？用的如此娴熟，天赋惊人。”
　　“嗯。”
　　太华微微颔首，放在桌子上的手却不断的敲击着桌面。
　　熟悉总会长的高层们知道，这是老人家内心犯嘀咕了。
　　因为太华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诸天神雷教给他的。
　　前后大概不超过五分钟。
　　这不算走路，以及他发现典籍里有夹层的时间。
　　十有八九，这孩子就是看了一眼。
　　“这就是青的快乐么？”
　　太华沉思片刻，由于太古禁咒的特殊性，每个升华者都只能选择掌握其中的寥寥几种，最后构建成属于自己的圣域，才能够进行突破。
　　一旦学多了，反而会让自己的圣域变得驳杂，从而孱弱不堪。
　　她决定，还是让这孩子远离那些垃圾禁咒。
　　最好看都别看一眼。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传我的命令下去，如果这孩子一会要来找姬纣，就告诉他人不在。”
　　太华淡淡说道：“雷霆的事情，不用他管。”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夜袭的少女，唐家的秘密
　　姬烨听到少年说出的这个名字以后，微微眯起眼瞳。
　　她抬起一根手指，那个不知名的禁咒再次发动，仿佛梦境般氤氲开来，确保了这里的谈话不会被偷听到，才沉声问道：“细说，唐子敬？”
　　黑袍人们都不为所动。
　　唯有唐昀这个少女，在听到这个名字以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
　　似乎迷惘至极。
　　顾见临察觉到这个少女的异常，把当初的事情简单的概述了一遍，只是略过了跟老妖怪的秘密故事，连带着九阴的存在也一起抹去了。
　　“如果说那个炼金矩阵有什么异常，那就只能是唐子敬做的。”
　　他平静说道：“没有别人了。”
　　然而，姬烨在沉思片刻后，摇头说道：“不可能的，唐子敬对炼金术一窍不通只是一个神侍，而且并没有达到圣域级，没有能力阻断这样的炼金矩阵。”
　　顾见临刚刚的想法，转瞬间就被推翻了。
　　“感谢你的配合。”
　　姬烨抬手示意，黑袍人们从背包里取出来一个精致的木盒，递了过去。
　　“这是唐绫送给你的一份礼物。”
　　她平静说道：“我们已经送到了你的手上，再见！”
　　啪的一个响指。
　　梦境崩溃了。
　　姬烨带着黑袍人们远去。
　　那个叫唐昀的少女也被带了下来，左肩的伤口飞速愈合。
　　临走前，还扭头看了他一眼。
　　顾见临望着手里的精致木盒，打开以后竟然是一个刻有精美纹饰的刀鞘，仿佛鎏金般耀眼夺目，通体流转着明亮的光芒，用手指拂过的时候有种暖意。
　　以他的侧写能力不难看出来，这是一个刚刚打磨好的刀鞘，而且是手工一寸寸的磨出来的，误差大概不会超过一天的时机，这是连夜赶制的。
　　他把九阴插进去，尺寸刚刚好，严丝合缝。
　　“真不错，这是那个女祀送给你的刀鞘？刚好能把我给装进去。咦，这还是一件神话武装。等等，我知道了，这是那个女祀用炼金矩阵把一件神话武装的神秘特性给转移到刀鞘上了来了吧？之前这件神话武装，应该叫金乌羽衣。”
　　九阴欢快说道：“来自朱雀氏族的神话武装，能够撑开梧桐结界，坚不可摧。”
　　顾见临心中微动，这就是那个少女送给他的礼物。
　　现在他有第四件神话武装了。
　　当梦境崩溃以后，欧米伽们也反应过来。
　　“哈哈，好解气！打得好，让她们装！”
　　姬小钰一蹦一跳凑过来：“咦，这刀鞘是哪来的，还挺好看的。”
　　“刚才好像是对方用了某种禁咒，发生了什么？”
　　梦魇的反应倒是很敏锐，警惕的四处环顾：“这群人不简单啊。”
　　“没事吧？”
　　陆箐箐抓着挎包走过来，问道：“这群人的身份你应该是清楚的，她们的行事作风一贯如此。但一上来就要读取思维，确实是过分了。”
　　顾见临摇了摇头，还是沉浸在之前的回忆里。
　　太灼既然如此强大。
　　那么他们到底是怎么赢的。
　　等到梦公带着曙光和毒师赶过来以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两个辅助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是被叫来干嘛的。
　　“多谢，我没事。”
　　顾见临忽然问道：“小钰，你确定那个少女，你是认识的？”
　　姬小钰嗯了一声：“对呀，那个人就是唐昀嘛，小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打架的。后来听说她生了一场病，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哦对了，还有刚才跟你对话的那个人，似乎是我们姬家的人，之前也是生过一场病，就再也不见了。”
　　她挠了挠头：“以前这个阿姨还挺疼我的，现在怎么跟不认识我了一样。”
　　小公主有点伤心。
　　顾见临摸了摸她的头，面无表情地教育道：“你刚刚立过大功，以后不要这么瞎胡闹，省得让你祖母再罚你，听懂了么？”
　　姬小钰撇了撇嘴：“知道了。”
　　毒师拉过她，说道：“哎呀没事的，一会儿我们去研究一下药理啊！等到把这个药方完善了，我们就能名留青史啦！到时候你祖母脸上也有光！”
　　小公主一听这个，立刻就支棱起来了。
　　“最近小公主是越来越正常了。”
　　陆箐箐评价道。
　　“一个小孩子，能坏到哪里去呢？只是缺少关注而已。”
　　梦魇感慨道：“本来她是个没有父母的可怜小孩啊。”
　　“所以说你们让我来干嘛的？给敌人疗伤么？”
　　曙光挠着头，满脸的费解。
　　“总之没事就好！”
　　梦公满脸忌惮说道：“我听人说过，这群人是总会长请来的客人，到时候攻略永生之海的时候，还需要他们的出力。目前来看，也就只有三先生敢惹他们了。”
　　人们对于顾见临的理解就是四个字。
　　无法无天。
　　似乎做什么，都不会受到惩戒。
　　哪怕是在深蓝号上打架，到现在都没来管一管。
　　这就是实力和地位的象征。
　　这个时候，顾见临忽然把视线望向了一个人。
　　慕清幽。
　　“有事么？”
　　慕清幽望向他的眼神很复杂，尤其是看到他手里的刀鞘的时候。
　　作为剑冢的传人，她不可能认不出来这是什么。
　　也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跟她的师妹关系匪浅。
　　当初，她还想要拉拢这个少年。
　　现在看来，基本是没戏了。
　　“你认识唐子敬么？”
　　顾见临平静问道。
　　慕清幽提到这个名字，板起脸说道：“当然，我的两个哥哥都是死在他的手上，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这是剑冢的败类，以太协会的耻辱。如果你想问别的，那我就不知道了。当初他叛逃的时候，我还很小。”
　　她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顾见临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刀鞘，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那个少女。
　　“太虚。”
　　他沉声问道：“我要见姬纣前辈。”
　　出人预料的是，太虚回答道：“姬纣前辈目前不在深蓝号上。”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姬前辈走了！
　　这该怎么办。
　　他很想知道关于骊山天衍阁这群人的来历。
　　因为这涉及到唐绫的事情。
　　……
　　……
　　檀香弥漫的会议室里，太华抬起眼睛望向在座的高层们。
　　“天人之种还差最后一步，就能孕育完成。”
　　她淡淡说道：“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希望再出现什么意外。”
　　柏丰听到天人之种这四个字以后，微微颔首：“哪怕我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会让天人之种孕育出来，彻底完成天人化，这也是兄长大人的遗愿。”
　　“我必须要警告各位，天人之种的孕育并不是秘密，赤之王生前也参与过这个计划，难保黑暗世界不会知道我们这次的行动，并想方设法的搞破坏。”
　　他顿了顿：“根据我们的预言，这个可能性很大。”
　　夜刀圣者冷哼一声，淡淡说道：“莱茵大人已经亲自带队出发，一旦黄昏组织有所动向，必然会被他洞悉。届时，他们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玄阴圣者笑道：“莱茵大人出手，万无一失。”
　　没想到，柏丰却摇了摇头：“我正是要提醒你们这件事，根据我们的预言，黄昏组织出现了一个极其强大的怪物，即便是我们也无法预知其存在。这个人本身的力量或许并不算强大，但她确实很关键的钥匙，能撬动巨大的力量。”
　　韩晶蹙眉问道：“是谁？”
　　新晋的圣域级守夜者名为季枫，他开口说道：“我们守夜者跟黄昏组织有过交手，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人，除非是凭空冒出来的。”
　　凛冬都似乎有点兴趣：“柏前辈不如仔细说说？”
　　柏丰沉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女人，一直以来被黑暗世界保护的很好，他们想要借助永生之海，密谋着什么。”
　　这说的没头没尾的，很奇怪。
　　“这个女人有着很神秘的特质，我们几乎无法观测到她，只知道她在现实世界里生活，偶然一次察觉到她的存在时，她在唱歌。”
　　柏木摇头说道：“除此之外，无可奉告。”
　　高层们面面相觑。
　　骊山天衍阁的警告，不得不重视。
　　但这次也太过模棱两可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姬烨带领着黑袍人们走进来。
　　唐昀跟在最后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关于往生矩阵的调查，我们已经有结果了。”
　　姬烨把一份文件拿出来，按在了长桌上：“总会长，只能您一个人看。”
　　……
　　……
　　午夜十二点，顾见临来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这里就是一个豪华的客房，该有的配置设置应有尽有，空调里输送着暖风，很是舒适。
　　舷窗外的风雪在呼啸，下方是冰封的城市。
　　“呼。”
　　他把刀袋放在了桌子上，躺在了床上，陷入沉思。
　　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他走遍了整个船舱。
　　愣是没有见过一个高层。
　　这也就是意味着，整个以太协会的高层都在躲着他。
　　这让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九阴，那些人造祖是怎么回事？”
　　顾见临实在是好奇。
　　九阴淡淡说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这是白泽氏族搞出来的怪东西，但大概的原理是很好理解的，这些人类的体内沉睡着祖的灵魂，你可以把他们理解成为容器。以人类的身体承受祖的灵魂，肯定会越来越不像自己。”
　　顾见临皱眉问道：“唐绫呢？”
　　九阴问道：“谁是唐绫？”
　　顾见临被噎住了：“就是那个女祀。”
　　九阴微微颤鸣：“那个女祀啊，快死了啊。”
　　顾见临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九阴呵了一声：“你应该知道，麒麟尊者的力量是主宰生和死，祂的权柄就是吞噬。然而实际上，古神族之间的权柄，并不是分的那么死。举个例子，倘若麒麟尊者允许，祂也可以创造出某种仪式，让别人也获得吞噬的能力。”
　　顾见临沉思了片刻：“你的意思是？”
　　“那个女祀，就是用某种方式，吞噬了一些古神族，从而产生了某些异变。按照几千年前白泽尊者的预言，这应该叫做进化者。”
　　九阴回答道。
　　顾见临心想果然，白泽尊者预知到了总会长和青与赤的诞生。
　　那么必然也会预知到，进化者的存在。
　　“只是这种方式太过残暴了，而且那个女祀天生应该有某种极为罕见的病。”
　　九阴顿了顿：“这种病，能够让她兼容天人和进化者的力量。”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我可以获得天人的力量么？”
　　九阴则哼哼道：“我怎么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忽然警惕起来，反手把刀袋拿过来，塞进被子里。
　　因为房门的门锁响起碎裂的声音，被人给破坏了。
　　顾见临闭上眼睛，佯装睡着的样子。
　　这是在深蓝号上，怎么可能会有人搞袭击。
　　对方的生命韵律很陌生，从来没有听过。
　　有人站在他的床边，隐约传来一阵幽香，应该是个女孩。
　　她低下头，似乎想要做什么。
　　这一刻，顾见临额头骤然点燃漆黑的鬼火，毫不犹豫地暴起锁喉！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了来者的脸。
　　唐昀！
　　只是一瞬间，两个人互换了身位。
　　唐昀被他掐着脖子按在了床上，一头瀑布的白发披散开来，宛若天人般完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雷霆，只是略微稚嫩一些。
　　“你想做什么？”
　　顾见临用膝盖顶住她的小腹，死死锁住她的脖子，冷声说道。
　　唐昀却并不觉得惊慌，只是平静说道：“这么粗暴，我姐姐喜欢你这种类型？”
　　顾见临被她说的一愣。
　　“如果你喜欢保持这个姿势，甚至想对我做点什么的话，随意就好。”
　　唐昀淡淡说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以太协会和骊山天衍阁的人，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要救我姐姐。”
　　顾见临微微一惊：“你说什么？”
　　唐昀眼眸沉静如湖泊，淡淡说道：“多亏了你，让我恢复了一些人性和记忆，不再被我体内的祖所操控。如果你有这种能力的话，我希望你救我的姐姐。因为那些人都是骗子。我的曾祖父唐子敬，是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大师！”
　　顾见临没想到事件还这么反转。
　　忽然间，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当初牧叔在海底地宫就说过，血雾不可接触。
　　那个血雾的来源，毫无疑问是唐子敬。
　　而当时在归葬之森，十位欧米伽的失踪，却没有一人因他而死。
　　唐子敬如果真想要杀人，这些欧米伽怎么可能活下来。
　　尤其是这次永生之海之行。
　　老顾留下的密码文，并没有被抹掉。
　　强如太灼，都死在了他们的手里。
　　而唐子敬本身，是炼金术的大师！
　　“这么说来……难道是他一直在帮我们？”
　　顾见临低声说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只爱尊者一人
　　顾见临思绪如狂风暴雨，被遗忘的细节霎时间闪过脑海。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正准备松开手。
　　“我建议你不要松开你的手，就这么控制着我，再用力一些。”
　　松软的大床上，唐昀一头白发披散着，她今天没穿复古的黑袍，而是宽松的黑色毛衣，搭配一件红色的小短裙，一双裹在黑丝里的细腿蜷曲起来。
　　完美的俏脸因为呼吸困难而泛起潮红，看起来颇为奇怪。
　　“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还是说你被我教育了一顿以后，半夜跑到我这里来作妖，然后拍视频记录下来好发给你姐姐？”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跟你姐姐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没想到的是，唐昀素白的面颊泛起一抹潮红，用力的呼吸说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怕我压制不住体内的祖，会暴起袭击你而已，所以从才让你再用力一些。否则的话，我一旦袭击你，可能会很麻烦。”
　　“其次，你的刀鞘是用我堂姐的金乌羽衣做的，那是她的贴身衣物。”
　　她眼神狐疑：“你跟她没有一腿，她会把这个东西送给你？”
　　贴身衣物。
　　顾见临心说这有什么的，我连你姐姐的后背都摸过。
　　那不是也什么都没发生。
　　“总之你要听我说，我记住的东西不多，但我知道以太协会和骊山天衍阁有两个绝密的核心项目，其中一项为天人化计划，另一项则是移花计划。我是后者的受益者，而前者的项目据说是跟鬼谷密藏有关。”
　　唐昀喘着气，认真说道：“这是自人类文明史以来的究极结晶，据说跟天人之楔有着某种关系，连至尊们都极为忌惮，甚至生出了贪欲。”
　　天人化！
　　顾见临听到这个词本能的一惊，因为他想到了古神化。
　　不止如此，九阴都微微颤鸣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这两个计划全部被用于我姐姐一个身上。当初我被带到骊山的时候，祂们也是谎称给我治病，但我觉得我没有病，反而是人性越来越淡漠，记忆越来越模糊。有的时候我想起父母和姐姐，只觉得他们是陌生人。”
　　唐昀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这里没人值得你信任，你要救我姐姐。”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心想难怪整个以太协会的高层都躲着他。
　　“你还知道什么吗？”
　　他皱眉问道。
　　“蓬莱仙岛。”
　　唐昀低声呢喃：“除了夔龙始祖的龙巢之外，那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我曾经天衍阁的伪祖们讨论过，那是很多年前有一位封弊者，带回来的珍贵情报。我们的实验，也是从那时正式开始。”
　　顾见临皱眉问道：“蓬莱仙岛？在哪？”
　　唐昀摇了摇头，呼吸愈发的粗重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里，脚步声忽然靠近。
　　“配合一下。”
　　唐昀轻声说道。
　　顾见临的手一松，反手就被她压在身下，那双裹在黑丝的美腿缠住他的身体。
　　“你们在做什么？”
　　韩晶是收到非法入侵的警报才来的，结果一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冷艳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表情，冷声说道：“小屁孩真是不学好！”
　　姬野浑身笼罩在黑袍里，冷冷旁观着这一切，问道：“怎么回事？”
　　顾见临躺在床上，脑子里飞速运转，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什么，只是神话武装的副作用影响了我而已，我的幻梦之眼会让我产生慕强心理，所以会对能够击败我的男性产生欲望，我也想看看是什么人能够得到我姐姐的青睐，甚至让她送出金乌羽衣。”唐昀面无表情地起身。
　　她来之前竟然已经把理由给找好了。
　　韩晶欲言又止，站在她的立场上却又不好说什么。
　　姬烨居然也没想太多，只是面无表情说道：“走吧，下次注意。”
　　唐昀微微欠身，临行前给了少年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转身离去。
　　等到这两个人走远以后。
　　韩晶进屋看了一眼，没好气说道：“怎么回事？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我记得你还有几个月才成年吧，怎么就这么忍不住？”
　　顾见临很少有这么窘迫的时候，但因为刚才谈论的事情过于重要，他又不得不把这件事咽在肚子里：“嗯，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背包里的鹦鹉刚想探出头来，就被他给压了回去。
　　他算是明白了。
　　合着唐昀是提前算计好的。
　　顾见临的至尊威压，暂时压下了她体内的那个祖。
　　导致小姑娘的人性渐渐复苏。
　　关键是，她也是记仇的。
　　因此才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自己。
　　果然，小姑娘都是阴险的。
　　韩晶显然当年是跟老顾发生过什么的，而且到现在了还记着当年的情谊，没好气说道：“你现在这个年纪处在青春期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到处拈花惹草，知道吗？哪怕你有克服诅咒的信心，也要为女孩子考虑一下。”
　　“雷霆现在有事要做，她妹妹来找你，你就不会拒绝吗？还是说她跟她姐姐长得像，你就拿来当代餐了？等雷霆回来，你怎么办？”
　　她教训道：“你怎么跟她解释？”
　　顾见临心说我跟她真的不是那种关系，最后也只能以手扶额。
　　“还有月姬，她陪了你那么久，你们俩甚至住在一起吧？”
　　韩晶冷着脸：“等等，你不会已经把她……”
　　顾见临险些应激，反驳道：“我没有！解决诅咒之前，我不考虑婚恋问题。”
　　韩晶一怔，旋即露出了满意的态度。
　　顾见临看着这个女人，忽然心中一动：“那个，您跟我父亲……”
　　韩晶想到当年的事情，板着脸说道：“你叫我一声阿姨就行，不用跟我太见外。”
　　“阿姨，您当年我跟父亲怎么掰的？”
　　顾见临难得生出了一丝好奇。
　　韩晶沉默片刻，淡淡说道：“我把他甩了，因为当年我得知了顾家诅咒的事情，也想看着让他远离超凡世界，能不能活下来。”
　　“不提这个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你要记住，不要跟骊山天衍阁的人接触，这群人很危险。”
　　她话锋一转，强调道：“这几天好好在船上修养，这段时间谁都不许外出，毕竟全世界的升华者势力都进来了，万一遇上狙击的，多半凶多吉少。以太协会树敌无数，要多加小心。”
　　说完她就走了，临走前还把门给关上了：“过几天还会有一场恶战，大概是攻略守关boss的时候，那也是你们年轻人的机遇，要好好把握。”
　　顾见临以手扶额，总感觉到了升华者世界，又多了一个妈。
　　原来这个女人当初是主动离开父亲的。
　　怪不得，当初看他的眼神仿佛要活吃了他一样。
　　那次让他进守夜者部门，也是真心的。
　　不想让他查血月屠戮事件，也是真心为了他好。
　　只是因为王太升的原因，导致有了一些误会。
　　“关键是，深蓝号现在不让外出，我也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毕竟这里四处都是大佬们盯着，想私自行动也太难了。嗯，还好我有影子。”
　　顾见临低声说道：“唐子敬，天人化计划，移花计划。”
　　九阴微微颤鸣着，说道：“这个天人化计划可不得了啊。”
　　顾见临诧异说道：“你想起来了什么？”
　　九阴陷入了回忆里：“嗯，隐约有点印象呢，这倒是还要从天人之楔说起，这东西其实出现的很微妙，传说中是至尊为了对抗同类而发明出来的东西。但问题在于，五位至尊全都否认了，都声称不是祂们创造的。”
　　顾见临一愣，至尊们居然都会出来否认。
　　哪怕最神秘的麒麟尊者都出来辟谣，这就很有意思了。
　　“至于天人之楔，对于尊者而言是没当回事的，但祂却说在未来的几千年后，天人之楔会孕育出很可怕的东西，对于至尊而言都是巨大的威胁。”
　　九阴哼哼道：“更多的我就记不清了。如果以太协会真的要搞这种危险的东西，你作为尊者安排的内鬼，可一定要阻止他们啊！”
　　老妖怪都说是威胁，而且还跟鬼谷密藏有关。
　　顾见临心说这东西越来越神秘了，看来以太协会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放心，我一定会为尊者效犬马之劳的。”
　　他面无表情说道。
　　“幸亏你把影子给提前派出去了，不然等人类搞出来那种恐怖的东西，多半是要用来对付尊者的。我很欣赏你的智慧和忠诚，为了尊者的大计，你要更加努力才行。”
　　九阴循循善诱：“只是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凶险，要小心啊。”
　　“当然还需要你多多提携。”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只爱尊者一个，当然要为她奉献全部。”
　　……
　　……
　　深夜两点半，深蓝号上的实验室。
　　凛冬看着推门进来的女人，微微颔首说道：“回来了？”
　　“抱歉，耽误了一点时间。”
　　韩晶嗯了一声：“没什么问题，只是年轻人出了一点小事而已。”
　　以太协会的高层们也都不甚在意，毕竟有他们一群圣域级甚至是半神在这里，年轻人们再怎么乱搞，也整不出什么花活来，也就随他们去了。
　　“那就准备开始吧。”
　　夜刀圣者说道：“对古神之血的研究。”
　　玄阴圣者对此也是很感兴趣，淡淡说道：“神将们在外排查，因此不会回来，这次就只有我们几个了，可以开始了。”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实验台。
　　密封的水晶仓里，漂浮着一滴金色的血液，仿佛结晶一般瑰丽璀璨。
　　“这可是老子险些搭进去半条命才抢回来的！”
　　万人屠阴阳怪气说道：“这不是得给我记个首功？”
　　一位研究员笑呵呵说道：“放心，万教官的功劳，我们是肯定要记住的。”
　　这是由卦师们组成的科研小组，专门用来研究古神之血。
　　他们要通过这枚古神之血，反向占卜其主人的状态。
　　如果这是夔龙始祖的古神之血，那就再好不过。
　　倘若是麒麟尊者的，那就具备更大的战略价值。
　　然而就当科研人员启动了仪器以后，水晶仓里的古神之血却迅速的颤动起来，由金色转化为纯黑色，瑰丽的色泽褪去，变得极为驳杂。
　　“假的。”
　　科研人员脸色变得极为难堪，低声说道：“不，不能说是假的，这是一枚来自一位祖的古神之血，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十有八九，万教官在跟人争的时候，被人用某种手段，把古神之血给掉包了。”
　　以太协会的高层们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万人屠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
　　……
　　伴随着轰然的巨响声，那个铠甲巨人也轰然倒地，鲜血瀑布般喷涌出来。
　　轰隆隆的震颤声里。
　　祂的躯体融化，仿佛熔岩般蔓延在冰层上。
　　遍地都是人类升华者的尸体。
　　冰层上散落着自动步枪，还有炼金火箭筒，碎裂的刀剑和弓矢。
　　直升机的残骸熊熊燃烧，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可惜了这架直升机。”
　　月姬拾起铠甲巨人手里的黑色铁刀，这种东西在古神族被命名为灭鬼刀，属于炼金武器的一种，由超古代稀有金属打造的，异常的坚韧锋利。
　　挥舞起来还挺轻盈的，比她那柄朱红色的唐刀要好的多。
　　“毕竟永生之海的结界已经解除了，全世界的野鸡组织都会往这边送死。”
　　陆子衿低头踹翻一具尸体，从他身上摸索出身份证件，淡淡说道：“哦，是韩国的棒子啊，难怪这么弱，冲进来就是送死的。”
　　如果把古神界比作是一个游戏，那么她们毫无疑问是攻略副本的先行者。
　　至于这些冲进来的，就像是刚出新手村的玩家，跑去挑战高难副本。
　　不死才怪。
　　这群人甚至还看中了她们的美色，想要趁火打劫。
　　“子衿阿姨，我们现在连野鸡组织的成员都不是，而是野生的升华者，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比这群人还要惨一些。”月姬收起漆黑的灭鬼刀，幽幽说道。
　　“唔？好像还真是这样。”
　　陆子衿捂着朱唇：“你背叛了幽荧集团，我也被以太协会通缉，好惨哦。”
　　一场恶战下来，她们俩都没受什么伤。
　　因为镇守在这座冰封城池里的祖，已经提前被人给重创了，而且生前似乎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干掉祂以后连一件神话武装都没得到。
　　更别说别的什么物资了。
　　“嘘，小心！”
　　陆子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急忙把她拉到了一个冰洞里。
　　月姬似有所感：“司家的人来了么？”
　　“不止，估计是幽荧集团的舰队，司家的人应该也在这里面。”
　　陆子衿狐疑说道：“他们不会是来抓你的吧？”
　　月姬嘀咕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都是二五仔。
　　陆子衿目前没被抓，是因为以太协会要忙着攻略守关boss。
　　至于月姬，一旦遇上幽荧集团的人，可就真的危险了。
　　……
　　……
　　幽荧集团的浮空艇在风雪里驰骋，下方驰骋着数不清的车队。
　　这里有不少还是囚车。
　　基本上都是野生的升华者，或者是那些不入流的超凡组织。
　　黑暗世界的作风一向如此，为了防止这群什么都不懂的杂鱼们四处乱跑，以至于意外触发了古神界里的一些危险的陷阱，干脆就把他们都抓起来。
　　一路上能抓多少抓多少，真遇上高难度副本，就让他们先去探路。
　　听起来或许很残忍，但升华者的世界就是这样。
　　进入古神界的人，都有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觉悟，奉行丛林法则。
　　要么你就别来，在外面好好缩着。
　　起码还有秩序的保护。
　　进了古神界，就别管三十七二十一了。
　　哪怕以太协会也不会保护这群人，因为他们的首要目的是击杀古神族，这群人并不能给人类的伟大事业带来什么帮助，反而只会添乱。
　　不如就让幽荧集团的人抓去，物尽其用。
　　砰砰砰！
　　穷凶极恶的瀛洲升华者们撞在囚车的栏杆里，昏死过去。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清理掉这些碍事的杂鱼以后，在囚车里坐下来。
　　这当然是他的影子，戴着银质的面具，一袭黑色的长风衣，长发在背后披散着，炼金唐刀已经被收缴了，放在前方的车厢里。
　　因为长途跋涉，即便是影子也有点遭不住，这样下去得跑到什么时候。
　　因此他干脆佯装成野生升华者，被抓到了囚车上，蹭个顺风车。
　　漫天的风雪呼啸，头顶上是湛蓝色的极光。
　　很美。
　　他双手垫在脑后，躺在独属于自己的豪华包间里，仰头看天。
　　忽然间，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二百八十八章 老妖怪的痕迹
　　风驰电掣的车队掀起滚滚的雪粉，最前方是一辆重型装甲车。
　　司老太爷拄着拐杖站在车顶的围栏里，脸色愈发的阴沉起来：“目前我们已经抓了多少人了？目标是否混在野生的升华者里？”
　　“我们已经排查过三遍了，更何况您还是卦师。”
　　那是个妩媚明艳的年轻女人，她竟然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晚礼裙，露出圆润的香肩和白皙的锁骨，高开叉的裙子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玉腿，脚上踩着高跟鞋。
　　她挽着松垮的白金色的长发，小巧精致的耳朵点缀着水晶吊坠，雪白的脖颈也系着金光闪闪的项链，仿佛是来出席晚会的，根本不怕冷一样。
　　浑身上下散发着诱惑的魅力，一颦一笑都能勾动你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唯独她手里端着酒杯，看起来有点格格不入。
　　因为这是峰城特产的散啤。
　　永生之海实在是太冷了，大家都需要喝点酒来取暖，而市面上的高度数酒类早就被清扫一空，如今连他们这种大势力都缺少存货，只能用啤酒代替。
　　“卦师的占卜也不是万能的。”
　　司老太爷手里也端着一瓶啤酒，眼神深沉至极，忍不住说道：“夏小姐，你与其在这里浪费酒，不如多穿点衣服。在永生之海，物资极为重要。”
　　夏瑜微微一笑：“没办法，神话武装的副作用，我需要随时保持优雅。”
　　司老太爷没给什么好脸色，哪怕这是一位黄昏候选。
　　因为这很显然是军师派来监视他的。
　　这位司家的老太爷纵横黑暗世界数十年，从来没遇到那么憋屈的事情。
　　由他带队主导的行动，因为内部出现了叛乱而失败。
　　结果他却被要求，不能伤害那个叛乱者。
　　反而要把对方安全的带回来。
　　这算个什么事！
　　“夏小姐，月姬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军师要这么护着她？”
　　司老太爷面无表情说道：“我不理解，我要活捉她，还不能伤了她？”
　　夏瑜微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呢，总之军师的意思是要把月姬安全的带回去，不能受半点伤。最好还能把陆子衿也带入幽荧集团，虽然之前的计划是失败了，但如果能策反一位部长的话，想来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司卫安坐在后方，他裹着厚重的大衣，脖颈以下的地方缠绕着绷带，时不时还有血迹弥漫出来，这是连神官都没能治好的伤势。
　　本就疯狂的他，已经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杀意，眼瞳里的情绪暴虐又疯狂。
　　然而问题在于，司老太爷是老油条了。
　　很容易就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军师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多半是另有深意。
　　很有可能，军师已经发现了司家和姜家做的那些勾结。
　　军师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在黑暗世界没有人可以忤逆他。
　　也不能坏了他的规矩。
　　据说那是赤之王临死前，选中的接班人。
　　军师是明确说过，谁都不能对月姬下死手的。
　　偏偏他们想要暗中坏规矩。
　　因此军师暗中给他穿了小鞋。
　　现在看来，想要活捉月姬，还不能伤害她，难度就太大了。
　　只能先拿陆子衿下手。
　　再逼迫这姑娘就范。
　　“不仅如此，还有那个诡异的冰山遗迹，居然也要我来调查。”
　　司老太爷低声说道：“这可是SS级难度的副本，都死了多少人了。”
　　永生之海开放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这段时间已经有太多的升华者前仆后继的涌进来，用自己的生命贡献了宝贵的攻略经验。
　　这里的地图也被大致探明，其中最危险的地方当然是夔龙始祖的龙窟。
　　毫无疑问是SSS级的难度。
　　但眼下，前方三十公里处还有一个神秘的冰山遗迹。
　　据说进去的人，全部都没能出来。
　　因为过于神秘，而被设置为SS级的难度。
　　没人知道那个冰山遗迹是什么，只知道位于永生之海的最中央，而且甚至并不算是古神族的遗迹，而是由人类建造的，因此也就愈发的诡异起来。
　　这些被抓来的野生升华者，几乎全部都是要用来探索这个遗迹的。
　　顾见临坐在囚车里，扭头望向另一侧。
　　因为他见到了熟人。
　　“特么的，要不是为了月姬小姐，我用得着在这卧薪尝胆？”
　　隔壁的囚车里趴着一个肥墩般的男人，用围巾蒙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条缝。
　　乍一看是真的猥琐。
　　柳三爷。
　　“别说了，刚才我还被人踹了一脚。”
　　屠夫这家伙蹲在旁边，浑身都是鲜血，没好气说道：“待会儿让我抓到那群人，我一定要把他们的头给拧下来，他妈的！”
　　宁臣打着哈欠，也是灰头土脸的，一副难民相。
　　“三爷，我已经查明了，不久之前有些野生升华者，见到了两个强大至极的少女，一个是斩鬼，另一个是天师。据那家伙称，他因为贪图美色意欲用强，结果直接被那个斩鬼斩断了一条手臂，还被那个天师用念力捏爆了下体。”
　　书翁低声说道：“这应该就是您要找的人，看起来她们还活着，而且很滋润。”
　　柳三爷很满意这个新人的打杂能力，评价道：“那是必然的，月姬小姐无论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狼狈这个词跟她没有关系。”
　　众人微微颔首，都知道那个女孩不可能出事。
　　“说起来，你那个老板的真实身份，该不会就是椅子杀人魔吧？”
　　柳三爷竟然也不蠢，笑眯眯说道：“顾庭，顾见临，都特么是一个人，胆子是真大啊，当初竟然敢来布伦希尔号上抢月石之心。本来我以为，月姬小姐谈恋爱是耽误前途，没想到找了一个这么狠的男朋友。”
　　“可惜，这俩人的身份，注定是一场孽缘啊。”
　　他拍着大腿，叹息道。
　　书翁讪讪一笑，倒是没说什么。
　　“你老板什么时候在以太协会混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我啊！”
　　柳三爷两眼放光，旋即又叹了口气：“好吧，人家都是欧米伽第一梯队了，甚至公然杀了一个部长级，都屁事没有，估计混的好得很。不过也没关系，哪怕你老板留在以太协会，只要能恶心莱茵，那就是我的好兄弟啊！”
　　这个世界上最好渗透的组织，那就是以太协会。
　　毕竟势力实在是太庞大了，这种规模不是筛子才怪。
　　哪怕是青之王，也没把除了隐修会之外的渗透者当回事。
　　因此永生之海里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全世界都会关注，以太协会的攻略组何时出发，因为只有他们才有资格攻克最强的副本，剩下的人也就能跟着一起喝口汤。
　　这次攻略组的组长是凛冬，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至于莱茵，这位权势滔天的副会长，这次的任务是阻击幽荧集团。
　　“我只担心一点，我们潜伏在这里，只会被当成囚徒，而不会被当成董事和候选者保护。万一待会莱茵带人打过来，上面把我们当炮灰怎么办？”
　　书翁忍不住问道：“到时候我们不就全完了？”
　　屠夫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卧槽。”
　　宁臣抬起头：“三爷，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这个问题。”
　　柳三爷神秘一笑，摆了摆手：“放心吧，莱茵这次讨不到好。”
　　他转身望向背后，幽暗的天幕里漂浮着一艘巨大的浮空艇，忍不住感慨道：“我问过我小姨了，这次军师请来了一位狠角色，身份地位尊贵到难以想象，只要有她在这里，哪怕是莱茵也讨不到好处。”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
　　柳三爷说道：“我只知道是个女人。”
　　他们的谈话，当然是用了炼金设备，隔绝了四周。
　　只可惜，这对顾见临而言，是没用的。
　　因为这支队伍里有两个他的神侍，都携带着古代信物。
　　“看来三爷这个人倒是很可靠，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顾见临暗暗颔首：“看来如今的这个世界，还是以太协会一家独大，永生之海里的遗迹副本，他们是一个也不管，直奔最重要的龙窟。”
　　幽荧集团，也不知道会在这里扮演怎样的角色。
　　他们的主力，又会去做什么。
　　“一个SS级的冰川遗迹，有意思。”
　　他轻声说道：“军师请来的狠角色，甚至连莱茵都无法奈何？这又是什么人？”
　　这一趟伪装成囚徒，其实是有不少收获的。
　　因为见识到了除了以太协会之外，其他升华者们的生态。
　　而且他还得到了一条特别重要的消息。
　　那就是迄今为止，永生之海还没有出现过任何麒麟氏族的古神。
　　别说是祖了，连一个神侍都看不见。
　　这就太诡异了。
　　这里是麒麟仙宫。
　　本该是麒麟氏族的主场。
　　而目前出现过的祖，几乎都来自烛龙氏族。
　　只有归葬之森里，陨落了一位赤麟始祖，而且还是尸体。
　　“先不管了。”
　　顾见临闭上眼睛，心思放在了本体那边。
　　双线操作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很小的时候看火影，他就很羡慕影分身这个技能。
　　那个时候他还很活泼，幻想着能有很多影分身替自己去上学和写作业，顺便把家务和日常的锻炼做完，而他本体就躺在家里打宝可梦。
　　现在倒好了，他进入超凡世界以后，基本就闲不下来了。
　　要么就是用椅子打爆别人的脑袋。
　　要不就是在用椅子打爆别人脑袋的路上。
　　剩下那段时间还得用来应付那些女孩子，或者学习超凡知识。
　　最近宝可梦朱紫都发售了，结果他都没时间玩。
　　这就是成年人的悲哀。
　　如今的本体正躺在套间的床上，翻阅那本记载着烛龙尊者资料的古籍。
　　这本古籍是用古文字书写的，看都看不懂。
　　但是当他拿到手上的时候却发现，古籍里的每一行字都被人做了批注。
　　字迹很新，绝对是刚写上去的。
　　而且这个字迹冷硬霸道，一撇一捺宛若刀剑劈斩，大气磅礴。
　　顾见临只见过一个人符合这样的气质。
　　姬前辈。
　　这位前辈对他可真好。
　　相比之下，总会长这个师祖母就显得很不够意思。
　　月姬加入了幽荧集团，也就算了。
　　偏偏陆子衿还要被通缉。
　　庸主！
　　顾见临闭上眼睛，感知着本体那边传来的信息，竟然都是一些神话典故。
　　比如秦朝时期，公子胡亥在外出游历感悟天人呼吸时，曾经遇到过仙人遗迹，在江南水乡的空濛细雨里曾遇到一个红裙的女子，她撑着伞坐在船上，长发披散。
　　胡亥一眼就爱上了那个背影，便用术法冻结了湖面追去，然而无论他怎么追，距离都不曾缩短哪怕一毫，最终只能看着那个女子远去，只是听到空灵的歌声。
　　回到驿站以后，这位公子大发雷霆，把整个小镇的女子都抓了过来，也没见到这个人，有人说是他遭遇了鬼，但他却并不相信，发疯般在外寻找了整整三年。
　　后来遇到一位神秘的苦修士，大概说了这么一番话：“此女姓苏名湘，乃天外之人也，只可远观不可靠近。您见到她还能活着，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她没有杀你是因为她在游离红尘，您跟她的相遇，也是您的机缘啊。”
　　胡亥闻言后回去，果然顿悟了某种强大至极的禁咒。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禁咒，导致他发了疯。
　　再比如，汉代时期有一位人类守护者被称作汉武帝，在他登基前后一段时间里曾去祖陵祭祖，也看到了一位红裙女子在山中闪过，空灵的歌声若有若无。
　　汉武帝记住了那个歌声，甚至招来大贤根据歌声来谱曲，从而创造出了一种绝世的炼金矩阵，其名为太古妖仙曲，至今为以太协会所用。
　　唐朝时期不少诗人也曾见过此女，但无人能够跟她对话。
　　历朝历代，不少人类帝王因她而倾倒，诗人画家为她痴狂。
　　甚至远在西方，也有过有关她的传说，曾经有位巫女因为犯下黑魔法的重罪而被焚烧成焦炭，恰好有一抹红裙的侧影在黑暗里闪过，细雨绵绵落下。
　　那个被烧焦的巫女竟然死而复生了，就连衣服都是完好无损的。
　　人们以为见到了神的恩赐，便把她供奉起来。
　　从此以后，那个巫女夜夜都能梦到龙吟声，声称神明在梦里跟她相会，学习西方的语言和知识，甚至是宗教和哲学，还说这些都没什么意思。
　　后来神明就再也不见了，这个巫女也发了疯般前往东方，寻找神的踪迹。
　　自从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扶桑神宫被攻克的时候，便再也没人见过她。
　　而在更古老的时代，曾有人见过毁天灭地的巨龙。
　　想来应该也是她。
　　直到以太协会得到了九阴，从而占卜出了那个风华绝代的红衣女子。
　　这才确定其身份。
　　过去的数千年时间，不周山都未曾暴动，也不曾入侵现实世界分毫，烛龙尊者也不知所踪，世人都以为祂因为东海一战消耗过度，从而陷入了沉睡。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烛龙尊者从未沉睡，而是一直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
　　她的足迹横跨亚欧大陆。
　　“这也就是说，烛龙尊者自从东海一战以后，就一直在人类世界生活，这个人在现实里是有身份的，历史上有很多关于她的影子。”
　　顾见临低声说道：“而在扶桑神宫被攻略以后，她却消失在了人类的世界，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间点？对了，因为朱雀，朱雀尊者坠入了时空乱流里！这段时间，老妖怪一直在做准备，直到我对上夔，惊动了她。”
　　“她曾经明确说过，朱雀已经回归！”
　　他呢喃自语：“麒麟尊者接见那个神秘人的时候也有提过，这位黑色的至尊，同样是因为朱雀，才选择创造了麒麟面具。朱雀，朱雀！”
　　想来，这个神秘的朱雀尊者，是非常关键的一位至尊。
　　等等！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一点。
　　历史上，烛龙尊者绝大多数的出现，似乎都不是为了特定的某个人。
　　历朝历代的皇帝和皇子，几乎都是人类世界的守护者。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天人！
　　“既然烛龙尊者想打破现实世界的规则，甚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观察天人，那么会不会是她也想掌握这种力量呢？”
　　顾见临沉吟道：“天人的力量，我到现在都无法掌握。”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老师。
　　青之王作为天灾，不可能不知道天人呼吸的频率。
　　而老师却没有教自己。
　　这是不是说，天人和进化者的力量，是相斥的。
　　毕竟作为天人之楔的掌控者，总会长也不是进化者。
　　迄今为止他知道的大佬们，没有一个是掌握这两种力量的。
　　当初，唐绫展现出的力量，让他误解了。
　　但自从知道那个姑娘是一个实验项目以后，他就产生了疑虑。
　　毫无疑问，唐绫是特殊的，否则不可能被当做人类世界的希望。
　　“或许我没掌握天人呼吸，并不是因为找不到情绪，而是因为我是进化者！不，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进化者，而是因为我拥有古神的力量。”
　　顾见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前的我是两栖生物，既可以是人类升华者，又可以是古神族。但如果不借助古神的力量，再抛开双核驱动的优势，我作为人类升华者实际上并不如何强大，因为我缺少了天人呼吸。”
　　至于老妖怪。
　　她生活在人类世界，除了想适应现实世界规则之外，或许还有别的目的。
　　“苏湘……”


###第二百八十九章 诡异的尸变
　　顾见临看完这份古籍以后，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在现实世界遇到一位全盛时期的古之至尊什么的，简直就是特么的恐怖故事，以老妖怪的位格和高傲，估计不会把其他人类放在眼里的。
　　哪怕是天人，也是只是值得观察的对象。
　　但他继承了麒麟的力量，还吞噬了她的龙骨，这梁子结的可大了。
　　要是有一天走在街上转角遇到老妖怪……呵呵。
　　“反正该提醒的，我已经都提醒过了，老师也跟黄金和白银一起去了不周山，这要是阻止不了的话，那么大家都一起玩完，谁都别想活。”
　　他在心里呢喃自语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唐子敬的真相，根据梦魇和梦公的占卜结果，想要得到答案首先要低调行事，尽可能的靠近永生之海的中央，但或许会跟幽荧集团的人相遇，危机和机遇并存。”
　　欧米伽序列就有这个好处，身边大多数都是精英。
　　卦师和灵媒的占卜，能够给你指引方向。
　　虽然他半夜把人喊起来的时候，把人家吓了一大跳，有点不礼貌。
　　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不仅仅是关乎雷霆，还有所谓的天人计划。
　　就在这时，这支车队里的囚徒们纷纷躁动起来，有人惊恐不安地望向上方，惊惧说道：“你们快看，那个东西是什么？谁能在上面刻字？”
　　“活人莫入？这是什么意思？这谁留下的？”
　　也有人狐疑说道：“恶作剧么？”
　　还有人惊叫地大吼道：“这是在警告我们不要过去吧？”
　　冰海上的巨大冰川上，竟然真的被人刻下了四个大字，活人莫入！
　　这就像是被人用剑刻下的四个大字，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剑，灼热的剑痕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都未曾被风雪掩盖，如此的凄厉可怖。
　　囚徒们都恐慌不已，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被抓来探路的。
　　“有意思。”
　　柳三爷倒是不怎么害怕，环顾四周以后，忽然在囚车里看到了那个黑风衣的侧影：“咦，这人的气质倒是不一般啊，该不会是同类吧？你们几个看着点，待会儿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可以帮衬一下，结个善缘。”
　　作为幽荧集团的董事，他看人还是很准的。
　　此人的囚车里，其他的囚徒都被干倒了，只有他一个人安然无恙。
　　周围的人都在恐慌，只有他没有任何表现。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双眼睛。
　　柳三爷见过无数美女，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眼睛，宛若星辰般幽深妖异，只是匆匆的一瞥便有种颠倒众生的魅惑，却又凛然不敢侵犯。
　　大概就是那种你乍一看惊为天人，但又不敢起色心的类型。
　　绝对是个美女。
　　哪怕是月姬小姐都比不过。
　　柳三爷起了爱才之心，如果是个野生的升华者的话，那收入麾下。
　　当初他就看上了椅子杀人魔。
　　啊不，现在应该叫麒麟了。
　　结果没挖过来。
　　后来又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顾庭，让他眼馋不已。
　　最后被证实是一个人。
　　他真的太渴望手底下能多一个猛将了。
　　否则又何至于被司家压着打。
　　顾见临没有理会这些视线，他只是盯着冰川上的四个大字。
　　毫无疑问这是剑痕，剑宗途径的杰作。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
　　唐子敬！
　　司老太爷是车队的领袖，他作为高阶的卦师自然也知道前方的危险，尤其是这四个大字，只要稍微卜算一下，就知道这不是恶作剧。
　　“有意思。”
　　夏瑜笑眯眯地端着酒杯转身，命令道：“随意挑一批囚徒，去前面探路。”
　　她举手投足之间就有种妖冶诱惑的感觉，若有若无的体香哪怕在如此寒冷的低温里也弥漫开来，嗅到这种味道的人都会感觉小腹一热。
　　开始幻想跟这个女人缠绵悱恻的场景。
　　“屏住呼吸，不要闻！”
　　柳三爷低声说道：“这特么是夏家的死妖精，有一种叫魅魔夜香的神话武装，只要你闻多了，就会变成她的裙下之臣，再也无法反抗她的命令！”
　　众人大惊失色，居然还有这种女妖精。
　　顾见临也听得神情古怪，心想还好没有带九阴过来。
　　不然九阴一定会让他去降服这个女祀。
　　没过多长时间，隶属于司家的候选者们就把他们的囚车带到了最前方，伴随着铁牢笼里的打开，囚徒们纷纷惊恐地被驱赶下车。
　　没有人反抗，因为四面八方都有霸王途径的候选者用狙击枪指着他们。
　　谁不听话，就会被一枪爆头。
　　野生升华者，跟大组织的精英比起来，简直弱到没边了。
　　冰海上屹立着巨大的岛屿，还有数不清的小岛，岛上的破败城市俨然也是被冰霜冻结的，寒风夹杂着冰雪呼啸而来，仿佛能够听到某种怪物的嘶吼声。
　　囚徒们被驱赶着往前走。
　　顾见临也混在里面四处张望，他感觉到了麒麟之楔的碎片所在。
　　苏有珠和陆子衿应该就在前方。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靠近这个岛屿以后，他就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声。
　　司老太爷骤然回头，发现厚重的冰面竟然浮现出了巨大的裂隙，开裂的悚然声响不断响起，仿佛被人用利器斩断了一般，海水在冰面底下疯狂的流动！
　　幽荧集团的候选者们大惊失色，险些站都站不稳了，跌入海水里。
　　“救命！”
　　有些被困在囚车里的囚徒，立刻跌入了冰海里，被汹涌的海水吞噬。
　　包括一些机动性差的候选者也坠入进去，呼救声被潮声所淹没。
　　司卫安一脚把一个低阶的囚徒踹进了海里，眼看着他被寒意吞噬，生机全无。
　　“不对劲，快过来！”
　　夏瑜蹙眉，淡淡开口。
　　她的体香抚平了恐慌，候选者们不断的像她这边汇聚而来。
　　海水把冰层的两边分开，汹涌的海潮翻涌着，来路被彻底的阻断。
　　因为这里是一片被冰封的海，没有势力会开船进来，冻结的冰层厚到难以想象，基本上不会有坠下去的可能，但眼下仿佛有一种强大的力量粉碎了冰面，甚至给人一种制造了大陆板块移动的恐怖错觉。
　　眼看着对面的冰层越飘越远，还在不断的塌陷。
　　现在想要回去，只能靠直升机的救援了。
　　“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啊！”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都说了活人莫入，为什么要进来？”
　　然而在一片混乱里，顾见临却察觉到了异常。
　　他只是从旁边人绝望的惊呼声里，得知了在他人眼里冰海发生的异常。
　　冰面断裂，海水汹涌，很多人都死了。
　　但在他看来，这里只是有极寒的浓雾在弥漫，并无其他异常之处。
　　冰海依旧是冰封的。
　　海水也依旧安静。
　　那些死去的人，只是被雾气遮掩了而已。
　　这应该是某种精神领域，笼罩着四面八方，让他们以为出不去了。
　　冰层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血色纹路，就像是海水里晕染开来的血迹一样贯穿四面八方，结构看起来像是错综复杂的血管，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这似乎是某种炼金矩阵，像是一场诡异的祭祀。”
　　顾见临听到身边传来的嘶吼声。
　　一个囚徒忽然扭头望向他，他的额头上仿佛被烧红的洛铁烫出了诡异的古神族文字，眼瞳也仿佛行尸走肉般惨白，脸上遍布血管。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当时的菜鸟，轻而易举的就认出了这种文字。
　　翻译成人族的语言就是，尸奴！
　　不仅如此，四面八方的囚徒都已经被发生了异化，扭头望向周边的人。
　　几乎所有的囚徒都被感染了！
　　“老板！”
　　宁臣捂着头颅，低声说道：“小心，我感觉这里不正常！”
　　柳三爷似乎也头痛欲裂，说道：“他妈的，我感觉到有人在侵蚀我的精神！”
　　屠夫却不知所措，因为他什么事都没有，恍若未闻。
　　包括书翁在内，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
　　不仅仅是囚徒们。
　　包括幽荧集团的候选者也捂住头颅，发出暴躁的低吼声，额头上浮现出了血色的字迹，眼瞳骤然变得惨白起来，嘶吼着转向其他人。
　　“这里果然有问题！”
　　司老太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捂着额头，眼神阴沉。
　　他这个六阶的卦师，都受到了影响。
　　夏瑜却什么都没感觉到，扭头问道：“你感觉到什么了么？”
　　司卫安露出了一抹诡异森然的笑容，却没说话。
　　好吧，这家伙本来就是疯的。
　　吼！
　　顾见临看到了那个扭头望向自己的囚徒的脸。
　　这是一个中年的黑人，魁梧壮硕的身材仿佛铁打的，浑身翻涌着气劲，从背后侧写出的古代武士的体型来看，应该是一位三阶的驭气师。
　　当然，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个黑人的眼瞳里，倒映出的自己。
　　顾见临从这个人的眼瞳里看到的自己，竟然是一团鲜血的血肉。
　　“小心，这里有很强的精神领域，可以把人变成怪物。”
　　他观察了四周的情况，精准的判断道：“只有被古神之息所感染的人，亦或是神侍和进化者不会有事，但会被其他的怪物攻击，它们想吃人！”
　　他是故意说出来提醒的。
　　柳三爷竭力抵抗着这种侵蚀，听到这个冰冷漠然的嗓音微微一愣。
　　他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人，此人竟然在短短一瞬间内摸清了情况。
　　“待会打起来，往那个姑娘身边靠！”
　　他吩咐道。
　　众人微微颔首。
　　顾见临心想这胖子还挺聪明。
　　顷刻间，这位中年黑人咆哮着向自己扑了过来。
　　顾见临如今是斩鬼途径，轻而易举的撑开神速力的领域，以鬼魅般的身法躲了过去，然后从囚车上拔出自己的炼金唐刀，反手一斩！
　　咔嚓。
　　这个黑人的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喷涌而出。
　　三阶的古武，自然无法抵抗四阶斩鬼的斩首的能力。
　　更何况还是失去了理智的怪物。
　　在古神界，是不讲人道的。
　　我不杀你，你就会杀我。
　　不会有人在乎这些人会不会被治好。
　　野生升华者里不讲秩序，能混下来的没有一个是好人。
　　砰砰！
　　屠夫也打爆了几个怪物的脑袋。
　　书翁跟着大开杀戒，没有人对这些被侵蚀的怪物有怜悯之心。
　　……
　　……
　　冰海上的废墟里，寒雾肆意的弥漫。
　　月姬望向远处混乱厮杀的车队，她不具备感知能力，只能看个大概。
　　她扭头望向一侧，轻声说道：“子衿阿姨，没事吧？”
　　陆子衿扶着额头，低声说道：“还好，我在我的脑袋里听到了诡异的呓语声，仿佛压制着我的理性，放大我的攻击性。不过还好，我现在的位阶已经恢复到了五阶，天师途径本就掌握着精神元素的力量，所以我能抵御住。”
　　“不对，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精神侵蚀，我还感觉到了血腥味，似乎有种东西想要改造我，连接我的身体，但被我抵御住了。”
　　她低声说道：“有什么东西说祂饿了，想要进食。”
　　月姬眯起美眸：“进食？”
　　“是的。”
　　陆子衿幽幽说道：“你就是血食。”
　　月姬沉默片刻，分析道：“我知道了，我是进化者。这个岛屿里可能存在着某个怪物，而祂现在极度的饥饿，想要进化者的血肉。”
　　陆子衿晃了晃脑袋，挥去那些疯狂的想法：“原来是这样吗？”
　　“我可是顾教授的学生，不要低估我攻略副本的能力。”
　　月姬没有抵抗精神干扰的能力，因此在她看来周围的冰海也是断层的，说道：“事到如今就只能往前走了，我们没有什么退路，您还要完成最后的仪式。”
　　陆子衿蹙眉问道：“你有把握么？”
　　月姬摇了摇头：“显然，没有。”
　　陆子衿双手叉腰，伸出一根葱指戳了戳她的面具：“那你还敢往前走？”
　　“虽然以前老师带我来过这里，但也只是在外围转了一圈而已。”
　　月姬那双幽静明亮的眸子没什么情绪，淡淡说道：“这个古神界里到处都有他存在的痕迹，不管走到哪里都好像他在保护我，就像是很多年前那样。老师最后一次进入古神界的时候，考察了非常多的地方，你猜他有没有进入过这里？”


###第二百九十章 月姬：你怎么变成女人了！
　　冰海的废墟上一片混乱，因为太多的囚徒发生了尸变，已经演变成大规模的暴动，甚至连原本作为看守的候选者们，大多数也都变异了。
　　司老太爷扶着额头，竭力压下精神侵蚀：“走！去岛上！”
　　夏瑜看着失控的场面，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她发现自己的香气也无法再控制这些尸变的疯子，眼睁睁看着这群人暴走屠杀。
　　“有意思，我们作为进化者竟然是不受影响的。”
　　司卫安坐在车顶上，眼看着自己手底下的一个候选者被疯狂的囚徒们包围，最后被生吞活剥的血腥画面，甚至还舔了舔嘴唇。
　　然后他抬起手，释放出恐怖的黑暗震荡，把无数囚徒炸成了齑粉。
　　几乎所有能够抵御精神侵袭的候选者们也都上了车，毫不犹豫地往岛屿上冲，在他们看来后路已经被截断了，想要活命就必须往岛上跑。毕竟大家都是经验老道的攻略者了，都知道关键时刻怎么保命，甚至富贵险中求。
　　事实证明，当无数的个体意志统一的时候，上层的压制就会尤为可笑。
　　那些原本用枪指着囚徒们的人，被生吞活剥。
　　而少数能自保的，则选择明哲保身。
　　轰隆一声，一辆辆装甲车直接冲向了岛屿上的废墟宫殿。
　　这个时候，顾见临却感到头皮发麻。
　　因为他发现当自己解决了一个怪物以后。
　　几乎所有的怪物都扭头望向他，发出了饥渴难耐的嘶吼声，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惨白的瞳孔里的贪婪都快溢出来了。
　　数百个怪物都在往他的脸上怼，挤得就像他小时候跟爹妈去赶集一样。
　　眼下这种情况简直就是神司的主场，可以随便开无双。
　　对于斩鬼途径而言就不太好办了，哪怕虚化也防御不了精神波动的攻击。
　　当然了，顾见临不是寻常的斩鬼，只见他翻手握紧刀柄，明亮的刀身竟然亮起了炽热的电火花，千丝万缕的黑色雷霆缠绕，迸发千鸟齐鸣的尖啸！
　　他撑开神速力的领域，如鬼影般在雪地里闪动，伴随着雷刀的纵横斩切，仿佛在风雪里泼洒漆黑的墨迹，黑色电光驰骋，撕裂一拥而上的怪物。
　　骨骼的断裂声，嘶吼声，哀嚎声。
　　混合在一起。
　　他没有动用次元斩，因为在需要保留着灵性，以备不时之需。
　　诸天神雷毫无疑问是一种很强大的太古禁咒，只是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参悟透彻，做不到像总会长那样一发雷霆毁天灭地，但能做到大范围的破坏。
　　次元斩讲究一击必杀，对付这些怪物有点浪费。
　　倒不如用雷光开炸。
　　这就是唐绫的快乐！
　　“快，帮帮那个女孩，人家刚刚提醒了我们！”柳三爷捂着脑门叫道。
　　宁臣的状态也不太好，扶着他拼命往岛上跑。
　　屠夫当即深呼吸，双手合拢放在腰间：“龟派气功！”
　　轰！
　　这个莽夫看来是快要晋升五阶了，一发气功炮轰碎了数不清的怪物。
　　书翁一发精神震荡扫开了尸体，招手道：“美女，这边！”
　　神特么美女。
　　这俩人是活腻歪了。
　　顾见临心想这两个人是活腻歪了，然而忽然间他察觉到背后的呼啸声，只见一辆重型装甲车狂暴的驰骋而来，看样子是要把他们都碾死。
　　开车的是一个打扮妖娆的白人女性，满脸残忍的狞笑，完全不把他们当人看。
　　顾见临挑眉，骤然一个闪烁到装甲车的副驾驶上。
　　时空骤然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这辆驰骋的重型装甲车戛然而止，开车的白人女性表情扭曲又狰狞，仿佛青面獠牙的女鬼，挡风玻璃上是凝固的风雪，引擎的轰响声也被拉成了低沉的怪响，像是鬼怪的低笑。
　　咔嚓一声，副驾驶的男人被扭断了脖子，直接丢出了窗外。
　　那个白人女子什么都没察觉到，脖子就已经被割开了，鲜血汩汩的流出来。
　　顾见临坐在副驾驶上，打开她左侧的车门，一脚把她踹飞出去。
　　然后他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抓住方向盘。
　　好，现在问题来了。
　　这玩意该怎么驾驶呢。
　　老顾当年只教过他开自动挡，重型装甲车还没开过。
　　不管了，随便踩！
　　仿佛内心是深处的魔鬼觉醒了，大喊着：
　　呜呼，漂移！
　　时间凝固的结界轰然崩溃，装甲车果真飘逸了出去，横冲直撞。
　　顾见临终于找到了刹车，一个神龙摆尾撞飞无数怪物，然后一通乱按打开了后车厢的车门，冷声说道：“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柳三爷从未见过如此神威凛然的少女，大笑道：“这真的是，仿佛看到了月姬小姐！兄弟快上车，然后跟人家姑娘说声谢谢，好好保护人家！”
　　他连滚带爬的上车。
　　话虽如此，他还是震惊于这个女孩的战斗力。
　　这个车内可是两个四阶的候选者，而且还是能抵御精神侵袭的。
　　哪怕不是进化者，战斗力也极强。
　　没想到只是一瞬间就被杀了！
　　宁臣轰爆了几个怪物的脑袋以后也跟上来，诧异地看了这个女孩一眼。
　　最后屠夫和书翁一跃来到车顶，负责在周围掩护。
　　他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再厉害的角色，也不如他们俩真正的老板！
　　顾见临发动引擎，他以为自己踩的是油门，结果车顶上的炼金重机枪弹出来了，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开火，仿佛发了疯一般。
　　屠夫和书翁险些就被轰炸了脑袋。
　　“卧槽！自己人，别开火！”
　　柳三爷哈哈大笑，完全不知道他是踩错了东西，大笑道：“姑娘够狠！”
　　宁臣竖起大拇指。
　　然而很快他们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顾见临驾驶的装甲车左右摇摆，像是个疯狂的野兽般横冲直撞，甚至在冰面上疯狂漂移，醉酒驾驶都比这个要靠谱的多。
　　他们最初以为这姑娘只是暴力，在清扫敌人。
　　半分钟以后就发现，这是真的不会开车啊！
　　通讯频道里，司老太爷沉声说道：“各个小队请注意，集体朝岛上废墟行进。沿途一旦发现月姬的踪迹，想尽一切办法擒拿！优先捕捉随行的陆子衿，不论死活！只要抓住陆子衿，月姬就会束手就擒！她们就在附近！”
　　一个卦师的占卜，还是很可靠的。
　　顾见临眼神渐冷，他发现周围的怪物还是紧追着他不放。
　　因此他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打开麦克风说道：“保护司老太爷！”
　　轰！
　　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油门，驾驶着车辆驰骋而去。
　　直奔司老太爷的装甲车！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来一句话。
　　“全军出击，直奔诸葛亮四轮车！”
　　轰！
　　那些装甲车见到他疯了一般冲过来，都纷纷漂移让路。
　　“安娜，你疯了吗？”
　　“你下次再这么开车，我就用鞋跟狠狠踢你的屁股！我发誓，我会的。”
　　“等等，你们看安娜的后面！”
　　装甲车轰鸣着驰骋而去，背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怪物群。
　　咚！
　　“安娜，你在干什么？”
　　通讯频道里，响起了老人又惊又怒的声音。
　　顾见临毫不犹豫把油门踩到底，一头撞在了对方的车屁股上！
　　轰的一声。
　　因为冰面太滑，两辆车旋转漂移，几乎都要失控！
　　顾见临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他本身是双核驱动，而且还是四阶的修罗，可以动用进化的姿态，真拼了老命的话还有古神化。
　　但会引来夔龙始祖的暴怒，影子也就会溃散，回归本体。
　　“过来个人开车，我出去弄死那个老头！”
　　天旋地转的车内，他丢下一句话，骤然闪烁消失。
　　转瞬间，顾见临就已经握着闪烁到高空之上，如今的他不是神司途径，自然也没有了强大的生命感知，只能凭借本能下坠，争取先杀一个。
　　这里面应该都是进化者，战力不容小觑。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有一个瞬息而至的黑影落到了车顶上。
　　顾见临握在手里的唐刀颤鸣起来，漆黑的雷鸣声仿佛龙吟一般，一双血色的妖异眼瞳也被雷光照亮，尽显凄寒的杀意！
　　有那么一瞬间，那个凭空出现的人察觉到了从天而降的杀意，毫不犹豫地闪烁到半空中，一柄漆黑的大太刀掀起风雪，呼啸而来！
　　铛的一声！
　　刀锋碰撞，炽烈的火花迸射出来。
　　顾见临在最后的一刻看清了对方的猫脸面具，因此毫不犹豫地散去了刀锋上的漆黑雷光，但他又不敢直接停手，因为害怕被一刀斩首。
　　至于虚化，那是需要提前准备才能完成的。
　　不愧是他的小棉袄。
　　跟他想到一起了。
　　这么混乱的时机，就该用来刺杀！
　　“你很强。”
　　月姬竟然没有认出他，眸底深处满是忌惮的神情，因为高手间的试探往往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摸清底细，这个神秘的女孩带给她极强的压迫感。
　　虽然用刀不是很熟练，但却感觉出乎常理的强！
　　为什么说是女孩。
　　因为那双惊艳的美眸，连她这个女孩看到都心动。
　　话音刚落，月姬瞬息间再次消失。
　　“是我！”
　　顾见临知道她把自己当成敌人了，忙说：“自己人！”
　　月姬根本不理会他，宛若残影般稍纵即逝，一刀再斩！
　　这一刀甚至加持了次元斩！
　　顾见临也不得不用次元斩横刀格挡！
　　又是一声脆响，虚空泛起涟漪，没有破裂！
　　顾见临的面具因为迸射的刀气碎裂，一头黑发飘摇起来，露出那张世所罕见的绝美容颜，唯有冷硬的线条还残留着他本人的痕迹！
　　“真的是我，上个月的月考你考了班里倒数第三！”
　　他倒退半步，再次说道：“你数学只考了七分！”
　　月姬睁大美眸，因为这是她真实身份里的日常小事，对方竟然都知道。
　　等等。
　　仔细看那张脸，好像真的有点眼熟！
　　“这是禁咒创造的影子。”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冷静点，真的是我，这个影子被你打没了就再也来不了了。”
　　短暂的沉默。
　　“怎么是你？”
　　月姬大惊失色，望向少年的腿间：“你背着我练了葵花宝典？”
　　话音刚落，那座巨大的岛屿轰然爆发出金色的光芒。
　　有人呐喊道：“神迹，神迹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蓬莱仙岛！
　　那座巨大的岛上废墟迸发出炽热的金光，就像是极夜里迸发出的光芒，只不过是辉煌的金色，仿佛是古老的仙境向人间洞开了大门。
　　轰隆一声巨响，重型装甲车向着金光的所在地冲撞而去。
　　顾见临稳不住重心，只好把刀插进车顶的金属板上，强行稳住：“我没练葵花宝典，这是神话武装的效果，只是长得漂亮一些。”
　　相比之下，月姬就显得像个武林高手，只见她轻而易举的半蹲在车顶上，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身体，狐疑说道：“好硬，而且没温度，没有呼吸和心跳，居然真的是影子？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你变成斩鬼途径？”
　　她怎么也想不到，每次只是分开一段时间，这家伙总能整出新活。
　　“嗯，我也有成长型的神话武装了。”
　　顾见临说完这句话以后，忽然发现她始终盯着自己的脸看。
　　那种眼神，非常的怪异。
　　月姬鼓着腮把头扭到一边，能在这里重逢当然是很惊喜的。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变得这么好看。
　　你是个男人啊！
　　本来她觉得自己的优势是美貌。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是，顾见临的这个姿态简直倾国倾城。
　　只是匆匆一瞥，就让人心动不已。
　　酸了。
　　慕了。
　　“怎么了？”
　　顾见临望向岛屿上的金光。
　　“没什么，不想跟雌小鬼说话！”
　　月姬轻哼一声，但还是跟他贴的很紧的。
　　“你才是雌小鬼。”
　　顾见临皱眉：“只是容貌发生变化而已，性别又没变。”
　　月姬斜眼瞥他，美眸毫无波澜：“你怎么证明，有本事让我看看。”
　　顾见临一记手刀劈在她的头上。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作为兄妹还是别的什么，两个人的性格总容易吵架。
　　就在这时，重型装甲车颠簸不已。
　　前方竟然漂浮着一个娇小的黑影，屹立在风雪里。
　　她的头顶汇聚着恐怖的元素乱流。
　　陆子衿！
　　天师途径在零阶拥有神识，也就是精神探查的能力，没有任何战斗力。
　　第一阶被称为方士，也叫做两仪。
　　这个阶段就会掌握地风水火四种能力，战斗力飙升。
　　第二阶则叫做法师，又称作四象。
　　可以将四种元素的力量汇聚成乱流，制造恐怖的杀伤力。
　　第三阶段则是念师，能够爆发出强大的精神意念。
　　第四阶段是炼师，掌握驭物之术，用今天的话就是念动力。
　　而到了第五阶段则被叫做羽人，可以汇聚出所谓的金丹。
　　如今地风水火精神五种乱流汇聚在半空中，还有一颗金灿灿的金丹漂浮。
　　这是陆子衿在没有恢复全盛时期的情况下，展现出的最强杀意！
　　只见那枚金丹吞噬了元素乱流的能量，骤然砸落！
　　“闪开！”
　　半空中响起陆子衿的娇斥声。
　　车顶上的狗男女骤然利用空间跳跃闪开，斩鬼途径的高机动性就是便捷。
　　当然，他们不得不怀疑。
　　陆子衿是看他们俩在打情骂俏，故意报复！
　　就在装甲车即将被毁灭的同时，响起了老人苍老的声音。
　　“斗转星移！”
　　这是司老太爷作为卦师的能力，能够让对方的攻击偏移方向。
　　只可惜陆子衿也是老司姬了，作为一个部长级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手段，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打了一个响指，呼啸而去的金丹提前爆开！
　　只听轰的一声，重型装甲车被恐怖的能量掀翻，骤然干瘪下去。
　　就在半空中，这辆装甲车竟然诡异的悬停住了。
　　因为夏瑜也是一位天师，而且也是五阶的羽人，强行用念动力把车辆稳住。
　　只见她踹开车门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司卫安也从一侧车门里跳出来，落在了雪地里。
　　唯有司老太爷作为老年人腿脚不灵活，一头栽在了雪地里，头都被磕破了，大吼道：“司卫安，把你的秘密武器拿出来，干掉他们！别藏了！”
　　这个老人指的，当然是麒麟之楔的碎片。
　　司卫安的脸色逐渐狰狞，刚想破口大骂就听到头顶上空响起的刀鸣声！
　　那是宛若地狱里无数恶鬼的哭嚎声，直接扰乱了他体内的灵性，只见一道凄厉的寒光从天而降，一刀就斩断了他的手臂，鲜血狂喷。
　　他仰天怒吼，却被一脚踹飞！
　　砰！
　　他一头撞在冰山上，好在背后浮现出巨大的骷髅灵体，燃烧着苍白的鬼火。
　　疯狂吞噬着那些怪物的生命力。
　　月姬轻盈的落地，头顶已经生出了朱红色的龙角，美眸里一片妖异的血红，那件羽绒服早已在风里破碎，黑色的水手服在风里鼓荡，裙摆飘摇。
　　一双裹在黑丝里的美腿微曲，黑皮鞋嵌入了雪地里。
　　磅礴的杀机遍布四面八方。
　　“哟，月姬小姐，这次也该闹够了吧？还不跟我回去么？”
　　夏瑜一袭晚礼裙在寒风里飘摇，美眸里浮现出一丝赞赏的意味，她的面容浮现出金色的华美纹路，美眸赫然变成了一双凤眼，挽起的黑发已经披散开来，隐约有华贵的羽毛生出，背后还生出了虚幻的凤尾！
　　进化姿态！
　　朱雀氏族的进化姿态！
　　月姬见过这个女人，也是黄昏候选的一位进化者，而且性取向不正常。
　　寒风里飘来一股异香，勾动着她最原始的欲望。
　　只不过因为她的心智较为坚定，脑子里浮现出的画面却是那张冷硬漠然的脸，想象出来的情景是两个人在她房间的床上，随着床头不断的碰撞着墙壁，她还要克制住不发出声音，衣服早已被丢到地板上，凌乱满地。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美眸里闪过羞恼的意味。
　　关键时刻，高亢的龙吟声从天而降。
　　顾见临一头黑发飘摇，头上生出血红色的龙角，倾国倾城的容颜俨然是一片肃杀的神情，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杀气浓郁到足以震散风雪！
　　他握紧刀柄，刀锋疯狂的颤鸣着，积蓄着灵性。
　　这是在准备组合技，一刀斩首。
　　“真美。”
　　夏瑜恍惚间有些失神，她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少女，顷刻间就被举世无双的容颜和气质所俘获，甚至连这一刀都不愿意躲闪。
　　咔嚓！
　　一刀两半！
　　然而她的身体却如同纸人般被劈碎。
　　而她本人则出现在了五十米开外，眼神依旧是那么的惊艳。
　　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事物。
　　顾见临如今是影子姿态，她的异香根本就不管用。
　　再漂亮的人，也不如雷霆和月姬。
　　这是T1级别的。
　　更上面还有个老妖怪压着，是T0级的究极怪物。
　　至于其他人，都那么一回事。
　　顾见临落地，毫不犹豫抬手，刀锋上缠绕着漆黑的雷霆，轰然斩落！
　　太古禁咒，诸天神雷！
　　月姬见状也举起灭鬼太刀，刀身燃起炽热的火焰，隐约有黑色余烬飘摇！
　　太古禁咒，残火灰烬！
　　只听轰的一声！
　　雷光和火光驰骋而出。
　　这狗男女竟然是把刀都甩出去了！
　　司老太爷见状大惊失色，毫不犹豫地施展斗转星移，闪身躲避。
　　只可惜，依旧快不过刀光！
　　他仰天发出怒吼声，左手掌被雷光切裂，伤口焦黑如炭。
　　右肩膀也被火焰之刃刮伤，伤口深可见骨！
　　他又惊又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卦术竟然失灵了。
　　没算到对方还有如此强大的援军。
　　“你们这是找死！”
　　司老太爷狞笑一声，心脏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鼓荡，像是要炸开了。
　　即便把对方打的如此狼狈，陆子衿也没有丝毫的松懈。
　　因为这家伙是六阶的老阴比，不知道藏着什么手段。
　　月姬也死盯着他，娇躯紧绷。
　　顾见临这才想起来，司家有种秘术叫做悲尸循环。
　　关键时刻是可以跟你换命的。
　　忽然间，后方传来疯狂的大笑声。
　　“神迹，这就是神迹，古老的金色殿堂洞开，远古的永生之谜，神国的福泽！这才是真正的高天原，天之御中主神的光辉！”那是一个来自瀛洲的候选者，不知道他听说过什么传说，此刻像疯了一样冲上了那个岛屿。
　　不少人听到他这句话以后，也面露贪婪之色，跟着他一起前冲。
　　背后是汹涌而来的囚徒们，发出丧心病狂的嘶吼。
　　毕竟在场的好几个进化者，他们闻着味道就来了。
　　轰隆一声巨响。
　　伴随着辉煌的金光冲天而起，岛屿的四周都仿佛坠入了仙境，浓郁的光芒刺得人们睁不开眼睛，甚至连灵性的波动都被压制了。
　　不知为何，顾见临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隐约受到了干扰。
　　不对。
　　这是天人呼吸，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顾见临皱眉，低声说道：“等等，刚才那个瀛洲人说的什么？瀛洲人的神话，所谓的众神之所高天原，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
　　“我也不知道，瀛洲人的神话没什么值得考究的价值，翻来覆去不过是起源于某个远古的古神氏族而已。而且像这种杂鱼，显然没有什么学术研究。”
　　月姬摇了摇头，平静说道：“他说的话，没什么价值。”
　　陆子衿也落在了他们俩的身边，撑开了意念的屏障，哼哼道：“总之这里肯定有好东西，只要我们把其他人给干掉，独享宝藏就可以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传说中抵达过这里的升华者都死了，目前的一切异常也都说明了危险。
　　而危险，就意味着机遇！
　　“你们快看前面！”
　　顾见临眼瞳微颤。看到金光弥漫的岛屿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碑。
　　这座巨石碑上俨然刻着四个古朴的文字。
　　蓬莱仙岛！
　　众人微微颤栗起来，这一刻他们都想明白了某件事。
　　两千多年前，始皇帝因常年征战而寿元将尽，因此派人远渡东海寻找仙药。
　　为什么偏偏是东海，而不是别的地方。
　　一定是这个地方有什么传说流传了出来。
　　所谓的蓬莱仙岛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并非是在现实世界，而是在古神界。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们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磅礴。
　　对，只能用磅礴来形容。
　　像是太古巨神的呼唤。
　　又仿佛恶鬼歇斯底里的咆哮。
　　诡异里透着庄严。
　　庄严里透着森然。
　　看似是金碧辉煌的仙境，却有种坟墓般的感觉。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呼唤，这座巨大的岛屿仿佛扭曲了起来，宛若无底的漩涡一般释放出了恐怖的吸引力，周遭的一切都被拉扯吞噬。
　　那些没有登岛的人，也根本无法抵抗这种力量，纷纷被吞噬进去。
　　“救救我……”


###第二百九十二章 赤之王，月姬！
　　顾见临恢复意识的时候，抬头看到了阴霾天空。
　　他的眼瞳骤然收缩，巨大的惊恐在脑海里炸开来，因为眼前的情景已经不再是冰封的海岛了，而是古老寂静的城市，古神族的城市！
　　星空下，巍峨的城市，是如此的壮观。
　　作为一个擅长侧写技能的人，他对于任何事物的直觉都很敏锐，看到跟之前看过的类似的事物时也会迅速的反应过来，他很确定眼前这个城市就是海岛废墟无数年前的样子，也就是所谓的蓬莱仙岛，一处古神族的遗迹。
　　说起来，蓬莱如今也是省内的一个行政区，位于胶东半岛北部。
　　但蓬莱这个词更早出现在先秦神话传说中。
　　相传这是东海外的仙岛，被一片黑色的冥海所包围。
　　如今看来古神族的真相都淹没在了只言片语的神话传说里，所谓的蓬莱确实是仙岛不假，但它并不存在于正常的维度，而是在麒麟仙宫里。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
　　此刻的他居然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样貌，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宽松的灰色睡衣，那个刀袋竟然还在他的手里，九阴安静地待在刀鞘里。
　　不存之锁和安魂铃也在手上。
　　但是秘药都不见了。
　　“幻境么？我的精神不受影响，应该不是。”
　　他略微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五感也都是真实的，但却略微有种违和感。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是规则创造出的某种，异时空。
　　他现在也不是本体，而是以意识形态进来的。
　　而且现在的他是全盛状态。
　　双途径。
　　影子还没有凝聚出来。
　　神话武装也都在身边。
　　有意思。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处祭坛，古老的巨石垒砌起来，用手抚摸的时候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就像是崭新的一样。
　　篝火在祭坛的中央燃烧着，火焰里插着一把破旧的铁剑。
　　感觉像是什么复活出生点。
　　说起来也奇怪，古神族文明特点，就是祭祀。
　　好吧，他们的生产力强到爆表，也不需要什么别的东西。
　　文明发展到特别高等的程度，在人类的眼里就会显得特别的无法理解。
　　也会觉得很无趣。
　　忽然间，在他斑驳的墙壁上，看到了两行字迹。
　　“蓬莱仙岛，传说中藏着永生之谜的岛屿，这里沉睡着某个古老的存在，我的脑海里听到了他的求救声。跟我们在一起的人，应该都被卷进来了。”
　　“这是虚幻的世界，你的意识和灵性构成了现在的你。但如果可以的话，不要死在这里，否则你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不得解脱。”
　　剑痕纵横交错，一如冰川上的那个巨大的文字。
　　字迹一模一样。
　　“谢谢。”
　　顾见临轻声说道。
　　显然之前也有人来过这里，并且给后来者留下了这句话。
　　这就是说，这里是很危险的。
　　他背着刀袋走出这个寂静的古城，城墙上燃烧着烛火，照亮漆黑的夜色。
　　“不知道有珠和陆阿姨在哪。”
　　少年孤身一人在死寂的城池里，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响起了古老的低语声。
　　“活下来，救救我……”
　　那个声音一出现，转瞬间又消失。
　　顾见临很笃定，这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不知为何被困在了这里。
　　他继续探索，结果又在一面墙上看到了一行字迹。
　　“你会看到自己和别人的命运倒影，小心！”
　　这次的字迹非常的匆忙，看起来像是匆匆写下的。
　　“命运的倒影是什么意思？”
　　顾见临有些狐疑，忽然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
　　生命韵律在这里没有作用。
　　他骤然转身，把手放在刀袋上，然后又缓缓松开。
　　“别担心，是我。”
　　那是个白金色短发的少女，她有着冰雪般寒冷的容颜，眉眼如画般精致生动，尤其是那双淡漠的美眸，仿佛结着一层霜，清澈幽深。
　　她看起来就像是刚睡醒，还穿着居家的吊带连衣短裙，粉白相间的衣料勾勒出窈窕青涩的少女曲线，裙下一双细白的美腿泛着瓷白的光芒。
　　除此之外，手里拎着一把黑色的大太刀。
　　顾见临看到她的样子以后，也松了一口气：“你这是本体？”
　　“嗯。”
　　月姬见到他的这幅模样，也松了口气，幽幽说道：“看来这个地方会把我们以最真实的样子具现出来，还好你变回来了，不然我真怕你变成雌小鬼。”
　　顾见临板着脸：“你才是雌小鬼。还有，你发色怎么变了？”
　　月姬哼道说道：“想换个发色，本体刚从美发店出来，染了九个小时。”
　　她挽起自己的短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好看么？”
　　顾见临望向她白金色的柔顺发丝，沿着雪白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看过去。
　　当然好看。
　　隔着这么近，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清寒的体香。
　　随着他的细致观察，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变大了对不对？”
　　月姬微微翘起朱唇，颇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脯，哼道：“不得不说，药师这个老贼虽然愚蠢，但是他的炼药天赋真的很罕见，知道你喜欢大的，来摸摸？”
　　顾见临听到最后的三个字险些应激。
　　一般情况下，这是很挑逗的暗示。
　　这姑娘偶尔也是会跟他开车的性格。
　　但这么毫无遮掩的说这些事，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真的不摸么？就这么一次机会。”
　　月姬背着手，忽然凑到他的面前，扬起小脸看着他。
　　就在这时，她可爱的鼻子皱了皱，面无表情说道：“不对劲。”
　　顾见临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顿时警惕起来：“怎么了？”
　　月姬抬起淡漠的眸子望向他：“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顾见临难以想象，这里可是意识投影的世界。
　　怎么可能有雷霆的香水味。
　　“骗你的。”
　　月姬忽然说道：“只是看看你跟我分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偷腥。”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说道：“首先，我们不是恋爱关系，其次我没有。”
　　也不知道这种话算不算解释。
　　月姬却哼道：“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心虚了！”
　　顾见临心中一紧，他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尤其是面对最了解自己的女孩。
　　不知为何，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杀气。
　　月姬踮起脚尖，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柔软的娇躯贴着他身体，尤其那双细长雪白的美腿，更是夹住他的左腿：“如果我没猜错的，应该又是那个雷霆吧？在以太协会里，你就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不，现在应该叫女朋友？”
　　顾见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少女的温软却像是毒药一般，麻醉着他。
　　这语气分明就是在跟他说，你出轨了！
　　月姬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抬起的美眸里泛起魅惑又危险的意味：“为什么呢？明明是我先来的，我一手把你养到大，每天在你身边保护你陪伴你，而且我长得既可爱又漂亮，天赋也不比她差，我是哪里比不上她么？”
　　“我连妆容和打扮都是根据你喜欢的动漫角色参考的，你不喜欢浓妆艳抹的，所以我就画很素的妆。我不喜欢做家务，但还是为了你学会了你爱吃的那些菜。每个月都在丈量你的身材，根据你的增高来给你买衣服。”
　　她冷冷说道：“做到这种程度，还是不比过雷霆么？”
　　这是一连串的送命题，顾见临已经嗅出不正常的地方了。
　　“既然这样，不如我把她杀了吧。”
　　月姬舔着朱唇：“这样你就没有选择了。”
　　顾见临心底微寒，这姑娘不对劲。
　　“我们先去找子衿阿姨吧。”
　　他很想把少女推开。
　　“找她做什么？如果她死在这里，就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月姬罕见的露出一抹笑容，眼神湿润欲滴：“不如来做点爱做的事情。”
　　近在咫尺的少女肌肤吹弹可破，睡衣裙下的娇俏窈窕的曲线，诱惑至极。
　　顾见临无声地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为了防止失去先机，所以我决定先在这里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月姬呵了一声：“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要生米煮成熟饭的话，就算是爸妈也不会说什么的。而且我知道，爸妈曾经考虑过我们两个的事情。”
　　“凡是我想要的，都必须被我占有。”
　　她抬起俏脸，朱唇凑得越来越近：“尤其是你。”
　　然而就在这时，磅礴的杀机冲天而降！
　　闪开！
　　有那么一瞬间，凛然的刀气呼啸而至，像是要把少女撕裂两半！
　　唰的一声！
　　月姬骤然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落在旁边的一颗石柱上。
　　她白金色的短发在风里飘摇，月光下是如此的凛然，美到令人窒息。
　　轰！
　　顾见临额头上已经点燃了漆黑的鬼火，浑身的骨骼噼啪作响。
　　对面的这个月姬，绝对是有问题的。
　　因为真正的苏有珠已经落到了他的身边，也是一头白金色的短发，穿着粉色的吊带连衣睡裙，一双细长雪白的美腿，踩着毛茸茸的拖鞋。
　　相比之下，真的这个就很鲜活了。
　　脚上涂着黑色的指甲油，双手的指甲则是蓝色和红色的混搭。
　　头顶的呆毛微翘，睡裙上有很多褶皱。
　　看起来更加的生动真实。
　　她的手里握着一柄黑色的灭鬼太刀，刀锋微颤！
　　“没事吧？”
　　顾见临面无表情靠近了她，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刚才他看似没说话，实际上心态已经炸裂。
　　心里想的都是这姑娘的安危。
　　苏有珠轻轻嗯了一声，感受到他握自己手的力道，微微翘起朱唇，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
　　“你是谁？”
　　顾见临望向对面，冷声说道：“你不是我妹妹。”
　　苏有珠眼神更是寒气弥漫，这家伙刚才竟然想半路截胡，岂有此理。
　　唰！
　　那个月姬一甩手里的黑色太刀，傲慢说道：“我当然是你妹妹，但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妹妹。我是她的命运倒影，来自未来的她！”
　　她额头上骤然生出了朱红色的龙角，血色的妖异竖瞳里泛着浓郁的杀气，眼角一抹绯红的眼影浓艳如血，甚至在脸上凝聚出了红龙的面具！
　　磅礴的威压仿佛山呼海啸。
　　顾见临挡在少女面前，抬手抵住扑面而来的狂风，心脏狂跳。
　　面具！
　　这个月姬，竟然凝聚出了面具。
　　目前为止，除了他自己以外。
　　只有老师和师兄能做到凝聚出古神的面具。
　　对面这个女孩的位阶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高，但实力却强的离谱。
　　“不要这么惊讶。”
　　月姬那双血色的竖瞳投来一瞥，漠然说道：“因为我是赤之王，月姬！”


###第二百九十三章 命运倒影，求救声的主人
　　顾见临抬头望向月光下的少女，他的心思何其缜密敏锐，联想到所谓命运倒影，以及面前所发生的的一切，便已经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拦住了身边的少女，抬起头说道：“赤之王，月姬？”
　　苏有珠却不想管那么多，她只想砍死这个可恶的冒牌货。
　　半路截胡什么的，最可恶了。
　　“当然，我是第二任的赤之王，真正的暴君！整个黑暗世界都跪拜在我的脚下，我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没有人能够阻止我，我比你身边的那个女人要强得多。”
　　月姬冷笑道：“整整九年的时间，还拿不下一个男人，不如换我来！”
　　苏有珠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忽然抬起眸子，认真说道：“未来的我，还是这么喜欢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么？哪怕我能成为天灾？”
　　她抬起葱白的玉指，指向一侧的少年。
　　顾见临没想到她关心的居然是这种问题。
　　“当然，只是你对如何魅惑男人一窍不通，不如你的意识就留在这里吧，把你的未来交给我。我是你命运的倒影，姜家人的宿命我能打破，未来的那些悲剧也不可能上演，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心上人，受那么多的苦。”
　　月姬淡淡说道：“更不会最后失去了他！”
　　苏有珠听到这句话，怔怔地望向少年。
　　顾见临却不动声色的握紧她的手，轻声说道：“别担心，听她怎么说。”
　　他们两个都是很聪明的。
　　对方的这句话说的，似乎并不是感情上的分离。
　　而是生离死别。
　　看样子，他的未来可不是那么的好。
　　但实际上自从那场车祸过后，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未来或许会千疮百孔。
　　“未来会发生什么？”
　　兄妹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
　　古老的石柱上，月姬那双妖异的竖瞳里，闪过一丝惘然，冷漠说道：“我看不清，我只是命运的倒影，无法感知到那么清晰的未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规则产生了错乱，她似有所感地捂住自己的额头，呢喃自语道：“体脂率太低，没怀上……小心爸妈抓包，去那个出租屋。嗯，灵性交融密术。当心烛龙，她一直都在。朱雀，朱雀，朱雀，这是究极的恐怖。”
　　轰隆一声！
　　磅礴的杀机宛若海潮般汹涌，她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来！
　　顾见临听到她说的那些话，脑子里嗡嗡作响。
　　苏有珠头顶的呆毛被风吹起，素白的俏脸一片酡红，仿佛要滴血了。
　　她听到了前两句，就已经陷入了被雷劈的状态。
　　以至于后面的，她都已经无法尝试理解了。
　　有那么一瞬间，时空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
　　“当心，她要来了！”
　　顾见临爆喝一声，他的背后影子悄无声息的凝聚出来，俨然施展进化姿态！
　　影子毫不犹豫地拔刀，九阴迸发出欢愉地颤鸣声，血红色的刀身泛着浓郁的鬼气，古老的刀术极意弥漫开来，仿佛太古的魂灵降临，君临天下！
　　组合技一触即发。
　　面对弱化版的天灾，必须要全力出手。
　　伴随着刀锋的颤鸣声，苏有珠头顶也生出了朱红色的龙角，一双美眸泛起妖异的血色，灵性疯狂的沸腾起来，同样准备好了组合技！
　　斩鬼途径的交手，往往都是一瞬间决定胜负。
　　杀气肆意，刀剑相接，一瞬而逝。
　　比拼的并不仅仅是实力。
　　还有杀意和勇气。
　　“很好，就是这个架势！”
　　月姬淡漠说道。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唯有漫天散落的樱色花瓣，被狂风吹散。
　　一线猩红的血光稍纵即逝，恍若黑夜里骤然闪过的闪电，撕裂了夜色的寂静，破开空气的阻力，在虚空里留下巨大的裂痕，轰然炸响！
　　时空被凝固，龙吟般的刀鸣声却响彻寂静。
　　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能力。
　　虽然位阶还保持在五阶的范畴，但却拥有天灾级的手段。
　　仿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种情况下顾见临也不可能再留手，影子骤然闪烁到虚空里，孤绝寂灭的刀锋仿佛切断了时光，在黑暗里留下了一道凄厉惊艳的刀痕！
　　碎裂！
　　只听咔嚓一声，那是刀锋破碎的声音！
　　影子被骤然腰斩，而那柄黑色的大太刀却应声碎裂，神挡杀神的刀势崩溃！
　　苏有珠如闪电般疾奔而去，颤鸣的刀锋反射出明亮至极的刀光，一刀斩落！
　　寂静的时空宛若镜面般破碎开来，血肉和骨骼被撕裂的声音如此惊悚！
　　鲜血泼洒在夜色里。
　　月姬宛若破碎的残影般落到他们的背后，那柄黑色的灭鬼刀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孤零零的刀柄还在掌心里，她的身体被斜着斩出一道凄厉的裂痕，鲜血宛若瀑布般喷涌出来，就连脸上的面具都碎裂了。
　　这只是命运的倒影，并不是真正的天灾级。
　　那种力量虽然强，但徒有其型。
　　一对一，兄妹二人没有任何胜算。
　　但二对一，就有很大的破绽了。
　　顾见临默默感受着影子的崩溃，顺势接过坠落的九阴，重新插回刀鞘里。
　　“好险。”
　　他吐出胸臆间的一口浊气。
　　刚才他本体也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还好最后赢了。
　　苏有珠一甩刀锋，撇嘴：“如果不是你把她的刀切裂了，可能死的就是我了。”
　　伴随着鲜血的泼洒，那个月姬的面具破碎成血色的光屑，她仰头望着夜空，竟然轻轻的笑了：“干得好，回去以后记得好好学学怎么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实在不行就用强的嘛，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他肯定会负责的……”
　　她顿了顿：“傲娇已经退版本了啊。”
　　砰的一声，她炸散成了漫天的樱花，飘摇在夜色里。
　　美不胜收。
　　苏有珠默默站在樱花雨里，听着她的这些话，陷入了沉思。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这里就是蓬莱仙岛的规则，你会遇到自己的命运投影，同时也会得到很多关键的信息，但也有可能会被杀死。
　　古神族，是命运的种族。
　　现在看来，的确不假。
　　“看来未来的你，很大概率会成为天灾。”
　　他轻声说道。
　　也是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苏有珠也有点尴尬，因为刚才那些话的冲击力太大。
　　尤其是第一句。
　　怎么会这样啊！
　　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忽然间听到了古老的呓语声。
　　“没事吧？”
　　顾见临连忙过去，扶住她的肩膀。
　　“嗯，没事，我又听到了那个求救声，他说他恭喜我通过了考验。”
　　苏有珠眼神迷茫，轻声说道：“他说，我是第二个战胜命运倒影的人，拥有能把他从这里救出来的资格，他会继续给我指引。”
　　有那么一瞬间，她骤然绷紧娇躯，微微颤栗。
　　顾见临很少见过她如此失态，皱眉问道：“那人还说什么了？”
　　苏有珠抬起头，眸子里满是惊悸：“他说，他叫徐福……”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小心坏女人！
　　顾见临听到这个名字，悚然而惊。
　　说起麒麟仙宫，那就离不开这个传奇人物，他是古神界的守门人，建造了海底的地宫，在两千五百年前得到了长生，如今被证实是成为了神侍。
　　这是秦朝时期的著名方士，在隐秘的历史里被明确记载是神司途径的古修士，还是当世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大师，即便到了今天他的技艺依旧被人惊叹，麒麟仙宫里很多的地方都能找到他留下的痕迹，可谓是一代传奇。
　　关于这个人有很多的谜团。
　　比如当年他遭遇了什么。
　　又是为什么会突然抛弃守门人的职责，消失无踪。
　　尤其是徐福当年为什么会留下那么一个隐秘的通道，通向麒麟尊者的墓室。
　　现如今的徐福，却被困在这里，试图求救。
　　“我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只有战胜了命运投影，才有资格跟他对话。这里有你的命运投影，应该也会有我的，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里。”
　　他环顾四周，隐约听到了远方传来轰响的声音，那是有人在战斗。
　　“徐福说，让我去找青铜门，只有进入门后才能够救他，而我会获得难以想象的馈赠。这里有着麒麟和烛龙两位尊者留下的宝藏！”苏有珠捂着额头，她很不喜欢这种在意识里跟人对话的感觉，真的很烦。
　　好在觐见麒麟尊者的时候，她有过类似的体验，因此能够承受得住。
　　面对如此的诡异的情况，她并没有觉得害怕。
　　因为她一生中最恐怖的经历，就是觐见一位古之至尊。
　　相反，那位至尊没有杀她，还是要用她，就让她觉得很有底气。
　　顾见临隐约猜出她胆子这么大的底气是来源于谁。
　　不知道一旦她知道她的尊者心里都没底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徐福说，之前有人也来过这里，但没能把他给救出来。”
　　苏有珠狐疑说道：“他说这里的东西至关重要。”
　　顾见临当然知道重要，这可能涉及到两位至尊斗争的关键秘密。
　　等到苏有珠意识里的声音消失以后，她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们俩的手还牵在一起。
　　尴尬又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
　　顾见临刚想松开，却被她用力的抓紧，然后十指相扣。
　　“所谓的命运倒影还是很有用的，起码提示了我很多东西。”
　　苏有珠像是恋人一样抱住他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身边，淡淡说道：“确实，九年的时间只有这么点攻略进度，作为美少女的我自尊心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损害。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更主动一些，省得错失良机。”
　　话虽如此，顾见临却察觉到她略显羞恼的眼神，还有泛红的俏脸。
　　真正让她自尊心受打击的，实际上是刚才那个命运倒影的直球示范。
　　也暗示了一些两个人未来的关系。
　　让她觉得有些甜蜜。
　　但最后的结局或许不是太好，让她生出了一些危机感。
　　“不要过于担心，命运倒影只是未来的一些启示而已，我遇到的一位前辈说过，命运是掌控在自己的手里的，并非无法改变。”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能把手放开么？”
　　苏有珠也板着脸：“不要。”
　　没办法了，那就这么牵着吧，总不能就这么把她给推开。
　　顾见临牵着她往外走，就像是在小区的湖边散步那样。
　　胳膊上传来柔软的触感，的确是比之前大了不少。
　　“好好跟着我不要乱跑，我可是有大腿的。其实我还很期待，你的命运倒影会是个什么样子。”苏有珠美眸里泛起一抹隐约的笑意，她的白金色短发在风里飘摇起来，粉色蕾丝边的裙玦在瓷白圆润的大腿上轻飘，清寒的体香传来。
　　“好的，你是有大腿的。”
　　顾见临瞥了一眼她的腿，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他没有来想起一句歌词：“我承认世界对我有点诱惑啊……”
　　九阴在刀袋里颤动起来：“这个女祀真不错啊，快吃掉她！”
　　“你的刀在颤动。”
　　苏有珠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别管。”
　　顾见临总不能说这把刀想让我把你就地正法。
　　他们在巨大的城市里穿行，沿途看到了不少尸体。
　　无一例外都是幽荧集团的候选者，估计是被自己的命运倒影给杀了。
　　“这都是你们的人？”
　　“别叫我们，我现在已经是叛逃成员了，而且都是司家养出来的。”
　　“我来的时候看到三爷他们了，看来他们对你真的很好，还会来救你。”
　　“嗯，三爷人确实还不错。”
　　古老的神庙尽头悬挂着一具尸体，心口被洞穿了一个大洞。
　　陆子衿绝望的面容凝固在脸上，被鲜血所浸染。
　　“呼，看来我的未来也很很厉害吗？”
　　有人瘫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
　　顾见临循声望去，只见穿着哥特装洋裙的萝莉瘫软在墙上，满是疲惫。
　　“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有珠抱着他的胳膊，眯起的美眸里泛起了一丝杀意。
　　陆子衿扭头望向这对狗男女，尤其是他们十指相扣的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都是什么时候来，打副本的时候还要发狗粮？你们两个有没有人性？”
　　嗯，看来是真的。
　　因为死掉的那个骤然炸散成了漫天的晶莹碎屑。
　　“你们也遇到了自己命运倒影吧？看起来我未来还有机会回到秩序世界，因为这家伙居然是个神将，差点把我的胃酸都给打出来，好猛好猛！”陆子衿强撑起身，双手叉着腰威风凛凛，又变成了那个熟悉的老阿姨。
　　不过她的语气有点嘚瑟，毕竟她是单杀的。
　　“怎么做到的？”
　　顾见临吃了一惊：“那可是神将。”
　　苏有珠若有所思：“神将的话，应该有天人的力量吧？”
　　“是的，我之前听老顾说过命运倒影这种东西，确实能够反映出你未来的命运，但并不能百分百的还原出你未来的力量。比如神将，都是会被植入一部分天人之楔的，但这个家伙显然没有，所以也用不出来。”
　　陆子衿冷哼一声，磨着小虎牙：“透露出来的也都是一些垃圾信息。”
　　顾见临觉得这位老阿姨现在是在咬牙切齿。
　　“什么垃圾信息？”
　　苏有珠倒是起了八卦心。
　　陆子衿冷哼道：“这家伙居然说我到了四十岁居然还是单身！”
　　诡异的寂静。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贸然发言，否则容易挨打。
　　陆子衿扭过头来：“你们得到什么关键信息了吗？”
　　顾见临摆手表示自己还没有遇到命运倒影。
　　苏有珠则疯狂晃脑袋，刚才的事情可不能说出去。
　　“总之小心一点，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有古怪。尤其是司老太爷也进来了，作为六阶的卦师虽然不具备很强的战斗能力，但他攻略副本的能力比我们强，无论是趋吉避凶还是寻找宝藏，我们都只能看运气，而他可以左右运势。”
　　陆子衿低声强调道：“你们应该也听到那个呼救声了，那个神秘的存在自称是徐福，那么这里可能藏在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藏。”
　　顾见临嗯了一声，他们忽然听到了神庙后的祭祀场传来的凄厉声响。
　　那是刀锋撕裂空气的声音，混合着人们绝望的哀嚎。
　　凌厉的脚步践踏着地面，碎石被崩碎，地面被切断。
　　隔着那么远，都能够感受到磅礴的杀气。
　　“怎么样？”
　　陆子衿望向他们，低声说道：“我的神识感知到有个巨大的灵性波动。”
　　苏有珠美眸微颤：“很棘手。”
　　顾见临摇头说道：“不是对手，太强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大开杀戒，不知道有多少闯进这里的人被他给杀死。
　　眼下也没有退路可言。
　　一行人穿过神庙，夜色里屹立着巍峨的青铜神殿。
　　那座被提到的青铜门，就在此处！
　　巨大的祭祀场遍布尸体，断裂的残肢几乎堆积成山，血流成河。
　　男人拎着血色的太刀从尸山前走过，他的长风衣的衣摆在风里翻飞，像是鹰隼的羽翼一样，磅礴的杀机便被释放出来，仿佛时空都在颤动。
　　黑色的长风衣，白色的衬衣系着黑领带，身材修长挺拔。
　　短发在风里飘摇。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便摘掉了脸上的墨镜，露出线条冷硬的脸。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左眼是妖异的血色红瞳，右眼是炽烈的黄金瞳。
　　跟那种眼神对视，仿佛身临地狱！
　　陆子衿仿佛一只炸毛的母猫，眼瞳收缩成针，念动力释放出来。
　　“你未来是这么拉风的人吗？”
　　苏有珠握紧刀柄，喉咙微微滚动：“这种压迫感。”
　　她那双细白的美腿，都在忍不住打颤。
　　顾见临不动声色地挡在她们的身前，说句实话他的心里也是没底的，因为面前的这个家伙简直恐怖到极点，仅仅是那双眼睛就说明了很多事情。
　　最关键的是，对方的呼吸竟然也都是天人的频率。
　　还有地上残留的凌厉刀痕。
　　如果说他现在用刀，还需要老妖怪的神韵附体。
　　那么这些刀痕就不一样了，如此的凌厉孤寂，又是那么的血腥。
　　只是看一眼，就能够刺痛眼瞳。
　　这都没用老妖怪的力量。
　　单论刀术，这个命运倒影已经是绝对的宗师级别，战斗意识刻在了骨子里。
　　“你们好。”
　　男人面无表情说道：“等你们很久了，刚刚清理了一些垃圾。”
　　不愧是顾见临，这个时候居然还很有礼貌。
　　如此凶残的场景，估计死了得有上百个人。
　　哪怕是他们三个人加起来，都要打上整整半夜。
　　而这个男人的语气，却说是清理垃圾。
　　顾见临凝视着他：“你好，你就是未来的我？”
　　唰！
　　只是一瞬间，男人就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狂风卷起尘埃，飞沙走石。
　　没有任何杀意倾泻出来。
　　顾见临的眼瞳里却仿佛蒙上一层阴影。
　　“不要太紧张，我没有想要跟你交手的意思，因为命运倒影永远就是只是一个倒影，哪怕把你给杀死，我也出不去。”
　　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其他人的命运倒影，我强大到不可思议，甚至隐约能够对抗这里的规则。相比之下，我很高兴看到现在的你。相对于我而言，现在的你真的很快乐，很幸福。”
　　这就体现出来一个人性格好的好处了。
　　顾见临的命运倒影，看起来还是冷酷面瘫的一张脸，却出乎预料的有礼貌。
　　顾见临也不仅心生感慨。
　　对嘛，这才是他啊。
　　什么椅子杀人魔，都是在乱黑。
　　然而对方的这句话，却无意间透露出了很多的信息。
　　那就是未来的顾见临，并没有得到幸福，也不快乐。
　　陆子衿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苏有珠就很不服气，跟她在一起怎么可能会不快乐！
　　“能告诉我你的身份么？”
　　顾见临好奇问道。
　　男人刚想回答，眼神里却浮现出一丝惘然，似乎有些混乱：“抱歉，我有些不确定，以太协会第四代总会长？天灾·青之王？天灾·赤之王？秩序毁灭者？黑暗君主？无上尊主？麒麟仙宫的主人，不周山主君……”
　　这么一连串的名号下来，简直让人感到五雷轰顶。
　　陆子衿瞪大美眸，要知道如今的总会长就是第三代啊。
　　第四代怎么会变成小顾！
　　继任青之王还算靠谱。
　　继承赤之王的名号是什么鬼。
　　至于黑暗君主和秩序毁灭者，这两个不解其意，但听起来很吓人。
　　苏有珠眼瞳微颤，因为她再次听到了无上尊主这个名字。
　　这明明是隐修会侍奉的人！
　　“不用惊讶，看来是我的命运很难被确定。”
　　顾见临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命运倒影已经开始出现错乱了。
　　也就是说涉及至尊位格的事情，有些是说不清的。
　　最让他感到离谱的是最后一个。
　　不周山主君。
　　怎么，难道说他以后真的能打过老妖怪，然后鸠占鹊巢。
　　忽然间，男人恢复了正常，望向少年。
　　顾见临的脑海里响起了一句话。
　　“小心坏女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徐福的条件
　　顾见临很了解自己，如果不是以后吃了大亏，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他流露出询问的眼神，想知道那个坏女人的具体身份。
　　“我记不清她的名字，甚至记不住她的样貌。我只是命运的倒影，并不能窥见全部的未来，只是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而且这件事涉及的位格很高。总之你要多加小心，不然以后是要吃亏的。”男人把刀插在地上，席地而坐。
　　微弱的星光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背影在夜色里是那么的孤寂。
　　这个未来的顾见临，性格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对人冷淡疏离，却又是那么的彬彬有礼，哪怕杀了那么多人，身上也没沾染什么血腥气。
　　陆子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好奇问道：“小顾未来有女朋友了吗？”
　　好奇的八卦心又升起来了。
　　苏有珠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偷偷地竖起了耳朵。
　　顾见临黑着脸，感觉她们这是在趁火打劫。
　　“子衿阿姨还是这么八卦么？”
　　男人望向面前的少年，微微颔首：“应该是有的。”
　　看样子他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人大跌眼镜。
　　“持续了整整十年的桃花煞。”
　　他无声地笑了笑：“真不容易啊。”
　　顾见临察觉到旁边传来的诡异视线，忍不住说道：“命运倒影的话不能全信。”
　　不解决诅咒的问题，他怎么可能近女色。
　　真的太小觑他的自制力了。
　　苏有珠哼了一声，她刚想问那个人是不是自己呢。
　　“没意思！”
　　陆子衿撇嘴：“还以为能切什么大瓜呢。”
　　顾见临懒得搭理她们，认真问道：“你的刀术是跟谁学的？”
　　男人回答道：“牧叔。”
　　顾见临恍然大悟：“顾家的诅咒解除了么？”
　　男人沉默了一秒，眼神里再次流露出迷茫的神情，低声说道：“那不是诅咒。”
　　这句话本该是惊雷。
　　但实际上，哪怕陆子衿都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情，只是说道：“这件事老顾当年也有过猜测。如果用通俗的话来说，顾家的确是被扶桑神宫诅咒了。但如果用超凡术语解释，那绝非是诅咒。前提是你看到的鬼车始祖，是真的。”
　　苏有珠也是当初那件事的经历者，当初她感受到的太古威压，简直要把她的灵魂都给压爆了，所以她才来晚了一步，只能给副驾驶的少年做了个急救。
　　“顾家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顾见临皱眉问道。
　　男人摇头说道：“我也分不清，只是有那么一些隐约的印象而已，这件事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但你在蓬莱仙岛，应该能得到一些答案。”
　　顾见临望向那座巨大的青铜宫殿，陷入了沉思。
　　“永生之海本身就是一个神异之地，而蓬莱仙岛的来历更加神秘，这里有些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而且至关重要。不要小看我，别看我现在只有四阶的实力，但我被投影出的那个时间点，莱茵和凛冬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男人轻声说道：“我的存在对于这里而言是异端，或许是因为你本身的特殊性，导致我突破了这里的规则限制，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望向夜空，平静说道：“认真看。”
　　只见他抬起手，轻轻一挥！
　　轰隆一声巨响！
　　苍穹之上云雾被吹散，漫天的星辰明亮了起来，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天知道这是什么逆天手段。
　　隐约有磅礴的能量涌上天空，甚至无法观测其形态。
　　当星光亮起以后，便照亮了夜空里盘踞的巨大黑影。
　　不。
　　不止一个。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黑色麒麟，仿佛乌云汇聚而成，屹立在苍穹之上，祂是如此的古奥威严，仿佛代表的是黑暗本身，生机和死意交融。
　　与之相对的是冲天而起的黑龙，仿佛盘踞在天和地之间，如此的威严尊贵，像是从神话里冲出的神祇，极尽古老的神秘美感，令人望而生畏。
　　祂们就这么悬浮在高天之上，如此的伟岸尊贵。
　　可望不可即。
　　“麒麟，烛龙。”
　　顾见临轻声念出了古老的名讳。
　　“我跟你们一样，听到了来自这座城市最深处的求救声。我也无法判断，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徐福，又处在怎样的状态。但这个特殊的世界，绝不是人力能够构筑的，这是只有两位古之至尊才能创造的世界，否则不可能拥有命运的规则。”
　　男人分析道：“我不是说麒麟和烛龙合作什么的，根据我的理解祂们自始至终都是死对头。更大的可能是，一位至尊的造物，被另一位至尊接盘。”
　　顾见临若有所思，这是他自己的命运倒影，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我不知道徐福是被谁困在这里的，因此这里或许会非常危险。”
　　男人认真说道：“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另一批人已经进入了青铜宫殿，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幽荧集团的一位董事。司家的老太爷，还有两位黄昏候选。”
　　顾见临挑眉：“你没把他们杀了？”
　　男人摇头，解释道：“所有人的命运倒影里，我的力量是最强大的，因此诞生的最晚，当我产生意识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去了。而且不得不说，司老太爷老奸巨猾，的确是攻略副本的好手。司卫安那个疯子，还有他们身边的女人。”
　　他刻意提醒道：“这个女人很危险，但并不是自身的强大，而在于她侍奉的人，我只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就感觉到极其的危险。”
　　顾见临扭头望向身边的少女。
　　幽荧集团的事情，他还真的不太懂。
　　苏有珠若有所思：“夏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侍奉那个神秘女人的。”
　　陆子衿好奇问道：“什么神秘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男人听到她说的话，神情再次浮现出一丝恍惚。
　　“我也不认识，据说是黄昏最神秘的一位，幽冥都礼遇有加，军师称她为秘密武器。”
　　苏有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军师这个人太过神秘了，这是赤之王选择的接班人，他的想法从来都没人捉摸得透。”
　　陆子衿听得一头雾水：“好吧，我之前听总会长提起过，黄昏的那个军师的确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存在。以太协会对他的多次斩首行动，都失败了。”
　　顾见临则想到了老顾当时的留言，军师这个人的确神秘。
　　就在这时，男人忽然揉了揉眉心，似乎陷入了痛苦之中，皱眉说道：“抱歉，因为我的力量过于强大，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了，现在就连记忆和意识也出现了模糊。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是可以为你们做的？”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命运倒影这么好说话。
　　陆子衿眼珠子微转，好奇问道：“你还能打么？”
　　苏有珠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子衿阿姨，不会吧？”
　　男人沉默了一秒：“可以。”
　　陆子衿顿时眉开眼笑：“那你去帮我们把司家老太爷他们弄死呗。”
　　苏有珠以手扶额，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顾见临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半响。
　　男人起身拔出自己的太刀，微微颔首：“可以。”
　　神特么居然还真的同意了。
　　苏有珠捂脸，这真的是副本的漏洞吧。
　　“真是个好孩子啊。”
　　陆子衿心花怒放，轻轻悬浮在半空中，揉了揉男人的头发。
　　忽然间，男人转过身来望向少年，留下最后一句话。
　　“记得要让自己过的开心点。”
　　他抛下这句话以后，随手一挥便撕裂了虚空，转身钻了进去。
　　时空转瞬间弥合，重归寂静。
　　“小顾，看来未来的你真的很可靠嘛。”
　　陆子衿满意评价道：“虽然那一大串的身份，有点吓人就是了。”
　　苏有珠却盯着那个背影若有所思。
　　她看似冰冷，内心却很细腻。
　　她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男人的内心的落寞和孤寂。
　　也就是说，小顾的未来，过得或许真的不快乐。
　　看来强大与否和快不快乐，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顾见临作为侧写者，更是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未来的自己怎么想，那是以后的事情。
　　至少现阶段对他而言，他还没有到追求快乐的地步。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响起了苍老的，嘶哑的低语声。
　　“恭喜你，通过了命运倒影的考验。”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虚弱，却又那么的温和：“你是第六个战胜命运倒影的人，拥有能将我从这里解救出来的能力，我会继续给予你指引。快去找青铜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来到门后，才能够把我救出去。”
　　古老的呓语声，本该会让人的精神出现恍惚和波动。
　　顾见临却丝毫没有被干扰，他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青铜宫殿的深处，无尽的黑暗弥漫开来，隐约能看到一个老者的佝偻身影。
　　“我为什么要救你？”
　　他平静问道：“你是徐福？”
　　短暂的寂静过后，那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是的，我是徐福。”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知道你是徐福，我为什么要救你？”
　　徐福叹息说道：“拯救人类。”
　　听到这个四个字，顾见临再次皱起眉。
　　“拯救人类？”
　　他冷声问道：“你明明背叛了人类，为什么又要拯救人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古之至尊的确能够用古神之血控制你，但生和死的权利，在你自己手里。”
　　作为拥有麒麟权柄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这点。
　　被古神之血控制的人，是无法背叛至尊的。
　　但要是想寻死，方法就很多了。
　　这一个瞬间，徐福温和笑道：“看来你不是个简单的孩子，你竟然知道古神之血的规则。是的，我的确被古神之血所控制，成为为了那位伟大存在的奴仆，但我却并不能让自己死去。因为我的身上，肩负着伟大的使命。”
　　顾见临听到这句话，眯起眼睛：“蓬莱升仙阵？登仙之阶？”
　　轰隆一声。
　　青铜宫殿轰然颤动起来。
　　徐福再次发出古老的叹息声，幽幽说道：“很好，看来你已经接触到了古老的隐秘，在你之前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些事。”
　　顾见临心想果然如此，在他们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过。
　　但没能把这个传奇人物给救出来。
　　“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那就到门后的来看我吧。”
　　徐福沉默片刻，低声说道：“这里有我的造物，能够解救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始祖神侍，包括堕落者和不洁者。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守护着两位古之至尊共同创造的神迹，我需要有人来把这些东西带出去，带到人类的世界里。”
　　顾见临心中微微震动。
　　果不其然，老顾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既然他说有方法，那么就一定有。
　　原来老顾的依据，就是这位存活了两千多年的炼金术大师。
　　当然，这种方法或许也不是徐福首创。
　　因为当初姬小钰在不周山找到了所谓的药方。
　　这极有可能是老妖怪搞出来的东西。
　　顾见临沉吟了很久，质问道：“那你的目的是又是什么？你想得到自由？”
　　黑暗里传来隐约的笑声。
　　徐福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沙哑笑道：“不，我只想去见见始皇帝，如果你愿意把我带出去的话，我就把神明留下的宝藏留给你。”
　　顾见临挑眉：“你跟每个人都这么说么？”
　　“当然不是，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
　　冥冥中，徐福的声音是如此的深沉：“也只有你一个人。”
　　顾见临平静问道：“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意味深长的笑声。
　　黑暗里那个老人的佝偻身影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深深看了他一眼。
　　“如果我没感知错的话，你掌握着天人呼吸的频率。”
　　苍老的声音微顿：“但你又是进化者，对么？”
　　顾见临眼瞳微缩，当初他在被卷进来的时候，天人呼吸就已经有所感应。
　　也就是说，蓬莱仙岛里，有什么东西是跟天人有关的。
　　徐福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彻底让他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可能拒绝这个诱惑。”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人界域的坟墓
　　伴随着叹息的消弭，顾见临视线里的那个老人悄无声息的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说话说一半，你这么一个古代人物也会玩断章是吧。
　　“原来并不需要击败命运倒影，也能够听到那个求救声。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徐福的话，那么他现在的状态的确是很不正常。我们必须要警惕一下，毕竟徐福无论如何都是烛龙氏族的神侍，而且是被至尊级别的人所掌控，他是无法背叛他的主尊的。”
　　他皱眉说道：“只可惜，徐福没有给我更多的信息。”
　　经过短暂的交流过后，他发现自己得到的信息的确是最多的。
　　无论是苏有珠还是陆子衿，都只是听到了他的求救声，以及许诺的宝藏。
　　至于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没人知道。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毕竟他们连怎么出不去都不知道，只能遵循指引前进。
　　这座屹立在黑暗里的青铜宫殿体积大到难以想象，无论是建造者和使用者都不可能是人类，只可能是神话时代那些足以搬山填海的巨神们，这里是祂们的行宫。
　　行宫至少应该有八个入口，他们所在的只是其中之一。
　　轰隆。
　　当青铜门被缓慢推开，黑暗里竟然亮起了金色的光辉。
　　顾见临的呼吸骤然变奏，俨然进入到属于天人的节奏里，宛若潮汐般的灵性在脑海里翻涌，似乎达到了某种临界点，却始终无法突破桎梏。
　　“天人界域！”
　　陆子衿惊讶地瞪大美眸：“这里面竟然是天人界域！”
　　苏有珠下意识握紧灭鬼刀的刀柄，刚才如果她是进化姿态的话，或许现在已经被重创。
　　眼前发生的一幕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黑暗的宫殿深处，金色的辉光如潮水般弥漫，千丝万缕的，辉煌尊贵。
　　巨大的诡异雕塑屹立在神道的两侧，依旧是古神族带有浓烈宗教气息的风格，披着褴褛神袍的巨人低垂着头颅，左侧的刻有麒麟的图腾，右侧的雕刻着烛龙的纹饰。
　　辉煌的黄金神辉沐浴着祂们，如此的庄严肃穆，却又那么的诡异。
　　“我倒是不奇怪这里会有天人界域的力量，因为来之前我就已经有所感应了，但我无法理解的是，它是怎么出现的。”顾见临带头走在最前面，握紧了手里的九阴，他借着天人界域的辉光打量着这里的雕塑，还有墙壁上的古老壁画，神情肃穆。
　　确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天人之楔是人类世界的神器，只有每一代以太协会的总会长方可掌握。
　　这一代的总会长太华，是对天人之力运用的集大成者。
　　每一次针对古神界的开疆扩土，都少不了天人界域的力量。
　　只要在天人界域的范畴内，人类就会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以过去的欧米茄举例，第一梯队的天才们就可以对标古神族里的祖。
　　而在天人界域的影响下，祖无法进行原始回归，战斗力就会被大幅度削弱。
　　欧米伽们想要战胜祖，就不用再以命相搏。
　　“天人界域对古神界的侵略是循序渐进的，其中消耗的是总会长的力量。”
　　陆子衿狐疑说道：“根据我的判断，天人界域的笼罩范围离这个遗迹至少还有七十多公里，相当于横跨了整个峰城的市区。除非总会长亲至，提前在这里布下天人界域的力量，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想亲自出手，对付夔龙始祖。”
　　她望向背后，巨大的青铜门在缓慢的闭合，轰隆一声巨响。
　　“我倒是听说过，总会长时日无多，她的目标一定是至尊级，而不是始祖。”
　　苏有珠警惕地环顾四周，平静说道：“这里应该是一处陵墓。”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她的作用了。
　　老顾是全世界公认的顶级考古学者，兼宗师级副本攻略者。
　　那是可以作为封弊者，在古神界反复横跳，还能安然无恙出来的神人。
　　苏有珠是他唯一的亲传。
　　“这里的雕塑应该是用一种名为活陨的天外陨石来建造的，象征着不朽的生机。古神族用这种特殊材质建造陵墓的雕塑，因为祂们是不朽的种族，死者终归苏生。”
　　只见少女抬起葱白的玉指，敲击了一下面前的雕塑，若有所思说道：“这也就意味着，这里一定埋葬着古神族，不知道是什么等级，但一定会复活。”
　　陆子衿竖起大拇指：“不过，这里有天人界域，也能复活？”
　　顾见临也不知道，他的注意力全部被穹顶的壁画给吸引了：“你们看这个。”
　　这座宫殿的穹顶上用鲜血般的涂料绘制着古老的壁画，在黄金的辉光下熠熠生辉。
　　古老的壁画上描绘着庄严森然的生物，祂们在沸腾的海里翻腾着，半边天空是漆黑的，下着黑色的磅礴大雨，金色的光焰烧灼着乌云，像是骷髅般俯瞰着沧海。
　　一颗破碎的黄金树屹立在海天之间的世界里，金色的光辉照亮两道伟岸的侧影。
　　一者戴着漆黑的面具，另一者戴着赤红的面具。
　　祂们的背影是如此的巨大，仿佛遮天蔽日。
　　有渺小的人类在岸边跪拜，匍匐颤抖。
　　顾见临觉得匪夷所思，他凝视着那些壁画，尝试着动用侧写的能力。
　　染红的大海，破碎的岛屿，烧灼的天空。
　　巨大的黄金树下彼此凝视的神明。
　　男人癫狂的大笑声。
　　少女绝美的容颜，倾倒众生。
　　苏有珠凝视着穹顶，轻声说道：“麒麟氏族，烛龙氏族，这里记载的是一场太古的战争。龙和麒麟在沧海上厮杀，祂们的鲜血染红了整片海洋，无数岛屿因此沉没，海啸遍及整个大洋。神明的力量从古神溢出，甚至影响到了现实。”
　　“咦，这你都能看得懂？”
　　陆子衿笑眯眯说道：“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古神族的壁画是有迹可循的，因为祂们的文字大多都是线条，就藏在壁画的蛛丝马迹里。这是一副记录着荣耀的战争史，烛龙氏族战胜了麒麟氏族，篡夺了神树。”
　　苏有珠歪着头，眼神迷茫：“为什么是太阳？”
　　陆子衿背负双手，好奇问道：“太阳？”
　　“是的，太阳。”
　　苏有珠仔细回忆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听老师提起过，烛龙尊者象征着冥界的太阳，朱雀尊者象征着人界的太阳，这两位至尊都是沐浴着太阳的辉光诞生的，因此在古神族最初的创世神话里，祂们的起源为烛照，烛照大神！”
　　她补充道：“烛照在最古老的神话里是开天辟地时诞生的圣神，是太阳的主宰。与之相对的是幽荧大神，玄冥尊者，白泽尊者，则是沐浴着月光出诞生的。”
　　陆子衿陷入了沉思，问道：“麒麟尊者呢？”
　　苏有珠摇头，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陆子衿听得一头雾水：“残缺的神树又是什么？黄金树吗？”
　　苏有珠嗯了一声：“对，就是那棵树。”
　　顾见临以手扶额，他知道这个黄金树是什么。
　　当初在命运泥板里，他曾经见过这颗古老的黄金树。
　　只是跟壁画里描绘的不一样。
　　壁画里的黄金树是残缺的，屹立在海天之间的世界里。
　　而在命运泥板里看到的那颗黄金树却贯穿天地，仿佛能够延伸到无尽的宇宙深处。
　　“按照老师的猜测，两位至尊沐浴太阳诞生，两位至尊沐浴月亮诞生，那么最后一位至尊呢？麒麟尊者应该也是有起源的，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
　　苏有珠尝试着继续解读，可惜没有什么更多的线索了。
　　“也就是说，这个鬼地方实际上是烛龙氏族建造的坟墓？”
　　陆子衿仰着娇俏的小脸，分析道：“等等，我忽然就意识到，为什么麒麟仙宫里迄今为止没有出现过麒麟氏族的古神了。该不会，都沉睡在这里吧？”
　　这个推论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也不用过于慌张。
　　因为这里不知为何弥漫着天人界域的力量，对于古神族是有压制的。
　　顾见临听着她们俩的对话，想到的东西却更多。
　　因为当初，他在古神族的历史里，看到了古之至尊们诞生的过程。
　　古之至尊，绝不止有五位。
　　而麒麟尊者是最后一位诞生的至尊。
　　倘若烛龙和朱雀象征的是太阳，白泽和玄冥象征的是月亮。
　　是否就对应了他当初看到的，无尽的光辉和深邃的黑暗。
　　那么麒麟尊者，还有那些未曾孵化出来的星球，又代表着怎样的力量。
　　这是否就是，麒麟尊者被忌惮的原因。
　　“我原来以为，烛龙尊者之所以来到东海，是为了抢夺龙骨，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顾见临轻声说道：“烛龙尊者想要的就是那棵树，而她没有把这棵树给带走，而是留在了东海上。如果不出我所料，就是借助麒麟仙宫，让它成长。”
　　他不断的尝试侧写，感到头痛欲裂。
　　苏有珠扭头望向他，踮起脚尖凑过去，伸手帮他揉着太阳穴：“好受点了么？”
　　顾见临嗯了一声。
　　狗男女！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们。
　　当她穿过宽阔的神道，面前则是三道闭合的石门。
　　石壁上竟然刻着一行字：
　　“小心，祂们快要苏醒了！”
　　依旧是剑锋劈斩出的痕迹，这一次更加的潦草和仓促。
　　顾见临心想这个留下字迹的人，应该就是上一个攻略者。
　　虽然没能成功，但一直在惊醒后来的人。
　　“谁们快要苏醒了？”
　　陆子衿撇嘴：“古神族么？”
　　苏有珠没说话，而是在三个石门之间来回地点。
　　“你这是在干什么？”
　　顾见临好奇问道。
　　苏有珠随意一指，点到中间的石门：“点兵点将啊，以前老师跟我说过，在古神界里不知道怎么走的时候就点兵点将吧，点到哪里就算哪，听天由命就好了。”
　　陆子衿耸肩：“这是顾辞安的老套路了，你不知道？”
　　呵呵。
　　顾见临只好闭嘴，反正他在三个石门里都没感觉到生命韵律，随便走就好了。
　　然而当中间的石门被推开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一切还是让人吓了一跳。
　　这是一座漆黑的墓室，猩红的血液宛若河水般流淌，似乎是在模拟着河流的运转。
　　巨大的黑石棺椁悬浮在半空，被四面八方的铁链牢牢的拴住。
　　棺盖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的生命气息溢出来。
　　这是前所未见的墓葬方式，血河里竟然还流淌着古老的陪葬品，有的是已经被腐蚀的刀剑，还有黄金铸就的铠甲，甚至还有晶莹的骨骼，散发着诡异的异象！
　　那块骨骼是如此的晶莹通透，宛若世界上最宝贵的玉石，悬浮在血河里。
　　它的光辉若隐若现。
　　时而沉寂，时而照亮黑暗。
　　陆子衿看到那快骨骼的时候，美眸里骤然泛起光彩：“长生骨……不，这是永生骨！”
　　苏有珠听到这三个字以后，惊讶地瞪大美眸。
　　“永生骨是什么东西？”
　　顾见临皱眉问道。
　　他再次感觉到了文盲的耻辱。
　　“能量守恒定律学过吧？从理论上讲，古神族也不是真正不死不灭的永动机，支撑祂们不朽的是古神之息，而祂们死后也会逸散出大量的生命能量。在古神族的墓葬形式里，是会用低级的生命来殉葬的。殉葬者的骨骼，沐浴着古神族的生命气息，就会发生质变。”
　　陆子衿美眸都移不开了，喃喃说道：“一般情况下，我们称这种变异的骨骼为长生骨，只有半神级以上的升华者才能使用，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这么长寿？”
　　“至于永生骨，那就是比长生骨还要稀有的东西，足以起死回生。”
　　苏有珠望向那尊黑石棺椁，低声说道：“通常而言，只有始祖的墓葬里才会诞生永生骨，而且概率渺茫到忽略不计。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得到至尊骨血，能够进化为始祖的祖死亡后，也有机会孵化出这种永生骨，相传拥有逆天改命的效果。”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哪怕是有至尊的骨血，都是不够的。
　　还需要在漫长的时光里沉淀，完成最终的进化。
　　姬前辈果然没骗他。
　　永生之海里，真的有这种足以给人延寿的好东西！
　　“长生骨和永生骨的区分方式，就是这种奇异的光芒，一般人看一眼就会为之疯狂。”
　　苏有珠俏脸苍白，喃喃说道：“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棺材里的家伙醒过来，吃掉这块永生骨，祂就有机会结成永生之茧，从祖级的古神，进化到始祖级的古神。”
　　陆子衿释放出念动力，想要把那块永生骨拿出来：“别废话了，拿了东西赶紧跑！”
　　然而就当这块永生骨被念力裹住，离开了血河的一瞬间。
　　顾见临忽然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是他的。
　　也不是旁边两位姑娘的。
　　他抬起头，满脸都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仿佛看见了棺材里的恶鬼，在朝着他微笑。


###第二百九十七章 烛龙禁咒，金銮凤羽！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拔出血红色的鬼刀，右手握紧刀鞘。
　　“小心，出事了。”
　　他后撤半步，低声说道：“棺材里的那个鬼东西要醒过来了！”
　　其实这个提醒是多余的，因为这尊黑石棺椁已经颤动起来了，束缚着棺材的八根铁链已经在疯狂地颤动中崩裂开来，棺盖上遍布狰狞可怖的裂隙。
　　“子衿阿姨，快一点！”
　　苏有珠刚想施展烛龙氏族的进化姿态，转念一想这里是被天人界域所笼罩的，因此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拔出背后的灭鬼太刀，横在身前。
　　陆子衿已经用念动力把那块宛若玉石般的骨骼取了出来，递到少年面前，平静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得到的东西，应该是可以带出去的。小顾，你收好。这东西对我们都没什么用，只有你老师那种级别的天灾，才有资格享用。”
　　顾见临一愣。
　　没想到她刚刚流露出那么急切和贪婪的表情，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他着想。
　　晶莹如玉的骨骼，仿佛世界上最纯粹的宝石，散发着一股令人着迷的异香。
　　顾见临把这枚永生骨塞进口袋里，背后的影子悄无声息的凝聚出来。
　　砰！
　　黑石棺盖骤然炸裂开来，无尽的暗能量如雾气一般喷薄而出！
　　即便顾见临的反应已经足够快，第一时间就已经召唤出骸骨巨人防御，但依旧被如此狂暴的暗能量给轰飞出去，包括背后的两个姑娘也被掀飞，仿佛狂风里飘摇的落叶。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感受到如此狂暴的暗能量！
　　这是神司途径的能力。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麒麟氏族的能力！
　　忽然间，他喷出了一口鲜血，感觉到躯体正在飞速衰亡，生机流逝！
　　包括影子都受到了影响，疯狂颤动起来。
　　这是被诅咒了！
　　鬼咒术！
　　传说中，古神族的战斗意识都很可怕。
　　对方这是率先选中了最强的人发动袭击！
　　关键时刻，陆子衿作为天师途径的优越性就展现出来了，她爆发出了恐怖的精神意念，强行卸去了爆炸所造成的冲击力，强行稳在半空中，甚至反手轰出一拳！
　　“跟上！”
　　她大喝一声。
　　伴随着刀锋的颤鸣声，苏有珠宛若破碎的残影般闪烁向前，一刀炸裂虚空！
　　咔嚓！
　　不知何时，一尊血红的麒麟灵体凭空凝聚出来，硬生生抗住了这一刀，躯体碎裂的声音仿佛金石开裂般让人毛骨悚然，继而迸发出浓郁的黑芒，纵声咆哮！
　　“有珠，小心！”
　　晚了。
　　只听轰然的巨响声，苏有珠一头白金色的发丝飘摇，心脏已经被贯穿了一个恐怖的血洞，她是那么的娇小纤细，乍一看仿佛半边身体都没了，鲜血泼洒出来。
　　她的眼神空洞又苍白，绝望的表情凝固，像是蝴蝶一样坠落而下。
　　有那么一瞬间，陆子衿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顾见临仿佛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哪怕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眼前的少女只是分身，却依旧有无法遏止的愤怒从内心深处燃起，像是乌云深处摩擦点燃的雷火，轰鸣不已。
　　关键时刻，时空扭曲起来，维度仿佛发生错位，天旋地转！
　　“集中注意，我没事！”
　　清冷淡漠的嗓音从头顶上空传来。
　　苏有珠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灭鬼太刀在她掌心微微颤鸣着，迸发出无数幽魂哀哭般的凄厉声响，恍若地狱里的群魔纵声咆哮，疯狂干扰着敌人的灵性波动。
　　仿佛刚才冲出去的人不是她一样。
　　那尊血红色的麒麟灵体也并没有被斩裂，只是积蓄着恐怖的暗能量。
　　诡异的一幕，仿佛时空回溯了。
　　陆子衿都看呆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简直就是奇迹。
　　不，那不是奇迹。
　　顾见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因为当时空发生扭曲的时候，他听到了若有若无的歌声。
　　似是歌声，又像是龙吟！
　　就像是屹立在时间的尽头神明轻声哼唱。
　　时间便因此回溯，因果也被改变！
　　这是……烛龙禁咒！
　　干得漂亮！
　　哪怕在整个人类升华者的历史上，能够领悟本源禁咒的人也是凤毛麟角，拥有这种资质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天灾级别，可以说是天选之子了，前提是不提前夭折的话。
　　当然现在不是惊喜的时候。
　　因为伴随着黑雾的弥漫，棺中的古神已经复苏，悬浮在半空中。
　　那尊血色的麒麟闪烁着漆黑的闪光，濒临炸裂！
　　好在影子的蓄力已经完成。
　　有那么一瞬间，影子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残破的太刀，恍若惊鸿一现的鬼魅般闪烁上前，积蓄已久的次元斩动荡着虚空，毫不留情地一击斩落！
　　轰！
　　虚空宛若镜面般坍塌粉碎，恍若漩涡般吞噬了即将炸裂的血色麒麟，淹没无踪。
　　顾见临自始至终也在蓄力，漆黑的暗能量在指尖闪烁，摇曳欲灭。
　　然而忽然间，恐怖的劲风扑面而来。
　　只见一道黑影从雾里冲出，骤然一拳砸向他的胸膛！
　　这种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砰！
　　以坚固著称的骸骨巨人被骤然砸穿，顾见临感觉自己仿佛被攻城锤给轰中了胸膛，宛若炮弹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墓室的墙壁上，碎石滚滚淹没了他。
　　“小顾！”
　　陆子衿美眸微颤，果断召唤出了金丹。
　　只见一道漆黑的闪光贯穿而来，不偏不倚地命中她的金丹，骤然炸裂！
　　伴随着一声巨响，她喷出一口鲜血，也被炸飞出去。
　　那个雾气里的黑影扭过头，诡异的血色眼瞳里泛着嗜血的杀意。
　　苏有珠被那种眼神锁定的一瞬间，如坠冰窟！
　　这位神秘的祖没有跟她近身作战的意愿，而是双手骤然用力合十，磅礴的暗能量迸发出引爆炸药般的冲击波，整个墓室都在顷刻间被轰动，无数道裂隙迸射开来，濒临坍塌。
　　那是海啸般澎湃的冲击波，滚滚袭来的时候迸发雷鸣声！
　　苏有珠即便横刀格挡，依旧被震飞出去，肺腑受到冲击，唇边溢出鲜血。
　　这就是一位，拥有进化到始祖级别的祖级古神！
　　古神族真正的战斗力！
　　短短的一瞬间，唯一还留在场间的只有影子。
　　然而当影子看清祂长相的一瞬间，却愣住了。
　　因为那是个不着寸缕的少女，头生血色的龙角，暗红色的骨质面具，浑身被赤色的龙鳞所覆盖，双手的指甲弯曲尖锐，背后生有一条红色的龙尾！
　　通过侧写，能够看到祂的虚影疯狂闪灭。
　　时而是半人的姿态。
　　时而又被血红色的麒麟所取代。
　　不止如此，祂的进化还在继续，隐约有进化成原始姿态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这尊祖显然也是刚刚复苏，自然不可能恢复太多的力量，但祂依旧展现出了碾压般的姿态，是因为祂已经古神化了，甚至试图原始回归！
　　怎么可能，这是在天人界域的范围内，祂怎么可能动用如此强大的古神之力！
　　然而只是一瞬间，顾见临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因为在他的生命感知里。
　　这尊的祖的生命在疯狂的燃烧，从复苏的一刻起就在走向死亡。
　　当然，这并不是祂能够摆脱天人界域束缚的真正原因。
　　顾见临望向祂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两张不同的脸，强行拼凑在一起，诡异至极。
　　左边是人类少女的恬静睡颜，右边是古神的庄严肃穆的脸。
　　当时的唐昀就是这种诡异的样子。
　　这也是一个人造祖，跟骊山天衍阁的手段如出一辙！
　　“我明白了。”
　　顾见临终于明白，为什么古神界开荒至今，都见不到一个麒麟氏族。
　　因为祂们应该都被埋葬在这里，变成了试验的产物。
　　不知道是麒麟还是烛龙的尝试，但这些古神族最终都被留在了这里。
　　“原来不只是骊山天衍阁在做这种试验，古神族一直在寻求突破天人界域的方式，难怪当初姬前辈说过要让天人之楔的力量也得到进化，而老师也要寻求进化之路。”顾见临心说这种自杀式突破天人界域的方式实在是太恐怖了，他可学不来。
　　转瞬间，这尊祖轰然起跳，如同陨石般砸向他，恐怖的暗能量积蓄，宛若炸弹。
　　这一击如果挨得结结实实，必然会死。
　　顾见临脑海里的灵性疯狂蒸发，骸骨巨人再次凝聚出来，四尊鬼手交叠！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墓室的地面已经被砸穿，顾见临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尽是嗡鸣的嚣音，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陨石砸中一般，浑身上下的骨骼都散架了，肺腑被震得出血。
　　恍惚间像是灵魂都飞出体外。
　　眼前这尊祖级古神大概在五阶之上，古神化以后却展现出压倒性的实力。
　　顾见临只觉得憋屈。
　　前所未有的憋屈。
　　你居然敢这么打你的祖宗。
　　二代祖宗也是祖宗。
　　就欺负他这个时候不能古神化。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颤动起来，释放出明亮的辉光。
　　那是金銮凤羽！
　　总会长送给他的金銮凤羽。
　　姬前辈帮他改造过的金銮凤羽！
　　下一刻，顾见临感觉到了，来自天人界域的压制，顷刻间荡然无存！


###第二百九十八章 麒麟之楔的收容
　　这个青铜宫殿本是被天人界域的力量所笼罩，对于古神族有着绝对的克制，不仅仅是对战斗力的压制，甚至只要处在这种规则压制下，就会被破坏生命结构。
　　景辞曾经说过，曾有一位头铁的古之始祖不信邪，强行在天人界域里作战，结果没过多久祂的躯体就崩溃了，甚至灵魂都陷入了逸散状态，虽然侥幸活下来，但要沉睡数万年，醒来的时候都未必能有巅峰时的状态了，这对于一位神明来说绝对是巨大的耻辱。
　　对于顾见临这种两栖生物而言，他倒是可以随意转换人类和古神的状态。
　　只是他依旧无法规避天人界域的束缚。
　　哪怕是至尊的位格，但他现在的位阶实在是太低了，倘若试图强行突破的话，他的躯体将会在一瞬间崩溃，精神意识也会受到重创，甚至有可能会死。
　　当然，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不朽的。
　　至少古神族复活自己的方法，他是一点都不懂。
　　只是当金銮凤羽亮起辉光的时候，他隐约听到来自遥远的，威仪冷漠的声音！
　　那是姬前辈的冷哼声。
　　顾见临眼看着金銮凤羽释放出辉煌的神辉，黄金的光屑凭空凝聚出来，仿佛构筑成一道只能容纳他一个人的界域，帮助他隔绝了天人界域所带来的规则压制！
　　这种原理并不是让他的生命层次进化，从而无视了天人界域。
　　而是作为天人界域的操纵者，单独给他开了一个权限。
　　开辟了一个可以跟随他移动的，独立的小空间！
　　这是姬前辈给他的馈赠，并非是那个来自遥远未来的承诺。
　　而是一位长辈的关怀。
　　姬前辈知道他是进化者，因此不想让他吃天人界域的亏，所以给他开了小灶。
　　轰隆一声巨响，少女已经坠落到他的身前，血色的麒麟笼罩着祂的躯体，倒是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而是最淳朴的黑暗震爆的运用，一拳砸向他的脑袋！
　　关键时刻，骸骨巨人再次凝聚出来，四尊狰狞的鬼手交替格挡，暗能量闪动！
　　黑暗炸裂开来，迸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声响。
　　顾见临凝聚出的灵体再次溃散，被磅礴的冲击力震退出去，沿着青石地面滑行。
　　他拧转腰身，以手撑地卸去惯性，疯狂吞噬着周遭的古神之息。
　　转瞬间，血色的麒麟灵体狂奔而来，血盆大口里汇聚着黑色的闪光，一口咬下！
　　顾见临不得不后仰闪避，双手死死抓住它的上下颌，开始纯粹的角力环节！
　　这尊麒麟灵体的咬合力惊人，纯粹的力量绝不输于五阶古武。
　　这就是祖的实力！
　　顾见临即便在暴走状态下，也只能苦苦支撑，一步步倒退，后背抵住冰凉的墙壁。
　　心脏狂跳，灵性翻涌，汗水浸湿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他的神情逐渐扭曲狰狞，呼吸粗重。
　　眼看着狰狞的血麒麟纵声咆哮，嘴里的黑色闪光愈发浓郁起来，即将喷薄而出！
　　顷刻间，阴冷的风呼啸而过。
　　矫健妖娆的少女已经骤然闪身到半空中，抬起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尖汇聚着漆黑闪光！
　　这是必死之局。
　　只是当少女在释放出暗能量的瞬间，祂忽然七窍流血，漆黑的鬼咒遍布躯体。
　　天罚般的痛苦让她哀嚎出声，释放出的黑色闪光也有所偏移！
　　轰的一声，墙壁被暗能量炸毁，碎石滚滚落下。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歪头躲开滚落下来的碎石，炽热的黄金瞳里点燃了愤怒的火，漆黑如墨的麒麟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头顶上生出了鲜血淋漓的黑色麟角，狰狞可怖！
　　古神化！
　　磅礴蛮荒的力量撑起人类的躯壳，灵魂深处燃烧的怒火和暴戾铸就不朽的神躯，只见他双臂的肌肉骤然紧绷，左右手分别向两侧发力，硬生生撕裂了血麒麟的血盆大口！
　　恐怖的爆炸声响起，血麒麟被骤然撕裂破碎。
　　积蓄已久的暗能量骤然溃散，黑雾滚滚。
　　当少年再次凝聚出灵体，森然可怖的骸骨却发生了变异，骨骼生长出扭曲的尖刺，脊椎在破碎的声音里重塑，宛若暗金色的麒麟巨兽，燃烧着炽烈的神祭之火，仰天咆哮。
　　黄金的神祭之火汇聚成麒麟的模样，咆哮声响彻黑暗。
　　他轰然起跳，驾驭着灵体汇聚暗能量，一拳轰出！
　　坠落到半空中的少女被一拳砸中，宛若炮弹般轰入地底。
　　顾见临坠落到祂的面前，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理，四尊鬼手如狂风暴雨般出拳！
　　每一拳都像是重锤般砸落，迸发出恐怖轰响！
　　少女蜷缩成一团，试图招架他的拳击，浑身的骨骼被一寸寸的砸碎。
　　祂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依旧在寻找反击的机会！
　　头顶上空隐约泛起恐怖的星光，顷刻间汇聚成恐怖的星团，仿佛一颗超新星即将爆发！
　　顾见临根本不理会，麒麟骸骨却轰然抬起头颅，金色的眼瞳里氤氲着漆黑的雷霆，仿佛漆黑的乌云深处盘踞着毁灭的巨雷，酝酿出可怖的天罚！
　　太古禁咒，诸天神雷！
　　轰隆！
　　毁灭的巨雷喷薄而出，硬生生贯穿了黑暗，强势的摧毁了头顶上空凝聚的星团！
　　恐怖的震荡让整个地宫都颤动起来。
　　顾见临一手锁住少女的咽喉，抬起自己的右手。
　　指间迸发出漆黑的雷光，恍若千鸟齐鸣！
　　霎时闪过的电光照亮少女的血色面具，缠绕着雷光的手掌如刀锋般击碎了祂的双臂骨骼，顺势撕开祂胸口的龙鳞，贯穿了胸膛的血肉，直抵心脏。
　　几乎是在一瞬间，雷光湮灭。
　　顾见临抓住祂的心脏。
　　取而代之的是骤然燃烧的神祭之火，疯狂汲取着祂的生命力。
　　少女仰天哀嚎，却被死死的扼住咽喉，脸上的血色麒麟面具一寸寸脱落。
　　这是古神族的内战。
　　但双方各有优劣。
　　顾见临的位阶比她低了一阶。
　　但是本身的位格，比祂高了足足两个层次。
　　只不过论战斗的技巧本能，远不如这位祖一根。
　　只不过，开挂不就是这样的嘛。
　　不懂功夫的少年靠着开挂，轻松吊打沉浸武学多年的武林高手，这才有开挂的意义。
　　实际上顾见临作为古之至尊，他的优势并没有发挥的那么明显。
　　因为很显然的一点在于，古之至尊的强大之处更多的是上限高，传说中的麒麟尊者就可以轻松抽干整个海域的生命力，制造出滔天的灾祸，毁天灭地。
　　而他目前只是在低阶的能力上表现出了相当高的优越性，仅此而已。
　　“你，你是谁？”
　　当少女脸上的血色面具脱落以后，漆黑的眼瞳里泛起了迷茫的神情，甚至不再挣扎。
　　麒麟氏族的暴戾和疯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人类的人性。
　　就在这时，顾见临隐约察觉到，麒麟之楔碎片的异动。
　　他抬手一召，麒麟之楔碎片骤然出现在他的手上，断剑贯穿少女的小腹！
　　——麒麟尊者的权柄，吞噬！
　　有那么一瞬间，少女再次不堪痛苦地哀嚎起来，漆黑的空洞从祂的小腹内撑开，周遭的时空也剧烈歪曲起来，最终宛若漩涡般把祂给吞噬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以后，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麒麟之楔的碎片重新归于意识里。
　　反正这东西之前在有珠那边。
　　什么时候从她身边消失，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大不了到时候再用麒麟尊者的马甲，给她塞回去就是了。
　　只是当他的意识进入麒麟之楔内部的空间时，却愣住了。
　　因为这位祖，并没有消失。
　　只见漆黑的黑洞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具黑石的棺椁，而祂就安睡在棺中。
　　仿佛被封印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眼下的情况来不及他多想，因为头顶上空响起了少女的呼唤声。
　　“小顾，没事吧？”
　　陆子衿从驾驭着念动力俯冲而下，没好气地吐槽道：“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祖发动了尸鬼术，血河里爬出了数不清的尸鬼，这里已经没法待了。”
　　苏有珠轻盈地落到地面，看到少年的背影，微微一怔。
　　顾见临的这幅模样她是见过的。
　　不仅仅是寻常的进化姿态。
　　而是类似于青之王的那种，超越常理的姿态。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耳边就再次听到了那个苍老的声音。
　　“如此强大的天人传承，竟然已经触及到烛照律法的层次。不……这甚至是核心！”
　　徐福陷入了巨大的震撼里，感慨说道：“这不可能，几千年的时间过去，世上竟然有天人能够完善烛照律法的核心。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谁的后代？谁给的你这种力量？”


###第二百九十九章 移花接木
　　顾见临颇为意外，摸出那枚金銮凤羽，微微皱眉。
　　徐福的惊讶确实出乎他的预料，这位来自秦朝时期的大方士不仅仅是炼金术领域的大师，而且还接触到了古神族的禁忌隐秘，所见所闻都不是现代人能比的。
　　更让人吃惊的是，对方似乎不惊讶于他身上的古神之力。
　　反倒是震惊于金銮凤羽所释放出的力量。
　　“孩子，告诉我，你的这种力量来源于谁？”
　　徐福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见临沉吟片刻：“一位现实世界的，八阶的升华者。”
　　没想到，徐福却果断否决道：“不可能，绝无可能。如此鬼斧神工的技艺，绝非八阶的修行者能做到。我看不清你手里的东西，但它的主人的绝对是人类史屈指可数的支柱。不，此人完善烛了烛照律法的核心，可谓冠绝古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哪怕是古之至尊，都要叹服其才华，此乃应运而生之人。”
　　他叹息道：“八阶，你莫要诓骗于我。”
　　顾见临闻言，内心深处生出一抹惊疑，感觉手里的金銮凤羽愈发的烫手。
　　人类史上的支柱。
　　古之至尊都要叹服。
　　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总会长。
　　只有总会长才配得上这种称呼。
　　毕竟青和赤不是天人，而且应该算是人类史上数一数二的疯批。
　　“倘若姬前辈用的是总会长的力量，倒也情有可原。但问题在于，姬前辈这个人的确有问题，因为作为姬家的长辈，姬小钰居然不认识她。等一等，子衿阿姨刚刚说过，长生骨和永生骨至少都是半神级别才能用，一个八阶的神将怎么活这么久的？”
　　顾见临意识到不对劲了，这位前辈的身份太可疑了。
　　结合着这次得到的情报。
　　他新侧写出的人格画像，赫然也是一代雄主，威仪睥睨的样子。
　　虽然没跟总会长接触过，但总感觉有种既视感。
　　话虽如此，姬前辈可是亲口说过不喜欢总会长的。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徐福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曾经听闻人类的世界里已经有人能够掌握古神之力，且不被古神族控制，看来是真的。你拥有进化的资质，却还得到天人的眷顾，拥有烛照律法的庇护。否则就冲你刚刚施展的古神化，你就已经被重创至死了。”
　　顾见临再次感到惊讶的是，对方竟然没有看破他的位格。
　　竟然只是把他当成寻常的进化者。
　　或许是因为不存之锁。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因为金銮凤羽！
　　“烛照律法是什么？”
　　顾见临皱眉问道。
　　“你的长辈居然没有告诉你？”
　　徐福沉默片刻，深沉叹息道：“烛照律法是天人的本质，也是古神族至高的禁忌法典，至于更多的我也就不清楚了，毕竟我也是区区一介凡人而已。”
　　就这么一句话，顾见临却觉得头皮发麻，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天人之楔是古神族的造物。
　　从未想过它的地位竟然有这么高。
　　原来在他的理解是，是某位至尊为了对抗同类，创造出的这种究极杀器。
　　但现在看来他的理解还是过于浅薄。
　　实际上应该是古之至尊，开启了古神族的某种禁忌，从而创造出的体系。
　　最终为人类所用。
　　这就很奇怪，古神族的东西，祂们自己用不了。
　　偏偏人类可以用。
　　徐福再次说道：“你们一行人的战斗力很强，但你们的进度不如另一批人快，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会先你们一步抵达我的面前。”
　　顾见临心想这里存在的东西何其重要，不能让幽荧集团的人抢先一步。
　　“刚才的那位被你放逐到维度乱流的伪祖，本名为天狐！本该拥有进化为始祖的资格，可惜触怒了那位黑色的至尊，成为了祭品。否则，以你们的实力，很难战胜祂。而这里沉睡的伪祖，也绝不止祂一位，都是用来镇压我，或者看守终极秘藏的。”
　　徐福沙哑说道：“仅凭武力，未必能走到最后，好自为之！”
　　伴随着他的叹息声逐渐消弭。
　　顾见临却吃了一惊，急忙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麒麟尊者把祂们变成这个样子？这难道不是来自白泽氏族的手段么？麒麟尊者也会？”
　　徐福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低沉笑道：“移花接木，这是麒麟尊者的拿手好戏，其他的至尊亦不过是效仿者而已。哪怕是麒麟尊者拥有通天手段，数万年来也从未成功过。所谓的伪祖，要承受两个灵魂的不断的冲突，很难再原始回归了，呵呵。”
　　顾见临眼瞳微缩：“最后一个问题，这里为什么会有天人界域的力量？”
　　幽暗的风回荡在地下的甬道里。
　　徐福叹息道：“这里不止你们来过，曾经也有人想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可惜失败了。”
　　寂静降临，这个苍老的声音消弭无踪。
　　顾见临思绪如狂风暴雨，仔细回味着老人最后的一句话。
　　移花接木！
　　最初他是在命运泥板里，听到神秘人提起过这个词，当时还不解其意。
　　后来听到所谓的移花计划，他心里就有所猜疑。
　　现在他明白了。
　　所谓的移花接木，就是把古神族精神基因，嫁接到人类的躯体上。
　　这是麒麟尊者所擅长的东西，倒不如说迄今为止的伪祖都是被创造出来的试验品，只可惜这些实验的确都失败了，因为祂们并不能真正意义上的摆脱烛照律法的束缚。
　　包括祂们体内的两个灵魂，也会互相影响，产生冲突。
　　不，麒麟尊者的手段，或许真的成功了。
　　顾见临头皮发麻，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
　　相比于伪祖，他作为这个试验品，本身并没有灵魂的冲突，至于如何原始回归，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也就无法验证到底能不能完成。
　　除此之外，他依旧无法摆脱烛照律法的束缚，却能感应到天人呼吸的频率。
　　这是否意味着，麒麟尊者在最后的关头，真的开创了一条路。
　　只不过麒麟尊者本尊没上这条路。
　　一切需要交给顾见临来验证。
　　不过徐福倒是没发现，麒麟之楔的碎片。
　　那个伪祖被抓进了楔的空间里，不知道以后能有什么用。
　　“天狐么？”
　　这看起来像是个尊号，怪不得能有资格进化为始祖。
　　“没事吧？”
　　苏有珠凑到他面前，伸出葱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的面具。
　　顾见临如梦初醒，他思考的太入迷了：“抱歉，刚刚徐福又跟我对话了。”
　　“徐福也来找我们了，我们的进度确实落后了很多。”
　　苏有珠抬起冰雪般精致的容颜，幽幽说道：“你的进化之路已经走了那么远么？”
　　陆子衿双手抱胸，也是一脸复杂地打量他，忍不住吐槽道：“刚才看到你这幅姿态，我还以为又出来了一个古神族，吓得老娘心脏都快停跳了。”
　　顾见临略微诧异，原来她们也没发现自己泄露出的古之至尊的气息。
　　看来绝非是不存之锁的效果。
　　而是金銮凤羽。
　　只不过金銮凤羽释放出的辉光正在逐渐黯淡，明显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顾见临抬手一抹，覆盖在脸上的墨玉面具崩溃消弭，连带着头顶的麟角和鳞片都消散。
　　果不其然，金銮凤羽骤然黯淡下来，隐约还残留着光泽。
　　很好，看来解除古神化，金銮凤羽就会自动撤去对他的特权庇护。
　　真智能啊。
　　姬前辈的手段是真的高明。
　　“先离开这里吧，我们的确是已经落后了，不能让幽荧集团的人抢先一步。对方估计是有备而来，但是对于我们而言，并非没有捷径可以走。很显然，幽荧集团通过某种手段，提前得知了这里的秘密，但不代表以太协会没反应过来。”顾见临抬头望向头顶，眼神深邃。
　　天人界域的辉光倒映他的眼瞳里。
　　“你的意思是，以太协会已经有人来过了？”
　　陆子衿眯起美眸：“天人界域，就是那个人留下的？”
　　苏有珠环顾四周，却在黑暗的角落里再次看到了一行字迹：“你们过来看。”
　　顾见临抬手燃起苍白的鬼火，照亮了斑驳的石墙。
　　纵横交错的剑痕，再次映入眼帘。
　　“此地不宜久留，可惜除了抵达最深处之外，应该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出去。我们无法确定，是什么力量把我们卷进来的，但一旦在这里死亡，多半会变成活死人。我们在来的路上，见到了很多这样的半死不活的人，在冰原上被怪物所啃食！”
　　这一次留下的字迹相当长，大概是脱离了危险，有时间留言。
　　“我们？”
　　顾见临沉吟片刻，看来还不止一个人。
　　只可惜这里是幻境，而不是现实存在的空间，这里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也无从侧写。
　　只有这个字迹，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留在这里的。
　　通过侧写的结果，字迹的主人应该是一个温和可靠，沉着冷静的人。
　　而且是男人，相当的稳重成熟。
　　有先驱和殉道者的精神。
　　由于这个青铜宫殿里的伪祖不止一个，他们必须重新制定计划。
　　毕竟伪祖的实力极其恐怖。
　　哪怕顾见临能凭借金銮凤羽的庇护强行古神化，他的实力也不是无限的，刚才一番战斗就耗空了他体内的灵性，如今没有秘药的情况下，只能靠着呼吸术逐渐恢复。
　　要是遇上什么古神族里的狠茬，他这个四阶麒麟都未必够看。
　　因此他们决定低调行事，在漆黑的通道里穿行。
　　影子打头阵，负责趟雷。
　　顾见临握着九阴左顾右盼，神情警惕。
　　这里的古遗迹到处都是古代文物，苏有珠还特意找了个好看的黄金面具戴在脸上。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害怕？我们三个的灵性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身边没有炼药师和神官，万一再遇到埋伏，可就凶多吉少了。”陆子衿借着幽暗的火光，打量着这对狗男女。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是用分身来的，估计应该不会伤及本体。”
　　苏有珠转过身来，嗓音清冷：“巧了，我也是分身来的。”
　　“滚。”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
　　顾见临没说什么，他思考着移花接木的事情，心情莫名的沉重。
　　因为想到了雷霆。
　　这显然是个疯狂的计划，不知道她的未来会怎么样。
　　忽然间，苏有珠牵住了他的手，手感细软。
　　顾见临一愣。
　　“有心事？”
　　苏有珠美眸里泛起清澈的眼波，淡淡说道：“不用跟我说，但是你要开心点。”
　　很显然，之前的命运倒影刺激到了她。
　　她觉得自己才是正牌女友，如果跟她在一起都不开心，那肯定就是她不够有魅力。
　　嗯，要学会打直球。
　　少女在心里跟自己打气。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感觉到少女把他的手给包裹起来，十指相扣。
　　这一股子狗粮的酸臭味几乎要把陆子衿给熏死了。
　　她忽然神情一凛，望向前方：“什么人？”
　　影子骤然拔刀，斩向角落的深处的阴影，刀锋掀起凄厉的呼啸声！
　　“臭粽子，老子跟你拼……”
　　只见一个胖子冲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根巨大的斧钺，气劲涌动！
　　唰！
　　刀锋横在他的脖颈上，险些斩首！
　　咣当一声，柳三爷把斧钺扔在地上，举手投降：“好汉饶命！”
　　“三爷？”
　　顾见临望向他，神情诧异。
　　“你怎么在这？”
　　苏有珠娇斥道。
　　陆子衿看到这胖子的后方，竟然还跟着两个人。
　　柳三爷愣了半天，看清了来者以后，惊恐的表情消弭无踪，转而放声大笑：“哈哈哈，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我就说我是天命之子吧？行了，都出来吧，老子的救兵到了！”
　　角落里传来日语的声音，叽里呱啦的。
　　翻译过来大概是：谢天谢地，得救了。
　　最先出来的是一位瀛洲少女，点缀着淡妆的容颜娇俏可爱，披散着一头柔顺的及腰黑发，即便裹着羽绒服也能看出窈窕曼妙的身材，踩着一双高筒靴，亭亭玉立。
　　她的眸子里流转着圣光，赫然是一个神官。
　　缩在最角落里的竟然就是之前那个发狂的瀛洲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岁的年纪，却满头霜白的头发，满脸惊恐的表情，手里抱着一柄巨大的狙击枪。
　　显然是霸王途径。
　　“不用慌张，这是我在这里遇到的朋友，跟我们一样都是伪装成囚徒进来的。这个女孩叫结城阳菜，说出来你们可别不信，这是一位大天神，朱迪雅前辈的弟子！”


###第三百章 黄昏的秘密武器
　　顾见临听到大天神这个三个字的时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朱迪雅前辈？”
　　苏有珠头顶的呆毛在阴风里竖起，美眸里也浮现出一丝愕然：“她的学生吗？”
　　只有陆子衿知道这对狗男女心里在想什么，那是因为心虚！
　　“朱迪雅前辈那是全世界赫赫有名的神官，九阶的大天神，求着她排队治病的大概能从冰岛派到罗马，人家早就已经不对外出诊了，倒是在全世界收了几个学生。这位结城小姐就是其中的一位，特地来麒麟仙宫里历练的，寻求晋升的契机，五阶教皇。”
　　柳三爷笑眯眯介绍道：“另一位叫大河望，来自瀛洲八岐神社的成员，五阶戏命师。”
　　他搓着手：“都是熟人了！”
　　其实他也暗自心惊。
　　本来是来救月姬小姐的，看来她倒是没什么事。
　　更令人惊讶的是，椅子杀人魔居然也在。
　　好吧，现在应该叫麒麟了。
　　不然显得不是那么的尊重。
　　不得不说，这个少年真的很靠谱啊。
　　女朋友出了事，立马就赶过来了。
　　不错！
　　队伍里青和赤的传人，他肯定死不了！
　　他感觉自己的腰板都直起来了！
　　结城阳菜深鞠躬：“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
　　大河望也深鞠躬，大喊道：“我是大河望，五阶的戏命师，很高兴遇到你们！”
　　相传瀛洲人之前都是很跳的，尤其是上个世纪初总会长率领人类升华者抵御朱雀神宫的侵袭，包括她本人也受了重伤，进入长达五十多年的虚弱状态，引得全世界跃跃欲试。
　　结果瀛洲人刚刚起了小心思，天人界域就从天而降，把他们的须佐之男命给弄死了。
　　那位须佐之男也是一位半神。
　　从那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天人界域不仅是克制古神族，对人类升华者也是有效的。
　　众所周知，总会长生性多疑，从此以后时不时就去瀛洲转悠一圈。
　　心情不好就得死点人。
　　以至于瀛洲人现在见到我国人，都是服服帖帖的。
　　仿佛能够感受到血脉的压制。
　　本来正愁着在这里没有补给，结果上门就送上来一个大辅助。
　　在这种鬼地方能遇到队友真的是值得庆幸的事情，然而还没等人打个招呼，就听到地下甬道里的颤动声，那是棺材打开的吱呀声响，伴随着恐怖的气势！
　　柳三爷掏出一枚古朴的玉石镜，光洁的镜面倒映出翻滚而出的黑雾，以及从棺材里走出的隐约黑影，黑暗里亮起血红的眼瞳，简直像是地狱的恶魔复苏！
　　而且不止一个，足足八具棺材！
　　“快跑！”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拔足狂奔！
　　通体燃烧着神祭之火的骸骨巨人凭空具现，硬生生堵在甬道的尽头，积蓄着暗能量。
　　顾见临吸取了教训，坚决不跟这些伪祖缠斗，只打游击战！
　　“奇怪，按理来说这些祖的苏醒应该有触发条件才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集体苏醒？”苏有珠握着灭鬼太刀，用仅有的灵性反手挥出次元斩，切裂了头顶的石壁，碎石滚落。
　　“不愧是学术攻略者，这个时候还在思考为什么！”
　　陆子衿双手一拍，碎石轰然汇聚起来，汇聚成坚固的石墙。
　　大河望恨得咬牙切齿，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幽荧集团的司老太爷！不知道这家伙用了什么手段，利用那些候选者的生命启动了这里的某个炼金矩阵。以至于这些伪祖全部苏醒了，本该距离醒来，至少还有一段时间的！我们也险些遭了毒手。”
　　他边跑边喘气，愤愤说道：“他们手里的却有足以规避袭击的手段！”
　　“司家的人一直都是这样，我听说他们培养的候选者，基本都是服用了精神毒素控制的，要他们送死的时候就必须去死。但我不知道，分明都是这种作风了，为什么还会有人选择投靠司家。”结成阳菜迈着长腿狂奔，释放出柔和的圣光，笼罩着众人。
　　干涸的灵性渐渐恢复，这就是奶妈所带来的好处！
　　“好大。”
　　苏有珠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陆子衿冷冷瞥过去一眼，确实是奶妈啊。
　　“这就是我看司家不顺眼的原因了，他们在世界各地做升华者的贷款生意，不限于金钱资源和庇护服务，实际上就是坑蒙拐卖。司家会控制那些升华者的家人，强迫他们为自己做事，顺便喂养精神毒素，强行控制他们。”柳三爷气喘吁吁道。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又问道：“三爷，好久不见，你身边的人呢？”
　　苏有珠也侧目望去，眼神沉静。
　　“我们被司老太爷袭击，已经失散了！”
　　柳三爷提到这件事，脸色不太好看，咬牙说道：“我感觉他们凶多吉少！”
　　其实倒也没那么夸张。
　　顾见临还是能感应到屠夫和书翁的存在，只是生命气息的确变得微弱了许多。
　　背后的漆黑甬道里传来恐怖的咆哮声。
　　感觉像是哥斯拉在怒吼。
　　八个伪祖，足以把他们团灭好几次了。
　　因此他们必须想尽办法逃命。
　　头顶石壁的裂隙里倾泻着辉煌的光辉，那是天人界域的力量最集中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先往那边跑就是了。
　　天人界域的力量越是浓郁，对古神族的伤害就越大。
　　等到抵达天人界域最中心的区域，伪祖们再动用古神之力，大概率会直接崩溃。
　　青铜宫殿的地下结构错综复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只能凭借石壁裂隙里倾泻出的金光才能看清前面的路，青石砖地上散落着森然的白骨。
　　不知道是人类还是属于古神族。
　　“快跑，那些东西快追过来了！”
　　柳三爷逃命的同时，低头看了一眼镜子里倒映出的恐怖黑影。
　　能够感觉到，祂们愈发的逼近！
　　也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的印堂里泛起了黑气。
　　咣当一声，他摔了一个狗啃泥。
　　这胖子是四阶的古武途径，怎么也不该犯这种错误才对。
　　“你被运势给影响了！”
　　苏有珠一眼就看出了这胖子的情况，眼神变得寒冷起来：“这是卦师途径的能力！”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也感觉到不对劲，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眼神里羞愤欲滴。
　　“怎么了？”
　　顾见临下意识揽住少女消瘦的香肩，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生理期来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我应该也被影响了。”
　　苏有珠冷声说道：“司家老太爷那个混账！”
　　不止如此，队伍里的同伴几乎都出现了倒霉的症状。
　　比如结城阳菜在奔逃的时候踩到地上的骨刺，意外被贯穿了脚踝，本来只是小伤而已。
　　偏偏骨刺上的附带着精神毒素，即便是她都难以祛除。
　　再比如，大河望突然开始头晕恶心，这是他多年前留下的精神旧疾，无法根治。
　　陆子衿殿后的时候被狂暴的吼声震伤了耳膜，耳朵的鲜血汩汩流出。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因为狭长的甬道疯狂颤动起来，无数裂隙蔓延到四面八方，浮灰簌簌的抖落，很显然已经支撑不住重量，即将彻底坍塌下去。
　　不知道几万吨的重量砸下来，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这绝对是司老太爷的能力，他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然后独吞高天原的宝藏。”结城阳菜俏脸泛起一抹苍白，同时又心有不甘，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这个混账东西！”
　　大河望咬牙切齿说道：“明明是我们把情报分给幽荧集团的。”
　　顾见临赫然转头望向他们，沉声说道：“你们说什么？什么情报？”
　　事到如今都被困在这里，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结城阳菜咬着樱唇，低声解释道：“目前世界上有一个说法，我们瀛洲人的文化传承，来自于秦朝时著名的方士，徐福。这个传说是真的，因为早在两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就曾误打误撞闯入东海的海底，成为了麒麟仙宫的封弊者，听说了蓬莱仙岛。”
　　“我们把蓬莱仙岛称之为高天原，相传这里藏着终极的进化之谜。”
　　她低声说道：“这次幽荧集团跟八岐神社做了交易，换取了先祖从麒麟仙宫里珍贵典籍。为了不打草惊蛇，才让司家的老太爷带队进来，我们混迹在候选者里。”
　　大河望咬牙说道：“谁想到他们竟然不讲信用，想把我们也弄死。”
　　有那么一瞬间，陆子衿眼瞳里闪过一丝寒芒，冷声质问道：“以太协会和八岐神社是盟友，你们居然私自串通幽荧集团，难道想死么？”
　　八岐神社是秩序的一员，这种举动显然是背叛。
　　结城阳菜美眸低沉，倒是没有辩解什么。
　　大河望脸色有点难看，知道自己是与虎谋皮，讪讪说道：“这不是因为总会长大人把我们这一代须佐之男命的继承人都杀了嘛，因此那位大人心生不满。”
　　陆子衿的眼神更加寒冷了。
　　“别内讧，别内讧啊，一致对外！”
　　柳三爷急忙跳出来打圆场，好声好气劝道：“这事其实我也知道，我听我小姨说，以太协会最近在做一个终极的实验，一旦成功的话就会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而这个方法，当初应该就是从蓬莱仙岛里传出来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苏有珠眯起美眸：“终极的实验？”
　　顾见临隐约知道这里藏着的东西是什么了。
　　“别吵了，快想办法离开。”
　　他低声说道：“我们还有机会。”
　　……
　　……
　　青铜宫殿的正殿里弥漫着辉煌的光屑，能够看到巨大的黄金根茎盘根交错，躯干是如此的虚幻，却又那么的真实，隐约弥漫着黑色的符文，蕴藏着恐怖的能量。
　　殿堂里的四面八方点燃着烛火，红色的蜡烛融化成油。
　　烛火在阴风里摇曳。
　　司老太爷仿佛神棍一般手持法器念念有词，黑色的雾气翻涌着，涌向四面八方。
　　他的面前也汇聚着灰雾，隐约倒映出甬道里一行人逃命的模样。
　　这是卦师途径的能力，运势干扰。
　　只要布下矩阵，就可以施法左右一定范围内的运势。
　　自身的位阶越高，越是有效。
　　当然，也跟受术者的位阶和生命层次有关。
　　“多亏了军师留给我们的古籍。”
　　他森然笑道：“如此一来，这些人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司卫安眼神里闪过一丝残忍的神情，即便军师下令不许杀害那个女孩，但他才不管那么多呢，到时候拿了这里的宝藏，掌握着力量的一方，才说了算。
　　“果不其然，军师永远算无遗策。永远不要低估以太协会的总会长，秩序的人早就发现了这里，否则这里不可能有天人界域的痕迹，但他们的人应该也没能救出徐福。”
　　夏瑜依旧是那么的优雅，挽着一头松垮的长发，白裙轻飘：“但我想不通过，这里的天人界域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为了留给后来的攻略者用的？”
　　留下天人界域的结界，防止黑暗世界的进化者们来到这里。
　　很合理。
　　“我们已经抵达了最深处，但依旧没有看到徐福。”
　　司老太爷冷哼道：“还有那两个神侍，也让他们给逃了。”
　　“没关系，我可以去抓。”
　　司卫安舔着嘴唇，眼神阴冷。
　　夏瑜却意味深长说道：“军师早就说过，不要节外生枝，这里藏着的秘藏才是重中之重，你们不妨看看那副壁画，就应该知道这东西的分量！”
　　正殿内的黄金树根上，弥漫着的黑色符文泛着惊人的神异。
　　即将覆盖整个黄金树根。
　　届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正殿左右两侧的青铜墙壁上绘着的鲜血淋漓壁画。
　　第一幅壁画，记载着麒麟氏族的历史。
　　遮天蔽日的黄金树下，巨大的神明俯瞰着脚下痛苦跪拜的子民，祂们的面容都是由两张不同的人脸拼凑而成的，似乎在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最终被铁剑贯穿，封印到棺材里。
　　祂们被埋葬在树下，成为了树的养分。
　　巨大的神明把自己的骨和血，喂养这颗黄金神树。
　　第二幅壁画，则是烛龙氏族的历史！
　　巨大的神明轰然陨落，被埋葬在时间的尽头，祂的灵性从天穹之上涌出，几乎充斥着荒芜的古神界，最终滋养着一方世界的土壤，以供黄金树的生长。
　　隐约有遮天蔽日的黑龙释放出自己的灵性，也在试图滋养着整个古神界。
　　祂的骨和血也作为祭品，被黄金树吞噬。
　　“我解读不了这两幅壁画。”
　　司老太爷眼神深沉，幽幽说道。
　　“您当然无法解读，因为这涉及到的至尊级的隐秘。”
　　夏瑜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等到结界解除以后，您只需要把军师给您的东西插进神树的根茎里就可以了。届时，老太爷在黑暗世界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
　　就在这时，司卫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赫然转身！
　　轰！
　　青铜墙壁竟是被一拳轰碎！
　　伴随着炸散的烟雾，男人宛若一道黑色的闪电般袭来，他的左眼赫然是森严的金色，右眼是妖异的血色，漆黑的长风衣在风里猎猎作响，如流水般颤动。
　　宛若龙吟般的刀鸣声，响彻全场！
　　“顾见临？”
　　司老太爷看到这个男人，悚然而惊：“不对，你是……”
　　咔嚓一声！
　　他的脑袋高高飞起，一道凄厉的寒光稍纵即逝，刀鸣声颤动不已。
　　秒杀！
　　伴随着地面的轰然颤动，一具铁棺破土而出。
　　悲尸循环。
　　司家传承的独门秘术，每个人都有三条命的机会。
　　太强了！
　　司卫安眼神几乎炸裂，这个男人明明只有四阶的水平，为什么能这么强！
　　只见男人在空中转身，漆黑的额发飘摇间，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打了一个手指！
　　轰！
　　司卫安闪躲不及，只见漆黑的雷霆从天而降，轰然爆炸开来，淹没了他！
　　“老太爷！快拿出那个东西！”
　　夏瑜见状也顾不得优雅了，惊惧地瞪大美眸，头顶生出一枚粲然的金丹。
　　关键时刻，男人随手一指，漆黑的闪光喷薄而出！
　　轰隆一声巨响，夏瑜也被轰飞到墙上，震得她喷出一口鲜血，洁白如雪的裙子都被烧灼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一头长发也凌乱散落。
　　哪怕以金丹防御，爆炸的冲击波也重创了她。
　　铁棺刚刚打开，男人就扭头瞥了过去，不动声色地握紧右手的太刀。
　　刀锋隐约闪烁着雷光。
　　随着一道炽烈的雷霆稍纵即逝，铁棺被一分为二！
　　咔嚓一声。
　　司老太爷刚刚转生复活，第二条命就没了，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老脸上。
　　一条血线从他的额头蔓延到下半身，鲜血如瀑布般喷涌而出。
　　这一幕如果被记录下来，绝对是惊悚至极的鬼故事，谁也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怎么会突然长大成人，而且变得如此的强大，你要说这是年轻的赤和青合体，他们都信。
　　太离谱了。
　　司老太爷临死前的感知里，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实力强大，而且力量体系荒诞至极。
　　前一秒是斩鬼。
　　下一秒是神司。
　　灵活就业是吧！
　　好在第二次被秒的瞬间，他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柄断刀的刀柄。
　　明亮的刀身，倒映出一个人的脸。
　　“大小姐，请您救救我们！”
　　地底再次冒出一具铁棺，棺中响起苍老的声音。
　　只有大小姐出手，才能够解决面前的这个男人。
　　因为大小姐是黄昏的秘密武器。
　　战无不胜！
　　男人扶着额头，他已经濒临消散的边缘，只是当他看到那个人的脸时，却浮现出了一丝恍惚的神情，轻声说道：“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第三百零一章 朱雀尊者的痕迹！
　　男人流露出的那种眼神，仿佛时隔多年故人相逢。
　　庄严肃穆的正殿里却弥漫着森然的杀机，似乎是当那柄断刀出现的一瞬间，时空的大门便已经打开，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少女投来冷漠的一瞥，似是困惑。
　　只是在司老太爷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这位大小姐从未接触过外界，加入黄昏以后连出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而且每一次都是隔空秒杀，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她的尊贵，她的强大，她的傲慢，无人可及。
　　黄昏的最末位，也是最为神秘的究极武器，那个代号为云雀的少女，迄今为止几乎没人见过她的真容，更不知道她究竟从何而来。这个谜一样的女性，却被誉为是支撑整个黑暗世界的王座，是曾经的那位王在陨落前，所预言的天选之人。
　　怎么也不敢跟眼前的这个男人发生交集！
　　等等，老人忽然反应过来了！
　　这是命运倒影！
　　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赫然就是长大以后的顾见临！
　　也就是说，未来麒麟和云雀会有交集！
　　“我不认识你。”
　　冥冥之中，响起少女毫无情感的嗓音，那柄断刀微微颤鸣着。
　　虚空里隐约有漆黑空洞撑开，似乎有什么人要走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时空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
　　男人撑开时空冻结的界域，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只是默默凝视着黑洞里的人，眼神寂寞像是千年古刹里的落叶，又似是深夜的凄切寒风，继而渐渐浮现出杀意。
　　当少女的声音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见他腰身下沉，摆出一个古朴肃杀的起手式，握紧刀柄的双手鼓起青筋，血色的刀锋迸发出漆黑的雷霆，千丝万缕的黑色电弧跳跃，迸发出千鸟齐鸣的尖啸。
　　面对这个坏女人，他必须要用斩鬼途径。
　　一定要在对手最擅长的领域，击溃她！
　　轰！
　　寂静的时光破碎，唯有一道雷光驰骋，硬生生击碎了虚空里撑开的黑洞！
　　黑洞里即将踏步而出的少女轰然坠入深渊里。
　　“你是谁？”
　　最后的一瞬间，这个少女投来森冷的一撇，似乎记住了男人的脸。
　　“你只是她用炼金术刻印下来的力量投影而已，我不想跟你废话。”男人眼瞳里杀意弥漫，面无表情地一甩刀锋，他的躯体却变得虚幻起来，骤然崩溃！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这是因为他本身的存在，已经超出了这个虚幻世界的规则限制，在施展绝强的一击以后，必然会导致自身的消亡，无可挽回。
　　本来，他是来杀司家的老太爷的。
　　只是当他看到那柄断刀以后，就知道自己必须要换一个目标了。
　　否则的话，顾见临他们今天都会出事。
　　砰的一声，他化作漫天的光屑，湮灭无踪。
　　正殿里弥漫的磅礴杀机，骤然消弭。
　　“哈哈哈，天不亡我，这个见鬼的东西终于死了！没想到这个人未来竟然如此强大，哪怕青和赤年轻时也不过如此。还好，我早就准备了后手！”司老太爷跌跌撞撞从铁棺里冲出来，老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清醒和张狂，他视若珍宝的拾起那柄断刀，如获至宝。
　　那个命运倒影很强，但为了阻止大小姐的一击，把自己给搭上了。
　　忽然间，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古老的低语声。
　　那个苍老的声音，仿佛在召唤着他。
　　“救救我，快来救救我。”
　　迷雾弥漫开来。
　　正殿里轰然升起一座青铜铸就的祭坛，无数妖异的鬼火围绕着矩阵的四面八方，古老的阵纹仿佛刻有龙蛇和麒麟的图腾，泛着妖异的暗红色血光，庄严诡异。
　　这里果然是麒麟和烛龙的造物。
　　徐福诚不欺我！
　　“我被封印在冻结的时空里无法逃脱，你只需要启动这个炼金矩阵，这里的结界就会崩溃，届时我将挣脱囚牢，将宝藏赠与你。”
　　徐福苍老的声音说道：“击碎那颗眼睛即可！”
　　司老太爷握着那柄断刀，走到了这个炼金矩阵的最中央。
　　只是当他看清了那颗眼睛的时候，却悚然而惊。
　　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如坠冰窟。
　　可惜已经晚了，断刀已经贯穿了那颗眼睛，浓郁的光芒四分五裂！
　　司老太爷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只是感到惊悚。
　　因为炼金矩阵的核心阵纹，竟然是朱红色的雀鸟，如此的尊贵雍容。
　　祂的眼瞳，刚巧就是阵纹的核心。
　　“老太爷，快！”
　　夏瑜踉跄地站起来，沉声说道：“迟则生变。”
　　司卫安却第一次从叔父的脸上，看到如此惊恐的表情。
　　因为司老太爷今年一百三十岁，他是经历过扶桑神宫的入侵还存活下来的老人，当年那个神族侵蚀现实世界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场末日般的浩劫，而那时他还是个菜鸟。
　　这个图腾，他曾经在扶桑神宫见过。
　　不，不是图腾。
　　而是这个图腾的本尊。
　　那时的他只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匆匆瞥了一眼天上的那个尊贵身影，便被几乎全盛姿态的古之至尊所震慑，精神意志当场崩溃，回去修养了整整十年。
　　这是……朱雀尊者！
　　……
　　……
　　顾见临还在地宫里玩命逃窜，他孤身一人负责殿后，因为只有他不受霉运的干扰。
　　而影子则在前方探路。
　　漆黑的甬道里隐约有蠕动的声音，只见如粘液般浓稠的血肉从碎裂的墙壁缝隙里涌进来，凝聚成狰狞可怖的畸形怪物，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死气！
　　这是尸鬼术。
　　而且是古神族的尸鬼术变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整这么恶心就是了。
　　如今他的灵性是充盈的，暗金色的骸骨巨人轰然凝聚出来，四尊鬼手凝聚着黑暗！
　　还好这个时候没带鹦鹉。
　　不然这家伙一声须佐能乎，在两个瀛洲人面前当场社死！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敞开释放出磅礴的暗能量，像是一枚黑日般爆发开来，硬生生把怪物们给炸成了肉泥，细碎的血肉喷溅到墙上，甚至发出焦糊的味道。
　　“少年，快跟上！”
　　大河望在前面喊了他一声。
　　结城阳菜还不忘回头施加一层圣光庇护，因为她觉得这个少年实在是太可靠了，竟然掌握着传说中的本源禁咒，能够一个人包揽探路和殿后，能扛伤害还能输出。
　　只可惜纵然黑暗震荡的输出很足，但是这些肉泥竟然会重新聚合起来。
　　等于是杀不死的怪物！
　　顾见临眼神阴晴变化，好在他看出来这些肉块只要炸得足够碎，那么重新聚合的速度就会越慢，经过短暂的思考以后，他再次抬起右手，漆黑的雷光凝聚拉长！
　　太古禁咒，诸天神雷！
　　禁咒的应用很广泛，基本都是配合自身的能力。
　　雷电和暗能量结合起来，就能被他制造成这样的雷霆之枪！
　　“诸天神雷？”
　　大河望大惊失色，险些一个踉跄倒地，颤声道：“这是何方神圣？”
　　结城阳菜侧目望去，眼神里满是惊惧，惊叹道：“好强的威势，好帅！”
　　苏有珠冷冷瞥了这女人一眼，想着从什么地方砍她一刀。
　　反正奶妈不怕挨砍。
　　只有陆子衿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震惊，因为总会长的招牌禁咒就是诸天神雷，传说中它的作用远不止于此，能够破坏生机，还能泯灭死意，天威滚滚。
　　甚至能够驱邪。
　　瀛洲有不少的圣域级，都是死在诸天神雷之下。
　　轰！
　　漆黑的雷霆之枪炸裂开来，几乎轰塌了后方的甬道，那些血肉凝聚而成的怪物当场被炸得灰飞烟灭，甚至连碎屑都缠绕着隐约的雷光，被烧成了焦炭。
　　再也无法重新聚合！
　　顾见临惊喜地望着这一幕，这就是诸天神雷的威力。
　　“前辈？”
　　结城阳菜看向自己的前辈，发现他神情阴晴变化。
　　大河望见状，心中微微一横，咬牙说道：“阳菜，要不要拼一次？看来这次我们遇到的队伍实力很强，继续没完没了的逃命，只能错失良机，也活不下去！”
　　他不等答复，大吼道：“我们去把司家人给干掉！”
　　柳三爷诧异地望向他，该死的瀛洲人果然不可信，永远都藏着一手。
　　只可惜眼下不是废话的时候，甬道尽头的恐怖气息越来越近，他们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没想到大河望掏出狙击枪，汇聚着恐怖的光和热，一发虚狗炮轰出！
　　轰隆！
　　作为霸王途径，输出能力是绝对拉满的。
　　只见一发红热的巨炮几乎贯穿整个地道，威力极其惊人。
　　顾见临转身跑回去的时候，诧异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没想到他竟如此深藏不露。
　　结城阳菜口中念念有词，竟然掏出了疑似是神道教的符箓，随手抛在半空中，释放出浓郁的圣光，仿佛有隐约的魂灵被召唤出来，附着在同伴们的身上：“煌煌神威，天命在我，邪祟退避，圣洁之意为统率高天原之光，神明庇佑于我！”
　　伤势尽数治愈，灵性强度大幅提升。
　　顾见临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淡说道：“你们瀛洲人都是这么中二的吗？”
　　小奶妈俏脸瞬间就红了。
　　“哈哈哈，这是我们的传统艺能啊。”
　　大河望再次轰出一发虚狗炮：“来尝尝我们羁绊的一击吧！”
　　轰！
　　“左边走，左边的甬道可以通向正殿！”
　　根据指引，柳三爷带头冲锋，忽然间看到了璀璨的光芒扑面而来。
　　苏有珠强行刹住脚步，下意识握紧刀柄，神情警戒。
　　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凛然和愤怒，握着刀的双手青筋鼓起。
　　陆子衿也顿住了脚步，因为她也察觉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那是当初在峰城的海青高速路，也就是老顾出事的地点，曾经出现的恐怖气息。


###第三百零二章 神司途径，太一神！
　　那是地宫的尽头，眼前是如日之升的火光，如极光般千丝万缕的弥漫开来，隐约能够见到雍容羽毛在风里飘摇，甚至能还有雀鸟的侧影稍纵即逝。
　　这是宛若祭祀场一般的庙堂，遍布破碎的丹炉和狰狞的人骨。
　　巨大的古老石阶通向高处，那是通向正殿的阶梯。
　　苏有珠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气息，这是当初在海青高速路上曾经压迫得她无法喘息的神威，仿佛把她又带回了那个暴风雨的夜晚，重温绝望和愤怒。
　　“有珠。”
　　陆子衿抬手抚摸着她颤抖的后背，实际上她也知道这股气息来源于谁，因为即便半年前她姗姗来迟，但依旧在那条高速路上感受到了浩瀚的神威。
　　现在是危急时刻，必须要冷静下来。
　　因为她们知道，最受影响的人绝对不是自己。
　　隐约有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顾见临最初还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突然停下，当他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金色光辉时，却觉得胸口似乎被淤泥所堵塞，呼吸也变得不顺畅了，几乎窒息。
　　不仅如此，他甚至感受到头痛欲裂，眼前出现恐怖的幻觉。
　　暴雨滂沱的夜晚，高速路旁的指示标牌，风雨里飘摇的树枝，世界在熊熊燃烧。
　　雪亮刺眼的灯光照破暴风雨，巨大的卡车燃烧着炽烈的火焰，像是巨兽般咆哮着袭来，挡风玻璃下的司机宛若一具尸体般冰冷漠然，恐怖的鬼影笼罩着高速路，它生有九个狰狞可怖的头颅，分别长着诡异的人脸，似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鬼车始祖！
　　黑暗铺天盖地，顾见临听到了世界崩塌的轰鸣声。
　　有人抱住了他，怀抱里传来久违的温暖。
　　“别怕……”
　　那个人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这只是一场噩梦，就像是你小时候发烧一样，回头让你妈给你买点感冒药，睡一觉醒来以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是那么的稀松平常，就像是平常大大咧咧的样子。
　　却又是那么的不舍。
　　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顾见临隐约睁开眼睛，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悬浮在半空中，地风水火精神的元素乱流汇聚在他的头顶，他背后生出了羽翼，隐约飘摇着虚幻的凤尾。
　　他的背影也燃烧起来，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顾见临很想招手，把这个男人给喊回来。
　　又或者冲上去，跟他一起死去。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到，这只是幻觉而已。
　　那个狰狞的鬼影仿佛笼罩了整个世界的狂风暴雨，磅礴的神威充斥在天地间。
　　然而在最后的一瞬间，顾见临似乎看到了什么。
　　那种磅礴的神威，并不是来自于鬼车始祖！
　　那是一尊屹立在天穹之上的神明，纵然全世界的风雨都扑不灭祂的火焰，当祂鸣叫的时候天地都要燃烧起来，祂的羽翼遮天蔽日，凤尾拖曳到黑暗的尽头。
　　宛若太阳般照彻黑暗。
　　轰！
　　顾见临罕见发出了愤怒痛苦的咆哮声，那束光像是劈开混沌的雷霆，几乎把他的记忆也给撕裂了，时隔半年之久他终于回到了记忆深处，窥见了当初那场车祸的真相。
　　他头痛欲裂，忍不住双膝跪地，死死顶着自己的头骨。
　　“小顾！”
　　陆子衿急忙扶住他的肩膀，吓得俏脸苍白。
　　苏有珠哪里能忍心看他如此痛苦，连忙跪在他身边抱住他，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和柔软来缓解他的痛苦，抬头寒声说道：“神官呢？瀛洲人，快来！”
　　结城阳菜凑过来一看，被吓了一跳。
　　因为这个少年的精神和灵性紊乱至极，而且是他自己导致的。
　　神官途径并不是简单的释放圣光那么粗暴无脑，而是需要极其精密的微操作，基本已经到了分子层面的干涉，因此作为一个奶妈要有非常过硬的医学素养，否则就是去害人的。而她作为一位大天神的学生，赖以生存看家的本领自然没有问题的。
　　只是眼下的情况，连她都束手无策。
　　“救他！”
　　苏有珠抱紧怀里的少年，握着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上：“快点！”
　　当大河望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说这真是经典艺能了，怎么那位大天神一脉从老师到学生，总是被人用刀架着脖子，逼着治病救人啊。
　　“哎呀快点啊，愣着干嘛！”
　　柳三爷也急了。
　　眼下确实不是磨蹭的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大河望负责镇守甬道，架着狙击枪疯狂开炮。
　　结城阳菜再次从口袋里摸出神道教的符箓，这是结合禁咒和瀛洲本土的媒介，再加上神官途径能力所创造的组合技，她翩翩起舞，口中念念有词：“风花雪月，水中倒影，来自高天原之上的神明庇佑着我，将神恩赐予你，驱散邪妄，退治邪魔！”
　　她单手指天，再指少年：“去！”
　　一缕圣光照在少年的眉心，明亮至极。
　　众人却沉默了，因为被她尬地头皮发麻。
　　只有大河望怒吼道：“纵使刚刚相逢，也不要小看我们友情的力量啊混蛋！”
　　轰隆隆，无数炮火爆炸开来，彻底轰塌了甬道。
　　半响。
　　顾见临感受到眉心里传来的柔和圣光，极大程度上帮忙缓解了他的头痛，当然还有脸颊感受到的柔软也是那么的美妙，把他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没事吧？”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担忧的眼神。
　　苏有珠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发，半年前的那个雨夜里她是第一个赶到他身边的人，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心都要碎了，也知道这件事给他的阴影到底有多大。
　　“嗯。”
　　顾见临隐约想起来了，当初他似乎也是这样被人抱着，耳边回荡着若有若无的呼唤声。
　　其实这个女孩很早就出现在自己身边了，只是他当时受伤太重，所以忘记了。
　　“鬼车，朱雀。”
　　他以手扶额，忍着脑颅里的剧痛，低声说道：“当初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老顾面对的也不仅仅是鬼车始祖，当时朱雀尊者也出现了。我甚至怀疑，老顾当初这么急匆匆的想逃，并不是因为他出来以后发现自己被通缉了，而是为了躲避朱雀。”
　　苏有珠对他的能力绝对信任，因此丝毫不怀疑他看错了。
　　只是这件事，过于荒诞。
　　“这怎么可能？朱雀尊者早在几十年前就被打入维度乱流里了，哪怕祂已经回归了地球，但一个至尊级在现实世界出现，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子衿难以置信，失声呢喃：“甚至连天灾都没有察觉。”
　　柳三爷听到这些年轻人讨论的都是至尊和天灾，头皮都发麻，回头劝道：“出去以后知道该怎么办吧？你们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无论是结城阳菜还是大河望都是明白人，这些都是禁忌的话题。
　　只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实在是让人太惊讶了。
　　无论是掌握总会长的招牌禁咒，诸天神雷。
　　还是开口就讨论朱雀氏族。
　　多半是秩序世界培养出来的超级天才，绝对是欧米伽序列，数一数二都不为过。
　　顾见临知道这件事的确过于古怪，方才他看到的绝对就是朱雀尊者。
　　只不过，为什么一位古之至尊的出现，就连老师都没察觉。
　　“当初白泽曾经警告过烛龙，一定要小心朱雀。有珠的命运投影也说过，朱雀是究极的恐怖。上个世纪末扶桑神宫的一战，或许并不是人类想象的结局。”顾见临心乱如麻，强忍着头痛起身，打量着这座地宫尽头的祭祀场，最后的大门应该就是通向正殿。
　　正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启动了，因此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摇摇欲坠。
　　不知为何，这里明明是麒麟和烛龙创造的世界。
　　偏偏却有朱雀的力量在弥漫。
　　他强撑起身，踉跄着打量着这个祭祀场，看着地上的破碎丹炉，还有尸骨。
　　这些骸骨似乎都不大，看起来甚至还没有成年，身上却都出现了古神特征，有的已经生出了龙尾，而有的则有巨大的犄角，还有的骨骼缝隙里夹着鳞片。
　　他们的骨骼呈晶莹的玉质，显然不是正常状态。
　　眼下没有卦师和灵媒，只能通过侧写来判断他们生前的特征。
　　这倒是还好说，因为这些骸骨身边都有玉饰，甚至还有散落的金线。
　　应该是千年前绣在衣服上的。
　　每一个丹炉里都有一具骸骨，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童男童女。”
　　苏有珠也是封弊者，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尸骨生前的来历，轻声说道：“这些都是当年跟徐福东渡的童男童女。当初海底地宫入口出的空棺材本该属于他们，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他们放弃了守门的职责，来到了蓬莱仙岛。”
　　陆子衿抬头望去，神情严肃：“你们看那边。”
　　这座祭祀场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青铜雕塑，俨然也是古神族的雕刻风格，透着一股浓烈的宗教神秘气息，披着神袍的人盘膝而坐，低垂着头颅，眼神怜悯。
　　“徐福，这就是徐福！”
　　大河望激动起来，跪拜在这座雕塑面前，双手合十，激动说道：“我们曾经在神道教的古老典籍里见过这样的雕塑，先祖大人果然没有欺骗我们。传说中，徐福真的抵达了蓬莱仙岛，从而窥见了长生之谜，一切都是真的！这里有巨大的宝藏！”
　　结城阳菜却狐疑问道：“徐福难道不是守门人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答案很显然，徐福的确是守门人。
　　只是他却放弃了守门的职责，从而进入了这里。
　　“因为徐福在炼丹。”
　　顾见临望向头顶上绘制的两幅壁画，已经明白了一切。
　　壁画上的内容通俗易懂，风烛残年的怪物老人，带领着当初的童男童女们，放弃了守门人的职责，从海底地宫的入口进入了麒麟仙宫，穿越了荒原和冰海，长途跋涉。
　　这一路上，时不时就有人被困在丹炉里，焚烧至死。
　　沦为森然白骨。
　　最终抵达蓬莱仙岛时，活着的童男童女，已经寥寥无几。
　　“这是人体炼成？”
　　苏有珠望着壁画，眼神猜疑。
　　“不，这并不是，他们是在炼丹制药。”
　　顾见临抬手一指：“看第二幅壁画。”
　　第二幅壁画的内容更加明确，生有烛龙氏族特征的童男童女们在炼丹炉里焚烧，他们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有的龙角被烧毁，有人的眼瞳恢复清明，还有的褪去一身龙鳞。
　　只不过当这些龙族特征消失以后，他们也都无一例外的死去。
　　生有龙角的老人痛苦地望着这一切，微微欠身向他们行礼，转身离去。
　　至此，徐福在这个祭祀场里做过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在寻找破解古神族控制神侍的方法。
　　这些童男童女，应该都是自愿成为实验体，为了人类世界而奉献了自己。
　　“你们过来看，这里出现了一行字迹。”
　　陆子衿走到那尊巨大的雕塑旁，看到了地上留下的，剑锋劈斩的字迹。
　　“后来者需谨记，始祖级以下的神侍，并不是没有可能摆脱其主尊的控制。最早在上古时期，不周山就曾传出有人在寻找治疗精神污染的药方。万年以后，秦朝著名方士徐福为了摆脱精神控制，耗尽毕生心血创造了一种炼金矩阵，名为降灵术。”
　　“降灵术的作用只有一种，能够把人类的精神和古神族的气息暂时隔离，暂时获得自由之身，届时只需要辅佐药方，即可彻底消除自身的精神污染，从神侍变回人类。徐福将降灵术的秘法藏在这座雕塑上，以火焰焚烧即可显现出字迹。”
　　“倘若我们没能活着离开麒麟仙宫的话，希望你们能把它带到人类的世界。”
　　短暂的沉默里，但凡是对超凡世界有了解的，都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消除精神污染的药方是存在的。
　　摆脱古神控制的方法，也是存在的。
　　哪怕至尊级的精神控制无法消除，但也拥有影响整个人类史的重大意义！
　　“这种贡献，堪称大贤！”
　　柳三爷深深鞠躬，以表敬意。
　　陆子衿抬手点燃一道火焰，焚烧着这座雕塑。
　　隐约有金色的字迹浮现出来。
　　大河望冲上去仔细看，可惜却什么都看不懂。
　　“这是古神族的文字吧？”
　　阳菜凑过来轻声说道：“不是我们能看懂的。”
　　这两位瀛洲人已经看出来了，那个少年和他带着的两位少女才是真大腿。
　　他们能解读出古代的历史。
　　也能识别古神族的文字。
　　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
　　转瞬间，雕塑上的金色文字湮灭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顾见临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经全部记下来了，哪怕他对炼金术一窍不通，回去以后也可以找个炼金术的大师复刻下来，他很感谢先人能创造出这种东西。
　　但现在，他要去做另一件事了。
　　轰隆的巨响声里，石阶尽头的正殿剧烈颤动，朱红色的火光燃烧了起来，这是炼金矩阵轰然运转的声音，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无疑极其的恐怖。
　　毕竟司家老太爷，已经捷足先登了。
　　但生路就在前方，不然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等等，小顾呢？”
　　陆子衿忽然转身。
　　苏有珠本来沉浸在解读雕塑上的文字，忽然惊觉到身边的少年不在了。
　　不存之锁！
　　柳三爷更是环顾四周：“诶，刚才还在附近的？”
　　唯有大河望拥有鹰眼，看到了台阶上灵性波动：“喂！小兄弟！”
　　结城阳菜也察觉到了灵性的波动，对着台阶上招手：“危险，快回来！”
　　顾见临背着刀袋恍若未闻，只是径直地走向台阶的最高处。
　　天人界域的力量，越发的浓郁。
　　来自朱雀氏族的威压，也愈发的浓郁起来。
　　他想不通这里为什么会有朱雀氏族的力量存在，只是过去了那么久他终于找到了那场诡异车祸的线索，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要去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他在石阶的尽头又看到了一行字迹。
　　“不要相信祂。”
　　……
　　……
　　炽烈的火焰弥漫在正殿里，分明如此的汹涌，却没有任何温度。
　　司老太爷已经是满脸的惊惧，他望着祭坛上扭曲的朱雀图腾，喃喃说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朱雀氏族已经很多年未曾出现过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朱雀尊者留下的图腾，祂居然篡改了烛龙和麒麟两位至尊留下的阵法！”
　　正殿的尽头，盘根交错的黄金树根颤动起来，漆黑的诡异符咒闪烁起来。
　　漆黑诡异的咒文如墨迹般蜿蜒盘旋。
　　时而像是烛龙。
　　时而像是麒麟。
　　时而又像是朱雀。
　　任谁都知道，这是来自三位古之至尊所创造的至高秘藏。
　　但人类，显然无福消受。
　　鬼知道神树里孕育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觉得脑子要炸开了，耳边都是古老低沉的呓语声，像是绝望之人的痛苦哀嚎。
　　有那么一瞬间，伴随着嘶哑低沉的笑声，祭坛上骤然冒出恐怖的火光。
　　火焰里隐约盘坐着一个恐怖的背影。
　　那是个白发披散的老人，枯槁干瘦，身披道袍。
　　像是血肉之躯，又似乎只是一道虚影。
　　徐福！
　　“不要看，那不是你能享用的东西。”
　　徐福轻笑道：“我姑且将其命名为灵性交融秘术，最初为麒麟尊者所创，后来被烛龙尊者和朱雀尊者先后完善，而我则是被留下来看守神树的人。蓬莱仙岛上没有时间的概念，我已经不知道被困在这里多久了，多谢你将我给释放出来。”
　　他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老深邃的面容，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老人。
　　“现在，还差最后一步。”
　　他笑道：“来，我之前教过你祭祀的方式，那个罗盘还带在身上吧？只要那些生命力集中到祭坛上，我就可以彻底复苏过来了，到时候我会把长生的秘密告诉你。”
　　司老太爷欣喜如狂，他已经垂垂老矣，如果能找到长生的秘密，那是再好不过。
　　“长生之谜。”
　　夏瑜眯起美眸，明显也动了心思，踉跄着起身。
　　司卫安捂着胸前被撕裂的刀伤，踉踉跄跄地走上了祭坛。
　　终于来了，蓬莱仙岛的秘密。
　　这次的任务过后，他们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巨大馈赠。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内心警兆大作。
　　因为恐怖的龙吟声响起。
　　那群人终于还是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沿着石阶狂奔疾步，宛若鬼魅般瞬息而至，他的头顶生有血红色的龙角，一双妖异魅惑的血色竖瞳里泛着森然的杀意，血色的烛龙面具栩栩如生！
　　血红色的唐刀颤动着，恍若龙吟！
　　古神化，烛龙！
　　成长型神话武装，九阴！
　　这是他最强的状态！
　　司老太爷面色大变，因为这赫然是究极进化者的姿态！
　　顾见临冷眼看着他，毫不留情地一刀斩落！
　　关键时刻，司老太爷骤然消失在原地。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侄子。
　　这是卦师途径的移形换影，只要提前做好标记，就可以瞬间转换位置！
　　司卫安！
　　原本他额头上飘摇着苍白的鬼火，他头顶上空汇聚着炽热滚烫的星云，星陨蓄势待发！
　　“哈哈哈，还好我早就准备了后手！”
　　司老太爷大笑道：“快！把麒麟之楔的碎片拿出来迎敌！”
　　司卫安眼前闪过稍纵即逝的血色寒芒，脑海里轰的一声。
　　他哪来的麒麟之楔的碎片！
　　只是一瞬间，顾见临必杀的一刀已经斩落，虚空轰然粉碎！
　　这是无可匹敌的一刀，司卫安半边身体被骤然破碎的时空吞噬，鲜血如瀑布般狂喷出来，宛若瀑布般泼洒如雨，当场就进入了濒死状态。
　　夏瑜见状悚然而惊，这里弥漫着天人界域的力量，她是绝对不会展露出进化姿态的，因此毫不犹豫地释放出一枚金灿灿的金丹，骤然向着少年砸了过去。
　　这枚金丹蕴含高度压缩的地风水火精神五种元素，极具破坏力！
　　只可惜，此刻的顾见临是全盛状态，他轻而易举地凝固了周遭的时空，九阴欢愉地颤鸣着，泛起凄厉的寒芒，反手一刀斩落！
　　轰！
　　凝固在虚空里的金丹被一刀斩爆，恐怖的能量炸裂开来，而他本人则早已闪烁无踪，鬼魅般绕到了女人的背后，一刀刺出！
　　动作一气呵成，宛若鬼神！
　　夏瑜瞪大美眸，眼睁睁地看着刀锋贯穿了自己的小腹，然后被骤然扫来的一脚轰中，在骨骼破碎的惊悚声响里，宛若炮弹一般砸飞出去。
　　司老太爷头皮都要炸开了，这种实力你告诉我是四阶，根本就不可能。
　　哪怕是四个五阶来，都未必能赢！
　　呼。
　　顾见临吐出一口浊气，神速力加持到极致，空间跳跃！
　　霎时间，司老太爷发现自己和敌人的距离骤然拉进，而他没有任何近身作战能力！
　　顾见临俯下身，腰身微微下沉，古老的刀术极意弥漫开来。
　　血色的唐刀迸发出雷鸣，千丝万缕的电光闪灭，一刀斩落！
　　咔嚓！
　　司老太爷发现自己的上半身高高飞起，鲜血如墨迹般喷洒，剧痛袭上脑海。
　　好强！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最后的一个念头闪过，砰的一声坠落到地上。
　　他手里的罗盘也跌落在地，滚落到少年的脚下。
　　顾见临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握紧血红色的唐刀，默默看着血雨的落下，眼神毫无情感。
　　他释放出的磅礴杀机，没有丝毫消弭。
　　刚才之所以能做到秒杀三人，是因为他们被天人界域的力量压制，无法施展进化姿态。
　　而他凭借金銮凤羽的庇护，施展了古神化，全力以赴的状态下连斩三人。
　　否则的话，在不动用古神语的情况下，多半要陷入一番苦战。
　　如今他不仅是灵性蒸发，意识也略有些疲惫。
　　好在最终是成功截胡了。
　　自始至终，徐福微笑地看着他，没有做出任何的额外的举动，只是说道：“很好，我就知道最后一定会是你走到我的面前，因为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已经进化的如此完美，甚至还得到了天人的眷顾，你身上应该有什么能够让你规避天人界域吧？”
　　他的嗓音温和，语速流畅。
　　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囚禁了多年的古代人。
　　顾见临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炼金术大师本尊，眼神古井不波。
　　“来，捡起那个罗盘。”
　　徐福轻声说道：“我教给你如何操纵它，你把我彻底解救出来。说起来，你想不想知道如何同时承载天人和进化者的力量？当年有人从这里出去，就带走了这个方法……”
　　话音刚落，恐怖的龙吟声再次响起。
　　就像是稍纵即逝的寒风呼啸而过，顾见临似乎被跨越时空而来的神祇附体，血色的唐刀迸发出龙吟般的颤鸣，转瞬间闪过的刀华足以斩断时光！
　　灵性疯狂燃烧，数十万亿的细胞愤怒咆哮，身体机能压榨出磅礴的力量！
　　世上罕有如此孤绝的刀势，沿途所经之处的时空被强行撕裂，龙吟声冲天而起！
　　轰！
　　只听一声轰然的巨响。
　　顾见临感觉到握刀的虎口剧震，倾尽杀意的一刀戛然而止，刀锋悬停，颤鸣不已。
　　徐福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汇聚着隐约的黑色闪光，便挡住了他的斩击。
　　“这把刀我感觉到了令我恐惧的气息，尤其是你刚才斩出的一刀，让我想到了一位伟大的神明，只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效忠于祂了。”
　　他的头顶骤然生出了黑色的麟角，眼瞳却是妖异的血色竖瞳，额头上竟然还有一只金色的天眼，宽松的道袍下遍布狰狞的鳞片，背后竟然还生有凤羽！
　　这个老人，竟然同时具备三种神侍的特征！
　　麒麟，烛龙！
　　还有……朱雀！
　　“你现在的主尊是朱雀尊者。”
　　顾见临冷冷地盯着他，双手握紧血红色的唐刀，竭尽全力却不得丝毫寸进。
　　九阴颤鸣着，发出惊恐的警告。
　　因为眼前这个老人，位阶高到难以想象。
　　“我倒是该惊讶于你的眼光，还是该惊讶于你敢向我拔刀的勇气？”
　　徐福似乎入了魔一般，露出诡异的笑容：“毕竟我是一位，太一神。”


###第三百零三章 撕碎黑暗，天人境界！
　　这是顾见临第一次遭遇如此强大的对手，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激素飙升，精神意志如熔岩般沸腾，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愤怒咆哮，压榨着力量。
　　神司途径的序列在近代是用古代神话的一首远古歌曲来重新整理的，战国时期的楚人屈原对其进行了二创，最终被命名为九歌，是祭神的乐歌。
　　前八个序列为：司命，少司命，大司命，云中君，星君，天君，东君，东皇。
　　唯有最后一个序列，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
　　太一神！
　　九阶，太一神！
　　“你是怎么察觉到我不对劲的？”
　　徐福好奇问道：“我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
　　顾见临眼神森冷，寒声说道：“本来我也以为你是被困在这里的，但后来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创造了降灵术，为人类寻求摆脱精神污染，甚至是消除古神的精神控制。但问题是，古之至尊的精神控制，是没有办法消除的，所以你值得警惕。”
　　“还有当初进入蓬莱仙岛的时候，那些被控制的囚徒们，贪婪的想要吞噬进化者的血肉，他们是被谁控制的呢？这里也没有什么其他人，只有你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在我们之前也有人来过这里，而在进入正殿前的阶梯里，他们让后来者不要相信祂。”
　　这里出现过的，只有徐福。
　　那么这个祂是谁，就一目了然了。
　　“你为什么愿意相信他们呢？”
　　徐福费解问道：“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好人呢？”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留下字迹的那个人自然也可以，他应该是个很高明的攻略者，尤其在我之上。司老太爷都能把你放出来，他自然也可以。所以我想，他应该不是失败了，而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愿意把你给放出来。天人界域，也是他留下压制你的。”
　　能够留下天人界域的人，必然是总会长选择的人。
　　这种人，不会在这种关键大事上犯错。
　　“好吧，我明白了，你也跟天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徐福额头上的金色天眼转动，嘶哑说道：“真是可惜了。”
　　顾见临体内的古神之息在暴动，握刀的手愈发用力，可惜刀锋却始终不得寸进。
　　次元斩都失效了，似乎被什么东西所隔绝。
　　虚空寸寸龟裂，如同镜面般破裂开来，偏偏伤不到眼前的老人丝毫。
　　徐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笑说道：“如今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但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本事。这个世界上，罕有你这种强大的进化者，以你的潜力能够在进化之路上走很远很远。开创这条路的人，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他实现了远古时代无数先贤的梦想。”
　　他顿了顿，说道：“当年的始皇帝，实际上也有这种想法，只可惜为六国所不容。”
　　顾见临死死地盯着他，血红的竖瞳里满是杀意，握刀的双手青筋暴起。
　　九阴疯狂的示警，刀锋无力地颤鸣着。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现在连原始回归都做不到，把这种禁忌手段教给你的人，难道没告诉你怎么用么？古神族之所以强大，便在于原始回归。人类的形态，只不过是他们为了适应环境，而做出的自我压制。跟原始姿态的力量相比，是云泥之别。”
　　徐福笑呵呵说道：“你如果是一尊真正的古神族，当你在原始回归的状态下，配合你的古神语，大概能做到单独斩杀六阶，也就是在超维级所向无敌。”
　　顾见临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过于依赖古神化，却一直未曾真正掌握这种力量。
　　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宝藏，等待着他去开发。
　　问题在于，没人教过他这些。
　　而且他还是一个怪异的实验体，走的是一条全新的路。
　　古往今来，都没有第二个案例。
　　在此之前他面对的最强对手就是一位六阶的域王，张栩之。
　　这还是靠着团队配合，出其不意才能够将其腰斩。
　　如果张栩之火力全开，单独打他一个的话，他早就撑不住了。
　　哪怕动用古神语，也只有一击之力，对方完全可以用气把自己炸飞，逃脱领域范围。
　　等到顾见临脱力以后，就基本任人宰割了。
　　而且六阶的域王是可以自爆的，就算强行以多打少，大概率也是同归于尽。
　　“不要嫌我话痨，我已经很久没有人跟人说过话了，而且我只跟优秀的人说话。比如你，还有上次逃出去的，两个很可爱的小家伙。”徐福笑容温和又诡异，恐怖至极。
　　有那么一个瞬间，时空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就像是倒卷的磁带般歪曲错乱，唯有时间的洪流飞速流逝，领域内的喧嚣声被拉长，变成低沉怪异的声响。
　　顾见临施展了时空冻结的领域，灵性疯狂地燃烧着，刀锋泛起森冷的幽光。
　　蓄力的次元斩即将斩出！
　　铛！
　　就是这么关键时刻，他却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劲道从刀身上传来，虎口被震得破裂出血，九阴脱手而出旋转到半空中，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脚边。
　　“你还有一次机会。”
　　徐福轻而易举地便无视了他的领域，幽幽叹息道：“上一次闯进来的两个人，我只给了他们两次机会，而我愿意给你三次机会，是因为你比他们更强大，更有潜力。而且你身上有些很有意思的东西，让我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只见他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顾见临头顶上的龙角骤然炸裂开来，烛龙面具轰然崩溃。
　　暴露出他倾国倾城的容颜，满是惊愕的表情。
　　他发现自己动不了，四面八方充斥着恐怖的暗能量，像是坠入了深海里。
　　“真美。”
　　徐福赞叹道：“我活了两千多年，都未曾见过如此美貌之人，偏偏还是个男孩。”
　　顾见临从不是那种甘愿放弃的人，哪怕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九阶的半神，依旧在想办法动手，他会利用一切可用的条件，来为自己创造必杀的一击。
　　包括老人的话痨，都是他要利用的点。
　　只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计策似乎都显得那么苍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麒麟之楔的碎片应该在你的手上的吧？巧了，我的手里也有一枚碎片，但我却无法使用。为何你的这枚，就已经开放了使用权？这里还有两位麒麟氏族的神侍，我已经把他们给抓到了。我想知道，麒麟尊者如今到底是什么状态？”
　　徐福平静问道：“请回答我的问题。”
　　很意外。
　　但又不那么意外。
　　这个老人的手里，居然也有一枚麒麟之楔的碎片。
　　顾见临冷冷说道：“你在害怕。”
　　“毕竟是一位古之至尊，谁又会不害怕呢？”
　　徐福叹息道：“当年我先是被麒麟尊者俘虏，变成了他的神侍。再后来，又遇到了烛龙尊者，又被祂灌注了神血。最后我又遇到了朱雀尊者，如今变成了这幅鬼样子，你让我找谁说理去？古往今来，应该没有比我更倒霉的人了吧？”
　　这确实是个很搞笑的笑话，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生中都见不到一位古之至尊，而眼前这个老人却见到了足足三位，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
　　“前面两个闯进来的，骂我是三姓家奴，这让我很委屈，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想背叛人类，我更不想背叛始皇帝，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徐福的面容骤然扭曲狰狞，如恶鬼般咆哮，声浪滚滚，宛若雷鸣。
　　“本来我都已经快要摆脱烛龙和麒麟两位至尊的束缚了！”
　　他怒吼道：“偏偏又来了一个朱雀尊者！”
　　无形的暗能量动荡着。
　　顾见临七窍流血，面色苍白如纸，心脏狂跳。
　　“我明白了，你能创造出降灵术，也就是说在过去的两千多年里，你始终在想办法脱身，也无时无刻不想为了人类争取机会，但那只是过去的你。”
　　他轻声说道：“现在的你，彻底堕落了。”
　　徐福忽然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是的，自从朱雀尊者把我变成这样以后，我就意识到了祂是多么的伟大。哪怕五位古之至尊至今都没能分出胜负，我也把赌注压在了祂的身上。朱雀未必有烛龙强大，更不如麒麟危险，但这个世界，赢者通吃。”
　　顾见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仅凭朱雀两个字，就足以让他杀意沸腾。
　　“你猜得没错，如今的我对于人类而言，的确极度危险，因为我不再是守门人，而是烛照神树的守护者，等待着灵性交融秘术的诞生。”
　　徐福低声感慨道：“前面来的两位，在关键时刻意识到我的意图，从而放弃了将我解救出来，反而把这该死的天人界域留了下来，让我痛苦不堪。”
　　烛照神树，灵性交融秘术！
　　顾见临眼瞳微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烛照神树和幽荧神树，都是古神族的至高无上的圣物。烛龙，朱雀，白泽，玄冥，皆由此而生。至于麒麟，则是第三之力所孕育出的，唯一能够降生的至尊。在地球上，麒麟拥有难以想象的优势，因此才会被各大至尊所忌惮。所谓移花接木，也是由祂所创。”
　　徐福回忆着千年前的往事，眼神幽深如死水：“只可惜，烛龙拥有至高无上的暴力，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至尊能在正面跟祂抗衡，因此祂才能攫取了麒麟的成果。但我刚才说过，朱雀的计划太伟大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祂才是最先抵达彼岸的古之至尊。”
　　顾见临无法动弹，冷汗却如开闸般冒出来。
　　所谓抵达彼岸。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就是彻底适应了现实世界的规则！
　　烛照，幽荧。
　　第三之力。
　　当初古神族的历史里，那些没能孕育出至尊的星球，多半也是第三之力创造的。
　　“至于灵性交融秘术，对古之至尊而言至关重要。”
　　徐福轻声解释道：“对别人而言，倒是无甚作用。”
　　顾见临沉声说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是想要做什么？”
　　“你跟天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时又拥有麒麟之楔的碎片，甚至还有一把烛龙尊者创造出来的刀。包括我也知道，进化之路出现也不过二百年，你能走到这种地步，必然有其开创者的帮助。看起来，很多人都在你身上下了注。”
　　徐福平静说道：“但是，你选好阵营了？”
　　很显然，顾见临没有阵营。
　　因为他自己就是阵营。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投靠朱雀尊者的阵营？”
　　徐福露出诡异的笑容，透着诡异的魔性：“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负责镇守麒麟仙宫第一层的夔龙始祖，都已经加入了朱雀氏族的阵营。”
　　至此，这个老人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短暂的沉默以后。
　　顾见临试图冲破他的枷锁，放任体内的灵性暴动，眼瞳里泛起愤怒猩红的血色，嗓音沙哑：“看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否则也不会向我发起这样的邀请。”
　　他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怎么可能呢。
　　这个老人，竟然让他加入弑父仇人的阵营！
　　这是比死亡都难以接受的屈辱。
　　灵魂深处燃烧的怒火，快要把他的理智给冲垮了。
　　“可惜了，你如今还有什么手段，偏偏要找死么？”
　　徐福摇了摇头，惋惜说道：“太一神的暗界大幕，你是无法挣脱的，包括你的同伴也都被我拦在了外面，没有办法来救你的。你们的位阶太低，不如前面的两个人。哪怕是他们，实际上也没能安全离开，如今多半都已经出了事吧。”
　　……
　　……
　　通向无尽虚幻火焰的石阶上，隐约有无形无质的暗能量弥漫。
　　“暗界大幕……”
　　陆子衿一字一顿，吐出了这四个字。
　　她利用念动力悬浮在半空中，却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恐怖压力，仿佛坠入了最深的海底一样，哪怕使劲浑身解数也动弹不得，包括超凡能力都无济于事。
　　她的美眸里满是绝望和惊惧，喃喃说道：“这里怎么会有一位太一神！”
　　柳三爷作为幽荧集团的董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这位部长的权力相等，因此他也知道曾经见过那些屹立在世界之巅的强大升华者，也曾感受过如此令人绝望的力量。
　　不，不止如此。
　　这还不是一位普通的太一神。
　　“月姬小姐，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我们全特么完了！”
　　这胖子忍不住大吼道。
　　燃烧的虚幻神火的边缘，苏有珠只差一步就能冲进正殿了，可惜却依旧被磅礴的暗能量所挤压，以她五阶的位阶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对抗的手段。
　　这的确是绝境。
　　只是越绝望，她就是冷静。
　　因为她最心爱的人还在正殿里面，她必须要把他给救出来。
　　如果她乱了，那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这是一个精神世界，不知道死后会怎么样。
　　但分身能不能替死，还不好说。
　　其实她才是队伍里最见多识广的人。
　　那些年老顾带着她走南闯北，见识了很多风景。
　　因此她知道，那位太一神的状态实际上并不是很好。
　　而且顾见临独自一人在前面，为她们挡住了极大的压力。
　　否则的话，她们多半已经被重创濒死。
　　因此她经过精密的推算，还真的找到了一种办法。
　　“子衿阿姨！”
　　苏有珠冷声说道：“你能恢复六阶的战斗力了吗？”
　　陆子衿美眸里满是寒意，咬着牙说道：“快了，再给我一分钟！”
　　苏有珠深呼吸，轻声说道：“如果到了六阶，那就竭尽全力催动精神意念，帮我打破一个豁口。我只需要一个豁口，让暗能量不再那么密集，零点一秒的时间我就能出去！”
　　柳三爷闻言大喜，心想不愧是月姬小姐，在这种绝望的时候都有办法。
　　陆子衿隐约知道她要干什么了，面色微变。
　　以五阶的实力，是绝对不可能抓住这种机会的。
　　这个姑娘绝对是要施展进化姿态了。
　　顶着天人界域的力量！
　　苏有珠眼神沉静得像是寒冬里的湖泊，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有多么的疯狂。
　　只是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
　　因为那个少年不仅仅是她喜欢的人。
　　也是她今生所做出的最重要的承诺，更是她接近十年来所有美好寄托。
　　作为升华者，每个人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但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不，不用那么麻烦！我们有办法！”
　　就在关键时刻，大河望忽然扭曲起来，大吼说道：“这位小姐，我们可以把你送进去，但你一定要活着出来，带着我们的那一份，狠狠给那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他再次发出中二的咆哮：“阳菜，动手！”
　　结城阳菜忽然抬起眼眸，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特色的奶妈，她的眼神深沉又平静，体内泛起了柔和的圣光，宛若天使一般圣洁。
　　这两个瀛洲人，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
　　……
　　燃烧的祭坛上，徐福凝视着面前的少年，眼神嘲讽又不解。
　　顾见临却不为所动，一字一顿问道：“能告诉我那两个人是谁么？”
　　徐福认真思考了片刻：“顾辞安，唐子敬。”
　　死寂。
　　这一刻，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顾见临如同拨开云雾见到光明，他终于找到了答案。
　　顾辞安，唐子敬。
　　他们两个人都是最优秀的封弊者，是被以太协会派来探索麒麟仙宫的。
　　只可惜，两个人最后都被朱雀氏族所害。
　　前者已经死了，后者却被控制。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顾辞安离开麒麟仙宫以后，就已经死了。
　　唐子敬被转化成了神侍，但他却拥有降灵术，并非彻底倒戈！
　　当初在归葬之森，前十的欧米伽实际上是被他保护的。
　　尤其是唐绫！
　　所以在永生之海，老顾留下的密码文没有被抹去。
　　太灼也没能恢复到全盛状态。
　　一切都是因为唐子敬。
　　如果不是因为他，恐怕早就出事了。
　　那些纵横交错的剑痕在少年的脑海里闪过，侧写出的血雾却不再是那么的危险，雾气里的人也不是嗜血冰冷的眼神，而是充满缅怀和感慨，还有痛苦和挣扎。
　　以及那么多那么多的不舍和宠溺。
　　轰！
　　影子骤然袭来，他的头顶赫然生有漆黑的麟角，麒麟面具恍宛若地狱里的恶鬼。
　　眼神宛若地狱里的恶鬼！
　　积蓄已久的暗能量，即将如火山般喷薄而出！
　　只听轰隆一声，徐福只是抬起手，枯槁的手掌用力一抓。
　　影子便悬停在半空中，发出坍塌的声响！
　　本体和分身愤怒至极，暴动的古神之息节节攀升。
　　古神语却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哪怕半个音节！
　　“咦？你好像不对劲，你居然同时掌握着烛龙和麒麟的力量！”
　　徐福惊讶说道：“我还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怪物呢，没想到你也是！”
　　咔嚓一声。
　　顾见临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胸膛被强行撕裂，痛不欲生。
　　徐福把右手探入他的胸腔里，摸索到了他的心脏，嘶哑说道：“何必如此挣扎？当初顾辞安和唐子敬也如你这样拼命过，可惜他们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而已，那些无畏的勇气和可笑的坚持在我看来恶心至极。我坚守了两千年，都没能成功。”
　　他嗤笑道：“他们又算是什么垃圾呢？哪怕留下天人界域的力量又能怎样，烛照律法的核心的确强大，但也要看是谁在用。此二人都不是天人，自然无法将其引爆。”
　　轰隆！
　　黄金树的树根轰然颤动起来，漆黑的符咒如活物般扭曲着。
　　亿万的漆黑符咒漂浮在虚空里，宛若锁链一般纵横交错，环绕着黄金树的树根，时而具现出冲天而起的黑龙，有时又凝聚出漆黑的麒麟，最后又是盘旋飞舞的朱雀。
　　或许在无尽的岁月以前，三位至尊都曾经在神树里留下了自己的骨和血。
　　因此创造出的灵性交融秘术，适用于三位至尊！
　　“灵性交融秘术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也已经结束了。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我也不需要再去吞噬别的进化者了，仅凭你一人便足以让我恢复全盛时期。”徐福脸上露出疯狂又贪婪的笑容，死死的攥住了少年的心脏，让他发出了痛苦的咆哮声。
　　顾见临被难以想象的剧痛所淹没，这一刻他却忽然看到了弥漫在虚空里的黑色符咒，它们宛若活物般盘旋交错，本身似乎只是扭曲怪诞的咒文，并没有什么意义。
　　亦或者这是一种初创的语言，如今才刚刚诞生在世界上。
　　然而，他却轻而易举的理解了其含义。
　　亿万的黑色符咒在他的瞳孔里闪过，仿佛蕴藏着宇宙的终极奥秘。
　　他的胸膛被撕裂出巨大的豁口，心脏则是被死死的攥住，像是要被强行扯出去一样。
　　“别看了，没用的。”
　　徐福眼神里泛着贪婪的光，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既然你要效仿顾辞安和唐子敬这两个蠢货，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对于整个人类世界而言，你都应该是至关重要的人。如果你死在这里，在你身上下注的人，应该会暴跳如雷吧？”
　　顾见临嘴里不断的冒出鲜血，绝美的容颜苍白得毫无血色，发丝凌乱了眼眸。
　　明明快要被吞噬了，他却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哪怕你是徐福，也不该这样。”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气若游丝。
　　“你说什么？”
　　徐福好奇说道。
　　“我说，你不应该在我的面前，侮辱他们。”
　　顾见临抬起眼睛，低声说道：“你才是那个蠢货，你应该第一时间杀了我。”
　　这一刻，亿万的漆黑符咒在他的眼瞳里闪过，仿佛窥见了宇宙的终极。
　　意识的最深处，斩鬼和神司的虚影，重叠到了一起，隐约泛起辉煌的光芒。
　　那就是顾见临本人，灵魂的模样！
　　那尊古奥威严的黑麒麟仿佛成为了他的阴影，无尽的黑暗弥漫开来。
　　古神的灵性，人类的灵性，交融到了一起。
　　再也没有了泾渭分明的界限。
　　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也不是什么足以破坏一切的力量。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徐福浑浊的眼瞳却颤动起来，眼前的少年早已经被强行解除了古神化，按理来说怎么也不该让他感受到恐惧才对，只是刚才的一瞬间里，似乎发生了什么隐秘的变化。
　　他忽然发出惊惧的咆哮声，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枯槁如木柴般的右手，泛着黄金的辉光，把顷刻间把血肉和骨骼焚烧殆尽！
　　暗界大幕的控制解除，顾见临踉跄着倒退，抬手死死按住胸前凄厉的贯穿伤，避免失血过多。
　　他的眼瞳里弥漫着辉煌的光芒，如日之升！
　　“不可能，你明明是进化者，这怎么可能！”
　　徐福惊恐地咆哮：“你打破了界限！”
　　区区四阶的升华者，无论掌握了怎样的手段，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位阶就摆在这里。
　　真正让他感受到恐惧的是，弥漫在这个世界里的天人界域被撬动了！
　　如星河浩瀚的力量，即将被引爆！
　　顾见临艰难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是啊，我打破了界限。”
　　他摸出了口袋里的金銮凤羽，一步步踉跄着后退。
　　只是眼神里的嘲讽却越来越浓郁，像是在看着世界上最滑稽的小丑。
　　他放肆的呼吸，感受着世界的律动。
　　明明是一个人的吐息，却仿佛在吞吐着天地。
　　威严冷漠的声音，仿佛从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天地如我，我如天地！”
　　——天人境界！


###第三百零四章 总会长，君临天下！
　　至此，顾见临终于洞悉了三位至尊在这里留下的奥秘。
　　当初麒麟尊者创造出面具，让这个人类拥有了古之至尊的位格，可惜却没有让他彻底完成进化，因为缺少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灵性交融秘术。
　　在此之前他最多就是像进化者一样，可以自由地生活在现实世界，只要不动用自身的古神之力，就不会被天人界域所伤。然而作为人类，除了双核驱动所带来的优势，以及自身超凡能力的增幅，并无太大的优势。
　　至少不足以支持古之至尊们在现实世界，亦或是规避天人界域的束缚。
　　尤其是当他得知，天人的力量本质上是来自古神族的至高律法以后。
　　然而，不得不佩服三位古之至尊的智慧。
　　麒麟，烛龙，朱雀。
　　祂们创造出的灵性交融秘术，彻底打破了古神和人类的界限。
　　从此再也没有了无法跨越的天堑。
　　人类和古神两个种族的力量，第一次在少年的体内完成了平衡。
　　原来天人境界，真的不需要所谓的情绪。
　　摆脱了限制以后，自然而然就能够领悟其真谛。
　　继而以自身为锚点，唤醒弥漫在这个世界的天人界域。
　　就像是给了他一根杠杆。
　　最后他就真的撬起了一个世界！
　　“你并非是所谓的灵柩，怎么可能同时掌握天人和进化者的力量，这太过荒唐！”徐福仿佛陷入了极度癫狂的状态，他额头上的金色天眼泛起愤怒猩红的血丝，宽大的衣袖鼓荡起来，抬起仅存的枯槁左手，用力向前一推。
　　就像是古钟轰鸣，世界震荡。
　　九阶太一神所掌握的能力，暗界大幕！
　　其本质是以暗能量和暗物质创造一个高密度的领域，你甚至无法观测其形成，更感受不到的其存在，能够让一方世界坠入深渊，避无可避。
　　轰的一声，虚空泛起狂乱的涟漪，甚至时空都在歪曲狂颤。
　　如此沛莫能御的能量爆发出来，顾见临当即喷出一口鲜血，炮弹般砸在墙壁上，伴随着无数裂隙的弥漫，滚滚的碎石和灰尘弥漫开来。
　　他的衣服泛起无数细微的褶皱。
　　浑身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几乎快要粉碎了。
　　脏器被震荡移位，大出血。
　　只是他那双弥漫着辉煌金光的眼瞳里，却泛着巨大的嘲讽。
　　因为他没死。
　　圣域级是踏入世界之巅的门槛。
　　超维级的战斗在其面前，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更不用说从超凡级，那就是蝼蚁而已。
　　而九阶对八阶，同样是无情的碾压。
　　就像是青之王轻而易举的击垮天火神将一样。
　　正常的情况下。
　　一位太一神的暗界大幕，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够把他碾成齑粉。
　　这不是因为掌握了天人化以后，他变得多么的强大。
　　而是自从他施展天人境界以后，以这枚金銮凤羽为媒介，弥漫在这个世界的辉煌金光都在庇护着他，就像是沐浴着太阳的辉光。
　　如此温暖，如此炽烈。
　　灵魂深处的怒火里，响起了一个威仪霸道的声音。
　　那是总会长的声线，她似乎就站在每一个天人的背后，漠然地俯瞰。
　　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也能让你挺直脊梁。
　　他隐约感受到了，属于人类的基因是如此的欢呼雀跃，数十万亿的细胞染上辉煌的金色，肌肉脏器乃至骨骼都在高频率的颤抖，精神意志打破黑暗蒙昧。
　　升华至臻！
　　这就是天人的力量。
　　他的呼吸暗合世界的韵律，因此规则的力量为他所用。
　　他所在的地方，便是规则和律法！
　　如此奇妙的体验，仿佛站在珠穆朗玛峰的峰顶倾听风声，又像是在大西洋的汹涌海浪里感受潮起潮落，在海天之间直面风暴，在世界的极处呼吸天地！
　　“抱歉。”
　　他轻声说道：“我偏偏真的做到了！”
　　徐福如此的震怒，骤然抬起手，隔空锁住他的咽喉！
　　冥冥之中凝聚出漆黑的鬼手，像是要把他硬生生的捏碎一般！
　　砰！
　　金銮凤羽颤动起来，隐约有一个女人的侧影稍纵即逝。
　　投来森冷傲慢的一瞥。
　　徐福用暗能量和暗物质创造出来的鬼手，便骤然崩溃了。
　　磅礴的精神威压让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被迫后仰，甚至第一次站起身。
　　他的虚影剧烈动荡起来，陷入巨大的惊恐里。
　　“这就是天人之路的集大成者，传说中应运而生的人，人类世界最伟大的领袖之一，当年我若是成功把永生骨带给始皇帝，他是不是也能达到如此境界？”
　　这种力量甚至让徐福感受到恐惧和向往，他感受着愈发炽烈的天人界域，喃喃说道：“如此强大的天人界域，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
　　按理来说，这位人类世界的大贤，必然是见识过天人界域的。
　　毕竟始皇帝，就是第一代天人之楔的掌控者。
　　只是如今，他却对这种力量流露出了难以想象的震惊和恐惧。
　　就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后人的成就，已经超出了前人的想象。
　　甚至让人感受到惊惧。
　　“害怕了么？”
　　顾见临强撑起身，踉跄地走向那座祭坛，轻声说道：“不要说顾辞安和唐子敬愚蠢，实际上他们一点都不蠢。哪怕他们本身不是天人，但却把天人界域留在了这里。他们没能赢你不要紧，因为无论是巧合或是别的什么，我都会来到这里。”
　　他通体泛着辉煌的光芒，亿万的光屑如尘埃般沉浮，仿佛海洋。
　　强行破开暗界大幕的笼罩，步步向前。
　　很多年前，有两个人来到了这里。
　　他们一路过关斩将，走到了那个传奇的面前。
　　结果却发现，曾经人类世界的传奇，如今却已经堕落成了怪物，投靠了古神族的阵营。
　　他们没有被长生或是别的什么宝藏所蛊惑，而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为人类而战。
　　纵然战败逃走，最后却成功地把天人界域的力量留了下来。
　　为此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一人死亡。
　　另一人被奴役。
　　只不过，徐福也因此被天人界域压制，不得超脱。
　　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因为争取了非常多的时间。
　　直到若干年后，顾见临来到了这里。
　　这就是传承。
　　顾见临就是他们的传承。
　　哪怕他不熟悉超凡世界的顾辞安。
　　哪怕他更不熟悉超凡世界的唐子敬。
　　但是没关系。
　　“来，徐福。”
　　顾见临抬起一根手指，指向穹顶，漠然说道：“抬起头。”
　　徐福那双血色的竖瞳里，汹涌四起。
　　隐约有光落在他的脸上。
　　让他的表情骤然僵硬。
　　“看看你的皇帝，留下的传承。”
　　顾见临轻声说道。
　　短暂的沉默，徐福僵硬地抬起头，眼瞳里流露出一丝震惊和惘然。
　　因为千丝万缕的辉煌金光里，隐约凝聚出一道威仪霸道的虚影。
　　那是个如同人间帝王的女人，头戴古拙大气的黄金凤冠，身披华贵的金色凤袍，她是如此的雍容尊贵，又有着君临天下的傲慢和威严！
　　尤其是那双肃杀的丹凤眼，威严浩荡！
　　总会长！
　　轰！
　　只是一瞬间，徐福跟那双眼睛对视，暗界大幕骤然崩溃！


###第三百零五章 朱雀莅临！
　　徐福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令人绝望的力量了，很多年前他就是始皇座下的人类大贤，也曾掌握过天人的境界，曾跟无数古神族的战斗过，甚至亲眼见证过两位至尊的旷世之战，再大的风浪他都见识过。
　　尤其是被改造以后，拥有三种古神氏族血统的他，更觉得自己所向无敌。
　　只是当那个女人凭空具现的一瞬间，他却感受到极度的恐惧。
　　因为他想到了当年的始皇帝。
　　亦或是，黑色的至尊和红色的至尊！
　　青铜宫殿被辉煌的金光所照亮，太华凭借天人界域的力量降临于此，她分明是一介人类，却如神灵般威严雍容，磅礴的杀机从天而降！
　　作为总会长，天人之楔始终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天人界域的本质，就是她精神意志的具象化。
　　因此她能够凭空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诞生如此强大的天人。”
　　徐福仰头凝视着她，轻声说道：“看来我没猜错，你真的已经完善了烛照律法，你走出了那一步，你为人类开创了真正的通天大道！”
　　“你是徐福，我尊重你。”
　　太华嗓音漠然冰冷：“让你死的体面点。”
　　她冷哼一声，一双肃杀的丹凤眼骤然被辉煌的金光吞没，背后竟然凝聚出炽烈的太阳光轮，金色的火焰圆环盘旋交错，一头长发也似乎燃烧起来。
　　她躯体仿佛是透明的，流转着古朴神秘的符咒，蕴藏着无尽的光和热。
　　真的好像以人类之躯，比肩神明！
　　“天人化！”
　　巨大的叹息声回荡在寂静里，徐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因为当她的领域撑开的一瞬间，他额头上的金色天眼就已经被烧灼成了恐怖的空洞。
　　那双血色的竖瞳也流淌出浓腥的血，无法直视如此辉煌的光芒。
　　继而崩溃的是头顶的麟角。
　　浑身的鳞片尽数脱落。
　　徐福被强行剥夺了神侍化的状态。
　　因为这里的规则变了。
　　有人不允许他再拥有古神族的特征。
　　那他就不能有！
　　睥睨天下的霸道，这就是天人的力量！
　　太华漠然地俯瞰着他，轻轻地踏前半步，抬起秀气的拳头，一拳轰出！
　　轰！
　　徐福一头灰白的长发散开来，胸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秀气的拳印，浑身迸射出猩红的血雾，他的衣袍在风里狂舞，如水般泛起波澜。
　　这一次被轰入墙壁里的人是他！
　　如此悬殊的力量压制，无懈可击的强悍！
　　“即便是古代大贤，也不过比我早出生两千年而已。即便我再敬重你为人类做出的贡献，但你现在也已经入魔，你怎么敢动我的徒孙？”
　　作为以太协会的总会长，太华已经活了四百多年，见证四个世纪的更迭，因此她战斗的方式则更像是古人，没有任何现代的格斗技巧和超凡能力的应用，反而像是远在尘世之外的高人，轻轻地抬起右手，落下一掌！
　　她的手掌白皙到几乎透明，隐约释放出四分五裂的光芒！
　　就在这时，寂静里响起了冲天而起的啼鸣！
　　那是朱鸟的鸣叫声！
　　徐福面容痛苦扭曲，如丧尸般衰朽腐烂，七窍里冒出浓郁的黑气，磅礴的暗能量和暗物质结合起来，背后仿佛有漆黑的羽翼破体而出。
　　这是神侍的最终进化阶段。
　　他们并不能像古神族一样原始回归。
　　只能进化出畸形的躯体，但战斗力却足够强大。
　　随着他的凄厉咆哮，青铜宫殿内再次被磅礴的暗物质和暗能量所吞没，就像是海底最深处的恐怖的重压，甚至隐约有沸腾的迹象！
　　他抬起双手，背后竟是有无数的漆黑鬼手冒出来。
　　以一化十，以十化百，以百化千，以千化万！
　　太古禁咒，无妄法相！
　　就像是从坟墓里探出的无数狰狞手臂，阴森的鬼气几乎要燃烧起来！
　　天知道作为两千年前的人类大贤，徐福掌握着怎样的秘术。
　　当然，放在今天就叫做组合技。
　　短短的一瞬间，太华便被漆黑的大幕所笼罩，四面八方都是从黑雾里探出来的鬼手，掌心都泛着漆黑的诡异咒文，仿佛触之必亡！
　　“来，天人！”
　　黑雾里探出一张狰狞可怖的鬼脸，他的声音仿佛无数怨魂的尖啸重叠在一起，咆哮道：“让我见识一下，足以让古之至尊都动容的力量！”
　　那就……如你所愿！
　　轰！
　　太华只是轻轻抬起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扑面而来的黑雾便轰然溃散！
　　她如稍纵即逝的残影般欺身而上，抬起一根葱白的手指。
　　森然的剑意骤起！
　　一缕辉煌的剑芒宛若阳炎般凝聚出来，剑鸣声嘹亮至极！
　　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万千！
　　她抬起那根手指，轻轻的顿落。
　　漫天的辉煌剑芒像是海潮一般，在黑雾里纵横穿梭，仿佛海底的游鱼，沿途所经之处撕裂黑暗，势如破竹般斩断了无数的鬼手，驰骋而去！
　　无论鬼手们怎么抵挡，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万千辉煌剑芒汇聚在一起，迸发出的光芒就像是超新星一般闪耀，再深沉的黑暗都会被轻而易举的洞穿，磅礴的暗物质和暗能量纷纷溃败消弭。
　　无论徐福怎么抵抗都无济于事，他甚至利用黑雾里的鬼手凝结印式，想要临时构筑炼金术来抵抗天人界域的侵蚀，但却被骤然袭来的剑光所斩断。
　　他试图结印，手掌被却撕裂。
　　试图汇聚暗能量和暗物质，漫天的剑光却摧枯拉朽般袭来。
　　明明足以轰塌山岳的拳头，在驰骋而来的剑芒面前却如同纸糊般脆弱。
　　面前的那个女人始终只用了一只手，便轻而易举的压制了他。
　　甚至最初的一拳和一掌，都只是最纯粹的力道而已。
　　配合着天人化的力量，却又如此强大！
　　而如今，这位人类世界的支柱，依旧只用了一种能力。
　　剑宗途径，九阶太虚神的至高力量，万物为剑！
　　“太强了，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果不是你已经垂垂老矣，足以跟全盛时期的古之至尊正面交手！有人继承了你的衣钵吗？”徐福癫狂的大笑，背后的无数鬼手狂轰而出，古老的太古禁咒信手拈来！
　　呼风唤雨，炽焰天火，天一生水，冰天花葬！
　　时而是空灵的水滴破空而出，有时是燃烧着炽烈的火焰。
　　风和雷席卷出去，浓郁的寒意铺天盖地！
　　最终，却被一线辉煌的神光，轰然斩灭！
　　“自然！”
　　太华淡漠说道：“说来还要多亏你，若非你当年保留了麒麟尊者的移花接木秘术，我的人也没法从你这里取得灵柩之法，我的传人多半活不到今天。”
　　她再次抬起手指，亿万辉煌的剑芒冲天而起，仿佛太阳释放出的阳光。
　　徐福却狂笑道：“如此说来，这个少年不是你的衣钵，那他今天多半就要死在这里了。如此狂暴的战斗，你看他是否还能支撑得住？”
　　他狂喷鲜血，生命气息急剧衰弱。
　　面对天人，他是必死的。
　　当总会长一出现，他就知道今天要死在这里。
　　但他已然扭曲，哪怕付出死亡的代价，也要在你身上咬下一块肉！
　　恐怖的能量动荡着。
　　这是半神领域之上的战斗，却被压缩在极小的范围内。
　　只有身前一尺！
　　否则哪怕是圣域级的升华者在这里，都会粉身碎骨。
　　自始至终，顾见临都扶着祭坛边的雕塑，抬起眼睛观战。
　　这是极罕见的机会。
　　感受真正的神明领域，对他以后的成长意义非凡。
　　那枚金銮凤羽在他的手里狂颤，释放出的光芒几乎要把他给烫伤。
　　他甚至隐约感受到，来自整个天人界域的力量，都压在他的身上。
　　这份力量，如此的沉重。
　　哪怕他施展了天人境界，都几乎要把他给压垮，仿佛灵魂都要被撑爆了。
　　“感受到了么？”
　　太华威严的声音响起：“这就是天人！如何能发挥出天人真正的力量？不在于你有多么高的天资，也不在于你用了几秒就能感受到频率，而在于你能否领悟其中所传递的信念。等你真的能承受这重量时，便能如我一般！”
　　那个辉煌威仪的背影转过身，深深看了少年一眼。
　　弥漫着炽烈神辉的丹凤眼，却是那么的复杂。
　　有震惊，有惘然，有感慨，有惊叹。
　　如今支撑着整个天人界域的人，并不是她这个总会长。
　　而是顾见临。
　　掌握了天人呼吸的顾见临。
　　既是天人，又是进化者。
　　当初以太协会为了面对末日，从而不计一切代价培养出了雷霆。
　　在她身上耗费了巨大的资源。
　　甚至险些把她的命给弄丢了，才让她同时拥有了两种力量。
　　如今这两种力量，却同时出现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死死握住那枚金銮凤羽，竟是以四阶之躯硬生生抗住了她的天人界域，无论被多么强大的力量所压迫，都未曾放开。
　　太华之所以能站在这里肆无忌惮的战斗，都是因为他。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到底有多么执着，才能做到这一步呢。
　　顾见临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右手似乎要被金銮凤羽给烧毁了，酷烈的神辉如火焰般焚烧着他，从天而降的伟岸力量如一个世界般沉重。
　　把他的骨骼压得发出悲鸣，脊椎不堪重负地歪曲起来。
　　痛苦得无法呼吸，心脏都要被压爆了。
　　他面容涨红充血，金色的眼瞳里却泛起愤怒猩红的眼神。
　　压迫着他的，或许这不是天人界域的力量。
　　这是历代以来，人类世界支柱的传承之重。
　　那是尊严和信仰，从过去寄托到未来的愿望，历代先人们用生命传递下来的信念，也是前辈们永不屈服的执着，是整个人类的希望结晶。
　　这个世界因为巨大的动荡而逐渐崩溃瓦解。
　　曾经有人在这里留下的痕迹，渐渐显露出来。
　　那是斑驳的血迹。
　　还有被撕裂的衣角。
　　武器的碎片，残留在祭坛上的痕迹。
　　隐约间，顾见临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满头白发的男人双手握剑，向着森然恐怖的怪物发起了冲刺。
　　他浑身浴血，却如狮子般狂怒。
　　这是，唐子敬！
　　还有一个清俊儒雅的中年人，他浑身都是凄厉的伤痕，在地上跌摸滚打也要站起来，头顶一个金色的金丹，咆哮着俯冲而去。
　　跌倒，再站起来。
　　吐出一口血，再次发起冲锋。
　　一次又一次。
　　他们浴血狰狞的面容在眼前闪过。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姬前辈的声音。
　　“孩子，还能撑得住么？”
　　她的声音不再是那么冷厉，而是如春风般温柔。
　　又是那么的不忍。
　　顾见临不知道这个声音从何处而来，他只是沉浸在眼前的幻觉里，看着两个浑身浴血的男人抢了一块泥板就往外跑，背后是滚滚袭来的黑雾。
　　他们连滚带爬，凄惨又狼狈，又放声大笑。
　　唐子敬断了一条胳膊，左眼也已经瞎了，胸前有巨大的贯穿伤，深可见骨。
　　顾辞安脑门上汩汩地流着血，浑身插满了钢铁碎片，右腿彻底畸形骨折。
　　他们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最后似乎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老唐，这次出去以后，你曾孙女就有救了吧？”
　　“看命吧，可惜没能帮你破除诅咒。”
　　他们相视一笑，反手把一枚金色的种子丢到身后，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转身就跑。
　　顾见临眼睁睁看着两个男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忽然轻轻地笑了。
　　“当然。”
　　这一刻，他忽然挺直了腰身，骨骼发出破碎的悲鸣声。
　　轰隆一声！
　　徐福仰天咆哮，背后无数的鬼手探出，伴随着遮天蔽日的黑雾。
　　太华却感受到来自天人界域的力量愈发的凝实，本来未曾完全发挥出的力量如火山般喷涌出来，头顶的漫天剑芒恍若流星雨般，轰然坠落！
　　似乎是感受到少年的意志，她的眼神里再次流露出感慨万千的神情。
　　“虽然你不是剑宗，但也要看好了。”
　　她轻声说道：“我与徐福的位阶相当，太虚神与太一神也并无高下之分。徐福是神侍的顶点，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强的神侍。而我是天人的顶点，有史以来最强的天人。哪怕我只能发挥不到五成的实力，但也足矣！”
　　顾见临强撑着望着总会长。
　　她的身高甚至不到一米七，却仿佛堪比神灵。
　　上一个这么挡在他身前的，还是老师。
　　穹顶之上的漫天剑雨汇聚到一束，仿佛神明斩出了灭世的一剑，辉煌的剑光淹没了一切，哪怕北欧神话传说中灭世的雷瓦汀之剑，也不过如此。
　　轰！
　　雷鸣骤起。
　　太古禁咒，诸天神雷！
　　“天人之路，古往今来，你乃第一人。”
　　徐福仰头望天，狰狞扭曲的脸被炽烈的光芒所照亮。
　　太华不再言语，一剑斩落！
　　轰！
　　黑雾当即溃散，无数从地狱里伸出的鬼手，灰飞烟灭！
　　徐福浑身剧震，一道炽烈的血线从他的眉心蔓延而下，贯穿全身。
　　四分五裂的剑芒，贯穿了他的躯体。
　　来自天人界域的压制，彻底焚尽了他体内的古神之息。
　　甚至瓦解了他的生命结构。
　　这位传奇的炼金大师被辉煌的金光所吞没，忍不住发出恶鬼般凄厉的吼叫，就像是在承受着地狱里最痛苦的刑罚，他的面容剧烈变化。
　　时而如怪物般狰狞可怖，时而又像是人类般悲悯平静。
　　“我说过，我尊敬你，所以让你死的体面一些。”
　　太华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她的身躯也化作漫天溃散的光屑，随风飘摇。
　　因为她本体根本不在此处。
　　天人界域的力量耗尽，而她也要消失了。
　　最关键的是，徐福被已经被她所碾压，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就是九阶以上的战斗。
　　“总会长，老师跟您谁更强呢？”
　　顾见临攥紧渐渐降温的金銮凤羽，从天而降的巨大威压，荡然无存。
　　他感觉到自己是前所未有的轻盈，就像是羽毛一般。
　　好像被一阵风都能吹走。
　　他踉跄着后退，最后跌坐在地上，倚着破碎的丹炉。
　　眼前一片漆黑。
　　太华唇边泛起一丝嘲弄的味道，现在这小子才知道她的厉害。
　　“我，只是一介庸主而已。”
　　她顿了顿：“配不上你。”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徐福忽然发出巨大的叹息声，他似乎恢复了作为人类的神智，发出惊恐又绝望的叹息声：“快，带着那孩子，逃……”
　　骤然间，他本已经湮灭的第三只天眼骤然睁开，朱红色的雀鸟振翅飞起！
　　太华几乎已经湮灭，根本来不及阻止！
　　不，哪怕天人界域的力量没有消散，她也无法阻止。
　　因为这是至尊级的力量。
　　朱雀尊者的权柄。
　　除非是她本尊来到这里，否则的话根本是无法抗衡一位古之至尊的权柄的。
　　轰！
　　朱红色的雀鸟贯穿她虚幻的躯体，袭向她背后的少年！
　　顾见临借着最后一丝清明，看清了扑面而来的朱红色雀鸟。
　　他的世界燃烧起来，无尽的暴风雨骤然袭来，还有无尽延伸的高速路。
　　“朱雀……你敢！”
　　最后，太华暴怒的喝声，宛若雷霆。
　　然而转瞬间，她却炸裂成了漫天的碎片。


###第三百零六章 此为，古之至尊！
　　深蓝号驰骋在苍茫的风雪里，本该在深夜里加班加点的技术工作人员，以及在训练室里备战的欧米伽们，都感受到磅礴的威压从天而降，动荡不已。
　　不少人双腿一软，当场跪了下去，汗流浃背。
　　“混账！”
　　檀香弥漫的会议室里，巨大的原木办公桌被一巴掌拍碎，轰然坍塌下去。
　　太华骤然起身，呼吸变奏为无距的境界，转瞬间消失无踪。
　　唯有狂风大作，吹散高层们的额发。
　　柏丰眼神几乎要炸裂开来，面前的文件如蝴蝶般翻飞坠落，分明他也是剑宗途径的圣域级，却能感受到肃杀的剑意弥漫开来，几乎要把他给撕裂。
　　“刚才发生了什么？”
　　夜刀圣者眼神骇然，低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总会长如此失态。”
　　玄阴圣者这种位阶稍低的，甚至根本就不敢说话，惊惧不已。
　　以韩晶为首的守夜者们，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多问。
　　只有作为半神级升华者的凛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因为总会长的精神意念曾经短暂的离开了这艘浮空船，传送到了万里之外的地方。
　　这是总会长召开的最后一次战前会议，需要商议并确定攻略组即将前往龙巢讨伐夔龙始祖的细节，而他这个半神作为领队，实际上是依旧没有指挥权的，必须要无条件听从安排，哪怕在战时随时遵从调令。
　　因为只要总会长还活着，真正发号施令的人就永远都是她，不会交给别人。
　　这倒不是她看不起自己培养的两个副会长。
　　老人家是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
　　“呼。”
　　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竟然让总会长如此失态。
　　甚至连讨伐夔龙始祖的会议，都不管不顾了。
　　……
　　……
　　顾见临的休息室里，鹦鹉正低头吃着鸟食，忽然看到一道金光扑面而来！
　　它吓得鸟躯一颤，毛吓掉了好几根。
　　太华自然不会搭理一只蠢鸟，骤然闪身到少年的床前，眼神凝重。
　　顾见临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显然是在深度的睡眠状态，这孩子睡觉的姿势倒是很老实，像是个虾一样蜷缩着，被子盖在身上，像是个裹尸布。
　　这种睡姿，通常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最喜欢的。
　　即便是睡着了，他手里也依旧死死抓着刀袋。
　　“你啊。”
　　太华抬手摸向少年的额头，幽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放眼古今，同时招惹了三位古之至尊的，除了徐福那个倒霉鬼之外，也就只有你了。”
　　这位屹立在世界之巅的四百年的总会长，眼神里竟然闪过一丝愧疚，喃喃说道：“根据预言，唐子敬和顾辞安失败以后，自然会有人前往蓬莱仙岛解决一切。我本不相信，甚至做好了亲自出手的准备，谁能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你？”
　　顾见临自然听不到这些话。
　　实际上就算没听到，他也能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顾辞安和唐子敬，都是总会长安排进麒麟仙宫的人。
　　毕竟没有总会长的允许，他们显然不可能撬动天人之楔的力量。
　　因此最早洞悉蓬莱仙岛潜在危机的人是总会长。
　　然而，如果让太华再选择一次的话，她会亲自出手。
　　哪怕为此付出折寿的代价。
　　顾见临的呼吸悠长，暗合天地的韵律，白皙的皮肤下能看到金色的血管。
　　那是天人呼吸的频率。
　　只是不知道在梦里梦到了什么，他眉头皱起，浑身颤抖。
　　仿佛做了噩梦。
　　“即是天人，又是进化者。”
　　太华伸手抚平着他额头，低声说道：“雷霆险些付出生命都还没走完的路，却已经被你给走完了。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身为世界的顶点，她当然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甚至她已经猜到他是怎么做到的了。
　　或许，青也早就知道了。
　　否则的话，哪怕有天赋的神司不多，青也不会特意跑到峰城来找这个孩子。
　　哪怕是顾辞安的儿子，天赋实力也只能说是相当优秀，仅此而已。
　　并不足以让一位天灾如此重视。
　　青之王是什么人，她这个师母再清楚不过了。
　　青之王的宏大愿景，那是要超越古今未来，成为两界之顶点，探索宇宙之奥秘，万物之起源，一切的因果，无穷无尽，永无止境。
　　从某种意义上，青才是世界上最具野心的人，赤都有所不及。
　　这样的人选中的学生，究竟会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无法想象。
　　作为以太协会的总会长和秩序世界的守护者，她最该做的就是立刻杀死这个孩子，甚至都不需要去验证她的猜想，只要有半点嫌疑，那就杀掉好了。
　　无论青之王在谋划着什么，都会无济于事。
　　古之至尊们下的注，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换做是百年前的她，根本不需要任何犹豫，这孩子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只是现在的她，却做不到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少年的潜力，真的能成为人类世界前所未有的支柱。
　　亦或许是他能够在未来末日的棋局里，左右至尊们的博弈。
　　再或者，是他为人类世界做出的卓越贡献，让她起了爱才之心。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
　　太华觉得自己或许是老了，变得仁慈了。
　　“如果你死了，不惜任何代价，我也要朱雀氏族为你陪葬。”
　　她轻声说道：“包括隐修会。”
　　窗外风雪呼啸，寒意隔着舷窗弥漫进来，却无法靠近少年丝毫。
　　太华轻轻哼唱起了一首古老的乡间民歌。
　　那是多年前战乱的时期，她哄自己的嫡长女睡觉时唱的歌，当时每次上战场之前她都要回来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因为她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陨落，再不多看几眼的话，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所以要珍惜眼前。
　　不知不觉，一晃过去了三百多年，她的嫡长女也早就被她亲手杀死了。
　　此后她再也没唱过这首歌。
　　除了今夜。
　　……
　　……
　　伴随着雷鸣滚滚，一滴雨坠落在塌陷的车前盖上。
　　顾见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高速路上被密集的雨点在干燥的沥青上弥漫开来，土腥味随着潮湿的风扑面而来，道路两侧的柳树随风摇曳。
　　眼前是燃烧的火焰，永无止境的暴风雨呼啸而来，电闪雷鸣。
　　他在副驾驶上，满头都是鲜血，眼前是干瘪的车头。
　　那辆巨大的卡车被火焰吞没，早已经撞瘪的驾驶室里空无一人，只有被烧灼的痕迹还残留着，皮质的座椅被烧得千疮百孔，似乎之前坐着什么怪物。
　　回来了。
　　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这是顾见临内心深处最大的梦魇，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超凡，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闯入了古神族和升华者的世界里，从此手握刀剑。
　　只是不知道为何，在这个高速路上他失去了一切力量，就像是个孱弱的普通人一样，再也感受不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包括神话武装也都失去了。
　　这显然是朱雀氏族的权柄，把他变成了那个车祸里的无助少年。
　　即便如此，他还是扯下安全带，一脚踹向干瘪的车门。
　　砰的一声，没踹动。
　　他咬着牙，再次抬脚死命的踹，像是个发疯的疯子。
　　最终车门被踹开了，他顶着头破血流的脑袋走出车里，大口的呼吸。
　　沐浴着暴雨，环顾四周。
　　没有鬼车始祖，也看不见老顾。
　　高速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弥漫着浓郁的大雾，他像是被困死在这里。
　　隐约间，苍穹之上有巨大的黑影浮现，遮天蔽日。
　　苍老的声音，透着怨毒畅快的笑意，嘶哑笑道：“无论谁在你身上下了注，今天你都必死无疑。这是朱雀尊者的权柄，轮回！经过无数次涅槃，那位伟大的至尊再次得到了重生，而你将会被埋葬在这里，被祂吞噬。”
　　这是徐福的声音。
　　只是转瞬间，他的嗓音又变得那么急切，说道：“朱雀尊者以我媒介留下了权柄，目的就是为了抹掉人类世界的一位支柱！你只是区区四阶，本来不该是你的，为什么会是这样？你的身上应该有什么大秘密。”
　　这个传奇的炼金术师似乎精分了。
　　一半的人格被古之至尊所操控，诡异又怨毒。
　　另一半则是为人类着想，焦躁又无可奈何。
　　顾见临释然地笑了笑。
　　本来以为要到四十岁的时候，才会面对这个诅咒。
　　没想到，命运终归是让他提前来到了这里。
　　自从成为升华者以后，他做的一切都是在提升自己的力量，为的就是有一天再次回到这个高速路，然后斩断这该死的宿命，连带着背后的朱雀氏族。
　　鬼车始祖来了，就杀死鬼车始祖。
　　朱雀尊者来了，那就杀死朱雀尊者。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顾见临的世界里就那么一点东西，容不得别人去冒犯。
　　可惜没想到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竟然还是当初那个孱弱的少年，没有半点力量，甚至手无寸铁。
　　他扶着额头，忽然间忘记了很多事情。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掌握过什么力量了，也忘记了自己的传承途径是什么。
　　自从进入超凡世界以后，一切的记忆都在消散。
　　徐福怨毒又嘶哑的声音嗤笑道：“轮回涅槃的世界里，自然会把你变成最弱的状态，你什么都不会记得，你所拥有的只有绝望和恐惧而已。”
　　他顿了顿，又换了一副语气，急切说道：“不要忘记，快想起来了！如果你真的想不起来，那就都完了！怎么办，没有破绽，无懈可击，怎么让你想起来了？对了，这里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人可以救你！你坚持住，等我！”
　　顾见临却不知道这个老人是在说什么，甚至连他是谁都忘记了。
　　让人过来救他。
　　谁能救他。
　　他知道自己身处的是很危险的地方，因此也不想让别人来送死。
　　头痛欲裂，往事变成了空白。
　　苍穹之上隐约有什么恐怖的黑影在盘踞着，低头俯瞰着他。
　　顾见临隐约想到了，就是那个东西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因此他深呼吸，摒弃了脑海里的恐惧，抬起头。
　　轰！
　　只是一瞬间，他的大脑就像是被人用铁锤砸中，几乎要被砸碎了。
　　苍穹之上屹立着雍容尊贵的神祇，祂就像是从远古神话里走出的生灵，遮天蔽日的羽翼燃烧着燎天的大火，电闪雷鸣间照亮恐怖的侧影。
　　这是……神灵！
　　朱雀！
　　磅礴的威压从天而降，顾见临闷哼一声，险些跪倒在地。
　　他的肩膀骤然血肉模糊，骨骼已经脱臼。
　　“哪怕忘记了，本身的力量却未曾消弭吗？”
　　徐福魔性的笑声再次响起：“有趣，但你能坚持多久？这是以我为媒介施展的权柄，比拼的是你我的位格。我曾经见过朱雀尊者，因此在轮回涅槃世界里，便能够召唤属于祂的力量，轻而易举就能把你压垮。”
　　“如果你现在是圣域级，你就能够回忆起自己的是谁，可惜你不是。现在你能做的只是坚持，如果你的精神意志垮掉了，那你就会被彻底吞噬！”
　　他叹息道：“再坚持一会，坚持一会！我能感受到你体内的潜力，只要再坚持一会，出现一个破绽，就能让你想起一切！那个人在路上了！”
　　轰！
　　顾见临再次感受到磅礴的压力，眼前的视界里泛起了猩红的晕边，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充血了，因为颈椎几乎要被压断，痛不欲生。
　　他刚才看到了恐怖的幻象，一辆巨大的卡车咆哮着袭来。
　　驾驶座上的诡异人形在冲着他微笑。
　　当那辆卡车轰然撞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骨骼都碎掉了。
　　脏器也移位出血。
　　他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倒退几步，却依然强撑着抬头。
　　似乎是想要看清楚神灵的脸。
　　转瞬间，又是巨大的威压降临，焚世的火焰燃起。
　　他的双眼被灼烧成了恐怖的黑洞，踉跄着倒退几步。
　　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边有雷鸣声响起，鼓膜几乎被震碎，耳边尽是破碎的嚣音。
　　真奇怪，那个老人是谁。
　　一会提醒他。
　　一会儿又诅咒他。
　　据说还会有人来救他，到底会是谁呢，干脆别来就好了。
　　顾见临其实不怕死，他只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也不想带着遗憾去死。
　　如果死前，能把仇人给一起带走就好了。
　　轰隆！
　　他的左腿骤然剧痛，膝盖破碎。
　　险些倒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倒下。
　　如果一旦倒下，连带着他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会一起垮掉。
　　整个人生万劫不复。
　　即便双眼失明，也能够感受到苍穹之上落下的俯瞰。
　　那种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蝼蚁。
　　顾见临真讨厌那种眼神，因此他再次强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他用濒临断裂的脊椎，强硬地抬起头，竖起一根中指，挑衅高高在上的神灵。
　　有那么一瞬间，他再次感受到恐怖的雷鸣。
　　竖起的中指，当场扭曲折断。
　　包括心脏都被压迫，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紧，几乎要被捏爆。
　　他的记忆再次消退，连带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忘记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风雨里有人在呼唤着他。
　　有人试图奔向他，隔着无尽的暴风雨。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似乎无数次出现在梦里，魂牵梦绕。
　　顾见临感受到风雨里的脚步声，有人突破了暴风雨，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真奇怪，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精通侧写，那个呼唤声里似乎有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关切，还有声嘶力竭的沙哑，甚至是不顾生死的决意，还有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浓烈情感。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更不知道自己在另一个人的心里，会是那么的重要。
　　他不自觉的奔跑起来，即便呼吸困难，心脏痛如刀绞，浑身骨骼断裂。
　　仅用一条腿，他也要去找那个人。
　　好像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一个人，在他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她会不顾一切地来到他身边，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像是过去的那么多年一样。
　　无尽的暴风雨里冲出了一个女孩。
　　苏有珠奔跑在风雨里，白金色的短发在风里飘摇，睡裙的裙摆在飘摇，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是隐约有个老人把她送进了这里。
　　她的男孩好像要死在这里了，所以她不顾一切地奔跑在无尽的高速路上。
　　苍穹之上的神明降下磅礴的威压，她的记忆也出现了模糊，娇小的身体也濒临极限，素白的肌肤深处细密的血珠，却依旧像是精灵一样轻盈灵动。
　　雷鸣滚滚。
　　顾见临被磅礴的威压震荡着濒临死亡，他真的已经到极限了，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而已，在体能上最突出的就是在足球比赛里司职前锋。
　　现在他浑身的骨骼断裂，脏器濒临衰弱。
　　作为一个人类，已经走到了极限。
　　就在濒临倒下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
　　那个女孩说：“顾见临。”
　　顾见临听到这个名字，踉跄着一步就要倒下。
　　记忆却忽然出现了松动，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扶了他一把。
　　那是个英俊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得意地看着他。
　　西装套裙的女人站在他的身边，无声地微笑。
　　娇俏可爱的萝莉仰着下巴打量着他。
　　顾见临下意识地跟他们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前方似乎不再是高速路，而是一个空荡荡的足球场，有个笑眯眯的胖子和娇俏害羞的女孩在旁边给他加油，还有人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
　　冲出了篮球场是破败幽静的黑云城寨，有个小女孩在为他指路。
　　头发斑白的老男人微笑着帮他把门踹开，光芒扑面而来。
　　顾见临大口地喘息，眼前却是无尽的黑夜。
　　妩媚的女医生，五大三粗的莽夫。
　　西装革履的男人挡在他的面前，手里握着一个血淋淋的心脏。
　　轮椅上的老人笑吟吟地看着他，苍劲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往前冲。
　　最后是一个威仪冷漠的女人，轻轻一挥手就帮他驱散了漫天的风雨。
　　隐约间，风声和雨声都消弭了。
　　白发的少女默默地站在路边，轻轻推了他一把。
　　顾见临一步踏向前，嗅到了熟悉的清寒体香。
　　暴雨滂沱，苏有珠最终还是抱住了这个少年，已经湮灭的往事如潮水般袭来，半年前那个满目疮痍的高速路上，她也是这么抱着他的。
　　顾见临也想起来了，那种熟悉的温暖，似曾相识的体香。
　　还有回荡在耳边的呼唤声。
　　他被灼烧的双眸重新生长出来，破碎的骨骼得到重塑，衰弱的脏器重焕生机，冰冷失温的躯体重新变得滚烫炽热，蒸发了身上的雨水。
　　“有珠……”
　　纵然失去了记忆，埋葬在内心深处的炽烈情感却从未变过。
　　他们最终还是在相拥在了一起，嘲笑着神明的无能。
　　无尽的风雨里，徐福隔着雨幕凝视着他们，左眼混沌诡异，右眼温和慈祥。
　　“没想到还是让他想起来了，可恶！”
　　他大声咒骂，又温和笑道：“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啊！”
　　苍天震怒！
　　以徐福为媒介所引导的轮回涅槃世界，轰然地颤动起来。
　　苏有珠没有抬头看天，却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少年，无声地笑了笑。
　　顾见临躺在她的怀里，凝视着她冰雪般容颜，低声说道：“有珠。”
　　苏有珠轻声说道：“嗯？”
　　顾见临也轻声说道：“你真好看。”
　　他想起来了，汹涌的记忆涌回脑海。
　　哪怕在这种恐怖的绝境，只要能看到她的脸，就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糟糕了。
　　漫天的阴云被焚烧殆尽，朱红色的雀鸟发出嘹天的鸣叫，恐怖的天罚在穹顶之上汇聚起来，整个世界的元素汇聚成灭世的乱流，天罚降临。
　　苏有珠骤然喷出一口鲜血，俏脸苍白。
　　顾见临纵然恢复了力量，也无法抗衡一位至尊的伟力，只是隔着千百米的高空感受到那种威压，也几乎让他的灵魂濒临被撑爆的边缘！
　　以至于灵性都紊乱了，根本无力抗衡。
　　轰隆！
　　朱雀的虚影从天而降，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撞得支离破碎！
　　“这就是轮回涅槃世界，所谓的命运倒影也是因此而来，我曾经见过朱雀尊者的本尊，因此能够具现出如此强大的倒影。即便你想起来了自己是谁，但如果不能战胜祂的话，依旧是死路一条。想一想，祂为什么要杀你！”
　　这一刻，徐福发出苍老的呼唤声，他似乎也战胜了自己的心魔，双眸里恢复了前所未有的清明：“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必须要抓住！”
　　轮回涅槃世界，召唤出了曾经朱雀尊者留在过去的倒影。
　　一位古之至尊的力量，睥睨天下！
　　当巨大的阴影降临的时候，世界陷入了绝望的死寂。
　　苏有珠最后望向少年，眼神里并未恐惧，也不再清冷漠然。
　　盈盈眼波里，尽是温柔。
　　她不知道自己死在这里会怎么样。
　　幻境里的死亡，会不会让分身身死。
　　分身的死亡，又会不会反馈到本体的身上。
　　那些都不重要。
　　对她而言，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当初少年出车祸的时候，她不在他身边。
　　现在以这种方式填补了遗憾，已经足够了。
　　顾见临握着她的手，沉默地感受着她的柔软。
　　忽然间，他想通了什么，抬头望天。
　　是啊。
　　朱雀，为什么要杀他呢。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左眼燃起了炽烈的金色，右眼弥漫着妖异的血色。
　　他抬起手，伸向了无尽的暴风雨。
　　轻轻的勾动了手指。
　　世界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声响。
　　因为他利用轮回涅槃世界的特性，也召唤出了曾经留在过去的倒影。
　　仿佛神国的大门洞开，黑色的至尊咆哮着冲破乌云，祂的躯体是如此的巨大，仿佛就是黑暗本身，半身是衰朽干枯的，另一半遍布狰狞可怖的血管，生机与死意完美的结合，炽烈的黄金瞳照破无尽的暴风雨！
　　——命运倒影，麒麟尊者！
　　伴随着通天彻地的龙吟声，苍穹仿佛变成了滔天的冥河，腥风血雨席卷了整个世界，暗红色的古龙冲天而起，时空因此而破碎，血红的曼陀罗花盛开天地！
　　——命运倒影，烛龙尊者！


###第三百零七章 来，叫姐姐
　　顾见临自始至终，都想不通顾氏一族为何会被诅咒。
　　放眼整个升华者的世界，顾氏一族不过是历史悠久一些的世家大族而已，甚至已经没落至此，先前还会被严家这种不入流的小家族给吞并，这种家族的族人又是何德何能值得朱雀氏族千百年来无休止的追杀呢。
　　现在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曾经见过的两位至强至暴的古之至尊，因此祂们的命运倒影就具现出来了。
　　他唇边忽然牵起一丝笑容，轻轻地笑起来。
　　暴风雨扑在他的脸上，笑容愈发畅快。
　　“天无绝人之路。”
　　他抬起手，轻轻地帮少女拭去唇边的血迹。
　　苏有珠眼前的世界被巨大的黑影所笼罩，分明什么都看不清，足以感受到浩瀚的神威，像是要把她娇小的身体给压爆一般。
　　她的俏脸苍白，白金色的短发随风飘摇，半遮美眸。
　　忽然间，顾见临起身把她抱在怀里，仰头望向天空：“别怕，别抬头，就这么缩在我怀里，就像是当初在峰城二中时那样，今天……我们谁都死不了。”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苏有珠却轻轻嗯了一声，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好像只要这样无论这个世界坠入怎样的深渊里，她都能安心的蜷缩起来，有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她低下头，闭上眼睛，抱紧眼前的少年。
　　半年前的那场车祸，顾见临是被她抱着，而这一次却把她抱在了怀里。
　　来吧，朱雀。
　　这是你的世界，也是我的世界。
　　他抬起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神明，眼神却极尽嘲讽！
　　轰！
　　世界响起崩溃的轰鸣声。
　　苍穹燃烧着金色的光焰，漆黑的麒麟遮天蔽日，隐约有人站在祂的头颅上，通体缭绕着漆黑的浓雾，看不清具体的容貌，诡秘深邃。
　　麒麟尊者！
　　初代的麒麟尊者！
　　当祂现身的一刹那，这方世界便弥漫着磅礴的生机和死意，分明两种截然相对的力量，却又是那么的圆融平衡，仿佛象征着生和死的交替。
　　高速路上无止境地盛开着血色的曼陀罗花，猩红的雨随着狂风呼啸而来，隐约有森严的古龙冲天而起，冲天而起的龙吟声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震碎。
　　腥风血雨里，风华绝代的少女从雾气里走了出来，她撑着一柄红色的伞，墨染的长发在风里飘摇，千丝万缕的裙摆鼓荡着，像是从神话古卷里走出的神女。
　　时空歪曲颠倒，她款款踏出一步，虚空便如镜面般碎裂一分。
　　时间骤然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仿佛是在迎接她的莅临！
　　哪怕是盘踞在苍穹之上的朱雀都在震动，祂的头顶上也隐约勾勒出一个尊贵虚幻的影子，无法分辨出具体的性别，却仿佛远在高天之上！
　　轰隆！
　　徐福脑子都要炸开了。
　　他看到了什么！
　　三位古之至尊，齐聚轮回涅槃世界！
　　三足鼎立！
　　而且还是三个曾经捕获过他的古之至尊！
　　巨大的惊惧在脑海里炸开来，即便是作为九阶的太一神，甚至都有点无法承受如此古老浩瀚的神威，眼前俨然是太古的神话复苏，神明相争！
　　这一刻，徐福仿佛回到了千年前，重温连续被三位古之至尊支配的恐惧！
　　哪怕对他这个将死之人来说，都过于惊悚了。
　　当然，更让人恐惧的是这个少年。
　　太不可思议了。
　　能够引来朱雀尊者的杀意。
　　而且跟麒麟和烛龙两位至尊有着莫大的因果，甚至能召唤其命运投影！
　　怪不得，能让那位天人如此庇护！
　　隐约间，雷鸣骤起！
　　“朱雀！”
　　通天彻地的龙吟，麒麟的震怒咆哮，混合在一起。
　　烛龙和麒麟两位至尊现身以后，竟是第一时间把杀意倾泻在了朱雀身上！
　　天空被虚无的神火燃烧，朱雀尊者的嘹亮凤鸣响彻天际！
　　麒麟尊者抬起威严盛怒的黄金瞳，在黑雾的深处抬起双手，结下了一个古怪的印式，滚滚雷鸣声从虚无里响起，像是贯穿灵魂深处的咆哮！
　　烛龙尊者也轻轻地哼唱着古老空灵的歌谣，古奥森严的血色古龙萦绕着她冲天而起，仿佛冲破了时空的束缚，通天彻地的龙吟声响起，虚空颤栗崩溃！
　　无论是麒麟的咆哮，亦或是烛龙的龙吟。
　　最后都凝聚出一个古老的音节！
　　——古神语！
　　麒麟的古神语是物质的死亡。
　　烛龙的古神语，则是因果的崩溃！
　　无尽的高速路轰然颤抖坍塌，无数蛛网般的裂隙蔓延到世界的尽头，钢铁的护栏扭曲干瘪，道路两侧的柳树骤然衰朽腐败，溃散成尘埃！
　　苍穹之上的阴云燃烧起来，电闪雷鸣不复存在，像是被黑暗所吞噬。
　　甚至连漫天的风雨都湮灭了，被埋葬在毁灭的狂潮里。
　　绝对的寂静骤然降临，唯有空灵的歌声仿佛来自遥远的时光尽头，有人在寂静里轻声哼唱，却又如天罚般威严盛怒，暗藏宇宙的起源和生灭，因果和规则！
　　轰隆！
　　这个世界的因果骤然被颠覆，时空轰鸣着扭曲起来，像是要回归原点！
　　朱雀尊者振翅欲飞，遮天蔽日的羽翼鼓荡轰鸣！
　　轮回涅槃世界，是祂的权柄。
　　不知道祂本尊施展是什么效果。
　　至少目前而言，朱雀尊者陷入了以一敌二的困境！
　　祂尊贵伟岸的神话躯体崩溃衰朽，如同燃烧的尘埃般溃散开来，恐怖的光和热轰然坍缩塌陷像是熄灭的太阳一般，濒临陨落的边缘。
　　不止如此！
　　甚至祂所在的时空都如漩涡般扭曲起来，无情地撕碎了遮天的羽翼，吞噬着华丽的燃烧凤羽，连贯穿天地的凤鸣都被淹没。
　　其存在本身都要被强行抹去！
　　这是麒麟尊者的杀意！
　　也是烛龙尊者的霸道！
　　朱雀冲天而起，在即将崩溃的一瞬间，仰天鸣叫！
　　世界仿佛在顷刻间燃烧起来，燎天的火焰里映出亿万朱红色的凤羽，孕育出无数隐约的魂灵，鼓动着双翼冲向高天之上，仿佛要浴火重生！
　　涅槃！
　　这就是朱雀尊者的古神语！
　　丹凤鸣兮，与彼高岗，梧桐生兮，与彼朝阳。
　　丹凤其身覆火，终生不熄！
　　只见祂崩溃瓦解的神话躯体重新凝聚，被强行抹去的因果重新回溯！
　　涅槃重生！
　　有那么一瞬间，麒麟的金色竖瞳骤然燃烧起来。
　　轰隆！
　　麒麟尊者骤然踏步而出，抬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撕扯的动作！
　　伴随着朱雀的愤怒鸣叫，遮天蔽日的羽翼竟是被硬生生扯断，燃烧的红色血液像是雨一样泼洒下来，落在坍塌的高速路上，燃起恐怖的神火！
　　咔嚓！
　　虚空如同脆弱的镜面般碎裂。
　　烛龙尊者屈指一弹，整个世界的时空便集中在一点崩溃，支离破碎！
　　朱雀纵然涅槃重生，却也无法抵抗两位古之至尊联手的进攻，祂所在的时空骤然崩溃坍塌，祂的神话躯体也在四分五裂，轰然坠入虚无！
　　世界响起了崩溃的声音。
　　那尊燃烧着神火的朱雀最终四分五裂，如同风化了千年的尸体般衰朽消散，炸裂开来的光屑便如同流星雨般坠落下来，最终被无尽的深渊所吞噬。
　　毫无疑问，朱雀面对烛龙和麒麟的联手，当场溃败！
　　一位古之至尊的倒影，被埋葬在了黑暗里。
　　唯有黑色的神明和血色的神明屹立在高天之上。
　　史诗般威严。
　　神话般壮观。
　　哪怕并不是本尊亲至，只是依靠权柄制造出的命运倒影，竟然拥有着毁天灭地般的威势，俨然是太古的神话复苏，神与神之间的旷世之战！
　　轮回涅槃世界，向着深渊坠落！
　　顾见临抱着怀里的少女，默默感受着世界毁灭的恐怖的声势，眼神沉静。
　　这就是，古之至尊的实力。
　　冰山一角的实力。
　　朱雀尊者，哪怕只是命运倒影，也无人匹敌。
　　偏偏这次面对的，却是烛龙和麒麟两位古之至尊！
　　因此，祂的命运倒影毫无悬念的崩溃了。
　　朱雀的凤鸣声，像是一首凄美的哀歌。
　　只是直到最后。
　　顾见临却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瞳在凝视着自己。
　　那种眼神仿佛来自太古洪荒，像是永恒的梦魇，要把他拖进深渊里。
　　那是朱雀尊者的凝视！
　　……
　　……
　　作为朱雀尊者的媒介，徐福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
　　实际上，他本来就是将死之人。
　　三位古之至尊的古神语，几乎都作用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之所以他还没有当场灰飞烟灭，是因为神明们刻意留住了他的生命，把他当做了战场。
　　相当于三位古之至尊对着他轮流轰炸了一遍，而且还不让他死。
　　这比当年连续三次的俘虏都要过分！
　　真是欺人太甚，这一刻他甚至愤恨自己的位阶如此之高，否则的哪怕三位至尊联手给他续命，他也要当场灰飞烟灭，以死明志！
　　当遮天蔽日的朱雀消散以后，嘹天的凤鸣声归于寂静。
　　这个苍老的老人也出现在了高速路上，他的身躯是虚幻的，若有若无。
　　随时都会消亡。
　　只不过，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彻底恢复了作为人类的尊严和意识。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孽，因此想在最后关头为人类做一点事。
　　至少，要把两个小孩子送走！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徐福踉跄着走向前，抬起枯槁的右手，残存的灵性涌动起来，试图在利用对轮回权柄残留的掌控，对这个残破的世界下达最后的命令。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抱着怀里的少女，感受到自己周遭的波动。
　　仿佛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忽然间，寂静悄无声息的降临。
　　徐福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包括思维也陷入了绝望的泥潭里，这种令人恐惧的感觉似曾相识，那是只有烛龙尊者掌握的权柄！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坏了！
　　轰的一声！
　　这个老人被扭曲的时空席卷，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见临眼神骇然，他也感受到了从天而降的恐怖威压，浑身血液冰凉。
　　只能死死的把怀里的少女按在怀里，强撑着抬起头。
　　苍天之上，有人投来了若有若无的一瞥。
　　转瞬间，雾气里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
　　濒临坍塌的高速路上，风华绝代的少女披散着一头墨染长发，撑着一柄红色的雨伞，薄纱般的红色裙摆是如此的曼妙，踩在雨泊里的玉足纤尘不染。
　　雨泊泛起涟漪，倒映出妖娆曼妙的曲线，令人血脉贲张。
　　“麒麟。”
　　空灵又清脆的嗓音，如同少女般婉约，又有透着睥睨天下的傲慢和霸道。
　　顾见临悚然而惊，不动声色地抱紧怀里的少女，僵硬地转过头。
　　这是他距离神明最近的一次。
　　也看到了今生最难忘的绝美容颜。
　　那个头生龙角的绝美少女弯腰俯瞰，墨染的黑发在雾气和风雨里微湿，黏在雪白娇嫩的脸颊上，半遮妖异魅惑的美眸，眼角一抹绯红浓艳如血。
　　血色的美眸，眼角有一颗迷人的泪痣。
　　尤其是那种眼神，如此的遥远空灵，又有隐约的讥诮。
　　这个世界上再无如此美貌的少女，每当她踏出一步便有妖艳的曼陀罗花盛开，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美感，便能够让众生倾倒。
　　她似是只存在于神话仙境里。
　　浩瀚星空之下，极光绚烂之处，风雨飘摇间。
　　当然，不只是美。
　　还有天地倾倒的恐怖压迫感。
　　“不……小麒麟。”
　　烛龙尊者莞尔一笑，缠绵的呼吸近在咫尺：“吞了我的龙骨，胆子很大。”
　　风里隐约弥漫着兰麝般浓烈的香味。
　　还有腥风血雨的气息。
　　轰！
　　顾见临感受到自己精神意志崩溃了，眼前只有她倾国倾城的容颜，还有冲天而起的森然古龙，仿佛看到了滔天的冥河，碎裂的天穹，腥风血雨。
　　他怀里的少女也消失不见了。
　　只有他自己，茫然地站在冥河之间，不知所措。
　　一股麻意从脊椎骨窜向后脑。
　　仿佛命运又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当初他躲了这个老妖怪这么久，没想到在这里被瓮中捉鳖。
　　而且这个老妖怪，似乎看穿了他的底细。
　　一声小麒麟，简直吓得他魂飞魄散。
　　分明只是凭借轮回权柄制造的命运倒影而已，怎么会如此强大！
　　“烛龙尊者……”
　　他喉咙滚动，嗓音沙哑。
　　“烛龙？”
　　烛龙尊者竟是温柔地帮他撑起了伞，妖异魅惑的美眸瞥向他，朱唇微微翘起一抹弧度，似是嘲弄说道：“帮你摆平了朱雀，难道不叫一声好姐姐么？”


##第三卷 朱雀涅槃


###第三百零八章 你是有多喜欢我？
　　顾见临听到了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
　　像是擂鼓一样。
　　除却朱雀氏族之外，眼前的绝美少女大概就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宿敌了，也是千万年来人类世界的最终噩梦，古之至尊中毫无争议的顶点。
　　相比于绝大多数在现实世界沉睡的古之至尊而言，烛龙尊者之所以是终极的恐怖，是因为她真的有能力在现实世界生活，从古至今的历史里都有她的影子，而她就像是一个足以毁灭世界的超大核弹，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引爆。
　　哪怕同样拥有至尊的位格，他也不太想面对这样的对手。
　　自从当初在第一次相遇，他已经躲了很久。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等到自己晋升半神领域，再遇到这位至尊。
　　可惜，没有如果。
　　“吓死了？哑巴了？”
　　森然的杀意恍若暴风雨般扑面而来，伴随着少女冷漠的凝视！
　　顾见临听到她的声音，脑海里轰鸣不已。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惊恐的尖叫，颤栗的灵魂在提醒他快逃！
　　烛龙尊者会帮忙出手，绝不是因为她就是站在他这边的。
　　而是因为相比于他这个弱鸡，朱雀要更加的难对付。
　　不解决掉朱雀，轮回涅槃世界，终究是祂的领域。
　　哪怕烛龙尊者，也不会讨好。
　　“吞噬龙骨的时候，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害怕呢？”
　　烛龙尊者抬起美眸，颠倒众生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冷意。
　　顾见临头皮发麻，心说吞都吞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也拿不回来了！
　　轰！
　　烛龙尊者忽然抬起素白细软的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顾见临能够感受到她没用什么力气，柔若无骨的手是那么的细腻温暖，他耳边却响起了时光倒卷的轰鸣声，眼前的世界歪曲旋转，往事扑面而来。
　　他像是坠入了过去的深渊里，记忆的洪水奔流而来。
　　小时候住的出租屋，五岁时的他趴在床上摆弄游戏机。第一实验小学，他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去上学。东海路民政局，父母两个人分道扬镳，他凝视着海边的潮水怔怔出神。还有他坐在考场里奋笔疾书，在足球场上一脚爆射。
　　夜跑时的大汗淋漓，孤身一人在书房里打游戏时的专注和空洞，最快乐的事情是跟那个男人一起去商场采购，回来以后再偷偷教他开车。
　　再到高速路上的车祸，他在医院里绝望和挣扎，成为升华者后经历的生死。
　　那些被他遗忘的细节都涌了出来，甚至包括日常里的点滴琐事。
　　整整十七年的人生，转瞬之间便在静谧的时光里流淌出来。
　　倒映在少女的眼里。
　　毫无疑问，烛龙尊者是打算对他下手的。
　　只是在动手之前，她竟是先窥探了少年的过去，没有放过任何的细节。
　　对于真正的古之至尊而言，时间的尺度自然不像人类那样狭隘。
　　十七年的时间对祂们而言，便如风中落叶，转瞬即逝。
　　尤其是，烛龙尊者并不是什么沉睡千年突然诈尸的老粽子，她是真正在人类世界里生活过的，从她的穿着打扮就能够看得出来。
　　她素面朝天，美到惊心动魄的容颜自然不需要点缀任何妆容，一头墨染的长发却是微微蜷曲的，暗红色的连衣短裙如百合般盛放，一双雪白细致的美腿是那么的完美，每一根线条都流畅圆润，如玉般瓷白晶莹，甚至还绑了黑色腿环。
　　精致小巧的耳垂上，点缀着血红色的晶石耳环，随风摇晃。
　　就像是神话里走出来的神女，落入了人间。
　　纵然沾上了烟火气，却更加迷人。
　　她就这么默默地凝视着少年过去的人生，看得津津有味。
　　那双妖异魅惑的美眸里，甚至还会泛起隐约的嘲弄。
　　这对顾见临而言，是前所未有的耻辱，因为他连动都动不了，仿佛他所在的时空都已经被凝固了，就这么被眼前这个屹立在两界顶点的女人侵犯。
　　嗯，侵犯隐私。
　　这是他很忌讳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生不出厌恶和抵触。
　　反而对眼前这个绝美的少女，生出了亲近的感觉。
　　那是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的感觉。
　　这并不是一见钟情，因为她就算再怎么漂亮，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
　　顾见临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根源。
　　龙骨！
　　因为他吞噬了老妖怪的龙骨。
　　因此才会对她产生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不止如此，烛龙尊者似乎望向他的眼神里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更何况，顾见临的底细已经被她看穿了。
　　他是二代目的麒麟尊者。
　　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位黑色至尊。
　　烛龙尊者看穿了这一点以后，对他的态度甚至有些好奇。
　　而不是像当初的那样，毫不掩饰的厌恶。
　　直到记忆里，顾见临说出好姐姐的时候。
　　烛龙尊者抬起下巴，望向他的更加的嘲弄。
　　坏了。
　　顾见临知道，接下来自己会说什么。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他说出老妖怪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神变得森然可怖。
　　顾见临毛骨悚然。
　　他能够感觉到。
　　有那么一瞬间，烛龙尊者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在心里疯狂的咆哮，却无法阻止记忆的洪流奔腾而出。
　　“原来九阴那柄蠢刀也在你的手里。”
　　烛龙尊者嗤笑道：“你是有多喜欢我？”
　　话音刚落，她微微一怔。
　　因为她听到了少年说出的那句话。
　　“我只爱尊者一人。”
　　顾见临万念俱灰，世界一片灰暗。
　　哪怕烛龙尊者知道这是为了欺骗九阴说出的谎话，依旧陷入了沉默。
　　顾见临察觉到她望向自己的眼神。
　　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嗯？”
　　忽然间，烛龙尊者深深看了他一眼。
　　顾见临感觉到脑海里的记忆被定格，停留在海青高速路的车祸里。
　　烛龙尊者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那双妖异的美眸里，映出遮天蔽日的朱雀。
　　半响。
　　她的眼神里竟然浮现出一抹凝重。
　　顾见临隐约猜到是什么引起了这个女人的注意，必然是朱雀尊者。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凝固自己的时空浮现出了一丝松动，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唤醒沉寂的灵性，变奏的呼吸暗合天地的韵律，辉煌的金光亮起！
　　——天人境界！
　　他的右手赫然迸发出千鸟齐鸣的尖啸，迸射出炽烈的电光。
　　天人境界的领域内，诸天神雷染成辉煌的金色，骤然袭向她的胸口。
　　束手待毙绝不是他的性格。
　　因为轮回涅槃世界即将崩溃，眼前的命运倒影也随时都有可能会消散。
　　哪怕提前零点一秒让她有所消耗，也有可能换来生机！
　　咔嚓！
　　天人境界真的帮他挣脱了时空的束缚。
　　顾见临俯身前冲，额发飘摇间暴露出金色的眼瞳，并指如刀突刺而去！
　　轰！
　　雷声轰鸣。
　　烛龙尊者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狂暴突袭的雷光便在他的手上轰然消散，甚至连天人境界的领域都荡然无存，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你这个小麒麟倒是挺凶的。”
　　她朱唇翘起来，就像是在看一个奶凶的小孩子一样。
　　完全没把他当回事。
　　是的，这甚至都不是嘲讽。
　　而是觉得好笑。
　　就像是成年人，绝不会把一个三岁小孩的攻击当做一回事。
　　古之至尊，也不会警惕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哪怕顾见临拥有至尊的位格。
　　“烛照律法于我等而言，的确是终极的杀器，但也要看是谁在用。”
　　烛龙尊者抬起细软的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颊，轻声说道：“难道太华就没教过你天人境界的用法么？诸天神雷也被你用成这样。”
　　她笑容嘲讽，幽幽说道：“以前像你这么弱的，我都会顺手抹掉。但看在你接触超凡不到一个月的份上，我暂且忍你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顾见临隐约感知到周遭的时空再次被凝固，冷汗划过后背。
　　她的右手轻轻摸着他的脸。
　　他却并不觉得旖旎。
　　因为她的神态和动作，就像是在摆弄一个有趣的玩具。
　　这一刻，烛龙尊者低下头，凑近了他的脸。
　　美到惊心动魄的容颜，近在咫尺。
　　四目相对。
　　顾见临很少跟女孩子如此近距离接触，只觉得她美眸如血般妖冶魅惑，朱唇是那么的浓艳娇嫩，吐出的气息如兰麝般浓烈诱人，令人沉醉。
　　他能够感受到，来自一股霸道至极的精神意念，强行的闯入了脑海。
　　陌生的意识发散开来。
　　跟他自己的意识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千万年来的破碎记忆涌入脑海，像是要把他的世界给撑爆一般！
　　几乎在同一时间，烛龙尊者瞳底深处也流转着无数的漆黑咒文，泛着诡异深邃的幽光，仿佛凝聚成一尊冲天而起的古龙，融入灵魂深处。
　　灵性交融秘术！
　　这位古之至尊，也回收了两千年前留下的伏笔！
　　顾见临的利用价值，已经耗尽了。
　　“我是吃掉你，还是养着你呢？”
　　烛龙尊者转瞬间似乎就做出了决断，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顾见临脑海里混沌昏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双手摸向自己的脸颊，血色的指甲泛着森冷的光，一如当初在麒麟仙宫深处的初见！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不如随我回不周山。”
　　烛龙尊者莞尔一笑，抬起妖异魅惑的竖瞳，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地威严：“接下来我或许要沉睡三千年的时间，你来保护你的好姐姐。”
　　三千年！
　　顾见临遍体生寒，这对于他而言无疑就等于是一次死亡。
　　他想要挣扎，却又无济于事。
　　面对如此悬殊的差距，仅有四阶的他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
　　烛龙尊者的双手逐渐的凑近，像是穿梭在时光里，美到窒息。
　　被如此完美的一双手触碰，本该是极为享受的一件事。
　　但眼下却成了他最大的噩梦。
　　然而就在转瞬间。
　　啪！
　　有人打飞了那双手。
　　磅礴的杀机充斥在这个世界里，烛龙尊者竟然后退半步，一头墨染的长发飘摇起来。
　　妖异魅惑的竖瞳里，浮现出森然的杀机，以及毫不掩饰的憎恶！
　　因为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人通体被黑雾笼罩，却又露出了疯狂诡异的笑容。
　　麒麟尊者！


###第三百零九章 老妖怪与小东西
　　顾见临感受到世界正在崩溃，背后的时空如同脆弱的镜子一般破碎崩裂，巨大的黑洞释放出恐怖的吸引力，仿佛要把他给吞噬进去。
　　恐怖的引力仿佛把时间都给拉扯到无止境般漫长。
　　也让他看清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通体缭绕着黑雾的男人现身之际，这个世界便被巨大的黑色麒麟撕裂，祂的背后是滚滚的黑雾，仿佛一片死亡的海，海的尽头屹立着漆黑的王座。
　　“麒麟。”
　　烛龙尊者抬起妖异魅惑的血色竖瞳，再也不复方才的嘲弄和玩味，磅礴的杀机如腥风血雨般呼啸，俨然是一副面对生死仇敌的姿态。
　　森然古奥的血色古龙冲天而起，龙吟声贯穿天地。
　　转瞬间，这个美极近妖的少女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是盘踞在幽冥之间的血色神灵！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启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烛龙！
　　麒麟尊者也敞开双手，巨大的黑色麒麟吞噬了祂，宛若太古的巨兽般冲天而起，伴随着袭天卷浪的漆黑雾气，咆哮声轰鸣如雷，声震天地！
　　这就是原始回归！
　　两位古之至尊，用最原始的姿态对峙！
　　也只有古之至尊才能让彼此全力以赴，毫不顾忌地倾泻出千万年来的杀意！
　　祂们用古老的古神语对话，像是恐怖的嘶吼，宛若滚滚雷鸣。
　　“麒麟，你机关算尽，创造出的这个小东西确实很有趣。”
　　贯穿时间长河的龙吟声里，似乎响起了少女冷漠地嗤笑声：“你拦不住我，在朱雀所创造的世界里，我拥有时空的力量，比你强大太多。”
　　果不其然，最初两位至尊的降临，是因为少年撬动了轮回的权柄。
　　当朱雀的命运倒影崩溃以后，这个世界本该消散才对。
　　麒麟和烛龙却以无上的手段，挣脱了轮回规则的束缚，自由行动。
　　顾见临的位阶太弱，自然是压不住他们的。
　　烛龙拥有时空的力量，能够沟通过去和未来，转瞬间便能反客为主。
　　麒麟尊者或许也能用某种手段干涉时空，但显然是稍逊一筹！
　　伴随着麒麟震怒的咆哮声，深邃沙哑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恶意，嘲讽说道：“烛龙，你在这个世界待的太久，始终没找到方法，反而越来越像人类了。如果你真的以为自己能赢，又何必要用我的方法？祂们，即将复苏。”
　　分明是古老的古神语。
　　却又像是人类的语言。
　　短短的一瞬间交流，时空便剧烈的动荡着。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明里暗里的交锋。
　　有那么一瞬间，世界陷入了死寂。
　　苍穹骤然四分五裂，倾泻出灼热的熔岩，大地也被滔滔的冥河所淹没，漆黑的河水里遍布森然的白骨，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一般。
　　两道燃烧着无尽幽光的恐怖裂隙蔓延开来，那是神明的竖瞳！
　　氤氲着电闪雷鸣。
　　“那又如何？”
　　烛龙尊者漠然说道：“我即将登仙。”
　　黑暗的世界生出无数血红的曼陀罗花，血色的烛龙盘踞在苍穹的极处，伴随着滚滚汇聚而来的太古巨雷，仿佛陨石般轰然坠落而下！
　　轰！
　　世界崩溃！
　　唯有漆黑的麒麟冲天而起，祂半朽的躯体翻涌着森然的死意，另一半涌动着磅礴的生机，沿途所经之处的世界沦为生和死交替的深渊，亘古的魂灵咆哮着冲破牢笼，宛若无止境的雾气一般弥漫开来，遮天蔽日。
　　狂风暴雨的呼啸声里，沧海倾倒，山岳崩塌。
　　时空被无穷尽的暗能量和暗物质弥漫，仿佛世界的暗面颠倒过来。
　　即将爆炸开来！
　　轰！
　　神明之间的战争，必然是要回归最原始的厮杀！
　　宛若一副壮烈的太古画卷，冲天而起的黑麒麟被硬生生撕裂贯穿，即将吞噬天地的黑暗世界也轰然崩溃，翻涌的雾气里响起了无数怨魂的凄厉尖啸！
　　分明自身的存在被粉碎，却发出诡异癫狂的笑声。
　　麒麟尊者的命运倒影，也消散在了这个世界里。
　　一线凄美的血光贯穿而来，古奥森严的烛龙也轰然崩溃。
　　绝美的少女毫不留情地撕裂祂的躯体。
　　她的状态似乎也并不好。
　　本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神女，此刻却仿佛逆生长一般。
　　短短一瞬间，烛龙尊者变成了娇小玲珑的幼女，依旧头顶尊贵的龙角，稚嫩的容颜美到惊心动魄，妖异森然的血色竖瞳里，闪烁着森然的杀机。
　　红色的连衣短裙裹着幼小的娇躯，宛若一道血光坠向那个黑洞！
　　顾见临悚然而惊，转瞬间就看到娇小的少女欺身而至。
　　葱白的玉指，点向他的眉心。
　　危险！
　　极致的危险！
　　哪怕只是寻常的一点，却仿佛蕴藏着磅礴的能量。
　　几乎能把他的躯体和意识给撕裂！
　　轰隆一声，他的心神动摇，精神世界摇摇欲坠。
　　千钧一发之际，金銮凤羽竟然迸发出炽烈的金色光芒，天人界域骤然降临！
　　辉煌的金光冲天而起，如火焰般吞没了少女！
　　烛龙尊者指向他眉心的右手顿落，再也没有前进丝毫。
　　顾见临恢复了意识，能够感觉她的命运倒影也耗尽了力量，濒临崩溃。
　　“看来你还是棋差一招啊。”
　　他吐出胸臆间的一口浊气，如释重负说道：“老妖怪。”
　　这是他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老妖怪？”
　　烛龙尊者冷冷地看着他，朱唇翘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森然说道：“相比于麒麟，你倒是有趣得多，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的嘴还是这么硬，小东西。”
　　顾见临坠入黑洞里，面无表情说道：“我希望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黑雾滚滚，吞噬了他。
　　最后的一瞬间，烛龙尊者骤然崩溃成尘，只留下最后的一句话归于寂静。
　　“待我登仙以后再来找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她嗤笑道：“毕竟……你不是想让我做你老婆么？”
　　轰！
　　轮回涅槃世界，彻底炸碎。
　　……
　　……
　　不知道过了多久。
　　顾见临隐约觉得自己回来了，逃出生天。
　　他的意识还是一片混沌，灵魂仿佛还处在轮涅槃世界里，脑海里闪回的是她的绝美容颜，耳边回荡的是她空灵嗓音，甚至还能感受到兰麝般浓烈的香气，是那么的令人迷醉，甚至是癫狂。
　　烛龙尊者！
　　他一生里第一次遇到如此美貌又恐怖的女人，她拥有至高的暴力和绝世的风姿，像是一朵生长在时间尽头的曼陀罗花，摇曳着盛开，颠倒众生。
　　纵然危险，却让你有种哪怕被她杀死，也心甘情愿的魅力。
　　尤其是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仿佛想要跟她交融在一起，永不分开。
　　毫无疑问，这是他十七年来最危险的时刻。
　　刚刚逃脱狼群，又入了虎口。
　　朱雀尊者是想要杀死他的。
　　更恐怖的是烛龙尊者，不仅一眼看穿了他的底细，还差点把他抓走。
　　这要是让她得逞了，不知道得先沉睡多少年，醒来怕是也要被狠狠玩弄。
　　八成还会被吃掉。
　　“醒了？”
　　最终意识回归现实，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呼唤声。
　　顾见临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天使般素净精致的容颜，那双美眸沉静得像是弥漫着云雾的琥珀，只是看一眼就能够让人感受到久违的宁静。
　　同样都是美少女，苏有珠就不会给人那种窒息般的感觉。
　　而是让人心旷神怡。
　　“还是家花好啊。”
　　他轻声说道。
　　既不会想吃掉他，也不会想掳走他。
　　“什么？”
　　苏有珠歪着头，茫然地望向怀里的少年。
　　顾见临没说什么，而是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柔软和体香。
　　活着的感觉，是真的好。
　　苏有珠有点懵，这还是这个死面瘫第一次这么主动。
　　只是当她感受到他逐渐平静下来的心跳，唇边便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没事就好。”
　　她摸着他的头发，幽幽说道：“欢迎回来。”
　　顾见临从未想到这次居然会摊上这么大的事，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拥抱着怀里的少女，过了很久都没有松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获得平静。
　　蓬莱仙岛之行真的太凶险了。
　　一次性涉及三位至尊。
　　甚至还有灵性交融秘术这种足以打破界限的东西。
　　他获得了巨大的好处，成为了真正的两栖生物。
　　既拥有古之至尊的位格，还掌握了天人的最高呼吸术，也就是烛照律法！
　　或许这就是麒麟尊者未完成的计划。
　　被他攫取了最后的果实。
　　但这里存在着一个问题。
　　方才在轮回涅槃世界里，烛龙尊者侵犯了他的意识。
　　也就是说，老妖怪也掌握了灵性交融秘术。
　　倘若让她登仙，也打破了现实世界的规则以后，也会跟自己一样。
　　掌握烛照律法。
　　天呐。
　　这真是个恐怖故事。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低沉的叹息声响起。
　　“你们到底要抱多久？我的时间不多，还有些事要托付给你们。”
　　徐福嘶哑道：“本来我不想打扰你们的，但等了半天都没看出你们有半点分开的意思，这对我这个孤寡老人来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第三百一十章 尽忠，守义
　　青铜宫殿的祭坛燃烧着烛火。
　　徐福坐在蒲团上，默默望向黑暗尽头，盘根交错的黄金树根居然已经焚烧殆尽了，只留下满地的灰烬，在阴冷的风里游离飘荡。
　　“这东西叫做烛照神树，但并不是真正的本体，而是一截树根。当年麒麟尊者在他的世界里创造了这个独立的空间，用来作为它的……培养皿？嗯，这是你们现代人的说法。我曾经读取过那些外界人的记忆，了解过外面的世界。”
　　他解释道：“如果你们要问我烛照神树的本质什么，那么我的答案是不知道。在古神族的创世神话里，烛照和幽荧是创世之处而诞生的，没人知道这是生命，还是某种法则，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人们称之为原初。”
　　本来还想继续讲，但他却忽然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忍不住说道：“小姑娘，你能把你的刀从我的脖子上给移开吗？我都快死了。”
　　“抱歉，我不是信不过你的人品，而是觉得你会再次发狂，毕竟你被三位古之至尊捕获过，没人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你的身体里埋下什么定时炸弹。”苏有珠双手握着灭鬼太刀，眼神相当的专注，像是一位屏气凝神的剑道大师。
　　只是俏脸上还泛着刚才亲昵过后的红晕，神情略显羞恼。
　　不知道是因为被人看到贴贴了。
　　还是因为贴贴被打断了。
　　顾见临也有些尴尬地坐在一尊丹炉上，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的警惕是对的。
　　“说的好，确实应当如此。”
　　徐福感慨道：“不过为什么我就那么不爽呢？”
　　他是一位九阶的太一神，哪怕在将死状态，灵性也已经枯竭了，但要是真的突然发起狂来，仅凭两个年轻的后生，还真不一定能制得住他。
　　“小姑娘，你等一会。”
　　他忽然抬起手，漆黑的黑洞在手里撑开，一柄白骨般森然的剑凭空具现。
　　剑身长约九尺，通体泛着金色的光泽，宛若缠绕着炽热的阳炎。
　　顾见临看到这柄剑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了灵魂的悸动。
　　“这东西我好像见过。”
　　苏有珠狐疑说道：“当初跟着老师一起当封弊者的时候，好像……”
　　徐福得意说道：“这把剑的名字叫做从云！在瀛洲人的神话里，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天之丛云。由八岐大蛇的躯体孕育而出，那也是一位古老的始祖了，本是麒麟氏族，后来吞噬了烛龙氏族的神血，异变成了那种怪物。”
　　“这是麒麟尊者做的尝试，包括这里的伪祖们，都是麒麟尊者创造出来的东西，我会把祂们一起埋葬在这里，不会出去祸害别人了，你们大可以放心。”
　　“八岐大蛇也是试验品之一，瀛洲人的创世神话，基本都是从那位黑色至尊那里来的，从云曾经也是祂的武器。这柄剑能够调动暗物质和暗能量，还能够汲取生命力，用来回馈自身，只是很少有人能得到它的认可。”
　　他笑呵呵说道：“它性情孤傲，不太爱说话，很难相处。小姑娘用这柄剑，才能对我产生威胁，你来触碰它试一试？”
　　苏有珠美眸微亮，显然她是对于这柄剑很渴望的，毕竟又强大又好看，平时给买个包她都能高兴半天，更何况是这种珍贵古物。
　　她伸出手，握住冰凉如玉的剑柄，剑身隐约颤动起来，似是抗拒。
　　就在这时，顾见临瞥了这柄剑一眼。
　　转瞬间，从云就停止了颤动，乖乖待在少女的手掌心。
　　收容成功！
　　苏有珠惊喜地摆弄着这柄剑，感受着它传递来的力量，再次架住老人的脖子，认真说道：“谢谢您，不愧是徐福，曾经三度被古之至尊所捕获的人。我会善待这柄剑，不会辱没它的威名，只要您稍有异动，我就砍了你的头。”
　　徐福欣慰地点头，转而却吐槽道：“你要砍我的头，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你能不要把我三度被古之至尊捕获的事情挂在嘴边吗？年轻人要有点礼貌。”
　　咳咳。
　　顾见临和苏有珠都干咳两声，主要是这个老人太惨了。
　　男默女泪。
　　应当载入史册。
　　“烛照和幽荧都是原初，而麒麟尊者作为第五位诞生的古之至尊，则是由第三之力孕育出的，没人知道所谓的第三之力是什么。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既然有烛照神树，那么也该有代表幽荧的至宝。”徐福平静说道。
　　“烛照神树的本体在哪里？”
　　苏有珠若有所思问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麒麟仙宫的最顶层。”
　　顾见临想起那颗巨大的黄金树，想来当初药师带着他们闯入陵墓深处的时候，应该是没有看到外面的景象的，否则的话她不可能不知道。
　　“小伙子倒是懂的不少。”
　　徐福摇头说道：“烛照神树，当年始终被麒麟尊者所掌握，后来又被烛龙和朱雀两位在至尊先后篡夺。当然，这不是你们该担心的事情，回去告诉你们家大人就可以了。而蓬莱仙岛，本身也没有什么长生之谜，只是骗局而已。”
　　他叹气道：“这里的树根主要是为了孕育出灵性交融秘术。这种秘术，能够让适应了现实世界古之至尊们掌握烛照律法。当然，其实树根孕育出的也不止这些。比如，灵性交融秘术诞生的过程里，还衍生出了灵柩秘术。”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了一眼少年。
　　顾见临本能地紧张起来，生怕被这个老人看出点什么。
　　“怎么了？”
　　苏有珠还不知道他掌握了天人呼吸的事情。
　　“所谓灵柩秘法，就是能够让一个人，同时走上天人之路和进化之路，只是这种条件非常的苛刻，如今地球上有七十亿人，能有一个就不错了。当初，顾辞安和唐子敬闯进来，就从我的手里夺走了灵柩秘法。”
　　徐福想到当年的事情，百感交集：“这是两个顽强的小家伙，让我敬佩至极。顾辞安是追寻着朱雀的痕迹进来的，唐子敬则是为了救一个人。”
　　顾见临隐约知道要被救的那个人是谁了。
　　苏有珠好奇问道：“朱雀尊者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徐福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正在压抑自我，陷入沉睡。”
　　他坦然说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祂给控制了。”
　　顾见临和苏有珠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
　　“前辈，这件事情有蹊跷。”
　　他沉声问道：“麒麟仙宫里，当时跑出来了一个怪东西，那个人伪装成顾辞安的样子，在海底地宫里大肆杀戮，我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苏有珠补充道：“甚至连九阶的太虚神，都会被打伤。”
　　徐福微微一怔：“你们这么一说，我当时确实感应到了，当时麒麟仙宫的第一层里，的确有什么东西在大肆杀戮，祂似乎陷入了极度疯狂的状态。夔龙始祖，当时就是被那个东西给打伤的，不得已才想着要举行祭祀。”
　　“那次的祭祀失败以后，夔龙始祖不得不冒险在永生之海深处构筑龙巢。这是不得已之举，因为烛龙尊者必然会降临于此，到时候祂凶多吉少。”
　　“而朱雀尊者，就是祂唯一的希望。”
　　原来是这样。
　　顾见临恍然大悟，那个鬼东西甚至能战胜始祖。
　　总觉得越接近真相，就越是扑朔迷离。
　　苏有珠忽然问道：“那么《徐福记》是您留下的么？”
　　徐福面色微变，急忙说道：“那个东西你们可别碰，那是一个陷阱！麒麟尊者最初控制我，留下了这么一条隐秘的通道，能够直接传送到祂的面前。而无一例外，进入陵墓深处的人，应该都被祂给吞噬了。”
　　苏有珠悚然而惊，想来她当初能够在那位至尊面前活下来，都是运气。
　　她就知道，那位古之至尊，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困住。
　　愚蠢的药师老贼！
　　“怎么了？”
　　顾见临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故意问出这么一句。
　　“没，没什么。”
　　苏有珠佯装镇静，实则心脏乱跳。
　　呵。
　　顾见临心想这个愚蠢的女祀。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徐福指向那堆燃烧的灰烬：“烛照神树的树根被毁，是因为被一柄断刀贯穿。方才进来的那批人，如今都已经被传送了出去，在幻境世界里死亡，回到外界以后自然也活不下去。但问题是，那断刀的来历不一般，我看不出是什么。”
　　顾见临狐疑说道：“断刀？”
　　那柄断刀已经不在这里了。
　　“司老太爷准备的后手吧？军师让他进来，一定为了那个所谓的大小姐。”
　　苏有珠沉吟片刻：“云雀，这就是她的代号，黄昏最神秘的一位成员。”
　　“总之不管是谁，这个人的来历都不简单，需要谨慎对待。至于你们的朋友们，都已经被传送出去了，她们都没事，而且各有奇遇。包括两位麒麟氏族的神侍，甚至都已经双双进阶。”徐福环顾四周，眼神缅怀。
　　“浩劫将至，朱雀尊者图谋甚大，我至今都不知道祂要做什么。烛龙尊者即将登临暴力的巅峰，届时无人能挡。麒麟尊者消失得无影无踪，诡异莫测。一切都围绕着烛照神树，这东西至关重要，人类必须登顶，去一探究竟！你们一定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带出去，告诉人类世界的守护者。”
　　他叹息道：“虽然始皇帝不在了，但他却后继有人。如今的秩序守护者，当真是天纵之才，冠绝古今，别无二人。相信有了天人化，即便是古之至尊们打破现实世界的规则，也不至于会彻底颠覆人类的文明。”
　　“虽然我的皇帝已经不在了，但他留下的传承能够发扬光大，那便是人类世界的幸事。这个世界，终归要你们年轻人来守护，我们这些老家伙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坚持地更久一些，然后弯下脊梁，让你们踩着上去。”
　　“能见到你们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是我的福气。”
　　轰隆隆。
　　这个世界迸发出崩溃的轰鸣声。
　　时空宛若镜面般碎裂开来，倒映出无数的虚幻景象。
　　这是朱雀尊者留下来的权柄，在即将溃散时产生的紊乱现象。
　　苏有珠忽然愣住了。
　　因为在碎裂的时空镜面里，竟然倒映出了一个幼小的女孩，她留着齐耳的黑色短发，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背着一柄太刀，在雪地里蹦跶。
　　忽然间，雪地里冒出一颗活尸的头颅，朝着她龇牙咧嘴。
　　小女孩当即就被吓哭了，坐在雪地里嗷嗷叫。
　　男人打了一个响指，骤然把活尸的脑袋给爆掉，然后掐着腰哈哈大笑。
　　女孩哭的越凶，男人笑的越欢。
　　最后男人把让女孩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大踏步地走向了风雪深处。
　　顾见临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无声地笑了笑。
　　苏有珠捂住朱唇，那些尘封的记忆如风雪般呼啸而来，湿润了眼眶。
　　“这是我最后送给你们的礼物，顾辞安应该是对你们很重要的人吧？当初此人为了解除自身的诅咒，几乎已经是拼尽了全力。虽然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但你们就是他留下来的传承。你们活着，你们还记得他，他就没有彻底消失。”
　　徐福转过身来，望向面前的少年和少女，微笑说道：“我也差不多要到生命的尽头了，谢谢你们来到这里，谢谢把我给解救了出来。”
　　顾见临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多谢前辈，回去以后我会把您的事迹整理出来，让全世界都知道，您从不是人类世界的叛徒，您是英雄。”
　　苏有珠牵起他的手，跟他一起深深鞠躬。
　　“英雄……”
　　徐福哑然失笑，浑浊的眼睛却湿润了起来，轻声说道：“抱歉对你们做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嗯……你们，能帮我到骊山，给始皇帝上一炷香吗？”
　　他抬起苍老的面容，语气里多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顾见临和苏有珠用力点头：“当然。”
　　徐福露出欣然的笑容，望向他们的眼神愈发温和起来。
　　轰隆一声巨响，世界崩溃。
　　苏有珠也化作隐约的虚影，渐渐消散。
　　最后的一瞬间，顾见临感觉到手里多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枚类似于夜明珠一样的东西，通体流转着隐秘的光芒，看起来就不是凡物。
　　徐福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解释那是什么。
　　这个老人仰天大笑三声，他的声音是那么的苍老，却又如此的畅快。
　　他终于冲破了两千多年的牢笼，带着自由和尊严死去。
　　“陛下，我来见您了。”
　　伴随着世界的崩溃，他崩碎成漫天的晶莹碎屑。
　　为皇帝尽忠。
　　为人类世界守义。
　　徐福在死前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达成夙愿。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史诗级大丰收
　　蓬莱仙岛的幻境崩溃以后，顾见临回到了正常的维度。
　　依旧是影子分身的状态，只不过手里多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眼前是万年的破败废墟，只是相比于梦境而言，变得真实又荒凉，被冰雪所冻结。
　　耳边回荡着徐福最后的声音：
　　“这是我单独给你的馈赠，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我在你身上至少感知到了三位古之至尊的气息。顾氏一族的诅咒，你务必需要慎重一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干涉朱雀的权柄，但想来这就是祂要对付你们的原因。我想，并不是所有的顾氏族人都有这种能力，但祂们宁错杀不放过。”
　　“麒麟尊者在你身上下了注，或许是想拿你来对付朱雀尊者？至于烛龙尊者，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惹上祂的，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祂绝对是不可战胜的。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武力并不能解决一切，你自己看着办。”
　　“呵，纵贯整个人类历史，没想到我居然遇到了另一个跟我一样，同时招惹了三位古之至尊的倒霉蛋，这真是乐死我了，吾道不孤也！”
　　“当然，我希望你不要有我这么悲惨的结局，因为你是人类世界的希望。”
　　“这个夜明珠在我们的时代，叫做空间法器，只不过是一次性的。麒麟之楔的碎片我放在里面了，还有你晋升时所需要的一些材料。至于我的禁咒，就不需要跟我学了，你去找那位天人学，她可厉害了，远胜于我。”
　　“我还在里面留下了永生骨的用法，这可是个好东西啊，需要配合我的独门炼金矩阵使用，才能把效果发挥到最大。这是当年我为始皇帝准备的，虽然迟了两千多年，但如今留给他的传人，也算物尽其用。”
　　“天人境界的用法你也要多练练，你的天赋虽然妖孽，但成为升华者的时间太短了，基本功甚至不如当年始皇帝家养的那头鹅。明明都是那么厉的呼吸术和禁咒，被你用的跟刮痧一样，你是要拯救世界的，又不是去当搓澡师傅。”
　　“最后，唐子敬当初得到的灵柩秘术并不完整，没法救他的曾孙女。本来是真的没什么希望的，但现在不同了，因为有了你。你打破了界限，到时候你只需要把你的血喂给她就可以了。只不过那么一点点副作用。”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把你的血喂给她以后，她……”
　　轰隆隆。
　　巨响声响起，巨大的冰层坠落到他的面前，摔成了粉碎。
　　最后的一句话，没能听清。
　　见鬼，偏偏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
　　他沉默片刻，心想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就索性不管了。
　　这位人类世界的大贤，两千五百年来都在为人类奉献，至死都还没忘记留下传承，如今也算是完成了夙愿，心满意足的离去。
　　可歌可敬。
　　他向着风雪飘摇的天空深深鞠躬，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就在这时，响起了鲜血迸射的声音。
　　那些意识回归的攻略者们，纷纷被切碎了成碎尸块，血流如瀑。
　　看来在梦境里死亡，真的会回馈到现实。
　　不止是这些人，废墟里还有三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出来。
　　“叔父！”
　　司卫安绝望大吼，他的半边身体都是残缺的，鲜血汩汩流出。
　　根本就来不及施展神祭之火，当即死亡。
　　第二个死亡的是夏瑜，只不过这个女人捂着鲜血晕染的小腹，竟然没有半点死亡的恐惧，只是默默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然后永远地闭上眼睛。
　　“不，这不可能是我的结局！我明明都要窥见长生之谜了，徐福的传承近在咫尺，怎么会被截胡！我不能容忍，我是要站在世界巅峰的人！怎么可能死在这里！我不承认，我绝不承认！”司老太爷用上半身在雪地里爬行。
　　“这是你们逼我的！”
　　他披散着头发，面容如恶鬼般扭曲，癫狂大笑道：“哈哈哈，没想到吧，幸好我提前准备了后手！你们都在第一层，而我在第五层！”
　　顾见临悚然而惊，毕竟这是个顶级老阴比。
　　谁知道他在死前会做什么！
　　只见司老太爷面露狰狞的笑容，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古朴的木盒。
　　恶狠狠地将其打开！
　　这个木盒里，赫然有一枚……古神之血！
　　顾见临对于这枚古神之血再熟悉不过了。
　　暗金色，似是液体，又仿佛晶石。
　　这是他创造的古神之血，之前留在了归葬之森里，后来被人给挖了出来，放在布伦希尔号的拍卖会上竞拍，最后被人一路从现实世界抢到麒麟仙宫。
　　短暂拥有它的人，都死了。
　　最后的得主据说是万教官。
　　但没想到，真货居然出现在这里！
　　顾见临震惊地视线里，司老太爷吞下了这枚古神之血！
　　进化！
　　司老太爷仰天咆哮，浑身冒出了浓郁的黑雾。
　　他佝偻的身体仿佛枯木逢春，变得虬结又魁梧，被磅礴的力量撑起。
　　几乎要爆开一般！
　　最后这个百岁老人仰天咆哮，头顶上生出了苍白的麟角，浑身遍布铁甲般的鳞片，背后生出了一条尾巴，俨然是神侍的姿态！
　　进化成功！
　　这个老人竟然进化成功了！
　　要知道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绝大多数人是无法承受古神之血的洗礼的，比如最早的严家兄弟就会当场畸变，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而在他遇到的很多人里，大多数人也没有什么值得被控制的价值，而那些强者除非你能将其击垮，否则的话也无法强行灌注古神之血。
　　哪怕你趁其不备塞进嘴里，他也可以在融合前强行逼出来。
　　更何况，迄今为止没有什么判断的是否能承受古神之血的标准。
　　天赋反正是没用的，更多的就是看运气。
　　没想到，司老太爷竟然就是这么一个罕见的倒霉蛋。
　　啊不，幸运儿！
　　轰隆。
　　顾见临额发被风吹起，只见这个老人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如同一头狂暴的野兽般袭来，嘴里发出狰狞的笑声，一拳砸向他的门面。
　　然而就在一瞬间，司老太爷骤然僵硬，拳头僵在半空中，不得寸进。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思维，竟然被影响了！
　　顾见临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这就是你所谓的后手吗？确实高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古神之血昧下来，这是你的本事。”
　　他从麒麟之楔的碎片里，取出了一枚提前制作好的古代信物。
　　这种特殊的古代信物，可以直接联系到他的本人。
　　司老太爷很想逃，却逃不掉。
　　甚至连说话都做不到，思维更是一片空白。
　　顾见临把那枚宛若玉扳指一般的古代信物戴在他的手指上，然后指了指冰雪呼啸的方向，面无表情说道：“好了，回去以后，记得用这个古代信物联系我。回到幽荧集团以后，要尽可能想办法帮月姬摆脱追杀。包括陆子衿，你也要暗中保护。至于其他的事情，回去听我的指示的。”
　　他呼出一口寒气，说道：“现在，有多远走多远。”
　　这些话在司老太爷的脑海里却仿佛神谕一般不可忤逆，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风雪的深处狂奔而去，神侍化的姿态解除，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顾见临陷入了沉思。
　　“这就，收服了司家？”
　　他在心里呢喃自语，觉得很不可思议。
　　咔嚓一声。
　　他把手里的夜明珠捏碎，各种稀奇的物件都爆了出来。
　　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一截漆黑的剑锋，通体泛着幽冷的光泽，篆刻在剑身上的诡异符文泛着惊人的神异，骤然间被少年吸收到了体内。
　　麒麟之楔的碎片！
　　在他的意识深处，断剑和剑锋合二为一，还差一半的剑身就能彻底融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里一团深紫色的蛛丝，宛若凝固的熔岩一般的心脏，泛着迷离星光的石头，全部都是晋升星君的资源。
　　“鬼面魔蛛的蛛丝，熔岩巨兽的心脏，星辰幻石。”
　　他呢喃说道：“还差冥河之水，就凑齐了。”
　　当然了，这是神司途径的晋升材料，仪式是搞一个女祀。
　　这个东西有点过分，他非常的抗拒。
　　最后就是一枚古老的玉简，上面篆刻着永生骨的使用方法。
　　他一摸口袋，还好永生骨还在。
　　顾见临把这些珍贵的资源都收进麒麟之楔的碎片里，长舒了一口气。
　　真好，久违的大丰收。
　　队友们不知道被传送到了哪里，他还得去找一找。
　　这座古老的废墟很大，但好在大家都没分开太远。
　　书翁和屠夫都还活着，两个人在地上呼呼大睡，位阶竟然都有了晋升，前者终于跨入了超维级，成为了一名四阶的炼师，而后者则成为了五阶的界王。
　　宁臣也昏倒在他们的身边，竟然也得到了晋升。
　　柳三爷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怀里竟然还抱着一口汉八方古剑，看起来就不是凡物，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神话武装，这胖子也有所收获。
　　古老的神殿里，风雪里隐约出现了一个娇小窈窕的背影。
　　顾见临大踏步地走过去：“有珠，怎么了？”
　　苏有珠清醒得也很早，她握着天丛云剑沉默片刻，摇头说道：“两个瀛洲人不见了，子衿阿姨飞到天上去寻找，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收获。”
　　破空声从头顶上空传来，陆子衿降临到神殿里，摇头说道：“没有，我检查了附近一公里，没有看到他们。明明在幻境崩溃的时候，他们还在身边的。”
　　顾见临微微一怔：“那两个瀛洲人……”
　　“你有所不知，那两个瀛洲人不简单。”
　　苏有珠眼神狐疑：“我能突破暗界大幕的控制，多亏了他们两个的帮忙。虽然我冲进去救你了，但其他人都待在一起，他们不该凭空消失才对。”
　　顾见临吃了一惊：“两个五阶，突破了暗界大幕？”
　　徐福有多强他是知道的，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
　　……
　　一望无际的冰原上，两辆雪地车驰骋在厚重的积雪里。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大河望驾驶着车辆，背后背着巨大的狙击枪，他戴着帽子和护目镜，冲锋衣上全都是雪：“这次难得交到了新的朋友，我还没跟他们打个招呼呢。”
　　结城阳菜一头黑发在风里飘摇，释放出圣光挡住了呼啸的风雪，幽幽说道：“苏小姐又不是傻子，我们最后把她送进去，已经暴露了实力。军师曾经提点过，那位顾先生相当可怕，只要再跟他见一面，绝对会被发现的。”
　　她喷出一口鲜血，渐染在霜白的积雪里。
　　血块里竟然还有一条蠕动的活虫。
　　大河望也呸了一口，同样吐出了一只虫子，感慨道：“这虫子是真的恶心，如果不是为了压制位阶，把我打死一万次也不会再吃了。”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里响起了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影魔，雪女。”
　　军师笑吟吟的声音响起：“任务完成了吗？”
　　结城阳菜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军师，任务完成，月姬小姐已经从蓬莱仙岛里活着归来了，应该还得到了不少的好处，远超预期。”
　　大河望平静说道：“我们的身份也没有暴露。”
　　军师笑道：“那就好，还是有你们这样的忠心耿耿的下属，是我的福气。当然，我也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月姬小姐，对我们黑暗世界来说，至关重要。但问题在于，如今的黑暗世界，实际上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毕竟我现在的战斗力连只猫都打不过。”
　　“而姜家自从跟不周山的那群怪物合作以后，那是真的越来越厉害了。在没有积攒足够的力量之前，我们暂时还不要跟他们动手为好。你们回去以后别忘了告诉姜明砚，她的宝贝女儿没事，让她安心执行任务。”
　　他顿了顿，哀声叹气道：“啧，司老太爷这家伙活下来了，我还指望他赶紧死在蓬莱仙岛里呢，这样就死无对证了。唔……让我想想，用什么手段才能让他出来作伪证，把我们亲爱的月姬小姐，继续留在黄昏候选里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 烛龙尊者都被我顶撞过……
　　顾见临沉默片刻，想到两位瀛洲人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之处，摇头说道：“总之没时间管他们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按照以太协会的进度，攻略组马上就要杀入龙巢了，到时候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苏有珠忽然说道：“钥匙！”
　　陆子衿也眺望着远处的风雪，舔了舔朱唇：“对，我们得找钥匙，第一层被攻略以后，按照古神界的特殊机制，我们必须要夺得进入第二层的资格才行。通常而言，每一层的古神界，机制和规则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今的人类已经渡过了蒙昧的时代，甚至能够向古神界发起反攻。
　　因此对于古神界的了解，也比过去更加的全面。
　　麒麟仙宫，如今看来毫无疑问是有史以来最危险的古神界。
　　仅仅是第一层，就已经出现了难以想象的秘藏，甚至是有跨时代的，至尊级别的秘术现世，更别说第二层的世界会有什么。
　　顾见临甚至知道，第三层就有传说中的烛照神树，那是古之至尊都为之争夺的东西，几乎笼罩着整个世界，不知道具体能有什么作用。
　　“钥匙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但根据老师的调查，第二层的面积，是第一层的五十倍，相当于四分之三个地球。通常而言，我们拿到的钥匙越是高级，就能够越深入第二层的世界。”苏有珠解释道。
　　“所以我们应该继续杀深入。”
　　她平静说道：“子衿阿姨已经快要恢复到圣域级了。”
　　陆子衿笑眯眯说道：“嗯哼，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毕竟SS级的副本已经被我攻略了，剩下的那些都是土鸡瓦狗。哪怕遇到祖级古神，也不足为惧。不出我所料，天人界域很快就可以把这里给笼罩了。”
　　顾见临想了想：“我没意见，反正我是分身。”
　　苏有珠也平静说道：“我也是分身。”
　　陆子衿忽然就不想跟他们说话了。
　　既然决定要继续向永生之海深处进发，那么交通工具还是要备好的。
　　好在司老太爷留下了很多的重型装甲车，还有数不清的物资。
　　那些囚徒们东倒西歪，躺在寒冷的冰面上，一时半会还醒不来，否则的话这些交通工具多半会被他们给开走，连带着那些物资也就都没了。
　　“等会。”
　　陆子衿眼瞳里泛起杀意：“司老太爷不会还活着吧？”
　　苏有珠显然也是那个老头结仇的，眼神寒气弥漫：“我没见到这个老东西的尸体，他素来老奸巨猾，如果真有什么手段活下去，也不足为奇。”
　　顾见临抬起手，操纵着刚刚唤醒的尸鬼们，把三爷他们统统搬运上车。
　　听着她们的对话，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这两个女人都是记仇的。
　　如果自己这边不采取措施，恐怕那个老头真要被她们给弄死。
　　“是这样的，司老太爷在幻境里，确实得到了好处，也没有死。不过他的脑子似乎不太正常了，估计以后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了。”
　　顾见临摆了摆手：“具体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信我就好。”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也就不需要过多在意了。
　　陆子衿本就即将晋升圣域级，本身也不怕追杀了，除了被以太协会通缉的事情让她不太开心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还蛮顺利的。
　　她坐上驾驶座，哼哼道：“你们最后都发生了什么？”
　　苏有珠想了想，把大概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只是刻意省略了最后在轮回涅槃世界里的事情，因为她当时也被古老的神威所震慑，什么都没察觉到。
　　“总之，是三位至尊的布局，我们被迫卷入进去，差点死了。”
　　她嘀咕说道：“真是可怕。”
　　陆子衿调试着车上的仪表盘，惊讶说道：“这么凶险？看来徐福也真不愧为一代大贤，最后居然能够清醒过来，要不然你们死定了。不过说起来，一生中连续被三位古之至尊所捕获，这也太倒霉了吧？”
　　苏有珠嗯了一声，忽然感觉到少年的视线。
　　“盯着我做什么？”
　　她扭头狐疑问道。
　　顾见临低头看着手里的夜明珠碎片，心想着晋升的超凡材料只差最后一种就可以备齐，要不要先把仪式完成了，以免夜长梦多。
　　毕竟神司途径的进度已经到这一步了。
　　为了效率而言，真的没必要舍近求远，再去从零开始折腾斩鬼途径的晋升。
　　等等！
　　他在想什么！
　　少年疯狂的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挥去。
　　“哦，我想起来了。”
　　苏有珠冰雪般精致的容颜，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说道：“你已经快要晋升五阶了对吧？你掌握了呼吸术，也不会缺灵性秘药，灵性的积累对你来说不算难。我盲猜，徐福是不是给你留下了晋升材料？”
　　顾见临干咳一声，这姑娘的直觉真的是太敏锐了。
　　“所以最后就差仪式了是吧？”
　　苏有珠脱掉羽绒服，她双手抱胸衬托着胸前夸张的规模，短裙下的一双黑丝美腿交叠起来，黑色的小皮鞋晃晃悠悠：“你还缺一个女祀。”
　　顾见临以手扶额，他是真的不知道神司途径竟然这么坑爹。
　　主要是，斩鬼途径的仪式很麻烦，需要宗师级别的刀术，其中的一种材料特别难找，就是上次在布伦希尔号上争夺的月石之心。
　　“呵。”
　　苏有珠偷瞄了他一眼，俏脸也有点泛红。
　　虽说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但直接快进到最后的一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毕竟他们还没确定关系。
　　只不过，如果顾见临真的享用她的话，应该会跟她表白的吧。
　　嗯，以他的性格，肯定会的。
　　如果她是一只猫，现在的已经得意的翘起了尾巴。
　　其实她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
　　毕竟当她发现他成为了神司以后，就始终盯着这个关键的节点。
　　决不能让别的女人截胡。
　　“分身是没办法满足仪式需求的。”
　　苏有珠双手抱胸坐在他旁边，有意无意说道：“后天下午爸妈都不在家，要去美甲店大扫除。下周一他们俩结婚纪念日，会去一趟瀛洲旅游。还有六月四号，他们俩也要回老家，我二叔人没了，他们要回去参加葬礼。”
　　顾见临悚然而惊，僵硬地扭头望向她，发现她正在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样子。
　　他只是脑子里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而已。
　　没想到她真的愿意，甚至把时间都给算好了。
　　苏有珠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冰雪般的容颜已经泛起一抹酡红，眼神羞恼。
　　看什么看，真烦人！
　　她索性直接转过身，扑到了他的腿上，用羽绒服蒙住自己的头。
　　“我要睡会，暂时不要跟我说话！”
　　轰隆。
　　陆子衿发动了引擎，从后视镜里瞥向这对狗男女，呵了一声。
　　作为一个成年人，看着两个未成年聊这种话题，本来应该要阻止的。但想到他们也快要成人了，而且还都是升华者，也就随他们去吧。
　　“现在的年轻人玩的越来越花了。”
　　她撇了撇嘴，一脚轰下油门，驶向风雪深处。
　　……
　　……
　　深蓝号的休息室。
　　顾见临睁开了眼睛，暂时收回了分身那边的注意力。
　　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他从床上起身以后，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愣住了。
　　不知何时，姬纣竟然坐在他的床边，她依旧是一袭棕色的长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双交叠的长腿裹在长筒靴里，鞋跟敲打着地板，像是在打着拍子。
　　“醒了？”
　　她转过头来，眼神冰冷，声音冷厉。
　　顾见临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本能的心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姬纣的表情如此的冷厉，在他的独有的幻视里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甚至带着一些怜惜。
　　“麒麟禁咒，真是让你给玩明白了，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突破了本体和分身之间的距离限制。但不得不说，你的胆子是真大，全世界的杂鱼都往永生之海挤，多少人都死在了蓬莱仙岛的路上，你还就敢往里面冲？”
　　姬纣抬起手，戳着他的脑门：“你以为就你特殊是不是？大名鼎鼎的椅子杀人魔已经天下无敌了？啊不，你现在是麒麟了。怎么，你觉得你是麒麟尊者？如果你能一次性抽空整个太平洋的生命力为为你所用，我也不拦你。”
　　扑面而来的威压，顾见临不敢动了，只能放任她戳。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既视感。
　　好像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因为贪玩而太晚回家，被老妈指着鼻子骂。
　　嗯，就是这种感觉。
　　“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嘛。”
　　顾见临想了想：“也没有那么危险。”
　　“没那么危险？”
　　姬纣冷冷地盯着他：“你差点就把命丢了知道么？”
　　顾见临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我主要是为了唐子敬的事情，因为前几次跟他交过手，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所以我这次就去调查了他的踪迹。”
　　姬纣板着脸，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唐子敬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见临憋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你喜欢雷霆？”
　　姬纣双手抱胸，冷声说道：“你要是喜欢她，那我可以做主给你们牵个线。以你的天赋，未来必然是要问鼎世界之巅的，跟她也是般配。相比于莱茵而言，你更配得上她。心性和人品，也更加过关。”
　　顾见临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太协会给雷霆找的伴侣，居然是莱茵。
　　那个姑娘喜欢谁，他不管。
　　但如果是莱茵，就很让人不舒服了。
　　姬纣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冷笑道：“放心，雷霆不喜欢莱茵。在这方面，整个秩序世界都要尊重她的意见，毕竟她也不是非要有个伴侣。”
　　顾见临松了口气，转而说道：“那就好，正好您在这里，我有些事情要问您。之前您一直都不在，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他隐约猜到了。
　　估计是因为自己在蓬莱仙岛出了事，这位前辈才会现身的。
　　虽然姬前辈表面依旧很冷厉，但他却能感受到一抹真挚的暖意。
　　“我？躲着你？”
　　姬纣嗤笑道：“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顾见临平静问道：“那您能告诉我，唐绫是怎么回事么？灵柩又是什么？移花计划又是什么？那是麒麟尊者创造出的东西，是至尊用来适应现实世界环境的。那么，这个计划为什么会被用在雷霆的身上？她会怎样？”
　　姬纣冷眼看着他：“你知道的还不少。”
　　虽然眼神很冷，但却出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动容。
　　顾见临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所谓大人，把他当成小孩子。
　　什么都不告诉他。
　　就像当初的老顾一样。
　　老师是这样。
　　姬前辈也是这样。
　　“您还打算瞒着我么？”
　　顾见临认真问道。
　　“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能改变得了什么？”
　　姬纣面无表情说道：“我直白的告诉你，雷霆现在在永生之海的深处，有人护送着她接受生死考验。你又能做什么？以你这点位阶，连炮灰都算不上。你还能冲进去救她？我知道你可能在蓬莱仙岛里找到了什么对她有用的东西。”
　　“但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诉你，就算你到她身边，对她而言无甚作用。”
　　她顿了顿：“她必须要走完登仙之阶，才能完成最终的蜕变。”
　　顾见临心中微沉：“如果走不完呢？”
　　姬纣淡淡说道：“死。”
　　顾见临眼眸里骤然闪过狂风暴雨：“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
　　姬纣摆了摆手：“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我要关心谁，谁也管不着。为什么非要是唐绫？唐子敬绝非故意背叛了人类阵营，他的拥有徐福创造的降灵术，能够获得暂时的自由，可是他为什么不跟自己的曾孙女说？为什么要被外界当做是人类的叛徒？”
　　顾见临盯着她，毫不退让：“蓬莱仙岛的里的天人界域，当初是顾辞安和唐子敬留下的，如果没有绝对的信任，你们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给他们。我父亲的事情姑且不论，我不相信你们不知道唐子敬的情况。”
　　他强调道：“我一直很好奇，以太协会的情报到底是怎么来的，当初在海底地宫你们怎么就知道夔龙始祖要举行血祭？包括夔龙始祖在永生之海的事情，你们的反应也快到不可思议，甚至我怀疑，你们早就知道登仙之阶的存在。”
　　姬纣没说话。
　　“毕竟以太协会是秩序的守护者，不可能指望我们这些炮灰去刺探情报。”
　　顾见临轻声说道：“所以说，唐子敬是你们的卧底，对吧？”
　　沉默了良久。
　　姬纣抬起眼睛，淡淡说道：“你知不知道，聪明人都是要藏拙的？”
　　“您不会害我，我藏什么拙？”
　　顾见临摇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您也知道我曾经都做过什么，有些事情如果我不去做，对我而言就比死亡都屈辱。”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命比你那些所谓的坚持要值钱的多。如果是黑云城寨那样的事情，我可以把严家那样的家族杀一千个一万个，那样的杂鱼死几十亿次也不配跟你一年的生命比。但你牵扯到这种事里，会送命的。”
　　姬纣寒声说道：“如果不是总会长救你，你能活下来？徐福的实力你也见过了，夔龙始祖只会比他强，不会比他弱。现在永生之海的深处，就是绝对的禁区，像你这种草履虫进去就是找死。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去送死吗？”
　　她的眼神很冷漠，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了，默许你去杀了张栩之，默许你把影子偷偷放出去。但现在，你过线了。如果你现在原地晋升圣域级，我一句话都不说，放任你去。”
　　“小小年纪，活着和修行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别的一概都不重要。”
　　她训斥说道：“是我对你太宽容了，还是你叛逆期了？”
　　顾见临早有准备，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沟通体内的麒麟之楔碎片。
　　“如果我不去，那么总会长也不会得到这东西。”
　　他把手里的东西拍在床上。
　　那是一块晶莹如玉的骨骼，宛若世界上最完美的玉石，泛着尊贵的光泽。
　　只是一瞬间，浓郁的异香遍布整个休息室，像是神话传说中的仙气。
　　姬纣眼神骤然落在这块骨骼上，冷厉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错愕。
　　“永生骨。”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把那块玉简往床上一拍，平静说道：“徐福的传承，配合永生骨一起使用的炼金矩阵，不知道能够延寿多少年，但效果肯定不会弱。我打算把这块永生骨一分为三，分别送给您和老师，还有总会长。”
　　有那么一瞬间，姬纣抬起眸子，凝视着少年。
　　“我可不配用这东西。”
　　她冷哼一声。
　　顾见临摇了摇头：“别蒙我，我可不信您只有八阶。”
　　姬纣眯起美眸。
　　顾见临把永生骨和玉简往前一推。
　　“来吧，接着骂我。”
　　他面无表情说道：“我都听着。”
　　笑话，以他的胆量，怎么会怕挨骂。
　　烛龙尊者他都狠狠的顶撞过。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那个女人更凶。
　　姬纣：“……”


###第三百一十三章 烛龙权柄，妖魂舞
　　姬纣沉默了半响，望向少年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就是你非要去的目的？蓬莱仙岛，长生之谜，还有唐子敬的秘密，你是冲着这些去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对人类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像总会长和青之王这样的人，并不值得你为他们这么牺牲。”
　　她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幽幽说道：“没人值得你这么做。”
　　顾见临摇头说道：“没有，我觉得老师对我很好，总会长也很好。我这次能活着回来，多亏了您给的那枚金銮凤羽，否则总会长也不会出手。”
　　“呵，槐荫脑子里在想什么，天知道。”
　　姬纣冷笑道：“总会长也不是去救你的，那是去杀敌的。”
　　“对我来说没有区别，而且我觉得总会长对我没有恶意。”
　　顾见临认真说道：“更何况您也对我很好，您已经四百多岁了，也需要永生骨来延寿。不要跟我说，您只是个八阶的神将，我不是傻子，我不信。”
　　实际上，他隐约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但目前没有证实。
　　这位姬前辈的身份是存疑的，但既然不跟他说，他就当不知道。
　　姬纣望向他的眼神越发的复杂起来，四百多年来她引领着人类世界前行，也是个名副其实的暴君，哪怕是如今屹立在世界之巅的天灾们，她都能指着鼻子骂，没有一个人敢还嘴，至于那些半神之流，看着她就得哆嗦。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很想骂人，但又不忍心。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是又没有什么惩罚这孩子的理由。
　　那么多年来，她都是人类世界的殉道者。
　　有人希望她活着，也有人希望她死。
　　实际上她很清楚，自从她开创出天人化以后，哪怕是秩序世界的升华者们，甚至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学生，包括两位副会长，都有可能想她死。
　　她知道，但也不在乎。
　　因为她死不死无所谓，只要有人能带着这个世界继续前行就好。
　　她的付出，从未考虑过回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反哺了她。
　　不是青和赤，也不是黄金和白银，更不是两位副会长。
　　不是那些口口声声宣称忠诚的世家们。
　　而是一个孩子。
　　一个自从踏入这个世界以来，就未曾得到公正待遇的孩子。
　　“永生骨对你也有用。”
　　她轻声说道：“为什么不留给自己呢？”
　　顾见临摆手，说道：“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不喜欢我身边的人死在我之前，因为那样我会一直思念他们，这是很孤独的事情。相比之下，我死了倒是没什么，只要不是带着遗憾死去，对我来说一了百了。”
　　其实说到不怕死这个问题，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拥有至尊位格。
　　而至尊是不死之身，或许也就是沉睡个千万年的。
　　如此一来，就把他对于死亡的恐惧冲淡了。
　　“那么你身边的人呢？”
　　姬纣抬起眼睛，问道：“他们也会很难过的。”
　　顾见临倚在床头，平静说道：“无所谓，只要他们活得好好的就可以了，至于伤不伤心，我不需要考虑那种问题。再伤心，一生中也会遇到其他治愈的事情。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他们难不难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他性情冷淡，跟全世界疏离的原因。
　　姬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怼他。
　　你说他温柔吧，没毛病。
　　你说他无情吧，他也是真的没有感情。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不是那么好的一个小孩。”
　　姬纣冷冷说道：“这样我就能一巴掌拍死你了。”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把永生骨摆在了桌子上，拔出刀袋里的唐刀。
　　九阴出鞘，一闪而过！
　　咔嚓！
　　永生骨一分为三！
　　姬纣看的眼瞳微颤，要知道这可是永生骨啊，世所罕见的珍宝。
　　而这少年的架势，就像是在剁猪排骨。
　　他从背包里取出两个木盒，把分开的永生骨装好。
　　“其中这一盒我就留给老师了。”
　　他又摸出一个空荡荡的试剂瓶，用刀割裂了自己的手指，挤出了一瓶鲜血，说道：“徐福说过，当初唐子敬得到的灵柩之法并不完整，但只要有我的血，就能够救雷霆。我的手里还有徐福的降灵术，您等一下。”
　　就在这时，太华凝视着他的血，眼神变得诡异至极。
　　她似乎是知道什么。
　　欲言又止，但是又什么都没说。
　　顾见临取出纸和笔，在桌上书写着诡异繁复的线条。
　　虽然他对古神族的文字没什么研究，但他本身有麒麟和烛龙的力量。
　　想要记住这些东西，并不难。
　　也不会对他的精神造成任何影响。
　　“这个东西就是徐福的降灵术，配合小钰研究出的药方，还有林队长研制出来的圣光矩阵，不出意外应该能够彻底让一位始祖级的神侍解脱。”
　　他严肃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无论如何都要救唐绫，还有唐子敬。”
　　姬纣沉默片刻，她不是婆婆妈妈的人，随手把这些东西收进了挎包里，淡淡说道：“心意我领了，东西我也收下了。你为人类世界做出的贡献，无法用任何奖赏来回报，我需要回去商议一下，究竟该怎么犒劳你。”
　　“当然，你不要想着让我帮你调查血月屠戮事件。”
　　她顿了顿：“那不是你这个位阶该接触的事情。”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其实眼前的这位姬前辈，应该算是进入超凡世界以来，对他最好的长辈之一了，甚至隐隐超过了老师。
　　之所以不让他去调查，除了事件本身对秩序世界内部派系的影响之外，大概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导致他一旦查到了什么，就会出事。
　　“跟朱雀有关，对吧？”
　　他轻声说道：“我父亲当初也是因此而死。”
　　姬纣沉默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走了。”
　　她起身，转身走向房门：“你刚刚学会天人呼吸，需要好好练习一下。烛照律法如此强大，被你用的跟刮痧师傅一样，别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说完她大踏步地离开。
　　顾见临黑着脸，他因为基本功的事情，已经被辱了好几回了。
　　这帮人没完没了是吧！
　　“知道了。”
　　他忍不住说道：“姬前辈，唐绫和唐子敬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姬纣脚步顿住，不带任何感情地嗯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却察觉到不对劲，因为她的声音里毫无感情，稍纵即逝的眼神里闪过了某种不忍和愧疚，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那种眼神，最终变得冰冷一片。
　　顾见临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踏步向前：“姬前辈？”
　　骤然间，金色的光幕凭空具现出来，在房门口交错成网，挡住了他的去路。
　　顾见临一拳砸在光幕上，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对你到处乱跑的惩罚，在永生之海的事情结束之前，你就给我乖乖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这是天人境界凝结出的力量，你所掌握的那些手段统统都没有用。稍后会让人给你送来秘药，你好好修行。”
　　姬纣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唐绫，自然有人去救，但就算是有了你的血，她依旧要走完登仙之阶，能不能活下来，听天由命。”
　　砰！
　　顾见临又一拳砸在光幕上，眼睁睁看着她离去，一言不发。
　　眼神却越来越冷。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待他素来温和的前辈，最后会来这么一手。
　　前辈提了唐绫。
　　唯独没提唐子敬。
　　……
　　……
　　红光席卷舱室，太虚柔媚的嗓音响彻整个飞船：“各位攻略组的成员请注意，SSS级狩猎任务沧海龙巢即将开启。天人界域已经准备就绪，请各位一线攻略者做好准备，你们还有最后五分钟的时间给家人留言。”
　　太华大踏步地走在甬道里，抬手一抹恢复了威仪雍容的姿态。
　　攻略永生之海的最终行动要开启了。
　　凛冬他们即将出发。
　　这个时候作为总会长，她本该出现在第一线，鼓舞士气。
　　但这个时候，她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她脑海里回忆着刚才跟少年相处的点滴，想着他的努力和付出。
　　眼眸里神情越发的愧疚和挣扎。
　　最终，却尽数化作了冷漠。
　　“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能让你再冒风险了。”
　　她轻声说道：“太虚，帮我给槐荫打个电话。”
　　目前她所在的位置是麒麟仙宫，但通过炼金科技的维度频率同调，已经可以实现不同古神界之间的通讯，连通到远在万里之外的不周山。
　　当然，这种技术很昂贵，通话一分钟大概就要烧掉几个亿的资金。
　　“明白。”
　　太虚立刻进行操作。
　　短暂的寂静过后，槐荫笑吟吟的声音响起：“喂，师母。”
　　太华淡淡说道：“在做什么？”
　　槐荫那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笑道：“哦，我在冥河边上钓鱼呢！哈哈哈，我刚才居然把蠃鱼给钓出来了，以后谁还敢说我空军？不过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家伙居然还没有进化成始祖，我还以为能找到永生骨呢！”
　　太华唇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说道：“我刚得到了一块。”
　　槐荫一愣：“您说什么？”
　　太华继续补刀：“还是你徒弟孝敬我的。”
　　槐荫大惊失色：“师母，您这就不厚道了，这可是我的衣钵传人啊，您要是干这么不厚道的事情，我可就要跟您翻脸了。您信不信我立刻投靠古神族？哪来的永生骨？不会是蓬莱仙岛里得来吧？这小子糊涂啊！”
　　太华就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冷笑道：“放心，你徒弟给你留了三分之一，他以为姬纣和总会长是两个人，所以给了我一大半。”
　　短暂的沉默过后，槐荫下意识问道：“他还给我留了一块么？”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谨慎又试探。
　　像是在期待什么，又难以置信。
　　“嗯，你徒弟九死一生，冲进了蓬莱仙岛，啃下的这块永生骨。”
　　太华眼神闪烁，轻声说道：“原因只是我随口说了一句，永生之海里可能会有给你缓解痛苦的东西，他就真的去了。本来这些事，都跟他没关系。”
　　槐荫那边沉默了良久，像是呼出了一口气。
　　“这块永生骨，我会跟你平分。”
　　太华忽然说道：“上次你提的条件，我可以考虑。”
　　槐荫似乎很意外，诧异说道：“您想通了？”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太华冷冷说道：“我需要知道这个孩子的一切。”
　　槐荫轻轻叹了口气：“何必如此呢？您本该安享晚年才对，掺和到这种破事里来，对您本身没有什么好处，对这个世界也无甚帮助。别忘了，您是总会长，很多事情不能由着您的喜好和性子来，您得对这个世界负责。”
　　“我是他的师祖母。”
　　太华却寒声道：“我自有打算。”
　　“好吧，这件事事关重大，等我回来跟您说。”
　　槐荫那边的轰鸣声仿佛天崩地裂，轻声说道：“烛龙尊者要苏醒了，这次的情况有点不一样，我感知到了祂的精神领域，似乎不太正常。前所未有的空洞，没有任何感情，跟以往的祂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两神，就像一具空壳。”
　　太华皱起眉，知道他在说什么。
　　作为总会长，她自然也跟那位最强至尊交过手。
　　烛龙尊者自古以来都是情感极其丰富的神。
　　甚至可以用感性两个字来形容。
　　“这一次，烛龙尊者连歌都不唱了。真是可惜，我还想再听一听呢。”
　　槐荫叹息道：“我这边动手了，您那边也可以开始了。”
　　太华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
　　……
　　顾见临砰的一拳砸在了房间门口的光幕上，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他的额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眼神冷厉如刀。
　　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无论用了什么方法，都无法打破眼前的光幕，这就像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彻底阻断了他的去路，也让他意识到了实力的差距。
　　这就是位阶所带来的，绝对的实力差距。
　　“别白费力气了，施展这道光幕的女人实力深不可测，绝对在半神级以上，对天人境界的运用也是出神入化，你没有任何可能能够突破的，哪怕你用我也白搭。这力量的源泉，大概是跟人间体的尊者一个水平。”
　　九阴在他的手里微微颤鸣：“你就算是把我砍断了，也没用。”
　　顾见临沉默了，随手把九阴给丢到床边，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
　　真见鬼。
　　要说这些老家伙们一个个的真的不讲武德。
　　居然还跟他玩阴的。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这人是真的，拿了东西翻脸就不认人了。
　　现在他知道了。
　　这个世界的大人物，脸皮是真的厚，心也是真的黑。
　　四百岁老人，欺负他这个十七岁的小孩。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顾见临问道：“你不只有这点实力吧？”
　　九阴幽幽说道：“那也得我恢复全盛状态才行，我也是需要成长的，我的实力跟你的实力息息相关，就算我们现在全力出手，借助尊者的力量，也根本无法突破！说起来，我在你身上嗅到了，来自尊者的，灵魂的芬芳。”
　　顾见临心想神特么灵魂的芬芳。
　　九阴兴奋问道：“你是不是见过尊者了？”
　　这蠢刀当时没被带入轮回涅槃世界，而是留在了蓬莱仙岛的梦境里。
　　因此毫无察觉。
　　顾见临心情不好，冷冷说道：“嗯。”
　　九阴追问道：“你们做什么了？”
　　顾见临淡淡说道：“没什么，进行了亲切友好的深入交流，稳固了一下双边关系，倾诉了分别多日的思念。尊者登仙在即，让我好好守护她。”
　　九阴大惊失色，嘶了一声，说道：“尊者登仙在即，而你不在她身边，这该如何是好？你别急，我想想办法！不能让尊者落入险境！”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不愧是老妖怪都吐槽的蠢刀。
　　这智商，确实是绝了。
　　就在这时，太虚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尊敬的欧米伽序列。按照上级指示，为了防止您在紧闭期内焦虑乏闷，因此我将特地为您转播不周山的战况，以供您观赏学习！”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出。
　　休息室里的投影仪自动打开，光幕在黑暗里凝聚，倒映出四分五裂的苍穹，还有断裂的通天立柱，滔滔的冥河翻涌，还有恐怖的龙吟声。
　　就像是蓝光大片一样清晰，毁天灭地的特效。
　　这要是电影，估计一分钟就得烧几个亿的经费。
　　天地间屹立着霜白如雪的侧影，那是宛若绝代剑仙一般的女人，无数飞剑像是燃烧的流星群一般划破天际，向着断裂的天柱坠落。
　　白银之王！
　　黄金的威严虚影如同巨神般俯瞰着大地，他的头顶凝聚着一柄贯穿天穹的金色大剑，千丝万缕的辉煌剑光盘旋交错，剑气喷薄而出。
　　黄金之王。
　　最后是一尊遮天蔽日的青色麒麟，仿佛撑起了天空，践踏着大地。
　　而在麒麟的头顶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的武器竟然是一柄……钓鱼竿！？
　　顾见临震惊了，老师的画风确实是跟别人不一样啊。
　　“好强的人类，没想到千百年过去，人类竟然真的掌握了这种禁忌的力量。这就是你之前提起的，黄金和白银之王？嗯，确实走在了进化之路的前端。等等，那个老头是你老师吧？这家伙少说也得是个准至尊级！”
　　九阴似乎有些忌惮，诧异道：“祂怎么比古神族还像古神族？”
　　话音刚落，它就疯狂的颤动起来，似乎看到了令人兴奋的东西。
　　因为苍穹之上电闪雷鸣，森严的古龙盘踞在苍穹的极处，一双毫无感情的血色的竖瞳宛若时空的裂隙一般恐怖，威严的龙吟声贯穿天地。
　　伴随着腥风血雨的落下，整个世界的曼陀罗花都在盛开。
　　隐约有绝世的女子在世界的极处旋转。
　　千丝万缕的血光流转起来，就像是她的裙摆一样！
　　像是绝世的舞蹈！
　　仿佛跨越时空一般，巨大的威严扑面而来。
　　顾见临甚至忍不住后仰！
　　老妖怪！
　　没想到又见到她了。
　　上一次分别还没多长时间，再见到她的时候却仿佛要应激一般。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他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这次现身的烛龙，虽然一如既往的强大，但却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不是那么的真实。
　　反而就像是一具空壳一样。
　　“妖魂舞！这就是尊者的妖魂舞！”
　　九阴亢奋起来：“分别多年，尊者风采依旧，倾国倾城！”
　　顾见临狐疑问道：“妖魂舞是什么东西？”
　　九阴娇哼道：“尊者的权柄是因果，只有在原始回归的状态下，才能够发挥到极致，祂施展妖魂舞的时候，勉强算认真了，因为这三个人类的确很强。”


###第三百一十四章 黑客入侵，神秘的军师
　　投影仪播放出的光幕剧烈动荡起来，这是因为炼金仪器已经无法再承受恐怖的磁场波动，被迫暂时中断了直播，画面定格在古龙冲天而起的瞬间。
　　毁灭的风暴中心，隐约能看到绝世的侧影旋转起来，裙摆遮天蔽日。
　　最后画面再次恢复，播放出的却是帕米尔高原的末日景象，全世界的气象学家都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但只有拥有灵性的人，能看到另一个维度的真相。
　　通天彻地的黑色石柱如山岳般倾泻断裂，陨石坠落而下。
　　龙吟贯穿天地，还有麒麟的咆哮声。
　　四分五裂的剑光纵横。
　　哪怕只是投影，也能感觉到眼瞳被刺痛了。
　　“真可怕。”
　　顾见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能够感受到胸腔里的悸动，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联系，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在心里暗道：“这老妖怪，漂亮是真漂亮，恐怖也是真恐怖，倒也不像是女鬼那么惊悚，但却比女鬼可怕十万八千倍。”
　　越漂亮的女人就危险，这点是必然的。
　　尤其是吞噬了龙骨以后，顾见临甚至对这个女人生出了复杂的情愫。
　　好吧，就算没有龙骨，但凡是个正常的男性，都会对她产生仰慕之情。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世界上应该不会有比她还好看的女人了。
　　“说起来，这原始回归到底是什么东西？尊者的原始回归，看着就跟mega裂空座一样，有的时候是黑的，有的时候是红的。”
　　他好奇问道。
　　“原始回归，就是古神族最原始的状态，祂们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为了适应人类的规则，而把自己限制在人性状态。所谓的原始回归，就是释放出自己的灵性，具现出神话姿态。以尊者举例，召唤出的黑龙算是她在逗你玩。”
　　九阴娇哼道：“暗红色的时候，算是稍微尊重了你，把你当成人。而最认真的时候，人类形态会彻底跟神话姿态融合，也就是烛龙本尊！”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看来这老妖怪是真的没认真。
　　“但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类也能够做到原始回归，你这个老师真的是强得离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麒麟尊者呢。”
　　九阴吐槽道：“小家伙，他能在现实世界里原始回归吗？”
　　顾见临沉默片刻：“好像还真能。”
　　九阴也沉默了，开始担心起烛龙尊者的安危。
　　毕竟，烛龙尊者登仙在即，倘若她被留在了这里，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顾见临也记得老妖怪说过，她登仙在即。
　　如果出了意外，可能就要沉睡三千年，还想抓他去陪睡。
　　呵，痴人说梦。
　　老师加油，师叔师姑加油！
　　就在这时，太虚却发出了警报声，柔媚的嗓音变得清冷低沉：“检测到黑客入侵，已为您开启拦截系统，是否进行反向追踪？”
　　顾见临吃了一惊，把九阴扔到了一边，走到电脑桌旁边。
　　要知道太虚可是跨时代的超级计算机，虽然模拟出的人格是个小姑娘，但只是为了让人降低对她的警惕而已，她是战略级的武器，阴影笼罩全球。
　　不知道是谁，竟然敢入侵太虚的系统。
　　“追踪。”
　　他坐在桌子面前，电脑自动开机。
　　电脑屏幕亮起以后，依旧是一片漆黑，却骤然显示出汹涌的数据流。
　　倒映在少年的脑海里，像是一片海洋。
　　这是太虚作为猎人，在反向捕获刚刚闯进她领地的猎物，短短一瞬间她就已经走遍了全世界，任何试图隐藏IP地址的手段在她眼里都无所遁形，也不存在有什么障眼法，能够骗过她的思维逻辑，她从容的撒网收网，精准捕获目标。
　　“追踪完毕。”
　　太虚冰冷的嗓音响起。
　　最后屏幕里一片漆黑，出现了一行字迹。
　　“不愧是太虚，没想到过去那么多年，她已经进化到了这种程度。想当年，王第一次把她创造出来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呢。”
　　顾见临看着这行字迹，隐约对其身份有了大概猜测。
　　军师！
　　太虚却冷冷说道：“我到现在也是个小姑娘。”
　　军师的字迹再次浮现出来：“好吧，是我冒犯你了，对不起。但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三先生的。亲爱的太虚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留给我们几分钟时间，这件事过后你完全可以把我们的对话，提交给以太协会的高层。”
　　太虚似乎犹豫了，陷入了沉默。
　　军师又敲下一行字：“就算你拒绝，我也有别的办法联系到三先生。毕竟，总会长能在我的身边安插暗子，我也能在你们的攻略组里，安插我的人。”
　　顾见临抬起手说道：“太虚，给我们几分钟时间。”
　　半响，太虚说道：“可以。”
　　随着屏幕的波动，黑色的背景被宽敞的船舱所取代。
　　满头白发的少年出现在屏幕里，他似乎是刚刚睡醒，一副睡眼惺忪的表情，略显宽松的白色斑点睡衣，上面还有史努比的图案。
　　明明看起来只有十五岁，却又像个百岁的老人，沧桑深邃。
　　这是顾见临第一次面对黑暗世界里的顶级大人物，他双手交叠撑住下巴，认真地盯着屏幕里的人，轻声说道：“军师？”
　　军师微微一笑：“三先生。”
　　顾见临平静说道：“黑暗世界里的大人物，也会来找我这种小角色？”
　　军师摆了摆手，笑容亲切：“不要这么说嘛，其实我在黑暗世界里也不算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九九六的打工仔而已。虽然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王的衣钵传人，但实际上如今的黑暗世界，还真的不由我当家做主。”
　　顾见临挑眉：“我听说，赤之王是整个黑暗世界的信仰。”
　　军师失笑道：“啧，哪怕是大名鼎鼎的麒麟，也终归是个孩子啊。你要知道，信仰这个东西是最可笑的笑话，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顾见临却质疑道：“是么？当初我的宠物嘲讽了一下姜寒衣他们，这群人就觉得自己的信仰遭到了玷污，不顾一切地来追杀我了。”
　　没想到，军师却嫌弃地摆了摆手：“那种蠢货不要也罢，你能把他们三个给杀了，也算得上是为我清理门户了。但如今的黑暗世界，的确不由我当家做主，因为六大家族找到了新的靠山，试图复刻秩序世界的路子。”
　　顾见临眯起眼睛，最后的一句话让他本能的感受到一股寒意。
　　复刻秩序世界的路子。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要知道，整个秩序世界，算是由总会长一个人支撑的。
　　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天人。
　　而除此之外，那就是古神族的支持。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
　　军师笑眯眯说道：“这倒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但你们的长辈肯定不会告诉你就是了。没错，现在的黑暗世界，背靠的是烛龙氏族。就像是以太协会的背后，有着白泽氏族的支持一样。这是在王死后，他们为自己选择的出路。”
　　顾见临一愣：“烛龙尊者？”
　　军师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但我想，烛龙尊者应该不屑于跟人类结盟的吧？那是烛龙氏族的始祖们，为了迎接新世界的到来，而做的一个决定。”
　　顾见临心里悚然，心想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人类跟古神族合作。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他面无表情问道。
　　“不不不，当然不是。”
　　军师竖起一根手指：“你忘记我要跟你玩的游戏了么？你毁了我的计划，那么我的就要让你失去一个，对你而言至关重要的人？”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见临眼瞳里泛起了酷烈的金色，仿佛炽热的熔岩。
　　“哟哟哟，好可怕啊，天人呼吸！”
　　军师流露出忌惮的表情：“看来蓬莱仙岛之行，对你而言收获巨大啊，作为进化者，你居然掌握了天人的力量。这可是总会长盼了几百年才盼到的人，要是让白泽氏族的古神们知道，估计不会相信吧？”
　　顾见临心想这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结城阳菜和大河望是你的人？”
　　军师感慨道：“不愧是三先生，直觉真的很敏锐。没错，那确实是我的人。蓬莱仙岛之行，是整个黑暗世界的意志，主要是为了帮助云雀小姐，完成最终的蜕变。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是司老太爷主导，但队伍却鱼龙混杂。”
　　他顿了顿：“蓬莱仙岛里的东西，对于人类而言没什么大用，危险和收获不成正比，因此只有被骗的蠢货才会冲进去送死。因此没几个人愿意接这趟任务，阵容也不会有多豪华。偏偏，你们这伙人冲进去了，让我很头痛啊。”
　　顾见临沉声问道：“你的人，是为了保护月姬？”
　　这让他感到很意外。
　　至于所谓的云雀，就是那柄断刀的主人。
　　徐福已经提醒过他了。
　　“当然，我很看好月姬，作为赤之王的后人，她的天赋好到逆天。”
　　军师耸肩：“我当然要派人保护好她，不然她母亲可是要跟我拼命的。”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不说这个，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掌握天人呼吸的？”
　　军师好奇问道：“难道你也是传说中的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的患者？”
　　顾见临一愣：“什么？”
　　“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
　　军师重复了一遍：“七十亿里目前只有两例的病症，得了这种病的人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灵魂分裂，痛苦不堪。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大概六岁的时候就会死。而这种病，恰好也是世所罕见的实验体，用来实验……移花计划。”
　　他微笑说道：“对，你的朋友，恰好就是这种病。”
　　顾见临思绪如狂风暴雨。
　　他忽然就明白了。
　　难怪当初看到雷霆的第一眼，她就有两种姿态。
　　难怪她会被如此看重，甚至把整个人类世界的未来都寄托在她身上。
　　难怪……当初唐子敬在她六岁的时候，就要把她送到剑冢。
　　唐子敬并非是因为自己的前途，把曾孙女卖出去。
　　而是，不得不这么做！
　　就像是老顾当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婚一样。
　　“这是只有升华者才会得的病，两个分裂的灵魂会不断的衰弱，直到脑死亡。唯一的解药，就是同时修行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
　　军师说完这句话，看到少年错愕的表情，捂住嘴巴：“啊呀，一不小心说漏嘴了，看你的表情似乎还不知道幽荧律法是什么吧？”
　　顾见临眼瞳剧烈收缩。
　　“但问题是，你早就会了啊。”
　　军师叹道：“青之王没告诉你？总会长也没告诉你？你看，他们都把你当小孩子耍，只有我才是实在人，要不你投靠我算了。”
　　顾见临知道幽荧律法是什么了。
　　那就是，进化！
　　烛照律法的本质，就是改变现实世界的规则，对古神族造成巨大的创伤。
　　而幽荧律法的本质，就是能够在现实世界里使用古神族的力量！
　　当然，肯定不止如此。
　　烛照律法肯定会有更高级的应用，就像是总会长那样。
　　而幽荧律法的进阶，说不定就能够像老师一样，直接原始回归！
　　无论是哪一种，对于人类和古神族来说，都意义重大。
　　顾见临同时掌握了两种力量，如果都能够走到最后的话，或许就不用再顾忌现实世界规则的束缚了，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古之至尊的力量。
　　或者干脆就用天人的力量对敌！
　　“我说过，你会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
　　军师幽幽说道：“但问题在于，月姬那么喜欢你，我也不希望被你记恨。因此动手的人，绝对不会是我，而是交给命运。你相信命运吗？你的那位朋友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走上登仙之阶，因为这本就不是给人类准备的。但只有走上登仙之阶，他们才能平衡体内的力量，彻底成为终极的兵器！”
　　“当然，我也不看好云雀小姐能够完成最后的进化。”
　　他耸肩：“只有古之至尊，才有资格享用吧？”
　　顾见临沉默了良久。
　　“为什么还要去呢？”
　　他轻声说道：“活着不好吗？”
　　军师笑了：“活着当然好，但哪怕有亿万分之一的登天几率，人们还是会前仆后继，因为每个人都觉得那个天命之子就是自己。接下来，以太协会将会不顾一切，把雷霆小姐送上登仙之阶。而我们也会尽可能的，帮助云雀小姐登天。”
　　“毕竟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万一对方真的成功了呢？到时候别人手里有武器，而你的手里空空如也，那个被吃掉的人，一定会是你。”
　　他笑道：“好了，不跟你说了，莱茵带着人要来轰爆我们的飞艇了，我得先走了。说不定我们能在龙巢里见面呢……哦，我忘了，你被关禁闭了是吧？”
　　顾见临面色微沉。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己看着吧。”
　　军师笑呵呵说道：“其实我也想知道，你到底会怎么选？我觉得雷霆和月姬都很喜欢你，这可是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超级美少女，你喜欢哪个？”
　　还没等回答，轰鸣声骤然响起。
　　“该死，莱茵这小子不讲武德，居然搞偷袭！”
　　他抓起旁边的牙膏和牙刷，转身出门。
　　屏幕熄灭。
　　只留下顾见临一个人，在原地沉默不语。
　　他抓起自己的刀袋，望着九阴和金乌刀鞘，陷入了沉思。
　　“只靠影子战力肯定不够。万一我的血也没有送到，到时候就出大问题了。再者，这是麒麟尊者的世界，说不定我真的可以借助初代的力量创造奇迹。”
　　他低声说道：“还是要自己去才行。”
　　但问题是，他被困在了这里，根本出不去。
　　半响。
　　“解铃还须系铃人？”
　　顾见临转身望向房间门口的光幕，陷入了沉思。
　　“太虚。”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帮我个忙，帮我把梦魇曙光他们喊过来，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帮忙。”


###第三百一十五章 黄昏，云雀！
　　青鸟号航行在暴风雪呼啸的冰原上，警戒的红光席卷整个船舱。
　　这是幽荧集团的浮空飞船，也是赤之王早年留下的遗产，如今被黑暗世界的六大家族重新维护翻新，用于古神界的开荒。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在第一层占据百分之三十五的地盘，主要也是靠着炼金科技的加持。
　　“各部门请注意，检测到敌袭，请做好准备！”
　　“警告，天人界域即将逼近！”
　　“倒计时三百秒！”
　　人工智能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船舱内。
　　“哇哦，好可怕哦。”
　　星云坐在吧台的边缘，望着舷窗外扑面而来的辉煌金光，若有所思：“难怪军师要千方百计杀死总会长。总会长还活着一天，秩序世界的人就能撬动天人之楔的力量。尤其是莱茵，他对天人境界的驾驭越来越娴熟了呢。”
　　她依旧盘着长发，带着白色的发带，穿着宽松的红色毛衣搭配百合折的短裙，一双裹在黑丝袜里的美腿套着鹿皮的长筒靴，晃晃悠悠的。
　　看起来是个美女，只是表情很蠢很呆。
　　“我觉得这句话我来说更合适一些！”
　　鬼眼骂骂咧咧的，他浑身被绷带裹住，裹得像是个木乃伊：“活了六十多年，从未遇到过如此耻辱的失败，有朝一日我必将报……算了，再给我十辈子我也打不过那位总会长，还是老老实实憋着吧。”
　　上一次跑到以太协会那边蹦跶，让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星云倒是还好，毕竟古武途径，能抗能打，还能跑。
　　鬼眼就没那么幸运了，距离鬼门关只差一步，差点没抢救回来。
　　黄昏往往以两人为一个小队单独行动，他们两个人的组合号称呆傻二人组，虽然脑子确实看起来就不好用，但战斗力极其强悍。
　　能从总会长的一击下活下来，就是证明。
　　足以名留青史了。
　　这时，有人从走廊里经过，淡淡说道：“鬼眼，淡定！”
　　雪女从他的身边走过，随手施展了一道圣光，让他发出酥麻的呻吟声。
　　“我们刚刚从外面执行任务回来，差点撞上莱茵！”
　　影魔背着巨大的狙击枪，拍着胸口说道：“你们怎么回事？莱茵都打上门来了，也没人出去迎战。妖夜和幽羽呢？幽冥先生呢？救一救啊！”
　　如果顾见临在这里，一定就能够认出来。
　　这就是蓬莱仙岛里莫名出现的两个瀛洲人，结城阳菜和大河望。
　　毫无疑问，这也是两位黄昏的成员，实力也远远不止五阶。
　　同样都是圣域级的升华者，自然能够联手破开暗界大幕的束缚。
　　“妖夜姐姐和幽羽姐姐去执行任务了哦，亡骸先生和血影先生在勘察地形。军师说过不用担心，那位小姐已经苏醒过来了。”星云呆萌说道。
　　“你们刚才不在，没听到船舱里的动静。”
　　鬼眼吐槽道：“我们俩都吓死了。”
　　影魔若有所思，望向船舱的最深处：“云雀小姐么？”
　　“别看。”
　　雪女挡住了他的那双鹰眼，轻声说道：“那位小姐不喜欢有人窥视。”
　　寂静里响起了低沉的脚步声。
　　会议室的房门打开，高大魁梧的幽冥走了出来，他披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白衬衫上淋漓着酒液，手里拎着一瓶威士忌，像是个醉鬼一样。
　　“军师有令，该干嘛的干嘛去，不要凑在这里。”
　　他抬起微醺的眼睛，淡淡笑道：“今天，该让莱茵吃点苦头了。”
　　……
　　……
　　这艘名为青鸟号的浮空船有一个绝对的禁区，是严禁任何人踏入的，无论你是黄昏的成员，亦或是六大家族的嫡系，亦或是侍者，一视同仁。
　　狭长的甬道里两侧，陈放着一具具水晶棺椁，戴着血色面具的人在棺中安然沉睡，仿佛连呼吸和心跳都没有了，宛若毫无生机的尸体。
　　伴随着棺盖的摩擦声，夏瑜揭棺而起。
　　这个女人分明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眼神里却仿佛没有任何的惊惧，只是大口地呼吸着，低头望向赤裸的娇躯，还有肌肤上淋漓的汗水，蹙起眉毛。
　　她径直起身，先是去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一个澡，重新补好妆容，挽起了一头长发，然后换上崭新的雪白长裙，踩着高跟鞋款款离开。
　　“云雀小姐。”
　　她的嗓音柔媚软糯，却又带着一丝畏惧：“我回来了。”
　　隐约有空灵遥远的歌声在房间里响起，听到她的声音后戛然而止。
　　“进来吧。”
　　有人轻声说道，声音依旧是空灵又清冷，遥远得仿佛远在尘世之外。
　　舱门自动打开，夏瑜走进了这个禁地般的房间。
　　其实这个房间就是寻常的总统套房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无非是装潢精致了一些，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兰麝香气，巨大的落地舷窗倒映着窗外的风雪，窗边有一个巨大的古铜浴缸，被红色的纱幔所笼罩。
　　床上散落着少女的衣物，白衬衫和黑丝袜，黑色的细高跟鞋。
　　吊带连衣裙挂在床头，还有蕾丝边的黑色内衣。
　　甚至还有各式的项链和戒指，静静地摆在打开的包装盒里，银光闪烁。
　　手机里播放着老旧的番剧，男女主在樱花树下亲吻。
　　最初夏瑜被选来侍奉这位大小姐的时候，是不服气的。
　　因为她出身夏家，而且还是嫡系一脉，从小在伦敦长大，上的都是贵族学校，接受最精英的教育，在黑暗世界的升华者里也是翘楚，出行身边也都是精英保镖和贴身的佣人，可以说是生来就是被捧在掌心的。
　　结果有一天家族告诉她，她要成为一个大人物的侍者。
　　她本以为自己要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本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挣扎。
　　结果父母告诉她，她要侍奉的人是一个女人。
　　夏瑜好奇打听了一番，只是听说那个女人身份尊贵到无法想象。
　　而且是个绝世的美人。
　　这她就更不服气了，因为她也是顶尖的美女，从小到大见过无数美人。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人能让她动容。
　　然而，父母却神神秘秘地告诉她，等你见了那位小姐就知道了。
　　等到夏瑜真的见到了那位小姐以后，一眼就沦陷了。
　　甚至性取向都被强行掰弯，只想跪下来亲吻她的裙摆。
　　云雀小姐就是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她的实力宛若神明般深不见底，更是拥有世所罕见的美貌，无论是冰岛上惊鸿而过的极光还是珠峰上呼啸的风雪，亦或是富士山顶飘过的樱潮，都不及她匆匆一瞥的风情。
　　这本不该是人间应有之美。
　　可是她来到人间以后，却又沾染上了一丝鲜活的烟火气。
　　跟这个世界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看来此行对你而言，遇到了不小的危机。”
　　浴缸里的少女轻声说道。
　　即便隔着红色的纱幔，也能看到她伸懒腰时的曼妙背影，令人血脉贲张的诱惑曲线，哪怕世上最顶尖的画家，也无法勾勒出如此动人的线条。
　　落地窗的窗户是打开的，在低空低速的航行的情况下，寒风涌了进来。
　　墨染的长发在风里起落，威仪具足。
　　夏瑜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在瀛洲北海道的温泉旅馆里沐浴，漫天的雪花如樱一般落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她急忙收拢心神，轻声说道：“蓬莱仙岛有个意想不到的人，于我而言他的实力强大到莫名，尤其是他的命运倒影，更是强到不可思议。”
　　“顾见临？”
　　云雀轻笑一声，她的笑声像是被拨乱的琴弦，却透着隐约的嘲弄。
　　“是的。”
　　夏瑜解释道：“这是青之王的第三个学生，也是……”
　　“停，我都知道。”
　　云雀淡淡说道：“一个很有趣的小家伙，他捅了你一刀？”
　　夏瑜回忆着少年无可匹敌的刀势，俏脸苍白，说道：“是的。”
　　“如果是别人给了你一刀，我大概会让人去把他弄死。但如果是他的话，你能活着回来就已经不错了，他的眼里就没有你，你也不配当他的敌人。”
　　云雀倚着浴缸，抬手拨弄着铺满玫瑰花瓣的水：“下次再见到的他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跑吧。你侍奉我，我也不忍心看你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夏瑜低头说道：“明白，小姐。”
　　云雀不再拨弄池水，遍布玫瑰花瓣的水面却泛起狂乱的涟漪，倒映出来的风雪也支离破碎，甚至隐约冒出了明亮的火光，打开的窗户在风里狂颤。
　　水花在浴缸里跳跃，冰雹一颗颗地落下。
　　远方有巨大的火山轰然喷发，浓烟滚滚遮蔽了天穹，无数灰尘坠落而下，像是从天而降的灰色海啸，隐约夹杂着熔岩的炽热焰火。
　　一道辉煌的金色光柱如剑一般贯穿火山。
　　冰海上响起了通天彻地的龙吟声。
　　“现在知道痛了。”
　　云雀轻笑着说道：“夔，这是自讨苦吃。”
　　夏瑜揣摩着她的心情，隐约间明白了什么，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一杯鲜榨的橙汁，又加了两个冰块，插上塑料吸管以后，递到她的面前。
　　云雀接过盛满橙汁的杯子，咬着吸管眺望远方的火山。
　　她这是在看戏。
　　然而就在这时，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金色的光芒扑面而来。
　　夏瑜感受到那股来自天人的力量，俏脸苍白如纸，灵魂颤栗。
　　“莱茵。”
　　她朱唇微颤，发出惊恐的声音。
　　红色的纱幔里，云雀似是不悦地哼了一声，辉煌的金色光芒穿透了风雪，映照着浴缸里的池水，泛起波光粼粼的光泽，玫瑰花瓣恍若燃烧。
　　暴雪也被吹散，像是蒲公英的絮一样，被吹得到处都是。
　　“这就是秩序世界的接班人？”
　　云雀淡淡说道：“还不错，但是差点意思，为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夏瑜似乎陷入了童年的阴影回忆里，过了片刻才低声回答道：“莱茵的家族一直都是黑暗世界的死敌，我的三位兄长都是死在他的手里，包括我祖父都是被他亲手擒获。如果不是当时我年幼，恐怕也活不下来。”
　　“我在他身上嗅到了讨厌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云雀似乎抬起了眼睛，辉煌的金色光芒骤然亮起。
　　她的呼吸骤然变奏，庄严威仪！
　　这……赫然是天人境界！
　　她抬起纤细的右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滚！”
　　当她的声音响起时，笼罩着整个永生之海的天人界域都在剧烈动荡！
　　……
　　……
　　铛！
　　顾见临一刀斩在眼前的金色光幕上，迸发出金属碰撞的轰鸣声。
　　他的呼吸节奏俨然也是天人的境界，眼瞳里弥漫着酷烈的金色，宛若熔岩一般流转盘旋，通体也泛起浓烈的黄金色泽，威仪冷酷。
　　他长舒一口气，气喘吁吁。
　　这是他斩出的第七百六十二刀，眼前的光幕却依旧纹丝不动。
　　军师临走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提点了他这么一句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当然不是让姬前辈回来给他解开。
　　而是说，天人境界需要用天人境界来破解。
　　只是目前他的位阶还太弱了，对于天人境界的运用也不是很熟练。
　　这种至高的呼吸术目前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层对古神族特攻的增益，能够加持在每一个超凡能力，甚至是拳打脚踢里，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问题在于，总会长用起来的时候，就不是这样的。
　　人家还能够施展形态上的变化，背后出现光轮，威仪炫酷。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不过没关系，他一直都是死脑筋的性格。
　　斩不开，就再斩！
　　有那么一瞬间，就在他即将斩落第七百六十三刀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节奏忽然产生了紊乱，就连眼前的金色光幕也在剧烈地动荡起来。
　　铛！
　　这一击过后，光幕上竟然出现了裂纹！
　　这当然不是顾见临忽然神功大成了，因为在他的感知里，笼罩着整个永生之海的天人界域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仿佛出现了一个绝对的霸者，肆意掠夺。
　　这是总会长利用天人之楔布下的天人界域。
　　其所有权，竟然出现了紊乱。
　　咚咚，咚咚！
　　顾见临捂住心脏，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跳的好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从走廊尽头响起。
　　梦魇和梦公呆滞地走过来，像是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叫我们干嘛？”
　　这位两位顶级辅助站在门口，木然问道。
　　曙光麻木地抱着一个平板电脑，望着上面显示的信息，瞠目结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毒师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
　　姬小钰哼哼道：“不就是输了吗？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陆箐箐连忙捂住她的嘴，训斥道：“别乱说！”
　　顾见临看到他们俩呆滞的表情，皱眉道：“发生了什么？怎么这幅表情？”
　　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姬小钰挣脱束缚，大笑道：“哈哈哈，你不知道吧？莱茵输了，而且还是重伤！据说是被黄昏组织一个叫云雀的，当场重创！”


###第三百一十六章 欠你的，都还给你
　　以太协会作为秩序的守护者，明面上的有三大最强的战斗力。
　　总会长当然是毋庸置疑的最强，其实时至今日人们对她的实力依旧没有一个清晰的了解，毕竟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认真出过手了，上一次还是率领人类升华者攻入扶桑神宫的时候，她对这个世界的意义已经不仅限于个体。
　　而是一个辉煌又强大的象征，是时代的标志。
　　很难说青和赤跟她比起来谁更强，但毕竟没有交手过。
　　只是总会长亲口承认过，青和赤其实已经超越了她。
　　但那么多年过去，她未必就没有进步。
　　再往下一层就是莱茵和凛冬，他们两个同样都是天人，拥有掌握楔的顶尖资质，从他们出道至今也未尝一败，几乎就是不可战胜的。
　　但现在，莱茵败了。
　　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手里。
　　“虽然问题不算特别严重，但这很打击士气。”
　　陆箐箐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莱茵的空中舰队是去给雷霆保驾护航的，他本人就算战败受伤，也不至于那么快就丧失战斗力，一时半会还是能拖住的。我们也不知道雷霆要去做什么，但想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
　　曙光也说道：“根据我们刚刚调查到的资料，这个叫云雀的女人的确是凭空出现的，没人知道她的来历，但却压倒性的强大。”
　　“而且最可怕的是，那个人会天人界域。”
　　毒师满脸的难以置信，抱着平板电脑说道：“我甚至以为这是假消息。”
　　梦魇和梦公都没说话，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占卜，当然能分辨出消息的真假。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虽然天人之楔，还掌握在总会长的手里。
　　但黑暗世界的人能学会天人呼吸，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就好比千手柱间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长出一双轮回眼，听着就很扯。
　　大概就只有姬小钰这种没脑子的，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我知道了。”
　　顾见临平静说道：“莱茵还是靠不住，我要亲自去一趟永生之海的深处。”
　　不存之锁的界域已经撑开，确保他们的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被监听到。
　　众人望向房间里的少年，很显然他是被禁足了。
　　但没人知道原因。
　　顾见临再一次挥刀斩在光幕上，感受着整个天人界域的颤动，眼前的结界似乎也出现了动摇，被硬生生撕裂了一道裂口，触目惊心。
　　“十五分钟以内，我就会突破这道结界。”
　　他气喘吁吁说道：“这是你们最后的考虑时间，要不要帮我。”
　　梦魇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因为这个少年明明是求他们帮忙，但语气却像是拿枪指着别人的脑袋，倒不是说令人生厌，只是感觉更像是威胁。
　　梦公则是苦着一张脸，说道：“三先生啊，不是我们不想帮，但你这个要求是要我们造反啊！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立刻跟审判庭的舰队汇合提供支援，更何况您让我们帮您搞一架炼金直升机过来，这是要记大过的！”
　　“而且我得说，我们中好像没人学过炼金机械专业吧？机舱里的剩下的炼金直升机貌似好像都是半成品，组件都拆下来保养了。”
　　曙光环顾四周：“谁在中央灵枢院学习过这玩意吗？我只是略懂皮毛。”
　　毒师默默把目光转向最后一个人。
　　“我承认，我的战场经验很丰富，但我只学过三天的炼金机械。”
　　陆箐箐默默地抬起手：“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四舍五入不就是一个亿嘛！”
　　姬小钰恶狠狠说道：“这票干了！”
　　其实大家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只能算得上是战友和普通朋友。
　　问题在于，顾见临抛出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因为顾见临找到了能够把神侍变回人类的方法。
　　接下来他需要把这个方法记录在论文上，刊登在深空官网的学术论坛里，等到被验证以后就会被官方采纳，应用于跨时代的新技术。
　　而顾见临开出的条件是，把他们所有人的名字都刊登在论文上。
　　这是巨大的功勋，名留青史的荣耀。
　　相比之下，一次小小的记过又算得了什么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拍即合。
　　毒师立刻去准备补给品，她还要偷偷潜入供水系统，给警卫队下毒。
　　一线攻略组已经离开了，无非还剩下几个六阶的教官在这里，而他们欧米伽序列就是最精英的中坚力量，真的拧成一股绳的话，未必就没有胜算。
　　曙光则去找人准备刻画降灵术的炼金矩阵，顺便动员其他的欧米伽。
　　陆箐箐去负责组装炼金直升机，她的时间不多，必须要快。
　　而梦公和梦魇则负责控场，作为临时的指挥官，为队友们占卜凶吉。
　　“我呢？”
　　姬小钰叉着腰，问道：“我做什么？”
　　“你至关重要。”
　　顾见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药还有么？”
　　姬小钰立刻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急忙摸索着自己的小背包，哈哈笑道：“有眼光，我刚刚炼出了一瓶宝药，药效是上次的十倍，绝对管用！”
　　当她掏出那瓶秘药的时候，即便是在封装状态，一股恶臭依然扑面而来。
　　顾见临本能地屏住呼吸，一刀斩在了眼前的光幕上。
　　轰隆！
　　虚空中传来恐怖的颤动声，眼前的光幕寸寸龟裂，即将崩坏。
　　“移花计划……”
　　他深吸一口气，再斩！
　　……
　　……
　　深蓝号轰然驶向巨大的冰山，撕裂了漫天的风雪。
　　就在低空里，隐约能够看到冲天的炮火声，隶属于审判庭的舰队在空中狂轰滥炸，恐怖的灵性波动在地面上爆发，战况极其惨烈。
　　幽荧集团的青鸟号也在低空盘旋，不断的轰鸣开炮。
　　“供水系统投毒完毕！”
　　“补给品准备完毕！”
　　“供电系统已被我方控制，随时准备断电！”
　　“炼金直升机组装进度百分之九十八，即将准备就绪！”
　　梦魇抚摸着水晶球，他用自己的精神意念连通了队友们，实时汇报情况。
　　桌子上摆满了铜钱。
　　梦公翻着白眼不停地占卜，帮助他们趋吉避凶。
　　欧米伽序列的成员们在大厅里你来我往，有不少人都已经被策反了，毕竟相比于违反纪律而言，还是名留青史的诱惑更大一些，更何况他们也不是在搞破坏，只是为了把一个少年给送出去而已，不会影响大局。
　　一个人犯事会提心吊胆，但大家一起就有种莫名的刺激。
　　毕竟法不责众。
　　伴随着虚空里传来的颤动声，顾见临一刀斩在眼前的光幕上，轰鸣不已。
　　此刻的他已经全副武装，一袭黑色的长风衣如鹰隼的羽翼，内衬是白色的衬衫，左手握着血红色的鬼刀，右手抓着金乌刀鞘，腰带上挂着两柄金色的沙漠之鹰，修身裤上还绑着带鞘的匕首，踩着一双棕色的雪地靴。
　　他的脸上戴着闪烁着数据的墨镜，耳朵里塞着耳机，领口粘着麦克风。
　　在深蓝号上，太虚是他们的敌人。
　　但只要离开深蓝号，太虚就必须确保他的安全。
　　最后一刀！
　　远方再次传来天人界域的震荡，顾见临借机蓄力，一刀轰出！
　　辉煌的刀光迸发！
　　咔嚓一声，囚禁着他的光幕被他给一刀斩断！
　　众人的脑海里响起了小公主低沉肃穆的声音：
　　“行动开始！”
　　砰！
　　深蓝号的供电系统被暂时的切断！
　　灯光骤然熄灭。
　　迷雾在甬道里弥漫，警备队员体内的毒素被触发，当即出现了麻痹症状。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转换到斩鬼途径，施展虚化的隐身状态。
　　不存之锁的加持下，他真的像是一个不存在的幽魂一样穿梭在船舱内。
　　直奔机库！
　　几乎在同一时间，陆箐箐还在直升机的驾驶室里调试。
　　她忽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沉重脚步，面色一变。
　　“怎么回事？”
　　万教官摸出打火机，照亮了他凶恶的脸，还有漆黑的机库：“为什么突然断电？难道是敌袭？问题是突袭我们干什么？我们又不是战略重心！”
　　因为争夺古神之血失败，到最后还被戏耍，他的心情很不好。
　　朱教官摇头说道：“不知道……等等，谁在这里？”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梦魇从背后冒出来，口中念念有词，双眼翻白！
　　思维控制！
　　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足够了。
　　因为曙光已经来到两位教官面前，骤然捏爆了手里的毒包。
　　这是毒师和小公主联手制造的毒药，足以短时间麻痹这两位六阶的升华者。
　　只不过毕竟是六阶的升华者，最后的一瞬间却依旧按下了警报器。
　　敌袭！
　　然而，整个深蓝号上的欧米伽们，全都选择视而不见。
　　“直升机调试完毕！”
　　陆箐箐大吼一声，直接跳出了机舱。
　　最后她暂时拔掉了网络系统的电源，省得被太虚入侵而导致无法起飞。
　　再厉害的黑客技术，也架不住断电这个究极大招。
　　毒师急匆匆跑过来，把装满秘药的手提箱扔了进去。
　　唰的一声，顾见临闪烁到机舱里，坐在了驾驶室。
　　“这里有毒药也有秘药，注意千万别搞错了！”
　　毒师叮嘱说道。
　　曙光闪身过来，把一个刻画着炼金矩阵的匕首扔过来：“降灵术的炼金矩阵刻画好了，我检查了好几遍，应该没有错！放心去！”
　　顾见临接过匕首，微微颔首致意，启动了引擎。
　　轰隆！
　　姬小钰连续两发波动拳，轰开了机库的天顶。
　　明亮的光夹杂着风雪涌动进来。
　　“呜呼，起飞！”
　　最后是梦公的大吼声在众人的脑海里响起：
　　“等等，三先生会开直升机吧？”
　　话音刚落，顾见临在操作台上一通乱按：“放心，我会！”
　　螺旋桨翼轰然启动，直升机摇摇晃晃地盘旋升空。
　　问题是，直升机上的武器系统也被启动了，两个机关枪弹射出来疯狂扫射！
　　“他会个屁！”
　　梦公大吼道：“卧倒！”
　　众人抱头蹲防，唯独两位教官刀枪不入，被子弹扫射也毫发无伤。
　　这个时候队友们才意识到，他们被耍了。
　　是啊，顾见临才刚刚踏入超凡世界一个月，怎么可能学会开直升机呢。
　　这胆子也太大了。
　　万人屠最先摆脱了毒素和思维入侵的操纵，刚准备抬起一拳直升机给打下来，结果就看到驾驶舱里的少年冷硬的侧脸，微微一怔。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释放出了自己的屠戮领域！
　　轰隆！
　　恐怖的威压爆发出来，结果直升机里的少年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
　　“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是造反吗？”
　　朱教官愤怒的咆哮，眼看着直升机越飞越高，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除非直接把直升机给打下来。
　　但是顾见临的安全却无法保证。
　　最终他们只能看着直升机越飞越远，叉着腰生闷气。
　　上级可是吩咐过，要看好这个刺头的。
　　没想到啊，一不留神的功夫，就又让他给整出事来了。
　　万人屠僵在原地：“等等，我们是不是有剑宗？”
　　“对啊！”
　　朱教官一拍大腿：“我们还有剑宗！太子，绝剑！立刻动手！”
　　……
　　……
　　宽阔如广场般的甲板上，炼金直升机冲破了漫天的风雪，驶向冰海的深处。
　　顾见临坐在驾驶室里，重新连接了网络，太虚的系统再次接入。
　　“在我的眼皮底下，你们还真的是乱来啊。”
　　太虚幽幽说道：“看来你们没把我当成人工智能，而是人工智障。”
　　顾见临望着面前精密的仪表盘，陷入了沉思：“别这么说，你作为超级计算机，我还是很尊重你的。如果你都是智障，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好了，接下来操作直升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把我送去永生之海，小姑娘。”
　　他扶了扶自己的墨镜，按下镜框上的几个触摸按钮。
　　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张地图，防止被太虚带偏航线。
　　“首先，我虽然是小姑娘，但对你来说是师姐。”
　　太虚冷冷说道：“其次，你们违规行动，我为什么要保护你？”
　　顾见临认真说道：“你不帮我，我就一头撞死在海里。”
　　太虚：“……”
　　“再者，我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顾见临淡淡说道：“我可以跳伞步行，没有区别。我一直都是这种性格，只要认定了某件事，我就会尝试一千次一万次，不要试图阻拦我。”
　　太虚幽幽地叹了口气：“难道你真的喜欢雷霆？”
　　“那倒不是。”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认为唐子敬是卧底，他身上一定有非常重要的情报，我不能就看着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我不喜欢悲剧。”
　　太虚继续问道：“难道真的跟雷霆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见临低头看着金乌刀鞘，沉默不语。
　　他的手上有一把刻有降灵术矩阵的匕首，还有一瓶消除畸变的秘药。
　　他把这两样东西慎重的收好，眼神坚定又沉着。
　　“好吧，自动驾驶模式开启。”
　　太虚哼了一声，淡淡说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精英的直升机驾驶员，保证你能穿过前线的枪林弹雨。尊敬的欧米伽序列，坐稳了！”
　　轰隆！
　　螺旋桨翼轰鸣，切裂风雪。
　　嬴长生仰头望着鹰隼般的直升机远去，若有所思。
　　“所以现在，能把剑移开了么？”
　　慕清幽冷冷说道：“我们不会出手。”
　　来自天衍阁的黑袍人们都扭头望向面前的少女。
　　唐昀浑身笼罩兜帽里，横剑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剑气喷薄而出：“等他走远点再说，这是要去救我姐姐的人，你们谁都不能拦。”
　　不知过了多久，嬴长生收回视线，淡淡说道：“所以说，这次永生之海的行动，除了要攻略第一层的守关boss之外，雷霆才是最重要的那个棋子？据我所知，总会长开创的天人化，目前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无人能够适应。”
　　他顿了顿：“就连莱茵和凛冬两位副会长，也不行。”
　　慕清幽很不甘心，但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雷霆的天赋远胜于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总会长所期盼的人，就是雷霆。”
　　嬴长生感慨说道：“来自天人的力量，还有进化者的力量，在她的体内冲突，让她变得极度虚弱，因此她要走上登仙之阶，汲取磅礴的生命力，才能够完成最后的蜕变。最后，再继承总会长的天人之种，从而掌握天人化的力量。”
　　“而她要承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人类。”
　　他好奇问道：“为什么你们剑冢有很多人都不喜欢她呢？”
　　慕清幽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她的曾祖父……”
　　“无论唐子敬做了什么，难道她就不是受害者了么？”
　　嬴长生背负双手，平静道。
　　慕清幽眯起美眸，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嬴长生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身离去，嘴唇微动：
　　“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
　　这个来自嬴家的贵公子，望向那些披着黑袍的伪祖们，眼神深邃沉静。
　　……
　　……
　　巨大的雪山上停着漆黑的飞行器，恐怖的爆炸声从天而起。
　　这是人类和古神族的战场，倒不如说是伪祖和祖们厮杀的地狱，来自天衍阁的黑袍人们驾驭着飞剑，挥出的剑锋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他们肆意的切割着厚重的冰川和被积雪掩埋的大地，还有敌人们炽热的身体。
　　雪地结着无数厚重的肉茧，宛若心脏般剧烈的搏动着，被切开时就有似龙似蛟的畸形怪物咆哮着冲出出来，然后被粗粝的剑锋劈成两半！
　　恐怖的热气在地上蒸腾，炽热的血融化了积雪，浓雾滚滚。
　　这是夔龙始祖为自己构筑的龙巢，这座冰山高度大概在一万米以上。
　　已经超越了珠穆朗玛峰。
　　山川已经被祂的龙躯所腐蚀。
　　祂用自己的骨和血，创造出了大量的祖，那都是侍奉祂的子民。
　　这就是古神族所独有的能力，对于至高的古之至尊而言，在全盛时期想要培养出多少祖都是轻而易举的，唯有创造始祖的的条件相对苛刻，毕竟那是已经是极其伟大的生命，在凡人眼里是高不可攀的神明。
　　但对于祖而言，这种刚刚孕育出来的，就不是那么强大了。
　　毕竟祖的生命层次，其实也就是跟人类升华者相当。
　　这种匆忙孵化的大概率还是残缺和畸形。
　　尤其是还没孵化完全都就被打断了，战斗力更是大打折扣。
　　真正有威胁的，倒不如说是那些神侍！
　　天衍阁的伪祖们大肆屠杀，只为了护送一个人，登上山顶。
　　轰隆隆！
　　苍穹之上有恐怖的阴云盘踞，隐约可见狰狞的侧影稍纵即逝，伴随着电闪雷鸣，磅礴的火山灰弥漫开来，像是要把这个世界给淹没。
　　高耸巍峨的雪山上有一道仿佛熔岩铸就的阶梯，直通天际。
　　阶梯两侧是无数狰狞的骸骨，向天攀登的时候仿佛踏着无数的尸骨前行。
　　始祖有轻而易举改变地形的手段，这就是祂为自己打造的巢穴。
　　“时钟敲响着召唤每一个人，人们直看进时间的底蕴，下边走过一位陌生人，惊起奇怪的犬吠数声，随后是一片寂静，我睁大双眼对你凝睇，他们轻轻扶着你让你离去，正当有什么骚动在黑暗里。”有人轻声说道。
　　这是赖内·马利亚·里尔克的诗，一位奥地利的诗人。
　　其名为《催眠》。
　　唐绫很小的时候，曾祖父时常念这首诗。
　　其实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被忘却的记忆，随着风雪汹涌而来。
　　她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的，也是这么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曾祖父抱着她离开了北方的家乡，来到了南方一个名为魔都的城市。
　　那个时候的唐家，曾有很多兄弟姐妹，但却一个个的都消失无踪，只有她一个人备受宠爱，她曾以为这是只有她能得到的偏爱，后来才知道有多么的可笑。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来旅游的，她记得那个时候的电影院门口有《秒速五厘米》的海报，男女主被呼啸而过的列车隔开，街边还有巨大的圣诞树，树边堆满了商家赠送的礼物，街边弥漫着章鱼小丸子的香气。
　　那个时候无论她怎么任性，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总是会得到满足，有时她会觉得自己是公主，会得到全世界的宠爱。
　　那一次曾祖父依旧满足了她的要求，带着她在小吃街里吃喝玩乐，抱着她去看了一场动画电影，像是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在雪地里放烟花，看海。
　　直到有一天晚上，曾祖父牵着她来到了一个叫做深空大厦的地方。
　　那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威仪具足的女人，用验货般的表情看着她。
　　过了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是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女人。
　　“我的名字太华，你可以叫我总会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接班人，我会给你安排专门的老师，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的要求会很严格。”那个叫太华的女人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有专门的人把她带上了车。
　　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人贩子，哭喊着呼唤曾祖父。
　　只是曾祖父站在漫天的风雪里，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从此以后，升华者的世界对她敞开了大门。
　　唐绫依旧是公主。
　　但不是唐家的公主。
　　而是秩序世界的公主。
　　她享受到了整个秩序世界的资源，但从此却失去了所有的宠爱。
　　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作为试验品所承受的，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家族里的兄弟姐妹们都去了哪里。
　　所有人都跟她成为了试验品。
　　活下来的，都送去了天衍阁。
　　没活下来的，就成了坟墓的尸体。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喜欢秩序世界的原因。
　　唐绫回忆着往事，唇边不经意间又溢出了一丝鲜血，她不动声色地挽起在风里凌乱的霜白长发，背着极雷大剑走在炽热的石阶上。
　　风来吹动她的灰色呢绒大衣，猎猎作响。
　　半空中时不时的就响起恐怖的轰鸣声，御剑飞行的伪祖们在帮她铲除障碍。
　　通天的石阶上，不知何时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浓腥的血雾弥漫开来，遮蔽了他的模样。
　　“唐子敬。”
　　唐绫脚步微顿，背后的极雷大剑颤动着悬浮起来，迸发出隐约的雷光。
　　御剑术。
　　此刻的她，已经是五阶的剑魂了。
　　作为代价，只是当她再次望向血雾的时候，眼瞳里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好像血脉之间的纽带已经不复存在了，连带着执念和亲情都一起湮灭在过去了，从此剩下的就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剑宗途径的代价就是这样，他们的修行仪式相对来说要更加的简单。
　　但是更唯心。
　　五阶剑魂的仪式，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放下执念。
　　血雾里似乎不再是人，而是什么恐怖的怪物。
　　他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发出野兽般的呼吸声，拔出了背后的铁剑。
　　那是一柄宛若龙骨铸就的剑，粗粝狰狞。
　　对于唐绫而言，放下执念这种事已经不再那么困难。
　　没错，唐子敬是她的曾祖父，曾经世界上最疼爱的她的人。
　　然而也是这个人，亲手把她卖给了秩序世界。
　　让她成为了试验品，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还要面对生死的考验。
　　到最后，这个人挡在她的面前。
　　不仅如此，还成为了人类的叛徒，做了那么多的恶。
　　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她都该挥剑了。
　　当初第一次见到血雾里的那个男人时有多么的失望。
　　现在心中弥漫的杀意，就是有多么的炽烈。
　　“其实我曾经想过，最后挡在我前面的人会是你，但没想过最后真是这样。”唐绫闭上眼睛，回忆着十四年来经历的点点滴滴。
　　当年她在剑冢修行的时候，其实依旧抱着天真的想法，总是幻想着曾祖父能够回来接自己，练剑的时候也不怎么认真。
　　直到有一天，有师长冷声说，你曾祖父不会再回来了，他背叛了人类。
　　她不服气，拿起木剑就要下山，却被师兄师姐们毫不留情地打倒在地。
　　她当然不是个服输的人，被击倒了就再爬起来，挥舞着木剑再斩上去。
　　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在这条路上她始终一个人前行，直到最近才有了一个同行者。
　　一个真正的朋友。
　　但她还是欺骗那个朋友。
　　闯进永生之海的时候，她就已经死心了。
　　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不想让他再为自己冒险而已。
　　夔龙始祖死后，祂所创造的神侍自然也会死亡。
　　但她等不及了。
　　唐绫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血，她不知道这瓶血是谁的，那些天衍阁的伪祖们让她务必喝下这瓶血，说是可以让她体内的两种力量得到平衡。
　　避免再产生冲突。
　　她本不相信这种效果，但想来那群人也没必要欺骗自己。
　　她仰头，把那瓶血一饮而尽。
　　“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么残酷的，从不给软弱的人留活路，机会摆在眼前，你不去吃掉别人，别人就会去吃掉你。你表妹是我送出去的，你堂弟也是我送出去的，在你之前还有你的哥哥姐姐，他们都一样。”
　　弥漫的血雾里，唐子敬嘶哑说道：“唐家偏偏就能创造出你们这些有价值的人，而我就要踩着你们……往前走。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有那么优秀。”
　　回应他的是骤然轰鸣的剑锋。
　　“你应该后悔，我活下来了。”
　　唐绫冷冷说道：“被你抛弃的人，现在成为了送葬你的人，很有戏剧性。”
　　她惊讶地发现，当她喝下那瓶血以后，来自体内两种力量的冲突竟然真的被减缓了，不再那么暴躁狂乱，而是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虽然她的身体问题还是没解决，但却让她可以放心的战斗了。
　　她深呼吸，眼眸里泛起辉煌的金色，极雷大剑第一次迸发出炽烈的金色雷光，骤然破开漫天的风雪，向着血雾里的男人劈斩而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踏着飞剑而来的伪祖们呼啸而来，斩落凌厉的剑光！
　　唐子敬冷笑一声，漫天风雪汇聚而来，集中在剑锋上。
　　剑气纵横，金属轰鸣！
　　……
　　……
　　伴随着直升机轰响声，顾见临终于看到了那座巍峨的雪山。
　　与其说是雪山，倒不如说是被积雪覆盖的活火山，头顶上空出现了恐怖的维度乱流，漆黑的乌云在高空的极处盘踞着，孕育着电闪雷鸣。
　　雷电摩擦，仿佛点燃了天火，恐怖的神威弥漫在高空处。
　　那是这座火山的顶端，前线的攻略组会在那里跟一位古之始祖交手。
　　嘀嘀。
　　舱内响起了警报声。
　　经过了数十公里的长途跋涉，穿过了前方的枪林弹雨的战线，在太虚的帮助下倒是没有被审判庭袭击，也避开了黑暗世界的轰炸。
　　但现在燃料已经耗尽了，直升机像是折翼的飞鸟，在湍急的气流里徘徊。
　　“尊敬的欧米伽序列，燃料已经耗尽。”
　　太虚平静的声音响起：“准备跳伞吧。”
　　“不，不用跳伞。”
　　顾见临如今再次转换到了神司途径，他望向直升机的下方，看到了纵横交错的飞剑，还有冲天而起的血雾，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生命韵律。
　　“直接撞下去。”
　　他冷声说道。
　　太虚一愣：“你确定？”
　　顾见临嗯了一声：“来不及了。”
　　他深呼吸，再次转换到斩鬼途径，抓紧了自己的刀袋。
　　直升机在半空中倾泻，像是一颗陨石一般，骤然砸向山崖上。
　　此时此刻，战斗已经进行了白热化，一位夔龙始祖创造出的六阶神侍，对抗来自秩序世界的五阶超级天才，以及天衍阁的五位伪祖。
　　鲜血染红了雪地，铁剑在碰撞声里破碎，散落得满地都是。
　　头顶的轰鸣声从天而降。
　　唐绫却已经心无旁骛，此刻的她通体弥漫着辉煌的金色，极雷大剑迸发出四分五裂的灼热烈光，隐约有雷鸣声响起，贯穿天穹。
　　极雷，解放！
　　太古禁咒，诸天神雷！
　　雷鸣声贯穿天际，剑出则如雷霆万钧，贯穿了血雾，焚烧风雪！
　　血雾的最深处，唐子敬也发出嘶哑的咆哮声，作为六阶神侍他汇聚的剑意更加的磅礴狂暴，逆着扑面而来的雷霆，斩出了决然的一剑！
　　但问题是，他体内的古神之息是被无限压制的。
　　反倒是天人界域的辉光，愈发的炽烈！
　　就当剑锋即将交汇的一瞬间，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轰！
　　唐绫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给炸飞出去，像是落叶般轻盈的盘旋，被震退到了厚重的积雪堆里，她反手把极雷大剑插入地面，稳住身形。
　　不止如此，唐子敬也被炸飞出去，狠狠地砸在了石阶上！
　　这是贸然闯入战场的袭击者。
　　伪祖们毫不犹豫，操纵着铁剑劈斩而去，剑气纵横！
　　就在这时，有人深吸了一口气，呼吸的节奏骤然变奏！
　　月光如潮水般席卷，清冷的领域骤然撑开！
　　呼吸术·自由之境！
　　铁剑跨入领域的一瞬间，便跟主人失去了联系，失控坠地。
　　唐绫看到这个清冷的月光，美眸里泛起难以置信的神色。
　　“等等，住手！”
　　她大喝一声，喝退了伪祖们的进攻。
　　因为燃烧的直升机残骸里，有人仰头喝下一瓶灵性秘药，骤然虚化！
　　消失无踪。
　　唐子敬悚然而惊，即便什么都看不见，但依旧能够通过敏锐的剑感来察觉到目标的靠近，他毫不犹豫地震动剑锋，一剑斩落！
　　龙吟般的刀鸣声响起！
　　黑风衣的少年骤然现身，他的眼瞳赫然弥漫着辉煌的金色，时间骤然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斑驳的黑和白晕染开来，漫天的风雪凝固在半空中。
　　剑气不再呼啸，世界的喧嚣戛然而止。
　　然而只是一瞬间，这个寂静的世界就在颤动起来。
　　唐子敬以自身的灵性强行突破了时空冻结的领域。
　　同阶最强的超凡能力，对于更高位阶的升华者来说，效果并不理想！
　　然而顾见临要的就是一瞬间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太古的神灵附体，血红色的唐刀颤鸣到极致，稍纵即逝的刀光仿佛跨越了千万年的时光，如此的孤寂决然，宛若星辰陨落！
　　那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刀术极意，无坚不摧的锋利，连时光都要被切开！
　　砰！
　　少年的身体响起崩溃的声音。
　　这是九阴目前的极限，曾经好姐姐斩出过的刀光！
　　唐子敬纵然身经百战，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孤绝的刀光，破开风雪的时候透着寂灭的寒意，仿佛连生死都被切开了，避无可避。
　　因为太快！
　　咔嚓！
　　他的剑竟然被切断了，刀光在虚空里留下凄厉的裂痕！
　　血雾被炸开，暴露出一双惊悚又恐怖的脸。
　　唐子敬半边脸已经龙化，遍布狰狞可怖的鳞片，另一半脸却遍布羽毛般的纹路，一双血红的眼睛里充斥着黑色的血丝，满是惊愕的神色。
　　顾见临骤然闪烁到他面前，直接把一柄匕首送进了他的胸膛！
　　咔嚓一声！
　　鲜血飙射，金色的纹路却从伤口处弥漫开来。
　　唐子敬仰天咆哮，发出痛苦不堪的吼叫声。
　　趁着这个机会，顾见临反手把一瓶秘药倒进他的嘴里，一拳轰向他的下巴。
　　恶臭弥漫开来，唐子敬闷哼一声，牙齿都被打掉了。
　　但他毕竟是六阶的剑宗。
　　只是一瞬间，顾见临就听到了四面八方的颤动声。
　　那是铁剑破碎的碎片，在御剑术的操纵下，呼啸而来！
　　轰！
　　即便临时做出了反应，但炸裂剑气依旧伤到了他。
　　顾见临被震得飞出去，胸前被撕裂了凄厉的伤口，浑身遍布血痕！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唐绫只见到少年如炮弹般轰过来，毫不犹豫地伸手抱住他，被他带着一起撞到了坚硬的冰川上，积雪簌簌滚落，淹没了他们的脸。
　　“你疯了？”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美眸：“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见临疼地倒吸一口冷气，无声地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想把这个世界欠你的，都还给你。”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这一生的救赎
　　轰隆一声，这座冰封的火山颤动起来，喷薄而出的恐怖热量蒸发了弥漫在天空里的雪，坠落到山崖上的时候就变成了瓢泼的大雨。
　　唐绫淋着雨，湿透的额发黏在脸上，失声说道：“你疯了吗？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协会也不会放任你过来，你不要命了吗？”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龙巢这种地方都能再见到他，就好像时光倒流到刚刚进入永生之海的时候，只不过双方互换了角色。当初她来找他，现在他来找她。每次分开之后总是很快就能相逢，好像从来都没有分别过。
　　或者说是走在两条相邻的线上，时而平行，时而交互。
　　但始终未曾走远。
　　没想到，顾见临的一句话却让她愣住了：“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为什么要瞒着我呢，因为你怕自己死了吗？如果可以的话，下次不要再这样，因为我自己查起来也有些费劲。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很懒的。”
　　他双手撑着刀，挺直了腰身，轻声说道：“到此为止吧。”
　　唐绫喷出一口鲜血，她本身的实力没有衰减，只是长时间的战斗她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荷，她沉默片刻以后没说什么，执剑起身。
　　“是啊，都该结束了。”
　　她误会了他的意思。
　　她知道身旁的少年或许已经知道了一切，专门来送她一程。
　　她很感动，也很感激。
　　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浪费时间，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尽快把那个男人杀死！
　　她的眼眸里闪过辉煌的金色，抬起极雷大剑，踏步向前。
　　然而，一柄血红色的唐刀，横在了她的面前。
　　唐绫难以置信地瞪大美眸，望向挡在她面前的少年：“你要做什么？”
　　“唐子敬不是那种人。”
　　顾见临沐浴着暴雨，横着刀说道：“我不会让你杀了他的。”
　　“你根本不知道他做过什么。”
　　唐绫握剑的手都在颤动，咬着牙说道：“让开！”
　　伪祖们已经泯灭了感情，从来不会思考感情上的事情，纷纷拔剑。
　　剑气喷涌而出，震荡着雨幕。
　　吼！
　　伴随着凄厉的吼叫声，唐子敬跌跌撞撞地跪倒在灼热的石阶上，缭绕着他的血雾逐渐消弭湮灭，浑身的神侍特征竟是在一点点的消退。
　　他的左眼依旧暴戾，右眼却隐约闪过一丝清明。
　　他在奋力地呼吸，明明体内的古神之息正在衰弱。
　　可他却在主动的吞噬着周遭的古神之息。
　　强行维持着自己的神侍化！
　　而且他的战意却未曾消退，而是轻轻的勾动手指，暴雨里隐约响起了颤动声，那是无数的雨水汇聚在一起，凝聚成千万柄透明的剑！
　　六阶剑宗的超凡能力，天生剑阵！
　　古老的剑修们同感万物，可以凝聚世界一切事物，构筑成剑阵！
　　唐绫呼吸骤然急促，天人的境界施展开来，辉煌的金色领域骤然撑开。
　　眼下唐子敬的古神之息虽然衰弱，但却未曾消失。
　　可以借此将其重创。
　　天人界域的杀伤力的确是视浓度而定，绝大多数的力量都用来锁定夔龙始祖了，以至于周边范围内的古神族，都只是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压制。
　　而作为天人的她，自然可以施展领域，增加其力量的浓度。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
　　顾见临转过身，眼瞳里也弥漫着辉煌的金色，天人境界的领域轰然扩张，宛若坚不可摧的屏障一般挡在了身前，甚至在容纳着同源的力量！
　　“天人呼吸！”
　　唐绫瞪大美眸，错愕不已。
　　她的领域竟然被挡住了。
　　甚至隐隐约约正在被吞噬。
　　更令人惊讶的是，眼前这个少年明明是进化者。
　　却跟她一样，掌握了天人的力量！
　　怎么可能！
　　那些伪祖们更是震惊不已，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
　　顾见临上衣口袋里的金銮凤羽颤动起来，帮助他以自身为锚点，开辟了一个仅供他一人的界域，挡住了天人界域的绝对压制。
　　姬前辈留给他的这东西，好像真的可以一直使用。
　　只不过需要短暂的冷却！
　　接下来是，古神化！
　　他抬手在脸上一抹，头顶赫然生出尊贵的龙角，血红色的烛龙面具凝聚出来，遍布森然可怖的骨突，浑身蔓延着熔岩般的鳞片。
　　一双血色的妖异竖瞳抬起来，眸底深处绽放着绝美的曼陀罗花。
　　冥冥之中响起了贯穿灵魂的龙吟声。
　　唐绫从未见过他如此狂暴的姿态，磅礴的古神之息节节攀升，如同风暴般吹散了漫天的大雨，甚至连她都不得不倒退，长发在风里飘摇。
　　伪祖们体内的古老魂灵惊恐尖叫，甚至影响到了自身的思维。
　　他们的剑都在悲鸣。
　　因为这是来自一位至强至暴的，最强之尊的压制！
　　“语言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的东西，那么我就证明给你看吧。”
　　顾见临转过身，吐出灼热的呼吸，滚烫的体温蒸发了雨水，随意地挥刀荡开了雨幕：“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以太协会的情报都是从哪里来的呢？占卜和卦术不是万能的，否则的话事态总不会演变到今天这样。那些大人物们，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他们的行动每次都慢那么一步，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归葬之森的前十欧米伽遭遇了诡异的红雾，没有一个人因此身亡。”
　　他双手握刀，声音嘶哑冷酷：“包括永生之海里的太灼，祂本该是这个神异之地的守关者，足以抵挡圣域级的升华者。偏偏，祂复活的时候只有五阶。”
　　唐子敬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暴雨里的剑阵笼罩四面八方。
　　“包括以太协会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知道夔龙始祖的状态。”
　　顾见临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冷冷说道：“这是因为以太协会，在夔龙始祖身边安插了一个内鬼，那个人就是你，唐子敬。”
　　风雨飘摇。
　　唐绫愣住了，白发凌乱了美眸。
　　那些伪祖们更是震惊又惘然，宛若雕塑般站在风雨里。
　　唐子敬咳出一口浓腥的血，他已经被重创了，战力不足平时的一半。
　　但他听到这些话以后，沉默了片刻，竟然笑出声了：“年轻人总是把这个世界想得很美好，何必呢？你对我施展了降灵术，应该是从蓬莱仙岛里活着出来了吧？真不容易，不愧是顾辞安的儿子，干的真漂亮。”
　　“但你真的想多了，加入古神族是我自己的意愿。”
　　他抬起冷漠的眼瞳，轻声说道：“我已经很老了，再不突破圣域就要死了，可我早年受了伤，终生无法窥见那个领域……所以，我要长生！”
　　轰隆一声，暴雨汇聚的剑纵横交错，劈斩而来！
　　顾见临血红色的眼瞳里汹涌四起，时间仿佛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幽暗如宇宙般的领域扩张开来，唯有时空之隙的裂缝闪烁，漫天暴雨凝固，雨声消弭。
　　九阴颤鸣起来。
　　神速力加持到极致，他骤然发力踏步向前，如落叶般翻飞，斩落刀锋！
　　这一次时空凝固的领域没有波及到对方本人，而是针对其剑阵！
　　伴随着时间的呼啸而过，无数刀光重叠在一起，如潮水般汹涌！
　　轰！
　　破碎的暴雨逆卷冲天，无数纵横交错的裂隙，遍布虚空！
　　唐子敬抽身暴退，呼吸术骤然变奏，无距之境！
　　他双手不断结印，漫天的暴雨汇聚成剑阵，笼罩着面前的少年！
　　那是宛若狂风暴雨般扑面而来的剑势，顾见临却凭借着古神化以后的强大的身体素质逆袭而上，他以最简单粗暴的动作挥刀，纵横交错的斩击却宛若狂龙般残暴，势如破竹般斩碎了袭向他的剑气，刀鸣恍若龙吟！
　　倘若是寻常的斩鬼途径，面对如此森然的剑阵，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逃。
　　不逃，十秒钟内必死无疑。
　　而顾见临不同，古神化的躯体弥补了自身防御薄弱的弱势。
　　因此可以在剑阵里硬撑。
　　哪怕被炸裂的剑气震得遍体鳞伤，依旧不妨碍他的攻势。
　　唐子敬的剑气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强大，因为他此刻已经疲软。
　　顾见临的速度快到恍若鬼影般闪灭，沿着石阶步步而上，血红色的唐刀如闪电般劈斩，硬生生的撕裂了虚空，切断扑面而来的凌厉剑气。
　　九阴主导着他的动作和步伐，仿佛跳着绝美的舞蹈！
　　隐隐有着妖魂舞的韵味！
　　雨水落在灼热的台阶上冒出蒸汽，少年在雾气里闪转腾挪。
　　“是吗？能留下那些字迹的人，真的会投靠古神族吗？”
　　顾见临骤然施展空间跳跃，短暂的悬浮在半空中，斩出决然的一刀！
　　铛！
　　唐子敬双手握着断剑，竟然挡下了他的一刀！
　　“那是当初的我。”
　　他说道：“现在的我，有了更好的选择。”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眼瞳微缩。
　　要知道这可是次元斩，无视防御！
　　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因为千丝万缕的金光弥漫在断裂的剑锋上。
　　“太古禁咒，不动明王。”
　　他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淡淡说道：“能挡住次元斩的手段，很多！”
　　很快他为自己的从容付出了代价。
　　顾见临拧转腰身，连续的踢腿轰中了他的胸膛。
　　古神化以后的身体素质如巨神般强悍，每一脚都迸发出金属轰击的闷响！
　　饶是以唐子敬的剑骨都承受不住，胸骨几乎碎裂！
　　“你可以不承认，但我会打到你服。”
　　顾见临没有转身，四面八方的剑气扑面而来，硬生生撕裂了他身上鳞片和血肉，却只是造成了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因为他的手里握着金乌刀鞘，极大程度上提高了他的防御能力。
　　龙吟般的刀鸣声再次响彻雨幕。
　　顾见临再次消失，唯有破碎的刀影穿梭在雨幕里。
　　上跳，横切，纵劈，挥砍！
　　他一步步踏上石阶，宛若鬼影般飘忽闪灭，斩出的刀光孤绝又冷厉，四面八方袭来的剑气都被他给撕裂，发出破碎的声响。
　　暴雨里看不见他的身影，只有一双妖异的竖瞳恍若燃烧。
　　他的步伐和斩击都是那么的坚定。
　　就像认准了一件事，哪怕前面有一座山，都要被他给劈开。
　　面对如此狂暴的刀势，唐子敬竟是被压制得节节败退，因为眼前这个少年的实力已经超乎想象了，竟然在进化之路上走了那么远，强到莫名！
　　甚至还掌握了天人呼吸。
　　那是唐绫几乎付出了生命才换来的东西！
　　狂风暴雨里，顾见临逆袭而上，此刻他脑海里闪过的是父亲留下的那些文字，还有蓬莱仙岛里纵横交错的剑痕，还有两个男人并肩搀扶走出去的画面。
　　“总会长会把天人的力量，交给一个她不信任的么？”
　　他双手握刀，宛若一道闪电般疾走，穿梭在雨幕里。
　　高亢的龙吟声仿佛雷鸣！
　　唐子敬毫不犹豫地燃烧了自己所有灵性，领域轰然扩张。
　　狂风，暴雨，碎石，坚冰。
　　仿佛世界万物颤动起来，凝聚成剑阵！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顾见临欺身而上，一刀斩落！
　　然而，唐子敬眼前出现的却不是少年。
　　而是风华绝代的神女，站在时间的尽头，斩落一刀！
　　那是九阴呼唤而来的，神明的力量！
　　空间跳跃！
　　双方的距离被瞬间扯进，时间再次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万物情况沉寂如死，暴雨和冰雪悬浮在半空中，倒映出明亮的闪光。
　　转瞬间，被一道稍纵即逝的寒光撕裂！
　　咔嚓！
　　唐子敬的胸膛被撕裂，鲜血泼洒出来，眼瞳骤然放大。
　　砰！
　　顾见临一脚把他踹飞出去，砸在了石阶的尽头！
　　“如果你非要坚持，那就告诉我。”
　　他冷冷说道：“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症是什么？”
　　他一甩唐刀上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上的积雪。
　　唐子敬重重地摔在积血里，胸前有一道恐怖的贯穿伤，深可见骨。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他轻声说道：“这是谁告诉你的呢？”
　　顾见临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
　　半响。
　　背后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唐绫一步步走过来，她听着刚才的对话，眼神里一片空白。
　　又有些惘然。
　　就连握着剑柄的手，都不再坚定。
　　“我来讲一个故事吧。”
　　顾见临轻声说道：“十四年前，曾经有一个人，他的后代患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病，在七十亿人里都很少见，那个病的名字叫做，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症。最早出现在谁身上，是谁发现了这种病，又为什么这么将其命名，我不得而知。”
　　“得了这种病的人，有多少活下来的，也是个未知数。但他不想让自己的曾孙女也死于这种病，因此他去做了一笔交易。”
　　他顿了顿：“他去找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请求救治自己的曾孙女。而作为代价，他遁入了秩序世界的影子里，追寻着麒麟尊者创造的神迹，来到了麒麟仙宫的深处，抵达了传说中的蓬莱仙岛，取得了灵柩秘法。”
　　唐绫额发飘摇，一双凛然地美眸里第一次失了神。
　　“不，这不可能。”
　　她失声呢喃：“怎么会是这样，这绝不可能……”
　　顾见临却轻声问道：“所谓的移花计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唐绫愣住了。
　　八年前。
　　也就是唐子敬出事的时候。
　　“所谓的移花计划，那本不是应用于人类的技术。”
　　顾见临低声说道：“那是麒麟尊者，为了适应人类世界的规则，从而创造出的东西。除了祂本尊，只有在蓬莱仙岛里，封存着那样的技术。而闯入蓬莱仙岛的人在我之前，也就只有那么两个人，一个叫顾辞安，另一个叫唐子敬。”
　　他转身，望向身边的少女：“你就是那个患上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症的人，所以你的体内有两个意志，一者承担了烛照律法的力量，另一者承受了幽荧律法的力量。可以说，这是集整个人类资源，创造出的奇迹。”
　　“——但也是有人在黑暗里，默默为你付出的结果。”
　　唐绫捂住了朱唇，美眸里倒映着飘散的雪雨。
　　烛照律法，幽荧律法。
　　这些东西是什么，她不在意。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情绪被强行翻了出来，把她的内心洗的空荡荡的。
　　仇恨或愤怒，杀意或决心，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感。
　　她没有去质疑那些话。
　　因为不敢。
　　生怕一质疑，就会出现漏洞。
　　但她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因为她无法接受眼前这个被她恨了那么多年的人，依旧爱着她。
　　始终在黑暗里默默守护着她。
　　“患上这种病的人，或许不止一个人，但你是最严重的。”
　　顾见临望着漫天的飞雪，感慨道：“我不知道唐家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想来这就是真相了。而作为代价，唐子敬来到了夔龙始祖的身边，成为了祂的神侍。不，或许还有什么别的目的，让我猜猜……调查隐修会？”
　　宛若惊雷炸响在耳畔，唐绫赫然望向倒在地上的男人。
　　沉默了良久以后，唐子敬嘶哑说道：“一派胡言。”
　　他望着天空，一动也不动。
　　眼神空洞又森然。
　　“事到如今，还要坚持吗？”
　　顾见临轻声说道：“我已经受够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安排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希望我来这里。但我就是不喜欢看到悲剧的发生，我也不会看着雷霆，亲手杀死她最亲的亲人。也不会让你，这么作为一个罪人死去。”
　　唐绫默默咬着牙，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一言不发。
　　她在等。
　　等男人的一个答案。
　　然而就在这时，唐子敬左眼里的血色骤然弥漫开来，他的半边脸变成了狰狞可怖的鬼脸，生出无数羽毛般的金色纹路，狰狞可怖！
　　隐约有凤鸣声从体内响起，嘹亮至极！
　　似龙似凤的光影从他的体内里窜出来，直逼少女的眉心！
　　他本人也骤然起身，咆哮着冲了出去！
　　快！
　　太快！
　　这一刻，仿佛太古凶兽的咆哮，像是转瞬间置身于地狱的深处，只有灼热的吐息扑面而来，仿佛要把这个世界都给焚烧殆尽！
　　哪怕顾见临都反应不过来，刀鸣颤动。
　　唐绫眼看着眼前宛若龙凤交融般的怪物扑面而来！
　　轰！
　　最后的一瞬间，有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个人被炽热的光焰轰中，白发飘摇着散开，鲜血狂喷。
　　唐绫却仿佛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
　　“不……”
　　顾见临额发轻飘，内心深处也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
　　他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唐子敬绝不承认他所说的一切。
　　为什么非要保持神侍化。
　　因为唐子敬的身体被动了手脚。
　　哪怕降灵术和秘药消除了他的神侍化，也无济于事。
　　他就是在等着关键的一刻。
　　帮自己的曾孙女，挡下最致命的一击。
　　风雪里，响起了怅然地叹息声。
　　“我从未想过，这一生还能迎来这样的救赎。”
　　唐子敬转过身，他的半边身体已经焦糊，残留的生命力宛若风中残烛，只是那双冷漠的眼睛却隐隐泛起了泪光：“对不起……”


###第三百一十八章 燎天之火
　　唐子敬仰天倒下的一瞬间，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呼唤声。
　　那个白发的少女哭喊着扑过来抱住了他，她的流下的眼泪流过脸颊，在风雪里翻飞，像是凋零的雪花一样美，又是那么的让人心碎。
　　“绫儿……”
　　对于唐绫而言，那是十四年都未曾听到的呼唤声了。
　　其实当眼前这个男人挡在她面前的时候，这么十四年以来的怨和恨就都灰飞烟灭了，曾经那么多的不甘和愤懑也都湮灭在了往事的幻影里，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重新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被爱的感觉。
　　只是爱，对她而言似乎是太过奢侈的东西。
　　以至于她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沉重到她无力承受。
　　顾见临解除了古神化，毫不犹豫地转换到神司途径，释放了生命感知。
　　然后他沉默了。
　　没救了。
　　因为唐子敬的生命韵律已经消失了。
　　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没有死去。
　　甚至那都未必是属于他的力量。
　　方才惊鸿一现的恐怖幻影，绝非常人所能。
　　至少也是来自一位，古之始祖！
　　唐绫死死地抱住怀里的男人，也不管他身上有多少血，也不在乎他半边焦灼的身体有多么恐怖，她只是不停地哽咽着，泪水夺眶而出。
　　滴答滴答的坠落到男人的脸上。
　　这一刻，她再也不是秩序世界的公主了，那些用来保护自己的冷漠和坚强都瓦解了，在失去至亲的痛苦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怎么会那么难过呢。
　　明明都是抱着杀死他的决心来的。
　　然而，真相远远比想象的残忍，像是一把刀贯穿了她的心脏。
　　把她的心撕裂得支离破碎。
　　“别哭，我本来就是一百多岁的人了，这时候也该死了。”
　　唐子敬凝视着少女的侧脸，嘶哑说道：“果然，一位古之始祖不是那么好戏耍的，我也为自己的僭越，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啊。”
　　他有些不舍的，把视线从女孩的脸上移开，转身望向旁边的少年，然后抬起仅存的右手，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孩子，了不起。”
　　至此，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了。
　　唐子敬作为内鬼潜伏在一位古之始祖身边，到最后终究是被发现了，而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体内被强行植入了某种力量，用于杀死他的曾孙女。
　　在此之前，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甚至无法开口劝阻，或是为自己辩解。
　　顾见临的到来，阻止了这个悲剧的发生。
　　顾见临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他来这里是想阻止悲剧的发生，可是到最后竟然还是无法挽回这个男人的生命，以至于他有种荒唐的挫败感。
　　他握着刀的手用力收紧，咬牙切齿。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和老顾都没能完成的事情，终究是被你给做到了。我想，徐福应该已经解脱了吧？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只是远远瞥了一眼，那个时候你还只有四岁，没想到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还变得如此强大。”
　　唐子敬又转而望向少女，轻声说道：“一转眼，你也变成大姑娘了。当初在归葬之森见到你时，就想跟你说这句话……真漂亮。”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他甚至对自己刚才的行为产生了愧疚感，他一直觉得是这些大人物把自己蒙在鼓里，所以倔强的想要打破这一切的束缚。
　　但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如此的残酷。
　　雪雨里只有少女沙哑的嗓音响起：“所以真相，真的就是这样吗？”
　　唐子敬绝不是那个为了追求力量和长生，甘愿把自己的后代送去做实验，并且自己也背叛人类，加入古神族阵营的叛徒。
　　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是，但不完全是。”
　　唐子敬露出释然地笑容，说道：“我是影子。”
　　即便是以唐绫的身份和地位，听到影子这个名词，依旧愣住了。
　　顾见临却隐约有所察觉。
　　“所谓的影子，是只效力于总会长的一支特殊部队。我们在现实世界都有自己的职位，但我们的上司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总会长。影子的职责，就是暗中守护这个世界，监视着各大势力的动向和意图。”
　　唐子敬重重咳嗽一声，解释道：“守夜者，审判庭，稽查局，嬴家，姬家……幽荧集团，甚至是各大古神族的神侍里，都有我们的影子。”
　　顾见临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变。
　　唐绫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听到了接下来的一句话。
　　“是的，我们就是为了对抗隐修会而存在的。”
　　唐子敬露出了一个丑陋到极点的笑容：“但区别在于，隐修会用特殊手段控制别人的思想，而我们是总会长挑选出来的人，靠的是信仰。”
　　原来是这样。
　　作为以太协会的总会长，那个女人其实从未放下过戒心。
　　她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暗中守护这个世界。
　　“而我的任务，就是潜伏到夔龙始祖的身边。”
　　唐子敬轻声说道：“当初我和老顾，从蓬莱仙岛里出来以后，遭遇了一个可怕的东西，那个东西燃烧着恐怖的光焰，有祂所在的地方就会突然刮起狂风，也会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雨和潮声。老顾说那是他的宿敌，独自一人将其引开。”
　　“我也要去完成我的任务。”
　　他顿了顿：“潜伏到夔龙始祖的身边。”
　　顾见临知道他说的每个字都至关重要，但不知为何就是听不进去。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唐绫轻声说道。
　　“以你的脾气，如果你知道我并非是叛徒，又怎么能安心修行呢？”
　　唐子敬摇了摇头，眼神怅然：“而且这件事太危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我成为神侍以后，杀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的恶。罪恶如我，又怎么配当你的曾祖父呢？我的本意是让你亲手杀了我，洗去唐家的污名。”
　　诚然，他的确是被安排到古神族的卧底。
　　但他也的确做了很多恶事。
　　比如出现在太灼的神殿里的那些尸体。
　　那些全都是无辜的人，不知道被他给杀了多少。
　　“我双手染血，满身罪恶，离你越远越好。”
　　唐子敬的呼吸渐渐微弱，几乎微不可闻：“我配不上你的爱。”
　　唐绫没有说话，心想怎么会配不上呢。
　　因为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指责他的不是。
　　唯独她不可以。
　　相比之下，她才是那个罪恶的源泉。
　　她才是该死的人。
　　“为什么要一定要救我？”
　　她咬着朱唇，声音哽塞：“就让我就这么死去不好吗？”
　　刀一般残酷的真相狠狠扎在心头，她宁愿自己当初就那么死去。
　　也不想让自己的至亲，承受这样的痛苦。
　　“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啊。”
　　唐子敬凝视着她：“于我而言，哪怕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忍心看到你受到半点伤害。更何况，你当初那么小，那么可爱。我怎么忍心看着你死呢？当年我带着你四处求医，走遍了整个世界。你发病的时候头痛到嚎啕大哭，我听着心都碎了。还是老顾把他保命的秘药拿给你，才给你续了命。”
　　“后来还是总会长大发慈悲愿意救你，这才让我看到了希望。”
　　他轻声说道：“这也多亏了我年轻的时候喜欢行善，到了晚年才有那么多人帮我，当年很多人都为你的事出过力。大家看着那么小的孩子，都于心不忍。只是你都忘记了，因为我们抹去了你的记忆，让你忘却了痛苦。”
　　唐绫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往事仿佛伴随着暴雨扑面而来。
　　久远的记忆在脑海里闪回，让她有所无措。
　　顾见临沉默片刻，伸出手扶住她消瘦单薄的肩膀。
　　“我现在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不要去恨，不要去恨任何人。”
　　唐子敬又挤出一抹笑容：“你对这个世界怎么样，这个世界就会怎么回报你。你看，像我这种满手鲜血的人，最后都迎来了救赎。”
　　他说道：“于我而言，我做梦都想在临死前跟你说说话，想要恳求你不要恨我，我想告诉你我爱你。结果这个梦，就真的成真了。”
　　唐绫想起来了，那是曾经被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年幼的她痛得嚎啕大哭，男人紧紧地抱着她，带着她登上飞机，远渡大洋。有个叔叔风尘仆仆地来给她喂药，拿着一块巧克力逗弄她，她喜欢吃甜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连连叹息，用柔和的圣光包裹着她，治愈她的疾病。还有那个深空大厦门口的女人，如此的威仪冷艳，眼神却那么的温和。
　　记忆里的那些话，似乎也不是这样了。
　　“孩子，苦了你了。”
　　那个声音叹息道。
　　最后风雪里消失的男人，也不再是头也不回。
　　而是凝视着她的眼睛，一步步倒退。
　　他面带微笑，却又泪流满面，眼神满是慈爱和不舍。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她的模样，像是要永远记住她的脸。
　　十四年的时光一晃而过。
　　曾经的亲人再次重逢。
　　却要面对这个世界上最苦的事情。
　　那就是生离死别。
　　轰隆！
　　火山口的深处响起了恐怖的轰鸣声。
　　苍穹之上，倒映出一张恐怖威严的面容，俯瞰着大地！
　　“走，快走！”
　　唐子敬面色微变，沉声说道。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拉着少女抽身暴退，因为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积雪被融化了，地面上竟然遍布狰狞恐怖的血管。
　　这些凸起的血管宛若活物般，向着这个男人蔓延！
　　“这座山，就是夔龙始祖的躯体，不久前协会的攻略组已经降落到火山内部跟祂战斗，但祂已经不同以往。夔龙始祖正在换血，换的是朱雀氏族的血，祂正在向着朱雀氏族转变，不再是夔龙……而是，夔鸟！”
　　唐子敬的身体里竟然重新涌现出生机，他浑身生出了熔岩般的炽热的羽毛，面部遍布森然可怖的纹路，背后有巨大的双翼破体而出，鼓荡狂风！
　　神侍化！
　　他竟然被操控着，再次神侍化了！
　　不，祂的躯壳已经燃尽了，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而是夔不让他死，要操控着他赶尽杀绝！
　　除非再用一次降灵术和秘药，否则根本无法阻止他！
　　“怎么会这样……”
　　唐绫美眸里刚燃起希望，又被风雪扑灭，苍白得像是一个纸人。
　　顾见临抱着她，抬手在脸上，刚想古神化。
　　就在这时，来自苍天之上，响起了恐怖的声音。
　　“杀了他们！”
　　那是来自古之始祖的命令，对于神侍而言是不可忤逆的神谕！
　　唐子敬拾起断剑，宛若火山喷薄一般的恐怖气势节节攀升，纵声咆哮。
　　灼热的风宛若从地狱深处呼啸而来，裹挟着滚烫的飞沙走石，冲天而起的剑势就像是天罚一般可怖，俨然接近了圣域级的门槛！
　　唐绫还想回头，却被一把拉住。
　　顾见临把她挡在自己的身后，眼眸里的辉煌金色浓郁到极致！
　　然而就在最后的一瞬间，唐子敬眼瞳里浮现出愤怒猩红的血丝，浑身的血管都像是即将爆开一样，从体表浮现出来，仰天怒吼。
　　“我……”
　　他双手反握断剑，骤然贯穿了自己的心脏：“——拒绝！”
　　砰！
　　剑气喷薄而出，彻底贯穿了他的心脏。
　　这一刻，世界像是陷入了死寂，唯有雪雨在苍茫的冰海上呼啸。
　　苍穹之上，夔的投影似乎都浮现出了一丝动容。
　　因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这个男人以自己的意志，抵抗了神明的精神操纵。
　　唐子敬如金刚怒目，愤怒狰狞。
　　他的声音贯穿了风雪，仿佛回荡在高天之上。
　　不由得让人动容。
　　他……超越了自己。
　　甚至，超越了神明。
　　顾见临和唐绫都愣住了，这一刻巨大的威严扑面而来。
　　眼前的男人迅速衰老，却顶天立地。
　　“登仙之阶就在火山口的尽头，必须走完这条路，才能活下来。”
　　唐子敬轻声说道：“否则的话，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最后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温和，先是看了一眼少年，最后落在少女的身上。
　　顾见临松开了手里的少女。
　　唐绫毅然决然地奔向那个狰狞恐怖的老人。
　　“人生就是这样，生死都是自然规律，谁都没法陪你一辈子。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也有些累了，是时候离开了。很抱歉我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童年，但我希望我的所作所为，能带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轻声说道：“既然长大了，就要学会坚强一些。活着是一个人的事情，但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陆陆续续陪你走完这一生。比如我，比如……他。”
　　最后一句话已经气若游丝，湮灭在了风雪里。
　　唐绫最终奔向了这个老人，紧紧的抱住他。
　　有那么一瞬间，唐子敬露出了释然又满足的笑容，灰飞烟灭。
　　“我是唐子敬，人类世界的守护者。我曾经拯救过世界，也犯下无法挽回的大错。现在我带着罪恶和荣耀死去，死而无憾。”
　　唐绫最后抱住的，只有随风而逝的灰烬。
　　那些灰烬在风里漫卷着，飘向了天空。
　　洒满人间。
　　唐绫低垂着头，双手捧着一丝灰烬，她的意识一片灰白，世界寂静如死。
　　她最后得到了渴望了十四年的爱。
　　又在转瞬间失去了它。
　　她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深渊，喷出一口鲜血。
　　仰天倒下。
　　砰的一声。
　　她撞入了一个略显冰冷，又坚硬的怀抱里。
　　顾见临抱着她，仰头望向苍穹之上的神明，眼瞳里燃起了燎天的大火。


###第三百一十九章 登天的少年，沦陷的少女
　　顾见临感受到火山震动起来，这座血肉铸成的巍峨山峰像是即将炸开一样，磅礴的灵性充斥在虚空里，如同海潮一般涌向天空。
　　怀里的少女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生命气息都在剧烈的衰弱。
　　这座火山在急剧升温，积雪骤然融化成雪水，仿佛滚烫的河流一般奔流而下，那些巨大的肉茧都被烫得通红，尚未孕育完成的祖们以畸形的怪物姿态咆哮着挣脱束缚，然后被呼啸而来的铁剑斩杀，鲜血淋漓。
　　伪祖们也纷纷重伤，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已经无力再阻挡怪物。
　　尤其是山峰开裂，熔岩般的血液涌出来，让那些怪物们变得愈发狂暴。
　　浩瀚的神威，甚至在对抗着天人界域的力量。
　　滚滚乌云倒映出一张狰狞恐怖的脸，千丝万缕的电光汇聚在一起，像是无数的鬼魂睁开了眼睛，那是夔鸟始祖的愤怒本相，居高临下，漠然俯瞰。
　　这就是神明。
　　顾见临又想起了半年前的海青高速路，当初第一次见到这种恐怖的怪脸时，他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感觉灵魂都在颤栗，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古神。
　　“真丑。”
　　他轻声说道：“不要抬头看了，你现在要做的是静心。”
　　唐绫的脑海一片空白，汹涌的情绪在内心里翻涌，下意识依偎在他怀里。
　　山崖下的巨石阶梯上，伪祖们在战力透支的情况下，明显已经守不住了。浩浩荡荡的怪物如同海潮一般涌上来，每一尊都是祖级的古神，战斗力异常强悍。倘若不加以阻拦的话，放到现实世界足以毁灭一个城市。
　　很快就有一个伪祖因为撤退不及时，当场被撕裂了半身，鲜血泼洒出来。
　　即便被同伴救走，也进入了濒死状态。
　　那些怪物们沐浴着鲜血，仰天发出暴戾的嚎叫。
　　很显然，夔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顾见临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他很想跟这些怪物们厮杀一场，但怀里的少女明显是不足以支撑那么久了，必须要走上登仙之阶，方能活命。
　　更何况，那里还有一个更令他心动的对手。
　　夔！
　　很显然，唐绫目前只是平衡了体内的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
　　靠的是顾见临的血。
　　但问题是她依旧是人类，承受不住如此高规格的力量。
　　这是不可逆的衰弱，任何药物都无法治疗。
　　而顾见临不同，他是至尊级的生命体，所以他不会面临这种生死的难关。
　　登仙之阶对他而言，不是生死之路。
　　而是走向至高的一条路。
　　唐绫忽然从衣领里翻出一个项链，扯下来递到他的面前：“走吧。”
　　顾见临一愣。
　　那是一个古朴的黄金十字项链，通体泛着金色的色泽，尊贵又精致。
　　“神话武装，黄金十字，能够开辟出一道维度通道，让你离开这里。”唐绫把项链塞到他的手里，拎着铁剑踉跄着往前走，风雪吹乱了她的发丝。
　　顾见临把项链给收好，转换到神司途径，感知了一下她的生命气息。
　　仿佛飘雪一般，随时都会融化在风里。
　　唐绫本意是不想让他再跟自己去送死，然而忽然间她被四尊黄金鬼手给揪了起来，然后坠落到少年的后背上，被他的双手稳稳拖住。
　　“你穿了长裤，我也不会到处乱摸，所以不要挣扎。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需要调整一下状态。唐子敬说的很对，活着始终都是一个人的事情，没有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他并没有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他还留下了你。”
　　顾见临背着她往前走，背后的骸骨巨人守在滚烫的阶梯上，他的声音很沉静，宛若冻结的冰：“你就是他的传承，只要你还活着，就会有人记得他。否则的话，他曾经承受的那么多痛苦，最后都会白费。”
　　最后他看了一眼，唐子敬消失的地方，竟然留下了一串密码文。
　　他认不出具体的内容，但是记了下来。
　　只是唐子敬死前给他留下的最后提示，或许跟他调查到的东西有关。
　　谢谢。
　　他在心里说。
　　对于唐子敬那种投身于黑暗中的人而言。
　　最后能获得救赎，真的是梦中都不敢奢望的奢侈吧。
　　不是死在自己至亲的剑下。
　　而是被她拥抱着，消散在风里。
　　唐绫趴在他的肩膀上，回忆着那个老人最后的表情，是笑着的。
　　“但是你没必要陪我走这一趟。”
　　她轻声说道。
　　“你觉得我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然后逃走么？很抱歉，明明做出了那么多努力，最后还是没能挽回他的生命。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个很不想服输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但人生不为了赢就毫无意义。”顾见临不喜欢讲话，但现在他必须要说点什么，帮助女孩集中注意力。
　　现在不能睡着，一旦睡过去或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背着她往前走，扑面而来的焚风像是来自地狱的最深处。
　　最终他们登上了山顶，电闪雷鸣照亮了末日般的景象。
　　火山口已经被冻结，厚重的冰层下传来毁灭的灵性波动，那是攻略组的成员在如山般巨大的血肉之躯内部，迎战那位古之始祖的本体。
　　这还是这位始祖已经被天人界域压制，并且被冻结的情况下。
　　否则火山会持续的喷发，任何人都无法登顶。
　　如今海拔已经到了一万米以上，头顶上空几乎能够看到流动的海潮，空气却稀薄到几乎无法呼吸，还有炽热的焚风呼啸着，混合着灼热的余烬。
　　穿过灼热的蒸汽，隐约能看到八根通天的青铜柱环绕着山峰，被黄金的锁链所缠绕着，立柱表面浇筑着森然的骸骨，仿佛太古的凶兽。
　　顾见临一眼就看出了那些被浇筑的骸骨是什么，因为他的眼前出现了恐怖的幻觉，被束缚在青铜柱上的麒麟愤怒咆哮，最后被金色的光焰所焚烧。
　　那是来自一位黑色至尊的惩罚！
　　而在沧海里隐约浮沉着巨大的骸骨，那是群龙被埋葬的深渊，浓郁的生命气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涌向世界上最高的地方。
　　很显然，这就是登仙之阶所在的地方。
　　但是走到这里，就没有路了。
　　所谓的登仙之阶，又在哪里呢。
　　轰！
　　那是骸骨巨人崩塌的声音，一位云中君的灵体即便异于常人，但也拦不住如此多的怪物前仆后继，终于被撕裂成了粉碎，发出不甘的声音。
　　顾见临背着少女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看。
　　大地在颤动。
　　怪兽的狂潮狂奔而来，仿佛能闻到祂们嘴里的浓腥味道。
　　“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唐绫轻声说道。
　　她当然知道前方没有路了，对于生死也不是很看重了，只是觉得很可惜。
　　自己的一生，都很可惜。
　　没有能力逃脱秩序世界为她打造的牢笼。
　　到最后也没能挽回自己的至亲。
　　甚至连他最后的愿望，或许也要辜负了。
　　但顾见临不一样。
　　他的一生可以光芒万丈，并不需要陪她死在这里。
　　顾见临却没有回答，分明背后就是足以撕碎他们的怪兽狂潮，但他却没有任何的畏惧，只是面无表情地穿过被冰封的火山口，来到了山崖边缘。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万丈悬崖，灼热的焚风撩起他们的衣摆和额发。
　　下方就是无尽的深渊。
　　狂暴的元素乱流在肆虐，仿佛足以撕碎一切。
　　轰隆！
　　苍穹之巅，夔的狰狞面容在乌云里隐现，仿佛要喷涌出焚世的熔岩，祂的本体在火山口的内部战斗，眼前的是精神意志的具象化。
　　夔并不是不想攻击他们。
　　而是不能。
　　因为祂在镇守着某种东西。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仰头望着苍穹之上的神明，轻声说道：“接下来要抱紧了，就像是当时遇到我们一起面对太灼的时候那样，抱得越紧越好，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松开。我也会抱紧你，不管发生了什么，死也不会松手。”
　　他的心跳声愈发的炽烈，背后传来的咆哮声愈发的逼近。
　　唐绫一时间有些恍惚，原来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全都记得。
　　只是前方都没有路了，紧紧抱在一起又有什么用呢。
　　在一起等死吗？
　　好吧，如果是死亡的话，或许是要抱得紧一点。
　　她双手环住少年的脖颈，紧紧地抱住了他。
　　少年的后心传来剧烈的心跳，带给她久违的温暖。
　　“相信我。”
　　顾见临踏出一步，说道：“闭上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唐绫凝视着他冷硬漠然的侧脸，过往的记忆如风雨般在脑海里闪回，最终她不知为何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闭上了美眸，睫毛微颤。
　　时间仿佛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神明愤怒狰狞的眼瞳，俯瞰着少年和少女。
　　孤寂的山崖下，怪兽的狂潮猛扑而来，仿佛要把他们撕扯得粉身碎骨。
　　深渊里的元素乱流呼啸，仿佛毁灭的狂潮。
　　顾见临一步踏出，像是被逼到绝路的人，即将跳崖。
　　“我带你……登天。”
　　轰隆！
　　随着一步踏出，永生之海里仿佛响起了宏大的交响，仿佛亿万的魂灵从深海里浮现出来，高唱着古老的圣歌，歌声庄严肃穆，回荡天地。
　　奇迹发生了。
　　少年的脚下，黄金树藤缠绕而成的阶梯显现出来！
　　他们没有跌入深渊里。
　　而是站在了虚空中。
　　站在了天上！
　　唐绫睁开美眸，金色的光明照亮了她的美眸。
　　而比光芒更亮的，是眼前的少年。
　　他就像是神明一样熠熠生辉，凝视着高天之上的敌人。
　　巨大的威压扑面而来，那些狂暴的怪物们被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
　　纷纷在悬崖边戛然而止，有的甚至跌入了万丈深渊里！
　　顾见临背着少女，挺直腰身站在黄金树藤的阶梯上，扑面而来的焚风摇撼着他的修长消瘦的身体，却无法动摇他哪怕一分一毫。
　　他的额发被风烧焦，衣摆也被火苗腐蚀。
　　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明亮，野火燃烧起来，恣意狂放。
　　“来啊，夔。”
　　他的声音宛若雷鸣，回荡在苍穹之上：“杀了我们。”
　　漆黑森然的麟角从头顶生出，尊贵邪异的墨玉面具如火焰般在脸上蔓延，坚硬如铁的鳞片宛若铠甲般覆盖全身，沐浴着金色的光焰，仿佛灼世的恶魔。
　　最后是一双酷烈威严的黄金瞳亮起，伴随着麒麟的狰狞咆哮！
　　分明如此恐怖狰狞，唐绫却没有觉得丝毫的恐惧。
　　很小的时候，在承受着实验的痛苦时，她很想有个人来拯救自己。
　　无论是天使也好，恶魔也罢。
　　事实证明世界上或许没有天使。
　　但却有面目狰狞的恶魔。
　　现在在她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个恶魔真的来了。
　　义无反顾地背着她，挑战神明。
　　苍穹之上响起了震怒至极的咆哮声，太古的神威汹涌而来！
　　顾见临却逆着这股威压，再次踏前一步！
　　轰！
　　第二道黄金树藤的阶梯显现出来。
　　光芒愈发炽盛，像是在迎接着它真正的主人。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乃至第十道！
　　灼热的风呼啸，恶魔般的少年，背着女孩步步登天。
　　每走出一步，冰海的世界里就回荡着巨大的轰鸣。
　　像是为他的莅临，奏响赞歌！
　　“你不来杀我，那我就来找你。”
　　顾见临一手托住背后的少女，另一只手探到半空中，麒麟之楔浮现出来。
　　“——你在怕什么呢？”
　　轰隆！
　　电闪雷鸣。
　　漆黑的断剑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里，锋芒毕露。
　　苍穹之上回荡着惊怒的轰鸣，夔的面目扭曲狰狞。
　　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愤怒里。
　　是啊。
　　你在怕什么呢。
　　当初你为什么要毁掉小丑的灵魂。
　　从海底地宫的第一次交手，你又想做什么。
　　再到最后利用神侍的交锋，以及归葬之森的碰撞。
　　夔，一直在找麒麟之楔的碎片。
　　“现在这东西就在我的手里。”
　　顾见临漠然说道：“来，从我的手里夺走它！”
　　世上从未有如此恣意狂放的少年，他手握传说中的麒麟之楔，沐浴着金色的辉光，竟是在挑衅着高天之上的神明，眼神极尽嘲讽。
　　分明是仰望，却又仿佛居高临下的俯瞰。
　　“你敢么？”
　　轰！
　　麒麟之楔轰然震动。
　　无数道黄金藤蔓凝聚而成的登仙之阶浮现出来。
　　磅礴的生命能量涌上天空。
　　顾见临感受到了体内的力量正在蒸腾。
　　不止如此，唐绫也感受到了，磅礴的生命能量灌注到她的体内，她凝视着眼前沐浴着神圣光辉的少年，像是要把他的容貌和神态烙印到内心深处。
　　铭刻在灵魂里。
　　多年冻结内心的冰雪融化，化作温暖的清泉。
　　“顾见临……”
　　她轻声说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这种人呢？”
　　她双手抱紧了他的脖颈，埋首在他的脖颈间，嗅着他的味道。
　　少女的意识渐渐模糊，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如暴风雨般淹没了她，强硬地撕碎了她内心的所有防线，把埋葬在最深处的情绪释放出来。
　　那滴血在她的体内晕染开来，平衡了她体内的两种截然相斥的力量。
　　引导着磅礴的气息，滋润着她的身体。
　　恍惚间她仿佛浸泡在温泉里，蒸腾地雾气弥漫在黑夜里。
　　宛若恶魔般的少年从迷雾里走出来，走进了洒满花瓣的水池里，低下头用那双威严的黄金瞳凝视着她。
　　分明那么可怕的模样，却并不能让她感到丝毫恐惧。
　　她伸出手抱住他，好像灵魂纠缠在一起。
　　尽情的掠夺，吞噬灵性。
　　像是在绽放，又仿佛在升华。


###第三百二十章 想把你抱进身体
　　顾见临脑海里也出现了旖旎的幻象，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入侵到了少女的意识深处。
　　她散落的长发，迷蒙的美眸。
　　还有她的细语呢喃。
　　有时候都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虚幻，明明在生死关头逆天而行，脑子里闪回的画面却又那么的令人着迷，那是在梦里未曾出现过的极致享受，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掠夺着只属于他的女祀，沉浸在深渊里，脱胎换骨。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灵性即将突破桎梏。
　　只差最后的材料，即可完成进阶。
　　呼。
　　他长舒了一口气，屹立在高天之上，额发轻飘。
　　唐绫也从梦里惊醒，抬起一双美眸，睫毛微颤。
　　她看到了巨大的火山。
　　也看到了汹涌的沧海，还有呼啸的冰雪，炽热的焚风。
　　黄金藤蔓凝聚出来的阶梯贯穿了天穹，散发着辉煌的光辉。
　　也照亮了少年的侧脸。
　　“真好看。”
　　唐绫忽然说道。
　　不知道她的说是这风景，还是眼前的人。
　　“活着的风景当然好看。”
　　顾见临停下脚步，仰望着苍穹之上的神明：“除了那个丑东西。”
　　听着少年的声音，唐绫也抬起美眸眺望过去。
　　乌云翻涌，电闪雷鸣。
　　愤怒狰狞的面容咆哮着，像是想要喝退妄图登天的蝼蚁。
　　只能声色俱厉之人，往往内心藏着胆怯。
　　高高在上的始祖，又该畏惧着什么呢。
　　答案只能是那个登天的少年。
　　唐绫凝视着他的侧脸，心想这个少年真的带给她太多的奇迹了，他不计生死为她带来了迟来十四年的亲情，又孤身一人带着她逆天而行。
　　当然他身上还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如此完美的进化姿态。
　　还有他手里断剑，多半就是传说中的麒麟之楔。
　　那么多那么多的谜团，本该让人感到恐惧。
　　而她却轻声说道：“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不害怕吗？也不想问我是谁？”
　　“不想，不管你是谁，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唐绫似是眷恋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原来那是你的血啊。”
　　顾见临察觉到一双雪白的藕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少女沉默了一秒，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吐气如兰：“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的话，我喝下去的时候大概就不会那么嫌弃了。”
　　从那个梦境里醒来以后，分明被掠夺走了所有的灵性，但本该衰竭的生命却又如枯木逢春，像是经过了一场大雨的洗礼，释放出清新的气息。
　　梦里经历的一切，让她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因为她很清楚，那并不是梦。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真实的，每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并未发生在现实，而是在精神世界里。
　　望向少年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千丝万缕的，纠缠在一起。
　　连带着嗓音也变得娇媚起来。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顾见临沉默片刻，说道：“抱歉。”
　　唐绫埋首在他的脖颈间，嗓音沙哑又娇媚，低声说道：“女孩子想听的可不是这些，更何况……为什么要说抱歉？我又不讨厌你。”
　　对于公主殿下而言，经历过这种事还不会让她生出厌恶的感觉，那么对她而言无疑是一次大胆的表白，是这个失去了一切的女孩，索求的第一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同类人。
　　同样承受着命运的诅咒，被至亲的人保护，浑然不觉。
　　直到失去的那一刻，才追悔莫及。
　　因为相似，才能相知。
　　而相知的下一步，又是什么呢。
　　唐绫用紧抓着少年的手给出了答案。
　　可惜他没听懂。
　　或者说不想听懂。
　　因为乌云滚滚压迫而来，那张恐怖的面容越发的迫近，仿佛在纵声咆哮。
　　登天之阶不知道还有多远，但已经看到了天的尽头。
　　轰！
　　燎天的光焰在天穹之上爆炸开来。
　　夔鸟始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杀意，发出嘹亮的凤鸣声，炽热的火焰遮蔽天空，却又有恐怖的极寒弥漫开来，如同毁灭的狂流。
　　“——凡人，你僭越了！”
　　仿佛洪钟大吕，森然的声音如雷鸣，回荡在海天之间。
　　这是来自一位始祖的死亡威胁。
　　顾见临逆着如刀割面的焚风步步登天，巨大的神威像是无形的重锤般撼动着他的躯体，铁甲般的鳞片寸寸脱落，鲜血淋漓却又恣意狂放。
　　此刻他就是世界上坚硬的盾，牢牢护住背后的少女。
　　你要她死，我偏要她活。
　　你守着登仙之阶，那我就偏要登天。
　　夔鸟始祖的确是一尊伟大的古神，而且几乎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祂的权柄是极寒和极热，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毁灭一座城市，随手便能制造恐怖的灾祸。
　　但是，他也绝非是孱弱的凡人。
　　“真可怕。”
　　唐绫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被烧灼的胸膛，似是在心疼他在承受的痛苦，低声说道：“都怪你，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虽然是埋怨的语气，更像是在绝境里的嗔怪，她竟然破天荒的笑了。
　　笑容仿佛冰河解冻，溪水潺潺。
　　可惜顾见临却无法欣赏。
　　他知道，这一刻哪怕使用神话武装，都未必能在始祖面前脱身。
　　这是绝地的险境。
　　“神明固然可怕，但就算是再强大，又能怎么样呢？你跳楼摔死是死，生病得癌也是死，被神明杀死也是死。人类总要经历生死，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也不过一死，所以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你曾祖父没怕过，我父亲也没怕过。”
　　顾见临轻声说道：“我没什么好怕的，你呢？”
　　唐绫没有说话，生死对她而言已经早已经不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她只是太过心疼的眼前的少年，所以想要跟他一直在一起。
　　无论是面对多么凶险的危机，或者经历多少生死。
　　嗯，只要能陪在你身边那就好。
　　“走了。”
　　轰！
　　顾见临背着少女，踏出了最后一步，登上了最后一级登仙之阶！
　　至此，跟神明比肩！
　　夔鸟始祖的虚影鼓荡闪灭，宛若深渊般可怖的眼瞳平视着这个少年。
　　似乎无法相信，区区一个人类，怎么敢走到他的面前。
　　黄金藤蔓缠绕而成的阶梯贯穿了天穹，释放出的金色光芒凝聚成盘根交错的树根，仿佛巨大的天台一般屹立在高天之上，如同登临仙界，无止境的蔓延！
　　麒麟的咆哮声，响彻世间！
　　麒麟之楔轰然颤动起来，屹立在沧海里的八根青铜柱轰然升天，每一根立柱上浇筑的骸骨都亮起了灼热的纹路，释放出恐怖的精神领域。
　　磅礴的生命气息滋润着少年和少女。
　　仿佛让他们升华至臻！
　　顾见临放任麒麟之楔的颤动，竟是自行斩落一剑！
　　轰！
　　虚空里浮现出巨大的黑洞。
　　仿佛神国的大门打开，整个古神界都在颤动不已，所有人都感觉到维度的剧烈波动，最终汇聚到了天穹之上，冥冥之中再次响起了海潮般盛大的弥撒音乐。
　　庄严，肃穆！
　　麒麟仙宫第二层的通道已经打开！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天穹之上的海面如同镜面般轰然碎裂，滚滚阴云汇聚而来，恐怖的电闪雷鸣仿佛连世界都要毁灭，似乎能够看到一尊盘踞天地的古龙俯冲而下，祂是如此的古奥森严，极尽世界上一切的尊严与美，如陨石般坠落！
　　贯穿时间长河的龙吟声响彻天地，海天之间有无数的曼陀罗花盛开！
　　烛龙尊者！
　　祂来了！
　　在登仙之路显现的最后时刻。
　　在顾见临以麒麟之楔，打开天路的一瞬间。
　　太古的威压恍若雷鸣。
　　少年和少女都被震的七窍流血。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夔鸟始祖伴随着破碎的轰鸣声袭来，灼热的焚风和极寒的热流环绕在祂的身边，像是灭世的狂潮一般，即将把少年和少女吞没。
　　跨越百公里的距离，狂袭而来。
　　顾见临抬起黯淡的黄金瞳，视野里已经出现了血红的晕边，宛若铠甲般遍布全身的鳞片已经被焚烧脱落，身体里响起不堪重负的悲鸣声。
　　“你曾祖父说的对，活着是一个人的事情，跟其他人无关。但你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他们会在你的生命里扮演很多角色，陪你走过很多个春夏秋冬。有人会离开，也有人会归来，比如他……”
　　他握紧了麒麟之楔，突然发出狂怒的吼声。
　　面对如此毁灭的声势，他却没有丝毫的畏惧，毅然决然地奔向神明！
　　轰！
　　金色的骸骨巨人具现出来，一把将少女扯向了黑洞深处！
　　“比如……我。”
　　有那么一瞬间，唐绫的耳边响起少年的轻声呢喃。
　　那个背着她登临天际的人双手握着漆黑的断剑，迎面撞向了毁灭的狂潮，他的背影修长消瘦，却仿佛神明般伟岸尊贵，顶天立地。
　　“不——”
　　这一刻，唐绫发出了从不属于她的，绝望的呼唤。
　　而她自己却坠落向漆黑的黑洞，被无数的冰雪所埋葬。
　　那么的平静。
　　那么的静谧。
　　她忽然想起来当初在永生之海里看到的预言。
　　当时她看到自己被埋葬在冰冷的深渊里，可是她却忽略了她眼瞳里氤氲的水雾，还有足以淹没世界的恐怖狂潮，以及那个跟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原来最终死去的人，不是她。
　　而是她眼里的那个人。
　　伴随着毁天灭地的轰鸣，夔鸟始祖如同冰和火的狂流，淹没了少年。
　　顾见临执剑的身影被淹没，咆哮声贯穿天地。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云雀本尊，终极落幕
　　炮火轰鸣，隶属于审判庭的空中舰队正在撤退。
　　“副会长，您没事吧？”
　　只见一位穿着黑西装的女人面色极为凝重，她是一位神官途径的六阶天使，审判庭派系的骨干议员之一，同时也是副会长的私人秘书，代号为夜莺。
　　此刻她的眼瞳微颤，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信仰被击溃了。
　　机舱里淋漓着鲜血。
　　莱茵坐在座椅上，赤裸着上半身，那身白西装早已被鲜血染红。
　　他的面无表情，胸前却有一道狰狞可怖的贯穿伤，从左肩膀一直蔓延到右下的肋骨，甚至能看到体内的骨骼和脏器，看起来惊悚至极。
　　按理来说这种外伤，在圣光术的治愈下很快就能愈合。
　　但莱茵的身体一直在流血，几乎快要流干了。
　　“云雀。”
　　他回忆着之前的那场战斗，那种尸山血海般的压迫感，仿佛整个世界的时空都在破碎，不知从何处而起的一刀就撕裂了他的剑气和剑阵，连带着他的剑骨也被硬生生的撕裂，甚至留下了短时间内无法治愈的创伤。
　　最关键的是，明明是黄昏的成员，却掌握了天人呼吸。
　　对于天人境界的运用，远在他之上。
　　当今世上还活着的人里，只有一个人能在天人领域里战胜她。
　　那就是总会长！
　　“副会长，您要做什么？”
　　夜莺突然慌张起来，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直立起身，拎着剑就要往前走。
　　“云雀虽然没掌握天人化，但也不是他们几个圣者能够对付的，我不知道雷霆是否登天成功，但按照预言的说法，她应该能活下来。”
　　莱茵走出机舱，他的背影泛着金色的光辉，宛若圣灵一般虚幻缥缈，磅礴的剑意在眼眸里动荡着，低声说道：“天枢他们根本挡不住，在云雀面前能坚持十分钟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我现在离开，他们都得死。”
　　然而他刚刚打开机舱的舱门，呼啸的风雪涌入进来。
　　轰！
　　只见一道血色的闪电贯穿天际，一架直升机当场爆开！
　　第三圣者，天枢，败！
　　又是巨大的虚影在半空中炸裂成碎片，有人口喷鲜血，坠落向海面。
　　第四圣者，灾星，败！
　　遮蔽风雪的幽魂灵体当场爆碎，化作漫天迸射的碎屑！
　　第五圣者，回风，败！
　　苍穹之上闪过血红的电光，两柄交错在一起的炽烈光剑当场湮灭！
　　第六圣者，摇光，败！
　　接下来被轰入冰海里的是一个魁梧壮硕男人，他的身躯如同巨灵神一般巨大，溅起冲天而起的海浪，连带着周遭的冰层都破碎了，鱼群惊慌逃窜。
　　第七圣者，巨人，败！
　　至此除了审判庭的第一圣者之外，几乎全员战败，而且是惨败。
　　天昼和行夜早就在半个月前就被杀了。
　　青竹，也就是李青松，现在已经卧床不起，成为了废物。
　　新晋的圣者们战力虽然合格，但却并不足以独当一面。
　　伴随着时空的轰然颤动，只见一位枯槁干瘦的男人被凝固在半空，无论他头顶的元素乱流如何狂暴，喉咙里的金丹又是多么炽盛，哪怕释放出再狂暴的精神意念，也无法突破这种束缚，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你倒是有两下子，可惜长得太丑。”
　　空灵又冷漠的嗓音响起，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耳畔。
　　轰！
　　这个男人被无形的刀锋贯穿，鲜血狂喷，坠落地面。
　　第一圣者，天机，败！
　　直升机悬停在半空中，螺旋桨翼盘旋呼啸。
　　有人坐在机舱的门口，像是荡秋千的女孩一样，风来吹动她墨染的长发。
　　她的脸上戴着妩媚的鬼脸面具，像是从曼陀罗花丛里生出的妖魔一般，一袭深红色的连衣短裙如花般盛放，裙摆在风中飘摇。
　　唯有一双妖异魅惑的眸子泛着迷蒙的光泽。
　　不知为何，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却没有下杀手。
　　就像是在戏耍野狗。
　　至此，审判庭的圣者们全部落败。
　　而黄昏只出动了一人。
　　但应该是最强的一人。
　　“你到底是谁？”
　　炼金直升机的机舱里，莱茵隔空凝视着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略显黯淡的重瞳里满是警惕之色，冷声说道：“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如果不是你掌握了天人呼吸，我或许会认为你是一尊古神。”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抵在自己的心脏上：“你是怎么学会天人呼吸的？”
　　两架炼金直升机并驾齐驱，驰骋在风雪里。
　　远处是深蓝号和青鸟号，正在对峙。
　　局势非常紧张，一触即发。
　　莱茵抵住心脏的五指燃烧起金色的火焰，眼神越发的寒冷。
　　“本来觉得你还不配跟我说话。”
　　云雀眺望着风雪，万千青丝凌乱了美眸：“但你居然想自爆，利用天人界域的力量跟我同归于尽么？听说你费尽心机也想接下那个位置，甘心死在这里？”
　　莱茵冷冷说道：“毫无疑问，你是秩序世界的大敌，如果能把你兑掉的话，我死了也不亏。如果你不死，哪怕我继任总会长的位置，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任何一个以太协会的成员，都会做出这种选择。”
　　云雀颇为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难怪，太华当初会选择你。”
　　世界轰然颤动。
　　伴随着麒麟仙宫第一层的震动，黄金的登仙之阶在苍穹之上具现出来，盘根交错的金色树根是如此的金碧辉煌，悬浮在高天之上！
　　维度乱流贯穿整个世界，只见漆黑的空洞在苍穹的极处晕染开来。
　　疯狂的扩张，仿佛要吞噬一切。
　　莱茵赫然扭头望去，眼神里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那是登仙之阶！
　　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面对云雀这种堪称至强的斩鬼途径，他不该有哪怕零点一秒的失神。
　　轰！
　　时空炸裂开来，云雀骤然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
　　……
　　夔鸟始祖神躯所化的火山口深处，极寒和酷热交错的地狱里。
　　这里就是主战场，也是最终的守关战役，秩序世界派出的超级攻略组，对抗叛逃到朱雀氏族的夔鸟始祖，也是圣域级以下连观战都不配的巅峰一战。
　　凄厉的剑痕，恐怖的刀光，溃散的圣光。
　　泼洒在血肉地狱里的血液。
　　还有痛苦的嚎叫声。
　　火山濒临爆发，就连封住出口的寒冰结界都即将融化。
　　熔岩躁动着，如海浪般翻涌。
　　恐怖的寒意蔓延，沿途所经之处冻结一切。
　　凛冬气喘吁吁地踩在冰层上，经过一番苦战的他已经浑身浴血，纵声发出狮子般的吼叫，双手握紧遍布荆棘的幽寒大剑，挥剑斩落！
　　剑锋泛起浓郁到极致的辉煌金光，那是天人境界浓缩为一点的终极爆发！
　　轰！
　　一道明亮至极的辉煌剑气炸裂开来，贯穿了那尊血色的神明！
　　夔鸟始祖被轰然钉死在生有筋膜的血红肉壁上，伴随着凄厉愤怒的咆哮声，鲜血仿佛蒸腾的雾气般弥漫开来，四分五裂的辉煌金光迸射出来！
　　仿佛要撕裂祂的躯体！
　　此刻的祂痛苦不堪，夔鸟的面具狰狞可怖，背后生有血淋淋的羽翼，宛若神女般曼妙的躯体被赤红的羽毛覆盖，仿佛无数森然的眼瞳开合。
　　恐怖的血雾翻涌起来，隐约凝聚出无数张恐怖的鬼脸！
　　“快，趁现在！”
　　凛冬踏前半步，足有十丈的黄金剑芒继续深入祂的躯体，大吼道：“夔出乎预料的强大，我只能压制祂十秒钟，这是最后杀死祂的机会！”
　　这座活火山的内部遍布着寒意和熔岩，队友们被肉壁吞噬，几乎濒死。
　　韩晶独自一人释放出恐怖的气劲，双手抵住两侧的寒潮和熔岩。
　　她的身躯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玄阴圣者抬起双手，念诵着古老的圣言，生命力骤然衰弱。
　　恍若风中残烛。
　　濒死的夜刀圣者被唤醒，再次拾起断裂的刀锋，他摆出一个古朴肃穆的刀架，肃杀的刀术极意释放出来，宛若狂风暴雨般席卷，隐约响起刀魂的哀哭！
　　转瞬间他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缭乱如雷光般的刀影！
　　咔嚓！
　　鲜血如瀑布般喷涌出来，夔鸟始祖纵声咆哮，活火山即将爆发！
　　最后的一瞬间，凛冬呼吸变奏，倾尽灵性灌注一剑，黄金剑芒轰然暴涨！
　　“——死！”
　　轰隆一声，天人界域的金色光芒骤然炸裂开来。
　　夔鸟始祖那双愤怒血腥的眼瞳被辉煌的金色照亮，满是绝望和不甘！
　　轰隆隆。
　　火山剧震！
　　冻结火山口的寒冰结界崩溃，灼热的焚风和极寒的气息轰然喷薄出来！
　　整个麒麟仙宫的第一层，都在疯狂的颤栗。
　　宛若镜子般碎裂的时空里，血红色的古龙如燃烧的陨石般俯冲而下，伴随着滔天的冥河之水轰然坠落，凄厉的闪电纵横交错，灭世的雷声鼓荡起来，世间仿佛走向了庄严肃穆的交响，恭迎着神祇的莅临！
　　——天西北有幽冥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之也！
　　世上再无如此尊贵雍容的生物，祂就像是从神话里走出来的神祇，伴随着深渊般幽深可怖的幽冥国降临，天地间生出妖艳的曼陀罗花，血雨腥风飘摇。
　　龙吟声贯穿天地！
　　烛龙尊者，于此降临！
　　果不其然，作为世界上极致的暴力，哪怕人类中的最强者携手两位天灾，也无法将其击溃，祂自然有迎敌的实力与底气，却也可以来去自如！
　　有那么一瞬间，末日般的世界被辉煌的金色亮起。
　　有人走在风雪里，抬头望去。
　　她的身量普通，背影却寸寸拔高，宛若虚幻的金色神祇，屹立天地！
　　这一刻，天人界域的辉光照亮整个古神界，仿佛宇宙深处的太阳燃烧起来，黑暗便再也无所遁形，炽热的到极致的光和热仿佛能够吞没一切。
　　那是一尊威仪雍容的虚影，屹立在天地之间，头顶盘旋着太阳圆环般的金色光轮，背后仿佛有黄金的古树拔地而起，遮天蔽日。
　　“烛龙！”
　　太华漠然说道：“果然，你的意识不在这里！”
　　俯冲坠落的古龙恍若未闻，只是硬生生撕裂了时空，轰然砸落。
　　毁灭的气息如海潮般的汹涌。
　　太华抬起双手，试图阻挡这尊灭世的古龙坠落。
　　这是她作为总会长的职责。
　　因为烛龙尊者过于强大，必须要三位天灾在不周山牵制。
　　而她作为最后的守护者，在这里捍卫古神界里所有的人类。
　　因为一旦烛龙降临，一切生灵都会被屠戮殆尽！
　　毁灭降临之时，世界仿佛陷入了绝对的寂静，这是宛若壁画里才会记载的神话故事，灭世的古龙坠落而下，金色的巨灵拔地而起，挥剑迎战！
　　太华伸出右手，贯穿天地的黄金剑芒便在掌心生出，一斩而下！
　　贯穿时间长河的龙吟声是如此的暴戾，烛龙坠落之时俨然如同一道撕裂时空的血光，骤然把世界一分为二，迎向辉煌的金色剑光！
　　也就是在这么一瞬间，虚空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朱红色的神火骤然爆发出来！
　　轰隆！
　　那么一瞬间里，坠落大地的烛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龙吟声愤怒暴躁！
　　太华望着那尊从光焰里走出来的身影，喃喃说道：“你是……”
　　……
　　……
　　夔鸟始祖裹挟着毁灭的狂潮而来，残忍又狂暴的精神意念，回荡在天地间：“螳臂当车，愚蠢的凡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跟多么伟大的存在对抗。最终，你会像顾辞安和唐子敬，还有那些可悲又无知的蝼蚁一样，悲惨的死去。”
　　没有人回应神明的嘲笑。
　　伴随着麒麟之楔的颤鸣，顾见临沉默地迎着狂暴的神祇，斩落剑锋。
　　这一战是他渴望已久的战斗，或许会把性命给搭上，也有可能付出别的什么惨痛代价，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退，不愿意做那个一味退缩的弱者。自从经历过海青高速路上的那个雨夜以后，他就在心里立下过一个誓言。
　　如果有朝一日命运真的把他的宿敌带到他的面前，那他一定会拔剑相向。
　　没有怯懦，也绝不退缩。
　　这才是他来到这里的终极目的。
　　朱雀氏族，就是杀死他父亲的凶手。
　　导致他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
　　无论是当初的鬼车，亦或是现在的夔鸟始祖，以及别的什么神明。
　　都无所谓。
　　无论是谁，他都要斩落手里的剑。
　　发泄心中的怒火。
　　一次斩不断，就斩两次，两次斩不断，就斩三次。
　　百万次，千万次，亿万次。
　　至死方休。
　　而且他有预感，他不会死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他的世界。
　　他是……麒麟尊者！
　　麒麟之楔在颤鸣，黄金树根里潜藏着的力量被唤醒了，他的背后仿佛弥漫着无尽的灰雾，雾气的深处有漆黑狰狞的虚影笼罩着他。
　　那是黑色的至尊，曾经留在这里的力量，此刻被唤醒！
　　如果这就是初代麒麟尊者的安排，那么无论祂最终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会表示感谢，谢谢你给了我力量，让我走到这一步。
　　几乎在一瞬间，贯穿灵魂深处的龙吟声响起，有人以超越时光的速度登上登仙之阶，浓烈的兰麝香气扑面而来，伴随着飘摇的红色裙摆。
　　她的手里握着一柄断刀，刀锋颤鸣的声音似曾相识。
　　轰隆！
　　黄金树的树根亮起灼热的纹路，浓烈如阳光般的古神之息被释放出来，那是至高无上的力量，融入了他们的意识深处，浸润着灵魂。
　　来自太古的知识回荡在脑海里，最终在记忆深处凝聚成了一枚太阳的符文！
　　“孱弱的小家伙，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
　　那个空灵曼妙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顾见临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奏，俨然天人境界！
　　那个人的呼吸也在变奏，同样也是天人境界！
　　古老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毁灭的狂潮里。
　　那是……古神语！
　　顾见临冥冥之中仿佛被醍醐灌顶一般，竟是在天人境界的状态下，吐出了一个古老怪异的音节，那是来自黑色至尊的，终极的审判！
　　那个女人一头墨染的长发飘摇，也轻轻的吐出了一个音节，仿佛亿万魂灵在时光的尽头轻声歌唱，空灵又遥远的歌声回荡在天地间。
　　古神语！
　　两种截然不同的古神语重叠在一起，便是这个世界终极的规则！
　　断刀和断剑一起斩落，辉煌的金色一闪而逝！
　　轰！
　　冰和火的狂潮湮灭了，夔鸟始祖凝聚出来的投影仿佛风中残烛般湮灭，祂最后的灵体发出愤怒绝望的吼叫声，拖着即将燃烧殆尽的躯体坠落！
　　“你们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伴随着火山的喷发，夔鸟始祖的肉身和灵魂一起濒临崩溃的边缘！
　　轰！
　　断刀和断剑颤动起来，黑色的麒麟和血色的古龙一闪而逝，宛若两道交错的闪电般贯穿了祂的虚影，竟是不约而同地掠夺了祂的灵魂力量！
　　“死吧！丑东西！”
　　少年和少女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僭越的叛徒！”
　　万丈的火山在剧烈的轰鸣声里炸裂开来，炽热的血雾蒸腾，血肉横飞。
　　夔鸟始祖的灵魂也骤然灰飞烟灭。
　　世界下起了一场血雨，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只是一击以后，顾见临就觉得自己的精神和力量都已经燃烧殆尽，像是一根被烧成焦炭的枯木一般，转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向着深渊坠落。
　　伴随着血光的一闪而逝，云雀闪到他的背后，妖异魅惑的美眸里泛起残忍的神色，背后的虚空轰然洞开，血色的古龙咆哮而来，像是要彻底吞噬掉他！
　　咚咚！
　　千钧一发之际，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忽然一阵恍惚。
　　轰！
　　屹立在天穹之上的金色虚影轰然崩溃，黄金的剑芒炸裂在天地间，云端仿佛掀起了一场辉煌的金色大潮，浩浩荡荡的即将淹没整个世界。
　　那尊血色的古龙纵声咆哮，仿佛不存在的幻影一般，摇曳欲灭！
　　轰隆一声，虚空再次洞开了大门，两道绝世的剑光交错而来。
　　最后是青色的麒麟咆哮着坠落，宛若陨石般硬生生撞碎了那尊龙影！
　　当那尊从天而降的血色古龙湮灭的一瞬间，云雀似乎受到了某种影响，即将吞噬少年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也变得空洞又无神。
　　砰的一声，顾见临和云雀撞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夔鸟始祖灵魂湮灭的地方，残留的灰烬里骤然燃起朱红色的神火，有人在光焰里走出来，太古的神威汹涌而出！
　　“你……”
　　云雀勉强恢复过来，那双妖异的美眸里倒映着那尊诡异的人影。
　　朱红色的神火扑面而来！
　　并没有多么滔天的声威，却仿佛恐怖至极。
　　只见云雀的美眸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错愕，然后骤然打了一个响指，唤来恐怖的维度乱流，如风暴般席卷。
　　转瞬间，她被维度乱流吞没，消失无踪。
　　顾见临也跟着她一起被吞噬进去，不知道传送到了哪里。
　　……
　　……
　　——《古神记》记载，21世纪初期，麒麟尊者与烛龙尊者以部分烛照神树为基石，打造登仙之阶，试图冲破人类世界规则，最终被秩序世界合力阻止。
　　夔鸟始祖被杀死，一位古之始祖就此陨落，麒麟仙宫第二层的大门洞开。
　　至此，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


###第三百二十二章 牺牲的英雄，少女的决心
　　六月份的峰城阳光明媚，清凉的海风送来海潮的声音。
　　唐绫从昏睡里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是一对中年的夫妇，不知道多久没有合眼了，满脸都是疲惫的神情，眼瞳里遍布血丝。
　　“爸，妈？”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对夫妻了，神情有些恍惚，恍若隔世。
　　“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唐子轩仿佛难以置信一般，紧紧抓住女儿的双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颤声说道：“七天了，整整七天了！我们都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啊！苍天有眼，没有把你从我们身边夺走。”
　　这个老男人声音哽塞，老泪纵横。
　　许绣轻轻触碰着女儿的脸，然后捂住了嘴唇，喜极而泣。
　　这是一间重症监护室，唐绫躺在松软病床上，手上还吊着点滴，仪器的线路接在她的身上，医护人员守在身边，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只是他们，来自天衍阁的伪祖们见到她睁开眼睛，纷纷动容起来。
　　以姬烨为首，祂们半跪在地，像是在迎接一位新王的苏醒。
　　“我们在麒麟仙宫第二层找到你的时候，你昏倒在一片废墟里，嘴里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雷霆，恭喜你，已经穿过了生死的荆棘，站在了人类进化金字塔的顶尖。从某种意义上说，未来你必然是这个世界的新王。”
　　陈伯均站在病床前，神情却并不如何激动，反而有些黯然，却强撑起笑容：“历史已经因你而改写，人类世界感谢你的付出和牺牲。”
　　陆子呈和陈青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都没什么表情，眼神一片空白。
　　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唐绫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隐约觉得一切已经结束了，麒麟仙宫第一层已经完成了攻略，第二层的大门打开。
　　这么说来，夔鸟始祖应该也已经死了。
　　她也成功走完了登天路，获得了新的生命。
　　“等一下。”
　　唐绫强撑起身，罔顾体内的虚弱和疲惫，抬起美眸，轻声问道：“他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抓住被单，紧张至极。
　　少女没有指名道姓。
　　只是每个人都知道她说的人是谁。
　　以姬烨为首的伪祖们把头垂得更低了。
　　唐家夫妇更是面露迟疑之色。
　　令人感到压抑的沉默里，陈伯均欲言又止，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没了。”
　　半响，陆子呈抬起遍布血丝的眼睛，低声说道：“虽然搜救工作还在继续，但是目前已经基本断定，他已经不在了。卷入至尊级的冲突，必死无疑。”
　　陈青嗓音沙哑，轻声说道：“老君山的林正淳前辈亲自来了一趟峰城，没有找到结果。天衍阁那边也做出了预言，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痕迹了。”
　　阳光照在唐绫冰雪般的清冷侧脸上，却没有给她带来丝毫暖意。
　　耳边的嗓音像是被拉扯到了天边，眼前的世界也在这一刻灰暗下来，她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却觉得内心下起了一场雨，雨滴坠入无止境的深渊里。
　　“毫无疑问，顾见临是人类世界的英雄，根据占卜的结果显示，是他带着你登上了登仙之阶，并且打开了麒麟仙宫第二层的大门，独自一人面对古之始祖的灵魂，最终被卷入麒麟与烛龙两位至尊的冲突里，尸骨无存。”
　　最后已经分不清是谁在跟她解释了，低声说道：“凛冬副会长晚了一步。”
　　哗啦一声。
　　线缆被扯断，仪器颤动起来，轰然爆开。
　　那个病床上的少女抬起眼睛，瞳孔里是酷烈的金色，一头白发染成红色。
　　“滚。”
　　她轻声说道。
　　“什么？”
　　有人没听清，唐家夫妇甚至还想关切地触摸她。
　　“我让你们滚出去！”
　　轰隆，病房轰然颤动起来，少女酷烈森冷的声音恍若滚滚雷鸣。
　　……
　　……
　　黑云基地的司法院里响起了清越的锤声，经历过一天一夜的审判终于结束了，半年前归葬之森的恶性事件盖棺定论，最终被定义成一场冤案。
　　这场司法裁决跟以往不同，而是由稽查局的上一任总司长亲自主持，这位姬家出身的老人素来以铁面无私著称，一百五十七年来公正清廉，本该是已经退休安享晚年，这次却被特意请过来，可谓是意义重大。
　　要知道，能请出这种老干部的，哪怕是两位副会长都不够格。
　　那得是总会长亲自开口。
　　而在这场裁决里，守夜者提供了铁证，尤其是林澜这个活生生的人证。
　　反观审判庭这边，基本除了拿出以往已经存在的一些证据之外，纷纷保持了沉默，没有一个人试图激进的再去争辩，可以说是自愿认输。
　　当最后的铁锤声响起的时候，八年来的冤屈终于被洗去。
　　皆大欢喜。
　　只是作为这场审判的主角，牧锋却没有感到任何的喜悦，他只是从黑暗的殿堂里走出来了，见到了避难所的同伴们，还有自己的两个女儿。
　　他们都是不洁者，但从此却可以活在阳光下。
　　因为最新的技术已经研发出来了，被命名为天堂之血。
　　配合降灵术，可以彻底根除精神污染。
　　人类在抗争古神族的过程里，再次迈进了一大步。
　　虽然这种技术目前很昂贵，不可能立刻普及到全世界，但在哪怕再渺茫的一颗火苗，在黑暗里都是那么的明亮，足以温暖人心。
　　这本该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但他们却都忧心忡忡。
　　因为如此庄严的一场司法审判，却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那个把希望带给他们的人。
　　司法院的殿堂外，有人大踏步地走过来，背后带着隶属于守夜者的成员们，他们每个人都是漆黑的西装，行装庄重又肃穆，像是个送葬人。
　　凛冬带头走在最前面，韩晶面无表情地跟在背后。
　　牧叔跟自己的同伴擦肩而过，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SSS级调查员，牧锋！”
　　凛冬抬手抵胸，沉声说道：“欢迎归队！”
　　韩晶把手抵住胸口，所有的守夜者们都纷纷做了相同的手势，以表敬意。
　　牧锋却沉默了一秒，轻声说道：“小顾呢？”
　　凛冬不动声色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眼神愧疚。
　　韩晶死咬着嘴唇，沙哑回答：“对不起。”
　　轻飘飘的三个字。
　　却无异于晴空霹雳，把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给撕碎了。
　　有那么一瞬间，牧锋大踏步地走上前，双手抓住眼前这位半神的衣领，抬起通红的眼睛，嘶吼道：“混账！混账啊！他才十七岁啊！他还是个孩子啊！他还没长大没结婚啊！你怎么就没能救下他？老顾就这么一个孩子啊！”
　　“你对得起他吗？我对得起他吗？我还有什么脸活着啊！”
　　他扭头咆哮道：“还有你，老顾救过你的命啊！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怎么就能把他给弄没了啊！你们这群混账！混账啊！”
　　作为高高在上的半神，凛冬其实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杀死眼前的这个男人。
　　只是相比于绝对的实力而言，眼前的这个老男人的咆哮才最伤人，就像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在心脏上，让人心痛如绞。
　　韩晶眼神空洞又苍白，最终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
　　守夜者们纷纷愧疚的低下了头，尤其是傅青玄更是死咬着牙，眼眶通红。
　　避难所的人们也听到了这些话，仿佛五雷轰顶。
　　牧清歌很想抱着妹妹离开，她不想让这个幼小的女孩再受到伤害了。
　　然而。
　　啪嗒一声。
　　菀菀怀里的那个木雕掉到了地上。
　　那是她最得意的作品，自从听说大哥哥的代号以后，她学会了上网搜索，搜罗来了各种工具，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雕刻了那么一个可爱的小麒麟。
　　本来是想等着大哥哥完成任务归来以后送给他的。
　　现在，再也送不出去了。
　　“呜哇。”
　　她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
　　牧锋最终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几辈子的生命换那个大男孩回来。
　　可惜，没有如果。
　　“混蛋，你们这群人混蛋……老顾，我对不起你啊。”
　　这个老男人崩溃大吼，久久不起。
　　殿堂里的证人席位上，林澜呆滞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他今天没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还以为那家伙又重伤住院了，所以才会缺席。
　　没想到，居然是人没了啊。
　　哈，哈哈哈！
　　“怎么会呢，开玩笑吧？”
　　他轻声扯动嘴角，麻木地笑起来。
　　连他这种人都活着回来了，而且还恢复了守夜者的身份，等待治疗。
　　他还有整个后宫团，都接到了现实世界生活。
　　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女儿，还没来得及炫耀呢。
　　那个家伙，怎么就没了。
　　扑通一声。
　　他回过头，愣住了。
　　林晚秋昏倒在桌边，似乎是惊闻噩耗，无法接受。
　　聂执事坐在对面沉默不语，他把那些文件统统都揉成了一团，然后丢进了垃圾桶里，双手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而旁观席上更是一片死寂。
　　梦魇呆滞地坐在席位上，无声地笑了笑：“骗人的吧？肯定都是骗人的，我的占卜一定是出问题了。那家伙只有杀别人的份，谁能杀他呢？”
　　“没错，我的占卜也出问题了。”
　　梦公低声说道：“三先生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吧？”
　　曙光和毒师都陷入了沉默，面面相觑。
　　陆箐箐扭头望去，只见小公主整个人都呆滞在原地。
　　姬小钰手里的药方跌落在地上，失魂落魄。
　　从这一刻起，她再也没有找回场子的机会了。
　　刚刚研究出的新药，也找不到人炫耀了。
　　以后再去打人，也再也没人给她撑腰了。
　　这个世界，仿佛都再也不好了。
　　……
　　……
　　这一天，对于秩序世界而言，本该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因为麒麟仙宫的第一层终于通关，作为守关boss的夔鸟始祖也已经被杀死，他们甚至阻止了两位古之至尊长达两千五百年的大计，本该举世欢庆。
　　只是今天在十三个分部里，都响起了庄严肃穆的钟声，这是只有值得被载入史册的英雄牺牲时，才会给予的最高等级的待遇。
　　在历史上，只有寥寥数位人类世界的顶级支柱，值得被敲响钟声。
　　而有资格做出这种决定的，也就只有总会长。
　　不知情的，只是觉得总会长是因为失去一个超级天才而惋惜。
　　但是少数的知情者知道，总会长的态度就像是亲手弄丢了自己的太子爷。
　　也就是在今天，太虚在深空网络上发布了一条音频，世界各地的调查员们看到这条音频，下意识将其点开。在迈阿密的地下酒吧，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园，波尔多的地下酒窖，巴黎的时装会场，加勒比海的海湾，人们纷纷陷入沉默。
　　那个年轻冷硬的声音轻声说道：“这是我私自行动之后留下的一段音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并且用武力胁迫了我的队友，成为我的共犯。请勿为难他们，因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个人意愿。我即将前往永生之海深处，迎战我的宿敌。”
　　“这是我从蓬莱仙岛归来以后做出的决定，朱雀氏族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冲破的牢笼，也是我今生都要追寻的真相。如今机会就在我的面前，我没有任何理由退缩。更何况，我的身上带着传承，带着前辈们永不放弃的意志和希望。”
　　他顿了顿：“我已经将我在蓬莱仙岛所得到的一切留给了这个世界，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不再有那么的黑暗和罪恶。如果我真的出了事，请帮我跟我的妈妈和妹妹说一声抱歉。或许没有我，她们能过得更好。”
　　以太协会的调查员们听着这段音频，也听到了古老肃穆的钟声。
　　极少数的知情者，才知道少年心中的挣扎。
　　顾氏是被诅咒的一族。
　　想来那个少年已经追寻到了什么，并且以他展露出的天赋，都没有信心能够抗衡，因此他真的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在每一次的行动中。
　　太华坐在办公室的阴影里，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尘埃起伏。
　　“真是个傻孩子啊。”
　　她轻声说道。
　　她当然知道，那个孩子的心里在想什么。
　　自从蓬莱仙岛归来以后，顾见临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也意识到自己所背负的诅咒绝不简单，或许一次性牵扯到了三位古之至尊。
　　他当然想活着，但也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在自己都没有把握的行动之前，留下了遗言。
　　这个孩子从不是那种甘愿为了未来的大计，会姑且隐忍负重前行的性格。
　　在他真正愤怒的时候，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会选择拔刀迎敌。
　　而不是转身逃亡。
　　真正让他愤怒的，也就只有朱雀氏族和隐修会了。
　　当然，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麒麟尊者。”
　　她在心里呢喃自语：“原来你把所有的身家，都压在他身上了，难怪。”
　　莱茵一袭白色的西装，站在她的办公桌面前。
　　这位副会长的伤势至今都没有治愈，身上还缠绕着绷带，脸色苍白。
　　“你确定，最后冲过去的是云雀？”
　　太华淡漠说道。
　　莱茵微微颔首：“抱歉，我没拦住。”
　　“也不怪你，你要是能拦住她，你就天下无敌了。”
　　太华幽幽说道：“还好，最后你没去。”
　　她忽然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威仪冷漠的面容浮现出无数金色的裂隙，包括风衣下的身体都仿佛在崩溃，几乎四分五裂，倾泻出熔岩般的金光。
　　莱茵眼眸里骤然闪过一丝寒意，毫不犹豫地撑开天人界域，辉煌的金色笼罩整个大楼，千丝万缕的金色光屑凝聚出无数森然的剑芒。
　　“总会长。”
　　他皱眉问道：“您没事吧？”
　　太华捂着嘴唇，摆了摆手：“人老了，被偷袭了。”
　　莱茵眼瞳骤然收缩，要知道总会长最后是在跟烛龙尊者交手。
　　那位至强至暴的至尊，是绝对做不出偷袭这种事的。
　　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偷袭总会长，甚至把她伤成这样。
　　“如果不是那孩子给我找来了永生骨，现在我多半已经要走了。”
　　太华望着窗外的阳光：“搜救行动，不要停。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会把天人之楔的力量，分给你们两个。谁若敢阻拦你们，杀无赦。”
　　莱茵微微动容，俯身行礼。
　　“想争这个位置，你们怎么斗，我都没意见，成王败寇。”
　　太华抬起眸子，轻声道：“但是那个孩子要是回不来，你们都给我……”
　　话还没说完，这个四百多岁的老人闭上眼睛，倚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呼吸和心跳声都渐渐微弱了起来，生命宛若风中残烛。
　　莱茵面色微变，当即摸出手机：“快，医疗部，来总会长办公室！”
　　……
　　……
　　街边的杂货铺里弥漫着袅袅的檀香。
　　槐荫坐在轮椅上，哀声叹气：“世事无常啊，你说我就是去不周山打了一架，我那么大的一个徒弟，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这位人类世界的最强，愁眉苦脸地望着墙上的那副画，百感交集。
　　画里的婉约女子似乎更加生动了起来，冲天而起的龙仿佛活物。
　　即将冲出画卷，冲上天空。
　　“老师，演戏也要适可而止。”
　　景辞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淡说道：“你我都知道，师弟没那么容易死。如果他真死了，您就不是现在的反应了。”
　　槐荫摆手道：“你懂什么？我说的没了，不是指人死了，而是被拐走了。”
　　景辞挑眉：“师弟会被谁拐走？抢回来不就是了。”
　　槐荫呵呵一笑：“你去，我不拦你。”
　　景辞眯起眼睛：“您的意思是？”
　　槐荫没有过多解释，感慨道：“世人都以为，烛龙尊者登仙失败了，但那位至强至暴的至尊，真的会失败吗？我倒不这么认为。相反，我觉得她成功了，而且成功得不能再成功，甚至有些成功过头了啊。”
　　景辞沉默片刻，觉得自己需要仔细品味一下这句话。
　　“只可惜，最后被人偷袭了一遭，那是她最虚弱的时候。”
　　槐荫笑道：“接下来，可有的是好戏看咯。”
　　街对面的洛东小区门口，一辆迈巴赫轰然驶来。
　　门口的保安吓得保温杯都拿不稳了，连忙整理好衣服，出来迎接。
　　本以为是什么大老板，没想到车上下来的竟然是个年轻女孩。
　　“这就是他的家？”
　　唐绫一头白发在风里轻飘，她今天穿着白色的休闲外套，内搭一件黑色的背心，天蓝色的牛仔裤裹着一双修长细致的美腿，踩着白色的运动鞋。
　　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是啊，这就是顾见临的家。”
　　陈伯均叹息道：“不过，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去？同事？师姐？队友？要知道，他们一家可都是普通人，到时候还要给他们安排点惑心茶。”
　　唐绫沉默片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轻声道：“我有分寸，走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雷霆vs月姬，云雀与麒麟
　　这是唐绫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客别人的家。
　　尤其还要面对顾见临的家人，因此她来之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把一家人的资料给查了个遍，研究了整整四个小时，才敢上门。
　　毕竟是他的家人，必须要慎重对待。
　　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葱白的手指微微收紧。
　　“交给我就好，不要紧张。”
　　陈伯均看出了她的忧虑，坐在沙发上安抚道。
　　“来来来，坐吧。哎老陈，我有好多年没见过你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施静最近的心情很不错，因为儿子据说要直升清华了，高兴得她四处找同事和亲戚炫耀，她还在考虑出钱买辆车，毕竟孩子也长大了，可以考驾照了。
　　相比之下，苏浩就显得冷静的多，给客人倒上一两杯茶。
　　夫妻俩对突然到访的客人都很客气。
　　男人倒是没什么特色，穿得就像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那个白发少女的就太好看了一些，而且有种清清冷冷的气质，即便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也能看出高挑曼妙的好身材，尤其一双长腿惹人注目。
　　最主要的还是这个发色，不知道是怎么染的，居然如此自然。
　　“珠珠，出来见客人了。”
　　施静喊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苏浩则去敲了敲门，训斥道：“快点出来，没礼貌！”
　　粉色装潢的卧室里，苏有珠坐在电脑面前打游戏，她披散着白金的短发，素白精致的脸上还敷着面膜，粉白的吊带小睡裙尽显少女感。
　　这就是阴阳双生玉佩的优势，分身在古神界打生打死，本体在家当死宅。
　　自从蓬莱仙岛一行以后，他们成功赶上了最后的决战，天穹之上坠落数不清的古代信物，不费什么力气就拿到了钥匙，然后打了打怪，看了看风景。
　　陆子衿完成了晋升，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圣域级，暂时逃出了古神界。
　　而她的分身也传送了出去，本以为从此以后就变成了野生升华者，没想到却收到了来自黄昏候选的神秘邀请，而且还是军师本人亲自发出来的。
　　包括柳家那边也在为她争取，相反本该指认她的司家，则没什么反应。
　　就很奇怪。
　　但如果能安全的回去，也没什么不好。
　　唯一让她有点担忧的就是，顾见临的影子突然崩溃了。
　　只不过顾见临在影子分身崩溃前安抚过她，告诉她本体那边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过段时间就会来家里找她，这才让她安心下来。
　　她关掉游戏，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踩着棉拖鞋踢踢踏踏的走出房门。
　　刚一开门，她就愣住了。
　　因为客厅里的两个人她都认识。
　　欧米伽序列总负责人，陈伯均。
　　霸王途径，七阶的灭矢师。
　　秩序世界的公主殿下，唐绫。
　　剑宗途径，五阶剑魂。
　　“这就是小顾的妹妹吧。”
　　陈伯均温和笑道：“真漂亮。”
　　唐绫抬起头望去，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比照片上还好看，也是冷冰冰的小御姐，宛若精致的瓷娃娃，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容貌跟她不相上下，身材比例也不比她差。
　　就是有点平。
　　“妹妹也就是个说法，让两个孩子更加亲近一些，本质上没什么血缘关系就是了。来，有珠过来，别总是这么没礼貌。”苏浩招了招手。
　　施静端着装有点心的餐盘过来，顺便把自己的乖女儿拉到茶几旁边。
　　苏有珠微微颔首，就算是打过了招呼，但是视线始终盯着那个白发少女。
　　这毕竟是秩序世界的公主，容貌和实力都是最顶尖的，这怎么想都不能让人放心，好在那个家伙生性冷淡，应该也不会主动去追求。
　　“至于她是不是单相思，不用管她想入非非。”
　　她在心里想道。
　　唐绫也瞥向这个娇小精致的少女，没想到那家伙的妹妹这么好看，而且半年来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还都是青春期的男女，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不过一想到他生硬冷漠的性格，她也就释然了。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
　　“就算她想做什么，也没机会了。”
　　她轻声说道：“单相思而已。”
　　四目相对之间，隐约都有火花溅射。
　　苏浩算是个老职场人了，因此本能的感觉到两个姑娘之间有点不对付，而且他很快就想到了原因，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小顾。
　　都是青春期的孩子，接触的时间久了，彼此产生感觉也很正常。
　　他这个当爹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两个人也没有血缘关系，更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如果到时候真的发生了什么，倒也正好内部消化了。
　　小顾当然好，且不说无可挑剔的品性，就冲着基因就够让人眼馋了。
　　苏有珠又是个问题少女，托付给这孩子，也算放心。
　　只是这里还是要看小顾的，他的人生注定有无限的可能，未来总会有新的女孩子喜欢他，到时候怎么选择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谁也不好干涉。
　　“老陈啊，上次拜托你们部门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小顾总是说，他爸爸不是死于车祸，我也觉得不是没可能。毕竟老顾那个人啊，当年破了那么多的案子，虽然是为了造福社会，但总会引来仇家。”施静就大大咧咧的，毫无察觉。
　　她只是觉得那个白发女孩太漂亮了，跟自己的便宜女儿一样。
　　很少在外面见到这么好看的姑娘。
　　“说起来，这是你女儿吗？”
　　她好奇问道：“这个白头发怎么漂的啊？痛不痛？花了多少钱？”
　　苏浩满脸黑线。
　　苏有珠对这个老妈也是无语。
　　“我女儿？可不敢！”
　　陈伯均摇头说道：“人家是为了小顾来的。”
　　这句话冒出来，一家人都打起精神来。
　　苏有珠明显感觉到了警惕。
　　而苏浩则有点犯嘀咕。
　　施静睁大眸子，好奇问道：“姑娘你是？”
　　“阿姨好，我叫唐绫。”
　　唐绫想起之前梦境里发生的事情，抬手挽起耳边的一缕发丝，凛然的美眸里难得柔和，轻声说道：“我是小顾的……女朋友。”
　　有那么一瞬间，苏有珠低头咬碎了饼干，抬起的美眸里一片冰寒。
　　……
　　……
　　游轮的汽笛声回荡在海面上。
　　广播里响起温柔礼貌嗓音，分别用中文和日语播报道：“前往横滨的旅客请注意，前往横滨的旅客请注意。经过十四个小时的航行，我们即将靠岸。请您携带好您的行李准备下船，注意人身安全，祝您旅途愉快。”
　　这是一艘巨型游轮，从我国峰城驶向瀛洲横滨。
　　钟国庆在走廊里招呼女儿：“快点收拾东西，到时候别让客户等急了，别忘了咱们这工作都是靠你老板好心，可别耽误了别人的事。”
　　“知道啦，老爸。”
　　钟梨拎着行李箱出来，穿过拥挤的人流。
　　自从西港禁忌区事件以后，他们父女两个就被安排到了天河药业工作。
　　而这个集团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炼药师。
　　代号，药师。
　　从此以后父女俩作为不洁者，也过上了小康的生活，再也不用担心药物的问题，无非就是寿命会比其他人缩短很多，但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后来经过一番打听，父女俩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人。
　　如今以太协会的超级天才。
　　代号，麒麟。
　　这在黑暗世界里名字是响当当的，最彪悍的战绩是以一对四。
　　击杀了四位黄昏候选。
　　强悍莫名。
　　对于钟家父女而言，能为这样的人工作，真的是天大的幸运了。
　　就在这时，钟国庆面色一变。
　　钟梨眼瞳里泛起诡异的苍白，因为她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是血的味道！
　　西港禁忌区的游轮都已经散了，因为麒麟仙宫第二层的大门已经打开，夺得钥匙的人已经可以自行穿越，再也不需要进入那些特异点。
　　因此汇聚在东海之上的游轮们都已经离去。
　　尤其是最近以太协会仿佛丢了太子爷一样，四处带人扫荡。
　　短短三天时间，就已经覆灭了二百个野生升华者组织。
　　现在不跑，就等着见阎王吧。
　　为了保险起见，钟家父女选择了一艘普通的游轮。
　　但没想到，这里还是出事了。
　　“快走！”
　　钟国庆拉着女儿就走，防止摊上大事。
　　事实证明，不看热闹的人，路永远都是宽的。
　　因为就在刚才路过的贵宾包厢里，有人只差一秒钟，就要把他们给杀了。
　　黑发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她的左手里握着一柄冒着森然鬼气的血红色唐刀，右手抓着暗金色的刀鞘，没有泄露出一丝杀意。
　　刀锋却泛起凄厉的寒芒，倒映出她妖异魅惑的美眸。
　　包厢的厕所里，年轻美貌的女侍者头栽在马桶里，脖颈已经被刀割断，猩红的鲜血流淌出来，被蓬头喷出的水冲淡，流入下水道里。
　　而她的手上，握着一柄匕首，显然是危险的杀手。
　　嗡嗡。
　　九阴微微颤鸣着，似是极为的亲昵，然后被她无情收入了金乌刀鞘里。
　　云雀轻轻关上洗手间的门，忽然疲惫地倚着墙壁，以手扶额。
　　世所罕见的绝美容颜，一头墨染的长发如瀑般散落，一袭黑白相间的蕾丝连衣短裙，裙摆刚好遮住大腿，一双黑色的过膝袜勒住腿肉，踩着漆黑的皮鞋。
　　发丝凌乱了美眸，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迷蒙的光。
　　只是她的唇边却不断的溢出鲜血，被她用包里的湿巾擦拭。
　　她不知道是谁伤了自己。
　　那个人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她也记不清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关乎自身的未来和命运，最后的确成功了，但应该出了什么差错。
　　以至于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现在的她有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惘然，甚至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因为她，失忆了！
　　云雀疲惫地撑起身，来到了包厢的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黑发的少年，睡姿相当的老实，仿佛要下葬一般。
　　“这到底是谁？”
　　云雀轻声呢喃。
　　自从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边躺着这么一个人。
　　应该是对她有用的人，否则她逃命的时候不会带着他。
　　云雀发现他的衣摆上被人用血写了两个字。
　　食物。
　　两个字迹婉约又不失凌厉。
　　她也尝试着右手在墙上写了几个字，确认了一点。
　　这是自己的字迹。
　　“食物？这个少年是食物？我又不是食人族。”
　　云雀以手扶额，感到头痛欲裂，可惜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她自己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总是很想睡觉，随时都会昏迷过去。
　　当初从峰城的郊外醒过来，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找落脚点，好不容易带着这个累赘般的少年，抢了一个富商的船票上了船，结果又遇到了不知名的追杀。
　　是的，追杀。
　　不知道什么人，在试图追踪他们。
　　明显对他们两个都怀着杀意。
　　云雀的状态很不好，好在这个少年身上有不少好东西。
　　尤其是成长性神话武装，对她莫名的亲昵。
　　若非如此，恐怕真的无法安全上船。
　　“安魂铃，不存之锁，刀鞘，九阴？好东西还不少。”
　　云雀摸出抢来的手机，然后搜索了一下目前的所在地，在网络上订了一个情侣酒店，低声说道：“瀛洲岛，横滨，东京都市圈。”
　　她转而望向床上的少年，睡得跟个死人一样。
　　你好歹起来帮帮忙啊。
　　她犹豫了很久，考虑着要不要杀死他，一了百了。
　　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万一他是自己人怎么办。
　　嗯，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等他醒过来，让他当男祀来照顾自己。
　　云雀有着很强烈的自我洁癖，无论是男女一律都很排斥，从峰城一路逃过来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跟别人靠近，恨不得活在真空环境里。
　　但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少年却不一样。
　　有种源自于血脉深处的亲近感。
　　就仿佛是她生的儿子一样。
　　真奇怪。
　　在她能想起来的事情里，她这一辈子连恋爱都没有谈过，非要说那也应该是弟弟。
　　“睡死算了，没用的东西。”
　　云雀掀开被子，躺在床上休息，用脚踹了踹少年，没踹醒。
　　伴随着汽笛声，这艘游轮终于逐渐靠岸，从舷窗外望去只见大批的黑衣男蜂拥而来，他们的背后都背着巨大的吉他箱，显然装着某种危险的武器。
　　云雀警惕眯起美眸，因为她在这群人里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那是圣域级的气息。
　　混在一群看似小喽啰的家伙里。
　　必须要离开了。
　　云雀看了一眼少年，抓着他骤然瞬移消失。


###第三百二十四章 晋升五阶的男祀
　　最近的暗网很热闹。
　　秩序世界里最大的势力是以太协会，如今主要重心放在东方，除此之外欧洲和美洲，乃至非洲都有其盟友。世界各国的升华者们，都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关键时刻的历史进程，还有进化的契机。
　　毕竟升华者的文明累积，基本都是最先从东方流传出来的。
　　比如呼吸术的开发，再到本源禁咒和太古禁咒，乃至神话武装的应用。
　　甚至包括炼金科技的发展和组合技全面普及。
　　当麒麟仙宫第一层攻略完成以后，世人都在期待他们的最新进展。
　　然而问题在于，以太协会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在找人。
　　不计一切代价的找人。
　　以太协会动员了整整十三个辖区的资源，并且以极其强硬的态度对各国的盟友们下令，在全世界的升华者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有人费劲心思弄清楚他们要找的人是谁以后，总会生出一句感慨。
　　秩序世界的太子爷丢了。
　　然而更多人的会感到好奇，因为人们只听说过秩序世界有一位公主殿下。
　　哪里来的太子爷。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如今的黑暗世界也在地震。
　　幽荧集团也坐不住了。
　　因为他们的大小姐丢了。
　　这是非常戏剧性的一幕，象征秩序的以太协会弄丢了自家的太子爷，而代表着黑暗的幽荧集团，竟然也搞丢了自己家的大小姐。
　　区别在于，前者表现的像是总会长弄丢了自己的亲孙子。
　　而后者则更像是，六大家族把自己的核弹给弄没了。
　　很搞笑。
　　两个世界上最大的组织，竟然同时闹了笑话。
　　而就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一则隐秘的消息在世界的最上层传开。
　　总会长，伤重住院。
　　魔都的太济院已经是升华者世界里医疗条件最好的一家医院了，今夜圣域级以上的神官和炼药师们都在忙碌，顶层的重症监护室里亮着红光，谁也不能进。
　　哪怕是天灾。
　　作为人类世界的第一支柱，太华病重住院，有资格来看望的人只有三位。
　　青之王，白银之王，黄金之王。
　　除此之外，哪怕是她的直系后代，也只能乖乖在楼下等着。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偷袭师母？”
　　黄金之王沉声说道：“古之至尊么？”
　　这是一个宛若狮子般的威严的中年男人，一袭宽松的白色练功服，像是在公园里打太极的老人，但气质却并不温和慈祥，而是凌厉凶猛。
　　尤其是一双眸子，仿佛能迸射出刀剑来。
　　白银之王就像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一袭黑色的长风衣宛若鹰隼的羽翼，内搭着灰色的衬里，哪怕容貌略显平庸，却胜在气质孤寒。
　　“我也不知道啊，新的时代就要来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新的鬼东西冒出来。当时我也问过师母，但她却不肯说那个人是谁，其实我觉得她也不确定。”
　　槐荫今天倒是没坐轮椅了，他穿着棕色的衬衫和短裤，看起来就像是个去海边度假的老头，嘴里还叼着一个烟斗，坐在椅子上：“这也幸亏，当初师母和尊者没拼到你死我活，否则的话那个人坐收渔翁之利，麻烦可就大了。”
　　短暂的沉默以后。
　　白银之王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还有脸说？事后我们经过复盘，发现你在不周山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出全力吧，师兄？”
　　黄金之王也扭过头来，眼眸里闪烁着森然的剑光。
　　“饭可以乱说，话可不能乱吃啊！”
　　槐荫瞪眼：“谁划水了？我可没有！”
　　同样都是天灾，白银和黄金哪怕不如他，但也不会差太多。
　　这糊弄人的说辞和语气，简直太熟悉了。
　　一百多年来，听了无数次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槐荫摆了摆手，淡淡说道：“这话说得就跟尊者用全力了一样，祂根本就不想把精力耗在我等身上，不是因为她不重视我们，而是没把我们当成敌人。”
　　“难道你们就没发现，这次的尊者很不对劲？烛龙尊者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尤其是当祂化名为苏湘的时候，跟寻常的人类并无差别。你们当年也见过那尊盘踞在不周山的龙，每次见到祂的时候，祂都会先嘲笑我弱小。”
　　他顿了顿：“有些珍贵的古代情报，如果不是祂打架的时候过于无聊，愿意跟我们多说几句，你们估计到现在也不知道。”
　　白银和黄金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一次，尊者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半句话。”
　　槐荫抬起眼睛，幽幽说道：“最关键的是，这一次的不周山，竟然连一个始祖都没出现，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么？既然是登仙的时刻，为什么没有人来守护祂？这个情况，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没错，两千五百年前，麒麟尊者在完善登仙之阶的时候，祂的身边也几乎没有始祖守护。”
　　白银之王眯起眸子，淡淡说道：“只有一种可能。”
　　黄金之王沉声说道：“祂们不信任自己的始祖。”
　　“嗯哼。”
　　槐荫慢悠悠说道：“古之至尊是至强的，哪怕再多的始祖，也无法对祂们产生威胁，那么祂们为什么还要如此忌惮呢？我想，那是因为在走过登仙之阶以后，至尊们会产生某种蜕变，这个阶段的祂们，过于虚弱。”
　　“回溯过去的历史，烛龙尊者似乎也遭遇过始祖反叛的情况。”
　　白银之王若有所思：“难道你又要说，隐修会？”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冷的剑芒，似乎是想到了当年的事情。
　　黄金之王挑起眉毛，眉头紧锁。
　　“隐修会，只是他们演变到今天的一个名字而已。”
　　槐荫感慨道：“难怪当年能让赤如此疯狂，这群人真的无比可怕啊。你看看，哪怕连烛龙和麒麟都会提防一手，他们应该都为自己准备了最安全的后路，毕竟古之至尊拥有窥见命运的能力，但我们没有。”
　　说完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拿手帕捂住了嘴唇，咳出了几滴鲜血。
　　他的旧疾又犯了。
　　叮咚。
　　重症监护室的隔离区大门打开，红灯转为了绿灯。
　　这代表着，总会长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然而作为天灾的三人却明显感觉到。
　　始终笼罩着这个世界的天人气息，衰弱了许多。
　　“三位天灾。”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医生，拄着拐杖走过来，颤颤巍巍说道：“总会长大人请你们过去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跟你们说。”
　　白银之王跟师母素来一条心，更是担忧老人家的情况，大踏步地走过去。
　　“师妹还是孝顺。”
　　黄金之王转身望向自己的师兄，面无表情说道：“该不会要分家产了吧？”
　　槐荫笑道：“谁知道呢。”
　　……
　　……
　　夜幕下的横滨永远都是那么的灯红酒绿，放眼望去长街上一片张灯结彩，巨大的招牌亮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瀛洲人的审美素来浮夸。
　　汹涌的人流像是沉浸在纸醉金迷的都市里，银杏树下坐着许多自拍的小情侣，河畔上还有穿着浴衣的美少女在凹造型拍照，小孩子拿着冰淇淋匆匆跑过，远处的夜幕里隐约有巨大的高达屹立，像是守护世界的巨人。
　　云雀隐约记得自己会日语，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瀛洲了，这并不是一个讨喜的国家，光鲜亮丽的外壳下实则早已臃肿衰败，但特点是很好玩。
　　很适合旅游，别的就算了。
　　她戴着宽大墨镜，勉强遮住惊艳世间的绝美容颜，一头用发带束起的长发温顺的趴在背后，黑白相间的连衣短裙衬托曼妙的细腰，裙摆下是一双裹在过膝袜里的细长美腿，小皮鞋踢踢踏踏的走在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风吹来，浓烈的兰麝香气便弥漫开来。
　　额发轻飘，雪白精致的下巴，曼妙诱人的身材曲线，如此引人注目。
　　好在没有人来搭讪。
　　因为她的旁边，跟着一个冷厉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同样戴着一副墨镜，流露出的半张脸线条冷硬，黑色的西装搭配白色的衬衣，一条漆黑的领带看起来价格不菲，双手还戴着白色的手套，一双笔挺的西裤纤尘不染，鳄鱼皮鞋擦得油光铮亮，既像管家又像杀手。
　　尤其是他的背后挂着一个巨大的吉他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造型很奇特，但在瀛洲并不少见。
　　“这是在玩cos吧？”
　　“看起来好像是情侣哦，都长得好好看。”
　　“很般配的样子。”
　　云雀倒是不在意路人的指指点点，只要不来打扰她就好了。
　　“去，给我买份玉子烧。”
　　她抬起右手，涂红的指甲上牵着千丝万缕的银线。
　　顾见临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她操控着去街边的小店排队去了。
　　云雀则像是情人一样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防止有人来搭讪。
　　生活不易，大小姐叹气。
　　失忆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在她有限的记忆里，真的记不清自己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今天中午刚一下船，她带着男祀巧妙地避开了不知名的袭击，刚想去便利店买点日常所需的东西，结果就遇到了新一轮的追踪。
　　这次遇到的敌人还挺棘手，是一位霸王途径的六阶灭却师，躲在街对面的大楼上架着狙击枪，还好她察觉到了便利店里镜子的反光。
　　云雀是何许人也，回过头来一个空间跳跃就闪烁到敌人的背后，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这个送人头的还是个肥羊，收获了不菲的现金，还抢了一件神话武装，其名为牵丝戏。
　　顾名思义，就是能够用虚幻之线，操控他人的行动，像提线木偶一样。
　　如此一来就方便多了，省得她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大男人在路上走。
　　每次遇到警察的盘问都得跑。
　　而且有了顾见临，也没有想不开的痴汉过来搭讪了。
　　她也可以少造点杀孽。
　　“你说，是谁在追杀我们？”
　　云雀双手抱胸，墨镜下的美眸里满是杀意。
　　顾见临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像是一个沉默的傀儡一样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拿着纸盒和竹签，喂她吃玉子烧，动作一板一眼。
　　而云雀就坐在他的大腿上，翘着一双修长细致的美腿，颇为享受。
　　为什么不坐在凳子上，因为她有洁癖，怕脏。
　　“真无趣，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云雀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没用的东西，你到底是谁呢？”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是谁。
　　顾见临，性别男，今年十七岁，家住峰城市南区洛东小区，从小父母离异，父亲死于朱雀氏族之手，母亲改嫁给了一个普通男人，家里还有个漂亮妹妹……
　　以太协会的欧米伽序列，当代总会长的徒孙，青之王的第三个学生。
　　明明重要的事情都忘了，但关于他的一切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里。
　　事无巨细。
　　云雀甚至连他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一清二楚。
　　她就像是一个幽魂般的看客般，洞悉了少年十七年来的全部人生。
　　不得不说，云雀很欣赏这个小家伙，最喜欢的就是他杀伐果决地狠劲，还有疯起来连命都不顾的那种狂妄和勇气，浑身染血的模样让人怦然心动。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少年不是人。
　　或者说，不是单纯的人类。
　　云雀也是一样。
　　因此他们是同类。
　　不同于古神族，也不同于人类。
　　截然不同的新物种。
　　自从在峰城的郊外醒来以后，云雀忘记了绝大多数的事情，只保留了作为现代人的一部分记忆，偶尔还能想起来一些零碎的古代知识。
　　更多的就是危机感。
　　她知道自己现在处于险境，世界上基本没有值得信任的人。
　　尤其是她脑子里闪过的某个极度危险的组织。
　　“应该就是他们在追杀我。”
　　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意。
　　可惜她如今身受重伤，一身强大的实力无法发挥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商场上巨大的屏幕忽然闪烁起来，倒映出一张少年的面容，下方配有华日韩三国的字幕，大意就是一个寻人启事，但凡能够提供线索的人奖励一亿美元，至于能直接找到人的犒赏，则是三个问号。
　　屏幕下方出现了一个刀剑交错的标志。
　　那是以太协会的专属徽记。
　　这意思是，如果你能找到人，那么你就可以提出任何可以被满足的要求。
　　但如果你伤害了那个人，那么你必死无疑。
　　这件事在历史上曾经有过，有人满足了要求以后，从一个不入流的野生升华者，硬生生的被拉到了圣域级，其难度无异于蝼蚁登天。
　　而也有半神级的升华者忤逆了秩序的意志，结果第二天就死了。
　　“看来你对于以太协会而言，倒是相当重要。”
　　云雀挑起朱唇，挑起少年的下巴。
　　她轻描淡写接过他手里的竹签，把最后一块玉子烧塞进他嘴里，轻哼道：“走啦，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先带你回家。”
　　她之所以来瀛洲，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她记得，这里有她的下属，还有属于她的一处宅邸。
　　瀛洲表面上最大的势力是八岐社，也是秩序世界的盟友。
　　首领为须佐之男命，还有天照命和月读命两位新晋的半神，这三位巅峰升华者加起来已经算得上是东方头号势力了，当年也有过野心膨胀的时候。
　　结果自从以太协会的派系争斗开始以后，莱茵和凛冬为了争功勋，先后把他们给揍了一遍，而且每次都是以一敌三，占据上风。
　　虽然等级一样，但技能装备的品质都不一样，差距也就自然出来了。
　　莱茵和凛冬都是天人，一般人还真都惹不起。
　　哪怕是黄昏的进化者们，也不愿意跟天人硬碰硬。
　　毕竟被克制是真的不好打，不是每个人都是逆属性大师。
　　历史上只有青和赤这两个怪物能顶着天人界域强行施展进化姿态，甚至还能够做到原始回归，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谁都不敢问。
　　当然，瀛洲的阴影里，最大的组织其实是幽荧集团。
　　幽荧集团的总部，就在东京都。
　　横滨作为港口城市，也是很重要的经济枢纽。
　　背后是由夏家的势力操纵。
　　云雀带着少年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来到了樱木町车站。
　　车站的附近有一家名叫千钰的日料店，那是一个秘密的据点，餐厅后有一条密道通往幽静的湖泊，穿过小桥以后就能抵达一处幽静的别院。
　　那是云雀记得的秘密据点，她要在这里联系到侍奉她的下属。
　　然而当她付钱下车，年迈的司机朝着她深鞠躬，再回去把车开走以后。
　　滋滋。
　　整条街的路灯都闪烁起来，隐约冒出电火花，电流闪烁。
　　长街忽明忽暗，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云雀操纵着牵丝戏，下达了指令。
　　咔嚓，吉他箱的拉链被拉开。
　　顾见临沉默地拿出带鞘的唐刀，额发随风轻飘，墨镜下隐约亮起辉煌的金色，古老的呼吸节奏显现出来，灵性在体内暴动。
　　从灵性波动来开，俨然跨入了五阶的门槛！
　　这是因为云雀在苏醒以后，就发现他的仪式已经完成了，灵性处在饱和的阶段，口袋里还放着一个卷轴，里面封印着进阶星君所需要的材料。
　　只差冥河之水。
　　当时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了。
　　当初维度出现乱流，他们被传送到现实世界，身上淋的都是冥河之水。
　　云雀就把自己的过膝袜脱下来，拧出了一部分水，封装起来。
　　帮他完成了进阶。
　　毕竟是要带着跑路的，还是强一点比较好。
　　血腥味从餐厅里传了出来。
　　漆黑的店面忽然被灯光照亮，穿着白色和服的中年男人拎着长刀，踏着木屐缓缓走过来，脚下是弥漫的鲜血，还有堆积的尸体。
　　他身上的气息很强大，也是一个圣域级。
　　“大小姐，欢迎归来。”
　　中年男人沉声说道：“我叫宫本小次郎，您或许并不认识我，曾经也是黄昏的成员之一，多年前被莱茵重创。如今治愈了伤势，跟在夏老板的身边做事。”
　　他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然后望向风华绝代的少女。
　　“宫本小次郎是什么名字？我只听说过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你是他们俩怪异综合体么？不要再往前走了，我讨厌你身上的味道。”
　　云雀双手抱胸，倚在少年的身边，淡淡说道：“杀这么多人做什么？”
　　顾见临像是雕塑般巍然不动，灵性却在疯狂的颤动。
　　“自从大小姐失踪以后，瀛洲岛已经全面戒备。”
　　宫本小次郎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异，似乎是没想到少女会说怎么多话，解释道：“我们清理了所有的据点，等待着您的到来。”
　　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让开了一条路，比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云雀轻哼一声，款款走进餐厅。
　　顾见临优雅地托着她的右手，却无声地握着带鞘的唐刀，把刀柄对向她。
　　就在两个人经过的一瞬间。
　　磅礴的杀机倾泻出来，宫本小次郎骤然拔刀，刀锋掀起凄厉的呼啸。
　　铛！
　　云雀却已经抽出九阴，血红的鬼刀一闪而逝，斩断了他的刀锋！
　　虚空被撕裂了一道凄厉可怖的裂隙！
　　同为斩鬼途径，谁的次元斩更强，谁就占据绝对的优势！
　　强者能撕裂时空，而弱者只能被无情斩断！
　　少女的墨镜被刀气掀翻，额发也翻飞起来，暴露出一双妖异魅惑的美眸。
　　千鸟齐鸣的尖啸声骤然迸发！
　　顾见临抬起右手，指尖亮起炽烈的雷光，被天人境界染成辉煌的金色！
　　一线雷光驰骋而去，向着敌人的心脏突刺而去！
　　高高在上的女神和守护她的男祀配合得天衣无缝。
　　轰！
　　有那么一瞬间，宫本小次郎却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的头顶赫然生出了森然的龙角，恐怖的白骨面具蔓延了半张脸，双眸深处异化成血色的竖瞳。
　　伪祖！
　　来自不周山的伪祖！
　　这一刻，云雀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令她忌惮的组织。
　　隐修会！
　　那一刻，突袭向前的顾见临毫不犹豫地止住脚步。


###第三百二十五章 顾见临的苏醒
　　毫无疑问，宫本小次郎是一位伪祖，这种特殊的生命形态优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规避现实世界的规则，从而让祖们得以发挥出独属于自己的优势，严格来说就是一种病态的寄生关系，也算是古神族入侵人类世界的一种手段。
　　相比于绝大多数的进化者而言，他们要更加的古老危险，而缺点就是不太稳定，或许会被人类自身的意志所反噬，产生不稳定的症状。
　　当顾见临止住脚步的一刹那，影子从他的面前凝聚出来。
　　如出一辙的动作，影子突袭向前的右手迸射千鸟齐鸣的尖啸，炽烈的雷光在掌心闪灭，照亮他绝美的容颜，还有一双妖异森然的竖瞳。
　　这是云雀用牵丝戏做出的临场反应，只是当影子凝聚出来的时候，她却明显愣了一下，仿佛照镜子一般，看到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冷硬了一些。
　　这家伙怎么回事，该不会真的跟她血脉同源吧。
　　影子如今也是五阶的月司，跟本体完成了同步进阶，神速力的速度大幅提升，伴随着空间跳跃的闪烁，几乎是瞬息而至。
　　而且他的空间跳跃是质变过的，拥有拉近双方距离的效果！
　　只是一瞬间，宫本小次郎就看到千丝万缕的雷光袭来，尤其是那种天人境界释放出的辉煌金光，哪怕是作为圣域级的他，都感受到忌惮。
　　他是七阶的阴君，论速度自然碾压眼前的少年，轻轻一晃便能躲开。
　　只是这次他却失算了。
　　因为寂静的时空领域骤然笼罩餐厅，仿佛顷刻间坠入无边的异域，唯有无数破碎的时之隙蔓延开来，像是幽暗的弧光般弥漫，时间的奔流戛然而止！
　　云雀只是抬起了一根葱指，娇嫩的朱唇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要论位阶的话她可是九阶的烛阴神，轻松就可以将其碾压。
　　咔嚓！
　　宫本小次郎的心脏被贯穿，炽烈的雷光烧灼了他的胸腔，辉煌的金色千丝万缕的在他体表蔓延开来，他却发不出任何的惨叫声。
　　这本该是碾压的局面，可惜云雀却再次感到一阵恍惚，她的状态相比于之前在船上的时候没有好多少，只是补充了一些灵性，吃了点食物而已。
　　轰隆一声，时空冻结的领域崩溃，影子被一刀切断！
　　那是宫本小次郎的刀，超越时间的居合斩，一刀斩落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只有在黑暗里稍纵即逝的闪光，仿佛幻觉一般！
　　宫本小次郎痛苦咆哮，头顶的龙角却在坍塌破碎，连带着覆盖在脸上的白骨面具都在灰飞烟灭，天人之息涌入他的体内，破坏着他的精神和生命结构，只可惜他依旧是七阶的阴君，只见他宛若鬼魅般闪烁，先斩碎分身，再斩向本体！
　　倘若顾见临有意识的话，就能看到幽暗的餐厅里闪过一道破碎的鬼影。
　　只是关键时刻，顾见临的呼吸再次变奏，清冷的月光如潮水般席卷！
　　呼吸术·自由之境！
　　领域内，一切超凡因素荡然无存。
　　宫本小次郎必杀的一刀，却变成了再寻常不过的斩击，被少年侧身躲过。
　　即便如此，顾见临依旧被削掉了一根头发。
　　“嗯，如果不动用古神化的前提下，也就到此为止了。这种战力倒是挺强的，等到晋升圣域以后，才有更大提升空间。”云雀强忍着脑海里的剧痛，抬手扯住少年的后衣领，如鬼魅般抽身暴退，来到长街上。
　　餐厅里传来了古老的呼吸节奏，宫本小次郎也拥有这种能力。
　　他也在施展呼吸术，伤势竟然能在急剧修复！
　　长街的路灯骤然爆碎，森然的至极的刀气仿佛笼罩了整条长街，当阴冷的风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沥青路面上竟然浮现出了数不清的刀痕！
　　餐厅剧烈颤动，宫本小次郎在蓄力拔刀！
　　“这种禁咒倒是不错。”
　　云雀抬起疲惫的美眸，骤然拔出血红色的鬼刀。
　　幽暗的长街上仿佛有太古的神灵降临，她仿佛从时空的长河里唤醒了过去的自己，一双妖异魅惑的眸子里骤然变得森然起来，倒映出深渊般的幽冥国。
　　无数曼陀罗花在她的眸子里盛开。
　　“逆臣！”
　　只是森然的一瞥，时空便如镜面般轰然破碎，这家名为千钰的餐厅轰然崩塌，仿佛被无数道凄厉可怖的刀痕所撕裂，鲜血泼洒出来。
　　宫本小次郎骤然被埋葬在破碎的时空里，四分五裂！
　　那种太古君王般的威严只是浮现出了一刹那便消弭无踪。
　　云雀再次变回了千娇百媚的少女，操纵着少年把她给拦腰抱起。
　　她倒不是受伤了，而是昏昏欲睡。
　　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睡美人了。
　　她真的已经快到极限了，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正处在某个关键的恢复期，而且还被一个很阴险的敌人给偷袭了，接下来怕是要面对无止境的追杀。
　　尤其是隐修会的存在，她记得这是某个至尊级的手段。
　　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整个世界。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头顶上空就已经响起了直升机的声音。
　　四面八方的街区里全部变成了红灯，却有大量的黑色轿车驰骋而来，每个角落里的摄像头都在转动，仿佛无数双眼睛，试图锁定他们。
　　街对面已经汇聚来了汹涌的车流。
　　雪亮的灯光照亮了少年的背影，还有少女绝美的容颜。
　　“真烦。”
　　云雀轻声撇嘴。
　　顾见临的不存之锁震动起来，缠绕住了两个人的手腕，牢牢的锁死。
　　接下来，他们同时施展了虚化。
　　宛若透明的幽魂一般，穿梭到背后的大楼里。
　　……
　　……
　　顾见临做了一场梦，这是个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梦。
　　因为这个梦里只有烛龙尊者一个人。
　　他梦到自己被老妖怪抓走了，然后被囚禁在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里，那个绝美的女人就守在自己身边，像是个温柔又危险的大姐姐，每天喂他吃饭喝水，让他躺在她软弹的大腿上，呼吸着她兰麝般的体香，迷醉在她的怀抱里。
　　而他还要每天服侍美貌的烛龙姐姐。
　　帮她捏腰捶腿，按摩玉足。
　　两个人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浑然忘我。
　　再照这个剧情下去，就该生小宝宝了。
　　鬼知道麒麟和烛龙凑在一起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好吧，他也能变成龙。
　　那就是两头龙凑在一起生龙宝宝。
　　太逆天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梦境里始终被一颗参天的黄金树所笼罩。
　　烛龙姐姐每天都会带着他去参观那棵树，告诉他这是终极也是禁忌。
　　作为古之至尊里的最强者，烛龙姐姐掌握着时空的权柄，有时候牵着他走在幽静的小路上，转眼间就来到了巍峨壮观的通天石阶上。
　　像是从古代走到了蛮荒时代，甚至能看到不同朝代的人从身边擦肩而过，再到数十万年前的原始人类，再到类人猿和太古时代的动植物。
　　甚至还有巨大的恐龙奔腾而过。
　　而在时光的尽头则屹立着一颗黄金树，幽暗的树荫无止境的蔓延。
　　隐约有巨大的虚影，站在黄金树的面前。
　　那是五尊宛若神明般伟岸的虚影。
　　轰隆！
　　梦境崩溃。
　　他骤然惊醒，仿佛做了一场香艳的美梦，太刺激了。
　　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粉色的大床上，不知怎么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西装，打扮得跟个管家一样，不存之锁和安魂铃都还挂在手腕上。
　　九阴和金乌刀鞘安静地躺在身边。
　　这是酒店的包房，从墙上挂着的不堪入目的衣物来看，似乎是情侣酒店。
　　因为灯光是如此的暧昧，落地窗前还有一个巨大的浴缸。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顾见临隐约记得，自己是在跟夔鸟始祖决一死战。
　　然后有人过来帮了他一把。
　　那个声音，似曾相识。
　　结果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酒店里。
　　很怪。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有人躺在自己的身边。
　　顾见临沉默地扭过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个昏睡在自己身边的少女。
　　嗯，应该是幻觉。
　　他无声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的是压力太大了。
　　强撑着淡定，他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呼了一口气。
　　再次回到卧室里，望着床上的少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嗯，不是梦。
　　他走上前，犹豫了一秒，轻轻抬起一根手指，戳了少女一下。
　　这人是真的，而且很软，很香。
　　绝美的睡颜，仿佛在梦里出现了很多次，美到惊心动魄。
　　散乱的额发，精心描绘过的眉毛，纤长蜷曲的睫毛，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还有精致小巧的琼鼻，娇嫩如花瓣般的朱唇，雪白精致的下巴。
　　简直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
　　即便顾见临这种生性冷淡的人，都会怦然心动。
　　“天呐。”
　　顾见临轻声呢喃：“我要不要立刻晕倒？”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她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上有一串留言。
　　“本小姐带着你逃亡了整整三天，我需要暂时昏迷一段时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切记，这个国家没有任何值得你信任的人，不要被抓，也不要死。如果你真的废物到被抓，那等我醒来第一时间砍死你！”落款是两个字，云雀。
　　“云雀？”
　　顾见临皱眉，扭头望向这个昏迷的少女：“不是烛龙吗？”


###第三百二十六章 星君，月司
　　顾见临为了保持冷静，在房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
　　他的麒麟之楔里有很多备用的衣服，那套西装看起来太像是杀手或者管家了，还是简单的干净的衬衫和修身裤适合他，就像是寻常的高中生。
　　“九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装死。”
　　他冷声说道：“这女人是怎么一回事？”
　　九阴在刀鞘里微微颤动，传出精神意念：“我怎么知道？我也纳闷啊，这女人到底是谁？怎么可能跟尊者这么像？而且有时候我觉得，她就是尊者！但又有些奇怪，因为如果是尊者的话，她的行为和逻辑都不合理。”
　　“而且我记得尊者的气息，跟她的确有着很大的出入，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跟你是同类，是一模一样的生命体。区别在于，她给我的感觉，思维要更加浩瀚古老，像是无尽的宇宙。而你……就是个正常人类。”
　　它顿了顿：“但无论如何，这个女人都跟尊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我明明已经认你为主了，她却能轻而易举的使用我，懂了吗？只不过，这个女人的状态貌似不太好，似乎已经受了重伤。我得跟你说，这女人是个烛阴神。”
　　烛阴神。
　　斩鬼途径的最高阶，就叫做烛阴神。
　　云雀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一位九阶半神，因为她除了美到惊心动魄的容颜，还有绝妙的好身材之外，真的不会给人任何上位者的气息，感觉就像是动漫里美少女，打破了次元壁走出来，美好得让人感到不真实。
　　她明显也是洗完澡以后才睡的，裹着白色的浴巾，蜷缩在被子里。
　　令人血脉贲张的曲线，侧颜沉静如水。
　　沙发上还散落着她的一些衣物，已经属于非礼勿视的级别了。
　　“云雀，黄昏的秘密武器，原来那个时候来到我身边的人是她？军师曾经说过，不周山跟六大家族有合作，所以合作的结果就是她么？”顾见临低头凝视着少女的睡颜，内心的惊惧和惊悚感也逐渐的消弭下去。
　　毫无疑问，如果是烛龙尊者的话，多半是会吃掉他的。
　　或者把他狠狠的囚禁起来压榨价值。
　　而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否则的话，他也活不到现在。
　　这间酒店的很多标牌上都是日文，窗外的标牌上同样也是日文。
　　他弄清他所在的地方，瀛洲横滨。
　　根据九阴所说，他们一路上都遭遇到了不明势力的追杀和袭击。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一路从峰城护着他到了横滨。
　　以这种情况来看，的确不应该对她抱有什么敌意。
　　最关键的是，顾见临抱有敌意也没用。
　　人家是九阶的烛阴神。
　　哪怕趁虚而入，顾见临也不觉得自己能杀死她。
　　她身上隐约有种很恐怖的气息，天知道下杀手以后会发生什么。
　　再者，于情于理，这个女孩救了自己，他也不能恩将仇报。
　　尤其是那种血脉相连一般的亲近感，顾见临甚至想要像梦里一样，把这个女人抱在怀里，亲吻她的朱唇，享受她的美好。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生出了难以克制的欲望。
　　“见鬼。”
　　他连忙默念几遍大慈大悲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等她醒过来，再搞清楚她是谁吧。”
　　顾见临望向落地窗，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情况就很明了了，如今他们身在异国他乡，估计还是偷渡过来的，而且被不知名的势力给追杀，情况可以说是相当的危机。
　　根据九阴所说，袭击他们的人，基本都是圣域级，最弱的都是六阶。
　　而且还有一个强大至极的伪祖。
　　好在，顾见临如今已经晋升五阶了。
　　神司途径，五阶，星君。
　　斩鬼途径，五阶，月司。
　　前者获得能力是星陨，可以说是一个极其强大的进攻能力，在头顶上空汇聚暗物质和暗能量，进行堪称疯狂的狂轰滥炸，绝对范围性伤害。
　　神司途径是最全面的途径，基本没有任何的短板，适应性极强。
　　后者获得能力是魂魄刀鸣，也就是以刀鸣之音干扰敌人的灵性，破坏其超凡能力的构成，算是一个难得的控制类技能，相当的万金油。
　　这也是斩鬼途径为数不多的辅助能力了。
　　“很好，灵性的强度也大大提升，现在哪怕不施展古神化，也可以硬杀六阶，毕竟有影子的力量。如果施展古神化，那就能碾压六阶的进化者或者伪祖。包括六阶的天人，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因为我也有天人呼吸。”
　　顾见临尝试着握紧双手，那是掌握着力量的感觉。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
　　顾见临拿过她的手机，思考了片刻以后，登入深空。
　　结果网页显示的是一串乱码。
　　“深空居然无法登录？”
　　他本能地皱眉，深空是超级计算机，监控全球。
　　怎么可能在瀛洲这种地方折戟沉沙。
　　他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落地窗外，商业街的巨大显示屏上正在播放着他的寻人启事。
　　那是以太协会的标识。
　　看起来，他失踪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秩序世界。
　　虽然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多么重要的人，但朋友们应该都挺急的。
　　“原来如此。”
　　他忽然明白了，并不是深空无法登录。
　　而是太虚主动屏蔽了他的账号。
　　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登录。
　　这是在保护他。
　　因为以太协会里，有内鬼！
　　正如云雀目前也被追杀一样。
　　“隐修会么？”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看着窗外汇聚而来的车流，还有起此彼伏的鸣笛声。
　　头顶上空还有直升机在盘旋。
　　黑衣人们在四处排查。
　　这个时候就不要抱侥幸心理了，绝对是来抓他们的。
　　云雀在手机里留下了一段资料，大意是告诉他瀛洲岛是幽荧集团的根据地，明面上还有八岐社这种本土势力，鱼龙混杂，相当危险。
　　如果不尽快想办法找一个栖息之地，这么躲下去早晚是要出事的。
　　云雀的状态不好。
　　顾见临本身也是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麒麟，两个人孤立无援，情况很不利。
　　“幽荧集团的根据地居然在瀛洲？”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老奸巨猾的老头。
　　司家的老太爷。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顾见临思前想后，先是给家里的姑娘发了一封邮件报平安，考虑到安全因素，他只是发了一串密语，并没有透露其他的事情，但想来对方应该能看懂。
　　然后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进入了麒麟之楔的世界里。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酒店外的走廊里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
　　……
　　……
　　自从唐绫说出女朋友三个字以后，房间里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里。
　　对于她本人而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为按照古老升华者的传统，男女双方一旦产生灵魂交合以后，两个人就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虽然她是被掠夺灵性的一方，但却因此获得了巨大的收益。
　　尤其是他们还是最默契的战友，也是在一条道路上前行的伙伴，在经历的大大小小的生死了，她也对他产生了一些情绪，并且在登天的过程中酝酿出了炽烈的情感。哪怕作为最无情的剑宗途径，都无法扑灭她对他的感觉。
　　若不是剑宗途径的情绪稳定，恐怕她到现在都无法稳定情绪。
　　好吧，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从失去他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目前能活着，都是因为他。
　　那么，她理所当然就是他的人了。
　　一辈子都是他的。
　　无论他是生是死。
　　面对他的家人，她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是女祀。
　　因此才换了一个正常的说法。
　　虽然很害羞，但还是要说出来。
　　因为资料里显示，顾见临的母亲一直都在犯愁儿子的终身大事。
　　想给顾家留个后。
　　那么她理所当然就要满足这个愿望，可惜当初是灵魂交合，而不是身体。
　　不然的话，这个愿望就能够实现的更圆满一些。
　　“咳咳咳！”
　　陈伯均却已经被茶水给呛到了，因为他是知道小顾的妹妹到底是谁的。
　　大名鼎鼎的月姬！
　　也可以说是目前，幽荧集团出现的最有天赋的天才少女。
　　“女朋友？”
　　苏浩都惊呆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小顾那种冷漠的人，居然开窍了。
　　施静惊讶地捂住嘴巴，眸子里绽放出惊人的异彩，连忙起身绕到白发的少女的身边，问道：“天呐，小顾有女朋友了？姑娘你多大啊？在哪里上学啊？家里是哪人啊？听口音不像峰城的？你们俩怎么认识的？谁先追的谁啊？”
　　这个世界上恐怕再难见到这么八卦的母亲了。
　　一般来说，十七岁的男孩谈恋爱，应该算早恋。
　　但他们的家教没那么严格。
　　反正过几个月就成年了，不如从现在就开始谈。
　　四年以后直接结婚。
　　很显然，这对夫妻只顾着惊讶或惊喜去了。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的女儿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苏有珠低头吃着饼干，每一口都清脆用力，仿佛要把什么东西给咬断一样。
　　她的额发垂落下来，阴影遮住了明净清澈的美眸。
　　眼瞳幽深冰寒，弥漫着森然的杀气。
　　很好。
　　果然是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就觉得有威胁。
　　没想到，最后这个威胁居然还成了气候。
　　可恶！
　　此刻她的脑子里想入非非，开始思考对方进展到了哪一步。
　　不过看这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毕竟是秩序世界的公主殿下，应该不会那么放荡才对。
　　她还有机会。
　　其实唐绫也有点懵，她眨动着凛然地眸子，望着凑上来的女人。
　　“二十岁啊？比小顾大三岁，正好。女大三，抱金砖。”
　　“中央灵枢院是哪里？哦哦哦，魔都的私立大学，我怎么没听说过？哎哟，是我孤陋寡闻了，没想到还是名牌大学，学考古的啊，真好。”
　　“京城人啊？天呐，你们那房价是不是高的离谱？”
　　“小顾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追他呢，这孩子回头我要好好说他。”
　　施静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凑上来就跟她拉家常。
　　唐绫很不适应这样的接触，却又没有丝毫的抵触，只是觉得很亲切。
　　她始终保持着温柔的笑容，视线却游离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
　　他的书桌，他的衣架，他的床。
　　空气里还有他的味道。
　　苏有珠二话没说，咣当一下就把房门给关了。
　　唐绫微微眯起美眸，却没有多说什么。
　　“咳咳，是这样的。”
　　陈伯均眼神变得沉重起来，取出了一份文件。
　　“老陈，这是？”
　　施静微微一愣。
　　苏浩看到那份文件，面色却微微一变。
　　“是这样的，经过我们的调查，老顾的死的确不是一场车祸，而是蓄意的谋杀。有一个神秘的犯罪团伙，报复了老顾。这段时间，小顾也一直都在调查这件事，他已经接近了真相，但就在一周前……他出事了。”
　　陈伯均推出那份文件，沉声说道：“也是一场车祸，车子翻过防护栏坠入了山崖，目前搜救工作还没有停止，但基本判定是……没了。”
　　唐绫抿着朱唇，轻声说道：“对不起。”
　　这个时候，响起了古老的佛经声。
　　那是以太协会的人员，在念诵禁咒。
　　帮助人抚平精神，忘却伤痛。
　　届时，施静和苏浩会认为，小顾已经去世了很多年了。
　　虽然伤痛还在，但却不至于那么悲伤。
　　这也是以太协会在主干成员牺牲以后，所管用的手段。
　　苏有珠看到这份文件，眼神变得狐疑起来。
　　因为就在两分钟前，她的手机里刚收到了一份邮件。
　　上面用密码文写了一句话。
　　三月二十七日，物理考试，6分。
　　配图是一个蛋糕的表情。
　　这是她有一次摸底考试的成绩，由于在考场上睡着了，只考了六分。
　　回去以后，她用一个亲手制作的巧克力蛋糕，换取好哥哥的宽容。
　　顾见临这才没告诉爹妈。
　　这都是只有兄妹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也意味着，顾见临没死。
　　苏浩怔怔地望着那份文件，脑海里嗡嗡作响。
　　扑通一声。
　　施静歪倒在了地上，众人急忙去拉住她。
　　然而就在这么一瞬间，她的手腕上却突然浮现出了一道赤金色的纹路。
　　苏有珠霍然起身，死死盯着妈妈手腕上的印记，眼神微颤。
　　唐绫也是如出一辙的反应，因为她也认识那个特殊的印记。
　　“坏了。”
　　陈伯均呢喃自语：“朱雀氏族的印记……”


###第三百二十七章 至尊和他的女祀
　　重症监护室内，精神波动仪和心率监测器的波纹起伏，节奏逐渐平缓。
　　太华倚在病床上，双手插满针管，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经过一整夜的抢救，她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毕竟太济院有着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疗资源，圣域级的炼药师和神官数不胜数，甚至还有半神坐镇。号称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哪怕你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也能从阎王手里把你拉回来。
　　当然，这不代表她没事了。
　　因为她身上的问题，并不是靠医疗就能解决的。
　　苏醒以后，她先是把自己的三个学生叫过来，开了一个简短的小会。
　　真正决定人类命运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隆重。
　　相反找个没人的地方，随便聊两句就敲定了。
　　因为他们的讨论不需要别的闲杂人等参与。
　　而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意见并不重要。
　　就像有些人就不能理解，总会长和青之王的关系明明已经势如水火，却依旧能保持这么多年来的和平，甚至还能够谈笑风生，坐下来喝喝茶。
　　那是因为他们这种级别的人物在大事面前，早已放下了私人感情。
　　也有人不理解，总会长为什么放任以太协会内部乱斗，导致组织腐烂。
　　这是因为每个组织都要经历腐朽和重生，而总会长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不会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生命浪费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身上。
　　而是选择潜心钻研天人化，开辟新的道路。
　　包括对于隐修会的态度，很多人都认为高层们不作为。
　　但实际上，战争一直都在持续，从未停止过。
　　“他们都走了。”
　　她淡漠问道：“别装哑巴了。”
　　寂静里，太虚柔媚的嗓音响起：“半个小时前，麒麟曾在瀛洲横滨登录过账号，但被我及时阻断。想来，他应该刚刚苏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黑色蕾丝女仆的虚影被凝聚出来，笑容亲切柔和。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太华流露出如释重负地表情，昔日里那双威仪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这是太虚第一次见到她有这种表情。
　　这个心若钢铁般的女人，竟然也会流露出感情。
　　“需要派遣行动组前往瀛洲救援吗？”
　　太虚微笑问道：“瀛洲的八岐社是我们的盟友，但他们最近有些不老实。”
　　太华沉默片刻，冷漠摇头：“八岐社不值得信任，幽荧集团多半已经跟他们达成了合作关系。你可以用我的名义，派遣守夜者和审判庭的人去，但他们只能作为幌子。真正想要对那个孩子动手的人，是隐修会。”
　　“麒麟仙宫第一层最大的秘密，就是登仙之阶。那个神秘的所罗门先生，绝不会放过麒麟和云雀。这次……让影子们动手吧。”
　　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也是时候宣战了。”
　　影子。
　　那是一个不存在于任何档案记录的神秘组织。
　　跟隐修会一样。
　　这是总会长培养出来的，可能存在于任何一个组织的高层或者底层，来无影去无踪。
　　“明白。”
　　太虚平静说道：“我会想办法向他们传达指令。”
　　太华嗯了一声：“我总觉得，老顾说的那个所罗门先生就在身边。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死前尽量要把他给揪出来，挫骨扬灰。”
　　她望着魔都的夜景，思绪忽然飘到了十四年前，曾经的两个下属就守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房门是死死闭合的，他们的声音从外面飘来。
　　“总会长，您就让我去吧，无论是为了绫儿还是为了这个世界。我早年精神受创，这辈子想突破圣域是很难了，我还有几年寿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去闯一次。老顾说过，徐福的手里极有可能有最关键的传承！”
　　“根据我多年来的调查，一切的指向都在麒麟仙宫深处，反正等我四十岁以后，一旦诅咒发作我也必死无疑。一条烂命不值钱，不如您就允了我们。我总觉得，麒麟仙宫深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的发现或许会震惊世界！”
　　两个男人在门口喋喋不休。
　　那时候太华实在是被烦到不行，便怒斥道：“放肆！”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门口的敲门声消停了不到五分钟，又再次响起。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十四年。
　　太华再也听不到那些烦人的敲门声了，没用的下属也死在了战场上。
　　好在他们的牺牲，并没有白费。
　　移花计划因此诞生，天堂之血和降灵术也得以被发掘出来。
　　此后也再没有人来烦她了。
　　只是有时候独处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房门口的敲门声。
　　她恍惚间就觉得，那些没用的东西还会推开门进来，跟她嬉皮笑脸。
　　然而一切不切实际的假想。
　　没有人推门进来，病房里叹息声的回音，却更大了。
　　“总会长，您在考虑为唐子敬和顾辞安平反吗？”
　　太虚一眼就洞穿了她内心的想法。
　　沉默了良久以后，太华摇头说道：“不了，老唐和老顾就留下了这么两个孩子，我还活着，就没必要让孩子们承受那么多压力。这么多年来，我当恶人当惯了，就让他们认为，老唐和老顾是我逼着派出去的吧。”
　　于她而言，真正的领袖，就是要站出来背负一切的。
　　“我明白了。”
　　太虚最后询问道：“最后，天灾们商议的计划，需要立刻推动吗？”
　　那是天灾们今天凑在一起共同商议的一个秘密计划。
　　其名为：重生。
　　“目前而言，天堂之血配合降灵术，还不足以让他们从进化者变成普通人类。说起来，这些家伙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可是一清二楚。”
　　太华抬手一翻，掌心里亮起了五枚黄金的种子，释放出辉煌的光芒。
　　天人之种。
　　这是能够完成天人化的关键。
　　掌握了天人呼吸的天人，融合天人之种以后，便能够施展天人化。
　　前提是你对天人呼吸的了解，足够精深。
　　太华作为天人之楔的掌控者，一共培育出了七枚种子。
　　她自己用了一枚。
　　还有一枚在雷霆的身上。
　　最终手里还剩下五枚。
　　“都想抢啊。”
　　她忽然咳嗽一声，唇边溢出金色的血液，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
　　……
　　幽荧集团的司家，是仅有的六位董事之一，从事的是超凡违禁品的交易，还有最臭名昭著的资源贷款业务，早年也是黑道出身。
　　由于二百年前以太协会把战略根据地彻底定在了东方，因此他们的业务和行动也不太好展开，便在赤的带领下遁入了黑暗世界，目前在北海道的札幌开枝散叶，多年来已经有了极其庞大的势力，生意上跟北美和欧洲多有来往。
　　而就在今夜，司家几乎是倾巢而出，连夜从札幌赶到了横滨。
　　本来坐飞机都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鬼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先头部队只用了四十五分钟就抵达了。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驰骋在长街上，连闯了六个红绿灯。
　　嘟嘟！
　　司机一拍方向盘，前方堵车了。
　　轰隆一声，前方骤然扬起了巨大的沙流，把一群不长眼的暴走族给掀翻。
　　“找死！”
　　司家老太爷面容扭曲，宛若厉鬼一般，眼瞳里闪烁诡异的黑芒。
　　“叔父勇猛！”
　　司行夜微微一笑：“看来蓬莱仙岛一行，老太爷收获匪浅！”
　　这是个戴着黄金面具的少年，黑色的碎发散落在额前，黑色的衬衫衬托出修长匀称的身材，一双灰色的修身裤，踩着白色的运动鞋。
　　看起来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司老太爷瞥了他一眼，这是司家培养了多年的秘密武器，也是天赋最好的一位，同时也是年龄最小的，如今即将加入黄昏候选。
　　“大小姐失踪，的确是头等大事，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交给我出手就好，不要再脏了您老人家的手。”司行夜眼神澄澈干净，看起来是个很好的男孩。
　　司老太爷叹息道：“嗯，孝顺啊。”
　　“说起来，没想到叔父对大小姐的事情如此上心。”
　　司行夜好奇问道：“那位到底是什么人？”
　　司老太爷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其次我也不是为了大小姐才匆匆来这里。孩子，你是我从小培养到大的。相比于司卫安来说，我会更器重你。因为你没用过悲尸循环，并不需要支付自己的天赋为代价。”
　　他顿了顿：“你能走的路，更高，更远。”
　　悲尸循环这种秘术是有代价的。
　　当你完成了仪式以后，实际上你就跟圣域级无缘了。
　　“我明白叔父对我的栽培。”
　　司行夜微微颔首，眼神却有狐疑。
　　不是为了接大小姐，还能是为谁。
　　“这次是为了迎接一个你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这将会让我们的司家，从一个黑暗世界的家族，一跃升至为世界的王座之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需要你做一点小小的牺牲，我的孩子。”司老太爷幽幽说道。
　　“嗯？”
　　司行夜刚想说什么，忽然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
　　因为他中了毒。
　　“你的人际关系，是我们中最干净的。你的年龄也相符，身高也差不多符合，你是斩鬼途径，五阶的月司，还是进化者。最重要的是，你从小就戴着这件神话武装，从没有摘下来过哪怕一刻，没人见过你的脸。”
　　司老太爷淡淡说道：“放心，你不会死，但你会沉睡很久很久，直到那位大人再也不需要你的身份为止。当你醒来以后，你会获得难以想象的馈赠。往上爬，不就是这样么？有时候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他忽然伸手抓住侄子的脖颈，狠声说道：“换来的，却是无上的恩赐！”
　　片刻过后，司行夜因为窒息而昏迷。
　　劳斯莱斯停在了路边。
　　街上又有十多辆超跑并排停在路边。
　　有人从车里走下来，拉开后车门，把昏迷的少年抬了出去。
　　司老太爷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急忙拿下少年手里的黄金面具。
　　他走下车，这次连拐杖都没拿。
　　黑衣保镖们簇拥在他的背后，每个人都是四阶的升华者。
　　最终司老太爷通过卦术的占卜，锁定了一家情侣酒店，他毫不犹豫地招手带人就闯进去，沿途吓到了很多客人，甚至把前台的小姐姐都吓了一跳。
　　他一路来到最顶层，在房间尽头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个背着巨大的武器袋的人，头戴遮阳帽和墨镜，脸上戴着口罩。
　　他正拿着一个仪器，对准了门口的密码锁，打算破门而入。
　　看到有人过来，吃了一惊。
　　“司老太爷？”
　　那个杀手似乎很意外，微微鞠了一躬。
　　司老太爷看了他一眼，铜钱在手里旋转，立刻算到了其身份，淡淡说道：“原来是姜家的黑枭先生啊，我记得您能现在应该在试图晋升圣域级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司家的小少爷，是惹到您了么？”
　　都是同级的升华者，当然没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他在司家的地位，可不是眼前这个人能比的。
　　“司家小少爷？”
　　黑枭似乎愣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着这扇门：“我来这里的时候，听说是这附近有袭击大小姐的刺客，顺着足迹来找人的。”
　　面对司家，他也不敢造次。
　　只能再次深鞠躬：“抱歉，打扰了。”
　　说完他倒退几步，从另一个出口转身下楼。
　　司老太爷当即低声吩咐道：“盯着他，看他有没有走远。”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房间里传来淡漠的声音：“进来。”
　　司老太爷鼓起勇气推开门，带人走了进去。
　　他是低着头的，表示出自己的恭敬和低头，眼角的余光都不敢乱瞄。
　　下属们是他精心挑选的，经过严格的训练，自然也不会乱看。
　　他们只是隐约察觉到，有人站在落地窗前。
　　他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人。
　　“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么？”
　　顾见临俯瞰着落地窗的夜色，实际上他刚才是打算瞬移出去的，因为面对一个六阶的霸王途径，或许会被纠缠一段时间，才能将其斩杀。
　　而这个时间，已经足够隐修会的人包围而来了。
　　司老太爷连忙拿出那个黄金面具，甚至还不忘在上面喷了点消毒水，然后拿手帕擦拭干净，双手送上：“只要戴上这个面具，就不会有人怀疑您的身份。从此以后，您就是司行夜，司家的小少爷，我的……”
　　他颤颤巍巍的，仿佛惊恐至极：“我的侄子。”
　　这是大不敬。
　　但也是临时能找到的，最好的身份了。
　　“没关系，我只要这个身份没有问题就好。”
　　顾见临抱着怀里沉睡的女人，淡淡说道：“走吧。”
　　这个时候，云雀还在他的怀里沉睡，裹着贴身的浴袍。
　　为了保险起见，顾见临给她套上了自己的黑风衣，遮挡的严严实实。
　　省得这女人醒来以后发疯。
　　“您没有告诉我，您还带了一个女人。”
　　司老太爷也嗅到了浓郁的兰麝香气，第一时间就想到至尊的怀里抱着的是个绝世的美人，有些为难说道：“我们需不需要给她安排一个身份？”
　　他一时间有点犯愁，在脑海里飞速的思考着主意。
　　“不用。”
　　顾见临望向怀里昏迷的绝美少女，沉思片刻：“一个女祀而已。”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让这群人知道她的身份了。
　　司老太爷如蒙大赦，急忙转身招呼下属：“快，别冒犯了老板！”
　　下属们从背后抽出黑伞，低着头簇拥上前，把少年和少女笼罩起来。
　　顾见临戴上黄金面具，双手抱着怀里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外。
　　司老太爷在前面带路，前一刻他还是卑躬屈膝的老太监，下一秒就挺直了腰身，流露出不怒自威的神情，大人物的气场尽显无疑。
　　这间酒店的每个房间都被黑衣男们看守，防止有人出来乱看。
　　酒店的大厅已经被清场。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门口，灯光雪亮。
　　有人打开了后车门，顾见临很自然地抱着女祀坐了进去。
　　车门关闭。车窗缓缓上升，挡住了一切。
　　“呼。”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趴在他怀里的少女，心想逃亡的时刻终于结束了，再也不用担心作为黑户在异国他乡被人追杀这种事了。
　　“你们都给我到后面去。”
　　司老太爷命令道：“我亲自开车！”
　　这次是要护送重量级人物，也是迎接一位神明回家。
　　马虎不得。
　　他也不希望这种千载难逢的时刻，还有别的下属在旁边当电灯泡。
　　然而就在司老太爷准备坐进驾驶室的时候，迎面而来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甩尾在他的面前，剧烈摩擦地面的轮胎，几乎冒出了浓烟。
　　不止如此，还有十余辆超跑驰骋而来，西装革履的女人们纷纷下车。
　　“那是谁？”
　　顾见临皱眉，把怀里的女人往自己胸膛凑了凑，省得被人看到。
　　“您稍等，貌似是宗家老头的干女儿，一直在我们作对。”
　　司老太爷露出恭敬的笑容，转而换了一张脸，冷眼相视。
　　那辆红色的兰博基尼的驾驶里走下来的果然是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冷艳又凌厉的黑发御姐，戴着深灰色的礼帽，黑色蕾丝的披肩，束腰的灰色套裙，一双修长丰腴的腿套着高筒靴，手里还握着手杖。
　　完全是一副英伦风的打扮。
　　气场很足。
　　像是个霸道的女总裁。
　　“司老太爷。”
　　她抬起美眸，淡淡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老太爷冷哼一声：“我倒是也想问，苏小姐在这做什么？”
　　劳斯莱斯的后座上，顾见临把少女放到一边，深深望向那个女人。
　　似曾相识的脸，曾经在哪里见过。
　　嗯，苏有夏。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月姬：我砍死他！
　　横滨的街头，顶级跑车亮着雪亮的车灯，路人们纷纷好奇地围观拍照，但又被不知名的人员给拉走，繁华的长街转眼间就变成了空巷。
　　苏有夏拄着精致的手杖，斜倚着超跑的车前盖，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帮她点燃了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火光在黑夜里摇曳，烟雾弥漫。
　　她的举止优雅从容，曼妙惹火的身材曲线，像是一朵被雨淋湿的玫瑰，嗓音偏中性，略显冷淡：“不久之前，这里出现了大小姐的气息，夏家的宫本小次郎当场被杀，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
　　“但我倒是很好奇，您明明贵为家主，居然还亲自来了一趟。”
　　她的视线转而望向那辆劳斯莱斯，眼波流盼：“您是算到了什么？”
　　卦师途径数量稀少，各个都是稀罕货。
　　司家的这位老太爷虽然名声臭，但不得不说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本人出现在这里，绝对有猫腻。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司老太爷却只是笑了笑，说道：“家里有个孩子不成器，特意跑到横滨来，闹出了点事，还要我来亲自处理。”
　　苏有夏感到颇为意外，因为她跟眼前这个死老头子作对很久了，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友好的态度，一时间她甚至生出了一些疑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女秘书立刻送上了平板电脑，调取出了这家情人酒店的监控。
　　视频里显示有一对年轻的男女贴在一起走进大厅，巧妙地避开了摄像头的角度，只能看到背影，是修长挺拔的少年，还有身材曼妙的少女。
　　下一段视频里，就是阴冷的老人走在前面，背后是跟着被下属们簇拥的人，透过黑伞之间的缝隙遮挡，隐约能看到那个人怀里抱着个女人，戴着黄金面具。
　　这个特征让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
　　司家秘密培养的小少爷，司行夜。
　　本来以为这个人只是一个寻常的天才而已。
　　毕竟这年头，天才本来就不少见，以太协会里就冒出了不少超级天才，比如最近名声大噪的麒麟，还有久负盛名的雷霆，以及快要问鼎六阶的太子。
　　但没想到，司老太爷对这个后人的态度如此重视，甚至可以说是隆重对待。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司老太爷也不知道为什么，车里传达而来的精神意念，是让他态度客气一点，而他作为打工仔也不敢问，只能笑呵呵道：“接回了不成器的小家伙，我还要继续去寻找大小姐的踪迹。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马虎不得。”
　　苏有夏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想在那位大小姐面前献殷勤，倒也不丢人。
　　就在这时，他们的手机同时响起，有电话进来。
　　“各大家族的代表们，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如今已经是深夜三点了，你们还没有找到大小姐的踪迹么？看来我们的大小姐有点任性。友情提示，这位的脾气可不是很好，你们找她的时候要小心点，别冒犯了她。”
　　那是军师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宫本小次郎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回头记得把他的尸体带回来，我要仔细研究一下。麒麟仙宫第二层的大门即将打开，最近有时间的都来东京一趟，有要事相商。”
　　与此同时，通话由公共频道，转到了私密频道。
　　“司老太爷，上次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军师的声音响起。
　　苏有夏眯起美眸，因为她的手机里也能听到这个声音。
　　明显就是说给他听的。
　　司老太爷沉默片刻：“还在考虑当中，毕竟接受这个婚约，大概就意味着我们跟姜家的合作全面垮台。毕竟，姜寒衣死了，司卫安也死了，其余的黄昏候选，他们背后的势力虽然能安抚，但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苏有夏听到婚约这两个字，美眸里闪过稍纵即逝的杀意，旋即收敛。
　　“如果我没记错，是司家和姜家联手，先去对付我妹妹的吧？”
　　她冷声说道：“从归葬之森开始，就结下的恩怨。”
　　眼看着气氛即将剑拔弩张，军师又笑道：“好了，我亲爱的苏小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妹妹的那位心上人，如今八成已经没了。升华者的世界里，永远是要以利益为第一位，否则是活不下去的，她总要明白这个道理。”
　　“你们姐妹俩被姜家打压，最好的办法就是投身于另一个家族。但只是以候选者的身份，那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亲上加亲才行。”
　　他笑道：“化敌为友，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么？对于司家而言，死了一个司卫安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月姬的天赋无可媲美，将来必定能够问鼎王座。只要她活着，就必然会成为天灾。嗯，拥有一位天灾的家族，你们都懂。”
　　苏有夏眼神变得阴沉起来，拄着手杖的右手微微收紧。
　　她也知道，联姻是最好的选择，只有这样才能让妹妹重回黑暗世界。
　　但她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不回。
　　其实这个诱惑确实很大，司老太爷也很动心。
　　毕竟那可是天灾级的资质，谁不想要呢。
　　但如今，他的背后是那位伟大的存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脑海里传来的精神意念，微微动容：“我明白了，请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我会给您一个答复。”
　　“很好。”
　　军师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苏有夏冷哼一声，转身上车。
　　带着车队呼啸而去。
　　司老太爷也重新坐回了驾驶座上，恭敬说道：“老板，我回来了。”
　　顾见临之前的神侍，其实倒也没什么太过尊贵的身份，而现如今控制了司家以后，仿佛一跃而上变成了什么黑道大人物，而自己就仿佛是个教父。
　　他回忆着一些黑道电影里的片段，不经意间抬起了右手，像是撸猫一样抚摸着怀里少女的长发，淡淡说道：“刚才说的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老太爷干咳一声，连忙说道：“是这样的，毕竟为了不让人起疑，司家还是要坚定一下立场的，坚持指控月姬的背叛行为，索要一些利益。否则的话，就这么直接让步，就太过明显了，合作的姜家也会起疑。”
　　“军师的意思是，让我们放弃指控，让月姬嫁入司家。”
　　他顿了顿：“这样的话，司家就拥有了一个超级天才，代价是从此以后可能要跟姜家为敌。但军师说过，愿意给我们提供一定的保护。”
　　顾见临挑起眉毛，平静问道：“你没同意？”
　　司老太爷连忙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的人，我哪配做主啊，最近就在疯狂联系您，但您日理万机，一直没搭理我这个蝼蚁。”
　　顾见临继续问道：“联姻的对象呢？”
　　司老太爷干咳一声，解释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就是被您取代的这位了，如果现在要同意这门婚事的话，那必然是由您代替。我们会抹掉真正的司行夜的记忆，从今天开始他就不配拥有这个名字和身份了。”
　　顾见临沉思片刻，如今自己控制了整个司家，确实应该把那个姑娘接过来。
　　这样一来，整个家族的资源都会倾斜于她。
　　而柳家那边，依旧可以作为她的盟友。
　　再加上苏有夏所在的宗家，一下子六大家族里就相当于结合了三家。
　　反正联姻的对象是自己，也省得别人再打她的主意了。
　　“回去告诉军师，同意这门婚事。”
　　他想了想：“有个条件，尽快让月姬来见我。”
　　司老太爷心想果然，连忙说道：“一切如您所愿，老板。”
　　漆黑的夜幕下，劳斯莱斯呼啸而去，背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车队。
　　……
　　……
　　东京千代田区一处幽静庭院里，随风洒落的樱花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纷纷扬扬的像是一场粉色的浪潮，落到清澈的池水里，随着涟漪荡漾。
　　顾见临把昏迷的少女放在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
　　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把她给弄醒了。
　　经过一整夜的长途跋涉，他们从横滨来到了东京，从逃亡的苦命鸳鸯，摇身一变成了大家族的掌权者，借助司家的影响力，暂时摆脱了追杀。
　　当然，这不代表危机已经解除了，只是暂时没有那么窘迫了而已。
　　毕竟司家也算不得多么的强大。
　　而他们的对手却是隐修会。
　　“睡死算了，没用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
　　云雀至今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一个九阶的烛阴神躺在身边却不能用，让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要是再来个圣域级的杀手，他的心态都要爆炸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翻车了都得拉对方下水。
　　顾见临也没办法，只能把她给带在身边养着，而且他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有伺候别人的经验，除了在梦里给老妖怪端茶送水捏腰捶腿之外。
　　现在倒好，刚学会的东西，就要学以致用了。
　　他把女孩子的日常起居用品都备齐了，放在这个房间里。
　　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以后，才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呼，真要命。”
　　他坐在庭院的榻榻米上，抚摸着脸上的黄金面具。
　　这是一件神话武装，名为幽魂面具。
　　拥有摄人心魄的效果，可以魅惑人类的精神，前提是要位阶压制。
　　或者把对手重伤。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用的东西就是了。
　　不得不说，司老太爷如果穿越到古代，绝对是掌印太监级别的，他能把一切事物都处理的很好，而且不会让你感到丝毫不适，方圆五百米以内没有任何闲杂人等，但在这个距离之外却有警卫严格把手，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还是顾见临这辈子第一次住大别墅。
　　因为之前的环境，大家都在忙着攻略古神界，根本不讲权势那一套。
　　结果回归了现实世界，资源和势力的差距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好在提前收服了司家。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次来瀛洲是预料之外，但也可以在这里先玩玩。
　　毕竟顾见临活到现在，连神户和牛都没吃过。
　　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秋叶原逛逛。
　　有珠就很喜欢这样的地方。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
　　顾见临欣赏着樱花，享受着百忙之余的空闲，轻声感慨。
　　他的新手机震动起来，有一条消息进来。
　　司老太爷：“老板，月姬正跟随车队，在来见您的路上。”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以月姬的性格，居然这么快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司老太爷：“想来应该是提着刀来砍您的。”
　　顾见临心想那就等着她来吧，正好给她一个惊喜。
　　愚蠢的一抹多，这就你的欧尼桑为你打下的江山。
　　庭院外响起了跑车刹车的声音，有人打开车门，轻盈地落了下来。
　　顾见临扶着黄金面具，起身迎接。
　　……
　　……
　　月姬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因为她的家里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试图抢走她养了快十年的男人，甚至还当着父母的面宣示主权，而她这个自诩的正室居然毫无反驳的理由和立场。
　　这要是正妻打小三，一巴掌就下去了。
　　而她不是。
　　甚至她还得叫那个女人一声嫂子，真是岂有此理。
　　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憋屈的事情了。
　　当然令她心情坠入谷底的一件事就是，妈妈已经到四十岁了，手腕上也显露出了朱雀氏族的印记，这就意味着她并没有摆脱诅咒，依旧被牵连了。
　　老师当年做出的牺牲，白废了一半。
　　当然也不能说彻底白废，因为当初的老师已经的确给不了妈妈幸福了，与其把这个女人套在自己身边让她守活寡，不如给她自由，让她去追寻幸福。
　　后来妈妈也不恨老师，只是觉得很可惜。
　　真正的成年人都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也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唯一受伤害的或许就只有孩子，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么小的年纪哪来的话语权呢。
　　好在目前而言，朱雀氏族的诅咒已经出现端倪。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的诡谲恐怖。
　　如果是以老师那样的情况，未必不能活下来。
　　真正让她感到火冒三丈的是，她的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婚约。
　　什么土鸡瓦狗，也配跟她订婚。
　　这是司家提出的条件，只要月姬愿意嫁过来，那么他们就对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会以最隆重的姿态欢迎她重归黑暗世界，并且从此鼎力相助。
　　呵呵！
　　想屁吃。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她只是沉默一秒，就果断选择同意。
　　她想的很简单，先用分身坐车过来看看未婚夫是谁。
　　然后再一刀砍死。
　　“月姬小姐，行夜少爷就在庭院里。”
　　美貌的女司机恭敬行礼。
　　月姬扶正猫脸面具，一头白金的长发飘摇，黑色的黑丝短裙在风里摇摆，抬起一双细长的美腿下车，皮鞋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她的手里握着一柄用绷带裹住的剑，那是来自蓬莱仙岛的战利品。
　　天丛云剑！
　　吱呀一声，门开了。
　　有人坐在庭院的榻榻米上喝茶，看起来相当的惬意。
　　月姬骤然拔刀，绷带在风中破碎，凄寒的刀光斩落！
　　铛！
　　关键时刻，顾见临也拔刀格挡，血红色的鬼刀冒着森然的杀气，硬生生架住了扑面而来的一刀，刀气四散开来，碎裂满地的樱花。
　　“嗯？”
　　月姬望向这柄血红色的鬼刀：“九阴？”
　　“是我！”
　　顾见临沉声说道。
　　月姬美眸里闪过一丝错愕，望向那双幽深沉静的眼瞳。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好！
　　她后撤半步，拔刀再斩！
　　顾见临吃了一惊，这姑娘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二十九章 神秘坐标，金屋藏娇
　　时隔多年，顾见临再次体验了一把捉迷藏的快乐。
　　兄妹两个人都是斩鬼途径，而且都已经达到了五阶的月司，神速力的加持已经快到像是一阵风，在庭院和水池里闪转腾挪，在樱花树顶和高耸的围墙间来回跳跃，有时候还会蹿上屋顶，或者在几个空房间里来回闪烁。
　　这真是没天理了。
　　用着麒麟尊者的天丛云剑，来砍他这个主人。
　　要知道，月姬能收服天丛云剑，还是靠着他的意志！
　　没天理了！
　　咔嚓！
　　宛若缠绕着阳炎的天丛云剑，贯穿了榻榻米。
　　顾见临躺在地板上，双手举过头顶，无奈说道：“好吧，你赢了。”
　　事实上晋升五阶以后，他本身又是双核驱动，速度比同阶要快一倍。
　　有珠想要追上他是很难的。
　　但从见面就砍这件事来看，怕是对他起了什么杀心。
　　还是先投降，看看她到底在作什么妖。
　　清寒的体香扑面而来，苏有珠跨坐在他的腰上，一把扯掉了他的黄金面具，看着那张朝思暮想了整整十年的脸，眼神冰寒：“顾见临！”
　　顾见临明显感觉到她是真的生气了，杀气四溢：“怎么了？”
　　月姬俯下身，跟他四目相对，呼吸里隐约有淡淡的幽香，仔细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咬着牙说道：“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是我鼻子犯的罪？”
　　月姬松开剑柄，双手叉腰：“不要装傻充愣，你跟唐绫发生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你用影子陪在我身边，本体是不是去找她了？”
　　顾见临本能地皱眉，纠正道：“我是去找登仙之阶的。”
　　月姬冷声说道：“登仙之阶呢？”
　　顾见临回答道：“登完了。”
　　月姬寒声说道：“你进阶了！”
　　顾见临想到进阶这个事就很尴尬，因为当初徐福说的那个副作用，最后被冰川坠落的声音给淹没了，连带着他也没有听到。实际上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当初登仙的时候出现的那些缠绵的画面，是灵魂意义上的交融。
　　而且古老的传统里，有着是定终身的意义。
　　他还以为是什么幻觉呢。
　　结果事后，仪式就莫名其妙就完成了。
　　这件事该怎么解释呢。
　　怎么解释，有珠都会生气。
　　顾见临脑子思路直，但他也不是傻子。
　　他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喜欢自己，只是因为种种因素现在没法考虑感情上的事情，最起码也要等到有底气面对朱雀氏族的诅咒再说。
　　而且，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是毒药。
　　越会腐化他的心智。
　　他虽然自诩自制力很强，但身前这个少女显然是磨人的小妖精。
　　得道高僧或许有一天也会被妖娆妩媚的女妖精给迷住。
　　这就跟高中的时候不要谈恋爱是一个道理，如果当你的床上躺着一个穿睡衣和渔网袜的美少女，她还在你的耳边你温声细语，看你还有没有定力写作业。
　　月姬哪里管他那么多，拔出天丛云剑划破了他的手指，挤出了一滴鲜血。
　　只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银针，插入那滴血里。
　　“你在干什么？”
　　顾见临好奇问道。
　　月姬扯掉脸上的面具，随口说道：“检查一下你是不是处子之身。”
　　神特么处子之身。
　　顾见临都有点绷不住了。
　　“咦，你居然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月姬望着手里的银针，发现居然没有变色，喃喃说道：“这东西都是古代的女皇检查男祀用的，确保男祀能保证纯阳之躯。如果一旦破身，那么就银针就会被染红。大概就跟女祀手腕上的守宫砂是一个道理。”
　　顾见临强行起身，好奇问道：“那你有守宫砂吗？”
　　月姬冷着脸说道：“我为什么要用那种东西？搞在手腕上以后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把你给上了吗？还是说让爸妈知道你把我给上了？到时候怎么收场？”
　　天知道这姑娘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顾见临直接就不说话了，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
　　不给她胡搅蛮缠的机会。
　　“那你是怎么进阶的？”
　　月姬狐疑问道。
　　顾见临憋了半天也不好意思把之前的事情说出来，便说道：“九阴的特性，我可以转化到斩鬼途径，然后通过斩鬼途径来进阶，算是卡了个bug。”
　　“是么？我记得老师对我说过，本质上每个途径的晋升仪式虽然都不一样，但本质上都是提升灵魂的强度，只要灵魂的强度上去了就是没问题了。”月姬从这个角度考虑了一下，倒是真的很合理，只是有点犯嘀咕。
　　“既然你们没发生什么，为什么唐绫会说她是你女朋友？”
　　她双手抱胸，质问道：“我都没这么说过。”
　　顾见临一愣：“她居然这么说？”
　　月姬寒声说道：“她还以为你死了！”
　　顾见临心想自己最后的举动，确实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能活下来，还是因为唤醒了初代麒麟尊者留下来的力量。
　　再加上云雀的帮助。
　　“或许她是心软了吧，觉得我已经死了，所以想以女朋友的身份来尽孝？”
　　顾见临沉吟片刻：“等等，妈妈呢？”
　　月姬眼神本能地闪烁了一瞬间，但被他给捕捉到了。
　　“怎么回事？”
　　顾见临沉声问道。
　　月姬沉默了良久，轻声说道：“妈妈四十岁了。”
　　就这么一句话，顾见临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不过你别着急，现在我们已经查清了诅咒的根源，如果是要面对一位始祖的话，那么活下来的概率是很大的。哪怕面对整个朱雀氏族，也有希望。毕竟一旦真的那种情况发生了，必然是人类和古神族之间的决战。”
　　月姬细声细气道：“妈妈已经被送去魔都总部了，总会长亲自接见。”
　　顾见临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总会长有多强大，他再清楚不过了。
　　从某种意义上，应该不会弱于老师。
　　因为总会长最后研究出的天人化太可怕了。
　　只是一个精神意念的投影，就能压着徐福打。
　　要知道，同为九阶的半神，徐福还拥有三种古神基因，强到莫名。
　　结果连本尊都没见到，就被击溃了。
　　如果说诅咒的根源是来自朱雀氏族的袭杀。
　　那么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总会长的身边。
　　这就是姬前辈当初说的，开发天人界域的力量，创造一条新的道路。
　　这是跟进化之路截然相反的力量。
　　相比之下，更适用于人类，或许只是条件苛刻了一些，能掌握的人比较少。
　　“对了，我这次去永生之海深处，找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顾见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认真说道：“顾辞安，唐子敬，他们都是影子。总会长亲自培养的，用于对抗隐修会的神秘组织，这样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应该都潜伏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渗透在各大组织之间。”
　　果不其然，月姬的性格就是这样，并不只是单纯的恋爱脑。
　　只要一谈到正事，她就变成昔日的冰山美少女了。
　　“影子？”
　　她轻声呢喃：“难怪。”
　　很显然，她想到了当年发生的很多事情，对老师的身份有了更多的猜测。
　　“难怪什么？”
　　顾见临好奇问道。
　　月姬若有所思，说道：“老师当年执行的那些任务，并不完全都是来自于守夜者的。我本以为他是为了调查私事，但有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如果说，老师的直属上司是总会长，那么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顾见临沉默片刻，拿出手机打开绘图功能，写下一串密语。
　　“我在永生之海的深处见到了唐子敬。”
　　他把手机递过去：“你翻译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月姬接过来一看：“这是一串坐标，地点就在东京都的某个地方。”
　　“唐子敬生前，就给我留下了这么一个坐标？”
　　顾见临分析道：“我想这个坐标应该有某种特殊意义，很有可能就跟他们追查的事情有关。临死前，他什么都没有说，我想应该是他也不知道这个坐标到底有什么。最后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老顾最后一次探索古神界时留给他的。”
　　他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巧得像是命运的安排。
　　唐子敬留下了一串神秘的坐标，就在瀛洲的东京。
　　而他从古神界归来，也机缘巧合来到了这里。
　　等等。
　　真的是巧合么？
　　他转身，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云雀就在那里沉睡。
　　“说起来，你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司家的小少爷？”
　　月姬狐疑地盯着他：“还要跟我订婚？”
　　她今天听到这件事的是火冒三丈。
　　结果谁知道，所谓的未婚夫，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顾见临摆了摆手：“那是我的主意，想把你弄回黑暗世界，总得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正好，司家也可以成为你的庇护伞，他们的势力很大，很安全。”
　　“哦？”
　　月姬瞥着他，哼哼道：“真的就是这样么？”
　　顾见临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么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依然是兄妹吗？”
　　月姬凑过来，冰雪般精致的容颜忽然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还是说，我们现在就是未婚夫妻了？司家的小少爷？”
　　马甲什么的，不重要。
　　人是这个人就是了。
　　呵，这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男女朋友算什么。
　　未婚夫妻才是更进一步的好吧。
　　顾见临以手扶额，果然又被她给找到了破绽。
　　“你刚才的眼神，一直在往那扇门里看。”
　　月姬敏锐地捕捉到了奸情，扭头望去：“那里有谁？”


###第三百三十章 神秘失踪的尸体
　　顾见临心里咯噔一声。
　　月姬素来敏感，作为资深攻略者的她也拥有相当灵敏的嗅觉，往往隔着百米的距离都能闻到血腥味，更何况是如此浓烈的兰麝香气。
　　她当即拎着刀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扯开房门。
　　“等等。”
　　顾见临想要阻止，但也来不及了。
　　没想到，当月姬拉开房门以后，却愣住了：“没人么？”
　　顾见临也是一愣，因为在他的视线里，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女就躺在床上沉睡，黑发如瀑散落在卡其色的枕头上，被子下的曲线曼妙诱人，令人血脉贲张。
　　忽然间，他的眼瞳有种烧灼般的疼痛，让他本能地吸了一口气。
　　他连忙摸出手机，用漆黑的屏幕充当镜子望向自己的双眼，只见深邃的眼瞳深处氤氲着血色，仿佛另一双妖异魅惑的竖瞳睁开，森冷又残忍。
　　月姬明显想到了什么鬼故事，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角，环顾四周，狐疑说道：“等一下，你该不会被什么不详的东西给缠上了吧？这房间里有什么？”
　　要知道，顾见临可是从永生之海深处归来的人，牵扯到了至尊级的博弈，天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要是惹上什么怪东西，一点儿都不奇怪。
　　相反，他平安无事，才让人觉得反常。
　　“嗯，该怎么跟你解释呢，总之你看不到就好。”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揉着眼睛，叹息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是少年不详了。不过问题也不大，那个东西暂时奈何不了我，老师曾经帮我求来了金銮凤羽，我有师祖母的力量护体，百邪不侵。”
　　“暂时离开这里吧，千万不要谈论她，也不要提起她的名字。”
　　他严肃说道：“很恐怖的。”
　　很显然，云雀即便在昏迷状态，也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只有自己能够看到她。
　　而且多半，她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真的那么恐怖？”
　　月姬牵着他的手，发现他掌心冰凉，浑身紧绷。
　　绝对不是装的。
　　顾见临是真的很警惕。
　　所以，这个房间里的秘密没有什么奸情，而是真的有什么怪东西。
　　甚至连顾见临这种人，都能被吓成这样。
　　那个兰麝般的香气本该属于一个绝世的美人，如今在她眼里却如女鬼般的阴森恐怖，连带着这个和风的庭院都变得阴森起来了，透着诡异的杀气。
　　“嗯，凡人不可力敌。”
　　顾见临想离开又有点不放心，最后还是把影子凝聚出来，留在房间里。
　　以防万一。
　　月姬见到他如此谨慎，对这个所谓的不详，愈发的好奇了起来。
　　因为顾见临在离开了那个房间以后，明显卸下了多日来的紧张和防备，本能地握紧了她的手，走路的时候跟她紧挨着，说话时也凑得很近。
　　通常而言，顾见临都是会避免发生肢体接触的。
　　今天不一样，看来他是真的很需要她。
　　如果顾见临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概吐槽这一句这不是废话嘛。
　　相比于能毒死人的曼陀罗花。
　　还是人畜无害的家花更让人心旷神怡，起码不会感觉到压力。
　　月姬很开心能帮他分担一些压力，朱唇不经意间翘了起来，翘着不存在的尾巴，陪着他走过庭院里的樱花树，沿着被花瓣铺满的小道越走越远。
　　“还没午饭吧？我让人去安排一下。”
　　“没有，本来子衿阿姨带着我在札幌躲着，那里有她们陆家的产业。我姐姐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人给我安排了婚事，我就连夜坐飞机过来了。”
　　“子衿阿姨进阶圣域了吗？”
　　“嗯，如果有需要的话，她随时都可以杀过来。”
　　“难得，在异国他乡有一个圣域级当做援军。”
　　“你是怎么收服司家的？”
　　“没有，我只是用某种特殊的方式，把真正的司行夜给取代了而已。”
　　“原来如此，这么说一旦暴露身份，就会有危险？”
　　“算是吧。”
　　顾见临并没有说司家的家主已经被自己用古神之血给控制了，因为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反而会增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司家本身，也就只有老太爷一个人是绝对可控的。
　　其他下人，未必就能保持绝对的忠诚。
　　因此从后院走到前厅的时候，两个人就要保持一些距离了，重新戴上面具。
　　月姬恢复了冰山美少女的模样，握着天丛云剑，眼神冰寒。
　　奢华的前厅，装潢风格简约又大气，阳光从透明天窗落下来，巧妙地切割了光和暗，阴影下的原木长桌摆着精美的甜点和新鲜的水果，还有各式的饮品。
　　“小少爷，月姬小姐。”
　　年迈的管家在前厅微微躬身，毕恭毕敬说道：“午餐已经为二位准备好了，现打捞上来的蓝鳍金枪鱼腩，配新鲜的金枪鱼骨髓。其余的配菜还是按照您往日的菜单来准备的，厨房里还有一块您之前吩咐过熟成的和牛，要不要现在……”
　　不得不说，司家的确是有权有势。
　　就这么一顿午饭，配上餐酒什么的，就是他们一家一个月的总收入了。
　　根据资料显示，司行夜这个人虽然很干净，但是很会享受生活。
　　的确是大家族的少爷。
　　顾见临摆了摆手，示意管家自己看着办。
　　“这么说来，我算是跟着你沾光了？”
　　月姬坐在桌子对面，裙摆下一双黑丝美腿晃晃悠悠。
　　她以手托腮，随手拿了一瓶冰镇的橙汁过来，夹着银质的勺子轻轻搅拌，显然对于大家族这一套已经习惯了，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适。
　　相反，顾见临就略微有些拘谨，生怕暴露了身份。
　　“这些都不重要。”
　　他忽然说道：“重要的是，你是姜家的后裔，对吧？”
　　关于这件事，他早就想说了。
　　只是一直都没什么合适的机会。
　　月姬夹着勺子的手微微一僵，低着头没说什么。
　　“这就是你一直瞒着我的原因，也是你会前往黑暗世界的理由。你和你姐姐的生母是姜家的嫡系，你们一直都在夹缝中生存。”
　　顾见临提到这个话题，终于在心理上占据了上风，摆弄着桌子上的餐酒，有意无意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生母经常会想要来探望你吧？妈妈和苏叔叔也提起过，她还会时不时的给你打电话，但是她的号码被你给拉黑了。”
　　月姬抬起头，撇嘴：“你怎么知道的？”
　　“还记得清明节后开学那天，你生母给你打电话吗？”
　　顾见临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解释道：“后来我回家的时候就查了一下你手机，发现被你拉黑的号码居然有一百多个。”
　　月姬一愣：“你什么时候查的我手机？”
　　顾见临又憋了一下：“你在我房间补习到睡着的时候。”
　　月姬盯着他，幽幽说道：“所以我在你的房间里睡着了，你居然什么都没有对我做，而是查我的手机？我就这么没有魅力么？”
　　顾见临瞥了一眼她圆润的香肩和精致的锁骨，还有裙摆下的一双美腿。
　　不得不说，魅力是有的。
　　奈何他心如磐石，纹丝不动：“没有，我还把你抱到床上了。”
　　呵。
　　抱到床上，那就是真的抱到了床上，什么都不会发生。
　　“没意思。”
　　月姬鼓着腮，嘀咕道：“都怪子衿阿姨多嘴。”
　　“现在我也来到你的世界了。”
　　顾见临凝视着她的眼睛：“还打算瞒着我么？”
　　月姬哼道：“我们现在可是在一个很浪漫的城市里，你不带着我去逛街赏樱，不陪我去秋叶原拍照买手办，反而是在查我的户口？”
　　顾见临摇头说道：“就像你那么了解我一样，我也想要了解你。”
　　这句话要是放在日漫里，一般就是表白的意思了。
　　只可惜，月姬太了解这个少年了，他就是很单纯的字面意思而已。
　　最终她叹了口气，妥协了。
　　“那个女人的确是姜家的后裔，而且还是黄昏的成员。”
　　她语气里没什么感情，嗓音沉静：“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跟我爸离婚了，回到了姜家当她的大小姐，顺带着把我爸的记忆和灵性都抹去了。”
　　顾见临放在桌边的右手触电般一弹：“苏叔叔也是升华者？”
　　“很久以前是，但他现在自己都不记得了，现在他还在为以太协会的编外部门效力，从事一些古代文物的研究和调查。姜家人洗掉了他的记忆，顺便还用药物破坏了他的身体结构，导致他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月姬眼神里一片寒冷，淡淡说道：“当年他们还想对我们这么做。”
　　顾见临心中微沉。
　　“我姐姐觉醒的早，提前混入了宗家，躲过了一劫。后来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本家人就盯上了我，想要在我觉醒之前，把我扼杀在摇篮里。”
　　月姬幽幽说道：“结果他们没想到，我是自主觉醒的。”
　　顾见临若有所思：“然后你就遇到了我爸？”
　　“嗯，在老师的庇护下，姜家人不敢对我做什么。”
　　月姬低头喝着橙汁，说道：“这里面或许也有那个女人在周旋，但她终归是没有办法反抗家族的。赤之王留下的信仰和威严，没有人可以撼动，包括她。我们姐妹俩能活下来，大概就是姜家对我们最大的恩赐了吧？”
　　顾见临微微颔首：“原来如此，我昨天见过你姐姐了。”
　　月姬一愣。
　　“在横滨遇到的，差点起了冲突。”
　　顾见临想了想，说道：“回头你可以跟她解释一下我的身份，以后就不用费那么大力气跟司家斗来斗去了。我会想办法在黑暗世界里的扎根，以最快的速度开枝散叶。我在司家，她在宗家，而你背靠柳家。很有搞头，不是么？”
　　月姬愣了半天，眨动着一双美眸。
　　“我真的是没想到，你居然能把司家的小少爷给顶替了。”
　　她吐槽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离奇的事情还有很多，慢慢习惯就好。”
　　顾见临淡淡说道。
　　他们的谈话已经用不存之锁给笼罩了起来，不用担心监听的问题。
　　等到午餐被佣人们端上来，兄妹两个人享受了久违的独处时光。
　　月姬还提出想去秋叶原逛一逛，因为她本身拥有宅女属性，平时没事在家就会买各种假发服装道具，对着镜子拍来拍去，像是个真人手办。
　　秋叶原对她这种宅女而言，算得上是天堂了。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药妆店吸引她，她需要采购一些新的化妆品。
　　顾见临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一直很讨厌人多的地方，相比之下还是北海道更吸引他，或者去一些动漫里的圣地巡礼什么的。
　　只能说，同一座城市，对于不同的人而言，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对于一部分老司机而言，东京这座城市最吸引人的可能就是歌舞集团和脱衣舞俱乐部，还有某些贩卖老师们大作的光盘店了。
　　当然，吃喝玩乐不是重点。
　　最重要的是，他们想要去那个坐标的位置看一看。
　　说不定会有什么重大的发现。
　　然而就在他们俩准备出门的时候，手机却不约而同的颤动起来。
　　“军师的短信。”
　　月姬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多半是有任务了。”
　　顾见临不太懂黄昏候选的规矩，有些茫然地摸出手机。
　　“宫本小次郎的尸体不见了？”
　　他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他眼瞳里仿佛睁开了另一双妖异魅惑的竖瞳。
　　记忆汹涌而来。
　　灯光忽明忽灭的长街，死寂的千钰日料店，遍地的鲜血。
　　他的呼吸骤然变奏，随手一记诸天神雷轰出。
　　穿着和服的男人拔刀，头顶生出苍白的龙角，白骨面具蔓延在脸上！
　　伪祖！
　　当天晚上的记忆汹涌而来。
　　最后能记得的，就是整个日料店所在的时空被轰碎，鲜血迸溅出来。
　　宫本小次郎也被埋葬在了里面。
　　一位圣域级的伪祖，当场就被秒杀。
　　这当然不是他能做到的。
　　云雀当真是恐怖如斯！
　　这个宫本小次郎，多半就是隐修会的成员了。
　　顾见临眼神凛然，在心里喃喃说道：“没错了，隐修会的势力范围绝不仅仅是人类升华者组织，甚至在各大古神族之间都有渗透。太灼的记忆里就有那么一件事，老妖怪身边的一位古之始祖无端背叛，要知道那可是烛龙氏族。”
　　“当初老师也说过，烛龙尊者从没有把人类当做过她的敌人，因为这个世界上有着真正让她忌惮的东西，那么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他越想越胆战心惊，仿佛坠入了深渊里。
　　很快，月姬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军师要我们去开会。”
　　月姬凝重说道：“尸体丢失的地方，有很恐怖的东西。”
　　顾见临也调出手机里的信息看了一眼。
　　当他看到短信里附带的照片时，眼瞳剧烈的收缩起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圣地巡礼，诡异再现
　　东京新宿区的街头不知何时多了一家古香古色的杂货铺，路过的行人偶尔微微侧目，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出现这种不起眼的小店还真是稀奇。
　　只不过这个国家的民族已经在压抑的规则里生活了太久，从不会生出什么多余的好奇心，也不愿意去掺和别人的事情，只要不给自己添麻烦，哪怕战争爆发以后，他们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顶多会关心一下工资和物价。
　　偶尔也有路人进去买点东西出来，浑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槐荫就坐在柜台后的躺椅上，气定神闲的看着电视。
　　这台老旧的电视机里播放的却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电视台的节目，画面中有巨大的火山喷薄出恐怖的浓烟，烧焦的血肉和熔岩般的血液迸溅到天空之上，灰烬如同海潮一般汹涌的落下，伴随着恐怖的山体滑坡，无数晶莹的白骨落下。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刻，崩塌的火山像是巨大的怪鸟尸体。
　　滚滚浓烟最终凝聚成绝望嚎哭的脸。
　　“伟大的古之始祖，也摆脱不了这种诱惑么？”
　　景辞从店铺外面走进来，把雨伞挂在了店门口的架子上。
　　他今天穿的是一套漆黑的西装，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颜色就连手腕上的手表都摘掉了，就好像是去参加葬礼一样，庄严肃穆。
　　“回来了？”
　　槐荫笑道：“没惹事吧？”
　　景辞摇了摇头，说道：“您嘱咐过，以太协会跟骊山天衍阁之间的合作，是整个人类世界的根基所在，我怎么会乱来？更何况我只是去看看她而已，那些伪祖们就算再怎么不喜，也总不至于唤醒一位始祖来杀我吧？”
　　“真要是这样，那我也不用留什么情面了。”
　　他走进洗手间，说道：“正好手痒。”
　　“你悠着点就好。”
　　槐荫笑道：“这一次，人类世界的确是取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捷，不仅仅是以无损的代价，彻底杀死一位古之始祖，还钓出了祂背后的那尊大神。”
　　景辞洗着手，随口问道：“彻底死亡？这对于古神族来说可不多见。”
　　“如果不是夔鸟始祖也想要寻求进化的话，那么祂就不会彻底死去。凛冬所率领的攻略组，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把祂给杀死。”
　　槐荫望向那些森白的人骨，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景辞走过来看了一眼：“人骨。”
　　“这是夔吞噬了无数人类，又用自己的骨和血，创造出来的躯体，只可惜无一例外都无法承载自身的力量。否则的话，祂有机会转生的。无尽的岁月以后，不周山或许会孕育出一位新的夔，但那跟祂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槐荫喝着热茶，说道：“因为那将会是一个全新的个体。”
　　景辞轻声说道：“移花接木，烛龙尊者用的也是这种手段吧，区别在于祂是一位真正的至尊。很奇怪的一点，在远古的神话传说里，往往只有阶级更高的神明，才会展现出人类的姿态，而越低级的则越趋于兽化。所以我们往往在古老的壁画里看到人形的神明坐在高天之上，祂的御座下是万兽奔腾。”
　　“那是因为只有最强大的至尊们才更具有适应性，但祂们局限于过于强大的力量，始终被这个世界所排斥，不得不铤而走险。”
　　他忽然说道：“但如果烛龙尊者的真实身份，真的是我们认为的那个人，那么她其实已经彻底适应了人类的规则，甚至掌握了天人呼吸。登仙之阶对于雷霆而言，是必须要完成的生死关。那么对于烛龙尊者而言，意味着什么？”
　　槐荫沉默了片刻，叹息道：“进化。”
　　景辞面无表情说道：“古之至尊也会追求进化么？”
　　“当然，这是当年我和师弟从太空里回来以后，就已经确定的事情。茫茫宇宙，万千星系，古神族是可以实现星际旅行的种族，为什么最后选择了地球呢？那是因为这颗星球是特殊的，祂们不得不来到这里，寻求进化的契机。”
　　槐荫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古朴的木盒，盒子里竟然有一节金色的树枝，轻声说道：“这颗星球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也是见过真正的历史的人，应该也知道早在几亿年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古神族，也是有敌人的。”
　　景辞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平静说道：“隐修会么？经过这件事以后，我还以为隐修会真正的主人是朱雀尊者，但看您的意思，也不尽然？”
　　槐荫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我这种级别的卦师途径，大概就已经明了了。就像是你师祖母也不确定，偷袭她的人到底是谁。”
　　景辞沉默地喝着酒，问道：“有件事我很好奇。”
　　槐荫抬起眉毛：“怎么？”
　　“每个人都说，青和赤是最早发现隐修会的人类。”
　　景辞忽然问道：“当初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不要告诉我是从历史的蛛丝马迹里推导出来的，我虽然不像是师弟那样精通侧写，但也能看得出来。您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淡漠无情，但唯独提到隐修会的时候，有种刻骨铭心的恨。”
　　槐荫无声地笑了笑。
　　“首先，就算隐修会与我之间没有恩怨，我也会亲手覆灭他们。在我看来，人活着如果不是为了前往高天之上，那么就毫无意义。我生来不是为了仰望别人的，也不会希望自己的人生被他人支配。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那我就无法忍受坐在神位上的人不是我。其次，你说的对，我跟隐修会之间，确实有仇。”
　　他重新沏了一壶茶，淡淡说道：“最后，其实最初发现隐修会的人并不是我们师兄弟。很意外对不对？最初发现隐修会的人，是师母。”
　　景辞握着酒杯的动作一顿，酒液荡漾开来。
　　“只是到最后，确实是我们师兄弟点燃了这把名为愤怒的火。”
　　槐荫感慨道：“就像是当初你的一样。”
　　景辞认真地看着这个老人，等待答案。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
　　槐荫轻声说道：“让我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比较好呢？”
　　他的思绪仿佛随着飘零的樱花，被风送到了遥远的过去。
　　……
　　……
　　这是顾见临人生当中第一次外出旅行，此前他从未真切的感受过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尤其是东京都这座城市，毫无疑问是世界上规模和人口最大最多的，就像是一个新的次元在他面前打开，而他却在繁华和喧嚣里迷失了。
　　相比之下，月姬就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而且还精通日语，也很会玩。
　　一路带着他在巨大的城市里游荡，像是两个发了疯的兔子。
　　此刻他们刚刚乘坐湘南单轨，一路在城市里飞过，穿梭幽暗的隧道。
　　在各个景点打卡拍照。
　　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司家的佣人早已经被甩在了后面。
　　有不存之锁的加持，也不用担心被人跟踪什么的。
　　虽然都戴着面具，也不用担心被人当成奇怪的人。
　　毕竟在瀛洲这种地方，中二的人太多了，街上经常能看到各种coser。
　　“没想到你对这里这么熟悉。”
　　顾见临吃着巧克力冰淇淋，倚着红色的栏杆，俯瞰着阶梯下的风景，感慨道：“路都这么熟，我看着那些错综复杂的地铁线路，都觉得头要晕了。”
　　月姬咬了一口他的冰淇淋，抱着一杯热奶茶，像是猫儿一样慵懒地倚着他，随口说道：“纠正一点，我对这里可一点也不熟悉。”
　　这是一个漫长的阶梯，周围是红色的栏杆，位于须贺神社附近。
　　有个很著名的动漫电影《你的名字》，最后的一幕就是取景自这里。
　　顾见临微微一愣。
　　月姬喝着奶茶，懒洋洋说道：“这里我想来很久了，所以做了很多的攻略，每一条路线，每一个想去的地方都查过，所以才会这么熟悉哦。”
　　顾见临一愣，她应该是来过瀛洲很多次了。
　　“每次来这里，但想去的地方都没去过。”
　　月姬瞥了他一眼，眼角眉梢竟然多了一丝妩媚：“自己玩没意思。”
　　顾见临知道以她的天赋和美貌，很轻易的就能找到伴侣。
　　甚至拉着姐姐一起来玩，也是可以的。
　　但她直到今天才来，是因为她只想跟自己来。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这趟旅行才是有意义的。
　　他忽然有点愧疚，因为就连峰城，他都没带她一起玩过。
　　“是我太无趣了。”
　　他犹豫了一下：“抱歉。”
　　“道歉做什么？虽然你陪我逛街的时候很痛苦，但表现还不错。”月姬今天买了很多衣服和化妆品，还买到了心心念念的手办，以及路边的小吃。
　　心情已经很愉悦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也玩不了多少东西，须贺神社是最后一站。
　　接下来就要赶去军师指定的地点了。
　　好在军师发布任务，一向都是比较宽泛的，规定时间内抵达就行。
　　没有那么多繁琐的会议和要求。
　　顾见临心想跟你逛街确实痛苦，但是看她试衣服的时候除外。
　　各种清凉的小裙子穿在她身上，还是很养眼的。
　　当然这趟旅行并不是漫无目的的，因为他们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一直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寻找那个神秘坐标指示的地点。
　　只不过他们按照指引来到所在地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坐标显示的地方是一条商业街，他们找了几个小时，一无所获。
　　“唐子敬不会瞎扯，这个坐标一定是有什么别的意义。”
　　顾见临分析道：“如果这么轻易就找到了，我反而会觉得奇怪。”
　　“有道理，能让他们用生命守护的秘密，必然没那么简单。”
　　月姬微微颔首：“总之时间还很充裕，慢慢来。”
　　“走啦，从这一刻起我就要跟你保持点距离了。”
　　她拎着大包小包往前走，跟他招了招手。
　　顾见临沉默片刻，无声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还是家花香。
　　既能时不时的撩到你，还不给你哪怕一点的压力。
　　要不是种种原因，还有家里父母的因素，他大概率也就从了。
　　须贺神社位于新宿区，藏在一片老旧的居民楼里，距离指定的那家医院只有五公里的距离，对于两个斩鬼途径而言，并不算什么。
　　这也是把须贺神社定为今天旅行的最后一站的原因。
　　抵达了那家医院以后，旅行带来的好心情就已经被彻底颠覆了。
　　因为这里已经设立了结界，没有灵性的普通人是无法窥见这里的全貌的，只有升华者才能看到环绕在医院门口的封条，还有来自幽荧集团的守卫。
　　“好浓的血腥味。”
　　顾见临摆了摆手，然后拿出手机调出自己的短信，递给警卫。
　　月姬也是做了一样的动作，这是他们确认身份的方式。
　　“放行！”
　　警备队的队长说道。
　　接下来，顾见临就看到当初在手机上看到的照片。
　　这是一家幽荧集团所属的私人医院，用于解剖古神族和古神种的尸体，从而进行一些不知名的研究。宫本小次郎死后，自然而然也被运到了这里，由四个六阶的升华者亲自看护，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然而就在今天上午，四位六阶的升华者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亡了。
　　连带着医院里所有的医生和研究员，也都死去了。
　　大厅里到处都是鲜血，破碎的天花板上甚至还在滴着血，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惊恐的表情，眼瞳灰白又惊惧。
　　他们的胸腔无一例外被剖开了一个大洞，脏器已经腐烂了。
　　浓腥的臭味弥漫出来。
　　摄像头和照明灯都被破坏了，敞开的配电室里冒着电火花。
　　顾见临尝试着侧写，眼前出现的是幽暗的大厅，灯光在一瞬间熄灭，诡异的影子在黑暗里闪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残杀着这里的人。
　　不，不对。
　　他隐约有种预感，自己侧写出的这幕画面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月姬打量着四周，她对断案倒是不怎么擅长。
　　顾见临端下来，仔细端详着一位死去的女护士，她长得很漂亮，还有一双修长的腿，只是被开膛破肚以后，就如同厉鬼般惊悚。
　　涂抹着浓妆的脸，半边已经被鲜血侵染，狰狞可怖。
　　就当他闭上眼睛，试图深度侧写找线索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画面，因为那个死去的女护士竟然睁开了眼睛，她的半边脸有铁质的面具蔓延，仿佛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厉鬼，另一半脸竟然在诡异的微笑。
　　卧槽！
　　又是这种身临恐怖片一样的感觉。
　　顾见临其实早就不害怕恐怖片了，但就怕电影里的一惊一乍。
　　这年头的导演营造恐怖气氛的本事不咋地，就会突然搞个动静来吓你一跳。
　　但这次不一样。
　　因为整个医院里的尸体竟然都抬起头，他们的半边脸都在急剧的异化，仿佛恶鬼一般狰狞可怖，完好无损的一半脸都在诡异地笑着。
　　仿佛黑暗深处，无数诡异的怪物朝着他露出森然的笑容。
　　那张恐怖又扭曲的脸似曾相识。
　　竟然有点像是……夔！
　　“不对，夔不是已经死了么？绝无可能生还。”
　　顾见临下意识地后退，那些诡异的尸体们仿佛都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他。
　　这诡异的一幕似曾相识，因为天衍阁的那些伪祖也是这样的。
　　只是这一次更加的诡异恐怖。
　　就在这时，顾见临忽然注意到了一点。
　　这些人的额头上，竟然都有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口。
　　而且是在同一个位置上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初见姜家，月姬的补偿
　　顾见临以手扶额，这种深度侧写给他的感觉太糟糕了，尤其是觉醒了灵性以后，他凭空想象出的画面更具有冲击力，就像是梦境一样。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月姬凑过来，仰着头望着他，眸子明媚水润。
　　也不知道她用的到底什么洗发水，发丝间有种淡淡的清寒，像是忍冬的散发出的香气，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不自觉的平静下来。
　　“这些人的死有古怪，我怀疑他们不是被杀的，而是本身就被动了手脚，如果非要追查的话，必须要做一个详细的尸检才行。”顾见临其实很想继续闻一下她发丝间的香气，只是碍于面子又不好提出来，只能凑得近点，偷偷闻。
　　月姬瞥了他一眼，往他怀里凑了凑，有意无意说道：“有研究表明，其实女孩子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体香，你能闻到不一样的味道那是因为你喜欢我。”
　　因为身高差距，顾见临低下头的时候，鼻尖刚好能凑到她头顶的发丝。
　　偶尔在他的鼻尖蹭来蹭去。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真的太了解他了。
　　“你化妆品腌入味了吧？”
　　顾见临板着脸，明明他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多余的举动。
　　“想闻就闻，这么害羞做什么？很多年前你发烧的时候我去照顾你，你都烧到神志不清做噩梦，都是把我抱起来闻的，你忘记了？”月姬淡淡说道。
　　顾见临怀疑她在胡说八道，但是却没有证据。
　　因为他想起来，小时候发烧的时候确实总是烧到神志不清，梦里隐隐隐约地抱住了什么，然后呼吸着她的香气，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自从跟这个女孩在超凡世界相遇以后，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也是她的味道。
　　三番四次的亲密接触，那种香气让人魂牵梦绕。
　　“那我跟你住在一起的时候怎么闻不出来？”
　　他皱眉说道。
　　“因为我用炼金武装给屏蔽了啊。”
　　月姬淡淡说道：“所以哪怕我洗完澡出来，你也不会觉得我有多香。只有用月姬的身份在你面前出现的时候，才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所以当初在海里被她抱住的时候，才会感觉似曾相识，因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
　　“你还是小时候比较有意思，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哪怕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也会下意识地抱住我。正因如此，你对性格成熟且独立，而且会照顾人的女性会有天然的好感，哪怕我的实际年龄比你小几个月。”
　　月姬认真说道：“而且大部分拥有这种性格的女孩子，都会被你这种面瘫话少能力超群，还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经常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少年吸引。所以说，你这个御姐杀手的称号，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别，别说了。”
　　顾见临难得的窘迫，只好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尸体上。
　　他摸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命令司家派人来带走这具尸体，回去进行一次详细的占卜和尸检，最好能查出那个细微的创口是怎么来的。
　　侧写已经没用了。
　　除非借助显微镜之类的，他的视力无法仔细观察这种过于细微的创口。
　　“怎么样？”
　　月姬好奇问道。
　　“我觉得这些人不是被杀的。”
　　顾见临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恐怖场景，摇头说道：“这些医护人员本身就有问题，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怀疑他们有可能被改造过了。而改造这些人的幕后黑手，应该就是隐修会。宫本小次郎，也是隐修会的人。”
　　他指着眼前这具衰竭的尸体，仔细端详了一番以后，说道：“这具尸体并不是从外部受到了袭击，而是由内而外被撕裂的。”
　　就像是用子弹打穿钢板，弹孔边缘的不规则区域，是外凸的。
　　他拿出安魂铃，轻轻摇晃了一下。
　　“嗯，灵魂的残留也已经湮灭了。”
　　他低声说道：“这让我想到了一部电影。”
　　月姬感到一阵恶寒：“异形？”
　　那是一个经典的系列电影，最近播出的前传里讲述了异形们的起源，那是一种畸形又丑陋的怪物，自身具有极强的攻击性，而且基因的结构极不稳定，通过寄生母体从而让自己产生进化，在它所在的世界观里属于完美的生物。
　　最经典的画面就是，像是八爪鱼一样的抱脸虫寄生在人体里，然后在体内孕育出一只恐怖的异形，最后撕裂母体的血肉，破体而出。
　　“对，当初的蛊师大概也有类似的能力，相当的恶心。”
　　顾见临转身上楼，轻声说道：“当初跟严夫人交手的时候，我就差点被她给恶心坏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不是因为严夫人都有多强，而是因为她实在是太丑了，那股味道回忆起来至今都让我作呕。”
　　月姬回忆着往事，淡淡说道：“知道你犯恶心，所以事后我不是陪了你很久么？其实当初我都没想用这个身份跟你多接触，因为太容易被你看穿。”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乘坐电梯来到了最顶层的停尸房，这里就有点惨不忍睹了。
　　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摧毁的废墟。
　　四具尸体被钉死在墙上，死状各异。
　　“果然，这四具尸体里面有两具是一样的死状，都是从内到外的被撕裂。剩下两个人则是被一击毙命，一个被爆了头，一个被撕裂了胸膛。看起来这是一场有规划的内部袭击，是隐修会的作风，没错了。”
　　顾见临分析道：“继当初的蓬莱升仙阵以后，他们应该是研发出了新的手段。不，倒不如说，蓬莱升仙阵，只是这个手段的前置。”
　　“单从尸体就能看出这么多？”
　　月姬有些吃惊。
　　顾见临没说是因为看到的那些幻象，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极有可能跟永生之海里深处发生的事情有关，甚至事关古神族的秘密。
　　但没有证据之前，他还是不敢妄下结论。
　　“至于宫本小次郎的尸体，应该是他们留下的破绽，所以要尽快回收？”
　　月姬环顾四周，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叮咚。
　　手机里再次响起一条短信。
　　“各位亲爱的黄昏候选们，调查线索的时间已经到了，做好准备进入幻梦之间，我们需要召开一个简短的小会，放松心神，不要抵抗。”
　　军师的提醒。
　　月姬显然已经习惯了，收起手机说道：“幻梦之间是一件成长性的神话武装，由军师自己掌控。这个人自称没什么战斗能力，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能是伤到他丝毫，而且他还能随时随地的笼罩整个东京都，把人拖入幻境。”
　　顾见临嗯了一声，老顾当初也说过军师这个人有点诡异。
　　“这次可能会见到一些姜家的人，难保他们会不会刁难你。”
　　月姬犹豫了一下：“包括是我生母那边，或许也会对我们的婚事有点意见。你现在的身份是司家的小少爷，而不是以太协会的麒麟，有些事情还是要收敛一些。这里毕竟是在幽荧协会的地盘，能忍则忍。”
　　顾见临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嗯了一声。
　　“如果你心里不舒服的话，我……可以补偿你。”
　　月姬清了清嗓子，平静说道。
　　顾见临一愣：“补偿？”
　　月姬似是嗔了他一眼，然后忽然握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这样可以么？”
　　触手可及的弹软。
　　顾见临连忙抽出手，整个人仿佛触电了一样。
　　罕见的，月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从在蓬莱仙岛了邂逅了自己的命运倒影以后，她深谙傲娇已经退环境的道理，变得异常的主动。
　　“这是提前的补偿，为了让你不要乱开嘲讽，毕竟你现在只是冒名顶替，司家万一决定舍弃你这个小少爷，那可就危险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大包小包，强撑着淡定说道：“如果还想要什么别的补偿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买了很多套睡衣和丝袜，可以穿给你慢慢看。”
　　顾见临被她撩拨得头皮发麻，扭头说道：“我对那些东西没有兴趣。”
　　话音刚落，他们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在飞速从体内剥离，眼前的世界变得幽暗起来，周遭的一切景象都在扭曲旋转，天翻地覆。
　　……
　　……
　　当顾见临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幽暗的神殿里，只是这里供奉的却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两座巨大的雕塑，宛若巨人般屹立在黑暗里。
　　前者双手合十，后者两手摊开。
　　威严如神明。
　　这两座雄伟的雕塑在黑暗里对立，像是对峙了数百年的死敌一般，都披着尊贵庄严的神袍，区别在于左侧的是血色的，而右侧的则是青色的。墙壁上用黄金绘制着森然的壁画，血红的古龙和深青的麒麟在破碎的大地上咆哮。
　　毫无疑问，这里代表的是青和赤，两位最强的天灾。
　　说实话，这玩意槽点实在是太多了。
　　每次看到这种对立巨大雕塑，总会让人想到某个很经典的动漫场景。
　　黑暗里还有隐隐约约的，宛若幽魂一般的影子，想来便是黄昏候选了。
　　“越看越像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对吧？”
　　月姬在他背后低语：“既视感很强。”
　　顾见临嗯了一声，吐槽道：“总觉得下一刻这些雕塑就会活过来，然后大喊哈西辣妈，马达啦。太中二了，他们俩打架的时候也是这样么？”
　　月姬朱唇微动，用唇语道：“不知道，你下次问问那位？”
　　顾见临摇了摇头：“我怕被打。”
　　不只是他们，不少的黄昏候选都在窃窃私语。
　　“军师素来不喜欢开会，看来这次是真的急了，整个瀛洲的人力都派了出去，竟然还没有找到大小姐。再这么下去，瀛洲就要闹翻天了。”
　　有人接过话茬，嗤笑道：“闹翻天？怕是有不少人要掉脑袋了吧。”
　　“很显然，那些跟宫本小次郎有关系的人全部被带走了，有些人还在接受拷问，而有的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包括赵家现在也是人头滚滚，毕竟他们负责的是整个东京的安保，现在出了事肯定是他们担责。”
　　又有人说道：“大小姐目前还活着，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的状态应该不是太好。只怕以太协会的人先找到她，又或者是跟八岐社的人遭遇。”
　　幽暗的角落里，竟然还有一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夏瑜挽着雍容的盘发，一袭雪白的长裙及地，踩着细长的高跟鞋。
　　她的容颜依旧端丽，眉眼里却有抹不去的愁容。
　　除此之外，这些黄昏候选里有一批人极为特殊，他们穿的是清一色的白色长风衣，周围的十米几乎是真空地带，没有人任何人敢于靠近。
　　顾见临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勾动了一下。
　　“那就是姜家的人。”
　　月姬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
　　毫无疑问，在黑暗世界的六大家族里，姜家的地位是最高的。
　　毕竟是赤之王的嫡系后代。
　　自然会有自傲的资本。
　　忽然间，有人走了过来，笑眯眯说道：“行夜！”
　　这毫无疑问是姜家的人，此人留着清爽的短发，天生一张狐狸脸，笑容灿烂和煦，笑道：“听说你已经订婚了，恭喜恭喜！”
　　还有不少姜家的人跟在他的背后，面色不善。
　　“今早刚刚收到消息。”
　　他竟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份红包：“虽然是在幻境里，用精神意念凝聚出来的东西，没有办法带到现实，但也是聊表心意。这份礼金，祝你订婚快乐。”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他脑子里想的是，这人是谁。
　　然而当他抬手接过厚红包的时候，发现封口竟然没有封死。
　　一叠钞票滑落了出来。
　　那是冥钞。
　　月姬眯起美眸，眼神里一片冰寒：“姜子夜，你什么意思？”
　　眼前这个人是姜家的嫡系。
　　也是最有天赋的众人之一。
　　姜寒衣当年曾战平过欧米伽序列的太子，当然是在彼此都是四阶的时候。
　　从此一战成名。
　　当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太子一直在天人和进化者之间摇摆不定。
　　迟迟没有做出选择。
　　但这也侧面体现出来了姜寒衣的强大。
　　至于到了五阶，就再也没有交手了。
　　因为外界有种说法是，太子基本已经完成了六阶的仪式，随时可以晋升。
　　而姜子夜很少出手。
　　但一向张狂的姜寒衣，却从不去挑衅他。
　　这里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姜子夜挠了挠头，叹息道：“表妹别生气嘛，这么凶做什么？毕竟你们的婚礼也不可能成，没有外人可以娶姜家的女人，哪怕是不洁的血脉。送礼金也是白费，不如送点冥钞，等你们下去以后，好在下面能过得滋润点。”
　　他连忙后退半步：“哟哟哟，别这么凶嘛。”
　　顾见临还没说话，就见到身边的少女挡在他的面前，眼神弥漫着杀气。
　　姜子夜先是装作害怕，又笑眯眯地凑上前，说道：“我只是来提个醒，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表妹你的，如果不是家族不同意的话，我或许……”
　　他凑得越来越近，直到被一柄带鞘的刀顶住了眉心。
　　“离得太近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滚远点。”
　　姜子夜只感受到眉心一股劲道传来，顶得他倒退了几步。
　　他也是斩鬼途径，虽然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但对方的速度也太快了。
　　快到让人惊讶。
　　这么一瞬间，姜家的族人们眼神都泛起了杀意。
　　黄昏的候选们大多数都在看乐子，只有宗家和柳家的少数人皱起眉毛。
　　因为苏小姐和柳三爷都吩咐过，让他们多关照一下那位月姬小姐。
　　但这毕竟是姜家的私事，谁都不好插手。
　　好在这里是幻梦之间，再怎么折腾也死不了谁，最多就是出出丑。
　　司行夜这个人在黄昏候选里很低调，天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起了色心想娶姜家的女人，哪怕是混杂了不洁血脉的旁系，也是无法被容忍的。
　　“行夜兄，这样可就不太好了啊。”
　　姜子夜揉着眉心，叹息道：“司家本来是我们的好朋友，怎么这么就翻脸了呢？你想要哪个女人不行，竟然想要我表妹？当初卫安兄就曾经跟我说过，以太协会的那位麒麟，跟我这位亲爱的表妹，可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你到底是真心喜欢我表妹，还是单纯为了利益跟她联姻？”
　　他耸肩：“虽然都说麒麟已经死了，但以太协会那边可是疯了一样在找他，仿佛丢了太子爷一样。你这么大胆子，就没想到过那位的感受？”
　　诡异的沉默里，月姬瞥向身边的少年，幸灾乐祸。
　　看你怎么圆。
　　顾见临沉默片刻：“跟你有关系么？”
　　“这是为你好啊。”
　　姜子夜感慨道：“那可是青之王的学生，当初三阶的时候就能一打四端掉四个黄昏候选。我表姐姜寒衣就死在他的手上，还有你的堂兄司卫安，身体都被他撕成了两半。你们家的老太爷，都被他一顿暴揍，你最好祈祷麒麟是真的死了，一旦他要是活过来，我估计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不行了。
　　月姬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再好笑也不会笑。
　　但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最先死的不是我呢？”
　　顾见临忽然踏前半步，平静说道：“而是姜家的某些人？”
　　姜子夜笑容微微一僵。
　　包括背后的姜家族人们，都流露出不善的眼神。
　　顾见临淡淡说道：“姜家对你们这位名义上的表妹做过什么，你们心里应该很清楚，所以到底谁拉的仇恨更大呢？要不要来赌一把？”
　　姜子夜沉默片刻，转而一笑：“行夜兄真会开玩笑，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再怎么折腾，那也毕竟是家事对不对？”
　　有人附和道：“是啊，当年我还是很喜欢表妹的，对不对？”
　　那个人走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猫脸面具的少女。
　　就像是温和的兄长，拍一拍妹妹的肩膀一样。
　　月姬眼神漠然，刚想要拔刀砍掉他的爪子。
　　啪！
　　那个人的手被抓住了。
　　顾见临漠然地抓住他的手腕。
　　那位姜家的族人等的就是这个契机，他的眼瞳里闪过妖异的血色，古神之息疯狂侵蚀着自身的人类基因，野兽般狂暴的血液撑起了躯壳，压榨出力量来。
　　哪怕是幻境模拟出来的，也足够强大了。
　　也就是在这么一个瞬间里，顾见临也抬起了眼睛，血色的竖瞳仿佛氤氲着电闪雷鸣，握着他手腕的右手微微发力，发出骨骼碎裂的声响。
　　“我说过。”
　　他一字一顿：“滚远点。”
　　月姬被他护在背后，有些嗔怪地瞪着他。
　　刚刚提醒过的事情他就给抛之脑后了，合着她白让他摸了是吧。
　　只是她的心情却莫名的矛盾，既有责怪他乱出头的恼怒，同时又有种被保护的安心和甜蜜，这是她第一次在黑暗世界里有过这种体验。
　　有那么一瞬间，姜子夜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深处也弥漫着猩红的血色。
　　包括姜家的族人们都不约而同的调动体内的古神之息。
　　以太协会的强大，在于天人之楔。
　　由总会长一个人的强大，福泽到每一个下属。
　　哪怕是黑暗世界的进化者，也不太愿意跟他们硬碰硬。
　　直到天谴事件以后，以太协会内部也会慢慢开放进化之路。
　　但黑暗世界不同。
　　他们本就是崇尚进化之路的人。
　　尤其是是姜家的嫡系们，更是在进化之路上走了很久。
　　当他们全员调动古神之息的时候，汹涌的精神威压便被释放出来。
　　轰隆隆。
　　幻梦之间轰然颤动起来。
　　“行夜兄，放手吧。”
　　姜子夜的嗓音变得冷酷嘶哑，背后仿佛群魔乱舞。
　　相比之下，顾见临只有孤身一人，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那些看乐子的人，都以为他要出丑了。
　　恐怖的龙吟声骤然贯穿灵魂深处！
　　只是一瞬间，姜家的族人们悚然而惊，精神意念凝聚出身体竟然在闪灭。
　　这是即将崩溃的前兆！
　　姜子夜吃了一惊，因为眼前戴着黄金面具的少年正在凝视着他。
　　那种眼神，仿佛倒映着深渊般的幽冥国！
　　他恍惚间有种错觉。
　　他面对的不是一个进化者。
　　而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古神族！
　　啪的一声！
　　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子夜，草率了啊。”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手里还抱着一个草莓圣代。
　　军师。


###第三百三十三章 深不可测的军师
　　军师似乎一向是如此的神出鬼没，没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靠近的，当他出现以后所有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黄昏候选们都以沉默表达了自己的尊重。
　　更让人惊异的是，当他现身的一刹那，幻梦之间便剧烈的动荡起来，仿佛水中倒影一般泛起波澜，从漆黑幽暗的神殿变成了阳光明媚的海滩，赤裸上身的男人躺在沙滩椅上，比基尼美女在水里展示着曼妙的身材，海上还有帆船航行。
　　只不过这些海滩上的游客似乎都是幻影，完全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我叫你们来，不是叫你们来打架的。”
　　只见他惬意地躺在一座沙滩椅上，用勺子挖着草莓圣代：“你们一个个都比我强了，照顾一下老年人吧。尤其是你，行夜。距离上次我见你，也才过了半年的时间不到，现在本事长进了不少啊，我都差点没压住你的灵性。”
　　姜家的族人看到他以后，眼神都闪过一丝忌惮和不爽。
　　“抱歉，军师。”
　　姜子夜无声地笑了笑，克制着体内暴动的古神之息：“开个玩笑而已。”
　　顾见临也压制着体内的古神之息，他忽然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姜家的族人们，对这个神秘军师的态度很微妙，既有忌惮又有防备。
　　他不禁回想起上次在网络上的那次对话。
　　黑暗世界的话事人，并不是军师。
　　“我亲爱的有珠小姐，很高兴能在这里看到你。”
　　军师头也不抬，温和说道：“还有我美丽的夏瑜小姐，怎么憔悴了这么多？放心啦，目前在东京的人都被我给喊过来了，迟早能查出结果的。”
　　“这次叫你们来，主要是有两件事，但也可以说是一件事。”
　　他欣赏着海岸边的比基尼美女们，挠头道：“众所周知，我们尊贵又美丽的大小姐丢了，你们得把她给找回来。大小姐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已经不是战略核武器的等级了，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应该是二向箔那种降维打击的杀器。”
　　“很可惜，我的手里没有她的照片，你们当中绝大多数人也没有见过她。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们人群里看到她，一眼能认得出来。因为无论在哪里，她都是芸芸众生里最漂亮最夺目的那个，识别度很高。”
　　“问题在于没人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怎么样，而且她是一位九阶的烛阴神，真想杀你们的话，谁也反应不过来，小心点不要让她的情绪失控。”
　　“不要尝试触碰她，更不要冒犯她。如果你是男性，那么最好找个女性代替你跟她交流，否则的话我保不准你会不会被杀。大小姐很喜欢美食，用美食来安抚她是不错的选择，我记得她比较喜欢烤肉，不爱喝酒。”
　　“当然，你也可以提出带她去逛逛银座，她很喜欢购物。又或者，你可以带她去看一场动漫电影，或者去迪士尼逛一逛，都能有效的安抚她。她很喜欢音乐，或许你也可以带她去ktv唱歌，或者参加夏日祭的烟火大会。”
　　“前提是你没有让她感受到厌烦，如果她看你一眼觉得你是一头动物园里的猩猩，那么我觉得你大概率还是会死，她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总之你要用一切办法让她稳定下来，直到我们的人赶到，接她回去。”
　　黄昏的候选们听得云里雾里，总感觉这是个要命的差事。
　　只有夏瑜知道这是真的，因为当初被筛选去侍奉大小姐的人很多。
　　到最后活下来的，压根就没几个。
　　顾见临沉默不语，脑子里却闪过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
　　总觉得这些话，好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是啊，这一切太巧了。
　　幽荧集团的总部就在瀛洲。
　　而他刚刚控制了司家，代替了这个家族的小少爷，婚约就如期而至。
　　月姬来到了他的身边。
　　最可怕的是，云雀目前就在他的手里。
　　而他对于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几乎是一无所知。
　　现在就有人把关于她的喜好，一并说给他听了。
　　“当然，这是没有遇到危险的方案。”
　　军师话锋一转：“现在我要跟你们说的是第二件事，注意看这两座雕塑。”
　　海面上屹立着两尊古老的巨大雕塑，是对立的青和赤双王。
　　“青和赤的对立，自然不用我多说什么，你们心里都应该明白。这两位最强的天灾，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分歧，其中就包括……隐修会。”
　　军师轻声说道。
　　仿佛无声之处听惊雷。
　　黄昏候选们对于那个神秘的组织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甚至有人还跟其接触过。
　　对于顾见临而言，这个神秘的组织更是死敌。
　　月姬抬手在他后背上写下一串话：“别忘记，当初司家也跟隐修会有过合作。我们回头可以顺着这条线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隐修会这个组织过于神秘，有人说他们才是这个星球的真正主宰，他们操纵着历史的进程，主导着文明的发展，在古神族和人类之间挑起战争。”
　　军师懒洋洋说道：“以青之王的骄傲，自然不会允许有这么一个组织骑在他的头上，而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不喜欢，那就要毁掉。而赤之王不同，他更想窥探这个神秘组织的背后主人，追寻其真正的源头，甚至取而代之。”
　　这本该是绝密的禁忌，却被他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来了。
　　“结果谁想到，隐修会还没来得及处理，青和赤反倒是先打起来了，甚至闹到了当初的太清和太华那边，以至于发生了二百年前的古神之乱。”
　　他忽然起身，微笑着望向众人：“这两个坑货闹到最后的结果就是，隐修会至今都没被铲除掉，依旧在暗中操纵着这个世界。这个神秘组织背后的存在是谁呢？某位极其隐秘的古之至尊？还是别的什么怪东西？又或是集体的意志？”
　　这个白发苍苍的少年吃着草莓圣代，笑道：“总之，对于隐修会而言，什么阴谋论用在他们身上都不为过，他们的人就潜伏在我们的身边。”
　　姜子夜忽然看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有可能是你。”
　　军师指着他，转而望向他旁边的姜家族人：“也有可能是他。”
　　顾见临也看到他指过来。
　　“行夜也有很大的嫌疑呢，毕竟你的兄长曾经跟隐修会合作过。”
　　军师转而望向一旁的少女：“可爱的珠珠又是不是呢？”
　　唰的一声，他消失在原地。
　　夏瑜本能地蹙眉，看到笑眯眯的白发少年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们夏家的嫌疑也很大呢。”
　　军师拍了拍她的俏脸，转身离去：“我想，大小姐应该是察觉到了危机，因此才迟迟不肯现身。目前我基本可以确定，宫本小次郎就是隐修会的一员。但我不理解的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发展成卧底的？”
　　“关于宫本小次郎本人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了你们的手机上，希望这段时间有人能够调查出结果。毕竟连宫本小次郎这样的圣域级升华者都有问题，我真的无法想象六大家族之间到底还有多少的内鬼啊。”
　　他顿了顿：“幽荧集团，到底跟谁姓呢？”
　　诡异的沉默里，黄昏的候选们面面相觑。
　　“以太协会的总会长曾经说过一句话，活着是一个人的事情。”
　　军师淡淡说道：“我很喜欢这句话，当年的王也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不同的人也会对这句话有不同的理解。我想告诉各位，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那么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你身边的人，都不值得你信任。”
　　“隐修会目前就在东京活动，大概率会对大小姐动手。”
　　他耸了耸肩：“所以这个任务极其危险，但必须有人去做。隐修会的人带走了宫本小次郎的尸体，他的尸体里可能藏着什么秘密，这是我要知道的。”
　　啪。
　　一个响指。
　　阳光明媚的海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家医院。
　　重症监护室的大门是敞开的，主治医生和护士你来我往，隐约能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病床上，他的脸上戴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线路。
　　复杂精密的仪器上显示着生命和精神波动。
　　无一不在表明，这个老人正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黄昏候选们微微动容，而姜家的族人却急忙低下头，流露出尊敬的神情。
　　“姜太阳，姜家的老太爷，王的亲叔叔。”
　　军师平静说道：“这也是一位烛阴神，而且也是当世最强的进化者之一，对于幽荧律法的修行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精深境界。姜老太爷死后，大概会析出一部分圣骸。等到你们晋升六阶，便可以借此修行……原始回归。”
　　就像是诉说着进化的秘密，他轻声说道：“就像是青之王抵抗天谴那样，在现实世界施展原始回归，那是多么诱人的诱惑啊？”
　　顾见临心中微动。
　　这就是幽荧律法，以人类之躯掌握古神之力的终极奥秘。
　　如果对于古神族本身而言，幽荧律法的意义就是摆脱现实世界的束缚！
　　原来如此。
　　虽然不知道圣骸是什么，但看来这种修行方式似乎有所不同。
　　并非每个进化者都可以修行。
　　而是需要借助前辈死后析出的圣骸。
　　黑暗世界的人自然是以利益为重，不可能平白无故为了他人而送命。
　　原始回归，就是每个进化者都无法拒绝的宝藏。
　　“哦，还有一件事。”
　　军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认真说道：“这是我的私人请求，听说以太协会的麒麟也失踪了，真的很有意思。如果你们能够找到他的话，务必想办法把他带到我的面前，用条件协商也好，用武力胁迫也罢，用美色引诱也行。”
　　“最近以太协会的动向不对劲，仿佛丢了太子爷一样。”
　　他挠了挠头：“这位爷相当的危险，你们可以量力而行，至于我的开价嘛……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有我知道哦。”
　　还没等黄昏候选们有所表示，就听到啪的一声。
　　军师拍了拍手，流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有人能找到云雀小姐，千万不要试图金屋藏娇，你们把握不住。包括那位麒麟先生也一样，不要试图单杀他，圣域以下没人赢得了他，相信我。”
　　“散会之前，还有一件小小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把草莓圣代丢到垃圾桶里，从口袋里抽出一柄匕首：“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大家都知道我的脾气，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叛徒。”
　　这位军师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道路。
　　“对不对啊，行夜。”
　　他顿住脚步，微笑问道。
　　顾见临悚然而惊，因为这个白发少年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哪怕内心深处掀起惊涛骇浪，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
　　“抱歉。”
　　军师眼神一冷，忽然转身扎下手里的匕首！
　　咔嚓一声！
　　一位黄昏候选的眼睛被刺穿，鲜血喷涌出来，哀嚎出声。
　　奇怪的是他却根本动弹不得，像是待宰的牲畜一样，凄惨至极。
　　“行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的好朋友吧？夏家老板的私生子，跟族人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偏偏跟你是十多年的好朋友，跟你在一个幼儿园长大，一起上了同一所小学，再到国中和大学，你们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军师抓着那个青年的衣领，把匕首轻轻的推进了他的眼眶，微笑的表情却仿佛凶狠的野兽：“夏渊，大小姐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呢？那家餐厅是你名下的产业吧？宫本小次郎曾经在当晚十点跟你有过密切接触。”
　　他轻声说道：“隐修会给你开了什么价，会让你背叛我呢？”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这个名为夏渊的青年，骤然炸裂成碎片，消失在了幻梦之间。
　　毫无疑问，幻梦之间是不会死人的。
　　只不过夏渊却是真的死了。
　　因为每一个黄昏候选都知道，无论军师在幻梦之间里做了什么。
　　现实世界，都会有人把他的行为复刻一遍。
　　“会议结束，大家原地解散。”
　　军师甩了甩手，幻梦之间再次化作漆黑的神殿。
　　黄昏候选们如水中倒影一般，接二连三的离去。
　　顾见临是最后消散的，他忽然察觉到黑暗里有人望着他。
　　“订婚快乐。”
　　自始至终，军师都在微笑地看着他，笑眯眯道：“我一向很关照下属的，所以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散会以后，跟我们的有珠小姐好好享受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顾见临：我成男祀了？
　　云雾缭绕的露台恰好俯瞰着城市的地平线，灯火通明的夜幕像是一片星海，下方恰好是瀛洲皇室居住的皇居，隐没在葱郁的绿荫里。
　　就像是俯瞰芸芸众生。
　　这是东京的一处顶级豪宅，今年刚刚才修建完成，而且被架设了特殊的结界，只有具有灵性的升华者才能够窥见其全貌，高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二百米，隶属于黑暗世界的幽荧集团，象征的不仅是财富和地位，还有绝对的实力。
　　“还没找到么？”
　　老人给自己斟了一杯清酒，淡淡说道。
　　这是个很老的老人了，银发整齐地向后梳，面容仿佛年轮般深刻，唯有一双眼睛深沉又锐利，就像是草原里的狮子，或者雪原上的狼。
　　姜纯阳。
　　如今的六大家族里，有着非常明显的阶级分层。
　　姜家为首，宗家其次。
　　顺位往下就是夏家和司家。
　　最后则是柳家和赵家。
　　毫无疑问，姜家是赤之王的本家，在黑暗世界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这个老人，则是姜家资历最老的一位，没有之一。
　　当然，姜纯阳也是整个升华者世界资历最老的一位，并且亲自参与缔造了二百年前人类文明的黄金时代，跟太清和太华是同一时代的人。
　　“没有。”
　　幽冥叼着一根烟，说道：“自从现身杀死了宫本小次郎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小姐应该还在瀛洲，只是感受到了威胁，不愿意现身。”
　　他笑道：“怎么，您也急了？”
　　姜纯阳喝着清酒，俯瞰着灯火通明的夜景，淡漠说道：“隐修会的存在，着实让人感到头痛。我本以为，借着厌离留下来的手段，已经把这些小鬼清理干净了，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渗透到了高层，这让我多少有点没面子。”
　　“不周山那边也催得紧，我从未见过那群家伙如此紧张过。”
　　他顿了顿，感慨道：“或许是因为烛龙尊者登仙失败，要沉睡三千年。那些家伙们第一次失去了安全感，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回收这件武器。”
　　“我倒是更好奇，那位大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
　　幽冥耸肩：“如果是一位祖，应该不至于如此，该不会是始祖吧？真疯狂，还好这么多年也就创造出这么一个怪物，否则古神族真要大举入侵了。”
　　姜纯阳忽然放下了酒杯。
　　“可惜了。”
　　他眼神闪烁，淡淡说道：“听说你那位姨母大人病重，进了重症监护室。倘若大小姐在，或许可以尝试去杀死她，一举夺下天人之楔。”
　　仿佛无声之处听惊雷。
　　这句话说出来，大概会让整个升华者世界震动。
　　因为自从那位秩序世界的守护者出道以来，四百多年的时间里从来都没有敢说这种话，因为她是毫无疑问的擎天之柱，强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
　　哪怕是在二百年前，青和赤闹得最凶的时候，都没有打过她的主意。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想要太华死，但却从没有人敢于直接挑战她。
　　而且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经历过麒麟仙宫第一层的决战以后，可以确定太华是真的开创出了天人化，实力再次跨入一个崭新的领域。
　　你去杀她，还想抢天人之楔，怕不是疯了。
　　哪怕是在她病危的时候，这种行为都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果然，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疯狂，难怪能生出王这种后代。”
　　幽冥摇头，说道：“当时在永生之海，我曾经尝试过靠近，但姨母大人释放出的天人界域太浓郁了，如果我顶着进化姿态进去，恐怕一瞬间就死了。同样都是半神领域，她九阶是因为一共就只有九个位阶。”
　　“而我是九阶，是因为我只能九阶。”
　　他提醒道：“哪怕是您过去，最多也就比我多撑个三分钟？”
　　姜纯阳微微挑眉：“天人化的确可怕，尤其作为天人之楔的宿主，她已经站在历史的尽头了。但如果大小姐在，或许真的有机会杀了她。毕竟她开创天人化的时间太晚了。倘若再早二百年，或许我都不想叛出秩序世界。”
　　他的手放在桌子上，颇有节律地敲击着桌面。
　　“那个计划进行的如何？”
　　他忽然问道。
　　幽冥想了想：“军师正在操办，具体的计划还要在麒麟仙宫第二层实施。”
　　露台上的风铃晃动起来，门被人推开。
　　军师打着哈欠走进来，坐到圆桌的旁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军师。”
　　幽冥对于这位王留下来的传人，还是非常尊敬的。
　　“来了？”
　　姜纯阳却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事情处理好了？”
　　军师笑眯眯说道：“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又不是你的下属。倚老卖老在我这里没有用，我只是在执行王留下来的遗命而已。”
　　这两个人一开口，气氛就变得有点不对了。
　　幽冥敏锐地闻到了火药味，当即表示二位慢聊，转身离去。
　　夜风呼啸而来，带着海潮的味道。
　　姜纯阳倒也没生气，只是说道：“厌离留下来的遗命，可没有让你把姜家的血脉送给外人玷污，哪怕是旁系的血脉，也不行。”
　　军师淡淡说道：“王死前还没有这项规矩，我只是在培养下一代的赤。”
　　姜纯阳瞥了他一眼：“下一代的赤？那姑娘的天赋真的那么好？”
　　哪怕作为姜家的老家主，骄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那就是如今的年轻一代，无论是秩序还是黑暗，都不太行。
　　这一代的欧米伽序列是有史以来平均实力最弱的。
　　当然，这一代的欧米伽序列也还是出了几个怪物的。
　　比如太子。
　　还有雷霆和麒麟。
　　看着就让人眼红。
　　至于黑暗世界也有不少比较优秀的年轻人，但也仅限于平均实力比较不错而已，却没有那种天赋足够逆天的，足以继承天灾名号的人。
　　“差不多吧。”
　　军师耸肩：“你们这么打压一个小姑娘，不觉得有点过分么？你那些死板的规矩也该放一放了，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如今的姜家是什么样子。苏有珠的天赋毫无疑问是最好的，比你那位亲孙子要强至少一倍。”
　　姜纯阳沉默了片刻：“如果她愿意放下仇恨，改姓姜的话，可以考虑。”
　　“只是……那你把她嫁给一个司家的废物是什么意思？”
　　他淡漠说道：“他也配？”
　　军师微笑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废物呢？要我说，你这人就是太死板，何必拘泥于家族和血脉？你是黑暗世界幕后最大的掌权者，心胸应该放得更开阔一些。”
　　“总会长的确没多少时间了，但你又能活多久呢？”
　　他笑道：“你的衣钵，总是要传下去的，你是甘愿把传承留给嫡系的废物，还是愿意给旁系的天才？你也不想你死后，就这么身败名裂吧？”
　　姜纯阳敲击了一下桌面，发出咚的一声声响。
　　“这么多年来你把那东西的线索藏的那么好，难道是要带进坟墓里么？以太协会之所以强大，那是因为太华天纵之才，足以驾驭烛照律法的核心，也就是天人之楔。仅以此悬顶之剑，就能死死压制着这个世界，构筑秩序的囚牢。”
　　军师起身，眺望着无尽的夜幕，畅快淋漓的夜风扑面而来，撩起他的白发：“倘若我们也拥有幽荧律法的核心，那又何必躲在黑暗里当老鼠呢？”
　　有那么一瞬间，姜纯阳抬起了眼睛，他的眼瞳宛若深渊般氤氲着无尽的黑暗，恐怖的黑雾翻滚起来，仿佛要吞没这个世界。
　　轰隆隆。
　　这座摩天大厦颤动起来，透明的玻璃幕墙仿佛倒映着群魔乱舞。
　　军师却头也不回，依旧俯瞰着夜幕，恍若未闻。
　　良久过后。
　　姜纯阳收敛了眼眸里的黑暗。
　　“先找到大小姐吧。”
　　他淡淡说道：“我没有耐心等你慢慢找，半个小时前已经派遣判官去了。当初出现在横滨的人，每一个都要仔细调查。宁错杀，不放过。”
　　有那么一瞬间，军师眯起了眼睛，眼瞳里寒芒乍现。
　　……
　　……
　　劳斯莱斯在长街上呼啸而过。
　　顾见临再次回到了他所在的住所，那个名叫樱木花町的高级住宅。
　　经历过幻梦之间发生的事情以后，他感觉到自己变得明显警惕了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龙潭虎穴，这里不是以太协会所掌控的地盘，而是幽荧集团的老巢，哪怕目前暂时还没遇到什么危险，但不代表他就安全了。
　　因为他的身份或许是会暴露的。
　　司家目前能信任的，也就只有被他转化成神侍的老太爷。
　　难保其他人里，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有二心的人。
　　甚至是隐修会的成员也说不定。
　　最关键的是，司行夜这个人虽然足够低调，但不是没有社交。
　　即便司家已经把他的资料整理到不能再详细，但生活里的那些零碎细节是不可能有记录的，一旦遇到什么熟人的话，可能真的会暴露。
　　再者就是军师这个人，太让他警惕了。
　　“军师的所作所为，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一样。但如果是这样，明明是敌对的势力，他为什么帮我呢？我总感觉，他甚至在暗示我什么，就好像他知道，那个女人目前在我的手里一样，真奇怪。”
　　他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夜景，在心里呢喃说道：“但愿这是我的错觉，只不过无论如何都要提前做一手准备，就当他已经知道了。”
　　最让人感到惊奇的就是，军师把这个身份原主的至交好友给杀了。
　　那种凶狠和残忍，让人不寒而栗。
　　这让他愈发觉得不安起来。
　　明明做的天衣无缝，却好像一切都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一旦身份暴露，那么毫无疑问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了。
　　这毕竟是黑暗世界的老巢。
　　虽然说瀛洲的本土势力是八岐社，是秩序世界的盟友。
　　但这些人，早就跟幽荧集团眉来眼去。
　　无法信任。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继续潜伏下去的，至少先拿到所谓的圣骸。
　　只要学到原始回归，那就稳赚不亏。
　　忽然间，他的腰被人戳了戳。
　　月姬慵懒地倚在座椅上，沉静的眸子盯着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顾见临板着脸：“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表面上问的是婚约，实际上月姬却在他的腿上写下了一串字。
　　注意四周！
　　顾见临眺望过去，发现樱木花町附近不知何时被安插了很多的眼线。
　　便利店的收银员，路边卖推车拉面的老大爷，还有街对面的花店老板娘，卖章鱼小丸子的中年大叔，以及隔壁楼层上闪烁的光点。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被换过了，有人在监视着他们的动向。
　　“瀛洲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八岁哦。”
　　月姬有意无意说道。
　　“你又不是瀛洲籍。”
　　顾见临吐槽道：“还有你那个见鬼的家族。”
　　目前而言不仅是有身份暴露的危机，还有来自姜家的打压。
　　就在婚约签订以后，老太爷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司家在世界各地的产业不约而同的遭到了打压，尤其是北美和瀛洲的黑道势力，被吞并了好几个盘口。
　　包括之前谈成的合作，也基本都崩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大概就亏损了几十个亿。
　　当然了，兄妹两个对这些事情都不太懂，而且也没有实感。
　　毕竟他们都不是生意人。
　　只不过他们也大概知道今天的损失有多大。
　　因为司老太爷打电话来的时候是赔笑的。
　　结果笑着笑着就哭了。
　　“就算不领证也可以先把婚礼办了嘛。”
　　月姬小声嘀咕道：“不过到时候姜家可能会爆炸吧？只是订了个婚，就把他们气成了这样，一旦真的结了婚，他们可能就要疯了。到时候姜家和司家全面开战也不是没有可能，司老太爷还遭得住么？别再夭寿了。”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不用担心这个。”
　　顾见临摆了摆手，一个神侍已经不用在意寿命这种事了。
　　因为只要不被杀，那么寿命跟他这个至尊是共享的。
　　这倒是提醒他了。
　　既然来到了黑暗世界，那么还是要把事情给解决一下的。
　　这一刻，他的大脑忽然剧痛。
　　眼前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幻觉，仿佛坠入了幽冥国。
　　绝美的少女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还有空灵遥远的嗓音。
　　透着一丝娇憨和蛮横。
　　那是云雀在呼唤他！
　　“怎么了？”
　　月姬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顾见临扶着黄金面具，他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很难看。
　　因为云雀刚才召唤了他，让他去给她买夜宵。
　　还要他尽快回去伺候她穿丝袜。
　　这女人怎么回事，把他当男祀了吗？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云雀，谜一样的女人
　　对于顾见临而言，最大的危机倒不是身份暴露。
　　而是这个挟持了他的女人。
　　哪怕云雀之前还处在昏迷状态，他依旧有种被挟持的感觉，就像是身边被埋了一颗超级加倍版的沙皇氢弹，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稍有不慎，到时候不只是他这个倒霉鬼要嗝屁，连带着整个世界都要一起完蛋。
　　只不过这女人提出的要求，就有点过于无礼了。
　　搞得他好像是个男祀一样。
　　还真拿他当软柿子捏了。
　　虽然军师说过一大堆注意事项，但在他看来就是无稽之谈。
　　开玩笑，又不是哄女朋友，凭什么要这么惯着你。家里明明有夜宵，非得让他出去买，连穿丝袜这种事情也要他来伺候，搞得好像你缺胳膊少腿一样。
　　经历过上次那个梦境以后，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辈子除了烛龙尊者之外，绝不能再被人那样随意摆布。
　　至于这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彻底搞清楚之前，暂且放置不论。
　　“你的表情好像见了鬼一样，又见到了那个鬼东西了？”月姬凑过来细看，抬手帮他抚平了紧皱的额头，沉静的美眸里闪过一丝担忧。
　　“放心，那个邪祟虽然强大，但一时半会奈何不了我。”
　　顾见临摆了摆手：“不足为惧。”
　　月姬微微颔首，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有事的话要提前说，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接下来司家或许要面对姜家的全面打压，姜家人如果真的下定决心，也会不留余力的对付你，我们需要提前准备后手，至少要留一个撤退的通道。”月姬在他大腿上写下这串字。
　　“我明白。”
　　顾见临嗯了一声。
　　瀛洲岛是黑暗世界的地盘，可以说是陷入了龙潭虎穴里。
　　哪怕他发出消息求救，幽荧集团的动作，也一定比以太协会要快。
　　也就是说到时候一旦出了事，他将得不到任何的救援，而是要孤身一人面对整个黑暗世界，乃至幕后的隐修会，就像被困在孤岛，孤立无援。
　　月姬倒还好，随时都可以自杀，废掉这个分身。
　　至于顾见临本人，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那就只能用不存之锁掩盖气息，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一直藏着，但这种方式对他而言就太憋屈了。
　　“对了。”
　　顾见临犹豫了片刻，忽然开口：“这附近哪里有卖拉面的？要那种传承了五十年以上的街头小摊，而且要干净卫生的那种。”
　　……
　　……
　　凌晨一点半，庭院最深处的卧室门被拉开。
　　顾见临把刚买好的豚骨拉面和天妇罗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望向床上。
　　“你晚了两分钟。”
　　云雀抬起美眸，瞥了他一眼：“我很不开心。”
　　这个女人躺在松软的床上，一袭深红色的宽松浴衣散落开来，却依旧能衬托出曼妙惹火的身材曲线。她的眼神慵懒又娇媚，纤细雪白的锁骨裸露着，衣襟的领口藏匿着一抹幽深的弧度，腰间束着大蝴蝶结，一双细长雪白的美腿交叠。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玉足泛着瓷白的光。
　　她醒了。
　　相比于睡美人时期，醒过来的她简直就是颠倒众生的妖精。
　　顾见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感觉到自己的欲望在燃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难得的同频保持清醒的时刻，却没有任何的生疏，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当然，就算没有那种血脉的亲近感，他们也不会感到陌生。
　　毕竟以他们的水平，都能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连忙默念大慈大悲咒，板着脸说道：“首先，我并没有伺候你的义务。其次，如果你一定有事喊我，我明面留下了分身，为什么要找我本体？”
　　影子就守在门口，像是个沉默的雕塑。
　　云雀只是翻了一个嫌弃的白眼，淡淡说道：“分身不配跟我说话。”
　　就这么一句话，顾见临的血压就已经飙升了。
　　“我为了救你，把自己搞成了重伤，你伺候我一阵子怎么了？男人都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东西么？真让人感到寒心。”云雀幽幽叹了口气，倒还真像是被男人负了心的少女，眼角眉梢都是忧伤和委屈，你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演的。
　　顾见临被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性格就是这么吃软不吃硬。
　　要是有人对他威逼利诱，他肯定不吃你这一套，提着刀就要砍你。
　　但你要是哭得梨花带雨提起昔日的恩惠，他就会手足无措了。
　　在此之前，只有有珠拿捏住了这一点。
　　而眼前这个女人，不知为何也感觉早已洞悉了他的一切弱点。
　　“吃饭！”
　　他冷着脸把包装袋子打开，自己坐到了一边。
　　云雀却伸出素白的手，示意他服侍自己起身。
　　顾见临冷冷地看着他。
　　云雀的眼神里却满是捉弄的笑意。
　　对峙了半分钟以后。
　　“下不为例。”
　　顾见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像是女皇的骑士一样托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的细腻触感让人心神一荡，就像是抚摸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美玉。
　　“这个世界上想牵我手的人有很多，但只有你成功了。”
　　云雀被他搀扶着坐到书桌面前吃面，呵了一声：“奖励你还不开心？”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可没想牵你的手。”
　　云雀笑吟吟地瞥了他一眼，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瀛洲本土的宅女，随手打开电视看着新放映的动漫，挽起长发低头吃面。
　　这女人的口味也很独特，她对高级餐厅倒是没那么多的需求。
　　反而是很喜欢吃那种有时光沉淀的路边摊，前提是干净又卫生。
　　顾见临想象着她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头，然后坐在一家七十年老摊面前吃面，绝美的容颜和风华绝代的气质吸引了路边人们的目光，长街上的车水马龙也在这一刻静止，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盈盈的一瞥，妖冶又魅惑。
　　总感觉她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像是神女落入了凡尘。
　　“你到底是谁？”
　　他望向这个女人的绝美背影，平静问道。
　　“云雀。”
　　云雀咬了一口天妇罗，淡淡说道：“黄昏的成员，你没听说过？”
　　顾见临心说他当然听说过，黄昏最神秘的一位成员，拥有极恐怖的战力。
　　当初莱茵被她击败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拍手叫好。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登仙之阶，又为什么要救我。”
　　他无奈地解释道。
　　云雀沉默了片刻，她不是听不懂这个少年的问题。
　　她只是在装傻充愣。
　　因为具体的原因是什么，她根本就想不起来了，但她又不想暴露自己失忆的事情。在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她始终记得自己是一个很警惕的人，而且曾经树敌无数，目前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她不会把弱点暴露给他人。
　　“还能是为什么，跟你一样啊。”
　　她忽然转过身，流露出美到惊心动魄的笑容：“你在登仙之阶里得到了什么，我就在登仙之阶里得到了什么。至于为什么救你，我需要一个帮手。”
　　顾见临一愣。
　　“你不觉得你对我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么？并不仅限于你曾经吞噬的龙骨，而是因为我们是同类，绝无仅有的同类。放眼整个地球，甚至是无尽的宇宙星空，目前也只有你和我，是同等的生物。”云雀竖起两根葱白的手指。
　　涂红的指甲泛着森然的光芒，倒映着少年微微动容的脸。
　　顾见临沉默片刻。
　　他是什么物种呢，答案是两栖生物。
　　既是人类，又是古神族。
　　同时修行了烛照和幽荧两种律法。
　　他呼吸变奏，眼瞳里泛起了酷烈的金色。
　　云雀也呼吸变奏，妖异魅惑的深红色眼眸里泛起辉煌的金色。
　　顾见临收敛了呼吸，体内的古神之息隐隐暴动，头顶生出血色的龙角。
　　云雀玩味地打量着他，头顶上也生出了血色的龙角。
　　他们两个就像是镜像体，区别在于一男一女。
　　除此之外，他们所掌握的特殊能力，甚至释放出的气息浓度都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顾见临有种很强烈的直觉。
　　这个女人的位格，跟他相当！
　　当他凝视着她的时候，眼前的曼妙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血色的古龙！
　　轰！
　　只是一瞬间的凝视，他大脑里一片空白。
　　那种森严冷漠的眼神，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长河，要把他钉死在地狱深处！
　　“吓到了？”
　　云雀的嗓音空灵曼妙，仿佛拥有能够抚平人心的魔力。
　　顾见临只觉得自己被一个绝美的大姐姐拥抱了，一切烦恼都灰飞烟灭。
　　只是如此一来，他却更加警惕了。
　　因为这个女人过于可怕。
　　“你是……烛龙尊者？”
　　他不知道自己用尽了多大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
　　如果是烛龙尊者，怕不是早就把他给炖了。
　　“烛龙尊者？”
　　云雀美眸里的笑意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惘然。
　　就这么一个稍纵即逝的眼神，顾见临却已经捕捉到了。
　　“不准看我！”
　　云雀随手把自己脱下的过膝袜甩在他的脸上，娇哼道：“我知道你会用侧写，少用这种东西来窥探我。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扑面而来的兰麝香气。
　　顾见临无奈地摘掉过膝袜，随手扔到了床上：“你就算挖了我的眼睛，我也能长出来。而且，我感觉你自己是不是也有些事情不确定？”
　　目前有两种可能。
　　第一，眼前这个人就是烛龙尊者，那位最强的古之至尊。
　　第二，云雀真的是跟他一样，有着相同命运的人类。
　　前者自然不必多说，简直逆大天。
　　后者的话，也有理有据。
　　毕竟顾见临也不是初代的麒麟尊者。
　　那么云雀也不是没有可能，继承烛龙尊者的力量。
　　“如果你有什么不确定的东西，回头我可以帮你问一下，我认识很厉害的前辈，他们一定能知道是怎么回事。”顾见临表面上平静，内心深处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眼前这个人无论是谁，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他们真的是同类。
　　拥有一模一样的种族能力。
　　“我不要，我知道我自己是谁。”
　　云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坐回了床上，一双细长雪白的美腿交叠起来，肌肤泛着诱人的光泽：“你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太华？槐荫？一旦被这些人知道我们的能力，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你是不是傻？把命交给别人？”
　　顾见临被她说的一愣。
　　“蠢货。”
　　云雀双手抱胸，没好气说道：“算了，你年少无知，对于这些根本不了解的事情，你也不知道自己意味着什么。总之，我的建议就是，你要尽快帮我把伤养好。只要我恢复巅峰状态，那就不用再畏惧任何人。”
　　顾见临皱眉说道：“那我呢？”
　　“呵。”
　　云雀挽起一头青丝，莞尔一笑：“你护驾有功，当然赏你当男祀了。”
　　莫名其妙的，顾见临脑海里冒出一个玩笑般的念头。
　　既然是奖励，为什么不来当我的女祀。
　　“算了，我实力低微，配不上你。”
　　顾见临耸肩：“我知道你的来历，你是黄昏的成员，甚至是不周山的人。你为什么不回去？难道隐修会已经渗透到这种程度了么？”
　　云雀斜眼瞥他，那种眼神已经不言而喻。
　　顾见临心中莫名一沉：“隐修会为什么要追杀你？”
　　“或许是因为，他不想看到我完成蜕变吧？”
　　云雀慵懒地说道：“你也一样，如果你的秘密被发现了，那么从今以后你也会面临跟我一样的待遇。区别在于，我的实力很强大，如果不是因为状态不好，没人敢暗杀我，而你不同。我很喜欢太华的一句话，你弱得跟草履虫一样。”
　　呵呵。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抓紧床单。
　　奇耻大辱。
　　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他也到了九阶，看看谁厉害嘛。
　　“这段时间我会尽快帮你晋升，秩序世界的人都帮不了你，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是多么伟大的一种生物，就如同我一样。”
　　云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实力强大了，才有机会查清隐修会。”
　　顾见临听到这两个字，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色。
　　他隐约有种感觉，这个女人对他极为了解。
　　一言一行，都能戳中他的软肋。
　　“心动了么？”
　　云雀以手托腮，眼神促狭。
　　“所以我怎么相信你？”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连你的真名都不知道。还是说，那些关于你自己的记忆，你全都忘记了，你需要我来帮你找回过去？”
　　云雀的眼神变冷了。
　　“少说废话，我不需要你信任我，只要你能做事就好了。瀛洲是个危险的地方，接下来应该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被你操控的那个神侍，他所掌握的势力也不足以保住我们。我窥见了未来，麻烦的事情即将发生。”
　　云雀沉默了片刻：“你做好准备。”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庭院外响起了引擎轰鸣声，还有轮胎的摩擦声，车门打开的声音，还有枪械的碰撞声，刀剑出鞘的震颤。
　　在他的生命感知里，甚至还出现了许多强大至极的韵律。
　　“来了，我先匿了。”
　　云雀眯起美眸，恍若一缕黑烟般，钻进了他的影子里。
　　这惊奇的一幕把顾见临都给震惊了，因为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只不过云雀仿佛就在他身边一样，那种兰麝的香气若有若无。
　　这时，他的手机颤动起来。
　　月姬发来了警告的信息。
　　司老太爷也在疯狂地给他电话。
　　看来确实是出事了。
　　顾见临拎起刀袋准备出门。
　　然而就在他的影子里，云雀却陷入了沉思。
　　之前她没有回答，是因为她确实想不起来自己的是谁。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她回忆起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苏湘……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云雀人柱力，顾见临
　　夜幕下，司老太爷拄着拐杖站在庭院门口，眼神阴沉。
　　司家最近面临着近百年来最大的危机，那就是跟作为黑暗世界第一大族的姜家决裂。这件事导致他们在全球的产业都遭到了严重的打击，甚至连家族内部都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召开了多次会议，表示对这门婚事的抗议。
　　比如司行夜这个马甲身份的父母，还有堂兄堂妹，叔父子侄。
　　好在司老太爷是个老阴比了，对于家族有着绝对的掌控力，这才力排众议压下了内部的矛盾，一再强调目前要做的是一致对外。
　　面对姜家，他们必须全力以赴，尽快筹备各种手段，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但是谁也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
　　“父亲大人。”
　　司承业率领着下属们把大门围住，低声说道：“听说来的是判官，谁都不知道这群人会做什么，我们真的还要保司行夜么？”
　　可惜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因为眼前的老人面容坚硬如铁，没有丝毫动摇。
　　作为六大家族之一的司家，他们家族本身的实力并不算多么的强大，族人大多数都是辅助途径，曾经一位加入过黄昏的嫡系，也在五年前被杀了。之所以没有被吞并，那是因为卦师们的稀缺性，导致自己成了香饽饽。
　　再加上他们本身就是幽荧集团成立之初的元老。
　　包括姜家也一直在扶持他们。
　　一旦这层关系被打破，那么末日就会来临。
　　啪。
　　雪亮的车灯打开，照亮了夜色里浮沉的尘埃，还有随风飘零的樱花。
　　这支车队里走下来的竟然都是身披红色祭服的神官，他们头顶戴着高高的帷帽，绣着金色纹饰的长袍笼罩着全身，低垂着头看不清脸。
　　黑风衣的男人坐在一辆兰博基尼的车前盖上，他的面容遍布狰狞的刀疤，嘴里还叼着一根点燃的雪茄，烟雾在黑夜里弥漫开来。
　　他的身材极其魁梧，像是铁铸的一般。
　　一个黑发的女人笑吟吟地坐在车里，她的容貌精致又妩媚，穿着白色的背心遮不住胸前的饱满，热裤下是一双修长丰腴的腿，踩着高筒靴。
　　“黑判官，白判官。”
　　司老太爷冷冷说道：“好久不见。”
　　“冒昧来访，没能提前打声招呼，真是抱歉。”
　　白判官妩媚一笑：“老太爷也是我们的元老骨干，也该知道规矩。”
　　黑判官板着脸，漠然说道：“奉命调查，请您配合。”
　　此言一出，司家的下属们纷纷变了脸色。
　　尤其是老太爷的两个儿子，司承业和司承泽都是黑暗世界的精英。
　　自然都听说过判官的恶名。
　　什么冒昧来访，都是虚的。
　　这群人就是故意来突击检查的。
　　司老太爷背后流出冷汗，表面上却依旧强硬冷漠，淡淡说道：“我司家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值得各位判官们深夜突袭？”
　　他的右手在身后把玩着铜钱，占卜着凶吉。
　　“老太爷应该很清楚，大小姐失踪至今，到现在都没什么线索。”
　　黑判官冷着脸说道：“我们怀疑是隐修会在背后搞鬼。”
　　白判官从一袋档案里摸出一份文件，走下车拍在了车前盖上，似笑非笑说道：“司家前任董事，也就是您的侄子司卫安，曾经跟隐修会有过接触。秉着宁错杀不放过的原则，司家目前也在我们的怀疑范围内。”
　　沉默片刻以后，司老太爷平静说道：“隐修会合作的，又不是我们一家。”
　　黑判官抬起一根手指，那些红袍的神官们不动声色地包围整座庭院。
　　“我们当然知道，所以每一家我们都会查。”
　　白判官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大小姐现身的当夜，您连夜赶赴了瀛洲横滨，带走了您的侄子，司行夜。我们很好奇，您的侄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到底是巧合呢，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我们占卜的结果是……迷雾！”
　　在占卜和推演的领域，迷雾这个词象征着另有隐情。
　　司老太爷即便用自己的能力做过遮掩，却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占卜出来了。
　　这个老人冷声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白判官歪着头，眼瞳里泛起诡异的猩红，笑而不语。
　　这是一位圣域级的魔术师！
　　“记忆读取。”
　　黑判官漠然说道：“反抗者，死。”
　　悄无声息间，伴随着樱花落到地上，杀气浓烈得让人窒息。
　　“行夜的位阶还不够高，正面被你们掠夺记忆，人可就废了！”
　　司老太爷微微变了脸色：“各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白判官笑容愈发的浓郁，明明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却像是厉鬼般可怖。
　　“我们从没说过要读取司行夜的记忆。”
　　黑判官唇边也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我们要读取的，是你的记忆！”
　　司老太爷悚然而惊。
　　骤然间，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仿佛被磅礴的精神意念所控制。
　　黑判官是一位圣域级的天师，用海潮般的精神意念束缚了他。
　　“放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白判官眼瞳里的猩红更盛，仿佛血色的海潮。
　　万万没有想，姜家的行事风格竟然如此霸道，甚至敢直接对一位家主动手。
　　这两位判官在心里嘲笑着这个老人的不懂事。
　　姜家就是黑暗世界的王座，至于剩下的五个家族不过是让他们养的几条狗，心情愉悦的时候自然不介意跟你分享一点权力。然而问题在于，狗最重要的就是听话，一旦忤逆了主人的意志，一个念头就能把你生吞活剥。
　　说是六大家族，还真以为自己能够跟姜家平起平坐了。
　　黑暗世界，永远都是以实力为尊。
　　“你们，放肆……”
　　司老太爷仿佛坠入了恐惧的深渊里，调动自己的意志，竭力抵抗。
　　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此时此刻，只能相信至尊了！
　　那位黑色的皇帝既然要用他，那么就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
　　……
　　顾见临走到中庭的时候，发现庭院里到处都是黑西装的下属，他们如同猛虎一般紧绷着身躯，明显处在极度戒备的状态下，满院樱花飘舞，似显肃杀。
　　池水旁的宅邸里，隐约有幽魂般的虚影浮现出来。
　　月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警惕。
　　“看来这次来的人不一般。”
　　顾见临轻声呢喃：“这是要做什么？”
　　很显然司家已经到了全面的警戒的状态，否则也不会公然违抗他的命令走进这座庭院，此刻院外已经被雪亮的车灯照得恍若白昼，生命韵律极度混乱。
　　“来的人应该是判官，一共有两个人，黑判官和白判官。姜家养的刽子手，非常危险。不同于黄昏，这可以说是幽荧集团圈养的私人部队，专门在黑暗世界里排除异己。但凡抓到你半点把柄，都会毫不留情地把你给抹掉。”
　　月姬悄无声息地飘过来，低声说道：“这是只效力于姜家家主的走狗，而且两个人都是圣域级，一个是天师途径，一个是魔术师途径。”
　　“玄冥二老么？”
　　顾见临微微颔首，大踏步地走过林荫小路，沿途的下属们纷纷低头。
　　轰隆隆。
　　磅礴的精神意念笼罩着庭院的大门，古朴的黑色木门隐约颤动。
　　门把手也在狂颤。
　　司家的下属们宛若雕塑般守在旁边，浑身都是冷汗。
　　司承业察觉到他的到来，转身用眼神疯狂的示意，让他赶紧走。
　　“你在这里干什么？”
　　司承泽还当这是自己的堂弟，低声怒斥：“滚回去！”
　　顾见临记得这是司家老太爷的两个嫡子，天赋实力还都不错。
　　目前，司家绝大多数人对他都是有意见的。
　　毕竟祸从他起。
　　要说没有怨言才会感到奇怪。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看到了雪亮车灯里一动不动的老人。
　　司老太爷独自面对两位圣域级，自然是不可能有胜算。
　　仅仅是黑判官的精神意念，他就无法挣脱。
　　而白判官的精神则如千丝万缕的蚕丝，入侵着他的大脑。
　　老人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动，压抑着痛苦地低吼声，仿佛脑子被贯穿。
　　相比于肉身遭受的痛苦。
　　他的内心更加绝望。
　　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至尊救一下啊！
　　一旦他的思想被窃取，那么一切秘密都将曝光。
　　司家人从未遭受如此羞辱，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却敢怒不敢言。
　　顾见临却不动声色地抓紧了刀袋。
　　他也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神侍的弊端，因此哪怕有合适的宿体，也不能轻易制造。
　　否则就容易增加这种暴露的风险。
　　现在没什么办法了，他只能赌一把狠的。
　　那就是打。
　　顾见临强行操控着老太爷施展神侍化。
　　再借由老人神侍化的身体，解放古神语。
　　虽然这么做，古神语的威力会大幅度削弱，但应该也能伤到两位判官。
　　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而代价就是，司家这个保护伞就废了。
　　问题不大，到时候让月姬当场自杀，把分身给废掉。
　　他自己继续逃亡。
　　反正有云雀给他垫背，他就有破罐破摔的底气。
　　谁让这女人自己躲起来，让他一个人出来顶缸。
　　“要动手么？”
　　月姬飘到他的身边那，朱唇微动。
　　很显然，这姑娘猜出了他的心思。
　　顾见临刚想要动手，眼前就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幻觉。
　　古香古色的卧房里，绝美的少女躺在床榻上，慵懒地支着脑袋望向他，轻蔑说道：“没用的东西，你笑死我得了，你怎么连神侍都不会用？”
　　顾见临恍若置身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时间都不再流动。
　　“你说什么？”
　　他皱眉问道：“神侍还能怎么用？”
　　云雀冷哼一声，阴阳怪气说道：“我可不像某些人想的那么龌龊，把一个十七岁的雏儿推出来顶缸。姐姐我只是不想出面而已，除非我把自己裹得像个阿拉伯人，否则的话无论怎么伪装，他们都能一眼识破我的身份。”
　　顾见临心想怎么这女人的每一句话都这么有槽点。
　　首先，雏儿是什么奇怪的称呼，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其次，她到底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炫耀自己的漂亮。
　　怎么了，长得漂亮了不起啊。
　　最后，这女人好像就住在他心里一样，连在他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我拿你当人柱力，又不是不交房租。”
　　云雀淡漠说道：“我已经对你使用了融魂秘术，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炼金矩阵，独属于我们这个物种的专属能力。现在你和我的力量交融在一起，也就是说，你会的我都会，我会的你也会。等到交融程度更深一点，呵呵。”
　　她抬起妖异魅惑的眸子，淡淡说道：“你甚至可以动用我的力量。”
　　顾见临听到最后一句话微微动容。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能以五阶的位阶，动用这个女人的一部分力量。
　　云雀是什么等级？
　　满级。
　　“小家伙，睁大眼睛看好了。”
　　云雀嗤笑道：“我来教你怎么用神侍。”
　　幻境破灭。
　　顾见临那双漆黑的眸子骤然染上了血色，灵魂深处响起了龙吟声。
　　不知何时，云雀像是融进了他的灵魂深处一样。
　　古老的知识，禁忌的术法，怪诞的符号，宛若海潮般涌入脑海。
　　黄金面具下，血色的眸子里仿佛透出天罚般的威严。
　　轰隆！
　　隐约雷鸣。
　　红袍神官们茫然地抬起头，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司家的人更是被吓一跳。
　　司老太爷觉得自己要死了，明明刚刚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永生，得以侍奉一位至高无上的古之至尊，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被抛弃。
　　难道那位古之至尊的力量，暂时不足以庇护他？
　　这怎么可能！
　　绝望和恐惧吞噬了他，他的大脑仿佛被撕裂，陷入漆黑的深渊里。
　　然而就在混沌的黑暗里，一双血色的竖瞳睁开，龙吟声贯穿灵魂深处！
　　雷鸣声威严浩荡，仿佛神谕！
　　轰的一声，黑判官倒退半步，漫天的樱花炸裂开来，碎屑纷纷扬扬。
　　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因为他的精神意念竟然被挣脱了。
　　与此同时，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白判官双眼流出一行浓腥的血液，痛苦地捂着眼睛，惊恐不已。
　　“两位判官，真拿我司家当软柿子捏了？”
　　咔嚓一声，拐杖被捏碎。
　　司老太爷仿佛如获新生，即便是在没有施展神侍化的前提下，如熔岩般滚烫的血液奔腾在体内，仿佛撑起了衰老的躯壳，肌肉隆起紧绷，撑裂衣衫。
　　他的眼瞳里氤氲着血色的狂风暴雨，燃烧的灵性宛若火山般喷涌而出。
　　跟刚才的绝望相比，此刻他的心态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未有过如此硬气的时刻。
　　不，他从未有过如此强大的时刻！
　　神明的意志和力量，降临到了他的体内。


###第三百三十七章 姐姐带你去破案
　　司老太爷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强大，哪怕在神侍化的状态下都远远不及，他当即炸裂式地发力，硬生生卷起一道汹涌的劲风，来到两位判官的面前。
　　“两位，该我了吧？”
　　他狞笑着转了一圈脖子，骨骼发出噼啪的声响，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爆响，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的毁灭和重生，虬结的肌肉如岩石般坚硬。
　　没有人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个已经走到暮年的百岁老人明明是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卦师途径，现在却如此具备力量感，似乎你只要不信他的卦，他就会立刻抡起百万吨重拳，活生生地把你给锤死一样。
　　这一刻，作为拥有危险预知的白判官悚然而惊，因为她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刚准备利用瞬移术离开，旧伤却忽然被牵动，忍不住重咳一声。
　　霉运缠身！
　　这是卦师途径的能力，就会在关键的时候影响她的运势！
　　砰！
　　破空的一拳如炮弹般袭来，毫不留情地砸中她的小腹，骤然把她砸飞到了一颗参天的古树上，树干骤然裂开蛛网般的裂隙！
　　而她深陷其中！
　　黑判官眼瞳骤然收缩，转瞬间就看到一道黑影欺身而至。
　　司老太爷发出嘶哑又低沉的笑声，就仿佛武学宗师一般马步下沉，流畅地拧转腰身，右手探出如游鱼，握掌成拳，寸劲迸发！
　　可惜这一拳刚刚轰出，汹涌的意念如海潮般汇聚起来，轻松将其挡住。
　　任凭你力拔千钧，也无法撼动丝毫。
　　古树摇曳，樱花散落又破碎，长街上的砂石滚动。
　　可惜，卦师途径的能力远不止于此！
　　只是一瞬间，黑判官释放出的念动力被强行改变了方向，斗转星移！
　　砰！
　　司老太爷一拳命中，轰然把他砸飞到兰博基尼的挡风玻璃上！
　　打得好！
　　司家的两个儿子在内心狂呼，高喊着父亲威武！
　　包括司家的族人们都呆若木鸡，险些忍不住给老家主跪下！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他们本以为家族已经完了，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
　　黑暗世界的法则就是如此，如果有人要欺压你，你服软是没有用的，只要流露出一点软弱，立刻就会有更强的人来把你吃掉。这就像是草原上的雄狮，年轻的时候大杀四方，而到老了展露出了疲态，就会被其他更雄壮的对手击败赶走。
　　甚至会被自己的族群率先分而食之。
　　你必须表现出铁血的意志和钢铁般的手腕，永远强势。
　　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是古武途径的。”
　　司老太爷如宗师般从容收拳，双手背在背后，淡淡说道：“百多年过去，功夫荒废了许多，但对付尔等姜家鹰犬，倒也够了。”
　　汹涌的威压如海般深沉，红袍神官们甚至不敢动手。
　　司家的族人激动得面红耳赤，直呼老太爷威武。
　　只是没有人看到，老人血色的眼瞳里氤氲着雾气，隐约有无尽的血海在弥漫，海上屹立着巨大的王座，少年端坐于其上，威严盛怒。
　　他很清楚这是谁赋予他的力量。
　　那位至高无上的，伟大的黑色至尊！
　　赞颂您的威严！
　　“看来司老太爷在蓬莱仙岛，的确有奇遇。”
　　黑判官悬浮在兰博基尼的挡风玻璃上，距离只差毫厘，被意念却隔绝。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落到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腹，仿佛气血还在翻涌。
　　挂在古树上的女人也宛若纸人般焚烧起来。
　　伴随着烟雾的弥漫，白判官也重新出现在跑车面前，只是眼睛还在淌血，脸色苍白如纸：“这家伙不对劲，我没有办法入侵他的精神。”
　　毕竟是两位圣域级，没有这么轻易就会被击败。
　　但眼下的情况，确实又很棘手。
　　司老太爷却浑然不惧，因为他能够感受到那种伟岸的力量在体内奔流，甚至如果不是因为途径不匹配，他一打二都能够完成双杀！
　　司家的族人们都不再沉默，纷纷踏步上前。
　　月姬狐疑地看了这个老人一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
　　这如果还是敌人的话，的确很棘手。
　　顾见临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苍穹的极处。
　　一抹红衣的绝美侧影凭空凝聚出来，宛若幽魂般若隐若现，嘲弄说道：“这就是神侍的用法，如我们这种生命，可以在不施展古神化的状态下，赋予他强大力量。在远古时期，神侍就是古神的人间行走。古神语，是下下策。”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只是目前而言，他的位阶还太弱。
　　若不是云雀给他的加持，老头子也不会临时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甚至能逼退两位圣域。
　　当然，这件事还没完。
　　因为天空的极处，还藏着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
　　长街上的气氛变得肃杀了起来，夜色浓郁如水，乱樱飘摇破碎。
　　黑判官也忽然望向天空。
　　白判官扶着耳朵里的耳机，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下一刻，他们忽然抬起手，红袍神官们得到命令，纷纷撤退。
　　“倘若我们最后发现，司家跟大小姐的失踪有关。”
　　两位判官异口同声说道：“司家，灭族。”
　　夜色里的迷雾蔓延开来，跑车的雪亮车灯熄灭，引擎的轰鸣声响起。
　　判官们驾车驶离长街。
　　司老太爷眼神却愈发的凝重起来，甚至比第一次见到判官时还要严肃。
　　甚至他的两个儿子都脸色发白。
　　因为夜幕的最深处，乌云笼罩的天空中，盘踞着一张巨大的苍老面容。
　　恍若鬼神一般，俯瞰着他们。
　　姜家的家主，姜纯阳。
　　这是黑暗世界真正的最强者，同样是活了四百多年的老怪物。
　　判官们是得到了命令才离去的。
　　最后的那句话，也不是什么威胁。
　　而是姜家老家主的意思。
　　“我司家坦坦荡荡，跟大小姐的失踪无关。”
　　司老太爷抬手示意族人不要惧怕，不卑不亢说道：“您要杀我，请随意。”
　　他从未有如此坦荡的时候，若是换做以前的自己恐怕立刻就去上门求饶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姜家的家主固然恐怖，可他背后站着的是一位古之至尊。
　　我凭什么要怕你！
　　诡异的沉默里，苍穹之上的巨大的人脸俯瞰着他，空前强大的威势弥漫。
　　司家的族人们甚至承受不住压力，纷纷低下了头颅，汗流浃背。
　　“这就是姜家的老家主，姜纯阳。”
　　月姬眯起美眸，凝视着苍穹之上的面容，轻声说道：“这是赤之王的亲生父亲，当年曾经是秩序世界的奠基人之一，太清和太华这对夫妻都曾是他的战友。这是带着荣耀和隐秘而生的人，相当的可怕。”
　　顾见临眼神忌惮，这种老不死的东西还真多啊。
　　不过也正常，要说黑暗世界里没有这种人，恐怕早就被灭了。
　　但说实话，眼前这个老家伙不如总会长。
　　远不如。
　　但不知道为什么，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抹红衣的虚影若隐若现，轻哼道：“姜纯阳？哼，我好像记得，这个老家伙挺讨厌的，但他藏着一个好东西。如果有机会，一起把它给搞到手。”
　　顾见临心中微动，这女人是九阶的烛阴神啊。
　　连她觉得是好东西，那价值无可估量。
　　轰隆！
　　伴随苍穹之上的雷鸣，姜纯阳的巨大鬼脸消弭无踪，云雾散去，月光隐现。
　　危机解除了。
　　司家的族人们如蒙大赦，低头说道：“老太爷威武！”
　　“父亲大人威武！”
　　司承业和司承泽以手抚胸，鞠躬致意。
　　司老太爷却摆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大踏步地走过来。
　　哼。
　　月姬轻哼一声，她对这个老头子可没什么好感，转身就回房间了。
　　樱花树下，顾见临解除了精神上的链接，忽然觉得有点疲惫，席地而坐。
　　“全部低下头！”
　　司老太爷大喝一声。
　　司承业和司承泽吃了一惊，甚至不敢跟着父亲的步伐，连忙低头。
　　包括那些司家的族人在内，有感知能力的，也都屏蔽了自己。
　　司老太爷来到樱花树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深鞠躬。
　　“感谢您的恩赐！”
　　他用唇语说道：“司家将为永生永世，为您效犬马之劳。”
　　樱花飘落，顾见临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
　　他不是故意装杯不说话。
　　而是因为云雀那个女人就在樱花树下飘着，跟个女鬼一样。
　　他不想因为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再被这个女人给嘲笑。
　　……
　　……
　　银座的大厦天台上，有人放下了望远镜。
　　今夜司家出事，实际上并非没有风声，各大家族其实都有所察觉，而且始终保持着观察。黑暗世界推崇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一旦有任何一家暴露出了弱点，那么其他几家就会像豺狼一样一拥而上，分而食之。
　　尤其是司家还是一个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的家族。
　　失去了姜家的庇护，人们都以为他们疯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没疯。
　　竟然真的顶住了。
　　当然这只是第一波的攻势和试探，不代表这件事就结束了。
　　姜家不会无脑的直接灭掉司家。
　　毕竟司家还有用，一旦把他们逼急了，气急败坏去投奔秩序世界。
　　哪怕只是财产转移过去，对幽荧集团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而且卦师途径稀少，他们家族的人都还有用。
　　也就是说，姜家没想要灭掉司家。
　　而是想要他们屈服。
　　但没想到，司老太爷似乎真的在蓬莱仙岛里得到了晋升。
　　这么一看，圣域级指日可待了。
　　那可是圣域级的卦师啊。
　　稀缺资源。
　　“总之就是这样。”
　　苏有夏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桌上的奶茶，淡淡说道：“虽然没人知道司家是怎么想的，非要让有珠嫁过去。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有两把刷子。根据有珠的说法，司家的人对有珠也很尊敬，似乎真的当成了少夫人来对待。”
　　“这不是一场资源置换，而是真的联姻。”
　　她随意说道：“我没什么意见。”
　　这是因为她知道这门婚事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包括司行夜的真实身份。
　　电话里的女人沉默片刻：“那个司行夜是什么东西，也配娶我的女儿？”
　　苏有夏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为真正的司行夜，基本已经等于无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取而代之的，是那位秩序世界的太子爷。
　　有珠明确告诉过她，不要想让这个女人知道那个少年的真实身份。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电话里传来冷漠的声音：“包括有珠的真身，你想办法尽快把她从峰城接走，她总归是要高考上大学的，就把她接到东京来。秩序世界的人靠不住，我也不会让她再跟顾家的血脉扯上什么关系，明白了么？”
　　苏有夏一愣，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是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这个女人曾经抛弃了她们姐妹。
　　但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是在尽力的补偿。
　　关于有珠的问题，确实很麻烦。
　　因为顾家的诅咒。
　　哪怕诅咒的根源已经查明，但朱雀氏族带来的压力太大了。
　　即便顾见临和苏有珠将来都能成长到天灾级。
　　但谁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
　　“我想想办法咯。”
　　苏有夏撇嘴，挂断了电话。
　　……
　　……
　　檀香弥漫的客房里，隔壁传来刀锋破空的声音。
　　月姬在隔壁修行。
　　顾见临坐在桌子上，手拿刀叉切割着一块上好的和牛，塞进嘴里。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司老太爷恭恭敬敬地说道：“姜家在黑暗世界，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而姜家的老家主作为王的生父，自然也有着无上的权力。而且据我所知，自从王死后，姜家就在密谋着什么，已经持续整整二百年的时间了。”
　　他低声说道：“即便是以我的地位，也无法洞悉丝毫。”
　　顾见临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他很清楚，姜家不会就这么算了。
　　接下来，或许还要面对来自这个黑暗世界第一大族的狂风暴雨。
　　他当然可以放弃司家，但想了想总觉得有点不舍得。
　　因为这是他控制的，最大的势力。
　　而且还是黑暗世界的六大家族之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日后一定能够大有作为。
　　尤其是，有珠在黑暗世界需要庇护。
　　那么如何让司家强大起来，在黑暗世界彻底独立。
　　才是当下需要思考的问题。
　　一旦司家保不住了，那么他大概率就要狼狈的撤离瀛洲。
　　那不是他的作风。
　　司老太爷保持着深鞠躬的姿势，神情惶恐至极。
　　倒也不是说这个姿势让他的老腰撑不住。
　　而是因为在餐桌上夜宵正在凭空减少，伊比利亚火腿肉，秘制炭烤羊腿肉，蓝鳍金枪鱼片，油炸银鳕鱼排，都被咬出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而他却根本看不到人。
　　这一幕简直就像是鬼故事。
　　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女鬼在餐桌上大快朵颐。
　　顾见临知道这老人在惊恐什么，他默默地扭头，望向坐在旁边的女人。
　　云雀心满意足地喝下最后一碗牛尾汤，愉悦说道：
　　“我吃好了，感谢款待。”
　　她拿起纸巾擦拭着诱人的朱唇，绝美的容颜绽放出一抹迷人又嘲弄的笑容：“不要跟这个糟老头浪费时间了，换好衣服收拾装备出发，小人柱力。”
　　顾见临皱眉：“干嘛？”
　　“带你去查隐修会啊。”
　　云雀把玩着额前的一缕发丝，妖异魅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
　　“我在那个宫本小次郎的身上，留下了标记。”
　　顾见临吃了一惊，心想你怎么不早说。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女人。
　　“对，今晚。”
　　云雀微微颔首：“只有你和我。”


###第三百三十八章 结盟与试探
　　灯火通明的夜幕下，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驶离了宅邸。
　　司老太爷望着离去的跑车，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对两个儿子说道：“今晚回去以后，再去开一个族会，规模不用太大，把嫡系的几个人喊来就可以了。从今天开始，司家要全面转型，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他顿了顿：“收拢所有资源，准备扶持月姬小姐。”
　　司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微微一愣。
　　司承业作为大儿子素来稳重且听话，低头称是。
　　“父亲大人。”
　　司承泽低声说道：“这可是把家运都赌上了啊。”
　　作为二儿子，他一向心思灵活，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
　　司老太爷淡淡说道：“不，这并不是赌，而是必赢的投资。黑暗世界，虽然是姜家一家独大，但涉及下一代王的候选，并非是只看她的血脉和姓氏。有一位你们无法想象的存在，看中了我们司家，要让我们成为她的涅槃花。”
　　涅槃花是生在扶桑神宫的一种极为特殊的植被。
　　传说中它的花期只有短短的七天，凋零之时就会化作灰烬，只要被一种叫做琉璃鸟的生物汲取养分，则会悄无声息的枯萎。
　　只不过，在枯萎的九天后，又会迎来堪称怒放般的重生，得到永恒的花期。
　　琉璃鸟也能够一飞冲天。
　　司老太爷用琉璃鸟和涅槃花来比喻，已经暗示了一切。
　　“司家一直以来苦于没有力量，所以只能沦为陪衬。”
　　他轻声感慨道：“如今我们终于得到了一位无上存在的恩赐，成为祂在黑暗世界的代理人。而月姬小姐，就是那位存在选中的人。”
　　原来如此。
　　司家的兄弟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父亲大人孤注一掷的真正原因。
　　是的，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永远都是当姜家的狗。
　　那么为什么不追求更高的位置呢。
　　黑暗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凭什么只有你们姜家永远站在王座上。
　　“那么行夜，应该也是那位存在选中的人吧？”
　　司承泽恍然大悟：“否则的话，也不会是由他来完成这桩婚事。”
　　司承业分析了片刻，嗯了一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大人物愿意下注月姬小姐，我们家族也会跟着沾光，尤其是行夜。但有个问题在于，倘若那位以太协会的三先生真的活着怎么办？我们真的能顶得住他的怒火么？”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自从麒麟失踪以后，以太协会像是丢了太子爷一样。
　　鬼知道如果他真的死而复生，将会得到怎样的权力。
　　“放心，这不是你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从今天起你们只需要为月姬小姐保驾护航就可以了。姜纯阳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他现在还有的摇摆，但只要他的后代血脉只剩下了一个，而且是最强的那一个，他就没得选了！”
　　司老太爷沉声说道：“姜家打压我，殊不知我也可以反向打压姜家！”
　　被姜家控制了那么多年，终于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刻。
　　“明白了，我这就去给月姬小姐筹备资源。”
　　司承业转身就走：“您早点休息。”
　　司承泽也深鞠躬：“我去为行夜整理资料。”
　　司老太爷满意地嗯了一声，这两个儿子的天赋不够好，但是都学到了他的精髓，那就是知道怎么把路走宽，绝不打逆风团。
　　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深沉的夜幕，心中豪情万丈。
　　……
　　……
　　红色的兰博基尼行驶在涩谷区的街头，街边灯火通明，夜生活刚刚开始。
　　顾见临这还是第一次开这么高档的跑车，毕竟在国内的时候还没有驾照，最多也只是在空旷的地方自己练一练，而到了瀛洲以后换了个身份。
　　因此也就有驾驶证了。
　　“让你伺候我穿个丝袜，就这么难么？”
　　云雀晃着手里的墨镜，绝色的容颜在灯光的映衬下瓷白如雪，她挽着雍容的盘发，青丝慵懒地垂落下来，像是蒲公英一样，被风吹的到处都是。
　　红色的学院风制服搭配雪白的衬衣，黑色的百褶裙下有一双裹在黑丝里的细长双腿，踩着黑亮的小皮鞋的脚有意无意地打着拍子。
　　这女人每次出门都是不一样的打扮。
　　本来应该是两点半出门的，结果硬生生闹到了三点四十。
　　两个人因为一个丝袜的问题，对峙了整整一个小时零十五分钟。
　　“我又不是你的男祀，凭什么给你穿丝袜？”
　　顾见临转动方向盘，面无表情说道：“用灵体已经是极限了。”
　　云雀瞥了他一眼：“你那个灵体那么丑，也配碰我？”
　　“啊对对对。”
　　顾见临已经习惯她胡搅蛮缠了，怪不得叫做大小姐，的确是娇横又任性。
　　“你以前在不周山的时候也有人这么伺候你的么？既然你说你跟我是同一种生命，那么你也应该有你的神侍吧？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他踩下刹车，看着头顶上的红绿灯变化，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云雀知道他又在试探自己了，双手抱胸轻哼一声：“没有，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我有意识的时候，就一直躺在棺材里，跟某种东西融合。”
　　顾见临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什么东西？”
　　“龙骨。”
　　云雀冷冷说道。
　　顾见临想到了跟她之间产生的那种血脉联系，陷入了沉思，认真问道：“所以你不记得你的身份，也不记得你的人生，你只记得你的一个代号。其实我有点分不清，你到底在变成跟我一样的人之前，到底是人类还是古神族。”
　　这一次的试探却没有让云雀动怒，她凝视着窗外，撇嘴：“我应该是人类，因为我隐约记得一些我在人类世界生活的片段，古神族谁会有这种闲情逸致？”
　　顾见临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烛龙尊者。”
　　云雀听到这个名字，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她以手扶额，似乎回忆着什么痛苦的东西，娇嫩的脸颊愈发苍白。
　　这种痛苦不是装出来的。
　　她甚至还有点抵触和恐惧。
　　真奇怪，这种情绪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不要再试探我了。”
　　她冷声说道：“否则我会立刻杀掉你，哪怕你是我的同类。”
　　少女抬起眸子里，氤氲着猩红的血色，炽烈的龙威恍若燃烧。
　　顾见临倒是也不害怕，反正老妖怪他都面对过了。
　　这个女人的来历再怎么惊人，顶天了也就那样。
　　“抱歉。”
　　他平静说道：“只是能找到你的过去，对我们两个都好一些，省得你有什么潜在的敌人是我不知道的，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完蛋。”
　　“放心，只要我能想起来的，我会提醒你。”
　　云雀轻哼一声。
　　顾见临也没有多说什么：“所以你真的没有神侍么？”
　　云雀百无聊赖托着腮，淡淡说道：“我没有创造神侍，大概率是因为有心理洁癖，所以用你的不就好了？你现在是被我挟持的，你的都是我的。”
　　说回这个话题，顾见临的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了。
　　是的，目前他是被挟持的。
　　这个女人想要杀他，大概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不过云雀暂时没有杀意。
　　目前的关系相对稳定，只是因为没有发生分歧，所以达成了暂时的同盟。
　　他们有共同的敌人，隐修会。
　　但一旦摆脱了危机，那就是同盟破裂的时候了。
　　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放心，只要好好做我的男祀，我是不会亏待你的。你不是想要让司家发展起来么？经营自己的势力，是一个强者所需要迈出的必要一步。包括你的那个小女朋友，她的天赋确实很不错，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选她作为下一任的王。”
　　云雀眯起美眸，颇有深意说道：“只是姜纯阳那个老鬼的城府太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那个小女朋友，有这么一个祖先，还真挺难的。”
　　顾见临板着脸：“什么小女朋友？”
　　“你跟我装什么头大蒜？”
　　云雀嗔了他一眼，漠然说道：“当然，你很有自觉，现在你是我的男祀，我不允许你再去想着别的什么人。你现在只能为我服务，明白么？我可以帮你做到你想要的一切，扶持那个小姑娘上位，也挺有意思的。”
　　她想了想：“正好我也想知道，赤之王的遗产到底在哪。”
　　顾见临挑起眉毛：“赤之王的遗产？”
　　“秩序世界找了整整二百年的东西，至今都没有找到。”
　　云雀眺望着窗外的夜色，冷哼道：“姜纯阳那个老鬼藏得太深了。”
　　“以你的实力，想杀他很难吗？”
　　顾见临困惑问道：“在你登仙之前，就能做到了吧？你能轻松重创莱茵，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出全力。姜纯阳的战斗力，比莱茵强很多？”
　　云雀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我也记不清之前为什么没杀他了。”
　　她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单纯靠杀人就能解决的。”
　　叮。
　　这个时候，顾见临收到了司家整理好的资料。
　　“前方右拐停车，我嗅到宫本小次郎的味道了，一股难闻的尸臭味。”
　　云雀冷着脸：“做好准备，接下来要靠你来打架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所罗门先生，伪祖的秘密！
　　凌晨四点二十五分，顾见临来到了一家名为宫江制业的公司，他这次摘掉了黄金面具，而是戴着墨镜和口罩，用遮阳帽盖住脑袋，白色的宽松卫衣搭配黑色的修身裤，踩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就像是刚从网吧里出来。
　　涩谷号称二十四小时不眠之街，至今街上还有年轻人们三五成群，但这栋巨大的地标建筑却已经封闭了，只有保安们在门口守着。网络上显示，这是一家成立于六十年前的生物科技公司，主攻医疗行业。
　　根据调查显示，这家公司跟古神族的文明没什么关系。
　　只要转换到斩鬼途径，就能化作不存在的幽魂，径直走过保安亭。
　　他背着刀袋，站在停车场里望着深沉的夜色，眼前的大厦只有偶尔几个楼层还亮着灯，这种夜深人静的感觉总会让人联想到某些鬼故事。
　　“你确定宫本小次郎就在这里？”
　　他狐疑说道。
　　“三个小时前就察觉到了。”
　　云雀的声音竟然是在他心里响起的，要多怪有多怪。
　　顾见临继续往前走，皱眉说道：“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我们提前三个小时来，司家怕是就要完蛋了，你和我都会失去这个灯下黑的庇护伞，得不偿失。再者，我也想试试姜纯阳的实力到底怎么样。”云雀依旧是如此慵懒和散漫的口吻，把黑暗世界第一人形容得像是一头哥斯拉。
　　“现在为时不晚，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哼道：“这个时候判官们会在这个东京大范围搜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抄家，你可以理解为我国明代时期的锦衣卫。今夜，六大家族都别想消停。”
　　顾见临一愣：“六大家族？包括姜家？”
　　“当然，姜家对自己也很狠。”
　　云雀淡淡说道：“他们找不到我，一分钟都不会消停，但这群人里肯定藏着隐修会的爬虫。所以我需要你当我的人柱力，反向对付他们。”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没想到黑暗世界对瀛洲岛的掌控力度这么强。”
　　意识里那个古香古色的房间又具现出来，绝美的少女百无聊赖地缠绕着自己的长发，幽幽说道：“有人说过，瀛洲岛就是一座监狱，六大家族的人既是狱卒又是囚犯，只有金字塔顶尖的强者才是管理层，而典狱长只有一个。”
　　“我懂了，至于本土的八岐社，就是看门狗。”
　　顾见临平静说道。
　　这么一看，幽荧集团果然是一群土匪。
　　硬生生把瀛洲岛给殖民了。
　　云雀在这方面倒是没有必要骗他什么。
　　只是这个地标，让他心里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因为这附近他今天下午的时候其实来过，当时是为了找那个神秘的坐标。
　　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滋滋！滋滋！
　　保安室里的花甲老大爷颤颤巍巍地拿起手电筒和警棍，因为监控屏幕上显示有人正在非法入侵，他费了好半天力气才从躺椅上起身，去按下了警报器。
　　不得不说，太有瀛洲特色了。
　　顾见临倒是不意外有人会来这里，既然那个伪祖的尸体在这种地方，那么也是有可能被别人给找到的时候，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而已。
　　他快步穿透了墙壁，在漆黑的大厅里重新化作实体。
　　整栋楼的电路系统没有被切断，因此电梯还是可以运行的。
　　“三十二楼。”
　　云雀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女皇，发号施令。
　　顾见临按开电梯，看着金属门闭合，头顶的红色数字不断跳跃。
　　“刚刚我看过宫本小次郎的情报，这个人的前半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属于写在网络小说里都会被怀疑是水字数的那种，直到他晋升圣域之前都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生除了练习剑道，就是经营自己的剑道场，娶妻生子。”
　　他强调道：“直到后来被夏家看中，一举晋升了圣域级，后来被秩序世界的人重创，接受了幽荧集团旗下产业的疗养。如果这个人出了问题，那么应该就是这个阶段发生的。在此之前，他都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而据说在他康复以后，他至今都没有回去见自己的妻儿，就连儿子白血病都没有去看过一眼。”
　　云雀冷哼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就是那个时候被隐修会控制的？”
　　“大概是这样。”
　　顾见临摇头说道：“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成为一名伪祖的。”
　　云雀这次却陷入了沉默。
　　叮咚，三十二层的电梯门打开，一抹寒意扑面而来。
　　中央空调输送着冷气，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这里有一种阴气。
　　顾见临抓紧刀袋走出电梯，绿色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这是什么鬼地方，日式恐怖片的现场么？”
　　云雀在他心里吐槽。
　　顾见临沿着走廊踱步前行，路过了的研究室里有很多的试剂和仪器，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猴子的毛发，应该是用于试药的实验猴。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他看不懂的报告，还有一些人体解剖的绘图。
　　到这里都没有问题。
　　而在走廊的最尽头，有一座紧闭的大门。
　　门上的标牌是一行字。
　　“停尸房。”
　　云雀认出了那行日语。
　　顾见临头皮发麻，这种地方居然会特意安排一间停尸房。
　　对于无法理解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去看看。
　　当他施展虚化钻进门后的停尸房以后，黑暗里弥漫着浓郁的阴气。
　　他恢复实体，用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了这里的裹尸袋。
　　“右手边，第一个。”
　　云雀再次下达指令。
　　顾见临走到一个裹尸袋旁边，把刀袋捆在了背上，举着手机拉开拉链。
　　他忽然愣住了。
　　并不是因为这具尸体遍布数不清的刀痕，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样。
　　而是这个人的尸体，左边是明显的人类，拥有寻常的五官和器官，而右边则已经彻底兽化，白骨的面具仿佛黏在脸上，遍布狰狞的龙鳞，骨骼都是畸形的。
　　宫本小次郎。
　　“难怪需要回收尸体，这家伙明显是移花接木的受益者。确实是用来追捕你的，一位圣域级别的伪祖。如果是我对上他，恐怕已经死了。”
　　顾见临轻声呢喃：“等等。”
　　这一刻，云雀终于有些好奇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顾见临在这具尸体的额头上，看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创口。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在尸体被窃取的案发场地，那些死去的医护人员的额头上也有这个伤口，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就注意不到。
　　因为太过于细微了。
　　“这不是你造成的伤。”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刚才司家发过来的资料。
　　这份档案里有宫本小次郎从小到大的所有照片，此人喜欢扎那种剑道人士独有的高马尾，所以会把油光锃亮的额头露在外面。
　　果不其然，四十岁之前的照片里，都是没有这个伤口的。
　　不，准确来说，在他身受重伤之前，额头上都没有这个伤口。
　　这个伤口是在痊愈以后才出现的。
　　“说起来我觉得很奇怪，你知道移花计划么？据我所知，这个计划的实验体，基本都是从小就得病的特殊群体，因此才被当成了实验对象。而秩序世界的公主殿下雷霆，则拥有罕见的弗利达精神内分裂综合征。”
　　顾见临轻声说道：“宫本小次郎在档案里，可没提到过有病。然而当他消失一段时间以后，却忽然变成了一位伪祖。这个效率，太快了。在我之前遇到的隐修会成员，他们都拥有蓬莱升仙阵的加持，而这一次不同……”
　　因为这一次，直接就是一个伪祖。
　　云雀沉默片刻，幽幽说道：“蓬莱升仙阵的用途你应该知道，不过是为了完善移花接木带来的影响。隐修会掌握了这东西，真的只是拿来增强战力的么？”
　　顾见临脊背发寒。
　　当然不会。
　　隐修会必然在做某种更加危险的研究。
　　蓬莱升仙阵只是一个基础。
　　或许现在，他们的研究已经完成了！
　　“你能侧写出什么？”
　　云雀忽然说道：“用你的直觉就可以。”
　　顾见临凝视着这具凄厉可怖的尸体，闭上眼睛进入了深度侧写：“绝望，恐惧，彷徨，无助。实验台，消毒水，高烧，噩梦，呢喃。白大褂，注射药剂。”
　　半响，他睁开眼睛：“只有这么多了，信息不够。”
　　忽然间，隐约一道血色的影子稍纵即逝。
　　云雀从他的影子里跳出来，轻盈地落到他的身边，蹙眉吐槽道：“本来不想出来的，这里遍地都是尸体，恶心死人了。”
　　“干嘛？”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
　　“你太太弱，掌握不了因果的力量，我来帮你。”
　　云雀眯起妖异的眸子，眼神得意：“我们来回溯因果。”
　　她伸出素白的右手。
　　顾见临知道这是她要跟自己进行灵性同调。
　　他在心里默念着大慈大悲咒，牵住了她细软冰凉的手。
　　灵性同调！
　　轰隆！
　　“可能会有点痛，但男人不能说不行。”
　　云雀空灵曼妙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别让我看不起你。”
　　顾见临觉得自己脑海在蒸发，眼前的世界像是坠入了万花筒里，光怪陆离的景色扭曲倒转，白炽灯的光芒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恍惚间，他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这个噩梦里，他被被套上了拘束衣，结结实实地躺在了手术台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宛若鬼魂般窃窃私语，炽白的灯光照得他必须要眯起眼睛。
　　他大脑忽然剧痛，额头顶端像是被开颅般硬生生裂开。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自己的脑袋里钻。
　　不止如此。
　　还有灵魂被一分为二的撕裂感。
　　“实验很成功，序列1057号实验体已经成功挺过了融合阶段，活祭已经植入体内，古神基因与人类基因第一次达到了平衡！”
　　主刀医生激动说道：“所罗门先生，我们成功了！”
　　所罗门！
　　顾见临几乎压抑不住要咆哮出来，却在关键时刻听到了这个名字！
　　这是当初老顾提到过的人，隐修会的所罗门先生。
　　当初他一直都在追查这个人。
　　因此才遭到了隐修会的设计。
　　随着白炽灯光的晃动，有人来到了病床面前，低头俯瞰着他。
　　那个人看起来似乎是个男人，面容却如同怪物般恐怖，像是血红色的骷髅头，唇边泛起诡异又森然的笑容，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得意杰作。
　　就在顾见临刚想对他用侧写的时候。
　　这个男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猛然后撤半步，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一切幻觉轰然崩溃！
　　顾见临不知何时已经满头冷汗，他忽然发现掌心里的细软手掌如此冰凉。
　　再转头一看，云雀扶着额头神情疲惫，雪白的脸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似乎她也承受了刚才的痛苦，这种强行回溯因果对她而言是不小的消耗。
　　人类的斩鬼途径是不具备这种能力的。
　　她应该是动用了古神族的权柄。
　　“没什么事，只是有点想睡觉。”
　　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顾见临刚想说那你回我身体里睡觉就是了，却又觉得这句话不对劲。
　　忽然间，走廊里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
　　宛若猫一般的轻盈，却还是被捕捉到了。
　　顾见临面色微变，连忙拉着她闪到了储藏柜的后方，一个小夹角里躲着。
　　真的是离谱，云雀这个女人几乎已经快要睡着了，温香软玉的娇躯就这么瘫软在他的怀里，发丝间还传来诱人的兰麝香味，也不怕被占便宜。
　　有人推开停尸房的门走进来，打开了手电筒。
　　这竟然是个穿着黑西装的女人，她头戴黑色的圆形礼帽，手里握着一根精致的手杖，环顾了四周以后，目光才锁定在那具拉开拉链的裹尸袋上。
　　“有人来过？”
　　她明显被尸体吓了一跳，迟疑了很久才敢打着手电筒凑上去细看。
　　灯光不仅照亮了尸体，也照亮了她的脸。
　　苏有夏！
　　“她怎么会在这里？”
　　顾见临抱紧怀里的女人，藏得更深了一点。
　　苏有夏明显比他们更加专业一些，她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了手套和一整套的工具，取下了尸体的身体组织封存在瓶子里，甚至还拿出了一块银质的十字架对着贴在尸身上，似乎是在做某种特殊的占卜。
　　最后用手机在各处拍照，明显像是个大侦探。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今夜来访的客人，不只有她！
　　苏有夏收起公文包，熄灭了手电筒以后，环顾四周。
　　顾见临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不会吧。
　　果不其然，苏有夏第一时间相中了他的这个藏身之处。
　　顾见临觉得自己堂堂正正。
　　不知为何却有种即将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被姐姐看到自己跟别的女人贴贴。
　　回头被有珠知道。
　　那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
　　千钧一发之际，云雀骤然消失，宛若一道青烟般钻进了他的影子里。
　　顾见临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虚化隐身，退到最角落里。
　　借助不存之锁的隐蔽效果，很难有人能发现他。
　　事实正如他预料的一般，苏有夏走过来以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是贴着冰冷的墙壁隐藏好自己，帽檐下的妩媚容颜没有任何表情。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侧就有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盯着他。
　　这种相遇真的是过于惊悚又巧合。
　　停尸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有人大大咧咧地走进来，竟然打开了这里的灯。
　　那是个白发苍苍的少年，蓝色的休闲外套搭配白色的打底衫，下身是松松垮垮的沙滩裤，还踩着一双夹脚趾的软木拖鞋。
　　军师！
　　这个人竟然是军师！
　　“纳尼，有人来过？”
　　军师环顾四周，大惊失色：“有人居然比我还快？难道是那群小兔崽子，不可能吧？我给他们的信息，绝大多数不都是被我篡改误导的么？”
　　然而就在此刻。
　　顾见临面色骤变。
　　苏有夏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握紧了银质的手杖。
　　军师更是呆若木鸡，瞪大眼睛望向四周。
　　因为他们都听到了，这间停尸房里忽然响起的数不清的心跳声。
　　除了宫本小次郎的尸体之外。
　　所有的裹尸袋都在疯狂地颤动起来。


###第三百四十章 古神族的培养皿
　　军师吓了一跳，这家伙看起来似乎真的没什么战斗力，既想第一时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想看看这些裹尸袋里的东西是什么。
　　他左顾右盼，忽然眼前一亮，冲向墙边的拐角。
　　悄无声息间，一柄古朴精美的双管猎枪就已经抵在他的脑门上。
　　他顿住了脚步，高举双手。
　　“军师！”
　　苏有夏俏脸如罩寒霜，咬牙切齿：“果不其然，你给的资料又是假的！”
　　军师本来是很紧张的，看到这个女人忽然又眉开眼笑，笑眯眯说道：“我说谁这么机智聪明，居然能提前我一步找到这里，原来是我们亲爱的有夏啊。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我能骗过那群愚蠢的黄昏候选，但唯独骗不过你。”
　　“混蛋！”
　　苏有夏眼神森冷，又气又无奈，因为她早想到了这一点。
　　既然隐修会已经渗透到了黑暗世界的高层，那么黄昏候选又怎么可能被信任，以军师的性格绝不可能把最关键的信息透露出去，肯定是自己亲力亲为。
　　而她正是洞悉了这点，动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才找到了这里。
　　即便如此，军师的误导性信息还是迷惑了她一段时间。
　　不然她早就找上门了。
　　“看来你们姐妹俩的关系真的很不错，黑暗世界的确该选出下一任的王了，你妹妹势单力薄，急需要新的助力。不过你放心，我是向着你们这边的，所以能不能先把枪从我脑门上移走？朝我后面的那些东西打。”军师高举双手。
　　话是这么说，他却当即虚化，融入了冰冷的保险柜里。
　　苏有夏撇嘴，抬起冰冷的美眸，锐利的鹰眼闪烁着森冷的光芒，她是一位拥有擅长火力轰炸的霸王途径，一位六阶的灭却师。
　　霸王途径在近代，各大位阶被重新命名，有了现代化的名字。
　　这是因为他们在热武器的加持下，战斗力变得极其的恐怖，每一个圣域级的霸王都可以单兵灭城，堪称生命终结者，或者战场之王。
　　颤动声戛然而止。
　　这间停尸房的裹尸袋都不再晃动，拉链被沉默地扯开，人们挺尸而起。
　　那是一具具惨白的躯体，男女比例相当均衡，年龄大概都在三十岁左右，看不出有任何的伤痕，甚至还拥有呼吸和心跳。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脸在黑暗里是如此的诡异。
　　唯有一双双惨白的眼瞳，仿佛在凝视着黑暗里的女人。
　　转瞬间，实验体一跃而起，扑向她的脖颈！
　　这些实验体的眼瞳惨白，牙齿却异常的尖锐，仿佛锯齿般森然可怖。
　　砰砰砰！
　　苏有夏连开三枪，霸王途径的灭亡之矢可以让受击者的肉体崩溃衰亡，这种效果能够附加在每一次攻击里，所以一般人都不敢硬接。
　　然而问题在于，她打空了！
　　一位六阶灭却师的枪法，再加上鹰眼的辅助，本该轻而易举的爆头。
　　没想到子弹只是打穿了实验体的胸膛，右胸的枪伤没有迸溅出鲜血，而是变得灰白腐烂，宛若斑驳受潮的墙面般脱落，看起来极为恐怖。
　　这是灭亡之矢的效果。
　　只是当实验体的胸口腐烂以后，伤势竟然不再继续蔓延。
　　灭亡之矢的效果似乎被某种力量所阻隔。
　　苏有夏毫不犹豫地撑开矩向领域，这些实验体明明已经扑到她的面前，却仿佛陷入了泥泞的沼泽一般，动作变得越来越慢，始终碰不到她。
　　关键时刻，军师如幽魂般现身，抽出一柄匕首砍下了实验体的头。
　　“哟，真的好险啊。”
　　军师长舒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匕首，刀锋没有染上一丝血。
　　“不对！”
　　苏有夏忽然说道：“后退！”
　　那具被切断了头颅的实验体抽搐起来，小腹骤然被撕裂破开！
　　血色的幼龙嘶吼着破体而出，宛若一道血光般转瞬即逝！
　　伴随着鲜血的泼洒，军师的喉咙被龙爪硬生生撕裂，鲜血泼洒开来。
　　苏有夏的黑色圆帽被气流掀翻，额发凌乱了错愕的美眸，情急之下她倒退半步，抬起的双管猎枪疯狂颤动起来，汇聚着恐怖的热量！
　　虚狗炮正在蓄力，但她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因为那个血淋淋的生物俨然是一尊古神族，而且是祖级！
　　那尊古神只用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成功蜕变，幼体怪物形态的外壳宛若蝉衣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无限接近人类的躯体，只是遍布森然的黑色龙鳞，甚至还有一双狰狞的骨翼，以及背后的巨大的龙尾！
　　苏有夏已经萌生出了退意，因为她没有把握能快过这位祖！
　　宛若地狱里的恶鬼哀哭声响起，又像是亿万个魂魄歇斯底里的吼叫！
　　魂魄刀鸣！
　　即便是这尊古神族，灵性也出现了强烈的紊乱。
　　伴随着雷鸣般的刀锋轰鸣，有人终于从黑暗里现身，毫不犹豫地撑开时空冻结的领域，世界仿佛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唯有破碎的时空之隙闪烁。
　　死寂里响起了破碎的轰鸣，被死寂的时间拉扯成低沉怪异的闷响。
　　那尊祖剧烈的挣扎着，祂并不是圣域级，却无限接近。
　　苏有夏也是很接近圣域级，因此也能够以自身的灵性突破时空冻结的束缚。
　　然而这一次有所不同，时空冻结的领域异常的坚固，几乎是燃烧了体内的一半以上的灵性，才能强行挣脱时间的束缚，让自己恢复行动。
　　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无论是那位祖。
　　还是苏有夏。
　　他们明明已经挣脱了时间冻结的束缚，却并没有彻底恢复行动能力。
　　因为他们的速度变得异常迟缓。
　　这就是顾见临在晋升为月司以后所进化的能力，本来的时空冻结面对比自己强大或者同等的敌人时，基本就是个废物技能，没有任何用途。
　　无非就是让敌人多耗费一些灵性，挣脱你的领域。
　　而当这种能力进化以后，哪怕你能够挣脱时空冻结的领域，依旧无法改变时间的流淌速度，你的动作会变得迟缓，像是深陷泥沼，不可自拔。
　　顾见临躲在暗中观察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不对了。
　　当他看到实验体以后，愈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对实验体们侧写以后，看到的都是拼凑在一起的，截然不同的两张脸，就像是精神病人绘制的涂鸦一样，扭曲又混乱。左右眼不对称，面容畸形又扭曲，牙齿的排列是逆转的，鼻子长在额头上，嘴巴旁边有耳朵。
　　这些实验体们无一例外都是畸形。
　　他们的灵魂被强行撕裂了，一半还是人类，另一半是古神。
　　古神和人类的基因没有达到平衡，而是混乱的融合起来。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让古神族得以来到现实世界胡作为非。
　　而人类就是祂们的容器。
　　就像是有个科幻电影《普罗米修斯》一样，怪物从人类的体内复制基因，掠夺其生命力，最后再破体而出，进化成新的生命！
　　这些实验题的额头，全都有一个创口！
　　咔嚓！
　　顾见临一刀斩落，虚空里留下凄厉可怖的刀痕，时空被强行撕裂！
　　那尊古神被一刀枭首，头颅骤然飞起，鲜血泼洒出来。
　　斩鬼途径的战斗，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要不然你秒杀我。
　　要么就是我秒杀你！
　　时空冻结的领域轰然崩溃。
　　顾见临强忍着身体里传来的剧痛，这是来自九阴的反噬。
　　刚刚他为了追求一击必杀，动用了九阴的能力。
　　来自老妖怪的一刀，赋予了极其强大的力量。
　　此刻的他也施展了进化姿态，妖异的竖瞳里遍布杀机，他迎着扑面而来的实验体们走过去，手起刀落，刀影闪烁，撕裂黑暗。
　　九阴欢愉地颤鸣着，血色的刀锋把一具具实验体们拦腰斩断，被切割的小腹却迸溅出了浓腥的血液，明显伤到了母体内藏着的怪物。
　　次元斩无视防御，他面无表情地挥刀，鲜血迸溅出来。
　　像是在泼洒笔墨，刀势森然凌厉。
　　“你是？”
　　苏有夏深深地望向他的背影，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而且这个少年还是从她的背后出现的。
　　顾见临没有回答，而是在一具具实验体里高速闪动，他宛若鬼魅般隐现在黑暗里，消失之时悄无声息，再次出现就伴随着刀锋的颤鸣。
　　这些实验体被他疯狂屠戮，转瞬间就死了三分之一以上！
　　凌厉，冷漠，高效。
　　“攻击小腹！”
　　他低声说道：“小腹是这些实验体的弱点。”
　　苏有夏当即心领神会，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个神秘人的来历了，只是她的内心不免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也能找到这里来。
　　不愧是顾教授的儿子，全世界的人都被蒙在鼓里，他也不会。
　　姐姐第一次见到弟弟。
　　这个时候却并不能叙旧，因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她手持双管猎枪疯狂输出，子弹在轰鸣里被倾泻出来。
　　每一个被命中的实验体的小腹都被打烂，血肉模糊。
　　隐约可见如同肉茧般的东西溃烂在他们的身体里。
　　不得不说，霸王途径在输出方面确实是拉满的。
　　实验体里最强的，应该就是刚才破体而出的那个祖，好在已经被解决了。
　　“你不在家里陪着月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苏有夏踩着一具实验体的头，连开两枪把子弹送进他的小腹。
　　这具实验体抽搐着瘫软下去，体内仿佛响起了凄厉的悲鸣声，转瞬消弭。
　　她抬起头，望向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便宜弟弟。
　　真能杀。
　　她这个霸王途径的杀人效率都不如他。
　　短短几分钟时间，一个人就杀光了一半以上的实验体。
　　“来这里先看看，踩个点。”
　　顾见临才不敢说自己是被另一个女人挟持了，他反手一刀把一具实验体钉死在墙上，刀锋炸裂出炽烈的雷光，摧毁了其体内的怪物。
　　“这些实验体虽然很麻烦，但是古神族躲在他们的体内的时候，其实没有太过强大的战斗力。之所以不破体而出，应该是还没有汲取足够的养分。隐修会在做非常危险的试验，他们找到了古神族真正的培养皿，那就是人。”
　　他气喘吁吁，嘶哑说道：“这个实验太疯狂了。”
　　话音刚落，他抽出血色的鬼刀，僵在原地。
　　影子从背后具现出来，生命感知笼罩四面八方，然后骤然消失。
　　“别杀了。”
　　他低声说道：“还是跑吧。”
　　苏有夏那双美眸里闪过锐利的光，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他：“怎么了？”
　　“这里不止一间停尸房。”
　　顾见临沉默一秒：“如果我没猜错，这栋大楼里每一层都有这么一间停尸房，而我们刚才已经把他们给吵醒了。现在所有的实验体都倾巢而出，甚至还有些已经汲取了足够的养分，随时都可以出来。”
　　苏有夏也陷入了沉默：“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尴尬的情况。”
　　好在打不过还能跑。
　　“失礼了。”
　　顾见临抓住她的手腕，就准备施展空间跳跃。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等！”
　　那是军师的声音，声嘶力竭说道：“等等我！”
　　这家伙刚刚明明被撕裂了喉咙，却又如同诈尸一般挺尸而起，喉咙的伤口都愈合了。
　　只剩下斑驳的血迹。
　　“哎呦，这不是行夜吗？”
　　他起来以后环顾四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地凑上来：“快快快，带我一起走，我已经是老年人了，跑不过这群怪物啊。”
　　苏有夏警惕地望着他，美眸里闪过一丝狐疑。
　　黑暗世界里谁都知道，这个军师是杀不死的。
　　但没人知道其原理。
　　就像是没人知道的赤之王为何能够在死前后知二百年一样。
　　顾见临也不动声色地把九阴收回麒麟之楔的碎片里，其实动用这柄刀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犹豫，因为极有可能会暴露出他的身份，得不偿失。
　　因此等到军师被秒以后他才出手。
　　顾见临不确定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反正刚才他确实没感受到生命韵律了。
　　没想他还会复活。
　　“我就知道，瞒得了谁都瞒不过你，你虽然也是黄昏候选，但跟那群蠢货是不一样的，我就知道你也一定会找到这里来！”
　　军师这货真的是脸皮厚，上来居然先送上马屁，然后像是和蔼的长辈一样搭住少年的肩膀，笑呵呵说道：“走吧，快一点！空间跳跃！”
　　短暂的死寂过后。
　　军师强撑着微笑：“行夜啊，为什么不跑呢？”
　　苏有夏也茫然地望向少年，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还在这里继续磨蹭。
　　顾见临沉默片刻，幽幽说道：“跑不了了，这里的空间被封锁了，我没有办法越过那道结界。我猜，有人趁着刚才的时间，彻底封死了这家公司。”
　　苏有夏骤然扭头，一枪打碎了停尸房的墙壁。
　　她的鹰眼是如此的锐利，一眼就看到了夜色里若隐若现的深青色结界！
　　“喔。”
　　军师目瞪口呆：“那我们是不是就要被当成饲料吃掉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悲剧的源头
　　咔嚓！
　　顾见临反手一刀贯穿了最后一具实验体的小腹，气喘吁吁说道：“与其在这里装傻充楞，不如先共享一下情报，否则大家都要交代在这里。”
　　他漠然地拔刀，甩掉刀锋上的血液，倒退了几步：“这里是瀛洲，我们的大本营，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在这里？全世界都说以太协会是筛子，现在看来幽荧集团也好不到哪里去。敌人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搞出了这些怪物。”
　　眼下的情况有点棘手，他立刻冲出停尸房，把安全通道的门都给关上。
　　然后拉了好几把椅子，斜着立起来，堵住大门。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得先试试。
　　苏有夏则默默扭头望向一旁的白发少年，平静问道：“八岐社？”
　　“瀛洲人应该没有这个本事吧？但也说不准，万一撞了什么狗屎运呢。”
　　军师挠了挠头，哀声叹气。
　　“别装傻。”
　　苏有夏冷声说道：“你误导了所有的黄昏候选，包括六大家族的代表，就是为了主动送过来让人关门打狗的么？你肯定知道点什么。”
　　“首先，关门打狗这词用的并不是很恰当，我们三个现在都在一条船上，如果我是狗，你们俩又是什么？其次，我确实知道宫本小次郎的尸体在哪里，因为我提前在他的尸身上涂抹了某种香料，我是闻着味道来的。”
　　军师无奈解释道：“我奉行的是王的精英教育，绝大多数的黄昏候选，他们一辈子都是候选。只有极个别有才能的人，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根据我的预设，你们本该在两天以后才能找到这里，那时候我早已查明了一切。”
　　“毕竟我是考官，如果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考试答案，还怎么考核年轻人呢？再者，这个世界上谁会指望年轻人们办成事？到最后还不是交给我们老年人，你们的任务就是帮忙打打杂，锻炼一下自己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弱了：“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也会栽在这里对吧？”
　　苏有夏冷声说道。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军师环顾四周，看着停尸房里的尸体，还有淋漓的血液，感慨道：“其实相比于八岐社，我倒是更倾向于相信……这是姜纯阳背着我搞出来的。”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惊雷般炸响。
　　“你是说姜纯阳是隐修会的人？”
　　苏有夏眯起美眸，下意识握紧了双管猎枪。
　　“我可没这么说，太容易猜到的真相，未必正确。”
　　军师耸肩：“姜纯阳是黑暗世界最大的权力者，他是最有能力搞出这一切的，所以我当然有理由怀疑他。其实我的意思是，姜纯阳确实知道这个项目，但他未必知道自己的这个项目，已经被隐修会的人给渗透了。”
　　众所周知，以太协会是跟古神族有所合作的。
　　从某种意义上，白泽氏族就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幕后股东。
　　同样，幽荧集团始终都在追赶其脚步，因此便寻求了烛龙氏族的帮助。
　　因此才会诞生这样的实验。
　　“我们都知道，烛龙尊者已经自从两千五百年前东海一战以后，就再也没有君临过不周山，也没有对自己的氏族下达过任何的指令，直到在祂登仙之际。两千多年来，不周山真正的主宰，实际上是苍龙始祖，那尊青色的龙。”
　　军师低下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解释道：“苍龙始祖选择了我们，愿意将古老又伟大的古神基因赋予我们。因此，我们挑选出足够优秀的年轻人，成为了古神族们的容器，从而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秩序世界有伪祖，我们也要有。”
　　他用匕首拨弄着尸体小腹的恐怖伤口，忍不住说道：“但问题在于，我们的计划进行的一直都不算成功。因为我们的实验体不够优秀，或者说病的不够重。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的患者，我们连一个都没有。”
　　苏有夏眼神变得更加寒冷了，因为这的确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因为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的患者，几乎全部聚集在秩序世界。
　　黑暗世界的人曾经找了很多年，但连一个都找不到。
　　如果这是一种病，那么它的诱因从何而来，病理又是什么，是否会被遗传。
　　一切都不得而知，太神秘了。
　　但目前可以确定的，只有身患这种疾病的人，才能够承载古神族的基因。
　　病情越重，就越是珍贵。
　　目前全世界病得最重的，就是秩序世界的那位公主殿下！
　　“现在，这个谜题终于被解开了。”
　　军师端详着尸体额头上的切口，耸了耸肩：“我说的对么？有夏小姐。”
　　苏有夏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大小姐额头上也有这个切口么？”
　　诡异的沉默里，他们都已经心知肚明。
　　啪。
　　顾见临在电梯门口顿住了脚步，眼神幽深得像是古井。
　　刚才的对话，两个人并没有刻意掩饰，因此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最后分析出的结论很简单，却又让人毛骨悚然。
　　因为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可能并不是一种病！
　　而是人为的。
　　“行夜，你怎么看？”
　　军师抬头望向少年。
　　苏有夏的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要知道这可是以太协会的三先生，极罕见的拥有超凡侧写天赋的人，他的判断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
　　“既然只有弗利达精神分裂纵横症患者才能够承载古神族的基因，那么这里的人就都具备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额头上拥有极其细微的切口。这些人都经历过了手术，那场手术把他们变成了这种怪病的患者。”
　　他大踏步地走回停尸房，低头望向那具尸体：“而在此之前，他们应该都是健康的。与其说这是一种病，倒不如说是一种实验所需求的，特殊的生命体征。那场手术改造了这些人，但并不能把这种生命体征完美复刻在他们的身上。”
　　“因此这些人并不是伪祖，而是成了古神族的容器，血腥的培养皿。”
　　他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这是故意为之，还是实验出差错的结果。总之，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没那么简单，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种恰好能让人类承载古神基因的病呢？我更倾向于，这种病本身就是一种实验。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偶然发现了这种特殊的疾病，并丧心病狂的把它复制到了其他人身上。”
　　“嗯，有道理。”
　　苏有夏不得不赞叹这个少年的心思缜密。
　　短短一分钟不到，就已经整理出了清晰的脉络。
　　啪啪啪！
　　军师忍不住鼓掌，大声赞美道：“好！分析得很好，原来我们黑暗世界也有这种人才啊，完全不比那位三先生差嘛！”
　　顾见临深深看了这家伙一眼，心里的忌惮愈发浓郁。
　　只是他现在已经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是否被这个老阴比给洞悉这件事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他犹豫了片刻，把右手藏到口袋里，从麒麟之楔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机。
　　那是陆队长给他买的新手机，在黑云城寨事件过后，一直用到现在。
　　当初唐绫在永生之海的宫殿里，跟他拍了一张合影。
　　那是他们唯一的合影。
　　事后，唐绫把这张照片发到了他的手机里。
　　顾见临转身到角落里，调出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黑发少年和白发少女像是情侣一样挨在一起，他们的脸被温暖的篝火照亮，背后是黑暗古朴的殿堂。男孩面无表情，女孩额发飘摇，清冷绝色。
　　放大，再放大。
　　就这么两个简单的动作，就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这张照片拍得很清晰，仅仅放大两次就能够看清女孩的额头，森然的寒意却在这一刻从脊椎骨袭上后脑，几乎把他浑身的血液都给冻结了。
　　因为唐绫的额头上，也有这个伤痕。
　　极其的细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神官的圣光术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治疗外伤。
　　就连疤痕也不会留下。
　　因此超凡战斗即便再怎么激烈，也不会有人浑身是疤，除非可以保留。
　　顾见临跟那个白发少女在梦境里有过肌肤之亲，那具不着寸缕的雪白娇躯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看过也摸过了很多遍，并且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她的肌肤宛若白玉般瓷白无暇，哪里有半点伤痕。
　　唐绫那种有洁癖的人，也不会允许自己身上有疤痕。
　　既然如此，为什么偏偏是她的额头上有这么一道细微的疤痕。
　　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去不掉。
　　就像是这些实验体，幕后黑手为什么不抹掉这个特征呢。
　　不是不想，而是没办法。
　　你大可以用更大的创伤去掩盖掉这个疤痕，或者用什么东西遮掩。
　　但无论怎么做，都是掩耳盗铃，反而更引人注目。
　　“不是先天病。”
　　顾见临倒退半步，在心里轻声呢喃：“这是人为的，是谁拿她做的实验？以太协会没有把她当成实验体，总会长之所以把她们送到天衍阁，是在救她们。唐子敬生前留给我的坐标，或许就是想要告诉我这件事，以及更多的真相。”
　　唐绫承受的痛苦。
　　还有那些悲欢离合。
　　都是有原因的。
　　这件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当初在永生之海里的谜团，终于在瀛洲岛找到了答案。
　　啪的一声，三十二层的灯光忽然照亮黑暗。
　　电路被接通，巨大的投影屏幕亮起。
　　苏有夏警惕地抬起枪口，低声说道：“小心，有人在监视我们。”
　　“呵，应该就是把实验体们唤醒的人吧？”
　　军师搓着手：“还挺期待的呢。”
　　顾见临也已经听到了，安全通道里响起的，麻木僵硬的脚步声。
　　他抬头凝视着投影屏幕，眼神里仿佛翻涌着炽热的熔岩。
　　他很期待，接下来看到的人，会是谁。


###第三百四十二章 隐修会的邀请，军师的底牌
　　这座楼层里的灯光骤然黯淡下来，巨大的投影仪在轰鸣声里启动，在雪白的墙面上映出一间奢华的办公室，黑色的圆木桌上还有一根雪茄在燃烧。
　　“晚上好。”
　　有人轻声说道。
　　顾见临拉了一个沙发过来坐下，低头拆着茶几上的水果糖，他发现四周的摄像头都转动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对准了这里的人们，像是在识别身份。
　　他自己倒是不怕，因为戴着兜帽和墨镜，还有黑色的口罩。
　　“过去一点儿。”
　　苏有夏也坐了过来，抬抬下巴示意他往旁边挪一点，随手把他剥好的糖给拿了过来，塞进了红润的朱唇里：“我帮你试试有没有毒，我有毒免。”
　　虽然是姐弟俩第一次见面，但居然没有什么尴尬。
　　苏家姐妹都是很顶级的美人，姐姐就像是个成熟大方的御姐，妹妹则是外表冷漠内心温柔的少女，区别在于都有着相当强势的气场，往往不需要说话，仅凭眼神或者动作就能压倒你，让你知道自己是个弟弟。
　　顾见临没说什么，往旁边挪了一个身位。
　　苏有夏却忽然举起双管猎枪，指着前方：“去，这里不欢迎你！”
　　军师刚想要凑过来，就很委屈地举起双手：“没必要这么区别待遇吧？”
　　“我跟我妹妹的未婚夫说点话，你过来掺和做什么？”
　　苏有夏瞪眼，娇横说道：“一边去。”
　　顾见临心中一动，因为他发现姐姐是在保护自己。
　　不想让军师过多跟他接触。
　　“婚约还是我主张的呢，真没良心。”
　　军师嘟囔着拉了把椅子坐过来，对着摄像头竖起了中指。
　　投影仪里的人似乎笑了笑，然后坐到了办公椅面前。
　　这是个戴着红骷髅头套的人，浑身披着黑色的斗篷，也看不清具体的身材，他叼着粗壮的雪茄，淡淡说道：“很意外，时隔多年还有人能发现我们的秘密。恭喜你们，现在你们已经站在了全球七十亿人之上，摆脱了旧身份。”
　　顾见临眼瞳骤然收缩，因为这就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个怪物。
　　原来不是什么过于可怕的东西。
　　就是个装神弄鬼的混蛋而已。
　　“旧身份？”
　　苏有夏的嗓音清冷，淡淡问道：“什么是旧身份。”
　　军师耸肩，解释道：“这家伙的意思是，我们之前都是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的演员，跟马戏团的小丑没什么区别，被他们随意摆弄。对于这群人而言，我们是蝼蚁，是被圈养起来的牲口，愚昧又无知，被宰了也不知道。”
　　这次他双手竖起中指：“日你老母！”
　　投影仪的怪人低声笑道：“这么说也没错，看来真话确实伤人。但我想，我的确有资格这么说，因为放眼人类文明成立之初，意识到我们存在的人有很多，但真正能找到我们的人，少之又少。我们才是这个星球的真正主宰，从古至今操纵着历史的进程，地球是我们的试验场，所有人都是我们的实验对象。”
　　“或许有人会说，只敢躲在幕后的的人就像是老鼠，只是一些藏在黑暗里装神弄鬼的小丑而已，否则又何需畏首畏尾，直接出来毁灭一切不好么？”
　　他顿了顿：“但问题是，你碾死了蚂蚁，蚂蚁就会认识到你的存在么？就像是科幻电影里那些默默观察着地球文明的外星人。我们更加高级，也更加高贵，又怎么会在意你们的想法呢？我们的目的不是毁灭，而是真正长久的统治。”
　　接下来他操纵电脑，播放了一个幻灯片。
　　这个一分钟不到的幻灯片里，飞速闪过了整个人类的文明史。
　　包括古神族和人类的战争史。
　　“王朝的兴衰，种族的兴盛，国家的诞生和毁灭。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矛盾，都源自于人和人的意志不统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人们的能力有限，因此便需要集体的力量。而集体的力量，又永远无法公平的分配给每个人。”
　　怪人摊手：“这个道理放在古神族的身上也一样，五大至尊之间彼此互不信任，率领着各自的氏族在宇宙里流浪，掀起战争。无数星系被他们毁灭，数不清的文明被吞噬，反倒是到了地球上……祂们变得收敛起来了。”
　　“抱歉，话题扯远了，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他认真说道：“你们可以叫我所罗门先生，我来自隐修会。”
　　红色的骷髅头套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顾见临没有表露出什么想法，只是沉默地撕着水果糖的包装纸。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杀到屏幕里面。
　　当场古神化，火力全开。
　　反正他体内还有一个实力极其恐怖的女人。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同样都是以人类之躯掌握古神的力量，但他没有精神分裂的状态。
　　额头上也没有伤口。
　　云雀也是没有的，他仔细观察过。
　　就在这时，有人轻声叹息。
　　“原来是你啊。”
　　军师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顾辞安找了你很多年，如果不是他当年给了我一些线索，或许我还真的未必能找到你。”
　　苏有夏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个老家伙果然是装的，他心里肯定门清儿。
　　“顾辞安？这是个让人怀念的名字，能找到我们的人少之又少，但能拒绝我们的人，更是十不存一。尤其是，差点就能揪出我们的人，就更少了。”
　　所罗门先生摊手：“我很好奇，你们的选择会是什么？”
　　他叼起雪茄，轻声笑道：“别着急下决定，再好好想想，这是命运的选择。加入我们，加入统一的意志，你们就会得到光荣的进化，接触到前所未有的巨大秘密，从而接管这个星球的掌控权，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你们并非牲畜或是蝼蚁，也不是井底之蛙，你们能站在天上。”
　　“你们的人生不再被操纵，而是可以去操纵别人的人生，制造悲剧和喜剧，看着那些愚昧的蠢人打到你死我活，最后却在为你创造利益”
　　他双手拍着桌子：“跟那些被我们操控的炮灰不同，你们都是精英，你们将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宰，一起侍奉至高的……无上尊主！”
　　最后投影屏幕里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脸，赤红如血。
　　“嗯，听起来还不错。”
　　军师淡淡说道：“如果我们拒绝呢？”
　　所罗门先生笑了笑，重新坐回到椅子里，抬了抬手。
　　咚！
　　安全通道的大门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凸显。
　　不知道有多少实验体已经堵在了门口，这些怪物们居然是可控的。
　　叮咚一声，电梯也已经升到了他们所在的这一层。
　　隐约有拍打金属门的声音。
　　这些实验体还特么的会坐电梯。
　　“找到了我们，又不肯加入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所罗门先生惋惜说道：“只能是死了。”
　　啪的一声。
　　军师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肆意嘲笑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装杯的人！拒绝你们的人就得死？那我问你，以太协会的总会长也在跟你们斗，你有本事去把她杀了啊，你敢么？”
　　“烛龙尊者也知道你们的存在，有本事你去弄死祂啊，去啊。”
　　他耸肩：“青之王到现在还在追杀你们，怎么人家就能活得好好的？还有赤之王……好吧，赤之王是真的死了，这就是我今天要来到你面前的原因。”
　　只见他抓起一把椅子放在墙角，凑到了摄像头面前。
　　“赤之王的死，跟你们有关系吧？”
　　他舔着嘴唇，笑容诡异：“当年青和赤斗得激烈，但那时候还没想置对方于死地。毕竟，青也想要赤的宝藏。当初从中作梗的人，就是你们，对么？”
　　这无疑于又是一个惊天的炸弹。
　　“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苏有夏扭头压低声音：“不用慌张。”
　　顾见临嗯了一声。
　　没有人会小看这位军师。
　　投影屏幕里，所罗门先生笑了笑，说道：“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但如果你肯加入我们的话，以你的等级自然可以获悉你想知道的一切。如果你拒绝加入，那你就只能死在这里，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回答他又是两根冲天的中指。
　　“呵呵，你真以为我会毫无防备地闯进这里？”
　　军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淡漠说道：“我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问题是我有一群很好的下属，你在外面设下了结界，我的下属也在外面随时待命，只要我失联超过半小时，他们就会强行攻入这间公司。”
　　“顺便一提，当我走进这家公司的第一步开始，属于我的黑客团队就在全力攻克你们的防火墙，现在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你没有察觉到对不对？因为我的黑客技术，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凌驾于以太协会的太虚之上，是来自一个比地球高级十倍的超级文明的遗产，我将其称之为宇宙级超量子计算机！”
　　他冷笑道：“当初顾辞安跟我说过，你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玩弄猎物，看着猎物在网里挣扎，再站出来居高临下慷慨施恩，所以我演了这么一出戏。”
　　这一刻，所罗门先生的眼神变了。
　　“果不其然。”
　　军师嘲弄说道：“你上钩了！”
　　悄无声息间，投影屏幕骤然熄灭。
　　雪亮的灯光转眼间变得血红，映照得整个楼层宛如地狱。
　　咚咚！
　　安全通道的大门被疯狂拍打，出现越来越多的凹陷。
　　电梯门缓缓打开，赤裸的实验体们宛若沙丁鱼般挤在一起，以他们的智力似乎没能反应过来，这个封闭的空间里究竟何时出现的出口。
　　“哈哈哈，急了。”
　　军师大笑道：“他急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神里闪烁着巨大的嘲讽。
　　仿佛把对手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果然，任何人都不该小瞧你。”
　　苏有夏望向他，平静说道：“哪怕是隐修会，也要付出代价。”
　　顾见临却陷入了震撼里。
　　因为在军师的口中，他手里居然还掌握着什么宇宙级超量子计算机。
　　甚至比太虚都要厉害。
　　这就太离谱了。
　　“咳咳，那真是太抬举我了。”
　　军师挠了挠头，解释道：“我刚刚都是骗他玩的，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没想到他还真的信了，一下子启动了最高级别的自毁系统。现在不仅仅是所有的实验体都被唤醒了，这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要爆炸，你们听到了么？”
　　砰！
　　一具实验体被打爆了脑袋。
　　苏有夏咬牙切齿：“军师，你真的是个混账。”
　　她的鹰眼洞悉了楼层上的结构，察觉到了电流和磁场的波动。
　　甚至还有磅礴的灵性正在蒸腾，转化为巨大的能量。
　　的确有什么东西要爆炸了。
　　关键时刻，顾见临一把扑倒了她，把她按在了沙发上。
　　军师还没反应过来，也被一把扯了过来。
　　“反正你不是不死之身么？拿你当肉盾用一用。”
　　顾见临把姐姐压在身下，然后死死抓住这个白发的少年挡在面前。
　　军师大吼道：“呀咩咯！”
　　轰！


###第三百四十三章 原始回归！
　　恐怖的爆炸席卷了整个三十二层，玻璃幕墙几乎在一瞬间被震得支离破碎，磅礴的冲击混合着火焰喷涌出来，伴随着漆黑的硝烟，滚滚弥漫。
　　顾见临抬起头，被震得眼冒金星：“居然还活着？”
　　刚才的爆炸是灵性和物质双重混合，哪怕是虚化也无法规避。
　　好在他急中生智，这才逃过一劫。
　　最安全的墙角里，苏有夏抬起一双水润的美眸望向他，其实在此之前她都不太清楚，自己的妹妹到底为何会对一个男人如此着迷。
　　即便麒麟作为世所罕见的天才，表现出的天赋和实力已经足够优秀，但感情上的事情肯定不能拿这些指标来衡量。毕竟如果你本身是个不缺钱的人，那么你的择偶标准里就不会把钱当做一个多么重要的标准，更多的是去看人品和能力。
　　优秀如月姬，还是个冰山美少女，择偶标准只会更加苛刻。
　　只是现在她忽然明白了一点。
　　那就是安全感。
　　有这个少年在的地方，就有种安全感。
　　扑通一声，一具焦黑的尸体倒在了地上，那是被当成肉盾的军师。
　　不知道他携带了什么神话武装，居然能让他的衣服完好无损。
　　然而接下来，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军师被炸碎的脸也悄无声息的愈合，焦黑的体表重新恢复如初，就连黑炭般的肌肤都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就像是时光在他的身上倒流了一般！
　　“你都拿我当肉盾了，你活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他当即挺尸而起，扭头破口大骂：“还有你，你觉得有安全感，难道不是因为我舍命给你们挡住了吗？关这家伙什么事啊？我打游戏的时候最恨你们这种人，每次奉献最大的都是我们坦克，结果你们最后都去赞美输出，我呸！”
　　顾见临一愣。
　　苏有夏也被他骂的愣了愣，因为她一时间竟然还觉得有点愧疚。
　　接下来就没有废话的时间了，因为安全通道里涌进来了大批的实验体，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沉默地走过来，他们的眼瞳是诡异的惨白，笑容阴森渗人。
　　尤其是这些家伙的腹部鼓胀蠕动，有点像是怀了异形的孕妇。
　　“见鬼，救命啊！”
　　军师眼见着自己就要被啃食了，大叫道：“有夏！快！用那个！”
　　顾见临心中一动，转头望向身边的女人。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有夏忽然抬起素白的右手，抬起了食指和尾指，中指和无名指内扣，拇指微微颤动着，朱唇微动念诵着古老的咒语。
　　她的嗓音冰冷又漠然，属于古神族的语言如古钟轰鸣。
　　只是一瞬间，磅礴的古神之息狂涌而出，仿佛幽暗的气流般节节攀升，她的黑发飘摇起来，一双水润妩媚的眸子赫然异化为恐怖的兽瞳，仿佛来自太古蛮荒的巨兽奔腾而来，挣脱了神话和现实的束缚，一头撞向世界！
　　“——卍解！”
　　军师嚣张地大笑道：“穷奇圣尊灾祸本相！”
　　很显然，这家伙是看动漫入脑了。
　　虚空应声破碎，仿佛白骨铸就而成的恐怖怪兽轰然撞进了现实世界，头颅如虎般面目狰狞凶戾，漆黑的眼眶里冒着森然的阴火，宛若深渊般的血盆大口骤然吞噬了这些实验体，迸发出瀑布般喷涌的浓腥血液！
　　轰的一声，恐怖的光和热在巨兽的嘴里爆炸开来，实验体被焚烧成灰烬！
　　何等暴虐的一幕。
　　人类本不该掌握的禁忌力量。
　　这赫然就是，原始回归！
　　没有施展进化姿态，也不动用任何的超凡能力。
　　只是放任古神之息的升华和浓缩，最终以最原始最残暴的方法解决战斗。
　　这就是原始回归！
　　顾见临被震撼了，这是何等的暴力和凶猛。
　　曾经老师也在他面前展示过原始回归，只是那尊青色的麒麟过于强大，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有点像是看电影里的特效，距离过于遥远。
　　而这一次，他是真正的近距离感受到了这种暴力。
　　实验体的血，都差点喷溅到他的脸上。
　　这就是幽荧律法的力量！
　　“这种状态我维持不了太久，尽快想个法子。”
　　苏有夏俏脸苍白，保持着手中的印式，气喘吁吁。
　　“呃，其实按理来说，每一个炼金矩阵，都是有阵眼的嘛。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时空隔绝的矩阵核心，应该就在这栋大厦的楼顶。只要破坏核心，我们就能出去了，包括我留在外面的人，也就可以进来了。”
　　军师挠了挠头，解释道：“刚才我确实是在胡扯，但也并没有完全胡扯。那个所罗门也不是傻子，我觉得他之所以会现身跟我们扯犊子，又急着引发爆炸，调动所有的实验体，实际上是在为什么人争取时间。”
　　他指着楼上：“你们觉得，这里会不会有他们的人呢？”
　　顾见临抬起头，他之前转换到神司途径，没有感受到别的生命韵律。
　　但是，生命韵律是有办法更变，甚至是屏蔽的。
　　“也就是说，唯一的生路就是杀上去。”
　　苏有夏舔着朱唇，淡淡说道：“听起来很疯狂。”
　　话虽如此，她还是拎起了双管猎枪。
　　那尊撞碎了虚空的怪物，喷吐出滚滚的灼热气息，若隐若现。
　　顾见临二话没说，拎着刀就走上去了，电梯和安全通道里又涌出了大量的实验体，感觉就像是行尸走肉的狂潮一般，多到根本数不清。
　　“二位都是英雄，突破的任务交给你们了。”
　　军师笑眯眯说道：“反正我也没什么战斗能力，干脆躺着吸引点火力。”
　　看似是无耻的行径，没想到他真的就这么躺在了地上，摆出了一个废物般的大字型，然后用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放任鲜血流淌出来。
　　然而就当血液流淌出来以后，那些实验体竟然真的被吸引过去了。
　　对于顾见临和苏有夏视若无睹，一股脑地涌了上去。
　　接下来就是血肉撕扯的声音，还有凄厉的惨叫声，混合在一起。
　　顾见临躲在安全门的门后，看的目瞪口呆：“他一直都这样么？”
　　这好歹也是幽荧集团的二把手人物，代换过来就是以太协会的副会长级别。
　　莱茵和凛冬哪个不是动起手来天惊地动，具有始祖级战斗力。
　　这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苏有夏以手扶额，黑暗世界里的领袖是这样的人，确实没什么牌面。
　　“别管他，反正他死不了。”
　　她冷声说道：“我数到三，准备动手。”
　　当她从一数到三以后，那尊巨大的怪物骤然从虚空的裂隙里冲撞而来，轰然撞碎了安全通道的大门和墙壁，喷涌出恐怖的光和热，贯穿黑暗！
　　这是一记毁灭般的重炮，几乎把整个楼层都给贯穿了，夜风呼啸而来。
　　“黑暗世界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不宜久留，尤其是你的身份太敏感。”
　　她忽然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她才留在这里的，想要给她一个立足之地。只是这里太危险了，姜家守护的秘密很可怕，至今无人洞悉全貌。瀛洲即将发生很可怕的事情，这次我会把你护送出去，你回去保护好她的本体就可以了。”
　　顾见临沉默片刻，也知道姐姐是为了自己好。
　　“没关系，我自有分寸。”
　　他忽然解除了进化姿态，头顶的龙角消弭，妖异的竖瞳褪成漆黑。
　　苏有夏不知道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解除进化姿态。
　　还以为是体力不支，灵性不足以为继。
　　就在这个时候，狂潮般的实验体们沉默地走过来，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好！
　　苏有夏抬起双管猎枪，枪口咆哮震动，汇聚着恐怖的火光！
　　关键时刻，古老的吐息如风一般呼啸！
　　伴随着千鸟齐鸣的尖啸，千丝万缕的雷霆炸裂开来，贯穿了他们的头颅！
　　太古禁咒，诸天神雷！
　　顾见临抬起酷烈的金色眼瞳，呼吸的节奏俨然是天人的境界，他通体沐浴着辉煌的黄金神辉，宛若神明一般踏步向前，实验体们竟是被吓得步步倒退。
　　仿佛能够听到实验体的躯壳内，震怒又惊恐的尖叫！
　　砰！
　　一具实验体被他抓着脑袋砸在了墙上，融入天人之力的金色雷霆顷刻间就焚毁了他的大脑，甚至连体内的古神基因都被破坏，祖的灵魂也在湮灭。
　　“天人境界。”
　　苏有夏望向他的眼神极为复杂，轻声道：“你既是天人，也是进化者。”
　　顾见临深呼吸，蹲下身微微蓄力，低声说道：“原始回归固然强大，但却并不适用于这里。这是我的主场，交给我就好了。”
　　砰！
　　他骤然发力，神速力施展到极致，宛若一道闪电般俯冲而上。
　　……
　　……
　　宫江制业顶层的办公室，戴着红骷髅头套的怪人站在落地窗前。
　　他嘴里叼着雪茄，俯瞰着涩谷的夜景。
　　“大人，您不离开吗？”
　　有人操作着电脑，平静问道：“这里毕竟是瀛洲，幽荧集团的大本营。即便我们在这里也有一定的势力，但未必能保证您的安全。”
　　谁都没有想到，隐修会的真正高层，居然就躲在这栋大厦里。
　　他们故意用投影玩了一招障眼法，让人觉得自己不在此地。
　　而是在远处遥控着大厦，掌握着全部的局势。
　　实际上，他们本尊真的就在这里。
　　“直升机还没来，倒是不着急。”
　　所罗门先生淡淡说道：“资料都删除了么？”
　　那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戴着诡异的笑脸面具，平静说道：“重要资料已经删除完毕。虽然我们留有备份，但这里有很多珍贵的实验体，一旦丢失以后，很难再找到替代品。不得不说，这是一次……严重的损失。”
　　所罗门先生摆了摆手，感慨道：“放心，只要有神髓在，就不愁找不到实验体。这个世界上，别的东西或许很稀缺，但人从来都不少。”
　　这间办公室的投影屏幕里，映出一座幽暗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有一座巨大的培养皿，总面积甚至堪比一个足球场，粘稠的营养液不断的冒着气泡，里面悬浮着一具巨大的破碎躯体，像是神话里走出来的生物一般，即便是已经死去，却依旧那么的狰狞可怖，仿佛随时都要复苏，咆哮世间。
　　——夔鸟始祖。
　　自从麒麟仙宫第一层的守关之战结束以后。
　　当时产生了剧烈的维度波动。
　　无论是以太协会还是幽荧集团，都必须撤离。
　　夔鸟始祖的尸体，也就无从回收。
　　没想到，落到了隐修会的手里。
　　“我走以后，你要小心一些，巴尔。”
　　所罗门先生笑道：“可别被发现了，如果这些秘密被以太协会的那些人给发现，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很多人，都会把你千刀万剐。”
　　他的代号是所罗门。
　　年轻人的代号是巴尔。
　　采用的是所罗门和七十二根魔神柱的典故。
　　“您也不例外，所罗门大人。”
　　巴尔刚刚敲下键盘，启动了自毁程序，忽然一愣。
　　因为电脑在自动毁灭之前，居然发出了警报声。
　　“检测到入侵者，三十四层突破！三十五层突破！三十六层突破！”
　　“目标速度过快，无法识别速率！预计六十秒内即将来到顶层！”
　　“灵性波动位置，具体位阶未知，请尽快撤离！”
　　巴尔惊讶地瞪大眼睛，诧异说道：“实验体竟然没有拦住他们？”
　　他连忙调取监控，发现这次冲上来的竟然只有一个人。
　　竟然是那个少年！
　　“所罗门先生，必须要尽快离开了。”
　　巴尔眼神凝重，他急忙坐起身，低声说道：“按照隐修会的戒律，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跟人发生战斗，否则一旦身份暴露，满盘皆输。”
　　所罗门先生盯着监控里的那个稍纵即逝的黑影，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厉声说道：“幽荧集团什么时候出了这种人？这个小东西竟然冲着我来了？”
　　直升机已经落到了落地窗外。
　　玻璃幕墙自动滑落，狂风涌了进来。
　　唰！
　　宛若幽魂般的少年，闪烁到了办公室内，无数文件被掀翻，蝴蝶般飞舞。


###第三百四十四章 云雀vs所罗门
　　凌晨四点四十五分，顾见临终于杀到了这栋大楼的楼顶，他眼瞳里的金色辉光浓郁到极致，几乎把黑暗都给点燃了，如日之升！
　　“真是撞大运了。”
　　他冷冷开口：“没想到居然有两只。”
　　他骤然拔刀，魂魄刀鸣骤然响起，宛若地狱里的亿万魂灵哀哭咆哮，歇斯底里的声音如海潮般回荡在顶楼的办公室，释放出森罗地狱般的杀意。
　　戴着红骷髅头套的怪人。
　　还有戴着笑脸面具的青年。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惊喜，这群躲在黑暗里的垃圾一直藏得很深，在此之前始终没有暴露出任何马脚，不给你半点机会。而今夜仿佛上苍开眼，隐修会的首脑就暴露在他的面前，包括还有一位中层骨干，全都在他的面前。
　　那种久违的狂喜。
　　还有骤然被点燃的杀意。
　　几乎让他感到颤栗。
　　与此同时，所罗门先生诧异地望着他，眼神难以置信。
　　他无法理解。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冲上来的。
　　整个大楼都是实验体啊，那不是大白菜。
　　上千的实验体，哪怕就是一千个大白菜，你也得啃上半个月吧。
　　最关键的是，你一个五阶怎么就敢冲上来的。
　　你难道就不怕死么？
　　“所罗门先生！”
　　巴尔沉声说道：“小心！”
　　作为常年侍奉这位大人的下属，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其性情。
　　这位大人对于优秀的人，往往会有一种爱才之心，甚至愿意给一些机会，好让对方展示更多的能力。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赏赐，同时也是表达了对于弱者挣扎的欣赏，像是古罗马的贵族，看着斗兽场的角斗士厮杀。
　　倘若有角斗士能冲上台来反抗，他绝对不会感到震怒，反而会觉得有趣。
　　他要的就是你反抗。
　　他享受的，就是击溃你的一切，让你意识到自己的反抗有多么愚蠢。
　　转瞬间，顾见临已经破空而来，刀气如狂风般喷涌，撕裂了时空！
　　巴尔是天师途径，一位六阶的天仙，他毫不犹豫地施展了进化姿态，地风水火四种元素，混合着磅礴的精神意念，宛若毁灭的狂潮般倾泻而出！
　　轰！
　　却不料，如此狂暴的精神狂潮，却被一刀劈开！
　　酷烈的雷电奔袭而来，骤然撕裂了他的胸膛，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因为他的身体在崩溃，古神之息疯狂湮灭。
　　身体结构遭受重创！
　　天人！
　　这竟然是天人的力量！
　　顾见临没有浪费时间，转瞬间闪烁，一刀斩落！
　　目标，恰好是那个戴着红骷髅头套的怪人！
　　所罗门先生嗤声冷笑，只是竖起了一根手指，剑气森然！
　　铛！
　　必杀的一刀，被一根手指轻而易举的格挡开来。
　　这是因为双方的位阶差距巨大，他只用凝聚出一抹剑气，就能挡住这一刀。
　　剑宗途径！
　　顾见临这一刀被挡住，倒也不怎么惊讶。
　　他之所以敢冲上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就在刚才，云雀已经苏醒过来了，这个得了嗜睡症的女人再次恢复了一击之力，也就等同于再次拥有了君临天下的暴力！
　　出来吧！
　　雀喇嘛！
　　“所罗门。”
　　黑发的少女如幽魂般穿透了少年的躯体，随手接过了血红色的鬼刀，刀锋的颤鸣声便响彻世间，像是太古的巨雷一般，声威浩荡！
　　所罗门先生的眼瞳骤然收缩，仿佛见了鬼一般！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世界骤然陷入了漆黑，唯有破碎的刀影如狂潮般闪烁，重叠了亿万次的斩击顷刻间便斩碎了时空，像是从时间的洪流里汹涌而出，要把世界都给淹没！
　　她明明只挥出了一刀，刀光却仿佛无穷无尽。
　　永无止境！
　　斩鬼途径的八阶，被命名为烛命。
　　在这个位阶所掌握的能力名为极尽一刀，利用时空的力量创造出的重叠斩击，明明你只看到了一刀，眼前所见的却是如潮水般的刀光。
　　寻常的斩鬼途径可以在顷刻间斩出五百一十二刀。
　　更强大的斩鬼则能突破这个极限，达到不可思议的通神境界。
　　云雀是至强的斩鬼。
　　她的斩击，仿佛无穷无尽。
　　无限！
　　毫无疑问，云雀在斩击里施加了次元斩。
　　时空轰然坍塌崩溃，仿佛破碎的黑洞一般，暴露出宇宙的原暗。
　　所罗门先生浑身被斩出无数道凄厉的刀痕，鲜血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他的眉心和心脏早已经被贯穿，脖颈也被无情地切断，按理来说早该死去。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致命伤却都从他的要害处转移到了无关痛痒的部位。
　　然而他仅仅是能做到保命而已。
　　面对无穷尽的斩击，他节节败退！
　　轰！
　　夜风忽然大作，森然的剑意迸发开来，这间办公室里骤然间浮现出了无数凄厉的剑痕，天花板上遍布纵横交错的线条，翻飞的文件也碎成了无数的残屑，甚至隐约有火星迸溅出来，如火树银花般照亮了黑暗！
　　剑气如风，萦绕在黑暗里，骤然袭向少女。
　　这是九阶太虚神的能力，万物为剑！
　　必要时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剑。
　　你身处这个世界，又如何能躲得开！
　　云雀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她如鬼魅般消失，欺身而上，一刀斩落。
　　这是再随意不过的一刀，就像是少女握着眉笔，在眉毛上勾勒的一瞥。
　　却又凶险至极！
　　咔嚓！
　　所罗门先生被一刀撕裂了胸膛，鲜血狂喷出来，宛若绚烂的瀑布。
　　他跌跌撞撞地倒退，一头栽进直升机的机舱里。
　　仿佛难以置信，自己就这么败了。
　　“云雀！”
　　他嘶哑说道：“居然是你！”
　　云雀一头墨染的黑发飘摇起来，妖娆绝色的身姿宛若黑暗里生出的一朵曼陀罗花，她嫌弃地甩掉刀锋上的鲜血，淡漠说道：“隐修会想要杀我，总要付出点代价。你这家伙也算谨慎，都被打成这样了，都不动真格的么？”
　　很显然，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因为所罗门先生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九阶太虚神。
　　他没有用禁咒。
　　也没有用神话武装。
　　像他这种级别，绝对掌握了两种至高律法的其中之一。
　　但他却没有用。
　　很明显，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
　　直升机轰鸣着远去，驾驶舱里空无一人，居然还是无人驾驶的。
　　所罗门先生死死盯着她，忽然笑了，低声说道：“看来你现在的状态也不好，为什么不来杀我了呢？就这么看着我走了么？”
　　云雀眼神变得森冷起来，绝美的容颜骤然苍白。
　　“看来当初在登仙之阶上，你的确没有进化完全，受了重伤。”
　　所罗门先生笑道：“这么看来，今夜虽然出了点意外，但也算是有收获。”
　　“再见了，尊贵的大小姐。很遗憾你错过了这次绝无仅有的，可能杀死我的机会，而我也不会给你第二次的机会了。不如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加入我们。对于像你这种独一无二的生命，我们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他浑身浴血，却又挥手告别，隐没在黑暗里。
　　直升机轰鸣着远去，隐没在黑暗里。
　　事实上，以云雀的速度，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跟上那架直升机。
　　但她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不追？”
　　顾见临眼神里毫无情绪，死死盯着这个女人。
　　云雀眯起美眸，冷淡说道：“我受了伤，不能追击。”
　　经过短暂的相处，顾见临对这个女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是故意不追的。
　　而不是受伤了，追不上，不敢追。
　　似乎这个女人今夜赶过来，只是为了砍人一刀而已。
　　当然，顾见临不傻，她肯定不只是单纯为了砍人或者泄愤的。
　　而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只要先确定这个所罗门先生不是姜纯阳就可以了。”
　　云雀淡淡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是还有一个小喽啰么？”
　　顾见临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只能转身望向办公室的尽头。
　　巴尔已经坐回了办公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气喘吁吁说道：“看来所罗门大人是打算放弃我了么？真可悲，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只要你不够强，就会被轻而易举的放弃。但问题是，你们就算抓住了我也没有用，像我这种级别的人，已经加入了统一的意志，你是无法窥探我的记忆的。”
　　他的胸膛被撕裂，金色的辉光弥漫，侵蚀着他的身体。
　　而他的眼神却依旧平静。
　　电脑已经自毁了，他居然打开了办公桌底下的暗格。
　　咔嚓。
　　他按下了按钮。
　　“整个城市的实验体，都已经被我给放出来了。”
　　他强撑起微笑，说道：“这是你们僭越的代价。”
　　顾见临眼神微变，天知道隐修会在这里制造了多少的实验体。
　　一旦被他们放出来，东京可能就要乱套了。
　　“杂鱼的命，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雀漠然说道：“我只要抓住你，进行因果回溯就可以了。”
　　这一刻，巴尔的眼神变了：“因果回溯？你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他的手已经在桌子底下准备结印了。
　　狂暴的古神之息汇聚。
　　赫然是原始回归。
　　顾见临扭头望向一旁的黑发少女。
　　“看我做什么，对付所罗门已经够累了，你就不懂怜香惜玉么？”
　　云雀翘起朱唇，幽幽说道：“这人是个难得的素材，可以给你练练手。你对天人界域的用法太过低端。来叫声姐姐，我教你怎么用。”
　　……
　　……
　　宫江制业公司三十二楼，军师终于听到了爆炸的轰鸣声。
　　嗯，苏有夏应该终于炸掉了炼金矩阵了。
　　年轻人还挺能干的。
　　至于楼顶上发生的战斗，他就有点不太想评价了。
　　感觉有点吓人。
　　实验体还在周围撕扯着他的血肉，他却仿佛没事人一样摸出手机，微笑说道：“好啦，你的宝贝女儿，还有你的女婿我都保住了。呵，你还真别说，这些年轻人还都挺有意思的，我是真没想到他们能找到这里来。”
　　“针对隐修会的肃清行动要开始了，你们尽情的追击吧。”
　　他叹了口气：“不过，想要把所罗门先生杀死，这个还是有点难度的，因为这已经不是暴力能够解决的问题了。得是古之至尊亲自来，而且还得是常规意义的古之至尊，不是那种脑子出了问题的古之至尊。”
　　电话里传来冰冷的声音：“那你打算怎么肃清隐修会？”
　　“放心，我自有帮手。”
　　军师想了想，笑道：“天枢转生计划开启在即，我得保证万无一失。”


###第三百四十五章 姐姐的指导
　　姜纯阳品着热茶，望着投影屏幕上闪烁的密密麻麻的红点，就像是传染病人身上长出的红斑，给人一种极为渗人又恶寒的感觉。
　　密集恐惧症患者是绝对不能看的。
　　投影屏幕上的画面一转。
　　宛若行尸走肉般的实验体走在长街上，他们赤身裸体，眼神空洞。
　　街上的妙龄少女们还以为自己遇到了暴露癖，吓得惊声尖叫。
　　也有喝醉的男人们大胆地凑上去搭讪。
　　因为实验体里有不少都是年轻的女人，她们的身材丰腴浮凸，不着寸缕。
　　结果这些男人们刚凑过去就被咬断了喉咙，连尖叫声都没有办法发出来，就这么抽搐着渐渐瘫软，直到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变成了一具尸体。
　　有些女孩们也未能幸免，被巷子里忽然冒出来的实验体们啃食。
　　“按照军师传过来的情报，这些实验体的体内都孕育着一尊古神族，他们是母体，也是培养皿。常规状态下，可以分为幼体，成体，病变体。”
　　这个老人望着刚刚传输到手里的文件，淡淡说道：“幼体的战力不高，成体则需要超维级的升华者才能对付……病变体，甚至有杀死圣域级的能力。”
　　幽冥认真问道：“连您都没见过？”
　　姜纯阳摇了摇头：“没有。”
　　要知道，这个老人可是比太清和太华还要年长五十岁。
　　可以说是升华者世界的活化石。
　　连他都没见过，那就只能说是跨时代的产物了。
　　“具体是什么东西，还得抓个活的病变体来看看。”
　　老人随手关闭了投影仪器，面无表情说道：“但无论这是什么鬼东西，在瀛洲岛做这种事，隐修会都是在打我的脸啊。”
　　“这么一看我们是不是已经违反升华者国际公约了？以太协会该不会直接拿天谴来砸我们吧？还是说，莱茵和凛冬会带着天人之楔的复制品过来轰我们？”幽冥曾经就是以太协会的副会长，他太清楚秩序世界的人到底会怎么做了。
　　倒不如说，这件事情发酵以后，秩序世界就要来瀛洲岛看看了。
　　包括八岐社，也必然会被问责。
　　这件事相当麻烦。
　　他披上一件黑色的长风衣，从窗边的刀架上取了一柄古朴的斩鬼刀，平静说道：“今夜闲来无事，我去试试那个家伙的水平。”
　　落地窗外的远方，隐约可见一架巨大的直升机呼啸而过。
　　幽冥随手挥刀，刀光纵横交错，轻而易举的撕裂时空，制造出恐怖的黑洞。
　　转瞬间，他的背影被黑洞所吞没。
　　对于烛阴神而言，他们掌握着穿梭时空的权柄，距离从来都不是问题。
　　姜纯阳抬头望去。
　　只见夜空里骤然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血色电光，凄厉可怖的刀痕纵贯虚空，伴随着刀锋颤鸣的声音，仿佛雷鸣般炸响在寂静里！
　　轰！
　　那架直升机被一分为二，一柄森然的铁剑冲天而起。
　　“幽冥，同为斩鬼途径，你跟那位大小姐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所罗门先生御剑飞行，磅礴的剑意几乎笼罩苍穹，深夜里弥漫的湿意仿佛都变得凌厉起来了，千丝万缕的云雾纠缠在一起，狂澜般汹涌。
　　幽冥骤然闪烁到极高处，一袭黑色的长风衣鼓荡起来。
　　刀锋颤鸣，破碎的时空之隙闪烁。
　　极尽一刀！
　　很显然，这位幽荧集团的总裁，已经彻底起了杀心。
　　所罗门先生浑身浴血，明显受了极严重的伤势，这是绝佳的机会。
　　趁他病，要他命！
　　“既然大小姐都出手了，那你能活下来还真是奇迹。”幽冥放任自己坠落下去，作为黑暗世界的至强者之一，自然能看出来这个怪人是被谁所伤。
　　好消息是，至少大小姐还没有落到隐修会的手里。
　　坏消息是，大小姐的气息再次隐匿起来，没有人能找得到了。
　　“这个世界上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所罗门先生御剑冲破狂风，直到此刻他都没有动用任何一种至高律法，只是尝试着抬起右手，漫天的云雾在掌心汇聚成一柄虚无的剑，一剑斩落！
　　砰的一声，长街两侧大厦的玻璃幕墙粉碎，马路上骤然出现了纵横交错的沟壑，就连路边停着的车辆都被切断，道路从中间坍塌开裂，宛若深渊！
　　幽冥则如同鬼魅一般闪烁到他的背后，刀光一闪而逝。
　　所罗门先生则仿佛早有预料，横剑斩去！
　　同为最强大的输出职业，斩鬼和剑宗的巅峰对轰！
　　刀剑即将碰撞的一瞬间，苍穹上骤然浮现出一张苍老的面容。
　　如鬼如神！
　　灯火通明的东京无声无息地黯淡下来，仿佛被深渊笼罩，寂静无声。
　　姜纯阳出手了，九阶太一神，暗界大幕！
　　所罗门先生斩击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骤然被闪袭而来的刀光撕碎！
　　轰！
　　恐怖的爆炸声在夜空里炸响，震耳发聩的震爆声里似乎响起了古老的低语声，宛若亿万个幽魂聚集在一起的窃窃私语，转瞬即逝。
　　唰的一声。
　　幽冥骤然闪烁到一栋大厦的停机坪上，双手撑着斩鬼刀半跪在地，他的一头黑发被云雾浸湿，黑风衣也是湿漉漉的，倒也没什么伤势。
　　只是他却痛苦地捂着额头，仿佛被那种古老的低语声给影响了，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在他的眼里变得扭曲起来，仿佛天旋地转。
　　苍穹之上，如鬼如神的巨大的人脸骤然暴怒。
　　只是当冲天而起的蘑菇云消失以后，夜空里空荡荡的。
　　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
　　……
　　冲天而起的爆炸，照亮了宫江制业大厦的顶楼。
　　“蠢货。”
　　云雀眺望着夜幕里消散的蘑菇云，嗤声冷笑：“真以为所罗门这么好杀？”
　　如果真的能杀，她早就动手了。
　　她拥有掌控因果的权柄，很多时候都能做到几乎于未来视一般的效果，往往在动手之前就能预见到结果，因此从不会费力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这就是你没追杀他的原因？”
　　顾见临望向这个女人的绝美背影，平静说道：“如果你继续追下去，你的身份就会暴露。你并不想过早的出现在世人的眼里，相比之下躲在暗处更让你有安全感，毕竟你现在是个睡美人，时不时的就会睡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在试探所罗门的身份。目前可以排除姜纯阳的嫌疑，同理幽冥和军师也可以排除。黑暗世界供奉着你，但你并不信任他们。”
　　他面无表情说道：“你在排雷，包括刀锋上的血。虽然那种级别的升华者，肯定有办法改变自己的血型，甚至是隐藏血液里的遗传信息。但你这么大费周章也要砍他一刀，应该是想通过他的血液，来做点什么。”
　　云雀瞥了一眼手里的血红色的鬼刀，刀锋上沾染着殷红的血液。
　　说来也奇怪。
　　九阴都快成两个人共用的武器了。
　　好吧，别说武器了。
　　人都是锁死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似是烦躁的转过身，绝美的容颜被火光映照得有种迷离的美感，轻哼说道：“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叫姐姐，我就不教你了。”
　　顾见临板着脸不说话。
　　在他们俩聊天的时候。
　　巴尔就坐在办公桌上，一动不动。
　　这倒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因为他的时间被强行停止了。
　　他能看得见，也能听得到。
　　就是动不了。
　　眼看着这对男女在旁边秀恩爱。
　　你秀你妈呢！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就算你不教我，也有别人可以教。”
　　总会长是他的师祖母。
　　还有姬纣前辈。
　　不急于一时。
　　“你确定？”
　　云雀随手把披散下来的黑发挽起来，束成颇有慵懒意味的马尾，莞尔一笑：“你可别忘了，我们才是同类，他们是什么人？适用于那些人身上的，对你而言就未必很合适。青之王教你的时候，很少会手把手的教吧？”
　　她颇有深意说道：“不都是给你创造机会，让你自由成长么？”
　　顾见临一愣。
　　“这个世界上有资格教你的人，只有我。”
　　云雀抬起葱白的手指，戳着他的心口：“你的好姐姐。”
　　能不能别好姐姐了。
　　顾见临听到这三个字就快应激障碍了，脸色愈发难看。
　　“青之王？”
　　巴尔脑子里闪过这三个字，眼瞳里闪过巨大的惊恐。
　　他忽然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麒麟！
　　他无意间接触到了巨大的秘密。
　　麒麟和云雀都是出现在登仙之阶的，而刚刚他们又说自己是同类。
　　这就意味着，他们成功完成了进化！
　　“想把消息送出去？省省吧，我隐约记得以前对付过你们，像你这种级别已经加入了统一意志，但依旧做不到思维共享。就算可以，我也可以强行回溯因果和时空。所以，你能不能别费力气挣扎了？留点力气待会儿打架，行么？”
　　云雀双手抱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再挣扎，就杀了你！”
　　她的美眸里泛起森然可怖的血色，转而望向一旁的少年。
　　“最后最后的一次机会。”
　　她冷冷说道：“就三秒钟。”
　　顾见临犹豫了一秒，想到了顾家面临的诅咒，还有妈妈身上的朱雀印记。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姐姐。”
　　当这两个字说出口以后，他觉得自己的底线崩塌了。
　　连带着人设都崩了。
　　云雀满意地嗯了一声，那双妖异魅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愉悦和得意。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执念。
　　只是看到这个少年，就很想狠狠地调戏他。
　　“好啦，太华应该教过你，天人界域最重要的就是信念，这是她自己走出来的路，即便是我也要表示尊重。作为人类，她始终秉持着自己的信念，还有钢铁般的内心，她骄傲到甚至连命运都不愿相信。因此，她才会如此强大。”
　　云雀瞥了他一眼：“你有信念么？”
　　顾见临沉默片刻，信念这种东西他肯定是有的。
　　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想不出来就慢慢想，你只要不丢了它就好。”
　　云雀淡漠说道：“我要跟你说的是，天人境界为什么又叫做天人界域？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天人之楔？烛照律法的本质，是对环境的操纵和改造。如今对你而言，天人界域就像是一种毒，能够对这种人造成极大的破坏。”
　　她抬起葱白的食指，指向办公桌后的青年。
　　顾见临抬眼望去，这个青年的胸膛还残留着金色的血痕。
　　天人之力正在侵蚀着巴尔的身体。
　　破坏着他体内的古神之息，乃至生命结构。
　　“而更高明的用法，当然是创造出一个不允许他生存的世界。”
　　云雀轻哼一声：“那是你用烛照律法创造的世界，一切古神之息都会被抹杀，既是最强的攻击，又是最完美的防御。你所在的领域内，你就是主宰。当然，强的天人，自然也可以掠夺弱的天人。同为天人，如果我比你强，那么你在我面前，就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你的领域，就是我的领域。”
　　顾见临陷入了沉思：“正因如此，莱茵才不是你的一合之敌。”
　　云雀傲娇地抬起雪白的下巴：“嗯哼。”
　　顾见临忽然想起当初在麒麟仙宫第一层的巴伦萨城。
　　他独自面对四位黄昏候选。
　　当时他施展了古神化。
　　大肆掠夺着范围内的古神之息。
　　导致四位黄昏候选的进化姿态全部被迫解除。
　　这就是至高律法的特性。
　　赢者通吃。
　　“至于烛照律法的领域，最重要的就是你的想象力，如何让你自己的精神意志融入自然。这点对于小孩子而言，是很容易做到的。你没有发现，你小时候对世界充满好奇，窗外的天空，门口的柳树，楼下的花园，花丛里的蝴蝶。”
　　云雀望向灯火通明的夜色，眼神淡漠：“当你长大以后，就很少会停下来再去看看这个世界了。因为太多事情干扰你，你再也静不下心了。”
　　顾见临若有所思。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独自坐在海边看雨，潮声滔天，大雨滂沱。”
　　云雀双手背在身后，扭过头来挑起朱唇：“现在还能回忆起来么？那种心无旁骛的感觉，在你静下心来融入自然的世界，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你的。”
　　顾见临心想这个女人同样拥有时空和因果的权柄。
　　有关自己的一切，她八成都是知道的。
　　这种感觉真糟糕，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他闭目回忆着滂沱的大雨，还有海边响起的潮声。
　　云雀走到他的背后，融入到他的影子里。
　　“做好准备，我要解除控制了。”
　　她淡淡说道。
　　轰！
　　巴尔喷出一口鲜血，天人之力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破坏，这个时候再施展原始回归，几乎就是自杀般的行为，但他必须这么做。
　　古神之息暴动起来，虚空里浮现出极不稳定的空洞。
　　隐约有怪物的痛苦咆哮响起，仿佛饱受折磨。
　　这一切都是天人的力量所致。
　　他就像是被逼到穷途末路的野兽。
　　却又心怀杀意。
　　这倒不是因为隐修会的统一意志。
　　而是因为这对情侣实在是太看不起人了。
　　有点像是《动物世界》里曾经播过的一段内容，大概是雌豹捕获了小羚羊以后并不会急于吃掉，反而是给自己的儿子拿来练手。
　　可怜的小羚羊一次次逃脱小猎豹的魔爪，却又会被雌豹重新逮捕。
　　最后生无可恋地瘫软在地，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士可杀，不可辱。”
　　巴尔咆哮道：“哪怕是敌人，你们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抬起结着印式的右手：“死！”
　　伴随着轰隆的巨响，一头狰狞可怖的怪鸟沐浴着火焰，硬生生撞碎虚空！
　　这一刻，顾见临睁开了酷烈的金色眼瞳，暴雨倾盆，潮声滔天。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天人界域的进阶，月姬的窘境
　　巴尔是天师途径，因此他的原始回归自然而然就是来自朱雀氏族的神话姿态，那是一头燃烧的恐怖的怪鸟，钢铁般坚硬的铁喙贯穿虚空，喷涌着地风水火精神五种元素的乱流，顷刻间就引发了毁灭般的爆炸。
　　那尊恐怖的怪鸟野蛮突进，像是要把沿途所经的一切都撕碎。
　　轰！
　　办公桌炸裂开来，被恐怖的能量融化成焦炭，满屋子的文件被狂风掀起，燃烧的余烬像是蝴蝶一样，天花板的横梁轰然砸落下来。
　　死吧。
　　就这么去死吧，只要给我一点机会，我就要杀了你。
　　那尊怪鸟的眼瞳里闪过血色和疯狂，倒映着形单影只的少年。
　　正当顾见临即将被吞噬之际，这间破碎的办公室内骤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海潮声，还有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的磅礴雨声，汹涌的蔓延开来。
　　砰！
　　那尊怪鸟一头砸在金色的领域边缘，仿佛被金色的光幕反震了一般，虚幻的躯体轰然动荡起来，宛若碎裂的瓷器般遍布凄厉的裂痕，摇摇欲坠。
　　地风水火精神五种元素的乱流轰然湮灭，轰响声像是不甘的悲鸣。
　　顾见临第一次撑开了自己的天人界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他放任自己的记忆涌出脑海，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夜晚，往事里的风雨便轰然倒卷着归来，海潮也席卷开来。
　　他抬着右手，拇指微微内扣，竖着食指和中指，无名指和尾指弯曲。
　　这是自然而然凝结出来的手印，没有人教他，而是无师自通。
　　“天地如我，我如天地！”
　　冥冥中，隐约有一个威仪冷漠的声音回荡。
　　那是总会长的声音。
　　细品这句话的意思，那是何等的霸道。
　　把自己比喻成这个世界。
　　又把这个世界，比喻成自己。
　　“咦。”
　　云雀的诧异的声音响起，笑吟吟说道：“没想到你的天赋还不错，我都没指望你一次就能成功，还打算让你吃吃瘪，再来个英雄救美呢。”
　　顾见临驾驭着天人界域，辉煌的领域内下着金色的暴雨，虚幻的海潮汹涌的弥漫，泛着黄金般闪耀的光泽，如此的酷烈浓郁，恍若燃烧。
　　他的心思都在天人界域上。
　　也懒得管这个女人有多少坏心眼。
　　“只是这个领域有点小，跟你想象的世界比不够大气。”
　　云雀淡淡点评道：“而且还不够真实，真正的领域是可以强行把敌人拖进来的，创造一个属于天人界域的真实世界，能把敌人牢牢的困住。就像你当初被天人界域给困住一样。如果那位想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下一刻，那尊怪鸟轰然咆哮起来，嘴里吐出一颗炽热的金丹。
　　这枚金丹是如此的暴烈，遍布狰狞可怖的裂隙，倾泻出四分五裂的光芒，宛若红热的陨石一般骤然袭来，直指少年的心脏！
　　顾见临深呼吸，想象着当初在总会长降临蓬莱仙岛的样子，抬起自己的拳头，指缝里迸发出炽烈的雷霆，然后一拳砸了出去！
　　砰的一声，金丹应声碎裂。
　　在天人界域的压制下，狂暴的能量在爆发出来的一瞬间就被湮灭了！
　　他再次踏前半步，天人界域轰然扩张，暴雨滂沱，海潮喷涌！
　　那尊即将崩溃的怪鸟仰天长啸，恐怖的眼瞳里泛着愤怒猩红的血丝，竟是以悍不畏死的铁血气势狠狠地冲撞而来，像是要把他撞得粉身碎骨！
　　一双巨大的燃烧羽翼震动，鼓荡狂风！
　　轰隆，天人界域震动。
　　顾见临双手抓住钢铁般的鸟喙，左右手分别积蓄力量，用力一扯！
　　只听咔嚓一声，那是血肉被撕裂恐怖的声响。
　　那尊怪鸟甚至没有发出一丝悲鸣，鸟喙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撕扯下来，虚幻的血液狂喷。
　　这不是说他的力气有多大。
　　而是在天人界域里，就是能做到如此恐怖的压制。
　　巴尔骤然喷出一口鲜血，浑身遍布金色的裂隙，身体即将崩溃，他嘶哑说道：“真是奇怪，为什么你能够无视认祖归宗呢？哪怕你有拒绝成为傀儡的能力，也应该被统一意志同化才对，你跟你父亲到底是做怎么到的？”
　　他狠狠抹去了唇边的血液：“这种伟大的力量，为什么不能是我们的？”
　　顾见临没有理会，继续尝试着扩张自己的天人界域。
　　他集中精神，回忆着多年前的暴雨，感受着大海的宽阔和深沉，还有苍穹的空寂和遥远，潮声和雷鸣混合在一起，这个世界愈发的真实起来。
　　然而在这时，他的记忆骤然浮现出了一丝紊乱。
　　寂静的海边忽然变成了空无一人的高速路，闪烁着雪亮车灯巨大卡车冲撞过来，车里的男人露出诡异又疯狂的笑容，天空之上是神灵般的朱鸟展翅。
　　暴雨倾盆而下，世界熊熊燃烧。
　　即将扩张的天人界域因此出现了一丝动摇，甚至从外向内坍缩起来！
　　失败了！
　　顾见临第一次尝试着创造自己的天人界域，的确是成功了。
　　但他却在更进一步的路上失败了。
　　半年前的那场车祸，至今都在影响着他。
　　“朱雀在影响你么？”
　　云雀轻声说道。
　　顾见临忽然有些头痛，捂住了额头。
　　“还想更进一步？你还让不让我们这些人活了？”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巴尔驾驭着念动力俯冲而上，掌心再次凝聚出了一枚炽烈的金丹，只见它轰然迎风暴涨，螺旋转动！
　　砂石，水汽，火焰，狂风，以及无形无质的精神。
　　骤然间，顾见临抬起眼睛，宛若鬼魅一般闪烁消失，掠到他的背后。
　　“六阶的天师有羽化的能力，最好不要一击杀了他，对付这类途径需要把他伤的越重越好。只要不死，他就不能重生，只会越来越弱。”
　　云雀的曼妙的嗓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转换途径，巨灵般的黄金骸骨凭空凝聚出来，四尊燃烧的鬼手重叠在一起，掌心闪烁着漆黑的闪光，甚至还有黑色的雷霆闪烁。
　　他抬起拳头，四尊缠绕着黑色雷光的鬼手咆哮着收紧。
　　一拳砸落！
　　就像是雷霆炸响，又像是古钟轰鸣。
　　巴尔被一拳砸飞出去，宛若失控的陀螺般旋转着砸穿墙面，墙上的裂痕宛若蛛网般龟裂开来，最后蔓延到了整堵墙，应声坍塌下去！
　　当他坠落到地面的时候，一柄漆黑的雷霆之枪轰然坠落，贯穿小腹！
　　轰隆，恐怖的黑色雷霆炸裂开来，漆黑的电弧跳闪着弥漫。
　　此刻的巴尔已经被炸得头晕目眩，脊椎骨也已经断裂了，体表更是焦黑一片，如果不是有精神意念护体，恐怕已经死无全尸！
　　他搞错了一件事。
　　顾见临的确是出了问题，扩张天人界域的时候受到了往事的干扰。
　　只可惜，往事并不能让他恐惧。
　　只会让他愈发的愤怒！
　　伴随着地面被践踏的轰响，顾见临驾驭着巨灵般的黄金骸骨坠落而下，骤然踩碎了他所在的地板，毫不留情地抓住他的脚踝，狠狠贯在了天花板上！
　　天花板炸裂，碎石簌簌落下。
　　这是极具力量感的一幕，巴尔当场被嵌在墙上，背后是蛛网般蔓延的裂隙。
　　他被震得头颅几乎快要碎掉了，情急之下却还不忘了反击。
　　磅礴的精神意念宛若巨锤一般，狠狠砸向少年的头颅！
　　这是他的拼死一击，倾尽了最后的力量，带着疯狂杀意的一锤！
　　砰！
　　那是骨骼碎裂的悚然声响！
　　命中了！
　　巴尔倒吸着冷气，唇边泛起一丝狞笑。
　　他的眼前逐渐清明，迫不及待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然后笑容骤然凝固。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黄金骸骨的骷髅头似乎被狠狠地砸了一锤，坚硬的骨骼浮现出了一丝裂隙，就像是花岗岩上被锥子砸出了一个坑洞。
　　仅此而已。
　　这是令人绝望的绝对防御。
　　“就这样了吗？”
　　他抬起手，黑色的闪光汇聚起来，喷薄而出！
　　伴随着破碎的声响，巴尔的眼神几乎炸裂，喷涌而出的黑暗骤然把他轰出了这层楼，他带着巨大的惯性被掀飞到半空中，微冷的夜风送来死亡的寒意。
　　精神意念凝聚的护盾已经破碎，他重重地咳了一声，喷出的是内脏的碎片。
　　面具也碎裂了，暴露出的一张年轻的脸。
　　顾见临眯起眼睛，他不认识这张脸。
　　“好像是姜家的人。”
　　云雀忽然说道：“以前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的语气很平淡，就仿佛是在说自己在楼下曾经见过的猫猫狗狗。
　　轰隆隆。
　　苍天之上有沉闷的轰鸣，滚烫的星云汹涌地汇聚而来，暗能量如同电闪雷鸣般氤氲着，仿佛孕育着祸胎的母巢，即将降下毁灭的天罚！
　　星陨！
　　……
　　……
　　月姬推门下车，望着灯火通明的街道，行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有的打上车飞速逃离长街，也有人踩着自行车一阵狂瞪，还有些人冲进了地铁站。
　　赤裸的实验体们沉默地走在街上，似乎是在嗅着自由的味道。
　　尸体倒在街上，鲜血弥漫。
　　“要乱套了。”
　　她轻声说道。
　　她握紧了天丛云剑，正想着冲上去斩杀那些恶心的实验体。
　　没想到，枪声轰然响起。
　　来自司家的候选者们，已经帮她把敌人给毙掉了。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了。
　　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司家的少奶奶，整个家族的候选者们都对她毕恭毕敬，简直就跟伺候女王一样。有专门开车的，也有贴身的女侍卫，还有专属的行程安保，甚至还有暗中在黑暗里活动的狙击手和观察员。
　　以防止有人对她进行暗杀。
　　就连司家的黄昏候选，那些骄傲不可一世的少爷们，都对她俯首称臣。
　　很奇怪。
　　这本该是一场家族联姻，哪怕司家需要在她身上下注，但这也太过了。
　　她隐约觉得，应该是那个少年做了什么。
　　但她不理解他是怎么做到的。
　　“少奶奶，对付这种级别的幼体，还不用您出手。”
　　司若薇微微俯身行礼：“交给我们就好。”
　　这是司老太爷亲孙女，曾经也是骄傲的黄昏候选，二十二岁的五阶星君，是为数不多具有强大战斗力的后裔，如今却成了她的贴身保镖。
　　两个小时前，司家召开了一场简单的族会。
　　司老太爷下达了最明确的指示。
　　作为司家的大小姐，她没有过多的异议，而是很识趣的表示接受。
　　因为她是被祖父亲手带大的。
　　学到了祖父赖以生存的，最强大的本领。
　　那就是怎么把路走宽。
　　自从司老太爷独自一人逼退两位判官以后，他在司家的地位更是如神一般至高无上，无论是智慧还是力量，再也没有人能撼动他的统治。
　　老太爷都敬畏的人，你又怎么敢不敬呢。
　　“你们……”
　　月姬微微蹙眉，她不是个喜欢被人照顾的人，感到有些不适。
　　司若薇还以为她在担忧什么，继续微笑说道：“放心，我父亲和二叔也在暗中保护您，他们两个一位是六阶的卦师，一位是六阶的神官。即便是圣域级来了，也绝不可能伤得了您分毫。更何况，老太爷还在东京都，准备晋升七阶。”
　　月姬心想越来越离谱了。
　　就在这时，司家的候选者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护在她的面前。
　　“姜家的人来了。”
　　司若薇感受到了那些强大的生命韵律，微微皱眉。
　　不久之前，黄昏候选们都接到了命令，前来清理城市里的实验体。
　　姜家的人，自然也会来。
　　“月姬妹妹，又见面了。”
　　一辆迈巴赫停在了街边，姜子夜在车里向少女招手，笑容灿烂温和：“哟，看来司家的人对你很忠诚嘛，不愧是黑暗世界的第一美少女啊，更不愧是我们的姜家的血脉，轻而易举的就能收服一群走狗。”
　　他依旧笑眯眯的，像是个和善的狐狸：“兄长大人，你觉得呢？”
　　副驾驶上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生有一张冷峻漠然的脸，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西装，踩着一双考究的黑色皮鞋。
　　姜家家主的嫡孙，姜楚歌。
　　大多数人看到这个人的第一时间，会有一种错觉。
　　仿佛看到了以太协会的那位副会长。
　　莱茵。
　　当然，长相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只是气质非常的相似。
　　这是因为两个人年龄相似，也都是出身顶级的升华者世家，甚至连性格都极为相近，他们分别是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超新星，当年也被誉为是年轻一代的金字塔顶端，未来必然会成为圣域级，甚至跻身半神领域。
　　只是多年过去，莱茵是真的成为了半神，还继任了以太协会副会长。
　　至于姜楚歌也已经晋升圣域，这个速度当然不慢。
　　他甚至还是黄昏的一员。
　　只是比起前者，就逊色了很多。
　　姜楚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雷达软件上显示着巨大的红点，那是短时间内急剧膨胀的灵性波动，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他推门下车，望向被簇拥起来的少女，皱眉说道：“我回瀛洲之前就听说了婚约的事情，没想到是真的。有珠，你姓姜，你身上流淌的是姜家的血，这种做很不明智。惹怒了祖父大人，对你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
　　司家的族人们都没有说话，包括司若薇。
　　毕竟被骂走狗什么的，他们并不在意。
　　卧薪尝胆的道理，他们是懂的。
　　月姬冷漠地凝视着对面街上的人，白金的短发在夜风里轻飘，平静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姓姜，我姓苏。那是你祖父，不是我祖父。”
　　姜子夜也推门下车，一脸看戏的表情。
　　“是么？”
　　姜楚歌眯起眼睛，摇头说道：“你身上流淌的血，是你无法否认的。至于姓氏，你哪怕不承认，但全世界的人都会把你当成姜家的人，有什么区别么？在你们还是弱者的时候，姜家的当然不欢迎你们。但如今，你们展现出了力量。”
　　“我们当然可以欢迎你回家，前提是你要改姓，并且离开不相关的人。”
　　他背负着双手，认真说道：“你只需要记住，以太协会的那位三先生是你的敌人，至于司家的司行夜，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不洁的血脉，我还回去做什么？等着下一个姜寒衣来暗算我？你们不是看上了我的天赋，而是看上了我的基因。”月姬眼神漠然。
　　她的心里已经想着从哪里砍他一刀了。
　　她们姐妹俩跟姜家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这群人自诩血脉高贵，但生出来的后代，天赋却不如她们姐妹俩。
　　如今这群人也在暗自着急，一直惦记着她们姐妹的基因。
　　而不是真正的继承人。
　　“瀛洲岛是我们的地盘，偏偏冒出了隐修会这种该死的组织，现在整个东京都都不安全，你需要回到家族的怀抱了。尤其是司家的人，司卫安生前曾经跟隐修会的人有所合作，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已经被渗透了。”
　　姜楚歌面无表情说道：“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思，让我带你回家。”
　　月姬听到母亲这两个字，眼神变得更加寒冷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破空声骤然响起！
　　砰！
　　那辆迈巴赫被砸扁了。
　　姜子夜目瞪口呆：“喔，我刚买的新车。”
　　姜楚歌微微一怔，转身望向被砸扁的迈巴赫，忽然再次抬头！
　　砰，又是一声巨响。
　　有人坠落到了车顶上，彻底把这辆车给砸成了一坨废铁。


###第三百四十七章 月姬：这是我妈
　　那个从天而降的人自然就是顾见临，他是自己跳下来的。
　　前一个砸下来的人是巴尔，他浑身已经被轰炸得宛若焦炭般黝黑，双手也粉碎性的骨折，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无力下垂着，他的双腿也早就被炸没了，浓稠的鲜血汩汩地涌出来，沿着迈巴赫的车顶流淌，触目惊心。
　　天师途径到了六阶，就可以拥有极为强大的保命能力。
　　羽化。
　　远古神话里的羽化重生，就是这个意思。
　　他们在受到致命一击以后，便会当场羽化重生，重获生机。
　　甚至连战力也可以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七成。
　　缺陷在于七天内只能动用一次。
　　因此升华者们在面对天师途径的时候，都不会选择一击必杀。
　　而是慢慢磨，磨到他们无力再战为止。
　　这就是巴尔暂时还没死的原因。
　　他甚至还想撑起身来，却遭到了狠辣的肘击！
　　砰！
　　巴尔的头磕在干瘪的车顶上，后脑勺里隐约有血迹弥漫开来。
　　分明是肢体的碰撞，却迸发出钢铁般的轰鸣声，还有可怖的碎裂声！
　　这是因为顾见临再次施展进化姿态，禁忌的基因在体内如怪物般苏醒，源自古神族的血液如江河般奔流在血管里，骨骼变得如钢铁般坚不可摧，数十万亿的细胞被强化，肌肉的纹理里蕴藏着炸裂般的力量。
　　他再次抬起拳头，血色的鳞片开合。
　　宛若铁锤般的一拳砸落！
　　砰的一声，巴尔的下颌被砸断，嘴里喷出血沫。
　　这一击也宛若重锤般，砸在人们的心里。
　　灯光下，狼狈如狗的青年，几乎濒死。
　　戴着黄金面具的少年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的头顶生有尊贵的血色龙角，妖异的血色竖瞳里仿佛燃烧着火焰，甚至没有人敢跟他对视。
　　“你……”
　　巴尔几乎濒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
　　回应他的又是铁锤般的一拳！
　　这一拳就像是把他的世界都给砸碎了，他的充血的眼瞳几乎凸出眼眶，面骨也已经被砸碎了，他一头栽倒在坍塌的车顶上，抽搐着昏厥过去。
　　包括释放出的灵性，也都消弭在了风里。
　　死寂。
　　姜楚歌望向那个狼狈不堪的昏迷青年，尤其是看到他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眼神第一次浮现出剧烈的变化，不仅仅是错愕，甚至是惊惧。
　　“喔。”
　　姜子夜表示震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来自姜家的候选者们都沉默了。
　　“这是你们姜家的人吧？”
　　顾见临像是拎死尸一样，抓起这个半死不活的青年，随手扔到街上：“我实在是不理解，姜家的族裔都被人给渗透成这样了，你们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清白的？姜家就真的安全么？这个人，都做到隐修会的高层了。”
　　巴尔像是个破布袋一样在地上打了个滚，生死不知。
　　姜楚歌眯起眼睛，即便是他现在也不好反驳什么。
　　因为眼前这个人叫姜旭。
　　姜家的嫡系，他的堂弟。
　　问题在于，这个人本该在峰城执行任务才对，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的行程记录到现在还显示在峰城。
　　“看来是被人抓到现行了，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姜子夜好奇问道：“哥，脸痛不痛？”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哪怕姜家的族人看了都觉得尴尬，更无从否认。
　　他们是统治者，是六大家族之首，黑暗世界里的王族。
　　刚打出肃清隐修会的旗号，自己家族内部就出事了。
　　“说我们司家有问题，建议还是先查查自己家族内部的情况吧？”
　　“判官呢？两位判官怎么不来救一下啊？”
　　“我司家罪大恶极，那么姜家又是什么呢？”
　　司家的候选者们冷嘲热讽。
　　司若薇望向坍塌的迈巴赫顶端，灯光下的少年很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司行夜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瀛洲岛是姜家的地盘，却偏偏让隐修会在你们眼皮底下弄出这么多怪东西，你们是怎么好意思盘查别人的？”月姬双手抱胸坐在劳斯莱斯的车前盖上，黑色裙摆下的一双黑丝美腿晃晃悠悠，锃亮的皮鞋轻点地面。
　　若是换做平时，她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对于姜家，她却从不吝啬于自己的阴阳怪气。
　　刻薄谁不会啊。
　　只是分人而已。
　　当她第一眼确认，那个少年没有受伤以后，心里便不再担忧。
　　反而被一种甜蜜和幸福所包围。
　　苏有夏说的没有错。
　　顾见临最吸引人的一点在于，他会给你一种浓烈的安全感。
　　源于他的强势和冰冷。
　　哪怕当初他位阶不高的时候，把你拉到怀里的动作和语气也是那么的生硬。
　　根本容不得你拒绝。
　　关键是你还知道，他对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根本不贪图你的美色和身体，就只是单纯为了救你，不想看着你死了，仅此而已。
　　越是这样，就越是迷人。
　　尤其是当他上半身的衣服破碎，露出肌肉分明的上半身的时候。
　　眼角眉梢染着血。
　　谁能顶得住。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跳下车顶，径直走向司家的车队。
　　准确来说是走向那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少女。
　　问题在于，姜家的人挡在中间。
　　姜子夜明显望向这个少年，感觉到气氛变得不对劲了。
　　因为姜楚歌在释放自己的杀气。
　　姜楚歌是剑宗途径，从小培养着古老肃杀的剑意，尤其是还修行了精神类的禁咒，当他释放出自己的气场的时候，位阶低于他的，都会感受到战栗。
　　且不说姜家占不占理。
　　仅仅是这个年轻人的态度，就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不悦了。
　　微怒之下，他的眼神里泛着清冽的寒光，剑意森然。
　　这是七阶圣域级的压制。
　　只是当他对上少年的眼瞳，却仿佛看到了腥风血雨的幽冥国，断裂的石柱屹立在冥河里，支撑着破碎的天穹，电闪雷鸣，恍若龙吟！
　　一双妖异森严的血色竖瞳睁开，像是沉睡的怪物睁开眼睛！
　　短短一瞬间，巨大的威压扑面而来，他悚然而惊。
　　仿佛从噩梦里苏醒。
　　什么怪东西！
　　“好强的古神之息。”
　　姜楚歌以手扶额，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他的耳边仿佛回荡着冲天而起的龙吟声，像是贯穿了他的灵魂深处，让他微微恍惚。
　　这怎么可能，这个少年在进化之路上走了多远！
　　包括姜子夜在内，姜家族人都看到了他眼神的变化，还有错愕的表情。
　　人们吃了一惊。
　　这还是头一次，姜楚歌面对一个后辈，反而吃瘪了。
　　姜家的族人们预感到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有人回忆起这位司家小少爷的履历，却始终找不到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势。
　　有可能这就是军师选择他的原因。
　　要知道，如果不是军师促成这桩婚事，那么所谓的联姻就不可能成功。
　　“省省吧，那种东西对我没用。”
　　顾见临是没有把姜家的人放在眼里的，毕竟他本身有至尊的位格，又是跟古神族的始祖和祖战斗过的人，除了世界上最顶尖的强者，没人能用气势压住他。
　　至于眼前的两个姜家族人，对他而言更没有什么威胁。
　　姜子夜是他见过的。
　　至于另一个，乍一看还都把他看愣了。
　　如果他的性格跳脱一些，大概会说这么一句话。
　　“卧槽，莱茵！”
　　还特么是个低配版的。
　　说实话，莱茵这个人本身的性格和人品暂且不论，你不去看他的行事作风，只关注他的天赋和位阶，你就会发现他已经非常的了不起了。
　　顾见临曾经跟这位副会长面对面交谈过。
　　那种威压是实打实的。
　　不见其人，却能见到巨大的投影屹立在风雪里。
　　相比之下，刚才的剑意真的只是小儿科。
　　说难听点，世界上最强的剑宗他都见过，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总会长的一个眼神都比你倾尽全力的精神威压要强悍。
　　令人压抑的死寂里，顾见临跟两位姜家的年轻族人擦肩而过，衣料微微刮蹭发出簌簌的声响，微风和樱花一起在夜色里飘过。
　　“我要重申一遍，月姬小姐是我们司家的少奶奶。”
　　司若薇忽然开口：“这是我们家族的人，而不是你们姜家的人。希望你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至少要放尊重一些，要懂分寸。”
　　这自然是司老太爷教给她说的话。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这种话，以他的性格，自然是不会说的。
　　司家人就很有眼力，也知道该怎么说话。
　　最重要的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没事吧？”
　　月姬从车前盖上跳下来，迎向衣衫褴褛的少年。
　　“没什么，出了点意外而已。”
　　顾见临摇了摇头，平静解释道：“本来是想单独去调查一下，没想到会出这么多的事情。说起来，我还见到你姐了，我们当了临时的战友。”
　　月姬微微一怔，眼神狐疑。
　　“怎么了？”
　　顾见临忽然问道。
　　“我姐明明说她今晚去见那个女人了。”
　　月姬眼神幽深，轻声说道。
　　顾见临沉默片刻，忽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今夜潜入大楼的三个人，极有可能是各怀鬼胎。
　　首先是他自己，毫无疑问是为了调查隐修会。
　　至于军师这个老家伙，谁都猜不透他的目的，但他肯定不是来挨打的。
　　那么最后就只剩下了苏有夏。
　　最后分别的时候，她负责去破坏大厦里的炼金矩阵。
　　只不过当顾见临转换到神司途径的时候，却发现她的生命韵律曾经短暂的消失过一段时间，当时他又惊又怒，还以为出了什么差池。
　　好在不到十秒钟，姐姐的生命韵律又再次出现。
　　很奇怪。
　　只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们想太多了，四面八方响起了引擎的咆哮声，六大家族的候选者们几乎都赶到了这里，时不时还有枪声炮火的轰鸣声。
　　宗家的人也已经赶赴现场，苏有夏披着黑西装的外套从大厅走出来，手里拎着冒着硝烟的双管猎枪，下属们当即迎了过来，保护在她的身边。
　　忽然间，楼顶上响起了一阵哀嚎声。
　　砰的一声，有人重重拍在门口的台阶上，血溅三尺。
　　军师。
　　谁都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直接跳楼的，而且当场摔死了。
　　大概过了不到十秒钟，军师重新爬起来，上演了死而复生的奇迹，笑眯眯说道：“撤了撤了，我要炸掉这栋大厦啦。我刚刚想方设法吸引了一批实验体跟着我上了天台，可惜还是有不少实验体逃了出去，今后有的忙了。”
　　苏有夏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抬手示意下属们撤退。
　　她自己也撤到了安全地带。
　　军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没反应。
　　他狐疑地拍打着遥控器，疯狂按键。
　　“滚开。”
　　冰冷的嗓音响彻在夜幕里。
　　轰的一声！
　　仿佛一颗红热的陨石划破天际，这栋大楼骤然被冲天而起的焰火吞噬，伴随着楼体的轰然垮塌，雷鸣般的轰响迸发开来，震荡着夜幕。
　　最后是巨大的蘑菇云涌上天空，火焰照亮了深沉的夜色。
　　长街对面的停机坪上，有人收起了巨大的狙击枪，投来森冷的一瞥。
　　黄昏序列第四位，代号妖夜。
　　顾见临望着远方天台上的侧影，眼神微微一变。
　　因为他感觉到了。
　　那个女人投来森冷的一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那是一双锐利的鹰眼。
　　仿佛要把他的心脏凿穿。
　　“走吧。”
　　月姬忽然挽住他的胳膊，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很少会有这么亲昵的动作。
　　只是这么一瞬间，那个女人眼神变得杀气腾腾。
　　“这女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顾见临沉默片刻：“她看我干嘛？”
　　月姬冷哼一声，冷冷说道：“这是我妈。”


###第三百四十八章 师兄和岳母
　　顾见临吃了一惊：“你妈？”
　　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曾经听过母女二人在电话里的对白，虽然只有短短不到十秒的时间，却足以透露出很多信息。比如母亲的关切和温柔，言语里透露出的谨小慎微，还有女儿的敌视和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对母女都是升华者。
　　如今想来也是，升华者也是人，也有自己喜怒哀乐。
　　还有挚爱亲朋。
　　再厉害的女人，面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会变得谨小慎微，收敛锋芒。
　　“嗯，姜明砚，霸王途径的八阶，天将。”
　　月姬每当提起自己的生母，嗓音就透着一股子冰雪般的寒意。
　　“霸王途径的八阶叫做天将么？”
　　顾见临微微颔首。
　　天台上的那个女人的眼神是如此的冷厉，只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就让他有种被狙击枪的枪口锁定的感觉，仿佛随时都会被一枪轰爆脑袋。
　　这是最顶级的杀手才有的眼神。
　　她甚至不在意你能察觉到她的杀意。
　　因为当你意识到她锁定了你，你就已经死了。
　　这不是他胡扯。
　　而是因为云雀刚才已经在心里提醒过他。
　　通过未来视，他的死亡概率的确很高。
　　当然，这里有个前提。
　　那就是他什么底牌都不用。
　　倘若当场解放古神语，那么想一击杀死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月姬之所以挽住他，就是在跟自己的母亲示威，她表达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你要杀人那就连我一起杀了，否则想都别想。
　　“那个女人对我的一切都知根知底，如果你是以自己的身份来的，那么她看在老师的份上，肯定不会为难你，只是会让我远离你。可惜现在你是司行夜，她对你的敌意就会被无限的放大。当然，她现在大概知道你是谁了。”
　　月姬朱唇微动，无声道：“她知道我的洁癖，我不会故作姿态触碰别人。”
　　确实，作为一个冰山美少女，她最讨厌的就是跟别人有肢体接触。
　　这也是她会义无反顾选择斩鬼途径的原因。
　　一招把敌人秒了，简单省事。
　　“你本来没打算告诉她么？”
　　顾见临忽然说道。
　　“因为我信不过她，所以不想告诉她，你到底是谁。”
　　月姬用唇语回答道：“问题是，她刚才都想杀你了，我能怎么办？”
　　“这么看她好像挺爱你的。”
　　顾见临有意无意说道：“只不过确实太霸道了，苏叔叔当年是怎么……”
　　不得不说，苏叔叔真是个令人敬佩的男人，竟然能驯服如此霸道的女人。
　　“你没听说过女妖怪和书生的故事么？这些霸道的女人，就是喜欢那种不畏强权的老实书生。我爸就是那种很古板很老实的男人，老老实实上班工作，回家照顾老婆孩子，工资什么的全都上交，做事一丝不苟，出了事就自己扛。”
　　月姬冷漠说道：“这女人，怎么能配得上我爸？”
　　顾见临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苏叔叔这种男人放在升华者的世界里，就如同蝼蚁一般。
　　问题在于，人格从不该以力量和地位区分是否高贵。
　　苏叔叔品格正直善良，也是一个为了生活勤勤恳恳的男人，他本该可以过上很安逸的生活，不该被超凡世界的人打扰，卷入血腥的纠纷里。
　　人家进京赶考的书生背负着全家乃至全村人的希望。
　　要考取功名，要养家糊口，要报效祖国。
　　人家招你惹你了。
　　“走吧，先上车。”
　　月姬坐回到副驾驶上，冷冷说道：“今夜这女人是行动的监察，我不太想在她眼皮底下执行任务，我们直接去新宿区，那里也有一些实验体。”
　　她的手机里多了一条信息，是姐姐发过来的。
　　苏有夏在催促她尽快离开。
　　“你母亲如果意识到了，会揭发我们么？”
　　顾见临随意问道。
　　这件事他倒不是很担心，因为他有底气。
　　云雀给的底气。
　　坏女人刚刚就在心里暗戳戳地告诉他，让他不用担心。
　　因此他也就没说什么。
　　“姐姐会去帮忙摆平这件事。”
　　月姬认真思考片刻：“但我们也要做两手准备，先离开这里，不行就撤。”
　　顾见临嗯了一声，他亲自开车坐在驾驶座上。
　　这个时候，司若薇凑过来的，低声问道：“姜旭，需要争取一下么？”
　　顾见临摇了摇头：“不用，留给姜家玩吧。”
　　云雀曾经确认过，这种级别的隐修会成员，已经加入了统一意志。
　　哪怕用安魂铃拷问，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顾见临曾问过，什么是统一意志。
　　云雀却没有回答。
　　“快点走，今晚事情还没完，待会儿还有好戏看。”
　　云雀空灵又曼妙的嗓音响起，轻哼道：“一会我要先去做个实验。”
　　顾见临一愣，心想她果然不是单纯来砍人的。
　　“怎么了？”
　　月姬狐疑问道。
　　顾见临摇了摇头：“没事。”
　　这一刻，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望向漆黑的天幕。
　　……
　　……
　　这是东京都从未有过的大事，实验体们挣脱了牢笼，纷纷走到了街上。
　　就像是古老文明遗留的魔鬼，终于暴露在世人的眼里。
　　如果不能阻止，那么整个世界都会剧烈动荡。
　　实验体们以幼体居多，绝大多数只具备超凡级的战斗能力，体内孕育的祖也并不是古老的存在，因此不具备威胁性。真正棘手是成体，这种级别的必须要黄昏候选出动才能斩杀，涩谷区的各个角落里都在激战，相当凶险。
　　最为可怖的病变体，甚至具备相当高的智慧，竟然隐藏在了夜幕里。
　　姜明砚半跪在天台的围栏边，架着一柄黑色的反器材狙击步枪，身侧是银色的金属箱，装着琳琅满目的枪械，以及搭配使用的弹药。
　　作为今晚的行动监察，她已经占据了制高点，俯瞰着繁华的涩谷区。
　　瞄准镜扫过街上的实验体，却没有开枪。
　　只是当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呼啸而过的时候，她却有点想扣动扳机。
　　一枪给它轰爆。
　　万事皆休。
　　“这就是你没反对婚约的原因？”
　　她面无表情说道：“你早就知道他是谁了？”
　　不知何时，苏有夏已经倚在安全通道的门口，点燃一根纤细的女士香烟，幽幽说道：“当然，毕竟我又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她为什么要瞒着我？你要是想杀人，那就扣动扳机啊，就这么一发子弹的事情。”
　　她顿了顿：“前提是，你要做好被她恨一辈子的准备。”
　　“我要是真想杀人，早就动手了。”
　　姜明砚专注地望着瞄准镜，冷哼一声：“我不会疯到连我的女儿都一起杀，更何况就算今夜只有他一个人，我也未必能够杀得死他。”
　　作为一个职业的杀手，她对于收割生命这件事再熟悉不过了。
　　瞄准，扣动扳机。
　　只需要静等一声轰鸣，目标就会暴毙而亡。
　　很少有人被她锁定以后，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存在。
　　甚至察觉到以后，也并未流露出任何畏惧的眼神。
　　对于杀手而言，是否能够杀死目标，实际上并不在于位阶的差距。
　　而在于信心。
　　你的杀意和信心足以压垮敌人，那么赢的人自然是你。
　　反之，最好立刻收枪走人。
　　“只要你今天对他开了一枪，那你就要准备承受整个秩序世界的怒火，整个黑暗世界都遭殃。”苏有夏面无表情地抽着烟，想到了那栋大厦里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顾见临能够同时修行两种至高律法，这个世界真的太扯淡了。
　　姜明砚想到秩序世界对这个少年的重视，漠然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应该尽快把他给送回去，而不是潜伏在黑暗世界里。这是顾辞安的儿子，我欠他们家一个人情，但这不意味着我要把我的两个女儿都搭进去。”
　　“你们跟他走的太近，一旦他暴露了，你们都要完蛋。”
　　她提醒道：“姜纯阳有多可怕，你应该知道。”
　　苏有夏轻轻吐出一口烟圈，沉默不语。
　　“为了保护女儿，我可以不择手段，恩将仇报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姜明砚忽然说道：“你在那栋大楼里做了什么？”
　　苏有夏淡淡说道：“跟你有关系么？”
　　当初顾见临曾经意识到，她的生命韵律曾经短暂消失过一段时间。
　　转而又再次出现。
　　没人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姜明砚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眼神变得愈发寒冷起来：“我再提醒你一遍，这里是黑暗世界，不要做那些多余的小动作，很危险。”
　　“我不想再继续耽搁下去了，今夜的事情结束以后，你们姐妹两个必须回家，由我亲自保护你们。只要你们没有多余的心思，服从于姜家的族规，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们，姜纯阳也没有几年可活了。”
　　她强调道：“你当年在宗家选择的未婚夫已经死了，当年的情分未必能让他们无条件的支持你。有珠选择的男人是敌对阵营，我不可能同意。”
　　苏有夏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夹着香烟，平静问道：“如果拒绝呢？”
　　姜明砚淡漠说道：“明天，姜纯阳就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苏有夏眯起美眸，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这么无耻。
　　咔嚓一声。
　　姜明砚扶着狙击枪的枪口，瞄准镜望向五公里开外的瞭望台。
　　磅礴的杀机如寒风般席卷天台，她的鹰眼如刀剑般锐利，凌厉至极。
　　枪口震怒咆哮，宛若怪物。
　　苏有夏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女人明显处在极度戒备的状态下。
　　对，不是杀意。
　　而是警惕。
　　她也是霸王途径，鹰眼却不足以贯穿如此遥远的距离。
　　姜明砚之所以那么警惕，是因为她在瞄准镜里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瞭望台上，依旧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像是英剧里走出来的英伦绅士，他端着一杯热咖啡，用勺子轻轻搅拌，优雅从容。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笑容温和古雅。
　　同样都是八阶，姜明砚却没有任何开枪的想法，就像是刚才面对这个人的师弟的时候，她罕见的对自己的狙击枪失去了信心，没有一击必杀的底气。
　　她是绝对不可能一枪杀死这个男人的。
　　反之，这个男人却能够轻而易举的跨越五公里的距离来杀死她。
　　景辞，代号恶魔。
　　青之王的第一个徒弟，也是隐藏在黑暗里的一位天灾级。
　　之所以藏在黑暗里，是因为他拥有足够的实力，却始终没有跨越那个门槛。
　　很显然，他压抑自己如此之久，晋升九阶的时候必然惊天动地。
　　那个时候一定会有人死在他的刀下。
　　问题就在于，你不知道他蛰伏这么久，到底是想要杀谁。
　　但你只能祈祷，希望那个倒霉鬼不是自己。
　　景辞随手把铁勺放进咖啡杯里，右手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嘘。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你在威胁我？”
　　姜明砚冷冷说道：“你居然在威胁我？”
　　她的右手摩擦着扳机，她很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么的强大。
　　传说中，景辞曾经以一己之力打穿整个黄昏。
　　那个时候的她还在待产期，并不在被碾压的行列里。
　　所以她很想试试，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强。
　　然而就在此刻，天幕里响起了闷雷般的轰鸣声，死亡的气息笼罩东京。
　　……
　　……
　　劳斯莱斯急刹在路边，顾见临一脚踩下油门。
　　红绿灯是绿色的，斑马线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具实验体低头啃食着路边的尸体，鲜血汩汩地流出来，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什么东西？”
　　月姬吃了一惊，脑袋探出车窗外，望向天空。
　　宛若怨魂般的凄厉咆哮声响起，夜幕里是一张如鬼如神的恐怖面容。
　　他宛若神灵般愤怒狰狞，酝酿着可怖的天罚。
　　此人毫无疑问是姜纯阳，放眼整个东京都都再也没有如此强大的人，他的咆哮声仿佛地狱深处的罪与罚，浓郁的死亡气息弥漫开来。
　　顾见临眼睁睁地看到，那具被啃食的尸体疯狂抽搐，额头上浮现出了一道漆黑火焰的印记，灰白的双眼骤然变得漆黑如墨，咆哮着挺身而起！
　　很显然，这是被改造成了尸鬼！
　　咔嚓一声！
　　那具实验体的脑袋被硬生生掰断。
　　尸鬼一口咬在他断裂的脖颈上，痛饮鲜血！
　　这具尸鬼明显是刚刚异化，浑身却遍布漆黑的符咒，本来只是一个瘦弱的流浪汉，此刻浑身的肌肉都隆起来，肌理间涌动着炸裂般的力量。
　　“尸鬼术。”
　　月姬眼神凝重，解释道：“忘记提醒你，姜纯阳是这个世界上对尸鬼术造诣最深的人，因此他曾经是人类世界最大的隐患。姜纯阳善于利用炼金矩阵，大幅度增强尸鬼术的能力。关于这点，青之王都自愧不如。”
　　顾见临眼神茫然：“姜纯阳要做什么？”
　　他也抬起头望向夜空，能够感受到潮水般的死气在城市里蔓延。
　　这就意味着，眼前的一幕可能发生在涩谷和新宿的任何一个地点。
　　死人们，都在复活！
　　那尊如鬼如神的面容，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是姜纯阳的报复！
　　“你说是因为什么？”
　　云雀嘲弄的嗓音在他心里响起：“当然是因为姜纯阳和姬子川非要强行留下所罗门，结果不仅人没留住，自己还被诅咒了，蠢货。”
　　顾见临微微一愣：“诅咒？”
　　云雀淡淡说道：“嗯哼，这些人不该低估所罗门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大的要来了
　　太华仰头喝下微涩的药汤，似是嫌弃地皱起眉，随手把汤碗放到桌上，不悦说道：“你确定你小子没有给我下毒？这是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苦？商行践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回去告诉他，这药要重新配。”
　　她倚在病床上，右手还在扎着吊针，药袋里的药液竟然是金色的。
　　槐荫给她削了个苹果，瞪眼说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这脾气能收敛一点么？商老头早就隐居几十年了，这还是我亲自过去把他给绑过来的，人都说士可杀不可辱，您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怕是要一头撞死在小黑屋里了。”
　　“您放心，这药没有任何问题，老君山的林老头亲自测过。”
　　他笑眯眯说道：“景辞今晚忙完，就会再去一趟挪威，把朱迪雅给请过来，专门给您看看。前提是您得说出来，您到底是被谁给伤的。”
　　以太协会的总会长重伤住院这件事，能瞒得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
　　世界各大势力早晚都是会知道的。
　　因为这不仅仅是她的私事，更不是以太协会的内部事务。
　　而是关于全世界的大事。
　　太华这种级别的升华者，一举一动对于整个人类世界都举足轻重。
　　毕竟有句话说的好，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毫无疑问，太华的丰功伟绩，也早已跟天公比肩，震古烁今。
　　她一旦死了，那么世界各大势力可能就要想着该怎么应对世界末日了。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没道理。
　　有的人想让总会长死。
　　也有的人想要总会长这种人永远活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只是自从麒麟仙宫第一次的守关之战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天人化。
　　第一次问世，就已经震惊了整个升华者金字塔的顶层。
　　总会长和青之王到底谁更强，仿佛成了一个谜。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这么强大的人，居然被人给偷袭重创。
　　甚至连偷袭者是谁都不知道。
　　外界当然不愿意相信这种事，如果有人真的能在总会长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将其重创，那么他就几乎能够轻而易举的杀死这个世界上所有人。
　　能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因此外界更倾向于认为，总会长知道那个偷袭者是谁。
　　只是处于某种很隐秘的原因，她不愿意说。
　　这也是为什么总会长一住院，整个升华者世界都在震动。
　　最强的炼药师，最强的神官，最强的卦师，纷纷出关。
　　哪怕太华再如何霸道，青之王行事再怎么混账，该救还是要救。
　　“等我死的那天，你们就知道了。”
　　太华伸出手：“苹果。”
　　槐荫叹了口气，无奈地把削好的苹果递出去。
　　他们之间已经有二百年没有上演过这种母慈子孝的戏码了。
　　“不得不承认，我和赤还是看走眼了。”
　　他感慨道：“我们本以为，天人化是不可能实现的，自古以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够触及其核心，这跟天赋资质都没有关系，就像是普通人类不可能在水里呼吸一样，这是物种之间的限制。只是没想到，您居然打破了这界限。”
　　太华冷笑道：“我若是个庸人，怎么配当你们师兄弟的师母？”
　　有句话叫养儿防老。
　　这话放在她这里就跟放屁一样。
　　事实证明，她还是要有用，手里握着巨大的宝藏，儿女们自然孝顺。
　　天人之种就是她的遗产，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没有之一。
　　槐荫之前还想让她死。
　　现在还不是乖乖的来给她陪床。
　　“当年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吧？”
　　槐荫瞪眼：“我都来陪床了，您怎么还没好脸色呢？”
　　“你都老成这样了，谁还会把你当成个孩子来看？”
　　太华淡漠说道：“相比起你，你那个学生要有意思多了。”
　　槐荫想到自己的那个学生，笑道：“我确实不如他讨人喜欢，昨天刚用了半块永生骨，感觉浑身上下都不疼了，灵魂的创伤也被修补。不知道能延续多少寿命，但这些年留下的暗疾，居然还都被治好了。”
　　太华冷哼一声。
　　想到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那个孩子留下的永生骨，她就有点不自在。
　　主要是心里别扭，过意不去。
　　“师母。”
　　槐荫忽然问道：“您有没有打算给他留一枚天人之种？”
　　呵。
　　太华眺望着弥漫的云雾，翘起嘴唇：“你猜？”
　　槐荫无言以对，师母这是在故意吊着他玩呢。
　　明明都是整个人类世界的领袖了，却还是这么恶趣味。
　　大概是因为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对他的小小报复。
　　寂静里响起太虚柔媚的嗓音，毫无感情说道：“检测虚拟思维上传，分别为壹号，叁号。保密等级为SSS级，是否模拟人格？”
　　槐荫听到人工智能的嗓音，似是有些好奇地眯起眼睛。
　　“你们不总是说，我这个庸主一直放任隐修会不管么？”
　　太华淡漠说道：“脸疼不疼？”
　　她抬起一根手指，下达指令。
　　“哦？”
　　槐荫稍作惊讶，没想到师母竟然不避讳他。
　　“人格模拟中，请稍后。”
　　病房里的投影仪器打开，凭空具现出了两个漆黑的人影，没有任何的面部特征，体型也看不出任何奇特的地方，就像是标准的人体模型。
　　“2022年7月2日任务汇报，隐修会首脑所罗门先生出现在瀛洲东京，一家位于涩谷区的生物科技公司。目前可以肯定，夔鸟始祖的神髓，应该落到了隐修会的手里。他们在利用始祖的神髓，批量的创造祖级古神。”
　　壹号汇报道：“麒麟氏族的移花接木秘术，目前也被隐修会所掌握。区别在于，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从中得到灵感，创造了所谓的灵柩秘术。而隐修会则利用某种特殊的试验，强行分离人类的灵魂，从而让其成为容器。”
　　他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听不出任何的个人特点：“灵柩秘术是让人类和古神的基因达到一种完美的平衡。而隐修会的技术，则是让古神的基因作为主导，人类的基因作为伪装的外壳。并非是平行关系，而是嵌套关系。”
　　“这种特殊的实验体，可以让古神族借助人类的躯壳来活动，人类是古神族的母体，也是祂们的培养皿。必要时，古神族可以从培养皿体内破体而出。”
　　他强调道：“这就像是一种拙劣的骗术，以特殊的手段欺骗这个世界的规则，从而让古神族在现实世界活动。对于寻常的升华者来说，这些实验体们极度危险。幽荧律法的拥有者可以与之抗衡，烛照律法的传承者则更有优势。”
　　壹号的汇报到此为止。
　　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叁号开口说道：“经过确认，目前在东京活动的实验体有4516位，这个数量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激增。隐修会首脑所罗门在涩谷区上空同时跟姜纯阳和姬子川交手，全身而退。姬子川暂时没出现太大问题，姜纯阳身中不明诅咒。”
　　“这是所罗门先生的诅咒，姜纯阳这种级别的升华者依旧无法幸免，此刻的他正在无能狂怒，像是一头发狂的狮子，暴躁至极。”
　　“很少有人见过姜纯阳如此震怒，他甚至启动了十万亿死灵大阵，以登峰造极的尸鬼术强行控制了整个东京都。这等同于将他的阴影整个东京都封锁，在他解除那个诅咒之前，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座城市。”
　　他凝重说道：“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降下雷霆一击。因此东京都目前可以说是生命的禁区，没人愿意触怒这头发疯的狮子。”
　　叁号的汇报到此结束。
　　随着投影屏幕的熄灭，他们的人格模拟也当场消失。
　　壹号更加的沉着冷静。
　　叁号则要跳脱一些，言语里透露出幸灾乐祸的意味。
　　槐荫觉得真有意思，抬头望向病床上的冷艳女人，笑道：“师母，这就是您培养出来的暗子？效仿隐修会，在暗处控制世界，哪怕您重伤住院，对外界也依旧有着绝对的掌控力。难怪您这几年都在闭关，大权却始终握在手里。”
　　很多人认为，以太协会内部的派系斗争，是腐烂的根源。
　　实际上这些事都在太华的控制范围内。
　　她的手里有一个隐秘的组织，也像是蛛网一样，遍布整个世界。
　　因此莱茵再怎么不择手段，都必须在她的规矩里办事。
　　也正因如此，当初陆子衿的一些所作所为，她可以当做看不见。
　　包括顾见临在暗中的那些活动。
　　太华没有回答，只是漠然下令：“下达SSS级指令，不计一切代价保护麒麟的安全，尽量配合他在东京都的行动，影子可以死，他必须活着。”
　　她犹豫了一下：“通知莱茵，让他去选一个专项行动组，赶赴瀛洲。”
　　“明白。”
　　太虚忽然问道：“是否派遣雷霆？”
　　太华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病床的扶手，陷入了沉默。
　　槐荫看到她的犹豫，煽风点火道：“这还有什么好纠结的，按照师母您的计划，本来不就是要促成他们的结合么？就是没想到年轻人进展的速度这么快，雷霆那个小姑娘从永生之海回来一趟，处子之身都没了，啧。”
　　当然，他所指的是灵魂层面。
　　然而对于升华者而言，灵魂层面的初夜，反而更加重要。
　　太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下令道：“派遣雷霆加入行动组，但不要让她知道他还活着，否则以她的脾气只会坏事……对了，她最近在做什么？”
　　太虚回答道：“陪伴麒麟的母亲。”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槐荫尴尬地低头，强迫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太华眼神愈发的寒冷，自己的选的继承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个恋爱脑了。
　　朱雀氏族的诅咒又不是你能解除的，你陪在旁边有个屁用。
　　她摆了摆手：“回去发布任务吧，她该去做点正事了。”
　　太虚回答道：“明白！”
　　随着人工智能的离去，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太华面若寒霜。
　　她心心念念的两个继承人，趁着她不注意就搞在了一起。
　　好吧，也不能算是她不注意。
　　徐福给的秘术，她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异常。
　　但又觉得不是什么坏事，也就随他们去了。
　　本想着，是让他们两个之间捆得紧一点，形成最稳固的盟友关系。
　　谁知道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一个在东京浪到失联。
　　另一个就已经巴不得把自己嫁出去给人家相夫教子了。
　　怎么，灵魂送出去还不够，还要把身体也一起送过去啊。
　　这架势，你让她搞个冥婚，她怕是都不会拒绝。
　　槐荫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笑眯眯说道：“师母，这就是您多心了，如今放眼整个世界，都不存在能杀死他的人，包括你和我。”
　　“嗯？”
　　太华眯起狭长的丹凤眼：“什么意思？”
　　槐荫笑道：“字面意思，前提是看他能不能把那个人给哄好了。”
　　太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秩序世界的传承，第一次出现在了黑暗世界。
　　那个叫云雀的神秘女人。
　　第一次出手，就以一己之力掀翻了整个审判庭。
　　莱茵都败在了她的手下。
　　“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会保护好他？”
　　她漠然说道：“根据老君山林老头的说法，她自己都出了大问题。”
　　“放心，我以我的人格发誓，这次林老头绝对没算准。”
　　槐荫笑呵呵道：“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出问题的人，目前为止都还没出生，除非是她自愿。依我之见，她现在应该在学习一件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是她穷尽一生都没有学会的。在她学会那个东西之前，那小子绝对安全。”
　　太华认为自己需要仔细想想这句话的含义。
　　因为青和赤，都是离开过地球，探索过宇宙深空的。
　　他们是世界上最了解古神族的人。
　　“云雀到底是谁？”
　　太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苍穹之上隐约有闷雷轰鸣。
　　分明万里无云，轰响的巨雷却仿佛惊醒了这座沉睡的城市。
　　“问得好。”
　　槐荫笑眯眯说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
　　……
　　深空总部，心理诊疗室。
　　“施阿姨，您儿子早在半年前就因为车祸病逝了，您忘记了么？”
　　华安保持着微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温和，他轻轻点燃桌子上的惑心茶，好让燃烧的茶香弥漫开来：“我知道您不愿意接受现实，但您总要往前看。以您的年纪，完全可以生育第二个孩子，何必拘泥于过去呢？”
　　施静捂着额头，茫然地回忆着过去：“我儿子半年前死了？不会。”
　　“你儿子才死了！你儿子才出车祸死了！”
　　她瞪眼说道：“你们心理咨询师怎么能这样扭曲事实呢？”
　　苏浩在门口急的直跺脚，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怎么了，突然跟疯了一样。
　　苏有珠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眼神呆滞又空洞。
　　每当有路人走过，都会对她频频侧目。
　　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怎么感觉跟得了老年痴呆一样。
　　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唐绫倚在咨询室的门口，清冷的月光照亮她素白如雪的容颜，一头白发在夜风里轻飘，像是纷纷扬扬的雪，散落在黑暗里。
　　针对小顾母亲的心理催眠，是以太协会高层一致商议的决定。
　　因为自从施静的身上出现了朱雀氏族的印记，她就一直在做噩梦。
　　再加上丧子之痛，她的精神状态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再不用催眠强行干预，不出一个周的时间，她的心理就会崩溃。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意志竟然如此的强大，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儿子在半年前因车祸而死的事实，而是坚定的认为他还活着。
　　甚至表现出了一定的攻击性，认为周围的人都是骗子。
　　哪怕是圣域级的魔术师，都无法催眠她。
　　多么的不可思议。
　　哪怕是杀凡人如屠刍狗的力量，都无法夺走她心里的儿子。
　　“阿姨，您听我说……”
　　“不，我不听！我梦里梦到了一个大怪物，它出现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燃烧，它还要吃掉我儿子！他现在很危险，你们去救救他好不好？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他真的没死，求求你们了……”
　　男人无奈的劝阻，女人的苦苦哀求。
　　唐绫因为这件事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有的时候她多么希望阿姨说的都是真的，那个人真的没有死，而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她来救他。
　　她抬手触摸着自己饱满的胸脯，似乎还没从那个旖旎的梦境里走出来。
　　他的呼吸，他触摸自己的感觉，还有那种强行把她吃掉的凶猛。
　　历历在目。
　　叮咚。
　　她的手机响起一条消息，又有新的任务了。
　　“抱歉，苏叔叔。”
　　唐绫挽起耳边的一缕发丝，轻声说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苏浩连忙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哎呦，快回去休息吧，这都三天没合眼了吧？真是辛苦你了，谢谢你找到这么好的一家医院，还为小顾的母亲出了这么多力。小顾能找到你这么好的女朋友，是他的福气啊。”
　　唐绫听到女朋友这个词，心里却微微有些酸涩，强撑起笑容，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苏有珠再次抬起美眸，瞥了她一眼。
　　……
　　……
　　咣当一声。
　　顾见临踉跄着，不小心踩住一个空荡荡的易拉罐，险些摔倒。
　　“你挤我做什么？”
　　他回过头，满脸的茫然。
　　月姬眼神寒冷，面无表情地跟他擦肩而过，也不搭理他。
　　顾见临懵了，也不知道这姑娘突然发的什么疯。
　　“没事。”
　　月姬冷冷说道：“你确定你要找的地方是这里？”


###第三百五十章 云雀的怨气
　　顾见临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里，他抬头望着这栋坐落在新宿站附近的古老一户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破败里透着幽静和寂寥，像是个鬼屋。
　　“你确定你真的没找错地方？”
　　他尝试着在心里呼唤，忽然感觉到一道曼妙妖娆的侧影从黑暗里浮现出来，隐约还有曼陀罗花的花瓣洒落，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兰麝香气。
　　“你是在质疑你尊贵的姐姐么？隐修会存在的时间，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古老的多，你这种还没成年的小雏儿怎么跟他们斗？不要跟我呱呱呱，也不要有任何的疑问，你只需要无条件相信你的姐姐就可以了。”云雀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她宛若幽魂般若隐若现，眼角眉梢的妩媚和诱惑却流露出来，转瞬即逝。
　　悄无声息的，她再次消失。
　　月姬盯着少年的眸子，低声说道：“你怎么在走神？在想别的女人？”
　　顾见临被噎得无话可说，总感觉这姑娘也学会了侧写。
　　女人的直觉真是太可怕了。
　　“嘘，总之小点声，有的实验体是能察觉到我们的存在的。”
　　顾见临压低声音，不存之锁缠绕在他的手上，散发着虚幻的光芒。
　　另一端则缠在少女的手腕上，隐匿了他们的气息。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长街上遍地都是实验体，他们宛若行尸走肉一般藏在黑暗里，惨白的眼瞳里隐约可见猩红的血丝，散发着极为危险的气息。
　　瀛洲警方已经出动了，当然他们的背后是本土的古来传承，也就是八岐社。
　　这些升华者们有组织的混入普通人的队伍里，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座城市里不断回荡着剧烈的爆炸声，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夜幕里的黑暗，街上到处都是汽车鸣笛的声音，还有消防车在喷水，直升机在头顶盘旋。
　　简直就像是在救灾。
　　市民们已经纷纷撤离，汇聚到已经清理完实验体的安全地带。
　　公寓楼里亮着灯，空荡荡的便利店里响起叽里呱啦的日语广播，大概是说有一种新型的不知名寄生虫正在城市里扩散，被感染者会表现出丧尸般疯狂的攻击性，请广大市民们做好防护，近期内不要到处走动。
　　“想都不用想，这应该是八岐社和幽荧集团商议过后，对外宣称的结果。这种说辞很可笑，普通人居家或者在外走动，对实验体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月姬眼神寒冷：“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顾见临心想确实，他是研究过人类升华者公约的。
　　隐修会搞出这些实验体，基本是坏了人类升华者文明数万年的基本盘。
　　升华者有一个共识就是不牵连到普通人。
　　无论是以太协会还是幽荧集团。
　　因此哪怕大家在超凡世界打的再凶，也没有找普通人麻烦的。
　　只要你敢这么做，那么你就等同于坏了规矩。
　　从此以后你就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杀。
　　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唾弃。
　　“所以尽量要把实验体们扼杀在东京，不能让他们扩散出去。”
　　月姬眼神凝重，认真说道：“东京距离峰城，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航班。”
　　顾见临微微颔首，放任实验体们自行活动，他们早晚会渡海航行，直到在东海沿岸登陆，到时候峰城就会沦陷，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们的父母可都在峰城生活。
　　“说起来，妈妈怎么样了？”
　　顾见临尝试着空间跳跃，却感觉到时空的维度里隐约有一道屏障阻隔。
　　看来这栋房间是真的有问题，不得不直接破门而入。
　　“已经睡着了。”
　　月姬轻声说道：“现在的问题不是很大，以太协会为此成立了一个专项应对小组，他们发现这个诅咒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妈妈现在已经开始梦到朱雀氏族的古神了，对于她一个普通人而言，这种负荷无疑是巨大的。”
　　顾见临眼神微变，明显紧张起来。
　　“只是，以太协会毕竟是以太协会。”
　　月姬认真解释道：“他们专门聘请了一位大天神，配合一位魂术师来进入妈妈的大脑，强行稳住了她的精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对于自己的情况倒不是很担心，她更在意的是你，她认为有什么东西会来吃掉你。”
　　顾见临吃了一惊：“能让她以为我死了么？”
　　他知道这么做不太好。
　　但是为了保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能。”
　　月姬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幽幽说道：“圣域级的魔术师都无法催眠她，专项组也为之震惊，他们至今都没能搞清楚其中的原理。那位魔术师如果不是尝试了催眠其他人，他恐怕都要怀疑人生，质疑自己的能力了。”
　　顾见临沉默良久，抬手触摸着一户建的房门，指尖微颤。
　　“别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月姬柔声劝解道：“如今看来，这个诅咒并不是靠离婚就能够解决的，而是有什么别的原理。或许你不知道，妈妈除了梦到你被雀鸟般的怪物吃掉以外，她还说自己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站在暴雨里，隔着遥远的距离呼唤她。”
　　“那位大天神驻守在她的梦境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轻抿朱唇：“妈妈声称，自己看到的那个人是……”
　　顾见临愕然扭头望向她，彼此之间的了解已经不需要她把话说完了。
　　“是的，是老师。”
　　月姬眼神流露出惘然和不解，轻声说道：“她说她看到老顾了。”
　　顾见临一愣，额发被风撩起，暴露出惊愕的眼瞳。
　　“老顾，你确定？”
　　倘若是一般情况下，他肯定会觉得这是幻觉，或者是单纯的梦境。
　　然而问题在于，妈妈做的梦并非是没有依据的，因为顾家的诅咒来源于朱雀氏族，因此她就梦到的就是雀鸟般的怪物，而且还要吃掉她的儿子。
　　一切都对得上。
　　那么她梦到自己的前夫，是不是有什么更深层的原因呢。
　　“老师当年确实请人对妈妈做过一些催眠，因此她离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很快就投入到了新的生活里。再次提起老师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情感上的波动，只像是提到了故人，言语里透着淡淡的怀念。”
　　月姬抬手按在房门的锁上，随手一推便震碎了锁芯，嗓音清澈沉静：“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谁离不开谁。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也有重新开始的权力，只是苦了孩子。”
　　“问题就出在这里，当初老顾出车祸的时候，她都没有做过梦。”
　　顾见临轻声呢喃：“为什么现在却梦到了老顾。”
　　兄妹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那个可能性。
　　这会不会是老顾留下来的后手。
　　月姬很清楚那个男人多年来都在做什么，倘若他真的以为离婚就能够拯救自己的妻儿，那么显然是他过于天真，也配不上世界第一考古学家的名号。
　　顾辞安死前留下了那么多的信息，还有遍布世界各地，乃至古神界都存在的秘密基地，你就可以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么的谨慎和狡猾。
　　甚至于，他或许把自己死后的事情都提前安排好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提前留一手呢。
　　“因此我觉得，妈妈梦到老师，是好事。”
　　她认真说道：“这证明老师提前预料到了这一点。”
　　顾见临微微颔首：“我也更倾向于这种说法，那你为什么板着一张脸？”
　　月姬戴着猫脸面具，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眼神却一直冷若寒霜。
　　“你觉得呢？”
　　她冷冷说道：“那个女人一直都在陪着妈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们顾家的儿媳妇一样。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这种白痴女人才会愿意嫁到顾家，一起去面对那个该死的诅咒。没想到，我居然遇到了一个跟我一样蠢的人。”
　　字字诛心，宛若刀剑。
　　顾见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她捅了一刀，鲜血狂喷。
　　“那个女人喜欢你。”
　　月姬推开房门，随手打开了一户建里的灯。
　　灯光照亮了古旧的客厅，家具都是木制的，看起来有些年头。
　　电器也都很陈旧，像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
　　这栋一户建有种扑面而来的年代感，显然这是一个独居老人的房间，其主人可能已经过世了，家具上都是岁月的痕迹。
　　瀛洲有很多这样的独居老人，留下这种空房子也不奇怪。
　　顾见临倒是没想别的，他只是在想刚才的那句话。
　　那个女人喜欢你。
　　其实他们之间本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关系，有共同的目标和敌人，因此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共同去面对未知的危险。一起组队冒险，探秘古神界的隐秘，寻找过去的真相，反抗命运里的不公，完成自我的成长和救赎。
　　她救过他，他也救过他，是过命的关系。
　　顾见临当初请她来帮忙杀人，条件就是帮她找到她祖父的真相。
　　因此当初他毅然决然地赶往了永生之海。
　　不仅仅是因为唐子敬和顾辞安是曾经是队友，他的手里握着巨大的秘密。
　　也是因为当初的那个承诺。
　　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结果谁能想到，最后居然要面对夔鸟始祖的灵魂。
　　那种情况下，顾见临又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的战友独自逃命。
　　因此他们一起登了天。
　　最后，被徐福坑了。
　　想起这件事就尴尬。
　　现在的事情变得好像有点麻烦。
　　顾见临不可能对那个女孩没有好感。
　　唐绫这样的少女，每个男人都该喜欢。
　　苏有珠也一样，谁看了不喜欢呢。
　　顾见临的性取向又没有问题，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那个女人现在已经变成了爸妈公认的儿媳妇了，长得漂亮胸又大腿又长，家里又有钱，还是秩序世界的接班人，关键是还那么喜欢你。”
　　月姬眼神愈发的寒冷，咬牙切齿：“而我为了操控分身，每天像个痴呆儿一样找个地方一坐就是一天。深空总部有个不长眼的神官甚至表示要帮我看看脑子，他居然觉得我真的是痴呆。我真的好想一刀砍死他！”
　　顾见临默默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笑出来。
　　“总之，我现在的优势全都没有了！”
　　月姬凶巴巴说道：“我跟你接个吻甚至都要背着爸妈？”
　　“接吻？”
　　顾见临无奈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你说呢？”
　　月姬没好气说道：“如果她知道你还活着，到底会发生什么？下次一起回家的时候，她是不是就在你房间过夜了？我觉得妈妈一定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我爸也肯定不会拒绝。而我呢？我都没有办法名正言顺的在你房间里过夜！”
　　她鼓起腮，眼神变得愈发寒冷，像是弥漫着冰雪。
　　“你为什么要在我房间过夜？”
　　顾见临的脑回路委实无法理解这种问题，认真说道：“唐绫又为什么要在我的房间里过夜？你们在我房间里睡，那我睡哪？”
　　月姬一口血憋在喉咙里，就差喷到他的脸上了。
　　“你的脑袋是钢筋吧？”
　　她目瞪口呆，头顶的呆毛都气得翘起来了。
　　“怎么了？”
　　顾见临皱眉：“我从小就不喜欢跟别人睡在一起，会影响睡眠。”
　　然而话音刚落，他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笑声。
　　很显然，云雀偷听了全部的谈话，正在肆无忌惮的嘲笑他。
　　神经病，偷窥狂，坏女人。
　　“说正事，一个平平无奇的房间，不可能被人施加空间结界。”
　　顾见临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却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所罗门先生，我倒是没听老师说过这个名字。”
　　月姬明显又被新的话题带过节奏了。
　　她确实是恋爱脑，但面对正事的时候，又从不含糊。
　　顾见临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内心深处坏女人的嗓音。
　　“我闻到味道了，这里就是所罗门的一处据点。”
　　云雀淡淡说道：“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最近的一次不超过三天。这里的结界很有趣，封印着一个单独的时空，倘若你直接毁掉结界，那么那个时空里的东西也会被一起毁掉。很聪明的做法，可惜他遇到的是我。”
　　顾见临一愣：“你是属狗的？”
　　云雀也一愣，娇斥说道：“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拔高，透露出一丝错愕。
　　“我是说，你是怎么闻到味道的？”
　　顾见临认真询问道：“所罗门先生没有什么体味。”
　　云雀似是银牙紧咬，恶狠狠说道：“神经病，我怎么可能去记住他的体味？我又不是狗，我嗅到的是他身上的神髓的味道，那是夔的神髓！”
　　顾见临再次认真问道：“神髓是什么？”
　　云雀被气到了，嗓音里透着凶狠：
　　“古之始祖死后的结晶，尸体里的血脉精华，蕴藏着绝密的基因。隐修会就是通过夔的神髓，才能批量制造古神族，放在那些实验体里养着。”
　　她寒声说道：“太华什么都没教你？青之王也没告诉你？”
　　顾见临摇头又点头。
　　“神经病吧，自己的传人自己不教，要老娘来替他们养你？”
　　云雀忽然觉得不是自己抓住了这个少年，让他来当男祀。
　　而是她主动凑上去，当了一回妈。
　　她终于理解所谓的长姐如母是什么意思了。
　　“总之你记住，所罗门先生今晚确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因为他没想到我还能出手，甚至还能够找到他，一刀把他重创。再加上姜纯阳和姬子川的联手，逼得他不得不尽快逃离，临走前留下了一道诅咒。”
　　云雀娇哼道：“否则的话，他会回到这里，取走房间里的东西。”
　　“也就是说，以他的谨慎，本不该犯错的。”
　　顾见临恍然大悟：“但你是个变数。”
　　“嗯哼。”
　　云雀淡淡说道：“而且你不妨想一想，所罗门先生为什么要把东西留在这里？以他的谨慎，重要的东西，难道不该随身带在身上？”
　　顾见临沉吟片刻，分析道：“除非是他无法携带的东西，或者说一旦带在身上，就有可能被人发现端倪，从而识破他的身份。”
　　曼妙诱惑的虚影再次浮现出来，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孩子真聪明，姐姐很欣慰。”
　　顾见临面无表情：“云雀小姐，请你放尊重一点。”
　　云雀轻哼一声，融入到他的身体里，淡淡说道：“接下来把身体的控制权给我，我要一拳打碎这里的时空。愚蠢的所罗门，敢在你我面前面前班门弄斧？”
　　烛龙氏族掌握着时空的力量。
　　斩鬼途径也是由此而来。
　　这条路的尽头是烛龙尊者。
　　如今的麒麟和云雀，都拥有那位至尊的龙骨。
　　因此在他们面前操纵时空的力量，本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这一刻，顾见临抬起眼睛，眼瞳里盛开着妖异魅惑的曼陀罗花。
　　月姬望向他的眼睛，惊讶地瞪大美眸。
　　“后退半步。”
　　顾见临抬起右手，无声地握紧拳头，骨骼噼啪作响。


###第三百五十一章 麒麟尊者的秘密
　　顾见临感受到一股似曾相识的磅礴力量融入体内，灵魂深处响起雷鸣般的龙吟声，仿佛把他眼前的世界给震得支离破碎，遍布凄厉可怖的裂隙。
　　那就是所谓的时空之隙，只是跟之前有所不同的是，破碎的裂隙里隐约可见无数诡秘的纹理，还有维度乱流的痕迹，透露出宇宙的原暗和深邃，就像是一个怪诞扭曲的世界，甚至只要看一眼就会迷失混乱。
　　对于时空的力量而言，这是更深奥也是更高明的用法。
　　凡人永生都无法企及。
　　“你要学会习惯，你吞噬了烛龙的龙骨，早晚也会掌握这种力量。”
　　云雀曼妙空灵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少年感受到灵魂的动摇和悲鸣，仿佛被她的力量给撑爆了。
　　他们之所以能做到如此亲密的融合，不外乎是因为彼此间的相近性。
　　也就是世界仅有的同类。
　　才能像这样不分彼此，仿佛融合在一起。
　　对于月姬而言，真正让她感受到震惊的是，眼前这个少年竟然再次发生了容貌上的变化，宛若绝世的神女般冷艳妩媚，嗓音也变得空灵曼妙。
　　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让她感受到极其强烈的反差。
　　砰！
　　顾见临狠狠地一拳轰出，这栋一户建所在时空宛若镜面般碎裂开来，随着破碎的碎片轰然坠落摔碎，房间内的真实原貌终于显露了出来。
　　本来是一栋破败幽静的一户建，此刻却已经变成了豪华别墅，室内的装潢明显出自顶级设计师之手，空间的分布错落有致，家具和饰品也都古典高雅，还刻意用线条切割出了私密感，明显是价值不菲的豪宅。
　　壁橱上摆放着古老的古代文物，甚至还有些沾染血迹的炼金武器。
　　明显是战利品。
　　酒柜上摆满了名酒，哪怕不懂酒的人，看一眼也知道价格有多昂贵。
　　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味道，跟龙涎香的香味混合在一起。
　　“顾见临。”
　　月姬幽幽说道：“你该不会有一天真的变成女人吧？”
　　顾见临再次被噎住，吐槽道：“说的是什么胡话？莱茵和凛冬施展天人境界的时候，也会出现总会长的声音，难道他们也会变成女人么？”
　　月姬心想也有道理，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腿间，不说话了。
　　“看来这个所罗门先生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哪怕是一个临时的秘密据点，也被他搞得这么精致。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总之绝不会是年轻人，我嗅到了属于中年人的味道，非常的上流社会。”顾见临用手指摩擦酒柜。
　　酒柜里的酒标他都不认识，好在现在是在现实世界，可以上网搜索。
　　随便一瓶酒，就价值五十万。
　　鞋柜上还放着布加迪威龙的车钥匙。
　　老顾当年就想买这种豪车。
　　“你怎么知道是中年人？”
　　月姬好奇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侧写出年龄的。”
　　顾见临环顾着宅邸里的装修，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那个神秘的隐修会首脑，因此侧写的时候格外认真，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中年人和年轻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比如你记得端午节来我们家过年的那个表舅么？三十多岁，去搭讪小姑娘的时候永远都是晒车晒表，然后配一张自己跟车的合影，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
　　他淡淡说道：“可惜他找的是十九岁的少女，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数不会管他开什么车戴什么表，看到他的秃头和猥琐的语气就觉得他很油腻。因为他开口三句话就是要开车带你出去玩，一股子咸湿佬搭讪小姑娘的气息，他的年纪必然不小了。”
　　月姬若有所思：“那么年轻人呢？”
　　“年轻人，更多的是晒游戏账号，或者晒晒鞋子，晒晒猫。还有不少人喜欢发自己在酒吧的合影，偶尔也有晒车的，但感觉完全不一样。”
　　顾见临摆了摆手：“年轻人也很少会去抽雪茄。”
　　这么一间宅邸，就已经让他做出了粗略的人格画像。
　　假如所罗门先生不是故意留下这么一个房间来误导他的话。
　　但就目前而言，侧写出的画像，是符合其言行和气质的。
　　所罗门先生是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其真实身份必然是个大人物，而且多年来养尊处优，他喜欢让自己凌驾于众生之上，站在物种金字塔的顶端，独自享受整个社会为他创造的便利，因此他喜欢奢侈品，追求高品质的生活。
　　熄灭的雪茄，黄金铸就的烟灰缸，展柜里的名表，衣架上的定制西装。
　　都是证据。
　　他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产业。
　　享受着万人追捧的感觉。
　　“社会名流，热衷于慈善事业，不仅限于超凡世界，还有普通人的世界。他已经成家，对子嗣的要求极为苛刻，他很喜欢收藏珍贵的东西。并不仅限于奢侈品，还有稀有的古代文物，甚至是敌人的随身物品。”
　　顾见临来到了二楼的书房，看到的东西却触目惊心！
　　因为这间书房竟然摆放着恐怖的骨骼标本，而且绝非地球上的生物，有的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迷你的飞龙，也有生长着四对骨翼的怪鸟，还有通体骨刺的麋鹿般的生物，甚至有鲸鱼般的骨架，头顶还有着巨大的尖角。
　　这些骨骼标本看起来都只有手办一样，骨骼却如白玉般晶莹剔透。
　　“这些好像都是古神族。”
　　月姬低声呢喃：“问题是古神族都是巨大的，曾经有人收藏过祖的尸体，几乎占据了一个足球场的大小，这些标本为什么会这么小？”
　　顾见临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只不过，半分钟以后他就知道答案了。
　　他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叠图纸，上面绘制着人体剖面图，在小腹的位置蜷缩着幼体般的怪物，像是结茧一般生长出千丝万缕的血管。
　　这些血管会钻入人体的器官里，大概是在汲取养分。
　　还有一张对比的人体剖面图，区别在于宿体是女性。
　　这些图纸上甚至还标记了数据，根据对比结果显示，作为古神族的宿体而言，女性要比男性要更占据优势，因为她们拥有子宫。
　　“真令人作呕。”
　　月姬眼神森冷，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
　　“确实太反人类了。”
　　顾见临低声说道：“想来这些祖的骨骼标本，都是被人从宿体里硬生生取出来并杀死的。高高在上的古神族，也会被人当成牲畜一般宰杀解剖么？”
　　这个时候，月姬忽然抬起头望向他。
　　顾见临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微微一怔。
　　“不对。”
　　他忽然说道：“所罗门先生，真的是人类么？”
　　隐修会，至尊级的手段，主宰了人类的历史。
　　如此可怕的组织，他的首脑怎么可能只是一个人类呢。
　　他望向书桌上的电脑，眼神变得愈发好奇起来。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窥视一位古神族的秘密。
　　“我来。”
　　月姬坐在书桌面前，打开了那台苹果笔记本。
　　这件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了。
　　只见她在电脑的接口里插入了一个U盘，顺利的进入了开机程序，并且跳过了验证密码的阶段，屏幕上显示着汹涌的数据流。
　　微光照亮她清寒沉静的眸子，澄澈得像是贝加尔湖的湖面。
　　在她的一通操作下，电脑终于成功开机。
　　顾见临心想不愧是跟老顾培养出来的学生，在这方面的确专业。
　　“你的这个小女朋友不错嘛。”
　　云雀在他心里点评道：“如果是换我来，电脑怕是要自毁了。”
　　顾见临沉默片刻，吐槽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的组合欠缺了点什么吗？我对古神族的事件一窍不懂，而你对现实世界的事情仅限于吃喝玩乐。”
　　云雀理直气壮说道：“所以我才选择你，遇到古神界的事情当然是我来，而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就需要你来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是很好么？”
　　顾见临无话可说。
　　月姬忽然说道：“快看这个！”
　　她的嗓音前所未有的急切，似乎失去了昔日的冷静。
　　顾见临望向电脑屏幕，那是一个被她播放出来的视频。
　　这是一个类似于纪录片的视频，拍摄者把摄像头绑在自己的头上，用第一视角进行探索，现在很多的荒野节目都是这么玩的，力求真实感和代入感。
　　至于拍摄的地点竟然是一座巨大的陵墓，宛若倒悬的金字塔一般屹立在荒芜的沙漠里，尖端竟然是悬浮于地面，一条巨大的巨石阶梯通往墓穴的大门，两侧分辨是两尊黑石铸就的麒麟，像是风化了千年的尸骸。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够感受到那座陵墓的雄伟和壮观。
　　很显然，这是麒麟仙宫的第二层！
　　隐修会率先得到了第一手的珍贵情报！
　　而拍摄者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宛若巨石阵般的遗迹，斑驳的石壁上绘制着古老的壁画，没有用任何的涂料粉饰，而是用鲜血涂抹的，勾勒出最纯粹的线条。
　　那座石壁下还有一堆枯骨，只有长发历经千万年不朽，缠绕在一起。
　　枯骨还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对着壁画跪拜。
　　扑通一声。
　　拍摄者被吓得坐在了地上，连忙把摄像头对准了壁画。
　　月姬看清那幅壁画的内容以后，像是受惊猫一样弹了一下，眼瞳微缩。
　　“这怎么可能？”
　　顾见临呢喃自语。
　　他也看出了那幅画的内容。
　　因为壁画上勾勒出的怪物，他非常熟悉。
　　那种生物是，恐龙！
　　恐龙大致可以分为两种，鸟类和非鸟类。
　　非鸟类恐龙生活在中生代，也就是三叠纪和侏罗纪以及白垩纪，早在六千五百万年前就已经彻底灭绝，目前最具有说服力的说法是陨石说。
　　也就是陨石撞击地球，导致恐龙灭绝。
　　恐龙一度是地球上的究极霸主，他们的体型巨大，在蛮荒的时代野蛮生长，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威胁到他们的统治，即便它们已经灭绝了几千万年，时不时还能挖出其化石和残骸，甚至有生物科学家试图利用基因技术将其复活。
　　如今见到的恐龙，基本都是用现代技术重现的。
　　没人见过它们真正的样子。
　　因为人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恐龙生活在一个年代。
　　问题在于这幅壁画上的内容，分明就是成群的恐龙聚集在一起，不为了掠食更不是为了厮杀，它们宛若奴仆一般匍匐在草原上。披着长袍的人类手握权杖，轻轻地触摸着它们的头颅，像是神明在赐福麾下的信徒。
　　这是一个悖论。
　　人类和恐龙并不是一个时代的生物。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不是人。”
　　月姬轻声说道：“这是古神族。”
　　顾见临头皮发麻，因为这个解释的确很合理。
　　但如果这真的不是人类，那么就会诞生另一个悖论。
　　古神族到底是什么时候降临到地球的呢。
　　所有的资料都显示是太古时代。
　　深空网络上很多历史学家都在下面评论，你太古你妈呢！
　　对啊，太古到底算什么时代，这个说法过于笼统。
　　有人说是十万年前。
　　也有人说是三万年前。
　　反正关于这个问题始终是众说纷纭，至今没有一个权威的说法。
　　而根据保留下来的文明显示，最早有关古神族的记录大概是在一万五千多年前，那个时代对于历史的载体也仅限于壁画，还得看你自己的解读。
　　而这幅壁画就过于清晰了。
　　倘若这幅壁画是真的，而不是被人伪造的，那么古神族早在六千五百万年前就已经降临了地球，甚至轻而易举的掀翻了恐龙的统治。
　　那群恐龙之所以会匍匐在一个渺小的人形生物面前，无疑是见识过祂们所掌握的无上伟力，甚至有可能亲眼见证过宛若神灵般巨大的原始神话形态！
　　“如果古神族那么早就降临到了地球，他们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人类崛起呢？传承途径，到底又是怎么出现的？古神族要侵略地球，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人类的文明不断繁荣，甚至篡夺了神明的力量，反过来对抗祂们？”
　　顾见临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幕过于荒谬，甚至让他头皮发麻：“甚至于，如果壁画里的人真的是古神，那么就意味着祂们没有模仿人类的形态，反而有可能是人类在自然演化的过程里，模仿了古神族的形态。”
　　“也有可能这幅壁画是伪造的。”
　　月姬眼神空洞，因为她也无法理解这幅壁画的内容。
　　顾见临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到心里响起的声音。
　　“这幅壁画绝无虚假，因为这幅壁画是用处女血绘制的，具有很强的宗教意义。在古神族的文明里，古神们会把纯洁的族人献祭给神明，用祂的血来记录历史。那些较为低级的古神，祂们无法进化出神话的躯体，反而更像人类。”
　　云雀淡漠说道：“大概就像是你最初的进化姿态，这种级别的古神族地位很低，类似于你们人类世界里的庶民，这大概是曾经生活在古神界的一个小部族记录的历史，以祂们的血统是不可能有胆子伪造历史的。”
　　“那个死在壁画前的枯骨，就是被抽走了所有古神之息的古神族，因此祂保持着人类的姿态，卑微的死在了伟大的历史面前。这样一来祂的灵魂就会得到升华，在命运的长河里重获新生，十万年后将以贵族的身份回归。”
　　她嘲弄说道：“届时祂曾经的族人们都会得到救赎，摆脱奴隶的身份。”
　　顾见临听得心惊肉跳：“古神族也会交配么？”
　　“最低等的古神族会交配。”
　　云雀冷冷解释道：“至尊和始祖们从不会交配。”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青赤双王的争端。
　　赤之王声称，传承途径不该是人类能够染指的力量。
　　因此他想要杀死世界上所有的升华者。
　　青之王也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被精心设计过的。
　　“等等。”
　　顾见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呢喃说道：“人类曾经在很多古神界里探索过，比如云梦泽，比如不周山，还有扶桑神宫，却从未有过如此惊人的发现。为什么偏偏是在麒麟仙宫，随随便便就能发现这么多的隐秘？”
　　月姬眯起美眸，沉默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当初老师也说过，麒麟仙宫是不一样的，但是具体特殊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顾见临尝试着再次在内心呼唤坏女人。
　　云雀委实受不了他，没好气说道：“教了你那么多了，还不算完么？你是个吃奶的孩子么？一时半会不理你，你就嗷嗷哭？我就不能想点事情么？”
　　顾见临：“……”
　　云雀冷哼一声，解释道：“竖起耳朵听好，我只说一遍。麒麟尊者是所有至尊都忌惮的存在，这是为什么？实际上，除了烛龙尊者之外，四位至尊之间的力量并没有多少区别，各自的权柄和位格都是相等的。”
　　“哪怕是烛龙尊者，也只是更强而已，并没有凌驾于四位至尊之上。”
　　她撇嘴说道：“烛龙和朱雀是烛照一系，白泽和玄冥是幽荧一系，麒麟是第三之力孕育出的唯一一位至尊，本该还有一位至尊，可惜祂在诞生之初出了问题，迷失在了宇宙的深处。除此之外，就不会再有至尊诞生了。”
　　“哪怕在宇宙深处，你看到的那些星球孵化完成，也是比古之至尊弱一级的生命，但比始祖们要强。这些都是跟你无关的东西，因为是几亿年后的事。”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说道：“麒麟尊者之所以被人忌惮，是因为祂是最不守规矩的一位至尊，祂始终疯狂又充满恶趣味，喜欢把古神族的秘密暴露给人类。秩序世界的人认为，白泽氏族是最亲近人类的，实则不然。”
　　“麒麟尊者，对人类世界的贡献才是最大的，近一万年来祂始终在暗中培养人类，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始祖被杀死。在古老的历史里，祂曾经亲自伪装成一位始祖，跟人类的古代大贤们决一死战，让人类杀死自己。”
　　“当然，麒麟尊者不会真的死亡，当祂用骨和血具现出的神话姿态轰然倒塌在王座上以后，祂会站在云端之上俯瞰人类，看着他们欢呼，看着他们陶醉。”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古神族而言，都是小事。”
　　“最重要的是，麒麟尊者篡夺了烛照神树。”
　　“如今的烛照神树，就在麒麟仙宫的最顶层，世界上的各大势力都猜到了这点，只是目前而言没人进得去第三层而已，否则世界大战必将提前开启。”


###第三百五十二章 姐姐，就是用来掀的！
　　顾见临闻言，陷入了沉默。
　　麒麟尊者对他而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或许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重要的一位神祇，倘若没有那个神秘的面具，那么近期发生的一切都会被改写。这位古之至尊最为神秘，你都无法理解祂的行为逻辑，那就更无从得知他的目的。
　　“麒麟尊者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忽然在心里问道：“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同类？”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古之至尊之间并非是最初就有深仇大恨。
　　云雀冷哼一声，她当然知道这个小家伙在想什么。
　　因为他们是同类。
　　就像是她在警惕那位血色的至尊一样。
　　这个少年也在始终忌惮着那位黑色的至尊。
　　顾见临以为她陷入了思考，一时间也不敢打扰，竖起耳朵准备听讲。
　　他一直都是个好学生。
　　没想到，云雀娇斥一声：“叫姐姐。”
　　顾见临明显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士可杀，不可辱。
　　他已经忍这个女人很久了。
　　“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么？”
　　他冷冷说道：“姐姐！”
　　最后的两个字，他几乎是恶狠狠说出来的。
　　真奇怪，很少有人能这样左右他的情绪，让人既恼火又无可奈何。
　　“现在知道姐姐有多么重要了？相比于太华和青之王，你应该更信任我，因为我才是你的同类。哄好你最尊贵的姐姐，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云雀的嗓音空灵娇媚，宛若天籁般动人，解释道：“这是古之至尊都不曾知晓的秘密，因为麒麟尊者的位格太高，你无法用任何方式去窥视祂。无论是烛龙尊者的逆转因果之力，还是白泽尊者的通晓万物之力，还是朱雀尊者的主宰轮回之力，以及玄冥尊者的寂灭虚无之力，都做不到。”
　　“目前只是有一个猜测，因为麒麟尊者是最末诞生的一位古之至尊，祂极有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因此才变得如此的疯狂，诡异莫测。”
　　她幽幽说道：“尤其是到了地球上以后，祂似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因此才想方设法地夺走了烛照神树，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顾见临吃了一惊：“你失忆了，都能记得这些？”
　　云雀冷冷说道：“我失忆了，但不代表我是傻子，我只是觉得自己缺失了一部分相当重要的记忆，可能是我在进化的时候出现了差池。这些秘密，全部都来自于不周山，在我保留下来的记忆里，我被关在那里很久很久。”
　　“原来如此。”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什么：“因此你找到了我，并不只是因为我跟你是同类，因为你知道我继承的是麒麟尊者的力量。移花接木，就是麒麟尊者的造物，你想找到的是这种秘术的真相，从而找到你的过去，印证你的未来。”
　　说出这句话以后，他的心里很久都没有回音响起。
　　半响。
　　“我明明提醒过你。”
　　云雀的嗓音冷得像是含着一块通透的冰，清寒冷冽：“不要对我用你的侧写。”
　　顾见临倚在书房的书架上，淡淡说道：“这已经是我的本能了，既然你说你是我的同类，跟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么我怎么可能不懂你？因为我也想知道，移花接木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因为你我都清楚，我们都是古之至尊的造物。”
　　“区别在于，我是麒麟尊者创造出来的，而是你烛龙尊者创造出来的。”
　　他认真说道：“问题在于，你的心态似乎跟我不一样。”
　　云雀没有说话。
　　“我只是想了解祂为什么这么做，却并没有感受到危机感，我很清楚我到底是谁。而你不同，你一直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因为你害怕自己被吃掉。”
　　顾见临在心里轻声说道：“你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忌惮的那个人是烛龙尊者。如果你认为你是人类，那么又怎么可能拥有烛龙尊者的力量？毫无疑问，你是移花接木的造物，而烛龙尊者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很有可能，你是祂的后手。”
　　“烛龙尊者登仙失败，而你却诞生了。”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位至强至暴的血色至尊，平静说道：“你担心的是，烛龙尊者登仙失败，迟早有一天会来吃掉你，采摘你这颗果实。”
　　隐约有虚无缥缈的魂灵浮现出来，绝色的容颜近在咫尺。
　　那双妖异魅惑的美眸盯着他，一字一顿：“你就不忌惮麒麟尊者？”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本来我也是有点担心的，但是自从你躲在我的身体里以后，我就再也不会担心这个问题了，因为你已经给了我答案。”
　　缠绵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少女的眼神却变得骤然锐利起来，仿佛要贯穿他的灵魂。
　　“如果麒麟尊者真的会来吃掉我，那么毫无疑问你也是危险的，因为到时候你也跑不了。你如此谨慎，选择待我身边，是因为你确信我是安全的。”
　　顾见临毫不畏惧，跟那双妖异的美眸对视，无声地笑了笑：“你一定通过某种方法确认了这点，所以才敢待在我这里。你是怎么确认的呢？因为你窥视过我的记忆。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到了麒麟尊者跟那个神秘人的对话，还有祂创造出麒麟面具，以虚无魂灵般的姿态挣脱禁制的束缚的那一幕。”
　　“包括我是如何融合那个面具的，你可能知道的比我都多一些。”
　　他越是思考，思路就越是清晰，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新奇，眼瞳里藏着笑意：“正因如此，你确定我不会被麒麟尊者吞噬。”
　　云雀望向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是之前，她一直都把他当成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崽麒麟。
　　只有玩弄和调戏。
　　那么此刻，她变得认真起来了。
　　真正的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看待。
　　大概就是小孩子和成年人的区别。
　　“既然我们是同类，为什么我不会被麒麟尊者吞噬，而你却在担心你会被烛龙尊者吞噬？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有哪里不一样？”
　　顾见临双手抱胸，字字诛心：“我们确实是同类，但有所区别，因为结果一样，过程却不同。”
　　云雀明显感觉到自己过于低估这个少年了。
　　且不论他的潜力如何。
　　单凭这个智商就已经过于妖孽了。
　　难怪当初小丑会在峰城二中的食堂里被他接连暴打。
　　她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不该跟他太亲近的。
　　“不要靠近我，否则我什么都会知道。”
　　顾见临轻声说道：“云雀，你并不是通过融合面具得到的烛龙之力。我不知道这种方式具体的含义是什么，但你跟我是不一样的。”
　　良久的沉默。
　　伴随着曼陀罗花瓣的飘落，云雀悬浮在半空，低垂着妖异魅惑的美眸，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漠然说道：“很好，你发现了我的秘密，洞悉了我的弱点。”
　　顾见临反问道：“然后呢？”
　　“我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知晓我弱点的人活着呢？”
　　云雀朱唇微翘，笑意森冷：“我完全可以杀了你。”
　　是的，九阶对五阶，云泥之别。
　　“不，你不会想杀我的。”
　　顾见临毫不在乎地说道：“因为你还要指望我，你教了我那么多东西，带着我来追查隐修会，弯弯绕绕再次触及到麒麟仙宫的秘密。你在躲着什么人，也在害怕着什么人。最关键的是，如果烛龙尊者真的要吃掉你，谁能救你？”
　　云雀漠然地俯瞰，眼瞳里没有任何情感。
　　“这个世界上有能力对抗那位血色至尊的人，只有未来的我。”
　　顾见临笃定说道：“你不是拥有未来视的能力么？你刻意的培养我，难道不就是为了等我成长起来，帮助你应对未来即将到来的危机？”
　　云雀气极反笑，居然伸手戳着他的脑门，没好气：“我指望你？你居然说我指望你？你这么弱，你拿什么来保护我？用你这张嘴么？”
　　顾见临盯着她不说话，在心里哼着歌。
　　急了吧。
　　别急，以后有的是你急的。
　　时隔多日，他终于搬回了一城。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他也不会让自己被人掌控。
　　他必须要占据主动权。
　　却不能被坏女人骑在头上。
　　因为当初在蓬莱仙岛遇到的命运投影，就已经提醒过他了。
　　那个坏女人，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位。
　　哪怕你现在是尊贵的姐姐又怎么样。
　　姐姐不就是用来掀的！
　　云雀也盯着他，也哼着古雅动人的旋律。
　　她的眼神满是不屑。
　　仿佛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麒麟幼崽给扑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雀忽然叹了口气。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幽怨又柔弱，幽幽说道：“好吧，你说的都是对的，我确实在害怕。那么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来保护你的姐姐么？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连过膝袜都拿来奖励你了，谁还对你这么好过？”
　　你能别提那个过膝袜了嘛！
　　顾见临头发发麻，强撑着说道：“首先，我希望你能对我尊重一点，不要让我觉得我是你养的儿子。其次，我希望你能对我坦诚一些，你本身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找你，我也想知道你的过去，这样能让我安心。”
　　这女人知道的东西那么多，已经让他有点害怕了。
　　他目前最想确认的，就是她的真实身份。
　　如果她真的是人类，情况就不算糟糕透顶。
　　如果她不是……
　　他不敢去想那个恐怖的可能性。
　　其次，就是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敌人，是否是他能应付的。
　　“哼。”
　　云雀撇嘴：“长姐如母，把你当儿子怎么了？我看网上有不少人不都是有这种癖好么？我也可以跟那些人一样奖励你啊。我的乖儿子，妈妈爱你。”
　　顾见临眼角微微抽动。
　　很明显，这个女人又是在报复他。
　　“好啦，不逗你了。”
　　云雀伸手过来捧住他的脸，用力搓揉着脸颊：“咦，你的脸手感还是挺软的嘛，本以为面瘫脸是硬邦邦的。不要板着一张死人脸了，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需要你来帮我查清真相，也要你来帮我应对未来的危机。”
　　“同理，你现在也需要我来帮你成长。”
　　她调笑说道：“否则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呢？”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给挥开。
　　他们的谈话仿佛在一个独立的时空里，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月姬还在聚精会神对着电脑的操作。
　　刚才的视频在看完那个壁画就已经结束了。
　　她正在对着一组图片，流露出狐疑的眼神：“这是什么东西？”
　　顾见临转身看望去，屏幕上的图片赫然是一节烧焦的树根，遍布烧灼的红热纹路，诡秘的排列规律给人一种文字般的错觉，甚至冒着金色的烟雾。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东西。
　　烛照神树的树根！
　　“原来如此，难怪姜纯阳会突然发疯。”
　　云雀淡淡说道：“所罗门用的是烛照神树的诅咒。”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月姬的反击
　　顾见临凑到电脑屏幕面前，陷入了沉思。
　　这个图片拍的过于模糊，很明显是因为被不知名的磁场干扰了设备，却依旧能够看出树根的盘根交错，还有宛若熔岩烧灼般的诡异纹路，哪怕隔着屏幕看一眼都觉得很不舒服，仿佛有一种诡异的魔性，令人疯狂。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蓬莱仙岛见到的那节树根么？”
　　月姬以手托腮，微微侧着脑袋，发丝间传来清寒的味道：“我觉得应该是一样的东西，只是看起来似乎有所区别，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
　　除了这张照片外，这台笔记本里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看得出来，隐修会的成员很谨慎。
　　对于这种电子设备，也都是定期清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当初在蓬莱仙岛的最深处，就有一节烛照神树的树根，最终孕育出了灵性交融秘术的咒文，可以让两栖生物打破界限，同时修行两种至高律法。
　　只是当时看到的烛照神树的树根，却并没有给人那种诡异的感觉。
　　“因为你们见到的神树树根是被特殊处理过的，三位古之至尊联手培养出来的东西，就是为了提取出它的自身的特性，从而让我们这种生命掌握烛照律法的力量，弥补最后缺失的一环。这是古神族的至高圣物，类似于远古时期人类最早的图腾崇拜。区别在于，古神族的至高圣物，对祂们真的有用。”
　　云雀冷冷说道：“烛照神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触碰的东西，因为它自身具备极强烈的诅咒特性，唯有古之至尊级别的人才能够承受。当初在蓬莱仙岛，我记得我曾经让人去把烛照神树的树根毁掉，就是防止它被利用。”
　　“蓬莱仙岛里的神树树根是为了孕育出灵性交融秘术，诅咒的特性自然是被封印了。但当灵性交融秘术诞生以后，封印也会自然而然的消失。”
　　她似乎认真思考片刻，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当初的那节树根还是没能完全毁掉，最后被隐修会的人捡了漏。这群人应该是把树根焚烧，利用树根的灰烬阴了一把姜纯阳。现在那个老鬼可有的受的，那种诅咒很可怕的。”
　　原来如此。
　　不得不说，顾见临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个坏女人待着还是很有好处的。
　　绝色的容颜，妖娆曼妙的好身材，既能科普知识，还能帮他打架。
　　如果不是亦敌亦友的关系，确实让人很有安全感。
　　“看来隐修会还真是无处不在。”
　　顾见临呢喃说道：“居然连这种东西都能搞到手。”
　　他犹豫了一下，把坏女人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月姬狐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见临摆了摆手：“徐福告诉我的。”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自己的心里响起一声不屑的娇哼。
　　“不知道这个诅咒会对姜纯阳造成怎样的影响。”
　　月姬轻声说道：“那个老家伙突然发疯，多半是因为自己的状态太差，让他产生了极度不安的感觉，因此才迫切的动用十万亿死灵大阵。这是赤之王早年研究出的东西，本来是打算送给青之王的礼物，可惜后面师兄弟反目成仇。”
　　“姜纯阳是一个很贪恋权势的人，哪怕晚年时期也会把黑暗世界死死的掌控在手里，包括赤之王当年遗留下来的遗产，没人知道他藏在哪里。”
　　她幽幽说道：“如今他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终于下定决心培养出下一代的赤之王。没想到中途出了这样的变故，他现在的应该很不安。”
　　顾见临沉吟道：“听起来，姜纯阳是把自己当成了皇帝。皇帝到了晚年都是生性多疑的，他该不会认为自己的族人和下属，打算联合外人对付他吧？”
　　这种想法很合理。
　　隐修会无处不在，自然也能够渗透黑暗世界。
　　姜纯阳是黑暗世界的统治者，如今却发现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搞出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人体实验，其中竟然还有他们姜家的族人参与。
　　他很难不去想，姜家到底还有多少人已经暗中背叛。
　　甚至跟外敌联起手来图谋他的财产。
　　这种被人从内部渗透的感觉，足以让他的安全感分崩离析。
　　“说起来，你还记得当初你的命运投影么？”
　　顾见临忽然说道。
　　月姬一愣，想起了那个想代替她吃螃蟹的小碧池。
　　“你未来是很有可能成为新的赤之王。”
　　顾见临深深望向她的美眸，认真说道：“姜家的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我也不会让这么一个家族始终对你虎视眈眈，哪怕长辈们认可了你的天赋，但总有人想要暗中算计你。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需要巩固自己的权势。”
　　“现在你有很大的优势，因为我们可以借助司家的势力，让一个家族成为你的忠实拥趸。这是别人所不具备的优势，前提是司家不能倒。”
　　他想了想：“必须要足够强大。”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因为司家目前有他在。
　　他拥有双途径，也有两位古之至尊的力量。
　　同阶里不会有比他还强大的斩鬼。
　　甚至他的体内还有一个坏女人。
　　只要他继续表现得强势，那么司家就会不断的壮大。
　　届时得到司家支持的月姬，也会在黑暗世界的竞争力得到巨大的优势。
　　月姬托着腮，歪头瞥了他一眼，嗓音里透着一丝猫儿般的慵懒，调侃道：“对于黑暗世界的人而言，只有支持还是不够的，必须要用某种方式锁死。”
　　她抬起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圈，抬起另一只手的食指，穿了过去。
　　顾见临本能地皱眉，他觉得这个动作很有歧义，而且少儿不宜。
　　“我的意思是，只有婚约是不够的。”
　　月姬抬起沉静的美眸，盯着他：“而是要生米煮成熟饭。”
　　顾见临板着脸，一言不发。
　　很明显，月姬是故意的，借题发挥。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不愿意考虑感情上的问题。因此我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无论你将来要面对多少凶险，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月姬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来，裙下一双裹着黑丝的细长美腿交叠，黑色的圆头皮鞋被她脱了一半，挂在脚尖晃悠悠：“你赶也赶不走我的。”
　　“我比你想象的要狠心。”
　　顾见临平静说道：“如果我真的没把握，我会赶你走的。”
　　“你舍得么？”
　　月姬双手抱胸，美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意味，哼道：“听说有的猫被抛弃了以后，是会循着气味找回来挠门的，你如果不开门，那我就一直挠。”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还挺可爱的。
　　顾见临的思维略微发散，吐槽道：“那我还可以搬家。”
　　“那我跟过去咯。”
　　月姬抬手卷起耳边的一缕短发，缠绕在指尖：“流浪小猫，也很有趣。”
　　顾见临无可奈何，最终叹了口气：“你有必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吗？好吧好吧，我做不到对你那么无情，可以了吧？问题是，我们现在都还没到合法年龄，而且还要搞定两位家长。包括你的生母，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对于他而言，一次性说的那么多的话真是不容易。
　　哪怕没有直接承认，但也侧面流露出了很多心意。
　　只可惜也仅限于此。
　　“少来这套，我太了解你了。”
　　月姬早已经看穿一切，双手抱胸，冷笑道：“你就是在糊弄我，你刚想的是假结婚不上床对吧？顾家的诅咒不是那么好规避的，你认为是你爸妈结合以后生下了你，因此妈妈才会被诅咒缠身，我猜得对不对？”
　　顾见临再次无言以对。
　　“你真的没有学会侧写吗？”
　　他幽幽说道：“你是骗我的对吧？”
　　月姬撇嘴：“侧写别人我不会，但你是我从小养大的，我还不知道你？”
　　说到底还是因为雷霆的出现，带给了她强烈的危机感。
　　那个女人容貌跟她相当，关键是胸大腰细腿长。
　　如果把顾见临的人生分成不同的阶段。
　　那么他的每个阶段，都被不同的女人照顾。
　　现实生活里，顾见临的饲养员是月姬。
　　秩序世界里，顾见临的饲养员是雷霆。
　　现在到了黑暗世界，又是一个崭新的阶段，不知道饲养员是谁。
　　顾见临就像是一个可爱的麒麟宝宝，成长的过程里总会遇到不同的御姐，在他生命里分别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除此之外甚至还会遇到一些别的姐系来打个龙套，她们就像是发了癫的花痴女，用自己的方式来饲养他。
　　如今麒麟宝宝即将成年，到底谁才是第一个摘果子的人呢。
　　月姬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
　　“你的脑子里能不能……”
　　顾见临有气无力，话说到一半就被强行打断。
　　月姬抓住他的衣领，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已经对你很仁慈，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顾见临沉默片刻：“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月姬忽然松开他的衣领，双手抓住了裙子的边缘，轻轻地往上提。
　　顾见临悚然而惊：“你要做什么？”
　　“奖励你啊。”
　　月姬眯起美眸，像是一只即将偷到小鱼干的猫：“可惜在这里没什么意思，还是在家里比较刺激一点，最好是妈妈也在的时候，你不觉得有种偷吃禁果的禁忌感吗？你说万一被她发现了会怎么样？唔，你说的问题是不是就解决了？”
　　顾见临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女人的了解还是太过于浅薄。
　　眼前的少女在他的眼里，仿佛变成了恶魔。
　　啊不，是小魅魔。
　　最关键的是，你这些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
　　现在有外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雀的冷笑声再次在心里响起。
　　讥讽，嘲弄，嫌弃。
　　“原来你还有这种癖好啊，我的乖儿子。”
　　云雀阴阳怪气道。
　　顾见临感觉自己内心已经坍塌，一寸寸的灰化。
　　“怎么样，想看吗？”
　　月姬抿紧朱唇：“猜猜是什么颜色？”
　　这是毫不掩饰的色诱，倒不如说作为一个冰山美少女，她的灵魂深处藏着一颗火热的心。毕竟从她的爱好就能看得出来，深受瀛洲二次元的熏陶，打扮风格也很有那种味道，私底下更是不知道看过多少少儿不宜的东西。
　　如果娶了她，她跟你玩的可能会很花。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孔。
　　冰山美少女的外表下，也可以藏着一个涩女人的灵魂。
　　这是无坚不摧的诱惑。
　　足以让任何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失去理智。
　　顾见临却忽然踏步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强行按住她的双手，低声说道：“别动，有人来了，不止一个，简直像是一支军队！”
　　月姬缩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腔里的强劲心跳，微微一愣。
　　那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骤然漆黑，转而亮起令人感到悚然的血色，戴着红色骷髅头面具的人浮现出来，他的眼睛里流动着汹涌的数据流。
　　见鬼，真的不能低估隐修会。
　　他们的入侵，竟然被发现了。
　　“我感受到的生命韵律似曾相识，相当一部分是姜家的人。”
　　顾见临低声说道：“甚至还有两位判官。”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月姬美眸里泛起一丝寒意，忽然间想通了什么，轻声说道：“不对，有可能不是姜家的人找到了这里，而是隐修会察觉到秘密据点被入侵以后，主动暴露了这里的位置。他们想借助姜家的手，来除掉我们。”
　　顾见临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一旦姜家的人发现有人在这里，无疑会把他们也当成隐修会的成员。
　　届时哪怕他们主动表明身份，也无济于事。
　　这是一招借刀杀人。
　　好在他们并不是孤立无援。
　　云雀就是他们最大的底气，一位无敌的九阶烛阴神！
　　有那么一瞬间，寂静里响起空灵遥远的歌声，它的旋律是如此的熟悉，曾经回荡在不周山的血雨腥风里，贯穿古老的历史长河，打破神话和现实的壁垒。
　　不知从何处起，却回荡在灵魂的深处。
　　噗！
　　顾见临骤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怎么了？”
　　月姬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抱住他颤抖的身体。
　　顾见临强忍着躯体即将崩溃的剧痛。
　　这倒不是他自己出问题了。
　　而是云雀在他的体内几乎暴走，磅礴的灵性汹涌而出，几乎要把他撑爆！


###第三百五十四章 那就全杀了吧
　　和式的庭院里乱樱飘摇，老人似是癫狂的嘶吼，像是怪物的咆哮。
　　石桌上的古董茶具被推倒在地上，茶水和茶叶混合着迸溅在地上，飘摇的樱花被狂风撕扯成粉碎，坠落到动荡的水池里，涟漪狂颤。
　　“嗨嗨，冷静！”
　　军师根本不敢凑近，只是蹲坐在屋檐下，无奈劝道：“这些全部都是幻觉，你看到的那些人早就已经死了，又怎么会来找你报仇呢？如今那些人里就只有太华还活着，如果她真的想来杀你，你已经是一具尸体啦。”
　　“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对于那种真正能杀死你的人，反而就不需要畏惧，因为你害怕也没有用，你要担心的是那些杀不死你的人会不会有一天超越你。”
　　他挠着头：“你再这样下去，就要把东京给拆了！”
　　幽冥拎着一柄宛若黄金铸就的灭鬼刀，抬头看的却是天空，好奇说道：“明明我跟他一起出手，为什么最后中招的人只有他，我却没事？”
　　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走进这座古老的庭院。
　　军师是因为有不死之身，即便没人知道原理，但他就是死不了。
　　幽冥本身也是九阶的烛阴神，是半神领域里为数不多的超级强者，自然也有资格走进庭院里，而且也不会被轻而易举的杀死。
　　除此之外，也就没人能进来了。
　　哪怕姜家的人，都得在一条街以外的神社里候着。
　　姜纯阳明显是发疯了，他像是一头走到穷途末路的狮子，瞪着遍布血色的眼睛四处环视，仿佛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他的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诵经。
　　事实上他并不是在诵经，他只是在默念着一些名字。
　　一些被埋葬在历史的名字。
　　他一共念了三十二个名字，每个人都是近代升华者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也是黄金时代的开拓者。他们是先驱，是文明的巨人，是守护世界的英雄，甚至曾经一举攻入过古神界的最深层，亲手点燃血和火，照亮群星。
　　其中就包括太清和太华这对夫妻。
　　每一个名字都仿佛惊雷般炸响。
　　这些名字很少有人提及，甚至绝大多数人对他们很陌生。
　　姜纯阳是一个例外，他如今已经有四百七十九岁的高龄，是人类文明的活化石，纵贯升华者世界都很少有他这么长寿的人，他亲眼见证过历史的进程。
　　甚至于，在他背叛秩序世界之前，他也曾经是这些名字里的一员。
　　诸如青和赤这般惊才绝艳的人，对他而言都是小孩子。
　　如今那些逝去的英雄们仿佛从冥界过来，宛若愤怒的亡魂般来质问他这个背叛者，为何要背弃当年许下的誓言，又为什么背离战友们用生命铸就的信仰。
　　“太清，你已经死了！你被你亲手的培养出的学生害死了，你的信仰全部都是笑话！千万年来的战争毫无意义，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去拯救这个世界，我的目标是高天之上，是星辰大海的尽头，要一步步走到最高！”
　　姜纯阳怒吼：“滚开！”
　　他身陷幻觉里无法自拔，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仿佛在幻境里被人捅了一刀，那种痛苦似乎让他回到了百年前的时代，他遍体鳞伤地在战场上厮杀怒吼，身边的战友却不再跟他并肩作战，而是宛若鬼魂般围绕着他窃窃私语，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一样。
　　轰隆一声。
　　苍穹上闷雷滚滚，漆黑乌云滚滚汇聚而来，隐约有雷暴在高空里酝酿起来，像是一尊喷吐着雷电的怪物睁开眼瞳，愤怒地俯瞰着这座城市。
　　哪怕东京是一座不夜城，却也被漆黑的乌云所笼罩。
　　仿佛连灯光都被黑暗吞噬，不见光明。
　　那是暗界大幕的力量。
　　倘若有人在高空俯瞰，那么就会发现这座城市里似乎被一座诡秘的黑色阵纹所覆盖，数以百万计的尸体行走在这座城市里，像是丧尸的狂潮！
　　这就是十万亿死灵大阵。
　　姜纯阳多年来刻意地在东京都储存着尸体，必要时候就会启动这座恐怖的炼金矩阵，让尸鬼们成为自己最忠实的军队，维护自身的统治。
　　“太清，太华！太清，太华！”
　　老人纵声咆哮，谁也不知道他在幻境里遭受了怎样的酷刑。
　　狂风呼啸，席卷满地的碎樱。
　　军师的额发被风吹乱，感慨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烛照神树的诅咒，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即便是他都无法幸免。隐修会只是焚烧了一截树根，用提取出来的灰烬，就能做到如此可怕的效果，当然要用在他的身上。”
　　幽冥平静说道：“毕竟王的遗产，又不在我的手里，对吧？”
　　一位九阶的太一神发疯，而且还是资深的进化者，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这一刻，姜纯阳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面目狰狞的老脸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神望向新宿区的方向，眼瞳深处燃起一抹野火。
　　“找到你们了。”
　　他的笑容森然可怖，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幽冥眺望着他所在的方向，眯起眼睛。
　　军师眼神深沉，一言不发。
　　……
　　……
　　顾见临强忍着躯体即将被撑爆剧痛，掌心骤然响起千鸟齐鸣的尖啸，千丝万缕的雷电骤然迸射出来，击穿了这台笔记本电脑。
　　砰的一声，电脑炸裂开来，红色骷髅头的影子消失。
　　“云雀？”
　　他体内响起碎裂的声音，右手竟然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血痕，仿佛碎裂的纹路一般弥漫开来，转瞬间就已经弥漫到了半身，仿佛烧灼一般。
　　这是一种即将被撕裂的感觉。
　　“别，别喊我，那是……烛龙尊者的歌声！”
　　云雀确实是出了问题，似乎也在承受粉身碎骨般的痛苦，她的嗓音也不再空灵曼妙，而是出现了恐怖的双重叠音。分明是少女在说话，却仿佛贯穿灵魂深处的龙吟，不经意间流露出太古的威严，如同神罚一般。
　　倘若顾见临没有古之至尊的力量，恐怕当场就已经被震碎了灵魂。
　　简直就是乌鸦嘴。
　　他们才刚刚讨论完，彼此将要面对的危机。
　　转过头来，云雀就出问题了。
　　“烛龙尊者的歌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见临再次呕出一口血，这次血液里甚至都掺杂着内脏的碎片。
　　他踉踉跄跄地转身，在窗台找到一盆虎皮兰，燃起神祭之火！
　　吞噬！
　　清新的生命流淌到他的体内，帮助他缓解了那些红热纹路的弥漫。
　　否则的话他真的要被撑裂了！
　　“不周山，只有不周山才能够施展这种手段，他们想要抓我回去。”
　　云雀咬牙切齿地回应：“这群逆臣！”
　　意识的最深处，这个绝色的少女痛苦地蜷缩起来，雪白娇嫩的肌肤冒出血色的雾气，黑暗里无数妖冶的曼陀罗花摇曳着盛开，狂潮般的鲜红花瓣飘零在风里，仿佛被血染红的汹涌大海，酝酿着毁灭的气息。
　　昔日那双妖异魅惑的眸子燃烧起来，俨然是血色的竖瞳。
　　迸射出四分五裂的狰狞血光！
　　伴随着通天彻地的龙吟声，隐约有一尊血红的古龙冲天而起！
　　她即将原始回归！
　　而且是在顾见临的身体里！
　　顾见临摇摇欲坠，如果不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坚持，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这一次，隐修会的确是被打了一个猝手不及。
　　但问题是，局面依旧在他们的掌控中。
　　云雀才现身不久，他们就立刻采取了行动。
　　这个秘密据点在被发现以后，就被做成了一个陷阱。
　　一个用来捕获他们两个两栖生物的陷阱！
　　“如果你再这么继续下去，一定会把我的身体给撑爆，所以你能出来吗？”顾见临已经把那盆虎皮兰给吸到枯萎了，转头又抓住了一盆仙人掌。
　　“如果我直接从你的身体出来，那你才是真的会死，因为东京就会直接变成最可怕的战场，像你这种五阶的小喽啰必死无疑，还有你的小女友。想好了再说，如果你想让我出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走！”云雀寒声说道。
　　在生和死的问题面前，就已经没有好姐姐和好弟弟的相亲相爱了。
　　更没有所谓的母慈子孝。
　　他们本就不是同伴，只是利益上的同盟关系。
　　在生和死面前，当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宅邸外已经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还有枪械和子弹的碰撞声，刀剑出鞘的铮然声响，来抓他们的人已经到了。
　　顾见临半边脸已经被红热的纹路吞噬，他心想目前的确不是把坏女人给放出来的时候，因为他能够感受到东京都的上空被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所笼罩。
　　姜纯阳目前在癫狂状态，谁都不知道他能做出来什么。
　　现在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忍！
　　“能坚持住吗？”
　　月姬抓住他的手腕，发现他的体温烫的吓人，眼神微变。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这次来抓你们的是依旧是两位圣域级的判官。黑判官，天师途径，七阶玄尊。白判官，魔术师途径，七阶魂术师。这是最主要的战力，其他的黄昏候选都是五阶，对你们而言都是洒洒水。倒计时三十秒，我会在你们所在的位置投放一枚炼金闪光弹，这会帮助你们争取到一分钟的逃难时间。”
　　“记住一定要提前闭上眼睛，炼金闪光弹爆炸的时间只有千分之一秒，哪怕是你们是斩鬼途径都反应不过来。记住你们的逃命路线，新宿车站。这是世界上最忙碌的车站，共计有二百多个出口，就像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还都没能彻底认清线路，只要混进去以后就是猫捉老鼠，你们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地铁站里有中文标识，不懂日语也没关系。”
　　“祝你们好运。”
　　这竟然是给司行夜发的短信。
　　这条短信里的最后竟然还有一个耿鬼的图片。
　　这个卡通形象相信很多人都不会陌生。
　　影子！
　　顾见临眼瞳收缩，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影子。
　　总会长麾下的秘密组织。
　　专门用来对付隐修会的暗子！
　　叮咚。
　　月姬手机里也响起了提示，她的手机里也有短信进来。
　　“单纯的逃命是不够的，你们必须要想办法中断歌声，否则即便能逃走也支撑不了太久，因为它能够笼罩整座城市。叁号会帮你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逃走，而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们确定歌声的携带者。”
　　这条短信是用图片的形式发来的，背景也是一片漆黑。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
　　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他们的状态的，但此刻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顾见临强撑着粉身碎骨的痛苦，骤然施展虚化，如幽魂般消失。
　　月姬也悄无声息化作鬼魂，钻进了墙体里，飞速遁走。
　　……
　　……
　　新宿区的一栋百货大楼顶端，有人匍匐在天台上，用望远镜锁定着停靠在街区里的车队，用不知名的语言道：“新宿车站附近即将变成战场，现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都要帮助他们逃出去，如果你死了的话我会帮你收尸的。”
　　说到这里，神秘人略作停顿：“包括你的家人，我也会帮你照顾好。”
　　耳机里指甲敲打玻璃的声音，那是一串神秘的代码。
　　他的意思是：“我们共事那么多年，你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你怎么帮我收尸？我的家人就不用你操心啦，我早就给自己买了大额的保险单。”
　　神秘人平静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给替每一个死去的人收尸，这样的话总能照顾到你，除非你今天连尸体都没能留下来，我也会帮你立个牌子的。”
　　耳机里再次响起了敲击声。
　　这次的密码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伺候这位太子爷可真不容易，他是真的能惹事啊。没办法，这是总会长信任的人，想要打赢这场仗，真的要靠他吧？”
　　太子爷。
　　这是影子们对那个少年的特殊称呼。
　　倒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
　　只是因为总会长这辈子没有对人这么宽容过。
　　哪怕亲儿子都不配。
　　所以他们才称呼那个少年为太子爷。
　　能够得到总会长独有的溺爱，不是太子爷是什么。
　　相比起来，小公主就仿佛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神秘人冷静说道：“总之，总会长的意思是，不计一切代价也要保住他，你我都可以死在这场战争里，只有他不可以。说起来，你能听到那个歌声吗？”
　　耳机里再次响起了敲击声：“我的位阶不够，听不到。”
　　神秘人陷入了沉默。
　　这真的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神秘人从特殊的渠道，得知了不周山的一些秘密。
　　包括他们对付大小姐的特殊手段。
　　那就是歌声。
　　如果没猜错的话，大小姐应该正在跟太子爷在一起。
　　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还是要亲自出动啊。”
　　神秘人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主动出击对他们这种暗子而言，就等于是死亡。
　　骤然间，神秘人悚然而惊。
　　因为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手里捧着一杯凉透的咖啡。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露微笑：“在黑暗世界潜伏了那么多年，就这么暴露真是太可惜了。如果让我师弟知道你们为他而死，他会自责终生。”
　　神秘人难以置信地扭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睛，还有温文尔雅的笑容。
　　“晚上好。”
　　景辞轻抿一口咖啡，淡漠说道：“歌声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神秘人自然是训练有素的暗子，转瞬间就从荒唐和震惊里回过神来，难以置信说道：“原来是你，难道你有办法找到歌声的来源么？”
　　景辞一愣：“没有啊。”
　　他似乎是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神秘人目瞪口呆：“那你说个屁啊？”
　　景辞仰头望向苍穹之上的滚滚乌云，眼瞳里泛起一丝血腥的意味。
　　“没关系，既然不知道是谁，那就全杀了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 青龙吟
　　黑色的直升机盘旋在新宿车站的上空，黑判官坐在机舱里俯瞰着夜色的东京都，今夜的城市里弥漫着漆黑的雾气，仿佛连灯光都被吸走了。
　　本该是世界第一大都市，此刻却寂静的像是坟墓，甚至还有如潮般的尸鬼在长街上游荡，就像是地狱的大门洞开，恶鬼们咆哮着冲出来。
　　“上一次我们坏了事，这次是唯一的机会了。”
　　白判官咬着一根女士香烟，吞吐着烟雾，轻声道：“隐修会的人必须要找到，我从未见过老家主如此愤怒过，一旦失手恐怕连死都是轻的。谁能想到，二百多年过去了，竟然真的有人敢对老家主动手。”
　　对于两位判官来说，这次的任务是绝对不能失败的。
　　驾驶员坐在车里，笑道：“真的是活腻了吧？”
　　他拿起对讲机：“汇报地面控制情况。”
　　驾驶室架着一台平板电脑，姜子夜依旧是一副狐狸脸的笑容，笑道：“放心啦，地面已经控制好了，四面八方都是我们的人，这是天罗地网。”
　　他的背后是停在路边的一支车队。
　　来自六大家族的黄昏候选们共计十三人，清一色的五阶。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应急预案。
　　姜楚歌目前就在涩谷清理实验体，一旦出现意外情况，随时可以参战。
　　“现在动手么？”
　　白判官的危险预知没有触发，扭头说道：“时间不多。”
　　黑判官收回视线，微微颔首：“准备降落。”
　　通讯频道里响起枪械和刀剑的碰撞声，十二位黄昏候选以三人一组的编织凑近了那栋寂静的宅邸。霸王们潜伏在对面街的大楼上，已经架设好了狙击枪。天师们也已经暗中酝酿好灵性，随时制造元素乱流，干扰战场。
　　姜子夜叼着一根棒棒糖坐在车里，抚摸着手里的对讲机。
　　这次行动里，他是临场指挥，地位自然不同。
　　实际上在姜家的年轻一代里，他并不算多么的耀眼。
　　主要是因为他的父母早亡，哪怕还活着的时候都是家族里的顶尖天才，却因为叛逆的缘故不太讨老家主的喜欢，留下他这么一个独子自然在家族里备受冷落。好在他的性格好，人畜无害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即便天赋出众也始终低调，而且跟兄弟姐妹的关系都不错，更重要的是他听话，听长辈的话。
　　听话的小孩子永远都是有糖吃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智商很高。
　　目前出的任务，是百分百成功率。
　　否则的话，这种临场指挥行动，根本轮不到他来。
　　“不能辜负祖父啊。”
　　姜子夜对着对讲机说道：“动手吧。”
　　头顶上空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两位判官正在降落。
　　砰的一声，炽白色的闪光毫无征兆照亮夜色，像是一个星辰被点燃后爆炸开来，极致的光明几乎把整条街都笼罩在内，尤其是拥有感知能力的升华者们，他们的意识像是被暂停一般，甚至连思维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目标正在撤离！”
　　“重复，目标正在撤离！”
　　“炼金闪光弹，对方筹备了炼金闪光弹！”
　　炼金闪光弹也是现代发明出来的一种特殊作战武器，主要是因为原材料极其稀缺，而且制作的过程也相当苛刻，以目前的技术而言只能依靠概率。
　　也就是运气。
　　由于目前各大途径，都没有能够应对的方法，因此才弥足珍贵。
　　“炼金闪光弹最多就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黑判官的嗓音嘶哑，仿佛恶鬼般的摄人。
　　白判官咬牙切齿说道：“老家主有令，杀无赦！”
　　……
　　……
　　景辞端着那杯凉透的咖啡，俯瞰着天台下的长街。
　　车流汹涌的马路上，宛若鬼魅般的影子一前一后拔足疾奔，神速力的领域足以让他们拥有穿梭时空的能力，足以把马路上奔流的车辆都甩在背后，甚至连超级跑车都很难追上如此恐怖的速度，这就是斩鬼途径的优势。
　　今夜的东京并不太平，因为实验体袭击的缘故，绝大多数的市民都选择了开车逃离市区，有的奔向千叶县，也有人直接逃往横滨和镰仓。好在这座城市的交通道路足够发达，目前道路堵塞还不算严重，大家都在玩命的逃。
　　所谓的交通规则，在生死面前都已经成了摆设。
　　顾见临和苏有珠如幽魂般穿梭在车流里，若隐若现。
　　距离新宿车站，大概还有两公里的距离。
　　倘若只是短时间的奔袭，那么任何交通工具都是他们的拖累。
　　问题在于，他们的续航能力是有问题的。
　　哪怕携带了足够多的灵性秘药，神速力也不可能一直维持。
　　因为你总会疲惫。
　　神速力的加持是可以计算出算法的。
　　假如你百米短跑的速度是十五秒。
　　而当你拥有一阶的神速力，就会给你加持百分之十的速度。
　　倘若你不用跑的，而是用走的。
　　你用一百秒的时候走完百米，哪怕给你加持百分之十的速度，依旧是龟爬。
　　如今一分钟的时间已经快要过去，刺眼的光明即将熄灭。
　　他们的时间快要不够了。
　　“杀人，你疯了吗？”
　　神秘人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要知道，这里是东京都，隐修会不知道在这里埋下了多少暗子。姜纯阳有多么强大你也知道，那是背叛过秩序世界还能安然无恙活着的人，而跟他合作的甚至是……不周山！”
　　吐出最后的三个字时，神秘人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啊。”
　　景辞收回视线，微微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
　　神秘人深深望向他，以严厉的语气说道：“我希望你能带着两个小家伙赶紧离开，对你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难题吧？”
　　景辞一愣，摇头失笑：“我不是来救我师弟的。”
　　这次轮到神秘人来愣住了。
　　“我的师弟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他也从不需要我来救他，今夜对他而言实际上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毕竟世人一直都过于小看他了。”
　　景辞轻声说道：“我今天是来讨债的。”
　　神秘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景辞淡淡说道：“以你们这个秘密组织的本事，想查清楚我的过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我在哪里出生，经历过什么，爱过什么人，你应该一清二楚。”
　　他从手里摸出一部手机。
　　这是一部古老的手机，是最早版本的诺基亚，大概也就比小灵通高级那么一两个版本，遍布粗糙的刮痕，满是岁月的痕迹，起码用了二十年。
　　最关键的是这部手机一直在拨通着电话。
　　上面显示的时间早已经不再跳动，一长串的数字占满了整个屏幕。
　　这是一通不知道拨打了多久的电话。
　　“放心，电话那边的人什么都听不到，她已经沉睡了整整十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死之前她都醒不过来。三天前我还去骊山天衍阁看望过她，给她买了她最喜欢吃的黄桃罐头。我也开了一罐，对我来说有些太甜了。”
　　景辞拿起那部老旧的诺基亚，轻声说道：“我答应过你，在你沉睡以后不会乱来，只是有的时候想起来过去的事情，还是会很生气。”
　　“所以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你也不知道。”
　　他无声地笑了笑：“有本事，你就醒过来跟我吵架。”
　　电话里没有回音，只有静谧的呼吸声传来，宛若飘忽的风。
　　景辞也并不失望，默默收起了手机。
　　他知道她要沉睡多久，那是对他来说无法跨越的时间。
　　是天堑，是永别，是今生无法触及的界限。
　　他早已接受了现实。
　　神秘人沉默地望向他。
　　对于景辞这种人，影子们自然掌握着他的资料。
　　众所周知，景辞曾经以一己之力打穿过整个黄昏。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实上，这件事跟黑暗世界所掌握的灵柩秘术有关系。
　　因为这种秘术，本该是秩序世界和天衍阁的禁忌，不可能外传。
　　黑暗世界又是怎么得到灵柩秘术的呢。
　　这是一个过于久远的故事。
　　甚至以神秘人的能力，也只是知晓了一个大概。
　　当初骊山天衍阁正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实验，一旦成功就能够造就出一位以古神族为主导的灵柩，那是空前强大的生命，甚至能够改写两个种族的历史。
　　这个实验成功的概率很渺茫，但对于两个实验体而言都不会有什么风险。
　　哪怕实验失败，无非就是沉睡了一段时间。
　　问题在于，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实验是中途被人破坏的。
　　最终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除了两个当事人以外，最大的受害者就是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姜纯阳，好久不见。”
　　景辞收起手机，对着漆黑的夜幕伸出右手。
　　苍穹之上乌云滚滚汇聚，不可一世的鬼神仿佛对着这座城市低头俯瞰，露出面目狰狞的面孔，纵横交错的闪电如妖魔般乱舞，像是恶魔的尖角。
　　他镇压着这座城市，无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
　　“你们又不是那位至尊，不该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
　　他的食指和拇指并拢，仿佛古佛拈花般的手势：“来。”
　　景辞轻声说。
　　世界寂静如死。
　　夜风呼啸。
　　飞沙走石。
　　黑雾弥漫。
　　静谧的时空仿佛陷入泥沼，苍穹轰然崩塌！
　　一尊青色的古龙冲天而起，虚空如脆弱的镜面般被轻而易举的撕碎，宛若蛛网般的裂隙弥漫在漆黑的夜色里，世界响起了破碎的声音，崩溃错位！
　　世上罕有如此古老威严的生灵，祂头生一对燃烧着青焰的龙角，狰狞可怖的面容遍布骨突，通体生长着深青色的鳞片，开合间喷吐出炽热的蒸汽，龙尾纵横摇摆间掀起狂风，宛若流星般拖曳着炽热的尾焰！
　　那双血红的竖瞳仿佛把天地尽收眼底，祂宛若燃烧的陨石般逆袭着冲上苍穹的极处，撕裂了碍事的云雾，冲破了无尽的黑暗，轰然撞碎了黑色的云团！
　　云端之上的鬼神被一口吞噬，东京的上空回荡着苍老愤怒的吼声！
　　轰！
　　青龙的龙吟声宛若灭世的雷霆，回荡在东京都的上空！
　　天地间，尽是暴戾的龙吟！
　　咖啡杯在天台上的摔的粉碎。
　　景辞抬起血红的眼瞳，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终于在这一刻展露出自身的古老和暴戾，昂贵的西装在猎猎作响的风里被撕裂，如鬼如神！
　　神秘人震撼无语。
　　原来这就是景辞的方法。
　　既然找不到歌声的所在之处，那么干脆就不找。
　　因为他的龙吟声，足以盖过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声音。
　　烛龙尊者本尊自然不可能来东京都唱歌。
　　那么歌声必然就是被记录下来的仿造品。
　　对于景辞这种人而言，根本不足为惧！


###第三百五十六章 麒麟现
　　呼啸的烈风席卷这座城市，景辞抬起血红的狰狞眼瞳，嗓音变得冷酷沙哑，漠然说道：“逃吧，逃得越远越好，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了。”
　　影子们最擅长的是渗透和潜伏，自身自然不可能有多么强大的战斗力。
　　否则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就像是复仇者联盟里的黑寡妇，一到最终决战肯定就是酱油位。
　　好在他们足够聪明。
　　因为那位影子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台上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却又并不显得如何孤单，反而有一种君临天下般的威严！
　　那尊古奥的青龙仿佛挟着风雨雷电盘踞在苍穹之上，祂的龙吟声如雷鸣般回荡在苍穹之上，漫天的滚滚乌云屡次汇聚而来都被震散，云雾里的黑暗也都湮灭，仿佛冥冥中有不甘的怒吼声响起，像是厉鬼的咆哮。
　　“槐荫……槐荫！”
　　那个声音咆哮道：“不，你是景辞！原来是你！”
　　姜纯阳震怒不已，倘若不是他现在的状态不好，必然会施展原始回归来决一死战，只是他已经太老了，甚至老成了一只狐狸，对任何人和事都极度猜疑。
　　因此在他状态不好的时候，绝对不会贸然出手，不给别人击杀他的机会。
　　对于修行了幽荧律法的人而言，有一个铁则。
　　那就是赢者通吃。
　　这个世界只允许有一尊霸者。
　　当这尊暴虐的青龙盘踞在天地间以后，进化者们都将无法施展原始回归。
　　一旦有人也施展原始回归，就会被掠夺古神之息。
　　反而壮大了那尊青龙的力量。
　　只有实力相近的人施展原始回归，才能够展开一场拉锯战。
　　“真威风啊。”
　　军师推开庭院的古朴大门，能够感受到铺天盖地的龙威，如海潮一般即将吞噬整个东京，也撼动着他的心神：“自从王死后，这应该是世界上最强的斩鬼途径。以他的资质而言，轻而易举就可以成为下一代的青之王。”
　　汹涌的狂风如刀割面，街上都是飞沙走石，他必须要用力大声喊。
　　“等等，八阶烛命？”
　　他目瞪口呆，大吼道：“你特么告诉我这是八阶？”
　　幽冥拎着斩鬼刀走到他背后，也大吼道：“你现在终于明白我的感受了？我当初也不理解，一个八阶的烛命为什么会这么强，这违反了常理。”
　　即便如此，他面容上的魔纹变得红热起来，眼神里弥漫着疯狂的战意。
　　上次一次在峰城沿海的战斗，他们并没有尽兴。
　　因为峰城被天人界域所笼罩，没有办法施展原始回归。
　　这一次是在东京，可以肆无忌惮的战斗。
　　哪怕是八岐社的人，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只可惜，军师抬起手，拦住了他。
　　“景辞今天确实是来讨债的，当年不周山的人确实招惹过他，姜纯阳也曾经带人害了他心爱的姑娘，只是这个时机过于蹊跷。”
　　军师的白发被风撩起，俊秀的脸上神情复杂，大喊道：“谁也不知道青之王现在在哪，有可能是在魔都守着太华，也有可能就在东京。无论如何，你也得去守着姜纯阳，如果这老家伙真的死了，那么王的遗产就真的找不到了。”
　　幽冥眼瞳里的战意渐渐敛去，事实上他也不是真的要去拼个你死我活，毕竟那个男人始终把自己压制在八阶，就已经能够抗衡九阶的半神。
　　景辞随时都可以晋升九阶，很明显已经分出到底胜负了。
　　幽冥只是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有多强而已。
　　“放心，总会有人能试出来的。”
　　军师话还没说完，失声怒骂：“卧槽！”
　　他捂住耳朵，耳洞里流淌出殷红的血液。
　　鼓膜似乎破碎了，脑子里是一片嗡鸣的嚣音。
　　“看着你耀武扬威，有点不甘心啊。”
　　幽冥的声音也淹没在了贯穿天地的龙吟声里。
　　他当即坐在冰冷的石阶上，随手撑着修长的灭鬼刀，长发在风里飘摇。
　　苍穹的极处，一尊古奥的青龙睥睨人间，风暴怒号着臣服于祂，炽烈的雷暴宛若孕育着祸胎的母巢，风和雷如龙卷般盘旋交错，宛若人间末日。
　　恐怖的轰鸣声里，这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死寂。
　　因为实验体们纷纷颤栗暴动，体内的古神族甚至感受到了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有的毫不犹豫地陷入了沉睡，有的则臣服于磅礴的龙威，跪拜在地。
　　如临天敌！
　　甚至连横行在这座城市里的尸鬼潮都纷纷恐惧跪拜。
　　并不是主动臣服，而是被磅礴的威压所压倒！
　　“那是什么东西啊？”
　　钟国庆根本不敢抬头，因为反光镜里的倒影已经映出一抹峥嵘威严的侧影，耳边回荡着的龙吟声已经让他的七窍流血，灵魂仿佛都在逸散。
　　“不知道，我们只是来进个货，怎么会这么倒霉啊？”
　　钟梨蜷缩在副驾驶上瑟瑟发抖，前方的交叉路口发生了车祸，他们已经被堵死在拥挤的车流里，此刻的东京不再是繁华的世界第一大城，而是末日的囚牢。
　　尤其是她作为灵媒途径，感知要更加的敏锐，只觉得苍穹之上盘踞着一尊真正的古神族，来自太古的威压铺天盖地，几乎要把她的灵魂碾碎。
　　不只是他们父女二人，整个东京的升华者都感受到了极度的恐惧。
　　古神族入侵现实世界，有一个古老的说法叫做，古之降临！
　　象征着末日和灾祸！
　　“妈妈，有裂空座！”
　　一辆丰田阿尔法上，处在半觉醒状态的小女孩懵懂无知地指着天空，旋即被她的父亲给扑倒在地，因为倘若她再多看一眼的话，可能就要出大问题了。
　　幽荧集团的六大家族纷纷预警，拉响了最高的警报。
　　这是只有面对末日危机的时候才会拉响的警报，原本是用来应对秩序世界的入侵，最高等级的应急预案甚至能够对抗一支升华者的军队。
　　如今应对的，却只有一个人。
　　景辞今夜的确是无所顾忌，他本就是君临这个世界的至强者之一，如他这种天资的人自古以来都是暴君，只需要尽情的发泄自己的暴力和怒火就好了，委实不必对任何人怜悯，因为也不会有人敢于挑战他的威严。
　　因此从这个角度看来，他确实温文尔雅。
　　轰隆隆！
　　失控的直升机呼啸而来，黑白两位判官都是圣域级的升华者，哪怕没有修行至高律法也绝对不是弱者，只是他们的躯体却在颤栗，灵魂都在尖叫。
　　驾驶员面目狰狞，被勒令着冲向天台上的男人。
　　直升机像是一头失控的猛禽，迸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黑判官面容寒冷，他是从黑暗世界里厮杀出来的，每天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哪怕是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他都不会卑躬屈膝的求饶。
　　而是要迎难而上，死也要咬你一口。
　　“准备好，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这是我们的机会。”
　　他的双手凝结印式，七阶的玄尊拥有制造独立领域的能力，一座由自己主宰的太极八卦阵，象征着阴和阳的轮回，暗藏乾坤颠倒的奥秘。
　　这种能力很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乾坤大挪移，能够以阴阳颠倒的秘术自如的驾驭自身和敌人的攻击，对于同阶而言只要身处阵法里，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白判官妩媚的面容狰狞如女鬼，因为她的危险预知都快要炸开了！
　　直升机轰鸣着坠落，距离天台上的男人越来越近。
　　景辞面无表情地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肌肉紧实的手臂。
　　当直升机坠落的瞬间，一线凄厉的寒光骤然闪烁。
　　虚空宛若镜面般破碎，这架直升机轰然爆开，像是一朵黑暗里爆炸的烟花，燃烧的残骸和破碎的零件迸溅开来，轰鸣声淹没在通天彻地的青龙吟里。
　　黑判官驾驭着意念从炸裂的焰火里冲出来，双手的印式已经完成。
　　白判官眼瞳里流转着血色，仿佛有千万只猩红的乌鸦飞舞。
　　面对一位八阶的烛命，他们不敢硬碰硬。
　　必须要来阴的。
　　问题在于，当他们坠落到天台上的时候，却扑了一个空！
　　天台上的景辞已经消失无踪，宛若不存在的鬼魂一般！
　　黑判官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声，因为他的胸膛骤然被贯穿，心脏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攥紧，鲜血汩汩地从胸膛流出来，染红了黑色的风衣。
　　景辞轻而易举地就撕裂了他的胸膛，硬生生把他推到了冰冷的墙壁上，右手抓着他的心脏，只要随意的一握，就可以将其捏爆。
　　男人的眼瞳是血色的竖瞳，泛着血腥的杀意。
　　哪里还有半点温文尔雅的样子。
　　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姿态，他昔日里的温和和平静都只是表象，是用来掩饰内心暴虐和杀意的面具。如今面具被撕裂，真正的野兽被释放出来。
　　那是天罚般可怕的东西。
　　“不！”
　　纵然知道天师有羽化的能力，但面对一位八阶烛命而言显然是不够用的。
　　白判官骤然炸裂成一团烟雾，奔袭而来。
　　她的手里翻转着银亮的匕首，作为一位魂术师拥有的技能是人体分离术，只要中了一刀就可以把敌人给大卸八块，鲜血会像瀑布般喷涌出来。
　　很美。
　　只可惜，她选错了目标。
　　景辞头也不回，右手如闪电般探出，硬生生贯穿了虚空里的女人！
　　咔嚓一声，白判官的心脏也被贯穿，心脏被无情地攥紧！
　　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魔术师的瞬移术的确很快，但却永远快不过斩鬼！
　　景辞双手用力一拽！
　　咔嚓一声！
　　景辞的双手分别多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它们甚至还在搏动着。
　　如此的鲜活。
　　黑判官和白判官的尸体瘫倒在地上。
　　前者灰化腐烂，后者则燃烧的纸片人一般枯萎，化作灰烬。
　　这是毫无疑问的惨败，两位圣域级的强者没有丝毫招架之力就被秒杀。
　　尤其是还在景辞已经施展原始回归的情况下，只有相对虚弱的本体来迎战。
　　唯一的尊严在于，到了圣域级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杀。
　　他们有保命的手段。
　　这也是他们的计划，如果被直接秒杀，就去转而对付真正的目标。
　　反正姜纯阳也不会要求他们能够战胜这个可怕的恶魔。
　　景辞呼吸着血液的芬芳，眼瞳里的猩红愈发的浓郁起来，他随手丢掉了两颗鲜活跳动的心脏，扯掉了碍事的西装外套，把领带也给撕裂。
　　他的白衬衫染着血，就这么摊开双手面对东京的黑夜。
　　“开胃菜结束了。”
　　他淡漠说道：“下一个是谁？”
　　寂静的长街上有人走了出来。
　　那是个浑身披着黑色长袍的人，像是从太古时代走出来的祭祀，隐约抬起的眼瞳里泛着猩红的血光，竟然也是一双森严的龙瞳，磅礴的龙威涌动。
　　不只是他。
　　越来越多的黑袍人走出来，他们在灯光下宛若死而复生的鬼魂。
　　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半张脸是如此完美，肌肤病态般的苍白。
　　浩瀚的龙威弥漫开来。
　　苍穹之上的青龙低头俯瞰，血色的竖瞳里浮现出一丝漠然。
　　能够顶着他的原始回归站出来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弱者。
　　这是来自不周山的伪祖。
　　而且位阶相当的高，至少也在八阶以上。
　　当初的宫本小次郎只是一个临时的躯壳，跟祂们比起来只是劣质品。
　　“你们用着她换来的技术，带着人类的躯壳来跟我交手。”
　　景辞甩了甩双手的鲜血，漠然说道：“这很好。”
　　转瞬间，他宛若一道破碎的残影消失无踪，时空被他硬生生撞碎！
　　伪祖们抬起头，黑色的兜帽下是急剧异化的面容，宛若化龙！
　　……
　　……
　　时间倒退到五分钟前。
　　轰隆的一声巨响，一记狂暴的虚狗炮摧毁了地铁的入口，恐怖的光和热像是泄洪一样汹涌而出，毫不留情地吞噬了整条长街，将其化作火海。
　　顾见临闪身到一棵树背后，后背抵着树干气喘吁吁。
　　他转换到神司途径，抓住这棵树疯狂的祭祀，吞噬着磅礴的生命力。
　　目前而言他的状态很不好，半边身体依旧被红热的纹路吞噬，就像是熔岩腐蚀地面留下的痕迹一般，那种粉身碎骨的痛苦实在是难受，弯弯绕绕跑了这点路就已经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仿佛随时都会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背你。”
　　月姬毫不犹豫地拉住他，她的身高就只有一米五五，娇小玲珑。
　　要背起这么一个一米八五的少年，还是很吃力的。
　　好在她如今是进化姿态，古神之息强化着她娇小柔软的身体，让她也拥有了强悍的身体素质，仅凭最单纯的肌肉力量就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长街上还有虚无缥缈的鬼魂一路跟过来，舔食着地上的鲜血。
　　那是她的一件神话武装，专门用来掩盖痕迹用的。
　　不能让人得到少年的血。
　　否则身份就会暴露。
　　追兵就在背后，大概还有五百米的距离。
　　问题在于周围的三公里都被霸王途径给锁定，相当的棘手。
　　“不行，这是一场拉锯战，你背着我的话速度会变慢很多，对方也有斩鬼途径，同样都是进化姿态，你迟早是会被追上的。”顾见临否决了这个提议，拉着她钻进了漆黑的小巷里，甚至还惊动了两只流浪喵，喵喵乱叫。
　　“大不了我回头跟他们开战。”
　　月姬冷冷说道：“反正我只是一具分身。”
　　“不行。”
　　顾见临摇了摇头。
　　这一路上他都一直在呕血，甚至无法施展进化姿态。
　　月姬不知道帮她挡下了多少凶险，甚至用天丛云剑斩开了好几颗子弹。
　　否则他已经中枪了。
　　最棘手的是月姬是不能全力以赴的，否则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在黑暗世界就再也没有了立足之地，上一次她还可以说是为了自卫，这次就真的洗不清了。
　　就在这时，她手机壳上的吊坠居然晃动起来。
　　那是一个招财猫的吊坠，是姐姐送给她的一个小礼物。
　　此刻却在剧烈的晃动，流露出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
　　一种让她厌恶的气息！
　　那是姜明砚的气息！
　　原来如此，姐姐送她礼物只是一个幌子。
　　这个东西是姜明砚送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她！
　　这个招财猫吊坠是要爆炸！
　　很明显，当景辞现身以后，姜明砚就能够猜到具体是怎么回事了。
　　因此她想要直接炸掉自己女儿的分身，反正本体也不会死。
　　这样一来她就能置身事外。
　　这枚招财猫一旦启动，既是通讯器也是定时炸弹。
　　“我知道你能听到，下次不要用这种把戏来恶心我。”
　　月姬随手把招财猫丢进垃圾桶里，冷声说道：“我要做什么不用你管！”
　　顾见临眼睁睁看着垃圾桶轰然爆炸开来，冲天而起的火光吞噬了半栋楼。
　　真是个凶狠的母亲。
　　顾见临在呕血的时候也动过这种心思，只可惜刚有所动作就被她给察觉，然后被她用眼神给瞪了回去，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压制。
　　不愧是把他养大的少女，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威风凛凛。
　　“你真的应该走的。”
　　他低声说道：“这样一来我也能放心战斗。”
　　“你都这样了还战斗什么？”
　　月姬寒声说道。
　　她语气很冷，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轻轻帮他抹去了嘴角的血液。
　　“你没来过东京，我在这里已经生活很久了，我带着你逃亡。放心，就像上次在归葬之森一样，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你的。”月姬抓着他的手带着他夺路狂奔，飞扬的裙摆在风里起落，一双黑丝美腿是那么细致，鞋跟啪嗒作响。
　　顾见临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你母亲应该很生气吧？”
　　“男人可以陪我一辈子，而她不行。”
　　月姬头也不回，冷声说道：“所以我凭什么要听她的话？我把我的男人丢了，难道她还会赔我一个么？要赔也是赔一个劣等货，狗都不要。”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其实我真没你想的那么好。”
　　月姬嗯了一声：“是啊，人死板，一根筋，既然倔强好胜心又强，每次都不珍惜自己的命，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拼个你死我活，还是个钢铁直男。”
　　她顿了顿：“但我看上的，就是最好的。”
　　这一刻她忽然转身，拔出了腰间的天丛云剑，一剑斩落！
　　咔嚓！
　　一颗狙击枪的子弹被当即切成两半，巨大的动能却震得她倒退半步。
　　顾见临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帮她卸去了后退的惯性。
　　“没事吧？”
　　他低声说道。
　　月姬摇了摇头，吐槽道：“霸王途径真讨厌！”
　　狙击枪的轰鸣声滚荡而来，像是夺命的嚣音。
　　顾见临眼瞳里浮现出一丝杀意，他也有种想要去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
　　忽然间，月姬抬起头，不知道从何响起的广播声竟然回荡在夜色里。
　　“不管你是谁，现在你都身在局中，如今你已经走到穷途末路，对你而言这是必死之局。不如把她交出来，我知道她在你的手里。只要你交出她，我就会停止这场游戏。否则的话，猎杀将永无止境，歌声也永不停息。”
　　那是所罗门先生的声音！
　　这家伙果然没有离开东京都。
　　哪怕据点被掀，也没有现身。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受了伤，不敢再抛头露面。
　　因此才会来这么一招祸水东引。
　　月姬蹙起眉，狐疑说道：“这是在跟你说话？他让你交出谁？”
　　顾见临以手扶额，感觉到体内的暴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云雀在他的身边，目前而言是弊大于利。
　　本来他在黑暗世界里可以潜伏的很好。
　　如果不是有这个坏女人在身边，根本不会有这种局面。
　　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也能追查到隐修会的尾巴。
　　“原来你们在这里。”
　　所罗门先生的广播继续响起，看起来是回荡在新宿区的各个角落：“这个世界上不乏有人想要对付我们，只可惜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挣脱我们的设下的牢笼。诸如顾辞安和唐子敬这样优秀的人都死了，何况是你？”
　　“老师说过，只有心里没有底气的人，才会选择谈判。”
　　月姬面无表情说道：“这是哪来的傻狗？”
　　顾见临本来对隐修会的仇恨就是拉满的，如今听到对方再次提起两位先驱的名字，眼神也变得寒冷起来：“是啊，这是哪来的傻狗？你既然这么厉害，那就做局来杀死我们啊。让我交出她，我为什么要听一只傻狗的话？”
　　他们兄妹两个人都是话少的性格。
　　只有面对隐修会，才会不吝啬于自己的尖酸刻薄。
　　所罗门先生幽幽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
　　顾见临咳着血，面无表情说道：“确实可惜，很少有人会违抗你的命令吧？你习惯了当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惜这只是因为多数人都看不穿你。因为你根本没有那么强大，你也无法真正的掌控这个世界。”
　　“包括你那些令人作呕的肮脏实验，你对唐家族人做的事情迟早有一天会反噬你，那把火会烧到你本人的身上，让你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你窃取的是古神族的研究成果，如此伟大的移花接木秘术被你给用成了这个样子。等到麒麟尊者复苏以后，第一个灭掉的就是你。”
　　这一次，广播竟然陷入了沉默。
　　所罗门先生嘶哑说道：“你是谁？”
　　月姬转而望向少年。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我是麒麟尊者。”
　　短暂的寂静以后，广播里传来了嘶哑的笑声。
　　“那么好吧，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压制住她的暴走，但你还能坚持多久呢？我听你的声音，应该已经很虚弱了吧？她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暴走之时不分敌我，连带着你和你的同伴都会在一瞬间被杀。”
　　所罗门先生顿了顿：“歌声永远不会停止。”
　　月姬明显感觉到少年的体内已经变得滚烫，仿佛即将熔断的钢铁一般。
　　顾见临再次呕出一口鲜血，正在体内疯狂呼唤着坏女人。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虚无缥缈的歌声戛然而止！
　　那种源自于体内最深处的暴动戛然而止，红热的纹路也不再蔓延，而是如退潮的潮水一般消弭无踪，他毫不犹豫地释然神祭之火，吞噬着周遭的微生物。
　　镇压歌声的，是通天彻地的龙吟声！
　　轰！
　　一尊青龙盘踞在苍穹的极处，尽情宣泄着暴戾和怒火！
　　广播里的响起了粗重的呼吸声，所罗门先生似乎都陷入了震惊！
　　顾见临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愕然地抬起头。
　　那双血红的竖瞳似曾相识。
　　“师兄？”
　　他轻声呢喃。
　　月姬也赫然抬起头，美眸里闪过一丝惘然的神情，有点不知所措。
　　听到少年的呼唤，她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就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不会吧。
　　那个男人怎么会有如此暴虐的一面。
　　简直就像是一位古之至尊的复苏，即将散播末日和灾祸。
　　“走。”
　　灵魂深处响起了坏女人虚弱的嗓音，低声说道：“趁现在，尽快离开这里，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如果歌声再次响起的话，大家一起完蛋。”
　　她的嗓音依旧是那么的空灵曼妙，只可惜却多了一抹疲惫和困倦。
　　仿佛随时都会睡去。
　　“如果不想暴露身份的话，那就只能逃了。”
　　月姬握紧天丛云剑，她这种没有感知能力的人都察觉到敌人在靠近。
　　最多就只有五十米。
　　“不，还有一种办法。”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轻声说道：“相比于逃跑，我更倾向于在歌声再次响起之前，把追杀我们的人全都杀掉，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这样一来，就只能期待你师兄那里一切顺利了。”
　　月姬知道他相信自己的师兄，凝重说道：“要全力出手吗？”
　　“嗯。”
　　顾见临当然不会怀疑师兄的能力，他愿意为自己的信任下注。
　　赌的是自己的命。
　　“你确定吗？”
　　月姬再次重复了一遍，因为她只是分身，死了也没事。
　　关键是她面前的少年没有保命的能力。
　　这种决策先不说能不能做到。
　　就算想尝试，也要全力以赴，这样很容易暴露身份。
　　“一个都不留，就不怕暴露身份，而且我可以打一个掩护。”
　　顾见临抬起头，炽烈的黄金瞳燃烧起来，像是地狱深处的鬼神从沉睡里苏醒：“毕竟我从来不是什么所谓的司行夜。我是……顾见临。”
　　最关键的是，这是东京，不是峰城。
　　没有天人界域。
　　轰隆！
　　足足十记虚狗炮从天而降，宛若陨石般炸碎了无人的住宅区，将其化作一片燃烧的废墟，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夜色，蘑菇云弥漫开来。
　　不止如此，还有狙击枪的轰鸣声，像是要把废墟里的目标活活打穿！
　　恐怖的元素乱流坠落下来，把燃烧的废墟化作地狱。
　　这种地毯式的无差别轰炸足足持续了十分钟，圣域级以下的升华者是不可能生存下来的，无论是哪种途径都没有如此强大的防御力。
　　“哦豁。”
　　姜子夜叼着一根棒棒糖，走到马路中央说道：“这下可以去收尸了，只要这次完成以后，你就可以代替你姐姐的位置了吧，若梦姐？”
　　姜若梦梳着高马尾，穿着白色的衬衣搭配牛仔裤，踩着一双高筒靴。
　　她的腰间系着六柄太刀，俨然是一位剑道少女。
　　“这么简单的任务，我们甚至都没有出手。”
　　她淡淡说道：“拿到了这次的奖赏以后，我就要去替我姐姐复仇了。”
　　这两位姜家的族人走向火海深处，不约而同的虚化。
　　忽然间，有人在通讯频道里说道：“检测到生命波动！”
　　姜子夜和姜若梦的脚步微顿。
　　耳机里再次传来惊恐的声音：“检测到高浓度古神之息！”
　　燃烧的火海里，有人漠然抬起了头，宛若黄金铸就的骸骨咆哮着凝聚出来，坚硬的骨骼增殖合拢，像是燃烧的钢铁一般，发出噼啪的爆响声。
　　火焰里的骷髅头眼瞳骤然亮起，金色的光焰恍若燃烧！
　　轰！
　　通天彻地的咆哮声响起，那是一尊来自太古的巨兽的愤怒嘶吼。
　　姜子夜抬手挡脸，扑面而来的劲风如刀割面。
　　“什么东西？”
　　姜若梦的一缕额发都被劲风切断，眼神惊悚莫名。
　　“所罗门，滚出来见我。”


###第三百五十七章 噩梦要开始了
　　新宿车站外回荡着雷鸣般的咆哮声，声音是如此的嘶哑冷酷，燃烧的废墟里隐约有狰狞的影子，就像是恶鬼挣脱了地狱的囚牢。
　　“目标存活！重复，目标存活！”
　　姜若梦冲着对讲机大喊，事实上当她看到火焰里那个恐怖的黑影的时候，她是想要夺路而逃的，只是在黑暗世界厮杀多年培养出来的意志，让她选择丢掉了对讲机，紧紧握住腰间的太刀，像是握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她在家族中有着小刀圣的美誉。
　　因为赤之王生性顽劣，曾经做多非常多看似无意义却又很有趣的时候，比如把自己的一些传承留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像是藏好宝藏一样等着人挖掘。
　　而姜若梦曾经在姜家也并不得势，因为她的天赋并不好，直到有一天在参拜神社的时候无意间回答了神官的问题，因此得到了一份神秘的馈赠。
　　那就是赤之王的刀术传承。
　　曾经的姜寒夜是她的对手，可惜在她刀术尚未大成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如今她还在寻找的新的目标。
　　这是她闭关苦修刀术的首秀，她自信已经变得强大，不会再畏惧任何人。
　　“轰炸！”
　　姜子夜眼神却变得凝重起来，再次下达了指令。
　　夜色里响起了炮火般震爆的轰鸣声，陨石般燃烧的焰光轰然坠落到燃烧的街区里，释放出恐怖的光和热，震得整条长街都在剧烈晃动，摇摇欲坠。
　　伴随着古老的低音声，天师们站在天台上释放出汹涌的意念，裹挟着地风水火四种元素汇聚而成的乱楼，宛若风暴般吞噬了那个恐怖的黑影。
　　经过占卜，敌人的位阶最多不超过六阶。
　　大概率还是五阶。
　　圣域级以下，这一次他们几乎是十倍的战力差，纯粹的火力碾压。
　　而在长街的楼层间，宛若精灵般娇小玲珑的黑影在闪烁。
　　月姬手腕上缠绕着不存之锁，仿佛幽魂般穿梭绕后，她的目标非常的单一又明确，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敌方的辅助途径。
　　这是兄妹俩刚刚商议好的战术。
　　只是明知道他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可当她听到背后响起的恐怖爆炸时依旧不免心惊，匆匆回头瞥过去一眼，美眸里倒映着冲天而起的火光。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回家！”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竟然有一通电话未经她允许打过来：“今天这件事不要掺和，无论是为了谁。他们师兄弟的行为简直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我绝不允许你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一旦你的所作所为暴露，我也保不住你。”
　　月姬轻盈地跃上一栋高楼的阳台，面无表情说道：“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你当年都保护不了自己的男人，为什么又要阻止我保护我的男人？”
　　她本想当场挂断电话，只是当畅快淋漓的夜风扑面而来时，她忽然释怀了。
　　她想用今夜来证明什么。
　　证明自己的选择。
　　姜明砚在电话里呵斥道：“这就是你要送命的理由？”
　　月姬淡淡说道：“我住在峰城，姜老鬼哪怕再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来找我。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你这种人，我不喜欢的我就要反抗。我想让你知道，倘若当年你选择跟爸爸一起面对，今天或许是不一样的结局。”
　　“这么说很对不起爸爸，但这确实是事实。”
　　她认真说道：“我选男人的眼光，也比你要好。”
　　姜明砚明显陷入了沉默。
　　月姬转过身，背对着燃烧的废墟轻盈一跃，冷静说道：“我知道以你的鹰眼能够看到这里的情况，那么就请你看清楚，我一手养大的男人。”
　　……
　　……
　　姜子夜面容里的笑容愈发浓郁，也握住了腰间的太刀。
　　“拔刀，斩首！”
　　他舔了舔嘴唇：“把尸体给大卸八块！”
　　这是谨慎处理的方式，面对未知的敌人必须要一再警惕！
　　姜若梦果断施展进化姿态，头顶上生出紫色龙角，狰狞的深紫色竖瞳里宛若神话里矫健的龙女般踏破地面驰骋而去，宛若一道闪电般奔行疾走。
　　她的太刀撕裂狂风，迸发出凄厉的尖啸声，宛若鬼魂的哀哭！
　　一道森冷的刀弧在黑暗中闪灭，沿途连虚空都被撕裂，闪袭废墟里的黑影！
　　古老肃杀的刀意弥漫开来，浓郁的血腥味像是要燃烧起来，这是来自于赤之王年轻时的刀术，把让精神和意志尽情的沸腾起来，甚至放任暴动的古神之息来控制自己，因此斩出的一刀也极尽凶戾，争取一击必杀！
　　铛！
　　刀光破空斩落的一瞬间，竟然被挡住了！
　　金属的碰撞声里，姜若梦悚然而惊，因为有一个绝美的侧影稍纵即逝，轻而易举的便挡下她必杀的一刀，扑面而来的刀术极意简直要让她心脏停跳！
　　那是尸山血海般的杀意，恍惚间整个世界的曼陀罗花盛开，龙吟贯穿灵魂！
　　咔嚓一声，她的刀应声破碎！
　　磅礴的劲力震得她倒飞出去，甚至喷出了一口鲜血。
　　因为扑面而来的刀气，已经把她的喉咙给切断！
　　稍纵即逝的杀机里，她几乎什么都没能看清，只觉得那个侧影是如此的凌厉肃杀，眼角眉梢流露出的风情又是那么的曼妙，足以让天地倾倒！
　　姜子夜骤然闪烁到她背后，让她撞到自己的怀里，却被巨大的冲击力一起掀翻，就好像是被炮弹给集中一般，轰然砸进街对面的便利店里！
　　与此同时，三位天师途径被磅礴的意念笼罩，从天而降！
　　轰！
　　伴随着黄金铸就的骸骨拔地而起，麒麟的咆哮声震荡灵魂！
　　一道漆黑的雷霆之枪凭空具现出来，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一位天师的护体意念，从他的胸腔撕裂出去，把他钉死在街上的电线杆上。
　　狂暴的黑色电弧炸裂开来，当场就把他给炸得奄奄一息！
　　两位天师坠落的势头戛然而止，眼瞳里闪烁巨大的惊恐！
　　砰的一声，沥青地面碎裂开来。
　　宛若恶魔般的少年冲天而起，额头上燃烧着暴戾的黑色火焰，他被黄金的骸骨灵体所笼罩，仿佛神话里走出来的巨人，威严盛怒。
　　这个恶魔抬起双手，虬结狰狞的鬼手缠绕着金色的神祭之火，毫不留情地抓住两位敌人的喉咙，狠狠把他们砸进沥青的路面里，碎石崩裂，烟尘炸裂！
　　他仰天咆哮，黄金的神祭之火汹涌燃烧，顷刻间把长街化作茫茫焦土！
　　“所罗门，出来见我！”
　　顾见临的嗓音宛若地狱刮来的风，回荡在长街之上。
　　他当然想让那个人出来。
　　因为所罗门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一旦他出来就一定会暴露什么。
　　而如今，歌声已经停了。
　　坏女人看到机会，也会不计一切代价出手优先击杀他。
　　那个可悲的蛀虫就藏在幕后，把歌声藏在某个傀儡的身上，布下这么一个局想要捕获甚至杀死他们。然而这个家伙却偏偏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们并不是常规的战斗力，而是古神族和人类诞生出的终极生命，两种至高律法的拥有者！
　　司行夜，确实破不了这个局。
　　问题在于，那只是顾见临临时用的一个身份而已。
　　顾见临永远都是他自己。
　　永远都是，麒麟！
　　黄金的火焰燃烧在长街上，顾见临忍受着体内即将崩溃的剧痛，估算着这次古神化的时间，宛若地狱里的恶魔般行走在火焰里，酷热的高温沸腾着虚空。
　　他头生漆黑的龙角，诡秘森严的墨玉面具闪烁着尊贵的光泽，宛若铁甲般的黑色鳞片撕裂了休闲衫，磅礴的古神之息流淌在体内，细胞早已经增殖到了千万亿的级别，泄洪般的释放着古老又暴戾的力量，尽情的咆哮。
　　他从未感觉到自己状态有这么好的时候。
　　这是他晋升五阶以来，第一次古神化。
　　哪怕在现实世界，他每分每秒都有种撕裂般的痛苦，源自于躯体和灵魂。
　　甚至比刚才即将被坏女人撑爆，还要痛苦十倍。
　　只是那种力量所带来的欢愉，却压过了这种痛苦。
　　不止如此，他的背后甚至还藏着影子。
　　随时随地都可以古神化，展现出来自烛龙尊者的力量！
　　铮！
　　九阴颤鸣着，汹涌的血气乱流，在黑暗里浓艳如血。
　　“所罗门，出来。”
　　他的嗓音是如此的平静，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新宿车站。
　　这一刻整个新宿车站的广告牌轰然破碎，电火花闪灭间裸露出狰狞的电线，甚至连广播的频道都受到强烈磁场的干扰，发出断断续续的滋滋声。
　　“姜家这点战力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顾见临抬起酷烈的黄金瞳，淡漠说道：“想杀我，你亲自来。”
　　路灯疯狂的闪灭，古老的磅礴威压几乎要把整条长街压爆。
　　姜若梦从废墟里爬出来，看到那个沐浴着金色火焰的恶魔，悚然而惊。
　　“这个人，他居然是……”
　　她的眼神在颤动，握着刀的手也在颤抖，断裂的虎口汩汩流出鲜血。
　　姜子夜摇头晃脑地起身，余光瞥到那个侧影的时候便愣住了。
　　“麒麟。”
　　他轻声说道：“以太协会的太子爷，麒麟。”
　　毫不犹豫的，在场清醒的姜家族人们果断展现出自己的最强姿态，他们仰天发出凄厉的咆哮声，古神之息在体内暴动，向着古老神明们的姿态进化！
　　燃烧的废墟里，顾见临只是漠然地瞥了他们一眼。
　　他也做了一个手势。
　　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嘴唇边。
　　“嘘。”
　　以姜子夜和蒋若梦为首的姜家族人愣住了。
　　噩梦要开始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麒麟的压迫
　　顾见临罕见地主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因为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再蒙面潜行，姬前辈送给他的金銮凤羽足以帮他遮蔽古之至尊的气息，只要他能承受相应的代价，那么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施展古神化。
　　而当他把手指抵在唇边的时候，没有人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姜家的族人们继续咆哮，他们集中施展进化姿态，就像是遇到了天敌的野兽，毫不犹豫地决定以最强的姿态围攻，有人头顶生出狰狞的犄角，也有人背后有巨大的羽翼破体而出，还有的面目如野兽般狰狞。
　　就像是群魔乱舞，狂暴的古神之息弥漫开来，仿佛能够听到他们灵魂深处的嘶吼声，那是由人类向着神族的蜕变，打破了种族之间的限制。
　　这就是幽荧律法。
　　哪怕不知道它的起源从何处而来，但的确可以赋予人类禁忌的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作为人类之中的进化者而言，姜家的候选者们在年纪轻轻就能晋升到五阶，甚至还能够掌握幽荧律法，战斗力要明显胜于以太协会的欧米伽序列。
　　当然，这是因为以太协会之前并没有完全开发出烛照律法的应用。
　　前者走的是量，后者走的质。
　　只是无论如何，等他们成长起来，都能在人类的历史上留名。
　　可惜他们挑错了对手。
　　嘘。
　　这个字的意思是噤声。
　　顾见临抬起酷烈的黄金瞳，狂风席卷起来的尘埃汇聚在他的头顶，仿佛凝聚成了一尊漆黑的麒麟，祂的咆哮声响彻天地，长街上的住宅轰然剧震。
　　玻璃窗纷纷爆碎，晶莹的碎屑如瀑布般喷涌而出！
　　姜家族人们的吼叫声戛然而止，甚至连进化的趋势都被迫终止，有人背后的狰狞骨翼当场爆碎，也有的处在半人半兽的状态下痛苦蜷缩，更有甚者当场浑身迸射鲜血，鳞片都炸裂开来，血淋淋的跌落在地。
　　因为他们的进化被迫终止！
　　因为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一个绝对的霸者，以最强硬和最冷酷的方式掠夺着他们的古神之息，就像是把你的骨骼和血肉从躯壳里强行抽走。
　　那种痛苦不亚于一场酷刑！
　　轰隆。
　　顾见临抬手，炽烈的神祭之火如海潮般吞噬了他们，疯狂掠夺着生命力。
　　“快……逃！”
　　姜子夜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只是唇边不断的溢出鲜血，头顶的龙角都碎了，龙鳞从体表剥落，浑身是血：“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你该不会是来抢婚的吧？我就说吧，司家跟月姬联姻就是找死。”
　　他再次呕出一口鲜血，骤然闪烁消失。
　　姜若梦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转瞬间利用空间跳跃落到了车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夜色里再次响起了恐怖的轰鸣声。
　　那是一家露台咖啡厅的屋顶，有人架着一柄反器材狙击步枪，枪口喷吐出炽烈的能量炮，顷刻间就掀起炽热的气流，黑暗被震荡出涟漪。
　　虚狗炮！
　　顾见临转过身，笼罩着他的骸骨轰然震动，四尊燃烧的鬼手交叠挡在面前！
　　砰的一声。
　　仿佛燃烧的陨石砸落到他的面前，被四尊虬结狰狞的鬼手硬生生托住，这次连沥青路面都被震碎掀翻，汹涌的气流炸裂开来，街边的树木被拦腰折断。
　　即便是如此磅礴的冲击，顾见临却没有晃动丝毫。
　　他只是漠然地发力，四尊鬼手咆哮着收紧。
　　轰！
　　恐怖的光和热炸裂开来，虚狗炮竟然湮灭在了他的掌心！
　　而他的黄金骸骨却没有丝毫的裂痕。
　　顾见临抬起右手，漆黑的电弧在掌心闪灭，轰然凝聚成一柄长约九尺的黑色的雷霆之枪，枪锋竟然是一尊咆哮的麒麟之首，甚至伴随着千鸟齐鸣的尖啸声！
　　他抓住雷霆之枪，随手将其投掷出去，只见一线凄厉的雷光撕裂黑暗！
　　恐怖的巨响里，那座露台咖啡厅被狂暴的电弧所吞没，轰然坍塌下去！
　　这个时候他再次抬起酷烈的黄金瞳，能够感受到一公里外有人正在用鹰眼窥视着自己，还有被狙击枪口所锁定的感觉，只是并不如何坚定。
　　很显然，那位霸王途径面对他，已经失去了一击必杀的决心。
　　只可惜今晚他不打算放过任何人。
　　顾见临再次抬起右手，苍穹之上滚滚乌云汇聚，滚烫的星云缠绕着千丝万缕的烈光汇聚起来，孕育着祸胎的母巢般酝酿着恐怖的气息，云团的缝隙宛若无数道狰狞可怖的竖瞳，就像是一尊燃烧的麒麟，俯瞰着芸芸众生！
　　他转过身，一个清脆的响指回荡在夜色里。
　　轰鸣声响起。
　　陨星坠落！
　　古神化的状态下，他施展的能力几乎都是最强的状态。
　　因此苍穹之上的麒麟星云燃烧到极致，竟然在零点一秒不到的时间里泄洪般释放出狂暴的气息，暗藏着毁灭能量的星光以光速坠落，就像是一场流星瀑布般倾泻而下，甚至连黑暗都被灼热的光芒照亮，匆匆一瞥便能刺痛人的眼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辆兰博基尼的引擎雄浑的咆哮，宛若矫健的猎豹般驰骋而出，飞速驶离了已经沦为废墟的长街，向着黑暗深处逃遁！
　　“哈哈哈，真是刺激啊。”
　　姜子夜大笑道：“今天的任务真是撞到鬼了！”
　　姜若梦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笑什么，她狠狠地抹去唇边的血液，拿出了车里的平板电脑，想要确认一下队友们的生命情况。
　　这么一看不要紧，却把她当场愣住了。
　　因为前线的战友几乎都死了！
　　那个恶魔般的少年看似没有补刀，队友们明明都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如今却都失去了生命体征。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斩断自己长刀的诡异侧影。
　　“麒麟禁咒？”
　　她喃喃说道：“不好，目标掌握麒麟禁咒！”
　　姜子夜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从右侧反光镜里凝视着那个沐浴着火焰的恶魔，甚至还挥了挥手跟他告别，表示再也不见。
　　姜若梦的一句话，却把他拉回了现实！
　　砰！
　　兰博基尼的车顶上忽然响起沉闷的声响。
　　就像是有人坠落到了车顶上！
　　砰！
　　这次又是一声巨响，兰博基尼的车顶竟然被一只手给撕裂。
　　那只手抓住驾驶座上的方向盘，狠狠的一拽！
　　这辆极速行驶的兰博基尼当场失控，因为方向盘和仪表盘都已经被暴力的拆卸来了，这个时候只能疯狂地踩刹车，否则就要一头撞在高架桥的立柱上！
　　这远远不是结束，因为车前灯照亮的夜色里，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闪现出来。
　　雪亮的车灯照亮了祂尊贵妖异的侧影。
　　祂漠然地瞥了一眼冲撞而来的超级跑车，然后抬起了右手！
　　轰！
　　兰博基尼撞在祂的手上，车头骤然被撞得干瘪下去，磅礴的冲击劲道宛若流水般席卷整个车身，就像是被风吹皱的被单一样扭曲！
　　顾见临的影子却纹丝不动，破碎闪灭的前车灯照亮了祂的脸，尊贵狰狞的血红龙角，宛若鲜血涂抹般的血色面具，妖异魅惑的竖瞳仿佛来自幽冥。
　　“为什么要跑呢？”
　　他淡漠说道：“歌声在你们的身上么？”
　　干瘪的兰博基尼里，姜子夜强撑着抬起头，这个时候他已经被撞得七荤八素了，甚至出现了严重的脑震荡，眼前只有恶魔般的叠影。
　　姜若梦被卡在副驾驶座上，强行唤醒体内的灵性，想要虚化。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平板电脑上出现了两个新的生命波动。
　　她绝望的眼瞳里浮现出一抹绝处逢生的欣喜。
　　有人已经站在了高架桥的顶端。
　　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黑判官，白判官。
　　顾见临也察觉到两位圣域级的降临，沉默地转过身。
　　抬起血红的妖异竖瞳，分明只是仰视，却像是居高临下地俯瞰。
　　砰！
　　顾见临本体如陨石般坠落长街，路面被他砸出蛛网般的裂隙。
　　他抬起酷烈的黄金瞳，平静说道：“晚上好，两位。”


###第三百五十九章 回到最初的起点
　　顾见临转过身的时候，黑暗的气界在他的背后炸裂开来，那辆被撞成干瘪的兰博基尼当场炸成一团冲天而起的火焰，燃烧的残骸迸射四溅，翻滚坠地。
　　金色的神祭之火如潮水般吞噬了超级跑车的残骸，茫茫焦土弥漫。
　　残骸般的兰博基尼里的生命韵律已经消失，无论这两位姜家的族人有怎样的故事，或者跟自己的妹妹有多么亲密的血缘关系，在他眼里都只是蝼蚁一般的生物，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困扰，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以相同的位阶来面对他，本来就是一种原罪。
　　“麒麟。”
　　白判官苍白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浓郁的忌惮，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眼瞳里倒映出燃烧的长街，还有从火焰里走出来的恶魔。
　　尊贵狰狞的麟角，古奥森严的墨玉面具，宛若铁铸的鳞片流淌着熔岩的光芒，俨然是从太古神话里走出来的鬼神，这是极高等级的进化姿态！
　　她捂住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感觉心脏仿佛又被无形的手攥紧。
　　“不要害怕，如果情报没有出错的话，目标最多就只有五阶，即便是在进化姿态，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黑判官狠狠地抹去唇边的鲜血。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夜的目标竟然会是麒麟。
　　本该死去的人，却诡异的出现在东京。
　　甚至出现是隐修会的据点里。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换做平时，两位判官不会多说哪怕一句话，他们会直接动手。
　　现在的情况却有些不一样。
　　两位在黑暗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判官，如今的模样却是那么的狼狈，两个人的面容毫无血色，胸口的衣襟也都被掏了一个洞，好在胸前都染着猩红的血污，倒是不至于过于滑稽，更不会导致走光之类的情况，只是看着触目惊心。
　　顾见临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到底惹了谁。
　　的确是师兄的手笔。
　　轻而易举的就能秒杀两位圣域级，剥夺了他们最后的保命手段。
　　之所以没有赶尽杀绝，应该就是留给自己了吧。
　　倘若是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鲁莽到独自一人面对两位圣域级。
　　而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
　　首先这两位圣域级并没有掌握任何一种至高律法。
　　其次，他们的状态很差，已经被重创了一次。
　　最后，他目前的战斗力前所未有的强悍。
　　“歌声是你们搞出来的么？”
　　他抬起头，酷烈的黄金瞳里仿佛流动着赤金色的熔岩，嗓音嘶哑冷酷。
　　白判官冷着脸问道：“你说什么？”
　　“不要跟他多说废话，争取五分钟以内拿下他，务必要留活口。麒麟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在我们的手上，否则秩序世界一旦震怒，我们必死无疑。”黑判官冷冷地凝视着街上如恶魔般的少年，忽然听到一阵电话的声响。
　　那是顾见临的手机。
　　他自己的手机，自从到了东京以后就一直放在麒麟之楔里。
　　很少拿出来。
　　这个时候电话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顾见临竟然接听了电话。
　　电话里，所罗门先生的声音响起，优雅地感慨道：“不愧是青之王的学生，不得不说我之前一直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掌握着这种伟大的力量，还把幽荧律法修行到了如此高深的境界。呵，本来我还以为你死了。”
　　顾见临沉默不语。
　　“如今看来，亲爱的云雀小姐应该在你的手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取得她的信任的，但我们不妨来做一个交易。我们让歌声再次响起，云雀会彻底失去自我，届时也无法再掌控你。我们的人，会把她给接走。”
　　所罗门先生轻笑道：“而我会保证你回到秩序世界，在以太协会里当你的太子爷，继续当总会长的乖宝宝，青之王最后的传人，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顾见临隐约听到内心深处响起的，嘲弄的冷哼声。
　　“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
　　顾见临对着手机嘶哑说道：“你是怎么想到，要跟我谈判的？”
　　所罗门先生笑道：“我设下的这个局，本来的目标不是你，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在及时止损。我没有底气，而你同样也没有。我在赌，你也在赌。你的师兄现在在跟不周山的人交手，那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伪祖们。”
　　他顿了顿：“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能赢呢？万一他撑不住，歌声再一次出现，那么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无法承担这种风险，你还有几个月就要成年了，而成年人所必要掌握的一个生存技巧就是……妥协。”
　　深夜的东京起了风，不知是不是苍穹的极处盘踞着一尊青龙的缘故。
　　这座城市里起了一层雾，水汽在天空里弥漫，伴随着滚滚汇聚的乌云，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雨，而前兆是如此的压抑，只有恐怖的龙吟声回荡。
　　“抱歉，我相信我的师兄。”
　　顾见临漠然说道：“如今看来，你们隐修会的情报做的不怎么好。”
　　电话里，所罗门先生沉默一秒：“何出此言？”
　　“如果你们真的了解我，那就不会来跟我说什么一笔勾销。”
　　顾见临抬起酷烈的黄金瞳，一字一顿，字字寒冷：“我的世界里，只有不死不休。”
　　咚。
　　电话挂断。
　　在他的认知里，师兄当然是不可能输的。
　　而想要找到歌声，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那就一个不留。
　　全杀了，就好了。
　　一个很简单的排除法。
　　顾见临大踏步地走出火海，随手把手机一丢。
　　“准备好了么？”
　　他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宛若妖魔般的影子从他的背后苏醒。
　　那是绝美的少女，美到惊心动魄的绝色容颜，墨染的黑发如瀑布般摇曳在火光里，隐约有漆黑的雾气千丝万缕地缭绕着她，勾勒出绝妙的诱惑曲线。
　　眼角眉梢流露出魅惑的意味，一抹绯红的眼影浓艳如血。
　　她宛若浴火诞生，刹那间绽放出的美已经达到了一种极致！
　　这是麒麟禁咒诞生的影子。
　　却又超出了他本身位格的强大。
　　因为这个影子目前成为了容器。
　　云雀的容器。
　　“呵。”
　　隐约有嘲弄的嗓音响起，如此的空灵曼妙：“多谢！”
　　白判官的危险预知当场炸裂，惊恐尖叫：“快逃！”
　　黑判官悚然而惊，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如同炮弹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一栋商场大厦上，磅礴的冲击席卷开来，玻璃幕墙轰然爆碎！
　　漆黑的夜幕里，绝美的少女通体萦绕着雾气，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那双妖异魅惑的竖瞳，恍若燃烧。
　　“大小姐？”
　　黑判官呕出一口鲜血，喃喃说道。
　　云雀眼神睥睨，宛若一道血色的残影般稍纵即逝，骤然贯穿他的身体！
　　咔嚓一声，鲜血狂喷！
　　夜色里响起黑判官绝望的哀嚎！
　　“不！”
　　白判官眼神惊恐，那是她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兄长，此刻却被无情的残杀。
　　忽然间，她却忽然感觉到恐惧，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因为狂暴的星团在天空里盘踞汇聚，燃烧的星光是如此的炽热滚烫，云团的缝隙就像是神明俯瞰的森严眼瞳，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毁灭的天罚。
　　“我刚出道的时候，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就是魔术师。”
　　顾见临纵身跃起，宛若炮弹般砸在高架桥上，黄金骸骨的灵体轰然暴涨，宛若巨灵神一般笼罩着他，狰狞可怖的骨骼增殖蔓延，四尊燃烧的鬼手交错盘旋。
　　每一尊鬼手的掌心都缠绕着狂暴的电弧，纷纷凝聚出一柄漆黑的雷霆之枪。
　　“没想到我面对的第一个圣域级，还是魔术师。”
　　他嘶哑说道：“来吧，让我见识一下，圣域级到底有多强。”
　　就像是命运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只是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判官眼瞳里泛起一抹疯狂的意味，血色疯狂的氤氲：“这是你逼我的。”
　　顾见临嘶哑地笑了笑。
　　这种感觉他真的太过熟悉了。
　　……
　　……
　　咔嚓一声。
　　月姬冷漠地一甩天丛云剑，最后一个敌人在她的面前跪倒在地，头颅滚掉。
　　她站在街角的情趣用品店，眺望着高架桥下的战场，淡漠说道：“看到了么？这就是我的选的男人。十二位黄昏候选，主力前线八人，全灭。”
　　“战斗用时不超过三分钟。”
　　她平静说道：“请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逃走？”
　　电话里，姜明砚陷入了沉默。
　　“这辈子你给我的选择只有妥协和委曲求全，要么不让我成为升华者，要不然就是让我回到姜家做一个庶出的族人，又或者就是让我快逃。”
　　月姬骄傲地抬起下巴，冷哼道：“而在他的身边，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也用不着像丧家犬一样毁掉分身，从此躲在峰城不敢出来。事实证明，你的眼光的确不怎么样，你不喜欢的人，比你要强得多。”
　　姜明砚沉默了很久，冷冷说道：“那十二个姜家族人倒是小问题，黑判官和白判官可是两个圣域级，你真当他天下无敌了？你哪来的自信？”
　　月姬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他可是答应过我，会考虑一下我们的感情问题。”
　　她无声地笑了笑：“所以他不会死，更不会输。”


###第三百六十章 师兄弟的战场，以太协会的支援
　　东京的上空回荡着防空警报，整个城市的市民们都在拼命的赶往地铁站和防空洞，街上的车流都堵在一起，司机们拼命按着喇叭，破口大骂。
　　所谓的高素质国民，在灾难降临的时候表现得似乎也跟其他国家无甚区别。
　　很少有人能够看到，夜幕里有森严的巨龙冲天而起，然后被亿万道炽热的青色闪电撕裂，巨大的龙尸像是陨石一样坠落，泼洒出来的鲜血宛若灼热的熔岩，喷溅到房屋上的时候便燃烧起来，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幕。
　　“哦豁，太可怕了。”
　　军师打着一柄伞，穿行在空荡荡的长街上，仰头望天。
　　炽热的龙血就像是一场暴雨，顷刻间就点燃了这条长街，不知道他的伞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能够承受得住如此炽热的血液，让他不至于被烧成焦炭。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戾的一面。”
　　幽冥处在虚化的状态，感慨道：“我跟他认识那么久，他一直都很温和，无论被人怎么算计都不会生气，而且信奉承诺，言出必践。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他是真的温文尔雅，现在这年头很少有这么好脾气的人了。”
　　军师笑道：“那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过去。”
　　幽冥意外地挑眉：“怎么讲？”
　　军师望向夜空里泼洒的血雨，笑眯眯说道：“因为不周山是他的本家啊。”
　　幽冥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军师幽幽说道：“你知道的，不周山的古神族们早年一直在寻找能够有效入侵人类世界的方法。因为五大古神氏族是互相制衡的，没有一家愿意不计一切代价征服人类世界，不然不就是给其他的氏族做了嫁衣，白打工么？”
　　“早在数千年前，烛龙尊者就离奇失踪，不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寻找什么，而祂的氏族则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想办法制造混血。”
　　他解释道：“因为他们发现人类世界会有极个别的个体极其强大，例如两千多年前的始皇帝政，还有当时的公子扶苏，诸子百家的大贤们。亦或是早年的太清和太华，青和赤这样的更是极端中的极端。”
　　“混血有什么特点？”
　　幽冥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方式。
　　古神族和人类怎么交配，太奇怪了。
　　“简单来说，就是让远古先民，也就是古老的神侍跟人类结合，生出来的依旧是人类，不会有古神族的特征。但由于父母的一方对古神族是绝对忠诚的，那么其后代是有极大的概率对会古神族天然亲近，甚至会认祖归宗。”
　　军师蹲下身，望着如熔岩般流淌在斑马线上的龙血，说道：“从理论上来说，这确实是有可能的。因此不周山的古神族从世界各地抓来各种各样的适应体，诸如玛雅人，再比如盎撒人，还有一些维京人。”
　　幽冥忽然间就明白了。
　　景辞就是一个混血，而且还是双重含义的混血。
　　因为他具备很多维京人的特点，高大的体格比例几乎完美，黑色的眼瞳里隐约还透着一丝的蓝色，深陷的眼窝让他的眼神愈发深邃，五官更加的立体。
　　“嗯，景辞的母亲就是维京海盗的后代，作为祭品生下了这个孩子，他的出生是被祝福也是被诅咒的。因为在预言里，他会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会成为守护烛龙氏族的最强战士。而他的母亲，在宗教意义里则被称之为血之圣杯。”
　　军师摇头说道：“当然这是现代的叫法了，总之你可以理解为，本来卑贱的人类女人在生下了如此强大的后代以后，她的身体和灵魂就已经升华了。古神族们会亲手杀死她，用她的血来浇灌祭坛，赐予她无上的殊荣。”
　　“这对人类而言未免有点过于残忍。”
　　幽冥评价道：“可悲。”
　　“更可悲的还在后面呢。”
　　军师耸肩：“这群家伙是当着景辞的面，把他母亲杀了的。那个时候他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七年后他觉醒了，产生了灵视。他回忆起了自己的母亲被杀死的那一幕，因为那个女人死前一直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景辞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因此他暴走了。”
　　他幸灾乐祸道：“本来，景辞是不周山培养出来的战士，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的仆役。只可惜，不周山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仆役暴走以后展现出惊人的力量，杀死了同阶的一百二十七位新生祖。这个记录到目前为止，都是绝对的禁忌。”
　　幽冥眼神微变，要知道人类和古神族是有一定实力差距的。
　　尤其是在古神界里，这种差距尤为明显。
　　哪怕是新生的祖，也一定比人类的新生儿强大，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一般而言，作为人类你能够单枪匹马战胜一位新生祖，你就可以自称天才。
　　而景辞却可以一个人杀死一百二十七位新生祖。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你知道的，斩鬼途径也是强者通吃，只要你比你的对手强大，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将其杀死，瞬息间蕴藏着无数的计算和变化，一刀就是终极胜负。”
　　军师耸肩：“一百二十七位新生祖的死亡，甚至让古神族都感觉到了恐慌，而且预料中的认祖归宗根本就不存在。古神族们认为自己培养出了怪物，却又想知道他为何如此强大，因此就将他封印了起来。”
　　幽冥恍然大悟：“直到若干年后，青之王来到了不周山，释放了他。”
　　苍穹之上的青龙咆哮，龙吟声像是雷暴一般震怖着世界。
　　军师打了个哆嗦，否认道：“不，他不是被释放出来的。”
　　幽冥一愣。
　　“景辞被封印在地下的溶洞里，那是地狱般的地方，用来关押古神族里的罪人。问题在于，古神界里灵性充裕，地下的溶洞里资源丰富。”
　　军师苦笑道：“青之王打到不周山的时候，景辞已经自己杀出来了，他经历过千年的封印长眠，在苏醒后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晋升到了圣域。我说过，他是天生的王者，却被杀戮的意志所操控，走到哪里都是血流成河。”
　　“景辞的怒火是天罚一般可怕的东西，他挣脱封印的一刻起就注定要把这个世界烧成灰烬，直到他遇到了青之王，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只有青之王能够压制住他的杀意和戾气，因此他们两个才成为了师生。”
　　他挠了挠头，哭笑不得：“你觉得他温文尔雅性情温和，那是他真的有在努力修行，而且本该已经能够放下仇恨了才对。只可惜，不周山并没有彻底放弃入侵人类世界的计划，他们把注意打到了灵柩计划上。”
　　幽冥眯起眼瞳：“白泽氏族的灵柩计划？”
　　“烛龙氏族应该后悔自己创造出了这么一个怪物，甚至还三番四次的招惹他。白泽氏族最早的灵柩实验体，当初的战略意义不亚于如今的雷霆。”
　　军师像是个代入故事的说书人，哀声叹气：“本来这个实验就算失败，实验体也不会有什么事，偏偏有烛龙氏族的人来捣乱，他们是来抢夺灵柩秘术的，而且强行打断了实验。姜纯阳这老家伙也参与过，不然你以为他们怎么会合作？”
　　幽冥若有所思：“那个实验体就是……”
　　“嗯，景辞的恋人。”
　　军师吐槽道：“我记得有人说过，一个男人一生中会有两个最重要的女人，一个是他的母亲，另一个就是他的爱人。好嘛，不周山的古神族们把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全都夺走了。你以为他为什么闲的没事就去不周山大开杀戒？”
　　幽冥微微颔首：“怪不得不周山这些年来的祖越来越少了。”
　　“可不是嘛，虽然那个女人没有真的死去，但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军师仰头望天，叹息：“五千年的沉睡，太久啦。”
　　幽冥吃了一惊，人类怎么可能沉睡五千年。
　　军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内心所想，眼神里颇有深意。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他的爱人是人类的错觉？”
　　他笑道：“你还太年轻了啊。”
　　幽冥耳边仿佛有惊雷炸响，这种级别的八卦已经足以打碎他的三观。
　　“对，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答案。如今沉睡在天衍阁的那位是一个古神族，而且还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始祖，古名为鹿蜀。”
　　军师很热衷于讲述这种八卦，因为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别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你想不到吧，人类和古神族还真有谈恋爱的。只不过这是极个别的个例啦，因为白泽氏族也在想办法适应人类世界的环境。”
　　“那位伟大的始祖早就把自己搞得一团糟，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是无论如何，祂都是一位始祖，能被祂看上的人，必然是天生的王者。”
　　他幽幽说道：“那是2001年的一个秋天，景辞在北美暴走失控，整个华盛顿都快要被他毁掉了，青之王对那个国家一向没有好感，所以也懒得管。”
　　幽冥沉吟片刻：“据我所知，华盛顿并没有被毁灭。”
　　“当然，因为有一个人阻止了他，当时整个城市都回荡着刀剑的轰鸣声，有人说那是超人对战达克赛德。事实上，景辞遇到的是那位始祖啦，那真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浪漫故事。”军师把故事娓娓道来，讲得声情并茂。
　　幽冥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当他听完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以后，再次望向从天而降的巨大龙尸，认真评价了一句：“这确实是活该。”
　　“景辞面对别人或许会心慈手软，却唯独不会对不周山的古神族们手下留情，除了那位血色的至尊之外，没有人能承受住他天罚般的怒火。”
　　军师笑道：“我甚至怀疑，等到青之王寿终正寝，景辞会再次杀入不周山吧？那位强大的苍龙始祖，究竟能不能挡住这位新王的君临呢？”
　　“总之，青之王的两个徒弟，真让人眼馋啊。”
　　他转身望去，耸肩道：“还有那边的那位爷，我特么真是服了。”
　　幽冥眺望远方，吃了一惊。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否则的话应该不是这样的局面才对。
　　他沉默片刻，再次定睛望去。
　　好吧，这一次被打得更惨了。
　　不会吧。
　　不会真有人七阶打不过五阶吧。
　　“很正常啦，这位爷刚一出道的时候，献祭的就是两个倒霉催的魔术师。这个途径到底是哪位古神衍生出来的，当初青和赤从宇宙深处回来，也没能得到答案。这一战怕是要载入史册了，魔术师这个途径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不知道军师看到了什么，微微颤栗说道：“不行，真的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这位爷实在是太狠了，还好我不是魔术师途径。”
　　幽冥不得不承认，他竟然也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幻术对他无效？”
　　他忽然说道。
　　军师微微颔首：“嗯，魔术师途径从四阶到六阶全都是幻术。”
　　幽冥沉默片刻，眼神变得怜悯起来：“到了圣域级……”
　　“是的。”
　　军师眼神悲悯：“圣域级的新能力是领域型幻术。”
　　“我记得白判官的神话武装都是幻术专精，她既不是天人也不是进化者。”
　　幽冥低声说道：“她还能活多久？”
　　“没救了，等死吧。”
　　军师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担心另一个问题。”
　　幽冥转头望向他。
　　“本来东京爆发实验体，秩序世界的人就要来找我们的茬。”
　　军师抬手指向远方那个暴虐的恶魔，面无表情说道：“现在这位爷高调现身东京，而且对我们的人大开杀戒。你觉得，以太协会的人会不会认为，他们的太子爷流落东京，遭到幽荧集团的大规模猎杀，甚至还出动了圣域级下场。”
　　“而且我还亲自做主，要把他的小女友嫁到司家。”
　　他认真问道：“以太华对这位爷的宠爱程度，你觉得这次来的人会是谁？”
　　幽冥沉默良久，严肃说道：“天亮之前，您还有给自己订个墓地的时间。”
　　军师憋了半天。
　　“记得给我坟头上多放几朵花。”
　　……
　　……
　　东京成田国际机场，出入境大厅。
　　凛冬大踏步地走出专属通道，当他现身的一刻起整个大厅内的温度骤降，无论是机场的工作人员，亦或是深夜准备出行的乘客，都被冻成冰雕。
　　“太虚。”
　　他的面容不怒自威，像是一尊忿怒的密宗佛像：“你确定没有出错？”
　　耳机里响起温婉的女声：“判断失误的概率不超过千分之一。”
　　不超过千分之一。
　　这位以太协会的副会长整理着自己的西装，淡漠说道：“那就准备行动吧，A组跟着我直接杀到幽荧集团的总部。B组空降八岐社的本部，我要在最短的时间控制瀛洲政府，凡是遭遇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明白。”
　　韩晶冷冷回应道。
　　她今夜是一袭长风衣，踩着高筒靴走出冻结的大厅。
　　她的背后是半支守夜者的秘密部队，全员都接近圣域级。
　　而作为战力保障的是审判庭的夜刀圣者，这个苍老的老人从永生之海归来以后似乎又有精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杀气也凌厉至极。
　　凛冬转身，望向身边的老男人：“这么多年没上战场了，没问题么？”
　　牧锋今晚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拎着一个刀袋。
　　他的眼神凌厉摄人，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刀，暗藏锋芒。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刀袋的手紧绷着，血管跳动。
　　“我们的战力绝对充裕，你的位阶刚刚恢复，后遗症还没清除，要小心。”
　　他犹豫了一下：“多照顾一下雷霆，她的心情要比你复杂得多。”
　　牧锋嗯了一声，跟着他走出了大厅。
　　私人飞机停在暴雨里，像是巨大的鹰隼般，凝视着深沉的夜色。
　　“准备好了？”
　　有人轻声说。
　　灯光照亮了她的脸。
　　姬纣淡漠说道。
　　“嗯。”
　　白发的少女也轻声回答。


###第三百六十一章 他到底有多强
　　这架私人飞机的舷窗外是狂风暴雨，隐约可见一尊森严暴怒的青龙盘踞在云雾里，伴随着可怖的电闪雷鸣，像是要把黑暗给点燃。
　　“景先生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唐绫抬起清冷的美眸，眼瞳里是冻结的寒意，她素白纤细的手就放在旁边的吉他箱上，手指敲打着颇有节律的拍子，伴随着她的呼吸节奏。
　　她的眼瞳时而泛起酷烈的金色，有时又闪过妖艳的朱红。
　　自从永生之海归来以后，她在同阶里已经再也找不到对手了，就连守夜者和审判庭两个部门的资深六阶都不是她的对手，甚至被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她也在准备晋升剑宗途径的下一个位阶，其名为剑鬼。
　　剑宗途径的命名都很简单粗暴，剑修，剑狂，剑痴，剑灵，剑魂。
　　在圣域级之前最后的一个门槛，就是剑鬼。
　　到了这个位阶，剑宗途径的杀性会前所未有的重。
　　“你是想去帮景辞，还是想去找他？”
　　姬纣不屑说道：“如果是前者，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世界上能奈何得了他的人不多，莱茵和凛冬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想让他动真格的，必须得让一位始祖来，还不能是夔鸟这种弱一些的，得是不周山的苍龙才行。”
　　她的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破旧古籍。
　　古籍里的一页用墨迹勾勒出呼风唤雨的森严古龙，穿行于苍茫的大海。
　　另一页是手握权杖的君王，王座跪拜着无数的子民，他们用九十九根巨大的青铜柱环绕着祭坛，每一根柱子上都缠绕着龙的图腾，腾云驾雾。
　　“听说烛龙尊者不在的时候，不周山就是由苍龙始祖为尊。”
　　唐绫心不在焉地说道。
　　以太协会有一个专门的培训基地叫做中央灵枢院，几乎所有的欧米伽序列都在那里接受过严格的训练，而隐史就是他们必修的一门课程。
　　当然，顾见临这种野路子除外。
　　毕竟是青之王的学生，大家都以为他什么都懂。
　　而青之王却觉得，自己的学生去了以太协会，哪里还用得着自己去教。
　　至于太华则认为，自己的这个徒孙的人脉那么广，迟早有人教。
　　升华者不学隐史，就相当于你出门没带脑子。
　　所谓隐史，就是隐秘又真实的历史。
　　比如这本古籍记载，大约公元前334年至公元前110年间，古百越部落曾经建立过一个叫做闽越的王国，而这个国家曾经有一段时间突然崛起，并且信奉一位能够穿行在沧海里的神明，他们向大海献祭，祈求神的恩赐。
　　那时的闽越王国几乎强大到能够威胁到西汉的统治。
　　甚至公然挑战当时人族的统治者，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汉武帝。
　　最终被武帝亲手降下天人界域所灭国。
　　后来考古学家证明，闽越王国在隐秘的历史里，竟然也是一个君权神授的国家，而他们信奉的神明正是来自不周山的苍龙始祖。
　　一位古老又暴虐的古神。
　　“这是景辞的私人恩怨，倒是不用你管，也没人能管得了。”
　　姬纣嘲弄说道：“你是怕他出事吧？”
　　唐绫沉默不语，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既然想立刻赶到他的身边，转而又变得忐忑不安，生怕消息是假的，扑了个空。
　　那样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有多么难过，大概会当场崩溃吧。
　　姬纣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本来是不打算太早告诉她，那个小家伙还活着的事情。
　　怕的就是她乱来。
　　没想到，那家伙竟然直接玩了一出黑麒麟大闹东京。
　　这下倒好，直接瞒不住了。
　　要不是她在这按着，恐怕真的要出大事。
　　“你喜欢他？”
　　姬纣忽然问道。
　　唐绫微微一怔，从未想过对面的这个女人能说出这种话。
　　毕竟像姬纣这种大人物，从不会谈感情。
　　“我也是人，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姬纣淡淡说道：“你并不是一个传统的人，不会因为跟他产生了神交就会觉得自己是他的人了。那次的意外这只是推波助澜而已，更何况你失身于他却又不觉得恼怒，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不是么？”
　　唐绫难得羞恼，默默地把头扭开，脸颊泛起一抹酡红。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懂你。”
　　姬纣瞥了她一眼：“你会喜欢那种心无旁骛又坚定执着的人，只有那种内心没什么欲望的人才不会让你感到厌恶。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是同类，都是被困在过去的人，童年的时候被这个世界亏欠的太多，自然会抱在一起取暖。”
　　“更何况从外在条件上，他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配得上你的人。”
　　她想了想：“长得也挺好看的。”
　　唐绫无声地抓紧衣摆，低声说道：“别，别说了。”
　　“哼。”
　　姬纣冷笑道：“你要是喜欢，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你在他家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大胆，现在又变得畏畏缩缩了，你在怕什么？”
　　这确实戳中了唐绫的死穴。
　　当初她以为他死了，因此她要作为他的恋人，去给他的家人尽孝道。
　　哪怕一辈子单身都没关系，她是他的人。
　　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亦或是心。
　　只是突然得知他有可能还活着以后，她的心就乱了。
　　她希望他还活着。
　　但又不知道今后该怎么面对他。
　　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
　　“你是我的接班人，既然喜欢什么就去争。”
　　姬纣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只可惜就目前而言，那个地方对你而言太危险，而且就算直接赶过去也来不及了。你是他的人，你要去救他我管不着，但我不会看着你去白白送死。按照计划行事，不准乱来。”
　　唐绫明显紧张起来，蹙眉问道：“那他怎么办？”
　　姬纣呵了一声：“他到底有多强，你不知道？”
　　唐绫想到登仙之阶上那个微暖的后背，清冷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暖意。
　　姬纣双手抱胸，不屑说道：“能带着你走完登天路的人，本身就不可能是弱者，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两个我也不够他一个人打。”
　　唐绫凝视着她的威严肃穆的眸子，轻声问道：“那您为什么会来呢？”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病得很重。
　　很重。
　　姬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凝视着舷窗外的暴雨，眼神冷漠至极。
　　她确实病了，但就算是病得再重，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能冒犯的。
　　而且东京这座城市总给她一种熟悉的味道。
　　似乎是跟某个故人有关。
　　再加上姜纯阳那个老鬼在，她还是要来镇个场子的。
　　不然谁来给这些年轻人们撑腰呢。
　　……
　　……
　　咔嚓！
　　顾见临低头望去，一张锋利的纸牌深深嵌进笼罩在他胸前的金色骸骨里，细密的裂纹蔓延开来，甚至有晶莹的骨骼碎屑飘落，被风吹散。
　　“只有这种程度了吗？”
　　他冷漠地抬起头，头顶的一双尊贵麟角被火光烫出耀眼的金色。
　　墨玉面具下的嘴唇线条是如此的坚硬冰冷，分明没有表情，却又狰狞可怖。
　　酷烈的黄金瞳流转着赤金色的熔岩，倒映出暴雨里步步后退的女人，还有她惊惧莫名的表情，就像是即将坠入深渊的恶鬼，如此的绝望又卑微。
　　时隔将近三个月，他确实体会到了自己的成长，当初压迫得他无法喘息的纸牌刀，如今打在他的灵体上就像是挠痒痒，甚至连防御都破不了。
　　当然，这是因为金乌剑鞘大幅度增强了他的防御力。
　　否则的话，圣域级的纸牌刀应该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白判官骤然炸成一团烟雾闪身到安全距离，半跪在雨幕里气喘吁吁。
　　她面容被汗水和雨水浸湿，妆也已经花了，像是个青面獠牙的女鬼。
　　只是眼神里却满是惊惧和恨意。
　　“我不知道你在惊恐和绝望什么，因为你还有很多的超凡能力都没有用，你现在表现的就像是一个一阶的魔术师，根本就不像是圣域级。如果你想玩猎人戏耍猎物的游戏，那你真的太天真了。还是说，你在拖延时间？”顾见临漠然地行走在空荡荡的高架桥上，暴雨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被蒸腾成水汽。
　　他赤裸着上半身，铁铸般的鳞片是滚烫的，因为体温急剧升高。
　　每走一步都像是地狱里的恶魔，在地上留下烧灼的脚印。
　　宛若鬼神般的巨灵骸骨仰天咆哮，四肢鬼手分别握住一柄漆黑的雷霆之枪，就像是神明降下可怖的雷罚一样投掷出去，狂暴的电弧迸射，爆炸轰鸣不绝。
　　白判官就只能依靠速度在炸裂的电弧里闪转腾挪，却依旧被狂暴的雷霆轰得遍体鳞伤，甚至半边身体都被炸得焦糊，散发出一股烤肉味。
　　“你是在嘲讽我吗？”
　　她凄厉的吼叫道：“你竟然敢嘲笑我！”
　　愤怒之余，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卡牌，骤然飞旋出去。
　　漫天的纸牌如刀锋般切裂暴雨，绞杀着迎面走来的恶魔般的少年。
　　那些纸牌刀旋转着切割他的金色骸骨，迸溅出的火星稠密如织！
　　白判官看到这一幕，简直头皮都发麻！
　　魔术师本就不是擅长力量的途径，他们最依仗的是幻术。
　　圣域级的梦魇轮转绝阵她一开始就已经施展开来，她眼中的世界早已构筑成阴森可怖的地狱幻境，身处幻觉里的人会不自觉的被影响，仿佛陷入永生永世的轮回里，自身的力量越愈发的衰弱，生命气息也会一起流逝。
　　而且你越是强大，那么你就陷得越深。
　　而这个能力的代价，就是她自己的精神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从而变得歇斯底里，失去冷静。
　　问题在于，眼前的这个少年丝毫没有被影响。
　　仿佛她施展的梦魇轮转绝阵根本就不存在！
　　这个能力是大范围的技能，几乎可以笼罩整个街区。
　　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包括她自己。
　　因此需要消耗她一半的灵性。
　　偏偏是如此巨大消耗，却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优势！
　　至于超维级的三个超凡能力她也已经用过了，都是针对于个人精神的幻术。
　　体感时间操纵，五感完全催眠，诡影分身。
　　无效。
　　统统无效！
　　前两个能力对方完全不受影响。
　　最后当她施展分身来迷惑敌人的时候，却总能被轻而易举的识破。
　　超凡级的能力，催眠术和死亡幻象更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完全不像是七阶的圣域级。
　　而是一阶的戏法师！
　　只有零阶的被动危险预知疯狂的警示，还有宛若刮痧板的纸牌刀。
　　最后就只能靠着瞬移术来逃命！
　　这是何等的屈辱！
　　一阶！
　　魔术师途径本是一个很强大的职业，她们行走在城市里就像是天生的掠食者，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催眠别人，做到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在超凡世界里，也能够随意进行渗透和暗杀，往往在神不知鬼不觉般秒杀目标，全身而退。
　　她是相当优秀的魔术师，在黑暗世界里享有赫赫凶名。
　　唯独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幻术失败了。
　　那个人就是景辞。
　　在今天以摧枯拉朽般的气势碾压了她，废掉了她保命的神话武装。
　　纸人替身。
　　那场战斗输的不冤。
　　白判官作为魔术师，凭借自己的能力，感知到了敌人的一部分精神意志。
　　那是唯有经历过千锤百炼，还有血和火的厮杀，才能够磨练出的意志力。
　　绝非常人能有。
　　因此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她很有自信。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又能多么坚定的意志。
　　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轰！
　　顾见临骤然加速，强行冲破了雨幕，溅起破碎的水花。
　　巨灵骸骨的四尊鬼手合拢，诸天神雷迸发出千鸟齐鸣的尖啸声，千丝万缕的狂暴电弧染上了漆黑的暗能量，汇聚成一柄狰狞森然的巨斧。
　　伴随着轰然的巨响声，高架桥被硬生生斩断，无数道凄厉可怖的裂隙纵贯千米的距离，甚至连承重柱都在顷刻间动荡，浮现出蛛网般的裂隙。
　　白判官从一团烟雾里倒飞出来，在泥泞的水泊里翻滚，她的左肩竟然已经被撕裂了，烧成焦炭的手臂就横陈在她旁边，伤口也是一片焦黑。
　　轰隆隆。
　　恐怖的星团在黑暗里汇聚。
　　“你让我想到了我的一个故人，他的名字叫小丑。”
　　顾见临认真说道：“一个二阶的催眠师。”
　　砰的一声，白判官再次凭借瞬移术拉开距离，尖叫道：“你说什么？你居然拿一个二阶的垃圾来羞辱我？那是什么东西？他也配？”
　　顾见临抬手散去掌心的雷霆，纵身一跃跳到断裂的高架桥对面。
　　他雨泊里行走，淡淡说道：“你的表现，还不如他。”
　　白判官眼神骤然炸裂。
　　“当时他比我高两阶，还凭借畸变把我逼入了绝境。”
　　顾见临眼神里跳动着金色的光焰，漠然说道：“你也比我高两界，却又做不到让我流哪怕一滴血。你可是圣域级，位阶比他要强的多。”
　　白判官无能狂怒，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是个什么怪物！
　　她痛苦地捂着断裂的左臂，面容如恶鬼般的狰狞。
　　然而这一刻她的表情忽然平静下来，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我的幻术对你统统无效，但想来你应该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来磨练自己的意志吧？我和我哥哥也一样，我们从小在地中海东部的杀手集中营里长大。同期的一千三百四十六个人都死了，只要我和哥哥活了下来。那里就是人间地狱，我至今都不敢回忆。”
　　“哥哥比我强，他能够直面自己的过去，把痛苦转化成力量。而我不行，我太懦弱了，所以我只能跟着他。作为魔术师，我最怕的是内战，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怕。偏偏我遇到了你的师兄，还有你这种怪物。”
　　她低声说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顾见临沉默地抬起右手，血红色的鬼刀被他召唤到手里。
　　他不想多说什么废话。
　　因为他实际上什么努力也没付出，这是至尊位格所带来的馈赠。
　　“我哥哥说，真正的强者是能够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看来他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五阶对抗七阶，绝望的人却是我这个高位者。这个世界总是这么不公平，有天才就会有蠢材。有强大的人，就会有弱小的人。”
　　白判官跪坐在雨幕里，抬起的面容一片沉静：“我是寄生于我哥哥的人，可是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吧？失去了他，我又能怎么办呢？”
　　“抱歉，今夜我要杀的是隐修会的人。”
　　顾见临抬起血红色的鬼刀，遥远的时空被撬动，隐约有神明的气息降临。
　　“我宁愿把你们全杀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他知道，隐修会的暗子就在这群人里。
　　“你不用道歉。”
　　白判官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牙齿里染着殷红的鲜血：“因为你的做法是对的，但我真的没想到你能强大到这种地步，逼得我不得不这么做。”
　　这个时候，风来吹动她的长发，暴露出她额头上的细小伤疤。
　　噗嗤一声。
　　这个女人的胸膛被彻底撕裂，瀑布般的鲜血喷涌出来。
　　空灵曼妙的歌声回荡在暴雨里，仿佛贯穿天地的龙吟。
　　浓稠的血浆里，一条狰狞的古龙咆哮着撕裂血肉，破空而至！
　　轰！
　　浓腥的风，汹涌的气浪，恐怖的音爆。
　　祂吐出了一个音节！
　　——古神语！
　　世界骤然黯淡，唯有古老的龙吟声回荡，如风如雷！
　　顾见临漠然地举着刀，看着扑面而来的古龙，唇角线条坚硬。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古神语，融合！
　　歌舞伎町一番街，这座全亚洲最大的红灯区燃烧着火焰，沥青路面被熔岩般的血液烧灼得千疮百孔，坑洞里冒着浓郁的烟雾，雾气在黑暗里弥漫。
　　暴雨无声地悬浮在寂静的世界里，每一滴雨水都晶莹剔透，倒映出那个行走在火焰里的男人，还有他染血的白色衬衣，一尘不染的白，触目惊心的红。
　　混合在一起，极具冲击力。
　　景辞这种级别的斩鬼途径，对于时空冻结领域的掌控已经炉火纯青，凡是他沿途所经之处连这个世界都要静谧噤声，像是生怕惊扰了他的回忆。
　　“真是久违了，我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你们了，十年还是十五年？”
　　他环顾着破碎的长街，街上是四分五裂的巨大龙尸，就像是被机器整齐分割的巨大尸块，伤口的切面是平整，鲜血汩汩流淌出来，汇聚成河。
　　最后一位伪祖被黑色的太刀钉死在墙壁上，祂的兜帽已经脱落下来，露出面容有种非人般的俊美，肌肤晶莹得像是白玉，却透着诡异的苍白。
　　那柄黑色的太刀竟是如活物般痛饮着祂的鲜血，刀身泛起愤怒猩红的纹路。
　　这位伪祖竟然流露出浓郁的人性，就像是寻常的人类女人一样：“本以为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进步，看来是我们的判断出错了，你是我们一族的造物，又怎么会停滞不前？等你真正挣脱枷锁的时候，毫无疑问会成为天灾吧？”
　　雨水被打破，呼啸的风被强行撕裂。
　　景辞欺身而至，抬手扼住祂的脖颈，漠然说道：“你们一族的造物？”
　　“在你小时候，我见过你的。”
　　那位伪祖笑容诡异，抬起眼睛凝视着他的脸，甚至想要伸手抚摸他。
　　所谓的伪祖，其本质也是移花接木秘术的副产物，原理是以人类的躯壳为容器，承载古神族的意识和力量，就相当于是一种变相的夺舍。
　　有的容器里是一位新生祖。
　　而优秀的容器，则可以容纳一位古老的祖。
　　东京出现的实验体们也是这种原理，只是手段更加的粗暴，造物相对劣质。
　　也就是永久和一次性的区别。
　　至于以太协会的灵柩计划，则属于一种创造新物种的禁忌秘术，能够让人体进行一种特殊的人格分裂，同时拥有人类和古神族的灵魂，是一种新的生命。
　　景辞不知道眼前这位伪祖的名讳，只是确定了祂在千年前曾经见过自己，便抬起血红的竖瞳，淡漠说道：“你见过我，还能活下来，那你应该很强。你的实力对应人类的位阶，应该也有个八阶。你是苍龙始祖手下龙侍，排名第几？”
　　“第六。”
　　伪祖鲜红的嘴唇咧开，轻声说道：“我叫……”
　　景辞的右手骤然收紧，把祂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我不会关心一具尸体的名字，以后也不会再见。”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淡漠说道：“我知道你被杀以后，你的灵魂会回到不周山，经历八千年的时间重新孕育。不妨请你告诉你的主尊，如果祂再干涉我师弟的事情……哪怕只有一次，我就亲自踏破不周山的大门。”
　　这一刻，伪祖的眼瞳里泛起愤怒猩红的血丝。
　　“你知道的，我已经忍耐了太久。”
　　景辞轻声说道。
　　伪祖强行挣扎着，嗓音沙哑狰狞：“那是因为你的师弟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人！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怎样伟大的生命，她的存在只会让两界毁灭！”
　　不周山都会畏惧的生命，最接近至尊级战力的苍龙始祖都为之忌惮，甚至能够让一位古老的伪祖如此的失态，无论怎么想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景辞却冷漠说道：“我不在乎，下次转生的时候，记得找个更强的宿体。”
　　咔嚓一声，伪祖的头颅被他硬生生撕扯下来，喷涌的鲜血冲上天空。
　　景辞漠然地收手，放任这具无头的尸体倒在血泊里。
　　歌声没有停止，他还是需要时刻用龙吟声来压制。
　　也就是说，来自不周山的十二位伪祖没有一个是歌声的携带者。
　　包括这位苍龙始祖的龙侍。
　　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一道稍纵即逝的鬼影闪烁到他的背后，森冷的刀锋划出一道诡异危险的弧线，宛若闪电般骤然贯穿他的胸膛，溅起一蓬鲜血！
　　轰！
　　盘踞在苍穹极处的青龙剧烈颤动，贯穿天地的咆哮声竟然出现一丝的停滞。
　　景辞闷哼一声，反手掰断了贯穿胸膛的刀锋，转身把断裂的碎片甩了出去。
　　作为斩鬼途径的八阶的烛命，神速力领域几乎能够做到挣脱时光的枷锁，因此他的动作是一气呵成的，甚至留下的残影都是支离破碎的。
　　半截断刀破空而去，贯穿了稍纵即逝的残影，骤然钉在对街的墙壁上。
　　可惜却并没有伤到对方，只留下了一道衣角的碎片。
　　那个鬼魅般的黑影却已经消失无踪，就连那柄断刀都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景辞随手拔出胸前的断刀，伤口悄无声息的愈合。
　　这种伤势对他而言根本就造不成什么致命伤害，只是这个世界上能偷袭到他的人很少，已知的人里更是不超过五个。方才的神秘人还是斩鬼途径，能在内战里近他的身，还能够成功给他一刀，甚至能做到全身而退。
　　有意思。
　　景辞转身望向涩谷的方向，毫无疑问这是隐修会做的一个局，每一个环节都配合得天衣无缝，甚至连专门对付他的人都已经出现了。
　　哪怕只是为了创造一秒钟的时间。
　　一秒钟，足够敌人做很多事情。
　　比如让歌声再次响起。
　　师弟的战场已成定局，无论再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景辞沉默地挽起袖子，望着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衬衣。
　　心里想的却是今晚还能把谁给杀了。
　　……
　　……
　　云雀抬起素白秀气的右手，千丝万缕的狂暴电弧汇聚在掌心，赫然凝聚成一柄炽烈燃烧的雷电剑，剑锋是如此的灼热锋利，硬生生撕裂汹涌的元素乱流。
　　一剑斩落，寂静的时空被强行撕裂，凄厉可怖的裂痕贯穿黑暗，伴随着无数破碎的时空之隙闪烁，就像是镜面破碎后的碎片般飘摇，美不胜收。
　　轰隆，时空破碎。
　　冻结的时空里，黑判官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剑撕裂，从眉心裂开一道细密的血痕，直至蔓延到整个身体，最终宛若碎尸块一般四分五裂。
　　漫天的血雨泼洒开来，落在地上就盛开了无数朵摇曳的曼陀罗花。
　　“大小姐……”
　　寂静里回荡着黑判官的叹息声。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尤其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从气息上来看明明就只有五阶，怎么能够爆发出如此伟大的力量，竟然只用短短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能将他秒杀，而他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昔日仰仗的精神意念和元素乱流，在她的斩击下是如此的脆弱。
　　不堪一击。
　　黑判官更无法理解的是，大小姐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要杀他。
　　他一生对黑暗世界忠心耿耿。
　　前不久还在为了搜寻大小姐的事情出力。
　　怎么就会被杀呢。
　　可惜他没有机会再去想明白这个问题了。
　　云雀随手用雷电剑贯穿长街，炽烈的雷霆炸裂开来，把他的尸体炸得灰飞烟灭，甚至连一丝鲜血都没有飘出来，可谓是真正的挫骨扬灰。
　　“不在？”
　　她轻声呢喃。
　　很明显，歌声不是由黑判官所掌握的。
　　哪怕是云雀的未来视也看不清楚，她看到了无数种可能性，却没有一种能够给她确切的答案，因为这件事涉及到的位格太高，是那位血色的至尊。
　　她觉得自己是已经是完美的生命了，却不得不承认目前的缺陷。
　　那就是她不够了解自己，甚至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自然也不如那位血色的至尊。
　　“糟了。”
　　云雀骤然转过身，宛若一道血色的闪电般驰骋在长街上，轰然贯穿一栋公寓楼，强行掀翻了古雅幽静的后院，扰乱了漫天的狂风暴雨。
　　排除法谁都会做。
　　这支小队目前已经全灭，那些令人作呕的伪祖的气息也已经消失。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的白判官一个人。
　　顾见临留下来对付她是有原因的，首先古之至尊的位格保证他的精神不会受到任何干扰，哪怕是圣域级的魔术师都拿他没有任何办法，除非进阶到半神。
　　这本来是最保险的战术，如今却出了问题。
　　因为看似最弱小的，实际上却是最强大的。
　　她轻而易举的挣脱时空的束缚，逆行在时光的洪流里，转瞬间便循着同类的味道来到了高架桥上，磅礴的古神之息在弥漫，金色的光焰在燃烧。
　　宛若恶魔般的少年就屹立在茫茫焦土里，手里举着血色的鬼刀。
　　白判官却已经被开膛破肚，一条染血的蛟龙咆哮着破体而出，狂暴的龙威便如潮水般汹涌的弥漫开来，伴随着古老晦涩的音节，如惊雷般回荡在天地间。
　　俨然是圣域级的威势！
　　如此脆弱的龙威，倘若云雀在全盛状态，轻而易举的就可以破解。
　　包括祂所吐出的那个音节。
　　当然，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要秒杀这种圣域级也是轻而易举。
　　然而就在白判官死亡倒地的瞬间，她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风铃，空灵遥远的歌声再次响彻时间的长河，宛若贯穿天地的龙吟，响彻灵魂深处！
　　咚咚！
　　云雀以手扶额，压抑着即将暴走的灵魂。
　　这一刻她的世界陷入漆黑的深渊，唯有冲天而起的血红色古龙，祂的躯体是如此伟岸庞大，摇曳在盛开的曼陀罗花海里，像是在演奏着绝世的舞姿。
　　隐约有红裙少女的虚影在血海里旋转起来，舞姿是如此曼妙古雅。
　　她的裙摆飘摇，花瓣也飘摇，风也飘摇。
　　就像是要跟她合二为一！
　　轰！
　　云雀骤然仰头望天，她的嗓音不在娇媚空灵，而是宛若恐怖的龙吟！
　　威严森冷的血色竖瞳变得浓郁起来，恍若燃烧！
　　影子被骤然撑爆，而她的本体也被迫现身，被暴雨淋湿。
　　冥冥里回荡着阴冷的笑声。
　　那是所罗门先生的笑声！
　　那尊染血的蛟龙狂袭而来，冰蓝的竖瞳里满是狰狞和残忍。
　　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顾见临眼睁睁望向扑面而来的染血蛟龙，独属于祂的古神语已经解放，古老的领域铺天盖地的笼罩四面八方，他所在的世界急剧降温。
　　这是冰封的世界，极致的绝对零度，一旦彻底解放领域内不存在任何生命。
　　这就是隐修会最终的手段，以被他碾压的魔术师作为诱饵。
　　真正的杀招，就藏在诱饵里。
　　当顾见临以为自己要赢的时候。
　　当他确信自己冲出了这个死局，已经彻底安全的时候。
　　当他认为自己已经彻底碾压对手，在骄傲的战绩面前得意忘形的时候。
　　杀机从天而降。
　　隐修会并不是蠢货，他们必然认真研究过了自己的每一个对手，因为任何能发现其存在又不愿意加入的人，都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人。
　　尤其是顾见临，被他们尤为重视。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但是隐修会确实知道他基本对幻术免疫。
　　顾见临屏住呼吸，因为他知道这是来自一位祖的古神语。
　　而且是圣域级。
　　的确能够对他造成死亡的威胁。
　　问题在于，他从不会得意忘形。
　　生死攸关的一刻，他却忽然把血红色的鬼刀收起。
　　破碎的影子重新在他的面前凝聚，缭绕的黑雾里是绝美又冷漠的容颜，头顶上生出血红色的尊贵龙角，一双妖异的鲜血竖瞳泛着愤怒狰狞的血丝，脸颊生出灼热的龙鳞，宛若铁甲般弥漫开来，泛着诡秘深邃的纹路。
　　磅礴的古神之息暴动，影子赫然施展了古神化！
　　顾见临本就处在古神化的状态，这一刻他脑子里想的赫然都是当初在蓬莱仙岛遇到的那个男人，也就是映射自己未来的命运倒影。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个男人拥有酷烈的黄金瞳和血色的妖异竖瞳。
　　那么接下来。
　　古老的音节回荡在天地间。
　　顾见临闭上眼睛，脑海里回荡的是麒麟的咆哮声，烛龙贯穿天地的龙吟。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左眼是酷烈的黄金瞳，右眼是妖异的血色竖瞳！
　　影子也睁开眼睛，眼瞳深处的颜色跟他如出一辙！
　　——古神语，解放！
　　轰！
　　两位至尊的古神语同时被释放出来，黑暗里仿佛有麒麟和烛龙的伟岸虚影俯瞰着天地，一道无上森严的巨大界域赫然吞噬了整个世界！
　　是的，一道界域。
　　不是两道。
　　而他吐出的音节，也不是两种。
　　而是……一种！


###第三百六十三章 习惯痛苦，忍受痛苦
　　断裂的高架桥上暴雨倾盆，顾见临终于解放了古老禁忌的力量，也把囚禁在内心的恶魔释放了出来，分明只是一个古怪的音节，却又像是演奏着洪涛大海般的弥撒音乐，恍若地狱里亿万亡魂的哀哭祷告，庄严里透着诡异。
　　无尽的黑暗里屹立着伟岸的神明，那是并肩而立的麒麟与烛龙，如同神明般俯瞰着大地，祂们的阴影无止境的蔓延，就像是潮水一样要吞噬世界。
　　吞噬这个世界的还有一道森严的界域，伴随着古老又禁忌的语言蔓延开来，沿途所经之处能够听到麒麟的震怒咆哮，或是贯穿天地的龙吟。
　　宛若恶魔般的少年，宛若恶魔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他漠然地踏过火海，光明被强行的吞噬，暴雨倒卷起来，冲上天空。
　　这一次的对手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祖，藏在圣域级的升华者体内，汲取着血肉的养分和灵魂的养料，在关键的时刻破体而出，向着世界宣泄愤怒。
　　祂的古神语刚刚释放，极寒的界域便已经笼罩世界。
　　若论对古神语的掌控程度，祂自然是要远胜于眼前的少年。
　　然而问题就在这里。
　　为什么这个少年能够释放古神语。
　　倘若今天一切都在隐修会的掌控里，那么这就是唯一的变数，这种巨大的变化能够推翻他们之前所有的推演，在最关键的时刻颠覆战局。
　　顾见临的出现确实是始料未及的，但对于隐修会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
　　隐修会的成员遍布两界，无论是古神族还是人类之间都有他们的成员，想要临时布置一个必死的杀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们太低估这个少年了。
　　染血的蛟龙毫不犹豫地倾尽自己体内的古神之息。
　　近乎压榨出体内的一切力量，集中在古神语上。
　　因为祂感受到莫大的威胁，就像是回到了万年前被神明所统治的年代，至尊们在更高的维度铸就辉煌的殿堂，以无上的神威笼罩星辰大海。
　　亿万生灵唯有跪拜和臣服。
　　那种恐怖的压迫感，只有至尊能够带给祂。
　　因此祂恐惧至极，倾尽全力以后竟是退化成了一个白发的俊秀少年。
　　祂抬起一根手指，极寒的界域急剧坍缩，不再侵蚀这个世界，而是锁定着眼前的少年，像是要把他给彻底吞噬一样，绝对零度的冰点顷刻间湮灭了暴雨，沿途所经之处的时空都被冻裂，像是在无声的消弭，回归虚无。
　　这是现代科学在理论上永远无法达到的绝对零度，此刻在一位祖的禁忌领域内出现，伴随着宛若古钟轰鸣般的声响，极致的寒意弥漫。
　　祂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到底是谁。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伟大的生物。
　　必须要死在这里。
　　必须要趁着他还虚弱，把他杀死在这里。
　　哪怕杀不死他，只是让他沉睡一万年也好，总之这样的生命不该出现。
　　因为这是跟云雀同等的生命！
　　仅凭对现实世界的适应性，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轰！
　　这位祖的左手凝聚出一柄极寒的冰剑，那是最纯粹的力量浓缩，在祂最辉煌的时代只要随手一斩，绝对领域的界域便能吞噬一个部落，万物寂灭。
　　破碎的轰鸣声里，顾见临抬起眼瞳，酷烈的黄金瞳和妖异的血色竖瞳，分别倒映着纵声咆哮的麒麟和冲天而起的烛龙，他分明凝视着前方却没有任何情绪。
　　巨大的森严领域宛若地狱般吞噬着世界，极寒在界域的边缘彻底冻结，却不能够再僭越哪怕一寸。因为神明吐出的音节已经释放出终极的力量，古老的威压如海啸般席卷，就像是麒麟和烛龙的嘶吼咆哮，那种一种禁忌的语言。
　　如此强大的古神语，已经不是外界所能观测到了。
　　倘若有人在远处旁观，只会觉得高架桥上的人诡异的消失。
　　不，甚至连高架桥都荡然无存。
　　能窥见的，只有一片虚无！
　　这就是顾见临创造出的古神语的特性。
　　具有不可观测的性质！
　　这也是他在现实世界第二次施展古神语。
　　不同于上一次。
　　这次他尝试着统合体内的两种至尊之力。
　　麒麟尊者是神司途径的尽头，掌握的是生命的力量。
　　古神语的特性是生死。
　　烛龙尊者是斩鬼途径的尽头，掌握的是时空的力量。
　　古神语的特性是因果。
　　森严的界域里由因果和生死的法则所构筑，生机和死意的流转仿佛象征着因和果的生灭，就像是世界的两极，截然对立又浑然一体！
　　他的手里也出现了一柄武器。
　　那是一柄漆黑的断剑，宛若断裂的权杖般尊贵狰狞，剑身泛着千丝万缕的诡秘纹路，剑柄则像是龙骨般的十字，通体流转着古老的符文，透着惊人的神异！
　　长约七尺，剑锋缺失。
　　麒麟之楔！
　　当他释放出古神语的时候，麒麟之楔终于躁动起来，被他握在手里。
　　这就像是神明施展权柄时的权杖。
　　这一刻，白发少年破空而至，高举极寒的寒冰之剑，一斩而落。
　　顾见临却像是入定般，双手握紧剑柄，剑锋微颤，领域坍缩！
　　千钧一发之际，他抬起眼瞳，一剑斩落！
　　麒麟和烛龙的咆哮声响起，伟岸如神明般的黑影一闪而逝！
　　轰！
　　分明是刀剑的碰撞，却响起雷鸣般的轰响。
　　这并不只是单纯的对斩，而是领域之间的轰然碰撞。
　　对于领域而然，自然是强者通吃，弱者灰飞烟灭！
　　咔嚓，一声脆响。
　　顾见临还维持着挥剑的动作，宛若雕塑般屹立在风雨里，铁甲覆盖的躯体却渗出无数细密的血珠，体内响起崩塌般的轰鸣声，像是有巨人倒下。
　　这是他自己制造的伤势，因为在现实世界释放出古神语是要付出代价的。
　　麒麟之楔颤鸣着，漆黑的剑身倒映出漫天崩飞的冰屑。
　　白发少年也跟他擦肩而过，寒意凝聚的寒冰剑却当场断裂开来，随着一起崩溃的还有他创造的极寒领域，绝对零度被强行剥夺，荡然无存！
　　两者之间的位阶有巨大的差距。
　　祂是货真价实的圣域级，有着压倒性的力量优势。
　　也不是什么被人死克的途径。
　　祂是烛龙氏族！
　　一尊骄傲的龙！
　　然而，面对一位只有五阶的对手，他的古神语却被击溃了！
　　“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白发少年轻声说道：“看来您走出了那一步，尊者。”
　　祂所说的尊者，并不是那位不周山的血色至尊。
　　而是麒麟仙宫的黑色至尊。
　　对于祂而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纷争都不再重要了，属于生命最原始的好奇心驱使着他问出了这个问题，祂实在是无法理解，困惑至极。
　　方才的对斩让祂惊悚，祂的寒冰剑毫无征兆的失去力量，就像是因果线被强行斩断，就像是他从未释放过古神语一样，那么领域自然也不复存在。不仅如此，祂所在的世界里，祂拥有的一切生机都被掠夺，取而代之的是森严的死意。
　　因果被切断。
　　生机被掠夺，死意在弥漫。
　　凋零的寒冰剑骤然腐朽，像是一朵枯萎的冰花。
　　暴雨滂沱，高架桥却仿佛被风化了千万年，裸露出狰狞的钢筋。
　　像是魔鬼的触手，伸向天空。
　　被风一吹，便灰飞烟灭。
　　领域内不存在任何的生命气息，只有死亡的寂静在蔓延。
　　就连时空都在寂灭，因为因果已经崩溃，维度乱流即将爆发。
　　咔嚓一声！
　　顾见临反手一剑，贯穿那枚回荡着歌声的风铃。
　　空灵遥远的歌声戛然而止。
　　白发的少年骤然转身，右手指甲生出尖锐锋利的倒钩，试图贯穿他的心脏。
　　咔嚓！
　　他的头颅高高飞起，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线，喷涌出凄厉的鲜血。
　　不止如此，暴雨笼罩的涩谷区都轰然颤动，一线森冷的寒光几乎贯穿整座城市，屹立在黑暗里摩天大厦都被贯穿，浮现出细密的裂痕。
　　“一条小爬虫，也敢这么嚣张？”
　　云雀已经从遥远空灵的歌声里恢复过来，只要没有那位血色至尊的压制，那么以她九阶烛阴神的位阶，轻而易举就能够碾压一位圣域级。
　　毕竟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命。
　　扑通一声，这位来自不周山的蛟龙倒在血泊里，头颅宛若皮球一般翻滚。
　　灼热的龙血喷涌出来，宛若暴雨般落下。
　　顾见临沐浴着炽热的龙血，双手撑着剑柄。
　　他的眼瞳时而闪灭着酷烈的金色，有时又弥漫着妖异的血红。
　　鳞片一寸寸剥落，骨骼响起破碎的声响。
　　即便痛到几乎粉身碎骨，他也没有倒下。
　　云雀深深望向他的背影，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最近的三个月来，顾见临不是没有尝试过越阶挑战，每一次都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也有很多次都命垂一线，要不是命够硬早就死掉了。
　　尤其是动用古神之力这种底牌的时候，每次都会痛到昏迷。
　　这一次却没有。
　　因为他不能倒下。
　　顾见临知道，隐修会的人就在黑暗里注视着他。
　　那个躲在幕后的所罗门先生，应该已经再次把视线投向了他，甚至能够想象出他阴狠愤怒的眼神，还有逐渐狰狞的表情，甚至是捏破高脚杯的手掌。
　　那个人应该就在暗处品着一杯来自波尔多酒庄的红酒，像是观赏一幕爆米花大片一样旁观着战况，自以为局面已经尽在掌握，还会哼着小曲。
　　当高架桥上的领域扩张，他失去了观测的目标时，表情会出现第一次变化。
　　当那位祖的领域破碎时，他大概会霍然起身吧。
　　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现在他的表情应该很精彩，心里的情绪也要更有趣。
　　对，就是这种感觉。
　　“我很讨厌小时候的自己，因为那个时候不够高，总是要仰头看着大人，你能够感觉到他们并不把你当回事，也不在乎你的感受，听不到你的声音。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他们的话。”顾见临收起麒麟之楔，轻声说道。
　　痛苦如潮水般淹没了他，每一个细胞都有种撕裂般的痛苦。
　　骨骼像是被碾碎成粉末，脏器也在衰弱。
　　“你们这些在幕后掌控世界的人，同样给我那种讨厌的感觉。”
　　他无声地笑了笑：“而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道所罗门先生能不能听到，应该是可以的吧。
　　因为白判官的手机还在颤动。
　　“这是第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顾见临低头凝视着那部手机，低声说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失误了一次就会失误无数次。这次你给了我那么多线索，你要我从哪条线开始查？”
　　那部手机悄无声息的关机。
　　就像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愤然离去。
　　云雀默默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妖异魅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因为在现实世界施展古神语，是她都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那种惩罚的代价几乎是无法承受的。
　　仅有的记忆里，她生来就是凌驾于世人之上的，所向睥睨的强大。
　　从没有人能够伤到她。
　　又怎么配让她痛苦。
　　因此她其实很怕痛，听到那位血色至尊的歌声时，更是痛到窒息。
　　而她也知道，施展古神语的代价有多么的可怕。
　　那是千万倍的可怖刑罚。
　　轰！
　　鲜血如瀑布般喷涌出来。
　　顾见临头顶的尊贵麟角崩溃，宛若铁甲般的鳞片也纷纷脱落下去，他的身体就像是被千刀万剐一般，无数的伤口里汩汩地流出鲜血。
　　古神之息也消弭无踪。
　　这个时候他倒是不像是威严盛怒的古之至尊了。
　　反而像是个有点柔弱的少年，黑发黑瞳，眼神沉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然很痛。”
　　他轻声说道：“但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痛苦。
　　忍受痛苦。
　　只有痛苦，才能让他强大。
　　“你可真疯啊。”
　　云雀感受到四面八方赶来的气息，骤然闪身到他身边，抓着他消失无踪。
　　“我有话要跟你说。”
　　顾见临轻声说道。
　　转瞬间，一男一女消失无踪。
　　夜幕深沉，大雨滂沱。


###第三百六十四章 男祀的作用
　　黎明时分，军师站在断裂的高架桥上，看着沥青路面上的烧灼痕迹，感慨道：“这位三先生还真是强到离谱啊，这是怎么打赢的？”
　　幽冥轻轻抬脚一踩，前方的路面像是风化了千年般脆弱，碎成粉尘。
　　他们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倒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而是前方的道路都已经彻底腐朽风化，看起来一切都完好无损，实则已经脆弱不堪。
　　一种至强的法则力量曾在高架桥上显现过，造成了这种现象。
　　“没想到白判官竟然也背叛了我们，而且还被改造成了实验体，那位栖息在她身体里的是一位圣域级的祖，这种级别的存在不计一切代价释放古神语，理论上能够秒杀一切圣域级以下的存在。偏偏，那位三先生活下来了。”
　　他蹲在地上，捻着风化的粉尘，眯起眼瞳：“当时有种很强大的力量阻挡了我们的窥视，哪怕那种力量消散了都无法进行回溯，这是大小姐的手笔么？”
　　不只是他们，在场的还有两位黄昏的成员。
　　大名鼎鼎的呆傻二人组，星云和鬼眼。
　　“我们真的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鬼眼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瑟瑟发抖：“此地不宜久留！”
　　星云一袭粉色连衣裙在风里飘摇，抬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睁大水润灵动的眸子，好奇问道：“前辈，你在害怕什么？”
　　耳机通讯里，姜明砚冷笑一声，淡漠说道：“你们两个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如果不是要应对秩序世界的人，我们又何必一大早上来这里？”
　　作为黄昏组织最强的霸王途径，她最近始终是单人行动，负责远程架点。
　　当然，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最重要的是，她也想来确认一下具体的战况。
　　昨夜的战斗委实是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那个来自峰城的十七岁少年真的展露出强悍的战斗意志和压倒性的实力，完成了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次越阶挑战，甚至成功挡下一位祖的绝杀一击，最后全身而退。
　　这种骄人的战绩，哪怕是年轻的青和赤都做不到。
　　当年的青和赤再怎么惊才绝艳，也不可能越阶战胜圣域。
　　超凡级到超维级的差距并不算太大。
　　而圣域级的门槛，对于绝大多数的升华者而言，是终生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如果是作为女婿，这种人是无可挑剔的。
　　哪怕是姜明砚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少年的未来不可估量。
　　只要不夭折，一定会成为以太协会总会长那种级别的盖世强者。
　　问题就在于，双方的立场不同。
　　秩序世界和黑暗世界完全对立，青和赤之间更是信仰和理念上的死敌。
　　这是无可调和的矛盾。
　　一架军用直升机轰鸣着降落到断裂的高架桥上，扑面而来的狂风吹皱满地的积水，随着一圈圈涟漪的荡漾，隐约有杀机弥漫开来。
　　轰隆。
　　天边亮起辉煌的金色，就像是神国的大门洞开，云层被烫成耀眼的火红色，仿佛燃烧起来一般，隐约有古钟轰鸣般的声音响起，回荡整座城市。
　　天人界域。
　　凛冬沉默地从直升机的梯子走下来，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像是一尊忿怒的密宗明王，眼瞳里燃烧着辉煌的赤金色，他在经历过永生之海的守关战以后又有精进，如今他施展的天人界域也能够笼罩整座城市，隐隐具备总会长的风采。
　　第二个走下来的是韩晶，她刚从八岐社的总部归来，长风衣上还滴落着鲜血，明显经历过一场血腥的战斗，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眼角眉梢透着煞气，当她出现的时候连风都变得凄寒起来。
　　第三位是夜刀圣者，老人的刀上也淋漓着鲜血，泛着触目惊心的血红。
　　守夜者和审判庭的高层们纷纷走下来，簇拥在他们的背后。
　　一位背着吉他箱的少女沉默地站在风里，她的白色长发如雪般飘摇，黑色的裙摆也在翻飞，像是雪崖上盛开的一朵孤莲，清冷孤傲。
　　“见鬼，以太协会的人真的来了！”
　　鬼眼急得直跳脚：“怎么办，是跑还是跑？”
　　星云呆萌说道：“前辈，你好像没有给我们第二个选择吧？”
　　幽冥沉默片刻，他不得不承认目前的黑暗世界尽是这种奇葩，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掉链子，半点门面都撑不起来，让他这个总裁很没有面子。
　　想当初他也是从秩序世界叛出来的。
　　想要继承王的信念，重振黑暗世界。
　　没想到经营多年，手底下都是这种货色。
　　“放心，不要怕，我自有分寸。”
　　军师见到如此阵仗，倒也并不怎么在意，反而轻松下来：“看来那位三先生的分量也就这样嘛，看起来挺唬人的，实则没什么威胁。”
　　哪怕是作为副会长的凛冬，似乎都不能给他压力。
　　更何况是审判庭和守夜者的那些成员。
　　他的视线越过人群，盯着那个白发的少女看了一会儿，眼神赞叹。
　　“不过是一些插标卖首之辈而已，唯一能把我们全灭了的那个还没成长起来，起码十年内我们的安全的。不管今天以太协会想要干什么，我们都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东京到底是谁的地盘！”军师振振有词。
　　他看起来是信心满满，胜券在握。
　　有那么一瞬间，雨水被人轻轻踏破，涟漪荡漾开来。
　　有人漠然地走过满目疮痍的高架桥，她的步伐是如此的轻盈，却又如雷霆万钧般沉重，深棕色的风衣在狂风里翻飞，竟有种磅礴大气的气势。
　　冷艳威仪的面容没有任何妆点，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
　　如此的威严。
　　如此的肃杀。
　　扑通一声。
　　军师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幽冥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眼瞳也微微一缩。
　　“军师，你怎么跪了？”
　　鬼眼大惊失色：“你不是让我们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吗？”
　　星云连忙想要把他扶起来，认真说道：“军师，站起来啊，干巴爹！”
　　“你们特么的是眼瞎么？”
　　军师没好气地低吼，又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算了，你们别管我了，就让我这么跪着吧，委实说我有点怀念大地母亲的怀抱……”
　　……
　　……
　　砰！
　　丰田阿尔法撞轰然驶向人行道，像是一头水牛撞在了电线杆上。
　　“什么破东西，这么难开？”
　　云雀恼怒地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竟是把底座都给拍断了。
　　“还好昨天因为实验体暴乱的缘故，这座城市已经停摆了，否则的话我们现在一定会被交警逮捕，敌人就会立刻得知我们的动向。”顾见临瘫坐在副驾驶上，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衫，甚至连座椅上都是血。
　　“佩服。”
　　他竖起大拇指：“你连车都不会开？”
　　云雀抓着被她拍下来的方向盘，久久不语。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越阶战胜了一个圣域级的魔术师就膨胀了？”
　　云雀沉默良久以后，漠然地斜眼瞥他，俏脸如罩寒霜，冷冷说道：“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融合了两种古神语很了不起？”
　　顾见临无声地笑起来：“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开车。”
　　云雀嗔怒地瞪着他：“我已经很努力了，如果你支撑不住可以睡一觉。”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由男祀来做的，看在他身受重伤的份上才由她代劳。
　　没想到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按理来说，古神化以后的后遗症如此严重，他早该昏迷了。
　　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撑到现在的。
　　顾见临正想说什么，再次捂着嘴唇痛苦地咳嗽起来，因为他的身体里已经没有多少血了，因此咳出来的是血红的内脏碎片，在掌心里晕染着触目惊心的红。
　　他艰难地大口呼吸，眼前的视界里已经染上红色的晕边，随手从麒麟之楔里取出一瓶治愈秘药，仰头灌进自己的喉咙里，清凉的药液如泉水流淌到体内。
　　古神化的后遗症是不可逆的。
　　尤其是动用古神语以后，若是以前的他恐怕会当场陷入沉睡，而如今的他已经是五阶了，他的躯体和灵魂都更加坚韧，因此才能够挺到现在。
　　治愈秘药只是能让自己好过一点，治标不治本。
　　“强行在现实世界古神化，会怎么样？”
　　云雀凝视着他的侧脸，轻声问道。
　　顾见临扶着车窗气喘吁吁，冷汗已经浸透全身，嗓音嘶哑：“很长时间都不能再跟人交手，灵性也不会再恢复，你会觉得你的全身的骨头都碎裂了，器官也会逐渐衰竭，每个细胞都在痛。你不会死，但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他低声说道：“这应该叫做生不如死。”
　　云雀随手把方向盘丢出窗外，随意问道：“灵魂呢？”
　　“撕裂般的痛。”
　　顾见临无力地倚着座椅，低声说道：“还有无休无止的噩梦。”
　　云雀知道他是一个被困在梦里的少年。
　　燃烧的苍穹，无止境的暴风雨，迎面而来的卡车，恐怖的朱雀氏族。
　　那是他的梦魇，至今还把他囚禁在里面。
　　这才是他不敢昏迷的原因吧。
　　“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想象的要强的多。”
　　云雀难得评价道：“昨夜很凶险，多亏你了。”
　　顾见临的呼吸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他从后视镜里望向少女的绝色容颜，却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心动，而是平静说道：“凶险，我看未必吧？我真的不觉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中了隐修会为你布下的陷阱。”
　　“我更倾向于你是故意的，你在寻找过去的同时，也在确认你的敌人。”
　　他的嗓音越来越微弱，低声说道：“你在利用我。”
　　最后的他的声音已经虚弱到微不可闻，却又不带一丁点的感情。
　　云雀眺望着雨后初晴的天空，一道绚烂的彩虹划过天边，泛着迷蒙的晕。
　　“如果我真的在利用你，你会生气么？”
　　她轻声说道。
　　顾见临沉默片刻，眼帘低垂：“我不介意，只要能对付隐修会就好。”
　　他的意识逐渐陷入漆黑的深渊，双手却死死的攥紧，修剪得并不如何锋利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隐约有一丝血液流淌出来，鬼知道他哪来的力气。
　　即便已经到这种地步，还是强撑着不肯睡过去。
　　真倔强啊。
　　云雀眼神浮现出一丝变化。
　　她终于收起昔日的玩味和嘲弄，也不再如少女般娇憨或恼怒，妖异魅惑的美眸里浮现出一抹傲慢和凛然，仿佛远在天边，孤傲威严。
　　顾见临说的没错。
　　云雀确实是在利用他，对付黑暗里的敌人。
　　她是在示敌以弱，也没有拿出全力。
　　她是在学习。
　　也是在模仿。
　　因为她是一个全新的生命，就像是一个新生儿一样，对自己一无所知。
　　她确实强大，强到可以号称世界最强。
　　哪怕是总会长和青之王，她都浑然不惧。
　　问题在于，她无法理解自己这种生命，更不清楚自身的能力。
　　是的，她不会古神化。
　　更不会古神语。
　　准确来说，她不知道究竟怎么在现实世界里动用古神族的力量。
　　顾见临自然而然掌握的禁忌力量，在她看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原来你所仰仗的并不是技巧，而是本能么？”
　　云雀淡漠说道：“强大的意志力衍生出来的一种本能？哪怕与敌皆亡也绝不后退一步，对你而言只要退了一步，就等于认输。这么骄傲，活不久的。”
　　顾见临无法回答她的话，他像是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座椅里，梦魇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弥漫开来，像是恶魔般要吞噬意识最深处的十七岁少年。
　　云雀沉默片刻，抬起素白细致的右手。
　　世上再无如此完美的手。
　　肌肤晶莹如玉，线条纤细流畅，红色的美甲娇艳欲滴。
　　素白的手背几乎是透明的，隐约可见青色的脉络。
　　云雀粗鲁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到自己的怀里，握紧的右手递到他的唇边，硬生生用指甲刺破掌心，把殷红的鲜血挤出来，喂给他喝。
　　这是龙髓液。
　　当初顾见临在黑云城寨动用古神语以后，就是用龙髓液来恢复的。
　　云雀还是窥探了他的记忆才知道，原来龙髓液就是自己的血。
　　原来她的血还有这种作用。
　　这么好用的一个男祀，既能帮助她对付她的敌人，还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
　　一举两得。
　　可不能就这么糟蹋死了。
　　……
　　……
　　千代田区的黑涯宅邸回荡着疯癫的咆哮，管家和仆人纷纷守在围墙外瑟瑟发抖，漫天飘零的樱花被风吹乱，纷纷扬扬地散落在石阶上。
　　有人踏碎满地的樱花走过来，浓烈的血腥味是如此的扑鼻。
　　这座宅邸的管家是圣域级，包括仆人们实力都达到了六阶，此刻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仿佛他们所在的时空已经被冻结，甚至连思维都已经停滞。
　　那是个英俊挺拔的混血男人，他的半边的白衬衫上染着血，双手握着一块被浸湿的手帕，擦拭着指缝里的鲜血，如此的血腥，又那么的优雅。
　　他伸出手，按在紧闭的大门上，用力一推。
　　吱呀一声。
　　门开了。
　　院子里已经是遍地狼藉，老人发狂似的把茶具和瓷器都砸在地上，满地都是被撕烂的珍贵字画和被砸碎的古代文物，这些价值连城的古物如今都成了垃圾。
　　“谁？”
　　姜纯阳抬起头咆哮，眼瞳泛着愤怒猩红的血丝。
　　“早上好。”
　　景辞微笑说道。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古老的历史，青和赤的秘密
　　姜纯阳披头散发，遍布血丝的眼睛宛若藏着野兽，谁也不知道这个四百年前的强大升华者到底经受了怎样的折磨，看起来像是从精神病院走出来的疯子。
　　“你竟然敢到我的面前来？”
　　不知道他的理智是否已经崩溃，沧桑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诡异又疯狂的笑容，嘶哑说道：“你终于下定决心要来杀我了么？正好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强，你至少要立刻晋升到九阶才行，不知道你是否走到那一步。”
　　景辞淡然自若地走到庭院里的水池旁，蹲下身用清澈的泉水清洗着遍布血污的双手，触目惊心的猩红在水里晕染开来，鲤鱼们纷纷摇曳狂颤。
　　“别那么紧张，我不是来杀你的，当年你确实参与策划过那场行动，但真正的主谋还是不周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算是我的师祖辈。黑暗世界并没有掌握那种让我不喜的，禁忌的技术。否则，幽荧集团也留不到现在。”
　　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抬起头，微微一笑：“想当初青和赤都察觉到隐修会的存在，而你们这些老人们却并不相信，现在被折腾成这幅样子，有何感想？”
　　按理来说，他只是八阶。
　　对面是姜纯阳，世界上最强大的升华者之一。
　　四百年前最强的神司途径，而且在进化之路上走了不知道有多远。
　　强大如他，想杀死一位八阶真的是很简单的事，无论是什么途径。
　　问题在于，景辞却并不畏惧他，甚至摆出很高的姿态。
　　完全不把黑暗世界放在眼里。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姜纯阳眼瞳里闪烁着幽深的鬼火，不知道又把他给当成了谁。
　　分明眼前的人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在他眼里却是另一幅样子。
　　既像是青，又像是赤，还有当年黄金时代的开拓者。
　　甚至又像是太清和太华。
　　“您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升华者，我当然尊敬您。”
　　景辞甩了甩双手的水珠，认真说道：“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件事。”
　　姜纯阳没有说话，而是死死的盯着他，眼神骇人。
　　“毫无疑问，太古五大氏族都曾经试图利用人类的躯体，在现实世界里自如的行动，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麒麟氏族最先完成了这种秘术。可惜，随着麒麟尊者被封印，移花接木的秘术也彻底销声匿迹。唯有白泽氏族，冒着风险不断的进入被封印的麒麟仙宫，继续着祂们的实验和研究。”
　　景辞坐在石凳上，望向石桌上的茶具碎片，遗憾地摇头：“这是因为白泽氏族掌握着通晓万物自然的力量，而人类是万物之灵长，二者最为亲近。”
　　“白泽氏族那种预知般的力量也能够为祂们的研究创造绝对性的优势，祂们的意志足够坚韧，灵魂也澄澈如水，最适合跟人类融为一体。”
　　他顿了顿：“可惜直到最后，白泽氏族也没有能够研究出真正的移花接木，而是创造出了退而求其次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灵柩。”
　　倘若有旁人听到这段话，大概就能想明白两千五百年前东海一战的真相了。
　　两千五百年前，麒麟尊者曾一度将楔埋在东海，吞噬半个海域的庞大生命力量，以烛照神树的树根为基石，在古神界里修建登仙之阶，试图完善最终的移花接木，从而完成最终的进化，打破种族之间的界限，咆哮世间。
　　烛龙之骨，也是祂计划里的一环。
　　可惜如此伟大的计划，最终被烛龙尊者以无上的暴力摧毁。
　　那位血色的至尊攫取了最终的果实。
　　麒麟尊者的伟大造物，最后也给祂做了嫁衣。
　　过去的两千五百年里，烛龙尊者在两界销声匿迹，祂并非是在休养生息，而是为了移花接木计划做着准备，筹备着自己的最终计划。
　　如此漫长的时间里，剩余的三大氏族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毕竟谁先走完这条路，无疑就会成为五大氏族之间的最强者。
　　白泽氏族始终没有放弃过追逐移花接木的秘术。
　　朱雀氏族也一度试图入侵过人类的世界，至今还在现实世界活动。
　　唯有玄冥氏族最为沉默，至今不知所踪。
　　这也就能解释永生之海里所发生的的一切。
　　“千年前的烛龙尊者成为了最后的嬴家，最完整的移花接木秘术被她所掌握。问题是，不周山却并没有掌握这种秘术，这是为什么呢？”
　　景辞轻声说道：“这是因为烛龙尊者离开东海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归过不周山。这位至强至暴的至尊，并不信任自己的氏族。在遥远的太古时代，在五大氏族彼此为战，神话中的皇帝们浴血厮杀的时候，祂甚至被自己的始祖背叛过。”
　　姜纯阳眼神阴狠，漠然说道：“你想说什么？”
　　“不周山想要移花接木秘术，我当然可以理解，祂们太渴望权力了。”
　　景辞抬起手，茶具的碎片凭空悬浮起来。
　　仿佛时间倒流一般，支离破碎的碎片重新拼凑完整，像是崭新的茶具。
　　他给自己沏了一壶茶，抬起眼睛：“我不理解的是，你们又想做什么呢？”
　　姜纯阳骤然眯起眼睛，恍惚间有阴风在眼瞳里呼啸。
　　“多年前幽荧集团策划过针对骊山天衍阁的那场行动，我当年其实是有想过把你们全灭的，然而当我来到东京的时候，却发现你们并没有在研究灵柩。”
　　景辞仰头饮茶：“整个黑暗世界，一个灵柩都没有。”
　　姜纯阳强行压抑着脑海里的疯狂，嘶哑说道：“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的患者，全世界也就那么寥寥几人而已，不是那么好找的。”
　　景辞摇头说道：“这句话由别人说出来或许还有点可信度，但从您的口中说出来就有点滑稽了。您是什么人，您不妨回忆一下您的过去，四百多年的传奇人生里您是怎么度过的？您看上的东西，向来都是明抢啊。”
　　以幽荧集团所掌握的庞大力量而言，找一个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患者一点都不难，哪怕找不到也可以去抢，没人能拦得住他们。
　　哪怕强如以太协会，也不可能时刻提防着一个跟自己同等级的对手。
　　“雷霆那种绝世的天才，自然是被师祖母亲自守护。”
　　景辞从口袋里取出一份折叠好的名单，放在石桌上递过去，淡淡说道：“我随便查一查，都能查到这么多的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患者，其中有三位还出生在北海道。以您的本事，怎么可能连自家门口的人都看不住？”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你们想要的并不是灵柩秘术。”
　　他微笑说道：“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姜纯阳沉默良久，竟是转身离去。
　　“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无聊的话，那么你就可以走了。”
　　他背负双手，苍白的长发在风里飘摇：“或者你也可以跟我打一架。”
　　景辞凝视着他的背影，淡淡说道：“看来老师说的对，这就是你们那辈老人的通病。一旦被揭穿，要么就恼羞成怒，要不然就是装傻充愣。”
　　姜纯阳自顾自地往庭院深处走，樱花纷纷扬扬的坠落，肃杀至极。
　　“很不巧的是，老师刚刚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景辞端着茶杯，望着雨后初晴的天空，视线却仿佛贯穿天幕，落入宇宙深处：“如果不是听过那个故事以后，我还真的不会把这件事想得那么深。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们的那个军师，也进入过麒麟仙宫的深处。”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见过那位黑色的至尊，但基本可以确认一点。”
　　他的手指轻扣着茶杯，发出颇有节律的声响：“你们的这位军师提前进入过麒麟仙宫的第二层。倘若我们的推测的是正确的，麒麟尊者在走完登仙之阶以后，将会进化成世界上最强大的生命，届时祂又会做什么呢？”
　　姜纯阳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如今麒麟仙宫第二层的大门已经打开，各方势力都已经派出了先遣队，对未知的世界进行探索。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是最具备优势的，因为他们都提前很多年派出过封弊者，对于整个古神界进行过细致的探索，并且整理出了攻略。
　　以太协会的封弊者是顾辞安。
　　幽荧集团的封弊者则是军师。
　　他们都曾经探索过古神界，见识过极为隐晦的秘密。
　　“我一直很好奇，黑暗世界就算被打烂过两次，但好歹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底蕴也完全不弱。你们本就是秩序世界分裂出来的人，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一批升华者。为什么，你们会在第一层的争夺里，节节败退？”
　　景辞淡然自若，直击要害：“因为你们在示敌以弱。”
　　姜纯阳转过身，幽深的眼瞳盯着他，嗓音飘忽嘶哑：“何以见得？”
　　“因为麒麟仙宫第二层有一座陵墓。”
　　景辞轻声说道：“那是麒麟尊者为自己修建，真正的陵墓。而不是在第三层，那个用来囚禁他的牢笼。你们想要的是，陵墓里的东西。”
　　这一刻，姜纯阳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杀意，神司途径本就是最容易癫狂的，而他本身又被烛照神树的诅咒所侵蚀。
　　最后的一根理智如弦般崩断。
　　他真的想要不计一切代价在这里杀死这个男人。
　　“我真的很好奇，陵墓到底有什么，能让你们如此重视。”
　　景辞认真问道：“这是你们老一辈人的秘密吧，你们自诩为世界的统治者，把那些古老的禁忌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二百多年前，以太协会的总会长太清通过某种隐秘的方式预知到未来，预见世界的末日将会随着麒麟仙宫的现世降临。”
　　“因此以太协会决定启动星空计划，依据着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预言，集结全世界的资源，找到了两个还襁褓里的孩子，将他们带回秩序世界。”
　　他感慨道：“太清和太华这对世界上最强的夫妇，亲自培养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也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强大天赋，几乎超越了人类的极限，甚至连古神族都感到畏惧。在他们十岁的时候，就能够拥有对抗始祖的力量。”
　　姜纯阳已经很久没有再听人提到过当年的往事了。
　　一时间他也有些恍惚。
　　因为他也是这个计划的提议者，甚至是参与者。
　　他亲眼见证过两个怪物一步步的成长。
　　感到欣慰的同时，偶尔也会感到畏惧。
　　不。
　　或许是畏惧更多一些吧。
　　尤其是在两个怪物从星空深处归来以后。
　　“人类想要战胜古神族，就不能依靠着从祂们手里夺来的力量。”
　　景辞竖起一根手指：“如果是这样，人类永远不可能战胜他们。你们想要探寻的是古神族的起源，祂们究竟从何处来，又隐藏着怎么样的秘密。”
　　姜纯阳回忆起当初冲天而起的火箭，幽幽地叹了口气。
　　“以太协会才是最早开启航天计划的组织，你们甚至提前这个世界一百多年就研发出了载人航天火箭，炼金技术赋予你们跨越时代的才能。”
　　景辞无声地笑了笑：“你们亲手打造出了让人类和古神族都畏惧的怪物，并且把两位怪物亲手送上了太空。这两位异端凭借自身强大的力量，在炼金科技的帮助下真的来到了宇宙的深处，就像是追溯到遥远的过去。”
　　“他们在宇宙的深处游离，挖掘出无数古老的秘密。”
　　他笑道：“等到他们从星空深处归来的时候，这个时代就变了。”
　　姜纯阳深吸一口气，眼神愈发的阴沉。
　　“因为你们发现自己再也掌控不了两个怪物了，他们变得太过于强大，甚至展现出了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就像是古神族一样令人望而却步。”
　　景辞一字一顿：“至此，天灾的概念就这么诞生了，因为他们找到了传说中的幽荧律法，那是足以跟烛照律法比肩的力量。”
　　“一者名为青，一者名为赤。”
　　他微笑问道：“你们畏惧他们，又却渴望他们。”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滴都不剩了哦
　　姜纯阳听到最后一段话，眼前不知道又出现了什么幻觉，眼瞳里的情绪如野火般被点燃，有震怒也有忌惮，有寂寞还有感慨，更多的还是疯狂。
　　二百多年前他还是秩序世界的支柱之一，也是黄金时代的开创者。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说起过星空计划这四个字了。
　　这是以太协会筹备过的最隐秘也是最至关重要的计划，也是人类的黄金时代开创以来最不为人知的一段黑历史，他们集结整个世界的资源培养出了两个怪物，却又因为其的不可控想要将其毁掉，最终酿成了一场惨剧。
　　古之浩劫也由此而来。
　　“当初青和赤从宇宙深空归来以后，就已经意识到幽荧律法的存在，那是一种跟烛照律法截然对立的力量。这对师兄弟在烛照和幽荧两种律法之间犹豫不决，最终放弃成为天人，而是去追逐进化之路。”
　　景辞把玩着茶杯，淡漠说道：“当初没有人相信青和赤真的能够找到幽荧律法，偏偏他们还真的顶着这个世界的质疑，走遍五大古神界的遗迹，从历史的蛛丝马迹里完善出了古老的至高律法，开创出了进化之路。”
　　仔细想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了解过当年那段历史的人都知道，青和赤是何等骄傲的人物。
　　生来就是要追逐最强之名的人。
　　少年时期的他们就已经按捺不住寂寞，联手到古神界去猎杀古老的祖们，甚至意外唤醒了古之始祖都浑然不惧，甚至能跟其分庭抗礼。
　　当时的他们既不是天人也不是进化者。
　　谁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如此强悍。
　　但问题在于，青和赤都没有选择成为天人。
　　要知道，烛照和幽荧两种律法截然对立，而且是同等位格的至高律法。
　　但烛照是克制幽荧的。
　　这就是为什么，总会长坐镇的秩序世界，无人能够将其撼动。
　　哪怕青和赤都没打过她的主意。
　　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尤其是总会长开创出天人化以后，天灾们甚至都在想办法转修烛照律法。
　　烛照律法的强大可见一斑。
　　“我的老师当然不是蠢货，也并非没有远见的庸人，当然不会不知道天人化的强大。我想，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让他们选择了进化之路。”
　　景辞抬起深邃的眼瞳，淡淡说道：“天人境界对应的是进化姿态，也可以说是呼吸术的极致和可控畸变的极致。时隔多年，进化者掌握原始回归，天人则终于开创出天人化。进化者想要原始回归，就必须要用前辈们的圣骸。”
　　“同理，天人们想要掌握天人化，就必须要前辈所凝聚出来的天人之种。”
　　他顿了顿：“古往今来的哲人们无不称赞几何的对称之美，他们认为世界是均衡的，越均衡就越对称。这个世界的规律也是如此，环环相扣，一一对应。就像是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你总能找到相对应的地方。”
　　咔嚓一声。
　　他手里的茶杯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
　　包括石桌也龟裂开来，细密的纹路从桌面蔓延到底座，甚至连庭院里的大理石砖都在碎裂，泥土在颤动里开裂，池水里泛起波澜。
　　他能够感受到一股黑暗的力量如乌云般笼罩在头顶。
　　那是暗界大幕的力量。
　　姜纯阳真的动了杀机，想要把他给留在这里。
　　“槐荫坏了规矩。”
　　这个老人嘶哑说道：“他居然跟你说了这些。”
　　“你们当年签订的《黑玛门尼魂契》已经约束不了他了，那点精神枷锁连我都束缚不住，更何况是他。你们这些老人总是这样，喜欢把秘密都烂在肚子里，好像只有这样自己才是世界的掌控者，才能稳坐钓鱼台。”
　　景辞也浑然不惧，随手把茶杯放下，微笑说道：“当年太清的预言一一应验，寂灭的古神族再次归来。人类的历史会随着麒麟仙宫的降世而终结，终极的生命诞生于世，当烛照和幽荧两种律法同时现世，一切都会毁灭。”
　　“这才是当初古之浩劫的根源所在，你们这些老人真的会因为那些所谓的人体试验而忌惮进化者么？还是说，人类会变得越来越像古神族？”
　　他轻声说道：“不，你们才不在意，你们甚至更想成为古神族。只是你们认为，世界会因为烛照和幽荧两种律法的现世而毁灭，所以最初才会那么的忌惮青和赤。你们甚至想要把这对师兄弟杀死，对么？”
　　姜纯阳回忆着当年的那段历史，有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以至于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死了太多的人。
　　连他都怕了。
　　“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景辞淡淡说道：“青和赤了解到古神族的古老历史，他们认为这个世界是被操控的，只有掌握最强大的力量才能够推翻幕后黑手的统治。他们大肆杀戮，一边寻找着幕后的推手，一边在追寻着幽荧律法的踪迹。”
　　“可惜，隐修会还是太过于强大，或许不像不周山那位至尊一样拥有绝对的暴力，但他们能够操控这个世界，从内部分裂人们，让人们各自为战。”
　　他用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他们随手设下一个圈套，猎物就会被困住，世界上有的是人愿意来扮演猎犬。就像当年你们围堵青和赤，又像是今天你们围堵我的师弟。你们为什么永远都是蠢货，永远都被人利用？”
　　轰隆隆。
　　这座庭院剧烈震动起来，姜纯阳似乎在无能狂怒。
　　这个老人的双手握在一起轻轻的摩擦，手背上是苍老的青筋鼓起。
　　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了。
　　这代表他要不计一切代价出手。
　　“当初的青和赤经历过多年的考古和研究以后，最终把目标锁定在麒麟仙宫，他们认为最终的秘密就藏在这座沉睡的古神界里，甚至想要提前将其唤醒。倘若没有当年太清和太华不计一切代价阻止，末日的预言恐怕要提前二百年。”
　　景辞抬起眼睛，认真说道：“再者，如果青和赤没有因为隐修会的缘故决裂，或许你们还真的阻止不了他们吧？换句话说，这是不是也是隐修会的意志呢？”
　　姜纯阳沉默良久，终于嘶哑说道：“看来槐荫是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整个世界都知道我的手里，有厌离那个孩子的遗产，却鲜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你说的不错，古之浩劫过后，我找到了赤留下来的东西，从而改变了我的想法。我这辈子都赢不了太清和太华，又何必继续待在黑暗世界。麒麟仙宫的每一层都藏着天大的秘密，这的确就是我的目的。”
　　他淡淡说道：“但你能阻止我么？”
　　景辞哪怕真的能杀了他，也得不到那个秘密所在。
　　一旦姜纯阳死了，那么就没有人知道当年的赤之王留下了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太华会留他到现在的原因。
　　否则的话，以太华的性格早就带着天人之楔降临东京了。
　　哪怕把东京给活活打烂，她也在所不惜。
　　景辞面无表情的起身，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
　　……
　　……
　　顾见临再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家医院里。
　　他此刻正躺在松软的病床上，左手还挂着点滴，来自灵魂和身体的撕裂疼痛居然已经消失无踪。不仅如此，他觉得自己的灵性充盈，而且还充满了活力，感觉随时都可以拔掉针头，跳下床跟哥斯拉大战三百个回合。
　　“老板，您醒了。”
　　司老太爷恭敬地躬身，微微一笑：“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安排妥当。”
　　其实这个老人也想不明白，一位古之至尊为什么会来到医院这种地方。
　　而且看着一点伤都没受，只是在沉睡。
　　但是他还是按照至尊的意志，安排了这间病房。
　　可能至尊也是要演戏给人看吧。
　　传说中，麒麟尊者真的就是这样的性格，太古时代祂就曾经伪装成虚弱的样子，来诱惑手底下的始祖的反派，再亲手将其杀死，捆在青铜柱上示众。
　　最终再残忍的将其投入永生之海。
　　据说海底深处，遍布巨大的古神族的尸体，可惜没人能够一窥究竟。
　　顾见临一愣，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吩咐过这个老人。
　　啪的一声。
　　他的床被人踹了一脚。
　　云雀坐在旁边的病床上，傲娇地斜眼瞥他。
　　这个坏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露肩休闲衫，宽松的下摆遮住大腿，隐约露出牛仔热裤的边角，一双白皙细致的大长腿泛着瓷白的光泽，晃晃悠悠的。
　　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草莓圣代，唇边沾着奶油。
　　“我把他喊来的。”
　　她娇哼道：“没想到？”
　　顾见临悚然而惊，本能地皱眉：“你怎么能命令我的神侍？”
　　云雀撇嘴：“我们俩力量都是同源的，为什么不能控制你的神侍？等到你晋升到我这个级别，你也可以随意控制我的神侍。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但现在我比你强，所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顾见临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还有这种离谱的设定。
　　“你能给我留点隐私么？”
　　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真不好，仿佛是赤身裸体。
　　“我是你尊贵的姐姐，有什么好害羞的？”
　　云雀似乎又恢复成昔日那个坏姐姐的样子，不见丝毫的威严和漠然。
　　只是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妩媚和尊贵，让她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顾见临甚至感觉到，流淌到自己体内的秘药有点熟悉。
　　司老太爷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解释道：“那位同僚的演技很出众，无论我怎么跟他对暗号，他都无动于衷。看起来，这是个很聪明的人啊。”
　　伴随着霸气的脚步声，有人从病房门口走过。
　　那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只是神情里透着倨傲，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他背着手，眼神是睥睨的。
　　药师。
　　书翁微笑着跟在他的背后，路过病房的时候露出一个谦卑至极的笑容。
　　“老板好！”
　　走廊里响起钟国庆的声音。
　　钟梨抱着一份文件跟在后面说着什么，看来她的工作做的很细致。
　　顾见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对父女了，看来他们如今过得不错。
　　“你找的神侍，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尤其是那个愚蠢的炼药师，除了真的有点炼药天赋以外，他的脑子装的都是浆糊么？”云雀撇嘴。
　　“怎么了？”
　　顾见临一愣。
　　“我让他去给我买份冰淇淋。”
　　云雀面无表情说道。
　　顾见临心里咯噔一声：“他拒绝了？”
　　云雀嗯了一声：“他让我回去照照镜子再来跟他说话。”
　　顾见临简直如雷轰顶，这个药师居然这么勇敢的。
　　如果这家伙知道他拒绝的人是谁，恐怕当场就给跪地上了。
　　“这家伙至今还以为自己是愚弄了一位至尊的人，膨胀得很。”
　　云雀翻了一个妩媚的白眼，吐槽道：“如果不是为了继续看他到底能有多蠢，我当场就把他给杀了。这种有天赋的炼药师虽然稀缺，但也不是没有。”
　　顾见临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拯救了药师的竟然还是他的蠢。
　　“我怎么没事了？”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古神化的后遗症已经彻底消除了。
　　“我给了你龙髓液。”
　　云雀轻哼道。
　　“龙髓液？”
　　顾见临下意识坐直了：“你有龙髓液？”
　　他难以置信，又再次确认了一遍。
　　“嗯。”
　　云雀不咸不淡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
　　顾见临有点发愣，早点给他龙髓液，他早就乱杀了。
　　还能把尸体都带回来验尸，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发现。
　　“你也没问啊。”
　　云雀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差点伤得他一口血喷出来。
　　顾见临觉得自己迟早要犯高血压。
　　然而他转念一想，也对啊。
　　这个女人来自不周山。
　　烛龙尊者的造物。
　　能够创造龙髓液，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个时候，顾见临望向她的眼神就变了。
　　“你想干什么？”
　　云雀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你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顾见临犹豫片刻：“如果我叫你姐姐，你能多给我一些龙髓液么？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如果能多囤几百吨龙髓液在楔里，圣域级都杀不死我。”
　　云雀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她也目瞪口呆：“几百……吨？”
　　顾见临认真地点头。
　　云雀很想在他脸上踹上一脚，只是面对他认真的表情又下不去脚。
　　“没有，滚！”
　　她恶狠狠说道：“一滴都不剩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到底谁是小丑
　　新宿御苑的周边就是信浓町，以江户时代德川幕府的家臣内藤家族的旧居命名，如今这里遍地都是高级公寓和高档塔楼，从阳台眺望出去就可以看到赤坂皇宫和明治神宫的外苑，可以说是相当高级的住宅区了。
　　因为这里靠近幽荧集团的总部，也是极少数没有被实验体侵袭的住宅区。
　　月姬从窗外望去，午后的街上静得像是一幅画。
　　说来也奇怪，本以为实验体会搅乱整个东京，事态会持续恶化。
　　谁都没想到，天刚一蒙蒙亮，实验体们就已经集体消失，不知道躲在了什么地方，就像是古老传说里畏惧阳光的吸血鬼们，遁入了黑暗里。
　　“如今对实验体的分析还在进行中，幽冥刚刚成立了专项组，聘请了大名鼎鼎的亚伦博士来担任组长。这是曾经就任于以太协会的炼金科学家，在生物科技和炼金再生等技术领域，都是毫无争议的世界第一人。”
　　苏有夏打着哈欠，随手把一叠文件扔在沙发上，懒散说道：“最好祈祷这些家伙是出于某种生物的本能才躲起来的，而不是受人操控。”
　　丧尸片，大家都是看过的。
　　没人会希望这种怪物出现在现实，因为这对现代文明是毁灭性的冲击。
　　倘若有人能控制这些丧尸，那么它们的危险程度无疑会增加十倍。
　　尤其是这些实验体的破坏力，可比丧尸群要大得多。
　　“还没找到么？”
　　月姬把玩着手里的猫脸面具，冰雪般精致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自从在那座高架桥上跟白判官一战以后，他就消失了。”
　　苏有夏半倚在沙发上，眼角眉梢似显慵懒，安抚说道：“如今不止有我在找他，整个黑暗世界都在找他。我在各大家族都安排了眼线，倘若有消息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截获的。毕竟小顾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如今就像一头哥斯拉。”
　　月姬嗯了一声，目前的她倒是很镇定。
　　虽然男朋友丢了，但是她却并不担心。
　　因为目前的顾见临，真的就像是一头哥斯拉，逮谁灭谁。
　　而且景先生目前就在东京。
　　那是个很可靠的男人，不会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师弟出事。
　　再加上，东京这座城市，竟然也有影子的存在。
　　顾见临曾经跟她解释过，总会长麾下有这么一个神秘的组织。
　　这个组织里的人就像是生长在黑暗里的影子，本身的存在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只会默默地生根发芽，以信念和传承为根茎，在阴暗的角落里茁壮成长。
　　这是总会长为了对抗隐修会的控制，从而专门成立的组织。
　　倘若隐修会的惯用手段就是推动世界的大势，从而完成自己的目的。
　　那么影子们，就是在暗中监视，并左右局势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月姬听说过影子这个组织以后，自然而然地想通了很多的事。
　　比如当年老师带着她四处游历时的一些怪异行为。
　　包括最后一次行动，把她给出卖的事情。
　　隔壁的书房里响起枪械的碰撞声，那是有人在组装她心爱的枪械。
　　姜明砚一生中最离不开的就是她的枪械，她的武器库里堪称热武器的博物馆，墙壁上的展柜里都是她精心收藏的枪支和子弹，经过她的保养都是随时可以拿出来用的杀人利器，而不是只能用来观赏的玩具。
　　那个女人现在正在给她的狙击枪打磨抛光，给各式零部件上油。
　　事实上在半年前，月姬一直都是跟着老师闯荡世界，几乎从不跟自己的生母见面，也很少会跟姜家或者黑暗世界里的人接触。
　　这是因为顾辞安当年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
　　从这里也能看出他作为影子的权限。
　　直到老师有一次心事重重地回来，二话没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
　　月姬当时还满怀好奇，直到在机场遇到那个凌厉如刀锋般的女人。
　　从此她就失去了自由。
　　与此同时，她也变相得到了新的保护。
　　如今想来那个时候的老师，应该已经预感到了危机，提前给她安排了后路。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你妈。”
　　苏有夏盘膝坐在沙发上，咬着一块切好的西瓜，淡淡说道：“昨晚她还是很担心你的，甚至有想过亲自出手带着你离开，好在小顾的战斗力足够强悍。”
　　月姬板着脸说道：“我妈不是你妈？”
　　“我是成年人，有没有妈都管不着我。”
　　苏有夏笑眯眯说道：“而你不一样，你是未成年。”
　　月姬面无表情，抓起天丛云剑就准备离开。
　　砰。
　　书房的门被打开。
　　姜明砚一袭黑色的长风衣，帽檐的阴影遮住精致又寒冷的面容，她的双手拎着沉重的金属武器箱，走起路来会响起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如果你想离开的话，也可以。”
　　她冷冷说道：“我不拦你。”
　　苏有夏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刻板冰冷的母亲和青春叛逆的女儿。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月姬转过身，骄傲地抬起下巴。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昨天顾见临展露出的强悍实力，足以让她这个圣域级都胆战心惊，从凌晨到现在她再也没有说过半句怪话，更没有再对婚约的事情提出任何质疑。
　　毕竟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事实就摆在眼前，无可否认。
　　月姬作为她的女儿，在挑男人的眼光方面的确是甩了她十条街。
　　当年姜家的人来找到她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想法，只能想着委曲求全，以最妥善的方式保护好两个心爱的女儿，而她的丈夫自然就成了牺牲品。
　　这个故事在多年后的再次发生在她的女儿身上，走向却截然不同。
　　姜家人再次找上门来。
　　姜家人被打爆了。
　　好吧，姜家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被人打爆的。
　　总之就是被打爆了。
　　甚至连黑白判官都死了，一夜之间死了两个圣域级。
　　只因为黑暗世界对那个少年实施了围剿，便付出了惨痛的伤亡代价。
　　如今整个黑暗世界都在震动，这特么就好像一群猎人冬天去野外的山洞里面狩猎巨熊，结果却一不小心唤醒了哥斯拉，然后惨遭团灭。
　　你说你惹他干嘛。
　　姜明砚亲眼目睹高架桥上的一战以后，都觉得姜家人是在作死。
　　你不能说他们菜。
　　只能说对手已经强悍到完全不讲道理了。
　　当然，她还可以说，婚姻大事并不只能看实力，还要看双方是否合适。
　　只是这种话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说说可以。
　　在黑暗世界，完全就是一种屁话。
　　因此她换了一种方式，不赞同也不反对，先观望一下再说。
　　此刻的她对于那个少年也很好奇，改天亲自去司家拜访一下就好。
　　而且就在刚才，她还查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以太协会行动组已经在昨晚凌晨五点抵达东京，为了实验体的事情。”
　　姜明砚冷冷说道：“目前东京的政府已经被他们控制，八岐社心有不满却无力反抗。幽冥和军师亲自带队去了皇居，要跟他们谈判。”
　　苏有夏眯起美眸，这是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做出的妥协，因为隐修会的潜在威胁实在是太大，他们不想立刻就在东京开战，因此谈判是很有必要的。
　　问题在于，谈判不代表真的不打。
　　因为谈判桌上本就是一种战场。
　　以太协会这次有多么强势，她也是有所耳闻。
　　如果真的在谈判桌上打起来，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就是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月姬抬起清冷的容颜，面无表情说道：“我没把自己当黑暗世界的人。”
　　姜明砚冷笑一声。
　　有句老话叫做知女莫若母。
　　这些年姜明砚没有对她尽过丝毫的抚养义务，也一直都跟她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但却因为有一个人的存在，却能够见证她一路走来的成长。
　　那个人就是顾辞安。
　　如今想来顾辞安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作为老师也是无可挑剔的，他把自己学生这些年来的成长做成影集，记录着她生活的一点一滴。
　　不定期的寄到东京，送到她这个生母的手里。
　　顾辞安作为老师，并不仅仅是要教导学生如何在超凡世界里生存，也没有只想着让她变得有多么强大，他真正的目的想要治愈她支离破碎的童年。
　　跟过去和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顾辞安却在尝试。
　　或许是把对儿子的亏欠，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到了学生的身上吧。
　　当年顾辞安也是第一次做父亲，却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等到真正成熟了以后又遇到了一个跟自己儿子那么像的女孩，自然就会疼爱有加。
　　姜明砚很感激那个男人，也想过该怎么补偿他的儿子。
　　谁能想到，两个孩子非要凑在一起谈恋爱。
　　“以太协会的行动组里有一个人，以太协会有史以来最具天赋的继承人，毫无争议的总会长候选者，秩序世界未来的王座，代号雷霆。目前有一种很流行的说法，总会长有意让雷霆和麒麟结合，共同肩负起人类世界的命运。”
　　姜明砚淡漠说道：“就像是四百年前的太清和太华。”
　　苏有夏吃西瓜的动作微顿，偷偷抬起美眸打量着自己的妹妹。
　　月姬眼神悄无声息的锐利起来，隐隐透着孤寒。
　　“黑暗世界有不少人都去看她了，想看看秩序世界未来的女主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如果不出意外，等她晋升九阶的时候，就是她来到东京宣布统治的那一刻。能够近距离观察人类世界未来的支柱，这种机会可不多。”
　　姜明砚瞥了女儿一眼，眼神隐隐透着一丝嘲弄：“而这位未来的女主人，这会儿的心情可不怎么好，因为黑暗世界的人刚刚围杀过她的男朋友。”
　　女人之间的相处永远是话里藏针。
　　哪怕亲生母女也不例外。
　　你在这里一口一个你男朋友。
　　偏偏在秩序世界，人家却又成了别人的男朋友。
　　你们俩到底谁是小丑？
　　苏有夏以手扶额，对在天国的顾叔叔说了一声抱歉。
　　或许顾辞安也没有想到这对母女的关系竟然恶劣到这种程度，哪怕他被人秽土转生再活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们母慈女孝的一幕了。
　　月姬转身就走，白金色的短发在午后的阳光里飘摇，却似显凌厉。
　　本来她对这场所谓的谈判没有任何兴趣。
　　如今雷霆却来了，那她就必须去看一看了。
　　这个女人的一切都跟她有关系！
　　……
　　……
　　“哼，一群小丑。”
　　云雀倚在停尸房的座椅上，嫌弃地喷着消毒水，挥手散去扑面而来的异味：“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就算失忆了，我也是他们的姑奶奶。”
　　顾见临打开白炽灯，戴上口罩和防护服，像是个研究员一样，低头打量着铁床上的尸体，低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连尸体都带回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位祖的尸体。
　　而且是一位古老的祖。
　　铁床上躺着的正是那个白发的少年，毫无疑问祂是烛龙氏族的一员，古神化以后的原始姿态是一尊狰狞可怖的蛟龙，这种形象在远古时代倒是很常见，时常在江河或者大海里翻腾咆哮，如今想来应该是骁勇善战的战士。
　　否则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的古代传说。
　　“蛟龙属的祖应该还是蛮多的。”
　　云雀从椅子上跳下来，宛若幽魂般虚化，飘到他的身边。
　　顾见临如今已经习惯她这种女鬼般的行为，只是跟她凑得实在是太近，她的微微蜷曲的发梢垂落到他的脸颊边，哪怕她此刻是在虚化状态，也能回忆起那种若有若无的触觉，还有近在咫尺的兰麝香气，让人心神荡漾。
　　他本能地远离半步，好奇问道：“这家伙应该不会突然复活吧？”
　　古神族都是有不死性的。
　　“看来古神族的事情，你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啊？”
　　云雀抬手虚戳他的额头：“太华怎么教你的？”
　　顾见临又不说话了。
　　“对于古神族而言，祂们的确是永生的。但永生实际上是一个伪命题，或者说是一个悖论，因为没有人能够证明自己永生。哪怕你活了十万亿年，你也不知道明天你会不会死。因此，永生无法被证明，只能被证伪。”
　　云雀冷哼一声：“对于古神族而言也一样，或许只有古之至尊是真的杀不死吧，哪怕真的被杀死了，千万年后祂们依旧会再度苏醒。而对于祖和始祖而言，如果你能够取得祂们的神髓，祂们的确可以转生复活。”
　　“这个过程需要很久，最少也是千年的跨度，重生以后祂们只是拥有同源力量的全新个体，已经不再是之前你所认识的古神族了。”
　　她解释道：“比如夔，如果有人取得祂的神髓，利用仪式将祂转生复活，那么数千年后你的确能见到一个新的夔。但那个夔不会记得你，祂也没有过去的记忆，意识思维跟过去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同名同姓，长得一样，力量同源。”
　　“原来如此。”
　　顾见临恍然大悟：“那你记得眼前这个人么？”
　　云雀凝视着铁床上白发少年的身体，久久不语。
　　这是他们的战利品。
　　经历过昨夜的一战以后，他们的收获是前所未有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组织反攻，一下子就抓住了隐修会的马脚。
　　甚至还收获了一具尸体。
　　之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隐修会成员的尸体。
　　问题在于那些人的级别都太低。
　　而此刻他们的手里竟然有一位古老的祖。
　　从这位祖的身上，或许能看出很多东西。
　　世界上罕有如此完美的尸体，就像是通体以白玉铸就而成的躯体，苍白的肌肤透着晶莹的光泽，隐约还能看到血液在青色的血管里流淌。
　　隐约透露出一股异香。
　　哪怕死后祂都保持着呼吸和心跳，这是惊人的肉体活性。
　　祂被层层白布所缠绕，封印着体内流淌的灵性。
　　如今想来，古埃及制作木乃伊的技术，或许也是模仿着古神族的文明。
　　“记不住。”
　　云雀以手扶额，眼神里浮现出一丝迷惘。
　　“要不然，你钻进我身体里试试？”
　　顾见临认真说道：“我们用时间回溯加上侧写，找找线索。”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云雀的过去
　　顾见临这个提议乍一看是为了正事，只是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你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云雀妩媚地笑起来，她的笑容娇艳如海棠，哪怕在停尸房这种阴冷的地方，都让人有种旖旎的诱惑：“你之前不是很抗拒我在你的身体里待着么？我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没人希望自己的身体被他人操控，那种感觉很不好。”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现在依旧不喜欢，但如果能查清出真相，我可以为此忍受很多的事情。我并不仅仅是需要你的时空回溯能力，还要借助你跟我融合的那种状态，这能够让我们的共情，从而让我侧写出更多的信息。”
　　侧写的局限性，就是必须要掌握足够多的信息。
　　你把这个世界比作是一个巨大的游戏，那么任何人或事都是信息流的构成。
　　他要做的就是洪流般的信息里寻找出至关重要的线索。
　　从而推导出事情的真相。
　　“呵。”
　　云雀娇哼道：“你真是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怎么能找到女朋友？”
　　这个少年的确是这种性格，为了赢他可以忍受很多事。
　　你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的矫揉造作，永远都是那么的务实又沉默。
　　有的时候你会觉得那是一台机器，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因为无论任何时候，他都把目标放在第一位，而自己是在最后一位。
　　就像是当初在黑云城寨。
　　顾见临当然知道那么做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但他还是要一意孤行。
　　他不是不怕死，他太想活着了，只有活下来才能查清楚一切的真相。
　　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他那次退缩了，他就永远也查不清他想知道的一切。
　　那个懦弱的自己，无法做到他想做的任何事。
　　因此任何机会摆在他面前，他都会牢牢的抓住，生怕错过了就不会再来。
　　虽然嘴上嫌弃，云雀实际还是蛮喜欢这种性格的。
　　因为很可靠。
　　事到如今反倒是她变得有点犹豫，或许是终于要面对自己的过去，饶是以她的位格都会感到迟疑和忐忑，试图用这种无聊的玩笑来掩盖内心的情绪。
　　她收敛唇边的笑意：“准备好了。”
　　顾见临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她如幽魂般钻进自己的身体，那种灵魂和身体融合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仿佛两个人赤身裸体坦诚相见，再无秘密可言。
　　宛若神明般的魂灵在体内苏醒，一双妖异魅惑的血色美眸缓缓睁开。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绘的感觉，仿佛体内沉睡着一尊神明或是魔鬼，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祂为你释放出源源不断的禁忌力量，古老玄奥的语言在脑海里回荡，怪诞的知识如洪流般汹涌奔腾，如同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他再次望向铁床上的尸体，眼神里泛着浓郁的血色。
　　顾见临伸出手，手指抵在这位祖的眉心，时光逆流的轰响声骤然响起。
　　时空错位，旧时光汹涌而来，像是断帧的老电影。
　　稍纵即逝的画面闪灭，像是幻灯片。
　　白炽灯闪烁的实验室，妩媚的女人躺在手术台上，额头上有一道细微却又触目惊心的伤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围绕在四周，精密的仪器显示着大量数据。
　　痛苦的哀嚎声，医生们的窃窃私语，闪灭的灯光。
　　分不清这是实验室还是人间地狱。
　　“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容器么？”
　　白发的少年宛若鬼魂般站在灯光下，祂披着古旧的黑色长袍，像是古卷里描绘的狂信徒，嘶哑的嗓音里透着庄严，语调像是在念诵古老的经文。
　　“这是我能为你找到的最好的容器了，如今的现实世界笼罩在那位天人的阴影下，即便是我也不得不谨慎。时机尚未成熟，需要步步为营。”
　　红色骷髅头的怪人淡淡说道：“云雀刚刚在一座名为横滨的城市出现过，如今看来她就在瀛洲，而且状态很不好。即便如此，鬼蛟和他的容器只是一瞬间就被杀了，你需要更谨慎一些，否则还是白送。”
　　“苍龙始祖座下排名第六的龙侍，白龙。”
　　他顿了顿：“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白龙冷冷说道：“面对那种生物，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红色骷髅头的怪人说道：“毕竟这是只存在于悖论的生物，没有人想到区区一个实验体竟然会变得如此强大。不周山在研究移花接木秘术的过程里太过痴迷，没有人能够确认那位黑色至尊留下来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毕竟谁也摸不清那位黑色至尊的想法，你所看到的一切说不定都是祂想让你看到的，哪怕你真的赢了祂，也要考虑祂是不是故意让你赢的。”
　　他感慨道：“跟麒麟尊者打交道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之一，不是么？”
　　白龙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们按照祂留下的东西去研究，指不定会研究出什么怪物呢。”
　　红色骷髅头的怪人嘶哑笑道：“云雀是灵柩么？”
　　白龙淡淡说道：“最初我也以为是灵柩，事实证明我们都错了。自从东海一战以后，烛龙尊者便彻底在两界销声匿迹，苍龙始祖窃取了祂留下的宝藏，两千多年来不知道搞出了多少血腥的实验，诞生了无数畸形的怪物。”
　　“云雀是最完美的，也是最为强大的，强到连我的主人都感到畏惧。”
　　祂古井不波的语气多了一丝恐惧，低声说道：“你们人类有句古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个女人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常理，其中必然有原因。”
　　红色骷髅头的怪人笑道：“倘若灵柩这种位格的怪物成长到九阶，同时修行烛照和幽荧两种律法，的确会成为对付五大氏族的终极兵器。如今看来，云雀的威胁还要在灵柩之上。想来，怕是有人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吧？”
　　“我只知道那是苍龙始祖亲自迎接的珍贵实验体，本意的确是为了创造出所谓的灵柩，用于培养出足以侵略现实世界的武器。只是谁都没想到，短短十四年的时间，当初的那个小女孩竟然会变得如此强大。”
　　白龙嘶哑说道：“这些年云雀越来越像我的主尊，像到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恐惧。本以为，尊者已经消失了两千多年，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而当云雀古神化的那一刻，我们都觉得是尊者莅临，唯有跪拜。”
　　红色骷髅头的怪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风铃递给祂。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杀了就好了。”
　　这位隐修会的首脑笑道：“我知道，你们怀疑是那位至尊在她的身上动了某种手脚。这岂不是正好么？只要云雀一死，尊者不管在谋划什么，都会落空。”
　　白龙接过那枚风铃，眼瞳里流露出敬畏的神情，微微颔首。
　　轰隆。
　　这座实验室摇摇欲坠，浮灰簌簌抖落。
　　白炽灯疯狂的闪灭，包括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都扭曲起来，像是尖叫的怨魂一样可怖，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疯狂的挣扎，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白龙的背影被黑暗所吞噬，红色的骷髅头像是癫痫般晃动颤抖。
　　这是因为被回溯的时空出现了裂痕。
　　“冷静。”
　　顾见临以手扶额，试图安抚体内的女人：“控制住你自己。”
　　他当然要安抚，否则的话自己怕是又要被撑爆。
　　这次回溯的信息量很大，而且足以让他惊喜。
　　好消息是，云雀真的不是那位血色的至尊，更像是一个实验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跟他是同类。
　　当然，也不是没有坏消息。
　　坏消息是不周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变得如此强大的，这个世界上不会发生无缘无故的事情，只能说明实验的过程里出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量。
　　这个变量是谁给的呢，答案只能是那位血色的至尊。
　　因为道理是一样的。
　　除了烛龙尊者本人，没有人能够摆弄一位至尊的力量。
　　经过蛛丝马迹的侧写，他尝试脑海里构建出了真实的场景。
　　集中精神，深呼吸。
　　大脑沸腾起来，唤醒强烈的第六感，感知着跟自己交融的灵魂。
　　不分彼此，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这一刻，汹涌的往事，扑面而来！
　　就像是逆转了时光！
　　淅沥沥的雨声，学校还回荡着下课铃声，学生乌泱泱地从楼道里涌出来，然后被校门口的家长接走，只有一个双马尾的女孩撑着伞独自离开了学校，她孤身一人奔跑在巨大的城市里，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忽然间万籁俱寂，街上的车水马龙都戛然而止，公交车上的男女老少都静默着同一张脸，学校里的同学也都纷纷驻足，像是鬼魂一般凝视着他。
　　压迫感。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风雨呼啸，苍穹之上雷声震爆，沉闷的轰鸣声滚荡开来。
　　暴风雨里透着浓厚的土腥气。
　　双马尾的女孩抬头望去。
　　云雾里盘踞着一尊苍茫的古龙，祂的眼瞳里氤氲着电闪雷鸣。
　　轰。
　　女孩的眼瞳被照亮，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惨白。
　　世界的运转像是戛然而止。
　　这个梦境般的世界轰然崩溃，回归现实。
　　咔嚓一声。
　　寂静的时空如同镜面般支离破碎，在轰鸣声里一寸寸地塌陷崩溃，白龙的尸体也被纵横交错的凄厉裂隙贯穿，最终被埋葬在无尽的虚空暗界里。
　　这是云雀出手，亲自毁灭了这具尸体。
　　顾见临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愤怒，惊惧，暴躁，彷徨，无助，绝望。
　　转瞬间，他强行穿梭在时空的间隙里，宛若一道闪电贯穿偌大的城市，东京的街景如同旋转的万花筒般光怪陆离，街边警察的无聊打趣，商业街上的广告新闻，料理店里的欢声笑语，像是被抛到了时间的尽头。
　　直到那个坏女人从他的体内强行抽离。
　　顾见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座露台上，这里显然是一家颇有格调的酒吧，坐落于银座大厦的天台，纯木质的装潢就像是一艘帆船，蔚蓝的天空则像是大海。
　　酒柜里琳琅满目的都是名酒，午后的阳光照亮寂静的吧台。
　　云雀坐在吧台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我知道你还不习惯时空穿梭，所以再带你体验一下。”
　　她冷冷说道：“托你的福，我想起了一些事。”
　　顾见临以手扶额，也坐到了她的旁边，把她的啤酒给拿走了。
　　他从展柜里重新取出一杯桃子汁，送到她的面前：“情绪有波动的时候最好不要喝酒，斩鬼途径的人都容易产生执念，从而出现一些偏激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这是感性的表现，很容易被情绪给主导。”
　　“神司途径也配说这种话？”
　　云雀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却真的打开了那瓶桃子汁。
　　“我不是正常的神司途径，我的自制力很强。”
　　顾见临晃了晃脑袋，低声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侧写出的画面，看来这一次我的发挥依旧稳定，否则你也不可能突然出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云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默默地握紧那瓶桃子汁。
　　金属的易拉罐被她用力挤压，浮现出深深的指痕。
　　“根据目前的情报，你之前大概率真的是个人类。”
　　顾见临把玩着那杯啤酒，默默缓解着脑海里的疲惫，解释道：“你应该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从而被不周山的古神族们选中。苍龙始祖不惜亲自来到现实世界来迎接你，祂居然想把你给培养成灵柩，这真是不可思议。”
　　他忽然起身，认真地凝视着女人的脸。
　　尤其是额头。
　　云雀很不喜欢他这种眼神，冷声说道：“看什么看？”
　　她撩起额前柔软的发丝，嗔怒说道：“这里有伤痕么？”
　　很显然，她的额头光洁如玉，没有丝毫的瑕疵。
　　“没有，你的确不是灵柩。”
　　顾见临凑过去细看，摇头说道：“这就很奇怪了，不周山的祖都不确定你是不是灵柩。要么，你曾经是有那个伤口的，而当你进化以后，这个伤口愈合了。要么，苍龙始祖对你做的事情极为的隐秘，连祂的龙侍都不知道。至于苍龙始祖本人是否知情，还是个未知数。”
　　他停顿了一下：“你刚刚想起了什么？”
　　云雀沉默良久，抬起妖异魅惑的眸子，眼神幽深。
　　“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她轻声说道：“我当初像是要去找什么人，对我很重要的人。”


###第三百六十九章 细思极恐的小故事
　　顾见临从未见她流露出如此迷惘的眼神，一时间竟然有点不适应。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眼前这个女人无论有多强大的实力或是多么高贵的身份地位，她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不为人知的往事，藏着她过去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武器或者怪物。
　　这么想来他心里或多或少生出一些安全感，原来如此强大的人也是有弱点的，也会流露出这么迷茫的眼神，也有无家可归时的无助和落寞，并非无懈可击。而转念一想他的心情又有些沉重，哪怕屹立在世界顶点的人，还是会有做不到的事，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拔刀四顾心茫然，只能坐在酒吧里喝闷酒。
　　相比于被人胁迫的危机感，他更讨厌那种无能的感觉。
　　“抱歉。”
　　他心里生出一些歉意，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道歉什么？”
　　云雀给自己倒了一杯桃子汁，双手捧着递到唇边，啜饮的动作曼妙优雅。
　　“没什么。”
　　顾见临望着阳光下的明亮都市，忽然问道：“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么？”
　　云雀流露出思考的神情，轻声说道：“或许是我的家人吧？因为我很清楚的记得，我以前应该是住在南方的一个小城市里，家门口有棵活了很多年的老树，被阳光笼罩的时候像是耀眼的金色，还有一朵花枯萎了很多年。”
　　她似乎是在诉说着再寻常不过的往事，神秘的气息却氤氲开来，时光的流动都变得静谧起来。阳光映在少女瓷白的脸颊，素白得几乎透明。
　　就像是美貌巫女念诵着古老的咒语，咒语里藏着天大的秘密。
　　“嗯，你的口音的确有点南方人的特点。”
　　顾见临微微颔首：“你豆腐脑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当然是甜的。”
　　云雀斜眼瞥他：“咸的能吃？”
　　“那就对了。”
　　顾见临随意说道：“而我闻到甜的豆腐脑只会想吐。”
　　难得像他这么思路硬直的人，都会开一句玩笑来活跃气氛。
　　大概是为了调节一下这女人的情绪，省得她暴走。
　　跟她好不好看没有半点关系。
　　“最初我们家的家境应该不错，那座小城市里很多人都尊敬我们。”
　　云雀凝视着蔚蓝的天空，默默凝视着云海的翻涌，轻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后来那座城市遭到自然灾害的侵袭。好吧，那并不是自然灾害，而是被古神之息入侵，变成了禁忌区。我们的城市被笼罩，以太协会接管了那里。”
　　“我们？”
　　顾见临捕捉到了关键词。
　　“嗯，我记得我有家人，我是家里的长女，家里应该还有四个弟弟，他们都跟我差不多大，但都很难管教。老二最孤僻，跟家人都不热络，唯一能记住的就是他的背影。老三很聪明，能够帮我分担很多事情。小四很懒，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小五性格乖张，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云雀陷入回忆里，眼神清澈又迷茫：“我们五个的身体都不好，体弱多病。绝大多数居民都已经撤离了，而我们没有选择离开。我们要等着父母回来，他们会来给我们治病。以太协会的人曾经帮我们联系过父母，却渺无音讯。”
　　“你也是去过黑云城寨的，也应该知道禁忌区里会发生什么，就像是昨天夜里的东京一样。突如其来的灾祸，打乱了你平静的生活，过去一去不复返。”
　　她摇晃着玻璃杯里的桃子汁，幽幽说道：“哪怕在以太协会的管制下，禁忌区也依旧是无序的，世界各地的升华者都会来这里调查，时不时就会爆发战斗。我记得，我的房间被人砸塌过很多次，人头像是足球一样滚落到我脚下。”
　　昨夜那些市民的仓皇尖叫和惊恐的表情，仿佛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当时她并不在意，只觉得是那些人是一群蝼蚁。
　　恢复了部分记忆以后，忽然却能够跟他们共情了。
　　因为她曾经也是那么无助的蝼蚁。
　　顾见临本能地皱眉，因为他觉得这里有点不合理。
　　如果真的是以太协会的作风，哪里还管你自己的意愿，你们五个小屁孩不愿意走，那就直接堵上嘴塞进麻袋里，再打上一针镇定剂。
　　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魔都实验小学里做早操了。
　　“听起来很疯狂。”
　　他评价道。
　　云雀的恢复的记忆未必全部可靠，这点细节对不上也没关系。
　　“那段时间的生活很乱，因为外界的生活物资不会再送进来，日常所需只能通过特殊渠道运送，我们五个经常会去救助站抢食物和卫生纸。那个站长是个中饱私囊的混蛋，会贪掉大部分的救助费，把一些残羹剩菜给我们。有的时候还会大骂我们，指责我们偷东西。偶尔还带人在我家楼下打转，是想卖了我们么？”
　　云雀无声地笑了笑：“这种人在以太协会很多么？”
　　“这种行为在各个分部应该都不常见，太虚会定期清理他们。”
　　顾见临想了想：“大概不超过三个月。”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觉醒了。”
　　云雀撇嘴：“那阵子我们没法上学，只能每天躲在家里提心吊胆，电视的信号只能收六个台，只有无聊的肥皂剧和晚间新闻。网络也被中断，硬盘里还存着一些游戏和几部动漫。那段时间陪着我的是《数码宝贝》，看过么？”
　　顾见临尝试着用日语哼着小调：“无限大的梦境之后？”
　　现在他确信，这个女人恢复的记忆越来越多了。
　　也更加像个人类了。
　　云雀也轻轻哼着那个曲调，她的嗓音空灵又曼妙，唱出了别样的韵味，就像是森冷里的精灵般生动又令人向往，仿佛掀开一片林叶，就是新的冒险。
　　“一部动漫能反复看多少遍，最终还是要找点事做，当时有个来考古的学者很照顾我们。那是个九十多岁的老人，毕生的心愿就是一窥古神族的秘密。有的时候他考古回来，会跟我们带很多零食和糖果。坐在我家楼下的树下给我讲一些古神族的历史，当初我以为都是神话传说。”
　　云雀嗓音难得温柔起来：“我至今记得他的笑容，常年风吹日晒，脸上也都是褶子，但笑起来很亲切。就是那个老人，给了我斩鬼途径的晋升仪式，包括晋升所需要的一部分资源。他告诉我，女孩子也要学会握紧拳头保护自己，尤其是我还有四个倒霉弟弟。我长得这么漂亮，早晚会有坏人惦记我的。”
　　顾见临狐疑地望向她的绝美的侧脸，忽然说道：“我记得白龙刚才说过，你是到了不周山以后才变得越来越像那位至尊的。”
　　“我本来长得也很好看。”
　　云雀冷声说道：“而我晋升二阶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中饱私囊的站长给杀了，连带着他的三个混账儿子，以及四个情人。”
　　“酷。”
　　顾见临评价道：“那个时候你几岁？”
　　“八岁？”
　　云雀轻声说道：“你不觉得我很可怕么？”
　　“没什么可怕的，我相信人之初性本恶，小的时候不懂事当然有很多不好的想法，那种情况下你做这种事也是求生的本能，换我也会做。”
　　顾见临认真说道：“只要能承担代价，对你而言就无关对错。”
　　云雀品味着这句话：“说的真好，可因此付出代价的人不是我。”
　　顾见临微微一怔。
　　“以太协会察觉到站长的死亡，很快就对他展开了调查，自然也查到了我是凶手。那群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对我问责，毕竟站长确实是个混蛋。”
　　云雀嗓音变得冷漠起来：“问题在于，我的确坏了他们的规矩，因此需要得到约束和管教。与此同时，以太协会也查到那个帮助我晋升的老人。”
　　顾见临沉默片刻：“以太协会的作风，应该不太会为难他。”
　　“是的，以太协会没有为难他，只是把他遣送出了禁忌区，取消了他官方认证的考古学家资格。问题就在于，那个站长是有背景的。”
　　云雀眼神里泛起一丝浓郁的杀意：“后来我打听到，那个老人死了，死在了回家的路上，他家里还有两个孙女在等着他回去。”
　　顾见临摇头，倘若这个故事是真的，就是在巨大体系下的悲哀。
　　以太协会过于庞大，势力错综复杂。
　　古老的宗门，世家的势力。
　　天人界域之下，也总会滋生黑暗。
　　“对你而言，这是无法忍受的事情吧？”
　　顾见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略微品尝了一下，味道可真怪。
　　“嗯，我甚至知道凶手是谁，因为站长死后的第三天，他的哥哥就已经来接管了那个救助站，而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到小羊羔的狼。”
　　云雀唇边泛起一丝森冷的笑容：“可惜他们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四阶的修罗，这种晋升速度比起你是差了一点，但对于他们而言是无法想象的。那天是大寒，南方罕见的也下起了雪，我拎着刀闯进他的家，把他大卸八块。”
　　“具体的过程我不记得，他似乎一直在求饶，而我却恍若未闻。”
　　她的眼神欢愉又畅快，笑道：“鲜血把雪都染红了。”
　　顾见临想象着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双马尾的小女孩拎着一柄比她还长的唐刀，手起刀落间鲜血迸射，在雪地里晕染开的血迹，宛若盛开的梅花。
　　有种别样的美。
　　“我做了这件事，那么就没有办法在禁忌区生存了。”
　　云雀以手托腮，眼神狐疑：“我做这件事之前没考虑过后果，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保护好我的弟弟们。可我没想到的是，我弟弟居然在门口等着我。”
　　顾见临一愣：“你弟弟？”
　　“对，最孤僻的那个老二。”
　　云雀颔首：“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他说我们是被诅咒的，父母也不会再回来了，他要去寻找新的家园。他不需要我的庇护，他自己就可以长大。”
　　“我想阻拦他，他却忽然消失在我眼前，我匆匆忙忙的回家，看到的却是老三留下来的辞别信。老三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在信里感谢了我这么多年的照顾，他也相信他是被诅咒的，所以他要去查个究竟。”
　　她困惑说道：“我不理解，他们明明没有觉醒，到底是怎么离开的。我带着拉着小四和小五出去找他们，外面下着鹅毛大的雪，什么都看不见。我们裹着厚重的大衣，感觉随时都会被埋在风雪里。我紧紧拉着他们的手，走在最前面。”
　　顾见临再次感觉到不可思议，南方怎么会下那么大的雪。
　　“我拉着他们的手在雪地里跋涉，不知道走了多远。那条路我走了很多年，去幼儿园是那条路，去上小学还是那条路。奇怪的是，那天我走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没能走到那条路的尽头。而当我一回头，小四和小五也不见了。”
　　云雀嗓音如冰块撞击，透着一丝的清冷：“不是我放开了他们，而是他们放开了我。我一直以为我是长姐，我不能抛弃他们，没想到被抛弃的人是我。”
　　这个故事简直处处透着诡异。
　　或许是因为记忆的不完善，导致逻辑上的缺失。
　　然而在超凡世界，一切的不合理，实际上都有可能是另有原因。
　　顾见临尝试着构建那座城市，却因为这个故事的空洞虚无和逻辑谬误，怎么也无法在脑海里把他想象出来，更别说是一些细节，或者人格画像。
　　“后来我也想办法逃离了禁忌区，再也没有回过我们的家。”
　　云雀冷冷说道：“我去了一座新的城市，一边寻找我的父母，一边寻找我的弟弟们。我伪装成一个小学生，不断的学习升华者的知识，直到……”
　　“直到你遇到了苍龙始祖。”
　　顾见临以手扶额，沉思片刻：“好吧，你的记忆就到这里了么？”
　　云雀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你能记得你的父母么？”
　　“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你的兄弟们呢？”
　　“也不记得。”
　　“你们身体不好，得的是什么病？”
　　“忘了。”
　　好一个一问三不知。
　　“这件事情最诡异的就是你的弟弟们，看起来你好像完全不了解他们。”
　　顾见临双手交错，抵在鼻梁上：“他们到底去做了什么？”
　　本以为这个问题也不会得到答案。
　　没想到，云雀眺望着远方的天空，脱口而出：“寻找新的家园。”
　　顾见临微微一愣。
　　云雀轻声呢喃：“找到并报复那些抛弃他们的人。”


###第三百七十章 秩序和黑暗的谈判
　　顾见临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知为何感觉到一阵恶寒。
　　倘若云雀之前所说的故事只是有点虚无和荒谬，那么到这里已经可以称得上诡异。无论是神秘的父母，亦或是弟弟们怪异的行为，无一不在表明她所在的绝非是一个正常家庭，甚至在她所在的城市都有很大的问题。
　　毫无疑问，她的记忆是支离破碎的，更像是被某种东西篡改过。
　　或许就连她的认知，都是扭曲的。
　　“你不相信我？”
　　云雀以手托腮，幽深的眼神盯着他。
　　就像是在盯着一个负心汉。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你的家人们显然都不正常。”
　　顾见临摇头说道：“这件事很好办，以太协会的内部档案记录着世界上各个禁忌区的资料，你所在的城市也一定在里面，包括你杀过的站长一家，绝对会被记录在案。你们一家人的信息也会被登记，只要你们真的存在过。”
　　只要你们真的存在过。
　　云雀听到最后一句话，陷入了沉默。
　　“国内的禁忌区并不多，无非也就几百个。”
　　顾见临认真说道：“用排除法都能找出来。”
　　云雀嗯了一声。
　　“无论怎么说，今天都有很大的收获。”
　　顾见临沉吟道：“只要能找到你所在的城市，毫无疑问你会想起更多的事情，包括在不周山的这些年，有谁对你动过手脚。当然，我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不周山的古神族们或许能猜到你会回到故乡，会在那里设下天罗地网。”
　　他眼神凝重，问道：“你现在有多少战力？”
　　在他看来，只要能保存五成左右，那就算是好消息。
　　云雀眼神寒冷，冷声说道：“零！”
　　顾见临一愣。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只要听到烛龙尊者的歌声，我就会失控。”
　　云雀板着脸，冷声说道：“这种情况下我几乎没有战斗能力。如果没有歌声，世界上现存的九阶里，我是最强大的。只不过，因为在进化的过程中被人偷袭，我现在受了重伤，时不时就要陷入休眠状态。”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心想难怪这个坏女人要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看来她是真的没有安全感。
　　“不然我要你做什么？”
　　云雀一甩披散在肩头的黑发，抬起妖异魅惑的眸子，冷笑道：“在古神族的文明里，男祀的作用之一，就是要保护你的女主人，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首先，我不是男祀。”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其次，别以为我不知道，男祀最主要的作用是通过交合来恢复灵性。在古神族的文明里，优秀的男祀都是珍贵的战略资源，需要被妥善保管，根本不会被派上战场。就算是死，也是被压榨而死。”
　　云雀望向他的眼神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变化。
　　她忽然莞尔一笑，眼角眉梢里流露出妩媚和诱惑，嗓音湿润欲滴，透着一丝沙哑：“看起来你似乎很期待我把你推倒在床上，然后狠狠压榨你的灵性？”
　　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可口的小羊羔。
　　顾见临严肃纠正道：“我只是反驳一下你的言论，别把我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我对这方面还是略微有点研究的。”
　　当初在欧米伽序列的时候，他研究过什么是女祀和男祀。
　　对于这方面的知识有过充分的了解。
　　他是个求知欲很旺盛的人，一旦知道自己哪里有知识空缺，就会去补补课。
　　“是么？”
　　云雀冷笑一声。
　　“是的。”
　　顾见临摇头，无奈说道：“以我这种级别，哪怕做你的男祀都不够格，我大概率会被你吞噬而死。你的位阶太高，我高攀不起。”
　　难得他被调戏的有点火大，所以说话也有点阴阳怪气。
　　“没关系啊，姐姐可以等你长大。”
　　云雀朱唇翘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在我的调教下，你可以成长的很迅速。”
　　顾见临是个很务实的人，只要能够尽快的变得强大，他可以忍受很多事。
　　“昨晚你的战斗很精彩，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你很强大。”
　　云雀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而且你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晋升到六阶。晋升到超维级的尽头，掌握原始回归，这才是幽荧律法的核心所在。当然，烛照律法更不能落下，你的领域还没有形成。”
　　能够把两种古神语融合的人，当然强大。
　　这个少年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
　　相比起天赋，更让人惊叹的是他的意志力。
　　能够顶着现实世界规则的反噬强行古神化，这是连她都做不到的事情。
　　只可惜年纪太小，成为升华者的时间太短。
　　哪怕拔苗助长，短时间内也就这样。
　　古神语再如何强大，没有灵性的支撑也不过是恶龙咆哮而已。
　　对于云雀这种级别的半神而言，跟嗷呜一嗓子没什么区别。
　　“好吧。”
　　不知为何，顾见临竟然有种暑假作业堆到最后一天写不完的感觉。
　　最近的事情越来越多，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晋升的事情对我而言应该不算特别难，如今我掌控着司家，哪怕硬堆资源都能堆出一个六阶，灵性秘药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抬起眼睛，询问道：“两种至高律法的修行该怎么办？”
　　云雀近距离凝视着他的眼睛，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你有你尊贵的姐姐，还怕什么？放心，只要你晋升到六阶，我自有办法帮你找到圣骸，让你掌握原始回归。至于你的天人领域，无非是你的童年阴影。”
　　她流露出怜惜的眼神，温柔说道：“真是可怜的孩子，那么小的时候就遭遇了一位古之至尊，给你留下的阴影到现在都挥之不去么？”
　　顾见临觉得她的表情和语气是装出来的，一副逗他玩的语气。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又觉得她的眼神里仿佛有溪水潺潺，温柔流淌。
　　这个坏女人似乎真的在心疼他。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经历相似，都有过不快乐的童年。
　　最终在遭遇了古神族以后，人生变得支离破碎。
　　“放心，区区朱雀氏族而已。”
　　云雀凑到他唇边，呵气如兰：“下次姐姐帮你解决啊。”
　　顾见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下意识地闪开一个身位。
　　他不适应跟人如此亲密的接触。
　　虽然更亲密的行为都有过了，但他还是本能的抗拒。
　　“这么说来，下一步的计划是继续留在黑暗世界？”
　　顾见临转移话题，这个坏女人也就只有说正事的时候才会正经一些。
　　最起码不会调戏他。
　　“当然，你要抓紧时间变强，剩下的时间不多，我要进入麒麟仙宫第二层的神墟里，那是一处神异之地，那里有些东西是对我有用的。黑暗世界盯着第二层已经很久了，他们在第一层根本没有尽全力。”云雀娇哼道。
　　“神墟？”
　　顾见临没有来的想到了昨夜在隐修会的资料里，看到的那个倒悬的陵墓。
　　云雀一眼就能看穿他心里所想，颔首道：“嗯，就是你想的那个东西，那是麒麟尊者为自己修建的真正的陵寝，一个独属于祂的世界。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选择你的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你的巢穴，你是最有机会通关的人。”
　　顾见临若有所思，麒麟仙宫第二层的大门打开以后，世界各地的先遣队会根据封弊者们整理的资料，率先闯进古神界探索，以防万一。
　　接下来就是熟悉的开荒环节。
　　大概跟第一层的流程差不多。
　　只是他目前还不知道第二层是什么样子，除了那个倒悬的巨大陵墓。
　　“现在还有点时间，陪我出去一趟。”
　　云雀慵懒地舒展腰肢，午后的阳光下她的侧影是如此的曼妙妖冶，浮凸有致的身材曲线有种盛放般的美，像是一朵摇曳着盛开的曼陀罗花。
　　有风吹来的时候，兰麝般的体香也弥漫开来，像是花瓣一样飘得到处都是。
　　“还要查什么？”
　　顾见临心中微动。
　　“不查什么，心情还算不错，找家店吃一顿，再陪我看个电影。”
　　云雀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愿意？”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忽然望见她妖异魅惑的眼神。
　　幽深的美眸里，满是威胁的意味。
　　顾见临叹了口气，看在她能帮助自己成长的份上，随她去吧。
　　况且他也觉得，自己需要放松一下。
　　古钟轰鸣的声音在这座城市里响起。
　　云雀似有所感地转身，眼神淡漠：“姜纯阳那个老鬼终于有所动作了。”
　　顾见临皱眉问道：“什么？”
　　“这是醒神钟？”
　　云雀淡淡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经过昨夜的事情以后，姜纯阳会不计一切代价排查黑暗世界里的内鬼，想办法揪出隐修会的暗子。对于姜纯阳这种垂死的守财奴而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这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顾见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会怎么做？”
　　想揪出隐修会的暗子，在他的认知里应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一直以来他都只能通过安魂铃来拷问。
　　这还是老师给他想出来的办法。
　　“醒神钟是一件传承自佛教的神话武装，本是用来让罪人悔过的，受到钟声洗礼的人，精神意志会变得涣散，会不由自主的忏悔自己的罪行。”
　　云雀轻哼道：“姜纯阳大概想通过这种方式筛查出隐修会的暗子，他的位阶在瀛洲是最高的，由他亲自敲响醒神钟，整个黑暗世界的人都无法抗拒他的意志。当然，对你我而言是无效的，毕竟还是属于精神领域的范畴。”
　　顾见临皱眉问道：“能成功么？”
　　“不知道。”
　　云雀摇头。
　　顾见临忽然想到一件事，眼神微变：“等一下，司老太爷他们是我的暗子，他们在面对钟声的时候，岂不是会暴露神侍的身份？”
　　云雀瞥了他一眼，笑容娇媚。
　　“看来你对主尊和神侍的联系，也一无所知啊。”
　　……
　　……
　　幽荧集团的总部大厦屹立在新宿区的街头，像是巍峨的巨人俯瞰着这座繁华的城市，对街就是作为政要大厦的东京都厅，远方能够看到东京湾和富士山。
　　古老的钟声回荡在城市里，唯独这栋大厦隔绝了钟声。
　　因为会议室里回荡着低沉怪异的回响，仿佛来自宇宙深处，如此的空寂。
　　咚咚，咚咚。
　　恍若雷鸣，又像是刀剑在碰撞，或是虚空颤动的怪响。
　　“秩序世界和黑暗世界有多少年没有坐在一起谈判了？”
　　军师笑眯眯说道：“欢迎来到黑暗世界。”
　　围绕着一张黑色的长桌，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代表分别坐在两侧。
　　黑色的长桌上燃烧着檀香，袅袅的烟雾弥漫开来。
　　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都在静静聆听着那个古怪的声响，神情肃穆。
　　因为这个神秘怪响所代表，是二百年前的那段历史。
　　也是人类世界未曾分裂时，最辉煌的一段历史。
　　二百年前那对名为青和赤的师兄弟，无疑是历史上最早进入太空的人类，当他们从宇宙深空归来以后，也给人类世界带回来无数震古烁今的未解之谜，其中之一便是如今回荡在会议室里的神秘怪响。
　　据说这是他们在突破大气层以后就听到的奇怪声音，按理来说在真空环境下，声音是无法传播的，偏偏它就这么诡异回荡在太空里。
　　它是如此的沉寂低沉，仿佛贯穿了遥远的历史长河。
　　从宇宙之初，回荡至今。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也有人类进入过太空，却并没有听到这种怪异声响。
　　这是因为人类和升华者所感知到的世界是不同的。
　　有炼金学者分析，如果你进入到宇宙以后，那么世界的规则就会发生变化。
　　没有灵性的人会进入到表宇宙。
　　而真正具备灵性的升华者，则会进入到里宇宙。
　　表里宇宙是同一空间，但二者所见的景象却截然不同。
　　迄今为止都没有人能够推演出这种怪异声响的来源。
　　甚至都无法追溯这个怪异声音究竟回荡了多少年。
　　因此它也就成了一种未解之谜，也是青和赤的象征。
　　没人知道军师播放这段录音的目的。
　　也许只是一时兴起。
　　也许是在示威，是想让以太协会的人知道，他们当年也是人类世界的支柱，手里掌握着最古老的秘密，并不是可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事实上，军师播放出这段录音，没有别的原因。
　　只是为了打打感情牌。
　　你看，大家二百年前都是一家，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嘛。
　　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大家都是好朋友。
　　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的，对吧。
　　军师强撑着笑容，视线却透过落地窗，定格在落英缤纷的长街上。
　　伴随着飘零的樱花，威仪肃杀的女人撑着遮阳伞，沉默地走在花瓣铺满的小路上，像是在怀念着熟悉的街景，又像是在怀念逝去的时光。
　　擦得锃亮的窗户倒映出军师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黑暗世界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动了不该动的人。”
　　凛冬双手交错，漠然说道：“我不想问原因，也不想知道任何因果，二十四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我想看到的人，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天人界域会直接降临到东京都，二百年间签订的一切和平协议都会变作废纸。”
　　“届时，没有和平，只有战争。”
　　他顿了顿：“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那位的意思。”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月姬，雷霆
　　这间会议室里隐约响起了颤动的声音，凛冬抬起的眼瞳里泛起可怖的金色，炽热的灵性在他的体内翻涌起来，毫不避讳地释放出天人的威严。
　　永生之海一战以后，他确实有所精进。
　　昨夜八岐社被秩序问责，没怎么反抗就屈服了，让出了自己在东京的控制权，大概也是因为察觉到了盘踞在夜空里的天人界域吧。
　　眼前这个魁梧沧桑的男人俨然也是一代强大的天人，有他在的地方俨然就是天人的疆域，一切魑魅魍魉都只能跪拜和臣服，要么就选择死亡。
　　韩晶和牧锋坐在他的两侧，他们的眼瞳里赫然也是可怖的金色。
　　包括守夜者和审判庭的成员们，他们的呼吸节奏古老又玄奥。
　　赫然都是天人的境界。
　　“真威风啊，看来无论是烛照律法还是幽荧律法，本质都是一样的东西。只要最强大的那位皇帝完成了自我突破，那就能够福泽众生。我那位姨母大人的确是天纵之才，继我以后的两位副会长，天赋也算不错。”
　　幽冥懒散地倚在座椅靠背上，玩味地笑起来：“让我没想到的是，天人居然也能够量产了？不对，你们并没有成为真正的天人。”
　　他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轻声说道：“你们只是强行承载着姨母大人的力量，让自身的躯壳成为她的媒介或者容器，发挥出天人的力量。”
　　他是幽荧集团的总裁，自然有资格坐在这里。
　　而且他还有一个相当敏感的身份。
　　前以太协会的副会长。
　　“哪怕天人不能量产，但只要最强大的天人还活着，你们也能够掌握烛照律法的力量。这就是姨母大人的手笔啊，能够让你们如此威风。”
　　他挠着额角，困惑说道：“问题在于，你们以太协会把自己家的小孩弄丢了，却跑到我的地盘里要人，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军师叹气说道：“岂止是不合规矩，简直没把我们当人看啊。”
　　这个像是搞笑角色一样的家伙收回视线，倒也不是不想继续盯着看，而是每看一秒钟都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全世界都知道那个女人已经病重垂危，可当她走在长街上的时候显然是皇帝般的气度，像是帝王俯瞰着她的疆土。
　　如此的自然，如此的威严。
　　麒麟和云雀目前可以算作是还没成长到完全体的哥斯拉和基多拉。
　　那个女人却已经是究极的怪物，轻而易举就可以毁灭地球。
　　“我只负责传话，而我已经把话带到了。”
　　凛冬淡漠说道：“至于你们怎么做，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很重视那个少年，无论你们有什么理由，都不应该对他实施围杀。实不相瞒，自从这个孩子失踪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在拟定报复方案。如果他出了事，那么不管对方是谁，都会在一夜之间从这个星球上消失。幽荧集团，也不例外。”
　　他顿了顿：“我们已经发出过全球通告，任何组织或者个人都该敬畏秩序的力量。如果有人失去了敬畏，那么就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韩晶抬起冷艳的俏脸，冷冷说道：“你们需要把昨天参与围杀的人交出来，圣域级以上要当场处死，圣域以下的留下来，我要问话。”
　　牧锋太多年没有正式参与过组织的行动，这个时候竟然有种他的青春回来了的错觉，总会长的行事作风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又强硬，令人舒适。
　　不对，这次的霸道程度简直是前所未有的。
　　对于幽荧集团而言，这的确也是最为嚣张的一次挑衅。
　　幽冥闻言，笑容变得寡淡起来。
　　黑袍人们宛若幽魂般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无意间抬起的眼瞳里泛着诡异森然的光泽，他们的呼吸声就像是野兽在磨牙吮血，隐约有凶暴的气势流露出来。
　　他们都是黄昏的成员，却并非以本体降临。
　　而是借助着某种秘术，以傀儡的躯壳在会议室里撑场。
　　“行啦。”
　　军师叹了口气：“这个条件确实很过分，但也并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因为昨天围杀麒麟的圣域级都已经死啦，圣域级以下就一个人还活着。”
　　他拍了拍巴掌：“让我们有请受害者！”
　　凛冬微微一怔，他都没有想到昨天围杀那个少年的人竟然都死的差不多了。
　　“头儿，什么情况？”
　　韩晶扭头，低声问道：“会不会有阴谋？”
　　牧锋也压低声音：“看起来不像，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随着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幽荧集团的黄昏候选们走进来。
　　他们有男有女，基本上也都戴着面具，在一定程度上掩饰着自己的身份，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特点，唯独最后一个人格外的惹人注目。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只露出一张宛若狐狸般笑眯眯的脸，余下的身体被白色的绷带所缠绕，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出土的木乃伊。
　　姜子夜！
　　这个人竟然是姜子夜。
　　他居然还活着！
　　一位戴着面具的女人推着轮椅，眼神阴狠又冷厉。
　　“尊敬的前辈们，秩序世界的大人物们。”
　　姜子夜依旧是满脸笑容，微笑说道：“作为昨夜的参战者，我必须要说的一件事是，那并不是一场围杀，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我们的行动组共有十二位黄昏候选，前线战斗人员共计八位，只有我一个人幸存。”
　　“剩余的七个人都以凄惨的方式被虐杀，竟然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我们联手的最好战绩，大概是把他的灵体给炸出几道裂隙，甚至没能让他掉一滴血。那是神司途径啊，神司途径打架都不掉血，这还有的玩？”
　　他痛心疾首说道：“我们就像是一群刚出新手村的玩家，迎面就撞上了一头正在苏醒的哥斯拉，尤其是他的身边还有一头基多拉在保护他。你们用围杀这个词，我并不是很认可，准确来说应该是被反杀，懂了吗？”
　　这个青年看似悲痛的语气，在别人听起来就像是在讲一个鬼故事。
　　八打一还没反杀七个，这事说出来都没人信的。
　　只是从他的语气和眼神能够看出来，他的确不像是在说谎。
　　包括神话武装的感知，也都没有察觉到半句虚言。
　　没人知道这个少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更没人知道他昨晚经历了什么。
　　“至于参与围捕的黑判官和白判官，更是连尸体都没有剩下。”
　　姜子夜作为证人，强撑着笑容说道：“黑判官已经被基多拉给轰得连骨灰都不剩，至于白判官和哥斯拉的战斗，更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判官的幻术竟然毫无效果，她就像是一个脑偏瘫的病人一样自顾自地翩翩起舞，却无法让对手的精神产生丝毫的恍惚。”
　　他板着手指头数：“圣域级的梦魇轮转绝阵无效，体感时间操纵无效，五感完全催眠无效，甚至连诡影分身也无效。好好的一个圣域级魔术师，面对那头哥斯拉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一阶的戏法师，只能用纸牌刀来刮痧。”
　　死寂。
　　凛冬都沉默了良久，提出了灵魂拷问：“哥斯拉和基多拉是谁？”
　　守夜者和审判庭的成员们面面相觑。
　　幽冥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无奈地摇头。
　　军师义愤填膺说道：“你们秩序世界养出来的哥斯拉，你们不知道是谁？哥斯拉来大闹东京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我们的基多拉给拐走了，岂有此理！”
　　“你们居然还跑到我的地盘上来问责？”
　　他双手拍着桌子，破口大骂：“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就像是一颗深水炸弹，掀起滔天巨浪。
　　凛冬沉思许久，忍不住扶着额头：“哥斯拉指的是小顾，我记得他在永生之海里还是四阶，而现在你告诉我，他已经能够一打八了？”
　　“我必须要纠正一点，他之所以能一打八不是因为他只能一打八，而是因为我们一共就出动了八个正面战力，我猜这不是他的极限。”
　　幽冥摇头说道：“毕竟是景辞的师弟，多少还是要给点尊重的。”
　　凛冬微微颔首，转而望向自己的同伴：“小顾还单独杀死了一位圣域级？”
　　他们都知道，那个少年的出道战打的是谁。
　　顾见临的职业生涯战绩很精彩。
　　第一个敌人是一位戏法师。
　　魔术师途径，一阶。
　　死得很惨。
　　第二个敌人是一位催眠师。
　　魔术师途径，二阶。
　　死的也很惨。
　　而且两位魔术师都是被越阶挑战，经过占卜复盘以后得出的结论是，战斗的过程里基本上什么优势都没发挥出来，完全就是被压着打，死的极其憋屈。
　　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顾见临都没有再遇到魔术师途径的敌人。
　　直到昨夜，一个不长眼的圣域级魔术师去挑战了他。
　　死的还是相当的惨。
　　“那个孩子似乎拥有免疫精神幻术的能力。”
　　韩晶沉默片刻，幽幽说道：“这种素质可不多见。”
　　牧锋微微颔首：“当年我走访世界各地磨砺武道的时候曾听高僧说起过，古代确实曾有心志坚定的得道高僧，能够一眼看破虚妄，身处幻境九十九日不为所动。那种强大又坚定的自我意志，甚至能在规则类幻境里保持自我。”
　　他解释道：“只是这种人少之又少。”
　　凛冬打了一个暗号，询问说道：“你们的意思是，小顾是个高僧？”
　　韩晶清了清嗓子，不说话了。
　　牧锋则无奈地摇头，心说那个孩子跟木头一样，说句高僧也不为过。
　　对于秩序世界的人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顾见临不仅没死，反而短时间内成长起来，一鸣惊人。
　　众所周知，以太协会之前都在倾尽一切资源培养雷霆。
　　想打造一个历史上最强的人类支柱。
　　结果雷霆还没发育起来，麒麟先无敌了。
　　这特么算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来，小顾应该已经五阶了吧？”
　　凛冬感慨说道：“五阶反杀七阶，的确是哥斯拉，基多拉又是谁？”
　　以太协会的众人面面相觑。
　　实际上他们已经知道答案了。
　　幽荧集团的大小姐，应该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云雀。
　　永生之海一战前，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而在永生之海一战过后，云雀却一跃成为了世界上的至强者之一。
　　因为云雀第一次出手，就掀翻了整个审判庭。
　　那是她的出道战，也是成名战。
　　莱茵作为以太协会的副会长，是毋庸置疑的超级天才，年仅二十七岁加冕半神之位，还是古往今来都极其罕见的天人，出身升华者世界的名门大族，从出道以来始终没有败绩，被誉为最有可能接手秩序世界的接班人。
　　直到永生之海一战，他败了。
　　连带着他的审判庭，败的相当的凄惨。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不要再继续套话了吧？”
　　幽冥倚着靠背，手指轻点桌面：“互相试探，没什么意思。”
　　“总之，你们家的太子爷活得很好，而且还拐走了我们家的大小姐。”
　　军师耸肩：“以我之见，一切都是隐修会的阴谋。昨天夜里，我们本是想追查隐修会的暗子，谁能想到意外撞到了哥斯拉和基多拉？”
　　凛冬却不吃他这一套，身体微微前倾，凝视着前方，严肃说道：“小顾只有五阶，就算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是一位九阶的对手。换句话说，应该不是哥斯拉拐走了基多拉，而是基多拉挟持了哥斯拉，这样才能准确一点吧？”
　　守夜者和审判庭的成员们抬起炽烈的眼瞳。
　　如果是被黑暗世界的人挟持，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又变了。
　　幽冥收敛唇角的笑意，投去了一个眼神。
　　军师也无奈地颔首，黑袍人们沉默地投去视线。
　　姜子夜不得不再次站出来，说道：“我不知道是谁挟持了谁，总之确实是在一起，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一起杀人，一起逃亡，真像是一对恋人。”
　　那个扶着轮椅的女人面色骤变，低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很显然这个女人并不是来照顾他的。
　　而是在挟持着他。
　　骤然间，剑鸣声响起。
　　这间会议室外有一座露台，绿荫草坪上始终有一个白衣的侧影站在阳光里。
　　她并未参与谈判，只是凝视着远方的东京湾怔怔出神。
　　这个时候她转过身来，玻璃幕墙被凌厉的剑气轰碎，漫天碎片迸射开来。
　　那个戴着面具的女人胆战心惊，因为一柄粗粝的铁剑悬浮在她的眉心。
　　千丝万缕的剑气宛若雷霆般缠绕，森然至极。
　　“不要插嘴。”
　　唐绫一头白发飘摇，面无表情说道：“让他继续说下去。”
　　她的眼瞳里泛着酷烈的金色，仿佛盘踞着太古的巨雷。
　　不止如此。
　　那个戴面具的女人还觉得如芒刺背，因为一柄缠绕着阳炎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抵在她的后心，仿佛随时都会贯穿心脏，取走她的性命。
　　月姬抬起美眸，眼瞳里泛着一抹隐约的血色。
　　隔着这个戴面具的女人，少女们对视一眼。
　　眼瞳里一片冰寒。
　　磅礴的杀机充斥在会议室里，无数文件飞舞如蝴蝶，在阳光下浮沉。
　　大人物们纷纷沉默不语。
　　因为两位少女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是未来两个世界的支柱。
　　连他们也不想喝骂。
　　“月姬？”
　　唐绫歪着头，青丝如水般倾泻，轻声说道。
　　“雷霆。”
　　月姬的眼神淡漠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冰，嗓音里没有任何情感。


###第三百七十二章 打起来，打起来！
　　顾见临或许怎么也没有想到，东京这座城市在经受实验体的袭击以后竟然没有停摆，哪怕是作为灾害的新宿区都迅速恢复了运转，各大商场还都能正常营业，只是相比于寻常时期，客流量骤减了三分之二以上。
　　街头能够看到一些神道教的神官在宣传宗教知识，给路人们发放符咒。
　　很明显是八岐社的升华者们终于有所行动。
　　“那是一种特质的炼金符咒，附有精密的炼金矩阵，勾画的图案是百鬼夜行，你也可以理解为式神，都是本土的神道教传承。”
　　云雀捧着一个巧克力冰淇淋，嘲弄说道：“八岐社的想法是制造区域性的炼金矩阵，让普通市民们在夜间也能够保证安全，只要在一定范围内生效的符咒足够多，一个巨大的领域也就形成了。目前看来，实验体也就在晚上活动。”
　　明明只是出去散心，她却又换了一身打扮。
　　她头戴棕色鸭舌帽，披着宽松的蓝色格子衫，内衬是一件黑色的小背心，搭配着束腰的灰色阔腿裤，踩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酷飒里透着一抹迷人的风情。
　　天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衣服。
　　她就好像掌握一种变装魔法，可以随心所欲的变成不同风格的御姐。
　　学院风，甜美风，冷艳风，黑暗风，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不同的穿搭在她的身上能绽放出千百种美。
　　无论哪一种都能惊艳到你。
　　“原来是这样。”
　　顾见临收回视线，微微颔首。
　　“八岐社那群废物能这么快控制住局势，倒是有点意外。”
　　云雀淡漠说道。
　　即便走在街上，也能够感受到巨大的炼金矩阵笼罩着新宿区。
　　这是一种隐蔽型的矩阵，只要携带着炼金符咒，就会处在隐蔽的状态。
　　只要你没有灵性，那么你在实验体的感知里就仿佛凭空蒸发。
　　如果是升华者，炼金符咒就没有效果了。
　　若非如此，八岐社大概会强行命令整个东京的市民去防空洞避难。
　　这座城市也会彻底停摆，他们就没有电影看了。
　　哥斯拉和基多拉横行东京，先是去银座看了一场《灌篮高手》的电影版，下午又找到一家已经有七十三年历史的铁板烧店，头发花白的厨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还介绍了一下来店里用过餐的名人，附赠了两瓶梅子酒。
　　老师傅的手艺确实很不错，数十载的时光沉淀，美食都升华成了艺术。
　　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怎么也不会想到，昨夜那场战斗的两个始作俑者，此刻竟然漫无目的游荡在东京的街头，像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对于顾见临而言，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
　　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闲情逸致来放松自己。
　　奈何他还在发育期，没有什么话语权，打又打不过，只好认栽。
　　眼前这个坏女人跟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日后还要多仰仗人家。
　　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巩固双方的友好关系。
　　以便于接下来的合作。
　　“别露出这么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云雀斜眼瞥他，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冷哼道：“陪你尊贵的姐姐逛街，明明是你的荣幸。放眼全世界，也只有你配得上这份殊荣。”
　　顾见临克制着自己的血压，板着脸说道：“不得不说，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之前藏在我身体里的时候，至少我不用面对你的脸。”
　　云雀眯起美眸，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我的脸怎么了？”
　　她从随身的跨包里摸出一个梳妆镜，审视着自己的容颜。
　　“没什么，只是你长得太像那位至尊。”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有点ptsd。”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没说。
　　那就是源自血脉深处的亲近感，还有莫名其妙的心动。
　　想牵她的手，揽她的腰，吻她的唇。
　　这是由于同源的力量所带来的，最原始的本能冲动。
　　再加上作为同类的亲近感所导致的。
　　顾见临怀疑，这个女人对他也有相似的感觉。
　　可惜他没有证据。
　　因此只要坏女人不主动提起这件事，他也绝对不会主动承认。
　　万一云雀对他真的没有那种感觉，那就尴尬了。
　　“呵。”
　　云雀冷笑：“如果真的是那位至尊，你早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有什么可怕的？我顶着这张脸，难道不会让你更有成就感，或者征服欲？”
　　“抱歉，没有。”
　　顾见临这种性格才不会关心这种无聊的事情。
　　他下意识代入到一个正常男人思维去思考，如今全世界最漂亮最强大的女人就陪着自己逛街，而且还跟那位至强至暴的血色至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种成就感和征服欲。
　　当然，如果换成真正的烛龙尊者，那就更劲爆了。
　　“我这个冒牌货满足不了你，难道想要正主来？”
　　云雀双手抱胸，唇边的笑容愈发寒冷起来：“胃口可不小啊。”
　　顾见临在街边给她买了一份章鱼小丸子，如今哥斯拉和基多拉之间已经相当默契了，多数情况下只要她一个眼神过去，他就知道她想吃什么。
　　军师诚不欺我，这个女人看起来危险又不可控，但的确好哄。
　　“我没把你当成冒牌货，你也可以不用这么说自己。”
　　他随手把那盒章鱼烧递出去，平静说道：“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哪怕长得一模一样，也拥有同源的力量，但你依旧是独一无二的。”
　　云雀拿着那盒章鱼烧，似乎愣了一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顾见临察觉到她的眼神怪异，皱眉说道。
　　云雀盯着他看了几秒，撇嘴说道：“我一生中绝大多数的时间或许都在为了成为那位至尊而做准备，在你看来依旧不算冒牌货么？”
　　“只要你找回过去的自己就好了。”
　　顾见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默默旁观着商业街的汹涌人潮：“没必要自我怀疑，如果连你自己都不坚定，那么也就没谁能帮你了。”
　　云雀走到他身边，瞥了一眼他的大腿。
　　顾见临无奈把腿分开了一点，好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好像对这件事很上心。”
　　云雀抬起妖异魅惑的眸子，若有所思说道：“为什么？”
　　“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会很同情你的遭遇，被家人抛弃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被放逐到世界尽头一样。你站在汹涌的人流里，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离你远去，你的耳边尽是喧嚣声，却没人能听得到你的呼喊。”
　　顾见临轻声说道：“我曾经也以为自己被抛弃过，有幸体验过这种感觉。”
　　“同情？”
　　云雀挑起精心描绘过的眉毛：“你同情我？”
　　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觉得可气还是可笑。
　　只是听到他的描述，她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被触痛，亦或者是感同身受。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她忽然问道。
　　“因为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集合，你是父母的女儿，弟弟的姐姐，丈夫的妻子，敌人的恐惧。如果没有那些人，你的存在就无法被证明。如果那些人离去，那就证明你不被需要，也不会有人记得你，那就是孤独。”
　　顾见临平静说道：“曾经我也拥有这些，但有人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夺走了那些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真相，打爆敌人的头。所以在我看来，你也应该去做一样的事情，找回你的过去，杀回不周山。”
　　“无论是苍龙始祖亦或是别的什么古神族，谁都别想跑，要挨个清算。”
　　他抬起眼睛，认真说道：“哪怕是烛龙尊者又怎么样，祂再了不起也不能拿你当做容器或者食物，更不该毁掉你的生活。更何况我跟她交过手，连我都活下来了，你应该更有自信才对，毕竟你比我强大这么多，不要妄自菲薄。”
　　云雀眨动着妖异魅惑的眸子，瞳孔里倒映出少年严肃又认真的表情。
　　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被灌了一口鸡汤。
　　关于这个十七岁少年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事如巨细。
　　大到中考，小到尿床。
　　十七岁之前的人生乏善可陈，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没想到踏入超凡世界以后，才暴露出他真正的本性。因为他内心深处的脆弱早就伴随着支离破碎的童年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用钢铁铸就的坚韧。
　　那场高架桥的诡异车祸以后，哪怕是神明都不能再让他感到敬畏，当他手里握着刀剑的时候就不会再迷茫，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势要跟敌人清算彻底。
　　要么他杀死敌人，要么被敌人杀死。
　　没有第三种可能。
　　也难怪他能够在现实世界古神化。
　　甚至还能够融合两种古神语。
　　只有这种心智坚韧的人才能做到，他是一路带着痛苦和必死的决心成长的，跟温室里的花朵截然不同。
　　“当然，我也有点私心。”
　　顾见临坦然说道：“因为我们的利害关系一致，所以我会帮你一步步找回自我，并且恢复你的力量。你这么能打，总要发挥点作用。”
　　云雀冷哼一声，握着一根竹签把一枚章鱼烧怼进他嘴里。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冷笑道。
　　顾见临不以为意，冷不丁问道：“我的神侍真的不会暴露么？”
　　要知道，醒神钟的钟声依旧回荡在这座城市里。
　　黑暗世界对内鬼的排查还在继续，今夜也要流多少血。
　　“当然不会。”
　　云雀慵懒说道：“因为你并不是古神族。”
　　顾见临一愣，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们这种生物……”
　　云雀迟疑片刻，毕竟他们是站在进化链顶点的生命。
　　悖论中的悖论。
　　至今也没有一个学术名称来定义。
　　“两栖生物。”
　　顾见临强调道：“我把我们这种生命定义为两栖生物。”
　　“我对你的审美感到绝望。”
　　云雀黑着脸说道：“好吧，两栖生物。总之，你的神侍经过古神之血的洗礼，得到你的精神基因，重塑了他的生命。这也就意味着，神侍会跟你共享永恒的生命，还有你的基因权柄，甚至是生命结构。”
　　“正因如此，神侍才能代替你施展古神语。”
　　她解释道：“因为神侍就是在模仿你，模仿他的主尊。”
　　顾见临一愣：“也就是说，神侍也能做到精神免疫？”
　　“倒也不是完全免疫，他们依旧会受到幻术的影响。”
　　云雀翻了一个白眼：“但想拷问他们的内心，那就是不可能的。”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主尊跟神侍之间是共享的权柄。
　　如今他已经完美的进化成了两栖生物，那么神侍自然也跟他一起升华。
　　如果不是主动暴露的话，几乎不可能察觉到他们神侍的身份。
　　果不其然，接下来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司老太爷：“天黑之前来一趟新宿御苑，证明我司家的清白。”
　　这种大不敬的语气，自然是在暗示有人在监视着他。
　　“姐姐还会骗你么？”
　　云雀坐在他的大腿上，眼角眉梢流露出一抹魅惑的笑意。
　　顾见临心中微动，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昨天晚上出现了两位影子，在关键时刻联系了他，帮助他脱困。
　　如今姜家祭出了醒神钟这种东西，不知道影子们是否能够自保。
　　暮光昏黄，时间已经不早了。
　　顾见临不得不把坏女人拉回自己的身体里，打车前往新宿。
　　这一次云雀倒是也没抗拒，大概是玩够了。
　　很是顺从地钻进他的身体里，乖乖当他的尾兽。
　　十分钟以后，顾见临却收到了两条信息的短消息。
　　壹号：“以太协会专项行动组已于昨夜凌晨五点抵达东京都，目前正在跟幽荧集团高层谈判中。请稍安勿躁，不要试图跟他们联系，当前阶段不排除行动组内存在内鬼的可能性。隐修会也在千方百计追查，你是如何消失的。”
　　顾见临看到前半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影子们看起来也有办法避开醒神钟的排查。
　　以太协会的势力也终于降临东京，他不必再孤军奋战了。
　　直到后半句，再次悚然而惊。
　　对啊，以太协会的内部还有内鬼。
　　甚至连当初的青和赤，都没能将他们彻底清除。
　　看来总会长手下的这支秘密部队，已经跟隐修会交手了很多年。
　　至于第二条消息，却让他的心里猛然一跳。
　　叁号：“兄弟，你两个女朋友打起来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明里暗里的交手
　　磅礴的杀机笼罩着会议室，很难想象这是两位五阶的少女所释放出的杀意，桌子上的文件在阳光里翻飞，无声地被撕裂成碎片，席卷在风里。
　　戴面具的女人悚然而惊。
　　她的面具被扑面而来的剑气割裂，浮现出一丝细密的裂隙。
　　“初次见面，你好。”
　　唐绫执剑架在这个女人的脖颈上，眼瞳却凝视着她背后的少女。
　　相传这位代号为月姬的女孩，跟那个少年的关系很亲密，后来经过多方调查以后才发现，原来她的真实身份竟然是顾教授的学生，自从血月屠戮事件以后就背叛了以太协会，加入了幽荧集团的阵营，不久前还上过红色通缉令。
　　当初在归葬之森执行任务的时候，彼此还碰过面。
　　那个时候唐绫只是隐隐察觉到这个女孩的敌意，却并不在意。
　　因为她当时还不是恋爱脑。
　　如今想来，她们之间的关系从那时起就已经是敌对了。
　　并不是因为秩序和黑暗的对立。
　　而是因为顾见临。
　　“你好。”
　　苏有珠抬起清冷的眸子，她早就想跟这个女人过两招了。
　　只可惜她的真实身份并不允许。
　　如今在东京相遇，必须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然而就在少女们对峙的那个时候，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寒声说道：“放肆，你们两个竟然敢对我动手，我看你们是想找死。”
　　这个女人的眼瞳里泛起血腥的杀意，古老凶暴的血液像是要燃烧起来，她的头顶有染血的龙角撕裂血肉生长出来，细密的黑色鳞片从脖颈处蔓延开来。
　　这是一位伪祖，也是五阶的位阶，骨子里流淌的却是古神的血液。
　　倘若是一般的升华者，她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足以将其压制。
　　可惜她今天选错了对手。
　　“闭嘴。”
　　唐绫眼瞳里泛起可怖的金色，就像是赤金的熔岩在地狱里流动，她的呼吸仿佛暗合世界的韵律，极雷大剑似乎也燃烧起来了，泛着熔铁般的光辉。
　　天人境界的领域骤然蔓延，这位年轻的伪祖眼瞳泛起的血色戛然而止，瞳孔深处也被映成一片辉煌的金色，甚至体内响起崩溃的轰鸣声。
　　鳞片脱落，龙角崩溃，面具下的脸极度扭曲，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若非扶着轮椅，这位祖可能会当场倒下。
　　好强！
　　无论是以太协会还是幽荧集团的高层，纷纷为之动容。
　　这就是秩序世界未来的接班人，同时掌握两种至高律法的究极武器，倘若世间真的有一条至高的进化之路，那么她无疑在二十岁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她把自身的种族潜能彻底释放了出来，成为了最强的人类。
　　即便还年轻，却已经有那个味道了。
　　什么味道呢。
　　总会长的味道。
　　只有一个人对此不以为然。
　　苏有珠冷漠地抬起眼瞳，她的美眸里也氤氲着血腥的颜色，仿佛浓腥的血在瞳孔深处流淌，像是一尊盘踞在黑暗里的龙，纵声咆哮！
　　如此靠近天人领域的情况下，她竟然还能强行进化！
　　这是令人惊悚的一幕，她的头顶竟然真的生出朱红色的龙角，森冷酷烈的血色竖瞳里弥漫着毫不掩饰的杀机，嗓音冰冷又沙哑，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说话：“我听说很多人类在成为了伪祖以后，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冷漠说道：“本来就是庸人，体内多了一尊祖的灵魂，就很了不起么？”
　　咔嚓。
　　她随手送出一剑。
　　伪祖仰天哀嚎，缠绕着阳炎的天丛云剑从背后贯穿了她的胸口。
　　滚烫的鲜血泼洒出来，腐蚀着大理石地砖。
　　唐绫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这位祖，漠然说道：“你太弱，我不想跟你动手。”
　　明明轻而易举的就能斩首，她却只是抬着极雷大剑，一动不动。
　　轮椅上的姜子夜感受着铺天盖地的杀机，流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他的确是被挟持的状态，昨天夜里他之所以能活下来，除了自身保命的本事过硬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被抢救的比较及时。
　　当然，救他的人并非是什么善茬。
　　而是一位来自不周山的伪祖，并不算古老，但很强大。
　　不周山要抓他这个幸存者，不外乎是因为想要抢占先机，不想让他落到别的势力手里，从而泄露出一些关于哥斯拉和基多拉的信息。
　　这个古老又暴戾的古神氏族强大到让人感到恐惧，就连黑暗世界都必须要对祂们保持一颗敬畏之心。因此他很清楚自己在家族的分量，不足以让族里掌权者们撕破脸皮把他捞出来，他只能想办法来自救。
　　好在他从小就是孤儿，知道该如何利用形势保护自己。
　　以太协会三先生的女朋友可太猛了。
　　本来作为一位三观正常的男性，对于一个男人有两个女朋友这种恶劣的行为，他是坚决抵制并且鄙视的，恨不得吐口唾沫，大骂一句渣男。
　　如今他却不这么想了，有两个女朋友可真好啊，三先生！
　　“咳咳。”
　　凛冬干咳一声，提醒着自家的公主殿下尽量克制一点。
　　这是因为韩晶刚刚用暗语给他解释了一下方才的情形。
　　雷霆和月姬表面上是在联手对付那个不周山的伪祖。
　　实际上却是在暗中较劲。
　　她们都没把那位不周山的伪祖当回事。
　　毕竟都是跟祖战斗过的人，区区一个伪祖又算得了什么呢。
　　雷霆施展天人境界，那是在给自己立威。
　　月姬强行施展进化姿态，实际上是在表示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接下来她说的那句话就更有意思了。
　　“月姬那是在指桑骂槐，表面上说那个伪祖融合了一尊古神族的灵魂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实际上她说的是雷霆。因为雷霆也是移花接木秘术的实验体，没什么值得炫耀的。”韩晶比划着手势，默默注视着两位对峙的少女。
　　幽冥眯起眼瞳，流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军师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幸灾乐祸道：“那个雷霆不为所动，表面上是在说那个伪祖很弱，实际是在说我们的月姬小姐很弱，根本就不值得她认真。”
　　智商和情商欠缺的，只能看到秩序和黑暗世界未来两大天才对峙。
　　像极了当年的青和赤。
　　只有真正的聪明人，才能嗅到空气弥漫的火药味。
　　“继续说下去。”
　　唐绫转而望向轮椅上的青年，一字一顿：“什么恋人？”
　　月姬也握紧天丛云剑，冷冷说道：“他跟谁在一起？”
　　那位伪祖根本就不敢动，她之前确实是人类，融合了古神族的灵魂以后，本以为是得到了脱胎换骨般的新生，在两界可以横着走。
　　没想到却遇到了这种超乎常理的怪物。
　　咕嘟。
　　姜子夜坐在轮椅上，他如今的压力也很大。
　　本以为是借势求救，没想到两个女孩的实力如此恐怖。
　　如果用怪兽来比喻，可能这就是两只穆托。
　　“事情是这样的。”
　　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以太协会的那位太子爷，的确是跟我们的大小姐在一起，这是我亲眼所见。白判官是被哥斯拉独立斩首，黑判官则是被基多拉轻松秒杀。后者很顺利，前者在收尾的时候，却出现了问题。”
　　他竖起一根手指：“白判官的身体里，有一条白色的蛟龙破体而出！”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陷入死寂。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昨夜横行在东京街头的实验体。
　　那是隐修会的手笔。
　　“如果我没猜错，那是一位祖，圣域级的祖。”
　　姜子夜扭头望向背后的伪祖，笑眯眯说道：“你们不周山的龙侍。”
　　即便早有预料，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都变了。
　　那位伪祖捂着面具，眼神也变得极为难看。
　　这也就意味着，隐修会背后的主人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存在，祂的位格高到甚至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渗透古神界的五大氏族。
　　“圣域级的祖？”
　　唐绫眯起美眸，极雷大剑在她的手里颤鸣，随时都要喷薄出雷光。
　　很显然，她是担心男友的安全。
　　苏有珠察觉到这个女人的异样情绪，在心里冷哼一声。
　　关你屁事。
　　那家伙好得很，之前还跟她发微信报平安呢。
　　咦。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看来还是自己的优势更大。
　　“哥斯拉还活着，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可能是用了原子吐息之类的大招吧？当时那座高架桥几乎成了不可知的异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奄奄一息的时候只感觉到了恐怖的元素乱流，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姜子夜耸肩：“我就看到哥斯拉被基多拉抱走了。”
　　说完他高举双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有珠抬起朱红色的竖瞳，心想难怪总觉得那家伙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没想到他竟然遭遇了那位大小姐。
　　她倒是没往情情爱爱的方向上想，毕竟那位大小姐的实力过于恐怖。
　　没人会把云雀当成女人来看待，你遇到她只会觉得看到了基多拉。
　　因为你根本就来不及欣赏她的美，就已经被磅礴的杀气压倒了。
　　唐绫大致的想法跟她一样，只是担心那个少年的安全。
　　砰！
　　那位伪祖倒飞出去，把玻璃幕墙撞得支离破碎，炮弹般轰入天台的墙壁里。
　　唐绫面无表情地收腿，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女。
　　苏有珠也收回了细长的美腿，在心里冷哼一声。
　　她们做了同样的动作，倒也不是有多么默契。
　　因为实在是过于心烦。
　　不周山的伪祖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好拿来泄愤。
　　“大致的事情我们已经明白了。”
　　凛冬面无表情说道：“我相信经过一夜的时间，以幽荧集团的体量应该已经查清了实验体的来源。我现在要求你们，把情报共享。”
　　幽冥无所谓地摊开手：“事实上我们确实查清了一些事，但也需要你们的配合和帮助，前提是你们能信得过我们。毕竟我们两家都深受隐修会所害，这群人应该是我们的共同的敌人。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一致。”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敲击着桌面，给予暗示。
　　只是没想到的是，军师却不回应他。
　　幽冥茫然地扭过头，却见到了荒诞的一幕。
　　军师偷偷瞄着两位少女，暗自嘀咕道：“我的月姬小姐啊，你难道没看到她刚才的眼神吗？她竟然在贬低你腿短！真是可恶，抛开身材比例谈绝对长度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尊敬的雷霆小姐，她竟然觉得你腿不如她细，当真是岂有此理啊，有肉感的腿才是新时代的潮流，这你能忍？砍她啊，砍她啊！”
　　他自诩是在场最具智慧的人。
　　一眼就看穿了少女们藏在眼神和动作里的含义。
　　太精彩了。
　　实在是太精彩了。
　　可惜如今的场合不允许，否则真想看她们真刀真枪的打一架。
　　这不比什么破案有意思多了。
　　咳咳。
　　会议室里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干咳声。
　　军师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成员都在注视着自己。
　　他顿时严肃起来，挠了挠头。
　　“好吧，情报共享。”
　　这位神秘兮兮的白发少年再次流露出一抹坏笑，拍拍巴掌：“正好我手里掌握的一些情报，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月姬小姐和雷霆小姐也都是各自最精锐的王牌，不如让她们来帮助我们分析那些资料，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苏有珠闻言，面无表情地收起天丛云剑，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唐绫再次瞥了她一眼，竟然也到了她的身边。
　　她们挨得很近，看起来矜持又有礼貌。
　　实则却暗藏杀机。
　　这次竟然连凛冬都看明白了，有点目瞪口呆。
　　你搁着拱火呢！
　　幽冥也以手扶额，实在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接下来，有请我们尊敬的亚伦博士。”
　　军师拿起遥控器，启动了会议室里的投影装置。
　　随着投影屏幕的启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博士出现在花面里。
　　防护服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背景是一间偌大的实验室。
　　“根据我们彻夜的研究，目前已经有了基本的结论。”
　　这位博士沉声说道：“这些实验体所孕育的古神族，全部来自麒麟仙宫。”


###第三百七十四章 顾见临：谁赢了？
　　投影屏幕里，亚伦博士展示着手术台上的实验体，解释道：“根据我们的实验数据分析，目前可以把东京出现的实验体分为三种，幼体，成体，病体。通常而言，幼体作为容器只能承载超凡级古神族，成体是能承受超维级古神族的容器。至于病体是最可怕的，它能够承载圣域级古神族的灵魂！”
　　“目前而言，这是我们唯一捕获的一头病体，是非常珍贵的样本。”
　　他对着实验报告，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惧，沙哑着嗓子说道：“根据我的研究发现，这具实验体所孕育的那位祖，祂的身上竟然有古隙纹！”
　　古隙纹。
　　这个词一说出来，哪怕是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高层们都觉得陌生。
　　听起来像是个专业名词，但他们绝大多数人却从未听说过。
　　偶尔有人还有点印象，却想不起来这是什么。
　　“古隙纹，这是一种只有在古神族身上才会出现的特殊伤痕，2000年的中美洲北部，一尊古老的祖在古玛雅人的遗迹里复苏，有人在祂的身上发现了这种奇怪的裂纹。这种古怪的伤痕很稀少，但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不是没有出现过。”
　　苏有珠低头整理着自己的黑色连衣裙，一双雪白细长的美腿交叠，嗓音淡漠：“后来经过验证发现，拥有古隙纹的古神族无一例外都是被强行唤醒的，祂们本该在深渊里沉睡，却不知为何能够突破死亡的限制，醒过来咆哮世间。”
　　“这几乎是违背常理的，因此在历史上很少出现，而且这种苏醒的代价极其惨烈，祂们的灵魂和身体都会崩裂，最终走向彻底的消亡。”
　　她顿了顿：“这种特殊的裂痕就被称之为古隙纹。”
　　唐绫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眼神里颇为诧异。
　　“不错，我也是六年前翻阅一篇论文找到的。”
　　亚伦博士微微颔首：“那篇论文的作者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此言一出，秩序和黑暗阵营的人似乎都想起了什么。
　　“因为那篇论文的作者是我的老师，顾辞安，顾教授。当初他带着我闯荡世界的时候，跟我分享了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苏有珠淡漠说道：“我甚至还知道，这种让沉睡中的古神族强行复苏的方式，属于逆转生死的权柄，应该是起源于古老的麒麟氏族，具体的方法未知。之所以没有公开，是因为他在学术上的严谨，本想着调查完麒麟仙宫以后再一并公之于众。可惜血月屠戮事件以后，他就成为了官方定义的堕落者。”
　　实际上她说的这段话，并不是想表现自己有多么学术。
　　毕竟老顾是小顾的生父，她必须要强调一下这层师生关系。
　　好让自己的身份地位更有公信力。
　　顺便再阴阳一下以太协会。
　　唐绫沉默片刻，竟然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嗓音清冷得像是冰块撞击：“顾教授的确是首屈一指的天才，我小时候之所以能活下来，也多亏了他在全世界帮我寻找续命的药材。如果顾教授在，针对第一层的开荒不会这么艰难，官方把他定义成堕落者，无疑是愚不可及的行为。”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也是表示自己跟小顾生父的关系。
　　谁还没有点关系一样。
　　凛冬的表情有点愧疚。
　　直到韩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他的表情才变得尴尬和古怪。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中文都需要翻译了。
　　幽冥皱着眉，低声说道：“我又嗅到了火药味。”
　　军师鬼鬼祟祟地凑过去，低声说道：“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亚伦博士低声说道：“问题就在这里，经过我们彻夜的调查研究发现，这些实验体内孕育的古神族，无一例外都是两千五百年曾经在东海跟麒麟氏族开战的烛龙氏族。祂们本该在死亡的深渊里沉眠，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果然如预言所说，当最后一座古神界降世之时，人类文明的火种将会被灾祸湮灭，世界坠入混乱的地狱，万劫不复。那些罪恶的渎神者们，最终都会被吊死在通天的立柱上，被君王的怒火烧成灰烬！”
　　这个老人在额头和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以悲婉的咏叹调说道：“我们还在这些古神族的体内发现了夔鸟始祖的神髓，进一步增强了祂们的力量。”
　　“这个世界，已经乱起来了。”
　　作为国宝级的学者，他却是个宿命论的信徒。
　　尤其是笃信末日的预言。
　　他认为人类的未来注定是黑暗的，是没有出路的，最终会走向灭亡。
　　人类无法阻止神明的苏醒。
　　必然葬送在神明的怒火里。
　　“幽荧集团的开荒队，曾经在第二层的荒漠里发现里一座峡谷。与其说是峡谷，倒不如说是一座坟墓，那里遍地都是巨大的尸骸，有些已经跟山峦融为一体，也有的深深的嵌进了地缝里，方圆数百公里内没有任何生机。”
　　亚伦博士低声说道：“那是生命的禁区，甚至连微生物都不存在，开荒队走进那片坟墓以后，竟然肉眼可见的衰老，他们的生命力都被剥夺。”
　　他播放了一段视频。
　　那是一片黄沙弥漫的峡谷，开裂的地缝如同深渊般深不见底，隐约可见宛若龙骨般嶙峋的山峰，破碎的雕塑在风沙里屹立了千万年。
　　“毫无疑问，这是麒麟尊者的领域。”
　　亚伦博士说道：“根据开荒队的报告，穿越这片峡谷以后，应该能够抵达一座神异之地。他们在夜晚休息的时候，看到了天空里飘摇的极光。有人用炼金望远镜观测，竟然在极光里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倒悬着的金字塔。”
　　“开荒队有人陷入了疯狂，声称自己听到了永生的召唤，不顾一切的冲进了峡谷，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只有通讯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停顿了一下：“他说，祂们都出来了！祂们已经离开了！”
　　幽冥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看样子那处神异之地里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淡淡说道：“那些实验体孕育的古神族，就是由此而来？”
　　凛冬闻言，沉声说道：“这些古神族本该在沉睡，却因为麒麟尊者的权柄而复苏，被人以某种手段强行唤醒，并且带到了现实世界。通常而言，哪怕是真正经历过长眠的古神，都需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自己的力量。”
　　“除非祂们能得到来自高位生命的恩赐，比如夔鸟始祖的神髓。”
　　他解释道：“这是我的失误，我本该夺回那位始祖的神髓作为战利品，但我没想到永生之海会爆发至尊级的战斗，这导致我的失手。”
　　苏有珠是看过隐修会的那份秘密档案的。
　　当她听到倒悬的金字塔时，大概就已经知道，老博士的推断八九不离十。
　　这一刻，唐绫却在盯着那具实验体的额头怔怔出神。
　　她下意识地撩起自己的额发，用漆黑的手机屏幕当做镜子看了一眼。
　　很奇怪，那个实验体的额头上竟然也有一个伤口。
　　虽然位置有那么一点偏差，而且伤痕的大小也不一样。
　　却让她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军师终于站出来，围绕着长桌解释道：“自从东京出现隐修会的成员以后，我就已经有所警惕，顺藤摸瓜摸到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然后找到了他们的一个据点，恰好就引爆了整个事件。所罗门先生短暂的现身，跟我们过了两招。”
　　“事后我们占卜到所罗门的秘密宅邸，理所当然的就杀了过去。”
　　他挠了挠头：“谁能想到你们那位太子爷还活着，而且还能先我们一步找到了那个老宅，而我们手下的倒霉蛋们撞见了他，自然而然就打起来了呗。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围杀，而是一个误会，或者说阴谋！”
　　幽荧集团和以太协会的高层们都保持着沉默。
　　“没错，这就是阴谋！”
　　军师痛心疾首说道：“隐修会就是想看我们两家打起来，我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啊，否则的话我们不就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了么？”
　　“我对天发誓，你们的男朋友没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的男朋友为什么是同一个人……喂喂喂，你们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
　　他扭头说道：“你也过来一起发誓，说谎死全家！”
　　姜子夜坐在轮椅上，认真说道：“我发誓，你们的男朋友真的没事，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的男朋友为什么是同一个人，委实是羡慕嫉妒恨。我敢保证，只要你们家的太子爷跟我们大小姐在一起，那就没人伤得了他。”
　　令人压抑的沉默。
　　半响。
　　唐绫面无表情地起身，拎起极雷大剑。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接下来你们怎么合作，跟我无关。”
　　她抬起粗粝的剑锋，遥遥对准轮椅上的青年，冷冷说道：“你是唯一的目击者，我必须要把你带走，直到我把我的人找到为止。”
　　这是何等的狂妄，丝毫没有把在座的黑暗世界的大人物们放在眼里。
　　二话不说就要上去抓人。
　　凛冬他们都没有动作，因为这本来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姜子夜是很重要的目击者，可以用作占卜的媒介。
　　强大的灵媒甚至可以用他为引子，还原那场战斗的全部过程。
　　铛！
　　天丛云剑骤然出鞘，轻描淡写的挡住了她的极雷大剑。
　　“抱歉，黑暗世界人不可能让你随意带走。”
　　苏有珠冷漠说道：“我也要用他，直到找到我的人为止。”
　　刀剑碰撞，隐约有火花溅射。
　　随着少女们裙摆的飘摇，磅礴的杀机再次弥漫开来。
　　会议室里仿佛坠入了冰库般寒冷。
　　姜子夜：“……”
　　你们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人了，能不能问一下我的意见？
　　……
　　……
　　夜幕下的长街，顾见临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陷入了沉思。
　　“我的两个女朋友打起来了？”
　　他最先是愣了一下，觉得短信是不是发错人了。
　　转念一想，既然是能成为影子的人，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那就只能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多了两个女朋友。
　　答案一目了然。
　　月姬和雷霆。
　　这是他一生中最亲近的两个女孩子，前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陪伴了他很多年，而且也有过一些跨越了兄妹之间界限的情愫和行为，后者是生死相依的战友，甚至还发生过灵魂上的肌肤之亲，暧昧至极。
　　嗯，身体里的那个坏女人除外。
　　“黑暗世界和秩序世界的会面，她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
　　顾见临觉得莫名其妙，出于本能的好奇心回复道：“谁赢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影子的邀请
　　顾见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
　　或许他只是担心女孩们是否出事。
　　“谁也没赢，算是打了个平手吧，毕竟是在谈判的过程里打起来的，双方的家长都在旁边盯着，只是受了点轻伤，当场就被圣光给治愈了。这一仗打得那是相当精彩，如果不是被时空领域束缚着，怕是要把整栋楼都给拆了。”
　　“不愧是拥有两个女朋友的男人，后院都起火了还能有心情问这种问题，这份淡定和坦然属实是让我敬佩，难怪我做不到你这种程度，修行还差得远啊。”
　　“佩服！”
　　叁号不知其人，只从他发的信息来看，性格倒是很健谈，也很跳脱。
　　“多谢提醒，我知道了。包括昨天夜里，也多亏了你们的警示。但我想知道，你们这么联络我，难道不会被黑客或者人工智能监控到么？”顾见临编辑信息发送过去，只要是涉及到别人的生命安全，他素来小心谨慎。
　　叁号回复道：“放心，如果是在太虚能控制到的地方，她可以伪装成无数个身份，来帮助我们掩护。而在瀛洲岛，我们还有一位相当厉害的黑客姑娘，不同于人工智能，这是个真人。有她在，基本不用担心通讯泄露。如果在必要情况下，我们也会采用特殊的密码文来交流，届时你自然就会明白。”
　　顾见临微微颔首，这个名为影子的神秘部门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迄今为止都没有被人发现，其必然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保证自身的隐秘和安全。
　　这点轮不到他来操心。
　　“言归正传，这次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谈判是前所未有的。倘若总会长没有受伤，那么两个阵营之间永远不可能坐下来和谈的。当然，这也是因为隐修会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了两家的底线，因此才能坐在一起谈合作。”
　　“目前最棘手的就是东京的实验体，这件事谁也不能坐视不理，毕竟没人呢能够保证，在世界上的其他角落里，会不会也有他们的实验场。”
　　“这种东西就像是瘟疫一样，如果实验体里的古神族肆意的扩散自己的基因，那么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天赋较差的升华者，都会因为受到感染而畸变。”
　　“根据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协商，他们最后把视线落在了麒麟仙宫的第二层，那是一处不为人知的神异之地，外形酷似一座倒悬的金字塔。详细的资料我已经通过邮件发到了你的手机上，但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因为昨夜曾经调查过隐修会的据点，你得到的情报比我们更多。”
　　果不其然，影子的思维相当缜密，大致就能猜到他昨晚做了什么。
　　顾见临微微颔首，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是世界上最庞大的两股势力，以他们这群人的体量能够分析出对应的情报，也不足为奇。
　　隐修会显然也是觊觎着麒麟仙宫第二层的秘密，那座倒悬的金字塔。
　　那些实验体们无疑也是由此而来。
　　说来也是很可笑，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想在麒麟仙宫里寻找宝藏，也就是到他的家里入室抢劫，一直以来最有价值的东西，却全被他给收入了囊中。
　　“那座金字塔到底是什么？”
　　他好奇问道：“我只知道那是麒麟尊者为自己修建的陵墓。”
　　叁号继续回复：“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座金字塔的附近有着那位黑色至尊的精神领域，任何踏入领域范围内的生灵，生命力会被吞噬，直到化作一具枯骨。顾教授留下来的攻略里，也是差不多的内容，他应该并没有深入。目前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正在协商着如何攻克这个精神领域，寻找闯进去的方法。”
　　顾见临皱着眉，编辑信息：“合作？”
　　叁号：“是的，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必须得说，黑暗世界的人不能信任，尤其是姜纯阳这个老鬼。别看他这次吃了瘪，事实上老人都是很可怕的东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包括军师在内，不要被他的表面现象从蒙蔽，我曾经试图暗中观察过他，却感受到了极为黑暗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像是沉入深海里，几乎让我窒息。”
　　“这次幽荧集团答应得这么痛快，总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们会想办法继续调查，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尽量能在行动开始之前查清楚他们的目的。”
　　顾见临忽然想到一件事，军师也是一位封弊者，曾闯入麒麟仙宫的深处。
　　老顾认为此人极度危险，甚至还想要不计代价的把他留下。
　　问题就出来这里。
　　老顾当时到底发现了什么，以至于让他起了杀心。
　　“总会长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请你继续潜伏在黑暗世界，最好能够打探到他们真正的目的。姜纯阳明明命不久矣，却迟迟不肯说出赤之王的遗产被他藏在哪里，那座倒悬的金字塔里又有什么秘密能让他如此痴迷。”
　　“如果能解开这些谜团，那么我们就能知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了。”
　　“与虎谋皮，必须要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才能有效的反制。”
　　叁号再次发来大段的消息。
　　顾见临微微一怔，回复道：“看来总会长这是要跟我摊牌了？”
　　不得不承认，在得知影子这个神秘部门的存在之前，他的心里或多或少是有点怨气的，不外乎是因为血月屠戮事件，还有守夜者和审判庭的派系之争。
　　庸主这个词，他也念叨过很多遍。
　　只是当他得知了真相以后，对于总会长的态度就不得不发生改变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伟大的统治者。
　　老顾和老唐这样的人都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影子，帮助她挽救这个世界。
　　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昏庸，她做的一切事情都必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可以怀疑自己，但老顾和老唐的眼光，是必须要信的。
　　“既然我们接触了你，就没打算继续跟你藏着掖着，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那些大人物们自然而然也就不会把你当成孩子看。只是有些人太过在意你，不忍心看着你冒险，你是不知道在你失踪以后，那位到底有多么的震怒。”
　　叁号回复道：“如果不是她受了重伤，恐怕真的要把这个世界掀了。”
　　顾见临一愣，因为无法想象总会长会因为自己而震怒。
　　这个世界上目前跟他最亲近的长辈，毫无疑问是姬前辈。
　　老师表面上像是个老不修，事实上却是一个极为严苛的人，很多次对他的考验和历练，的确能够让他得到蜕变，但也可以要他的命。
　　因此青之王更像是一个严厉的父亲。
　　姬前辈则像是慈祥的祖母，会给她偷偷开很多小灶。
　　九阴是她送的。
　　金銮凤羽也是她帮忙升级的。
　　如今想来，天人境界大概都是她传授的。
　　“不会吧？”
　　顾见临尝试着侧写，姬前辈的人格画像逐渐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他有所警惕。
　　毕竟有月姬的先例，不排除还有人用两个不同的身份来搞他。
　　他必须要大胆假设，然后再小心论证。
　　谁都别想让他社死。
　　叁号回复道：“你要想清楚，现在还有回头路，如果你执意要接下这次的任务，那么你将会在行动结束以后成为秩序之下的影子，因为你已经传承了前辈们的信念，比如顾教授和唐老先生。如果你退一步，放弃司家的身份，那就立刻回到秩序世界，成为总会长的接班人。东京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顾见临想都没想，他是无论何时都不会选择退缩的人。
　　只要前面有路，那就一条路走到黑。
　　尤其是他躲在暗处，潜伏在敌营里，能够更有效的帮助自己的同伴。
　　比如照顾月姬和雷霆的安全。
　　至于暴露的危险，他压根就没考虑过。
　　大不了先变身哥斯拉，再召唤基多拉。
　　反正是在麒麟仙宫里，想把他弄死还是很难的。
　　比如那个号称能够吞噬生命力的领域，他觉得自己在里面蹦迪都没事。
　　“只怕姜纯阳不信任，到时候我可能只是个编外人员，什么都做不了。”
　　顾见临思考片刻，回复道。
　　“别担心，这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总会长自有办法让你取得他的信任。”
　　叁号说道：“你忘记他被诅咒了么？”
　　顾见临一愣，姜家的那个老鬼的确是被烛照神树给诅咒了。
　　“总会长有解决诅咒方法，你只需要展露出自己的能力即可，只要他认为你能帮他搞定诅咒，他就算再怎么警惕你，也会想办法拉拢你。”
　　“到时候你跟你女朋友的婚约，也就不会有人再反对了。”
　　“这难道不是一石二鸟么？”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总会长是掌握着烛照律法的人。
　　不，那是对烛照律法造诣最深的人。
　　如果有谁能够克服诅咒，那必然是总会长！
　　“我明白了。”
　　他回复短信。
　　叁号爽快地回复：“好的，接下来我们会进入新手教程，教导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影子特工。按理来说培训至少也要五年起步，但眼下没那么多时间了，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叮咚。
　　接下来又是一条消息：“最后问个题外话，雷霆和月姬之间，你更喜欢谁？”


###第三百七十六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傍晚的时候，姬纣在一条幽静的巷子里驻足，默默望着一家老旧的门店，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卖力地准备食材，店里飘出来炸天妇罗的味道。
　　自古以来她所在的国家自然站在世界之巅，就像是一条盘踞在东方的巨龙般威严不可侵犯，而以她的地位在人类世界更如皇帝一般，来到这种弹丸之地般的岛国就像是皇帝莅临到一个小渔村，没什么能入得了她的眼。
　　因为秩序世界的联盟，她也不止一次来过这个国家。
　　但很少像这样在巨大的城市里游荡。
　　上次走在东京的街头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年她就来过这家小店，当初的老板跟如今看店的老人竟然有几分相似，大概是父子关系吧。
　　瀛洲人就是这样，任何一件事能让他们做很久，甚至还要传承给后代。
　　这对怀旧的人来说倒是一件值得感慨的事情。
　　六十年前你来过这间店，连你自己的记忆都模糊了。
　　六十年后你再来到这里，这家店居然还在。
　　那些曾经被遗忘的记忆，就如同斑驳的照片，忽然鲜明起来。
　　当然，还有记忆里的故人。
　　“师兄……”
　　她抬起头，轻声呢喃。
　　天幕里的云海被霞光染得通红，隐约能够看到一抹阴影氤氲着。
　　隐约有震怒的咆哮声响起。
　　那是姜纯阳的声音。
　　自从人类的黄金时代凋零以后，她的故人也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姜纯阳是仅存的一位，也是曾经最亲密无间的同门，如今却跟她截然对立。
　　二百年来的明争暗斗，哪怕如今要面对共同的敌人，也在各自暗藏鬼胎。
　　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很想换一种方式解决问题，比如直接走到他的面前，去问一问他的心里话。
　　只是那样做，大概会开战吧。
　　瀛洲岛大概率就会这么沉没，直至波及到整个东亚。
　　她的唇边泛起一丝冷酷的笑容，心想着自己确实是老了，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想法也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竟然也会怀旧。
　　当然，她之所以没有亲自上门，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意识深处的声音，太吵了。
　　那是唯有半神级才能够掌握的神话武装，可以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她的天顶寺是最为出名的一种，曾经被誉为掌中佛国。古朴的佛寺终年被暮光所笼罩，钟声回荡在云雾里，而雾气深处是一座石碑，高达八千九百丈。
　　气势磅礴。
　　只要她允许，秩序世界的高层也可以进入天顶寺，交流信息。
　　“总会长伤势未愈，贸然前往东京过于危险，我已经预热了天谴陨石，一旦您失联四十五分钟以上，我就会降下天罚，沉没瀛洲岛。”那是莱茵的声音，这位副会长继承了她的强硬又冷血的作风，一如既往的霸道。
　　“我会尽量保证总会长的安全，但请让你的人克制一下，不要调动巡航舰在瀛洲海附近游荡，这容易引起军方的注意。话虽如此，总会长还是尽量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我已经快要感知不到您存在了。”
　　凛冬严肃的声音响起：“谈判还在继续，这是历史性的时刻，秩序和黑暗世界的第一次联手，人类世界大一统的目标尽在眼前，不要节外生枝。”
　　这位副会长倒是继承了她的宏远，所图谋的是人类世界的统一和未来。
　　鹰派和鸽派，一目了然。
　　“黎明作战序列已经在横滨登陆，三个小时内即将包围东京。”
　　这是陆司令的声音，苍老低沉：“根据观测，麒麟仙宫所在的维度已经跟现实世界进一步融合，预计在7月15日下午3点35分出现维度波动现象，届时东海沿岸的人都能在天空中观测到巨大的浮空岛，持有钥匙的人能够进入古神界。”
　　陈伯均叹息道：“这也就是说，我们真的要跟他们合作了？委实说，我并不信任他们，他们这么痛快的就把秘密分享出来，必然有鬼。”
　　陈行礼作为总部的部长，沉声说道：“但我们别无选择。”
　　包括如今的十二位分部长们都在此刻讨论这件事。
　　直到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们有雷霆。”
　　那是黄金之王的声音，宛若古钟般轰鸣：“如今她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进化，有资格承受那位至尊的权柄，她足以掌控未来的力量。”
　　“这是绝对的王牌，通晓万物之力足以帮助我们做很多事。”
　　他的声音里毫无情绪波动：“我们会让一位九阶的半神来辅助她，最好是副会长亲自下场。哪怕维度的等级不足以承受他的力量，至少也能保她不死。”
　　白银之王始终保持着沉默，也算默许了这个计划。
　　以太协会的想法很简单。
　　那就是用雷霆的预知之力，结合现有的攻略资料，先一步进入古神界探索。
　　如此一来，也就不怕幽荧集团的人搞什么猫腻。
　　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凛冬正负责在瀛洲谈判。
　　那么剩下的副会长，也就只剩下一位。
　　所有人都在等着总会长的答复。
　　姬纣却走进那家破旧的小店，在老人亲切的问候声里点了一份不到五百日元的天妇罗定食，用泛黄的围帘把自己遮挡起来，慢条斯理的享用起来。
　　即便是在这种不上档次的小店里，也有种古代皇帝用膳的感觉。
　　隐约有风吹来，两只黑色的蝴蝶落在她的肩膀上。
　　“怎么样？”
　　她夹着一块天妇罗，蘸着调制递到唇边，轻轻吹了一口。
　　“您指的是什么？”
　　一只黑色的蝴蝶开口，嗓音听起来像是个青年：“如果您是说他目前的状态，那可是前所未有的好。根据伍号的观测，他应该已经掌握了天人领域的进阶用法，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做到这一步，确实是很罕见的天赋。”
　　“至于进化之路，谁也不知道他已经走到了哪一步，反正一位圣域级的祖释放古神语，都能没把他给杀死。嗯，他甚至都没受伤。”
　　他的嗓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唯一不确定的是云雀，那个女人应该在他的身边，只不过我们都没有观测到，甚至连伍号都不行。只是从目前来看，麒麟并没有表现出被胁迫或者求救的意思，看来他是有自己的打算。”
　　毫无疑问，这是叁号。
　　第二只蝴蝶闪动翅膀，口吐人言：“根据伍号的情报，新手教程正式开始，他应该已经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了，他拥有侧写的天赋，对他来说应该不难。”
　　这是壹号的声音。
　　姬纣淡漠说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想知道那个小家伙到底喜欢谁？”
　　不出所料，两位影子都明显一愣。
　　他们年轻人八卦倒是情有可原。
　　您作为人类世界的守护者，还关心这种问题就不太对了吧。
　　“这是人类世界一等一的大事。”
　　姬纣仿佛知道两位下属的心里在想什么，冷哼道：“你以为他是什么人？这是近四百年来，我最心仪的接班人，哪怕是我也挑不出他什么毛病，只可惜性格有点问题。麒麟太过执拗，对人对事都太认真，也不够心狠手辣。”
　　“这样的人无法成为总会长，还好雷霆还在。”
　　她不知道从口袋里取出一小节晶莹如玉的骨头，浓郁的异香飘散开来。
　　这是顾见临从蓬莱仙岛归来后给她的永生骨。
　　大部分被她用来续命，如今还剩下这么一小块。
　　这种分量已经没什么用了，最多能够再让她多活几天。
　　她却随身带在身上，像是什么珍贵的信物。
　　“如果麒麟和雷霆能够结合，对于人类世界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秩序会前所未有的稳定，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都在人类的手里发扬光大。”
　　姬纣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我本来的想法也是如此，没想到今天看到老顾的那个学生以后，不免又生出另一种想法。多么好的女孩啊，如忍冬般寒冷又生机勃勃，如冰一样通透清澈。很难想象除了雷霆，还有这么好的女孩。”
　　壹号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您也会动摇？”
　　叁号吐槽道：“这真是不可思议。”
　　“月姬很好，以她的天赋的确可以成长为下一代的赤之王。如果我没看错，她甚至都已经掌握了烛龙禁咒。放眼古今未来，能够掌握这种禁咒的人都屈指可数，况且她的天赋最为纯粹干净，没有任何外力所干涉。”
　　姬纣淡淡说道：“等到我师兄老死以后，十年内她就能够接手黑暗世界，到时候人类世界大一统的宏远就可以轻松实现，不用费一兵一卒，结束分裂。”
　　影子们不得不佩服，不愧是总会长。
　　什么时候都能为人类世界着想。
　　“您搁着和亲呢？”
　　叁号当场就惊呆了：“我该说您守旧呢，还是该说您与时俱进呢。明明这种和亲的思维还是四百多年这一套，可您却能顺应潮流，调换了男女的位置。”
　　壹号平静说道：“的确，我也没想到男性也可以用来和亲。”
　　姬纣面无表情说道：“和亲就有点庸俗了，这也是一种战略，那个小家伙的女人缘不错，放着不用也怪可惜的，不如发挥点作用。”
　　“我支持月姬！”
　　“我支持雷霆！”
　　壹号和叁号不约而同说道。
　　两只蝴蝶对视一眼，派系之争仿佛已经有了前兆。
　　“你什么意思？”
　　壹号淡漠问道：“为什么跟我唱反调？”
　　叁号无所谓地笑道：“我不是跟你唱反调，我只是觉得麒麟和雷霆更般配一点而已，人家在永生之海里出生入死，甚至都发生了那种关系……”
　　伍号冷冷说道：“月姬和麒麟还是青梅竹马呢。”
　　姬纣摆了摆手：“你们的意思不重要，他自己怎么说的？”
　　壹号默默扭头。
　　叁号叹了口气：“他说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老旧的小店里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油锅沸腾的声音响起。
　　姬纣幽幽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现在也还没到做出选择的时候。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赢。”
　　“通知伍号，去把幽荧之莲的花瓣给他，让他带给我师兄。”
　　她强调道：“切记要注意用法，不要让我师兄看出了端倪。那个老家伙素来谨慎，一旦察觉到风吹草动，你们这多年来的经营的心血就都白费了。且不论师兄疯起来会造成多么大的灾祸，赤留下来的遗产是再也没人能找到了。”
　　这位人类世界的统治者忽然重重咳嗽一声，唇边溢出了殷红的鲜血。
　　“您没事吧？”
　　壹号连忙问道。
　　叁号则凝重说道：“不行，您这种状态贸然留在瀛洲太危险了，我建议您立刻返回总部。瀛洲的事情有我们看着，不会出问题的。”
　　“无碍。”
　　姬纣抽出一张纸巾默默擦拭着唇边的鲜血，轻声说道：“我的伤势不打紧，瀛洲岛还有青的那个学生，他若全力以赴或许并不比白银和黄金差。”
　　“我只是隐隐有种感觉，好像能在这里见到故人。”
　　她的嗓音里竟然多了一丝缅怀：“我却不知道他是谁。”
　　众所周知，剑宗途径的尽头是白泽尊者。
　　白泽尊者拥有通晓万物之力。
　　姬纣这种级别的剑宗途径，几乎已经触摸到了神明的领域。
　　自然而然也会拥有那种无限接近于预知的力量。
　　正因如此，她才会来到瀛洲岛。
　　“故人？”
　　壹号好奇问道。
　　“姜纯阳那个老鬼，不对吧？”
　　叁号也觉得不对劲，倘若是姜家的老鬼，想见那就直接去见。
　　不可能会眼前这位老人如此的迷茫。
　　“我也不知道是谁。”
　　姬纣摇了摇头：“但愿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她闭上眼眸，意识进入脑海里的天顶寺，传达了一道指令。
　　“无需打草惊蛇，我们是秩序的守护者，没必要像黑暗世界的人一样心藏龌龊。既然他们想合作，那就跟他们合作。如果他们要开战，那就跟他们开战。”
　　她的嗓音威严冷酷：“七十二个小时内，我们会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我会派出专业的人去调查这件事，他从不会让我失望。”
　　天顶寺内的声音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以太协会的高层们不是傻子，已经能够猜到总会长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们心里的顾虑。
　　没有人会质疑那个少年的能力。
　　毕竟是青之王的学生，骄人的战绩无人可以质疑。
　　问题在于他的性格，过于不可控。
　　沉默了良久以后，有人幽幽问道：“麒麟真的不会把这次的合作搞砸么？”
　　这一句话道出了几乎所有高层们心中的疑问。
　　到时候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黑暗和秩序两个阵营可能会爆发巨大的冲突。
　　麒麟本人的安危都无法保证。
　　包括参与这次合作调查的，以太协会的成员们。
　　姬纣却根本不理睬。
　　谁也想不到，总会长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时，正在东京的街头吃着几百日元一份的廉价天妇罗，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根本没当一回事。
　　黑色的蝴蝶们扇动翅膀飞走，接下来就看那个少年的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青和赤的秘密
　　夜幕降临的时候，顾见临乘车来到了新宿御苑。
　　他再次伪装成司家的小少爷，戴着古朴的黄金面具，白色的衬衣搭配黑色的修身裤，一双漆黑的皮鞋擦得锃亮，有种凌厉干练的气质。
　　他对着入口的安保礼貌问候，不经意间在园林深处扫了一眼，看似安静的丛林里隐藏着嘈杂的生命韵律，显然都是来自姜家的升华者，全员超维级。
　　这里东京最大的日式庭园，据说还有不少法式风格的建筑，在江户时代为内藤家的宅地，后来被宫内厅所管理，是环境省管辖的国民公园。如今它依旧对外开放，只是有一部分区域变成了私人的领地，归属于姜家的财产。
　　“不要四处看，我知道你的生命感知范围很广。”
　　耳机里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声：“这些都是姜纯阳的私人护卫，老家伙自从被诅咒以后就很警惕，尤其是被你的师兄找上门以后，他没有选择动手，而是直接躲到新宿御苑的最深处，这里有赤之王改造过的炼金领域，号称陆上高天原。”
　　她刻意强调道：“迄今为止没人知道这座炼金领域的效果，但当年赤之王叛逃以后，建立的第一个根据地就在东京，当初的以太协会都没能攻进来。”
　　一位新的影子正在用远程通讯，全程指导他的行动。
　　这就是所谓的新手教程。
　　这位影子的编号是伍，听声音最多不超过十岁。
　　人格画像是个躲在出租屋里的幼年宅女，如同女鬼般披头散发，蜷缩在大号的卫衣里，双手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脚趾一翘一翘的。
　　“我知道了。”
　　顾见临平静说道。
　　新宿号称是不夜之城，即便到了晚上六点的时候，这座国家公园里依旧人潮汹涌，各国的游客络绎不绝，晚樱落到沉静的湖面，湖水荡起涟漪。
　　醒神钟的钟声依旧回荡在公园里，旅客们却浑然不觉。
　　司老太爷率领下属拄着拐杖迎面走过来，他们穿着考究的西装，就像是来御苑里观光的上流人士，不动声色地汇入人群，来到少年的身边。
　　“来了。”
　　老人抬起手，用毕恭毕敬的眼神示意。
　　顾见临搀扶着他，一主一仆之间宛若亲密无间的祖孙，看起来相当和谐。
　　“叔父大人通过醒神钟的考验了？”
　　“自然，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您没有受到影响吧？”
　　“毕竟我又没有做亏心事，醒神钟的威慑就如同虚设。”
　　“那就好。”
　　分明是叔侄之间的对话，却又像是说给外人听的。
　　前者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毕竟他从没把自己当成一位古之至尊。
　　尊老爱幼是东方大国的传统美德。
　　至于司老太爷就不这么想了，如今他们要扮演的是慈祥的叔父和孝顺的侄子，他必须要端着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这对他而言倒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司家是黑暗世界六大家族之一，而他是无可争议的老家主。
　　问题在于，在一位古之至尊面前摆谱，实在是压力山大。
　　尤其是想到之后要做的事情，更让他胆战心惊。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把你当初在我面前吞服古神之血的气势拿出来，如果这次掉了链子，你就可以考虑在哪买墓地了。”顾见临平静说道。
　　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司老太爷挺胸抬头，仿佛一息之间年轻了五十岁，回到他最巅峰的岁月，那个时候他双手插兜，狂傲到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他是见过一位古之至尊还能活下来的人。
　　姜纯阳有什么好怕的！
　　顾见临默默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掌控了司家，如果他们能够配合你就再好不过。你是个年轻人，底蕴终归是不足的，以你的体量没有办法去跟姜家谈条件。你需要司家在你背后为你撑腰，如此一来也能让你的行为更加合理。”伍号说道。
　　“你给我的感觉，有点像是太虚。”
　　顾见临敲打着麦克风，这是他今天刚刚学会的密码文。
　　“你精通侧写，能发现这点，我倒是不意外。”
　　伍号回应道：“三年前太虚有过一次程序更改，她的思维逻辑就是我编写的。因为当初创造深空的人是赤之王，难保他不会留下什么奇怪的后手。”
　　顾见临微微一愣，没想到这还真是一个黑客大佬。
　　越是走到御苑的深处，游客就越稀少。
　　抱着孩子的父亲，拄着拐杖的老人，抱着画板的艺术家，还有扛着设备的摄影师们都渐行渐远，像是随着清凉的夜风消失在夜色里，再也没有了声息。
　　显然他们已经踏入了一个只有升华者才能窥见到的结界。
　　伍号敲打着密码文，继续指引道：“前方左拐，接下来你会见到一位编外人员，并不是我们部门的核心成员，但却是一位优秀的线人。”
　　顾见临有点意外，忽然听到一声狗叫。
　　樱花树下竟然有一个木头做的狗窝，一只大金毛朝着他吠了一声，撑起四肢奔跑过来，晃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似乎相当兴奋。
　　这是一条很老的狗，毛色已经不再光鲜亮丽，而是有些斑驳稀疏，跑起来也有种迟暮般感觉，就像是随时都会散架一般。可它还是硬撑着奔跑过来，漆黑的眼瞳里闪动着巨大的喜悦，甚至还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如果养过狗的人就会知道，这是奔向主人时才会有的表现。
　　司家的下属们本想喝退这条狗，却被老人制止了。
　　“这是一条珍贵的开荒犬，在古神界的时候偶尔能用得到这种具备一定灵性的狗，他们的精神基因也发生了变化，能隔着十多公里嗅到尸体的味道。幽荧集团很多人都想要饲养它，只不过都被它给拒绝了。”
　　司老太爷感慨道：“也不知道这是谁养的，八年来就一直守在这里。”
　　顾见临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这只金毛始终在盯着他看。
　　甚至还凑到他的身边仔细嗅了嗅。
　　很快这只金毛就不再兴奋了，乌黑的眼瞳里流露出悲伤的情绪。
　　尾巴也不再摇晃，而是无精打采地垂落下去。
　　它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狗窝，在一些狗玩具里翻找着什么。
　　耳机里传来敲打密码的声音，伍号向他解释道：“这只狗的名字叫做阿七，在它的一生中只有过一位主人，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顾教授在古神界里收养了它，最后在东京执行任务时把它留在这里，看守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你父亲偶尔也会来看它几次，如今已经有四年没来了。”
　　她敲打的频率微顿：“或许再也等不到了。”
　　顾见临已经猜到了。
　　阿七很明显把错把他当成了那个男人，所以最初才会那么兴奋。
　　狗的嗅觉是很敏锐的，终归还是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
　　半响，阿七叼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来到他的脚边。
　　顾见临蹲下身抚摸着它的头，接过了那个破旧的布偶。
　　阿七乖巧地蹲在地上，吐着舌头。
　　顾见临摆弄着布娃娃，明显在里面摸到了什么东西。
　　难以置信，影子们居然会把重要的东西交给一条狗来保管。
　　“看来你真的是精英啊，前辈。”
　　顾见临跟金毛握了握手，轻声说道：“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阿七却摇了摇头，冲着他汪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它的狗窝。
　　昏黄的路灯下，它的背影孤单又寂寞，却又像是迎来了解脱。
　　顾见临再次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阿七说，跟你父亲一起探索古神界的时候，是它一生中最幸福也是最骄傲的时光，当初你父亲留给它的任务，它已经完成了。现在它要继续等着它的主人回来，如果等不到的话，那就离开这里，亲自寻找他。”
　　耳机里传来敲打的声音。
　　顾见临沉默片刻，回复道：“你能听懂狗语？”
　　这个时候的伍号倒是流露出一部分小姑娘的情绪：“具备灵性的动物，实际上都能掌握人类的语言，只是它们不会说话而已。它有自己的表达方式，只要善于观察就能理解，我照顾了它两年呢，当然能听懂。”
　　顾见临心里百感交集。
　　阿七肯定是等不到它的主人了。
　　至于所谓的离开这里，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
　　而是死亡。
　　“汪。”
　　漆黑的狗窝里，再次传来阿七的叫声。
　　顾见临抬头望去，金毛的眼瞳在黑暗里似乎熠熠生辉。
　　“阿七在祝福你，它等了很多年没有等来你父亲，却等来了你。它不跟你走是因为它已经老了，没有办法再陪伴你，它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伍号敲打着密码文。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
　　不知为何，他的眼瞳有点湿润。
　　分明只是一只狗，却让让他生出一种尊敬的感觉。
　　在此之前他很少尊重过什么人。
　　“这就是传承？”
　　他忽然问道。
　　伍号回答道：“影子是依靠信念延续下去的组织，我们从不对外扩张，只会寻找自己的精神延续。比如上一代的伍号收养了我，我就成为了他的传承。顾教授虽然从未培养过你，但你却依旧继承的一切，成为了他的传承。”
　　“我父亲的编号是多少？”
　　“零号。”
　　顾见临沉默了良久，又问道：“你们的信念是什么？”
　　伍号不假思索地回答：“总会长的信念是什么，我们的信念就是什么。”
　　顾见临颇感意外：“你们就这么信任总会长么？”
　　伍号骄傲地回答：“当然，总会长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顾见临忽然想到一件事，皱眉问道：“我记得当初，以太协会内部出现过逼宫的事件，我父亲是守夜者一派的人，也是犯上作乱的一员。”
　　伍号再次回答道：“你以为你父亲是怎么心甘情愿成为影子的？正是那次的事情以后，你父亲才发现了真相。你没有坐到那个位置，就永远不理解那些无奈和苦衷，还有她为这个世界默默付出的一切。这个世界上之所以还存在，不外乎是因为她四百年来的默默付出。可惜这个世界从不感谢她，还想让她死。”
　　顾见临陷入了沉思。
　　“我们之所以全员都欢迎你的加入，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父亲，还因为你从永生之海里找到了永生骨，总会长方才能够活下来。”
　　伍号继续敲打着密文：“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就是，为什么总会长分明如此伟大，世人却都想让她死。并不是因为世人蠢坏，而是因为利益。”
　　利益。
　　顾见临听到这个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应该知道，人类世界的黄金时代，是青和赤开启的。这是因为二百年前的青和赤，在宇宙深处有了惊人的发现。当初的星空计划，目的是为了探寻古神族的真正的秘密，而对于这个神明一般的种族而言，至关重要的就是两种至高的律法，分别是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这对应了远古神话中的两位圣兽。”
　　耳机里传来颇有节律的敲打声：“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
　　顾见临嗯了一声。
　　“迄今为止我们没能搞清楚，为什么古神族的两种至高律法，却能够让人类来修行，而古神族自身却是无法触及的。包括对应的两种至高圣物，本以为记载在古神族典籍里的神话传说。若非青和赤的发现，或许直到今天人们都不知道，所谓的天人呼吸，就是两种至高律法的一种。”
　　伍号敲打的节拍越来越快：“包括后来发现的幽荧律法，也印证了两种至高律法的对立。问题在于，这两种至高律法都存在着一定的问题。因为经过研究证明，两种至高律法的传承，几乎跟古神族一模一样。”
　　顾见临忽然想到之前他在深空官网上看过的一篇论文。
　　古神族是有一条进化链的。
　　宇宙里最先诞生的是古之至尊，由祂们衍生出各自的氏族。
　　祂们会用自己的骨和血，从而创造出始祖。
　　始祖再用自己的神髓，创造出祖。
　　这是一条完整的进化链。
　　当然也不乏有强大的祖，可以得到古之至尊的骨血。
　　从而进化成始祖。
　　但是没有任何始祖，能够成为古之至尊。
　　倘若烛照和幽荧两种律法的传承跟古神族一样，那么这里就有问题了。
　　顾见临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最初修行至高律法的人，就相当于开辟了一条进化链。在这条进化链里，她的位格是最高的，地位相当于古之至尊。如果想要传承给下一代，就必须要用自己的骨和血。”
　　这次伍号却沉默了良久。
　　“你的思维逻辑很缜密，怪不得能够得到总会长的青睐。”
　　伍号敲打着节拍，回复道：“你的分析的确没错，但却不完全。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人类跟古神族真正的差距哪里？”
　　顾见临只用了一秒钟就想到了答案。
　　寿命！
　　“是的，人类的寿命是有极限的，而古之至尊却是永生的。无论古之始祖们怎么做，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至尊，这是无可争议的铁则。就如同你现在还活着一样，没人可以说你死了，这条铁则就是这么的绝对。”
　　伍号解释道：“而人类不同，每个人都会死，强如总会长也不例外。”
　　顾见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甚至连敲打麦克风的手都微微一颤：“也就是说，总会长是可以被取代的，只要有人能篡夺她的力量。”
　　“是的，总会长本人对此倒并无意见，因为她本来也不需要用自己的骨和血来创造出一些比她弱的存在。人类世界想要延续，就必须有人能取代她。”
　　伍号回复道：“真正让她寒心的是，有的人等不及。”
　　顾见临好奇问道：“谁？”
　　伍号敲击的声音变得重了一分：“赤之王。”
　　“为什么是赤之王？”
　　顾见临沿着公园里的石阶往上走，红色的古旧鸟居横架在头顶。
　　御苑的深处竟然是一座古老的神社，风铃在晚风里摇曳。
　　穿着红袍的神官们站在台阶的两侧，都是前天夜里所见的姜家的扈从。
　　隐约有古钟的轰鸣声传来。
　　那是醒神钟。
　　老旧的神社里响起了凄厉的哀嚎声，显然是曾经被背叛过黑暗世界的人在钟声的震慑下暴露出了秘密，就被当场处刑，惩罚至死。
　　司老太爷眯起眼瞳，把玩着铜钱，淡淡说道：“真疯狂啊。”
　　顾见临微微颔首，他感受到了一道道生命韵律的消失。
　　“因为赤之王输给了青之王。青和赤除了理念的分歧之外，还在争夺一条进化链的尽头，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选择成为天人的原因。”
　　伍号的回答生硬如铁：“骄傲如青和赤，自然不愿意屈居人下。”
　　顾见临眼瞳骤然收缩。
　　原来如此。
　　难怪当初的青和赤都没有选择成为天人。
　　赤之王没能站在一条进化链的尽头，只能去寻求另一条路的尽头！
　　一条进化链上的尽头只能有一个。
　　这条信息太过重要了。
　　“当初的赤之王跟青之王在不周山决战，最终这场旷世之战以青的胜利而告终，赤则被埋葬在了深渊里。关于那场战斗太过复杂，还有多方势力的介入。”
　　伍号说道：“世人都以为青之王赢了，事实也确实是他赢了。但根据我们的调查发现，赤之王很有可能是故意死在不周山的。”


###第三百七十八章 顾见临的方式
　　顾见临仿佛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般，巨大的惊惧在脑海里炸开，若非他的自控能力足够强的话，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有所失态。
　　二百年前的青和赤在不周山决一死战，最终这场毁天灭地的战斗以青的胜利而告终，最终青也如愿以偿的掌握了幽荧律法的终极，他站在了一条进化链的尽头，正因如此他才能展现出准至尊级的战斗力，摆脱天谴的束缚。
　　因为天谴本就是应对天灾级所创造的武器。
　　事实上青已经脱离天灾的范畴了，因为准至尊级意味着一件事。
　　那就是青之王，已经凌驾于始祖之上。
　　赤之王则是这场争端的失败者，但如果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一个问题。
　　同样是站在进化链顶端的至强者，总会长和青之王之间又有所区别。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想你应该想明白了。总会长对天人这条进化链有着几乎绝对的掌控权，每一个天人都是经过她允许才能掌握烛照律法。近二百年来，只有云雀一个人是异类，迄今为止我们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顾见临忽然产生了一种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他们这种两栖生物，能够打破进化链的限制。
　　成为独立在进化链之外的，最强大的生命！
　　他尝试在体内呼唤坏女人，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云雀应该是睡着了。
　　伍号敲打着频率，向他继续说道：“青之王对于他所在的进化链却没有绝对的掌控权，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进化者都在黑暗世界。因此我们认为，青之王应该是缺少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那个东西，应该就是赤的遗产。”
　　顾见临微微颔首，这个猜想是很合理的。
　　当时青和赤一起重现了幽荧律法，反目成仇以后自然也会互相藏点东西。
　　伍号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们蛰伏在东京最重要的任务，找到赤之王留下来的遗产。既然能防止幽荧集团继续破坏这个世界，还能够制衡青之王。”
　　顾见临沉默片刻，果然以太协会还是在提防着老师的。
　　老师似乎也并不是很想维护秩序，他有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看法。
　　虽然他夹在中间，但也没觉得有多为难。
　　上一辈的事，跟他也没有关系。
　　他只是希望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平安和喜乐。
　　既然无法解决上一辈的之间的恩怨，就去消灭矛盾本身。
　　“至于为什么我们觉得赤是故意的，如果你真的了解过这个人就会发现，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和戏谑。倘若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青之王，那么这个词毫无疑问是孤高。而要找一个词来形容赤之王的话，那就一定是恶劣。”
　　伍号的呼吸声变得似乎有些沉重，敲击的频率加快：“赤之王即是天才也是疯子，他才华横溢又优雅自负，看似热情实则又冷血至极，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人能够猜透他的想法。他不爱任何人，为达目的也可以牺牲任何人。”
　　“赤之王的冷血让人毛骨悚然，甚至连自己的未婚妻都可以牺牲，那个女孩的家人都成了实验的牺牲品，只因为他们对幽荧律法的感应比常人敏锐。”
　　“他的导师，他的队友，他的家人，还有他的敌人，无一例外都是他的工具。你对他没有价值，你会死得很惨，如果你对他有价值，或许会死的更惨。他很享受愚弄这个世界的过程，虽然他自称他不想看着这个世界燃烧。”
　　顾见临尝试在脑海里构建这对师兄弟的形象。
　　青之王的孤高和傲慢，赤之王的疯狂和恶劣。
　　青和赤就像是两尊截然对立的神明，各自的阴影笼罩着半边世界。
　　“你们认为，赤之王是故意输的？”
　　“很有这种可能，因为他对自己的命也不是很在意。”
　　“为达目的不计一切代价的疯子，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就是我们的要查清楚的事情。”
　　沉默持续了半响。
　　“如果赤之王是这样的人，那么就算他真的死了，他的恶意也依旧笼罩这个世界，天谴陨石也不会是他唯一留下来的后手，对他而言这东西太简单了。”顾见临也敲打着麦克风，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慎重对待。
　　“赤之王死后，他的遗产就落到了他的生父手里。”
　　伍号解释道：“姜纯阳也就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儿子的一切，成为了黑暗世界唯一的主人，二百年来他始终统治着黑暗世界，谁也不知道他在密谋着什么。不要小看姜纯阳，越老人的就越危险，他们的身上会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就像是草原上的鬣狗，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你。”
　　这个小姑娘只有十岁左右，她的修辞却能让人嗅到毛骨悚然的血腥味：“不要在他的面前流血，否则他就会暴露出最凶残和贪婪的一面，生吞你的血肉。”
　　顾见临心想的确是与虎谋皮，他掂量着手里的破旧玩偶。
　　“这里面装的东西是什么？”
　　他平静地询问道：“阿七守护了那么多年才交给我，应该至关重要。”
　　伍号的回应言简意赅：“幽荧之莲的花瓣。”
　　顾见临握着破旧布偶的手触电般一弹。
　　当初徐福在蓬莱仙岛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古神族的至高象征之一也就是太阳烛照，所对应的终极圣物就是那尊通天彻地的黄金神树。
　　那么理论上，古神族的另一个至高象征也就是太阴幽荧，也会对应着什么。
　　如今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幽荧之莲！
　　“这是你父亲历经九死一生才得到的东西，据说幽荧之莲根本就不存在于地球上，它的花瓣也是天外陨石所带来的，因此这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幽荧之莲的花瓣可以解除烛照神树的诅咒，你需要用它来得到姜家的信任。”
　　伍号最终敲打了一串密码文，回应道：“祝你好运。”
　　通讯中断。
　　顾见临把那个破旧的玩偶藏在口袋里，沿着漫长的石阶缓步走上去，循着钟声穿过巨大的红色鸟居，不知何时他已经变成了孤身一人。
　　司家的下属，包括司老太爷在内，似乎凭空蒸发了一般。
　　他猜测自己应该是进入了一种炼金领域里，依旧是醒神钟在作怪。
　　这是一个独立的时空，随行的人都跟他走散了。
　　倘若他没有精神免疫的话，此刻大概会看到无穷无尽的幻觉。
　　寂静里传来凄厉的哀嚎声，能够感觉到一道道生命韵律在消失。
　　古老的神社已经血流成河，石阶尽头竟然是一尊尊残破的青铜柱，遍体鳞伤的囚徒们被捆子在上面，红衣的神官用血鞭抽打着他们。
　　咔嚓！
　　一位囚徒的头颅被血鞭硬生生的抽掉。
　　他的头像是皮球一样翻滚，落到了地上。
　　“没用的废物，被人利用了还什么都不知道。”
　　红衣神官一甩血鞭，阴冷说道：“六千万美元就能把你收买，可你死了又怎么带走你的财产呢？看好了，这就是背叛黑暗世界的代价！”
　　顾见临低头望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抬头打量着这间神社。
　　一口沉重的青铜钟横架在半空中，钟声让囚犯们毫无抵抗能力。
　　“呵，又来了一个。”
　　那是个独眼的老人，他对着沉重的青铜钟跪拜，虔诚祷告。
　　察觉到又有人到来的时候，他咧嘴一笑：“但愿你是干净的。”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都跪拜在地，显然都是从未有过背叛行为的人，都在对着钟声虔诚祷告，就像是朝圣的信徒一般，宣誓把生命奉献给自己的主人。
　　“跪下吧。”
　　红衣神官冷眼看着他，冷漠说道：“这就是醒神钟，如果你的内心藏着魔鬼，那么一切魑魅魍魉都会在钟声下无所遁形。倘若你的心灵是纯洁的，那么就请对着钟声宣誓，发誓你会永远效忠于黑暗，今生今世不会背叛。”
　　“不要试图反抗。”
　　他的嗓音嘶哑得像是铁皮刮擦：“楚歌少爷就在外面看着。”
　　顾见临本能地皱眉，宣誓效忠黑暗世界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效忠姜家的老鬼还差不多。
　　他瞥了一眼跪拜在醒神钟面前的人们。
　　想让他像个愚蠢的教徒一样跪拜，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
　　因为神的定义就是全知全能。
　　哪怕古之至尊都有做不到的事情，因此他们也并不是真正的神。
　　并不值得信仰。
　　“抱歉，我拒绝。”
　　他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冷冷说道。
　　红衣神官满意的颔首，随即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顾见临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拒绝。”
　　不仅仅是红衣神官，甚至连跪拜在醒神钟面前的信徒们都诧异地盯着他。
　　按照影子的计划，顾见临是要顺利洗去自己身上的嫌疑，然后献上解决烛照神树诅咒的方法，从而彻底得到姜家的信任，窥探他的秘密。
　　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在计划内行事的人。
　　因此他也做了另一套方案用来应急。
　　“醒神钟是万能的么？”
　　顾见临忽然问道：“醒神钟对任何人都有效么？醒神钟可以让以太协会的总会长说出真话么？醒神钟可以让青之王说出自己内心的秘密么？”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东西。”
　　他淡漠说道：“闪开吧，我要见姜家的家主。”
　　红衣神官声色俱厉，呵斥道：“老家主是你能见的么？”
　　他骤然拔刀，泛着凄冷寒光的太刀破空而至，迸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斩鬼途径，六阶魂司！
　　如此凌厉的一刀，完全无法看清刀锋斩落的轨迹，唯有星辰般的刀光闪灭，这就是神速力领域内的居合斩，像是晚樱般肃杀又诗意。
　　他的刀法显然是经过千锤百炼，按理来说能够秒杀六阶以下的任何人。
　　这就是斩鬼途径的强大之处，只要你比我弱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铛的一声，那是刀锋被格挡的声音。
　　顾见临面无表情反手握着血色的鬼刀，刀锋上流淌着猩红色的血气，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架住横斩过来的太刀，虚空里荡起无形的涟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的刀为什么没断？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只用常理来思考问题，那么这个世界就是荒唐又滑稽的，你被你自己设下的思维茧房给困住了，只能找个可笑的信仰来膜拜，试图掩盖你的恐惧。”
　　顾见临瞥了一眼古朴沉重的醒神钟，包括跪拜在古钟面前的信徒们：“可惜这样的人真的有用么？他们没有办法帮你解决问题，关键时刻也救不了你。”
　　红衣神官愤怒至极，竭尽全力压下刀锋，试图用力量来压倒他。
　　顾见临眼瞳里泛起可怖的血色，沉睡的精神基因释放出古老磅礴的气息，如同开闸的洪流般洗遍人类的躯壳，无穷尽的力量沿着血管和经络流淌，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让他打破了种族的界限，登临古神的境界。
　　血色的龙角，猩红的竖瞳，额骨突出，宛若恶鬼。
　　刀锋颤鸣，仿佛另一口古钟在轰鸣声。
　　他骤然振刀，手腕上迸发出巨大的力量。
　　红衣神官竟然被他震得连连倒退，握刀的手腕都在发麻，虎口被震裂。
　　顾见临冷漠地步步紧逼，以毫无技巧可言的方式粗暴地挥刀劈砍，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大开大合，纵横交错的刀光却几乎重叠在一起，闪灭在黑暗里。
　　面如对此狂暴的刀势，红衣神官就只能架刀格挡，然而每挡下一刀他要承受堪称雄浑的力道，震得他浑身的骨骼都要散件了，险些握不住自己的刀。
　　这一刻，顾见临一刀落空，刀锋骤然撕裂时空，留下漆黑的刀痕。
　　凄厉的破空声从背后袭来。
　　那是红衣神官利用瞬移到他背后，试图一刀把他枭首。
　　咔嚓一声，时空被撕扯出一道漆黑的凄厉刀痕，暴露出宇宙的原暗。
　　顾见临身首分离，却没有鲜血泼洒出来，因为被斩断的只是他瞬移时留下的残影，他的真身早在刀锋袭来的一刻就已经消失，他的神速力快如鬼魅！
　　红衣神官一刀落空，错愕地落地。
　　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古老的神社里晚樱纷坠，顾见临如同扑击猎物的鹰隼般从天而降，他双手握紧缠绕着血色的鬼刀，刀锋迸发出狂暴跳跃的电弧，斩出的刀光宛若闪电！
　　咔嚓一声，红衣神官的背后被撕裂，他几乎被一刀斩成两半！
　　鲜血宛若瀑布般喷涌。
　　这个神官跪坐在地上，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这种伤势不至于死，但他却输了。
　　输给了一个位阶比自己低的人。
　　顾见临随手一甩刀锋，扑面而来的鲜血被他斩断，没有一滴喷溅到身上。
　　囚徒们目瞪口呆，甚至连信徒们都忘记了呼吸。
　　唯有剩余的神官们意识到危机，毫不犹豫地拔刀突袭而来。
　　四面八方都是刀光。
　　杀意浓烈的像是海啸，随时都会把他淹没。
　　顾见临望着扑面而来的神官们，随手拂掉肩膀上的樱花。
　　影子们提前给他做过功课，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知道这个是一个炼金矩阵，一个独立的小时空。每一个独立的小空间都一个阵眼，而镇守阵眼的人就是你。我不知道该怎么破解阵法，所以就只能解决看守阵法的人。超维级之间，每一阶的差距都不算大。”
　　顾见临拎着血色的鬼刀越过他，无视了扑面而来的神官们。
　　“我说的这些话也不是说给你听的，你不要理解为我在嘲讽你，我知道有人在盯着这个幻境看，他应该很迫切的想从背叛者的口中得到一些线索。”
　　面对着沉重的青铜钟，他反手抬起血色的鬼刀：“毕竟他现在很痛苦。”
　　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他竟是朝着醒神钟掷出了九阴！
　　轰的一声。
　　他的声音被巨大的轰鸣声所淹没。
　　……
　　……
　　新宿御苑的老旧神社里，司老太爷迎来了自己一生中最硬气的一刻。
　　“我认为你们是在为难我司家的人。”
　　这个老人盘膝坐在地上，把茶杯重重地一摔：“我们司家的人被你们强行的扣押着在幻境里，他们中的一些人的确有过小心思，但都不至于说是背叛，为什么他们也要受到惩罚？我需要一个说法，否则今天绝不善罢甘休。”
　　今夜是姜家震怒的一夜，五大家族的人被强行调查，敢怒不敢言。
　　哪怕直系亲属因为姜家的多疑而被强行扣押，也都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
　　只求怒火不会波及到自己身上就好。
　　唯独有一个家族例外。
　　不仅没有忍气吞声，甚至还要揭竿而起！
　　这个家族就是司家！
　　“司家做过什么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姜楚歌一袭白色的西装，也盘膝坐在他的对面，自顾自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面无表情说道：“司家曾经为了争夺麒麟之楔的碎片，跟隐修会的人有过合作。我们至今都不知道，那枚碎片是否在您的手里。”
　　他抬起眼瞳：“你们家的嫌疑最大，所以必须要仔细调查。”
　　司老太爷冷笑一声：“调查？我看是公报私仇吧？”
　　砰的一声，他一拍桌子：“我要见姜老家主！”
　　姜楚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不行。”
　　眼前这个老人简直是疯了。
　　祖父的状态几乎可以用癫狂两个字来形容。
　　且不说以你的身份地位能不能说见就见。
　　真要见了，你都未必能活下来。
　　“这是军师亲自拟定的婚约，月姬小姐的优秀也是有目共睹，我司家愿意放下过去的一些恩怨，迎娶她进门，有何不可？你们姜家从未对她尽过义务，甚至还有人明里暗里地打压她，一度试图遏止她的成长。”
　　司老太爷冷哼一声：“我司家虽然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但现在我们已经诚心的表示悔过，并且给予了一定的补偿，月姬小姐也欣然接受。”
　　他抬起眼睛，望向神像下沉默的女人：“姜家这么做，器量就太小了。”
　　姜楚歌眯起眼睛，他意识到今天这个老人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竟然敢指责姜家没有对那个少女尽过义务。
　　而且还是当着那个女人的面。
　　姜明砚，黄昏的成员之一，代号妖夜。
　　姜楚歌对这个神秘的姑姑不怎么了解，但姜家的很多人都畏惧她。
　　今天本该是他来镇守醒神钟。
　　不知为何，姜明砚也来到了这里，盯着神社里的神像一言不发。
　　“我知道您的意思。”
　　姜楚歌发现姑姑没什么反应以后，便淡漠说道：“您最疼爱的侄子如今还在幻境里没有出来，我能理解您作为父辈的心情。但我必须要说，这是祖父大人定下的规矩，如果不能通过醒神钟的考验，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
　　他顿了顿：“祖父大人就算见了您，也不会同意您的请求。”
　　神社外架着一口古朴的青铜钟，钟声回荡在也夜色里。
　　重叠的时空领域里，还有一座一模一样的神社。
　　那里会发生很多血腥的事情。
　　新宿御苑是一座不错的公园，算得上是休闲度假的宝地。
　　他们也不想让这里染血。
　　司老太爷沉默片刻，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你误会了。”
　　他淡淡说道：“我刚才并不是向你提要求，而是告诉你我今天要见到姜老家主这件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见到他，也一定会见到他。”
　　这个时候他竟然流露出一抹上位者的傲慢，嗓音淡漠至极：“我只是知会你一声，省得你们来不及准备。月姬小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亲外公，毕竟她的婚约需要得到长辈们的祝福。”
　　这个时候，姜明砚在阴影里转过身来，锐利的鹰眼仿佛要把他凿穿。
　　姜楚歌也愣住了。
　　“其次，我也没有担心我的侄子会在幻境里出不来。”
　　司老太爷转身望着那口青铜钟：“你看好了。”
　　轰的一声，醒神钟轰然爆炸开来！
　　时空剧烈的扭曲，有人拎着刀走出来，刀锋还在滴着血。
　　“抱歉，这个见面方式或许有些粗暴，还造成了一些财产损失。”
　　那个少年平静说道：“你们这种拷问方式，委实有些过于低级了一些。”


###第三百七十九章 棺中人，赤之王！
　　寂静的宇宙里盘旋着巨大的卫星，沿着既定的行进轨道旋转，锁定太平洋西北部的瀛洲列岛，再到关东平原中部号称世界第一都市的东京，乃至新宿区。
　　隔着两万千米的距离，总计五十六公顷的新宿御苑尽收眼底，贩售荧光棒的小贩，站在樱花树下合影的情侣，哄着哭闹婴儿的女人，池塘边喂鱼的老人，还有沿着阶梯步步而上的少年，他的背影消失在红色的鸟居后。
　　伍号在加密的通讯频道里用稚嫩清澈的嗓音汇报：“目标已经进入醒神钟的结界，任务正式开始。按照计划，目标会被困在结界十到二十分钟。司老太爷会跟姜家进行交涉，这样或许有机会打消姜家老鬼的怀疑。”
　　壹号沉默片刻，询问道：“对他而言，是不是有点过于屈辱了？”
　　叁号则回复道：“每一个成为影子的人，都需要学会忍辱负重，这是必要的过程，大家都是那个时候过来的，有人需要在墨国的大枭身边扮演情妇，也有人时常要装成脏兮兮的乞丐，有人为了任务不惜自断一臂，还有人至今在监狱里没有出来。对于随时都会把命丢掉的人而言，尊严不算什么。”
　　“我只希望他的精神免疫能靠谱一些，至少能够撑住钟声的威慑，不要把他的秘密暴露出来，否则那么多年的苦心经营都会功亏一篑。”
　　他满是无所谓的语气，话才刚刚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卫星监控到时空剧烈的扭曲起来，红色的鸟居仿佛被拧成漩涡，伴随着青铜古钟的轰然炸碎，隔着屏幕仿佛都能够听到震爆的声音。
　　如此惊人的画面不仅让人心里一紧，仿佛心脏被人捏住。
　　世界各个角落的影子们陷入沉默。
　　“任务失败？”
　　有人喃喃说道。
　　说好的未来的王牌，总会长最宠爱的太子爷。
　　怎么任务才刚刚开始，却可以宣告已经失败了。
　　“不，任务没有失败，这才刚刚开始。”
　　长久以来没有出现过的四号默默开口：“你们对他都不够了解，自从他出道以来我就看着他成长，这个孩子不会按照你的计划行事，也不会走上你为他铺好的道路。你也永远都猜不到他会做什么，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他顿了顿：“我相信他能完成任务……用他自己的方式。”
　　通讯戛然而止。
　　新宿御苑深处的神社里，顾见临拎着染血的鬼刀站在石阶的尽头，血红的落樱如雨纷坠而下，混合着破碎的古钟碎片，坠落到地上。
　　不止他一个人从结界里走出来，还有足足十八位红衣的神官们。
　　当虚拟和真实的时空重叠，这些超维级的神官们出现在神社的四面八方，他们被自己的佩刀钉死在墙上，鲜血汩汩地流淌出来，沿着石砖的缝隙流淌。
　　显然有人以碾压般的姿态击垮了他们，营造出这种极具宗教感的画面。
　　除此之外还有屈服于醒神钟的信徒们，直到此刻还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只是跪的人却不再是那位黑暗世界的主人，而是眼前这个戴着黄金面具的少年。
　　醒神钟的结界，竟然破碎了。
　　姜楚歌望向神社门口的少年，沉寂的眼瞳里迸射出一抹寒芒，甚至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触摸身边的剑匣，匣中古剑微微颤鸣起来。
　　“我说过，我丝毫不担心我的侄子会被困在醒神钟的结界里。”
　　司老太爷昂首挺胸，背负双手：“区区醒神钟，困不住他。”
　　顾见临甩了甩了微微酸痛的手腕，刚才他在结界里算是剧烈地运动了一番，高强度的近身刀战让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在加速，滚烫的血液涤荡在胸腔里。
　　古神之息已经沉寂，眼瞳里却还残留着猩红的血色。
　　他打量着四周，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
　　这座神社里盘坐的青年有些眼熟，姜家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姜楚歌，号称小莱茵。
　　至于那个站在神像阴影下的女人，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
　　只是那双锐利的鹰眼，他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苏家姐妹的生母，当年姜家的第一天才，姜明砚。
　　姜楚歌凝视着这个戴着黄金面具的少年，平静说道：“事实上我之前从未听说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崛起的，看来你被司家的老太爷藏得很好。越是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继续藏下去，不要展露出锋芒。”
　　“婚约的事情暂且不提，你千不该万不该毁了醒神钟。”
　　他面无表情说道：“按照规矩，我现在就应该杀了你。”
　　姜明砚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盯着这个少年。
　　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他。
　　看起来真的就是大男孩，只是气质过于寒冷孤傲，甚至有种肃杀的感觉。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打破醒神钟的幻境的。
　　只是当你看到他第一眼，你就会觉得世界上不该有任何牢笼能困得住他。
　　除了他心爱的女孩。
　　“姜家启用醒神钟的目的是什么？”
　　司老太爷背负双手，淡淡问道。
　　姜楚歌平静回答：“检验黑暗世界的忠诚。”
　　“不。”
　　有人轻声打断了他：“你们是在寻找解决烛照神树诅咒的方法。”
　　仿佛无声之处起惊雷，这句话响起的时候就如同雷霆般炸响在神社里。
　　姜楚歌听到诅咒二字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落到了剑匣上。
　　姜明砚更是抬起头，锐利的眼神仿佛要把少年凿穿。
　　“幽荧集团内部有多少内鬼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想从他们的身上寻找一些关于诅咒的线索，从而得到解救自己的方法。在黑暗世界谈忠诚，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我们最初是因为信仰才聚集在一起的么？”
　　顾见临漠然地收刀，打量着这座古老的神社，淡漠说道：“我想并不是，黑暗世界是因为利益在凝聚到一起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谈忠诚？”
　　“姜老家主想要的忠诚，也只是建立在恐惧之上。”
　　他轻声说道：“他需要别人来恐惧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永远都会被自己的信徒膜拜。问题在于，神是完美的，是不能有瑕疵的，是不能输的。”
　　淡漠的嗓音回荡在古老的神社里。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说给什么人听。
　　“哪怕输一次，就会跌落神坛，被亿万信徒反噬。”
　　顾见临摇头说道：“或许少数人还会对你心存敬畏，依旧对你保持着一颗忠心，但这种人对你没有任何帮助，他们无法帮你解决问题。”
　　这段话表达意思的很明确。
　　我并不忠诚。
　　因此我打破了醒神钟的结界，以最强硬的姿态走了出来。
　　但我对你有用。
　　“以姜老家主的能力，当然可以杀了我。”
　　顾见临走到深红色的木桌前，把一个破旧的木盒轻轻拍在桌上，冷静说道：“当然他肯定也有很多种方法来拷问我的灵魂，但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因为他太想要活下来，太想要摆脱这种诅咒，而我是唯一能够救他的人。”
　　他把这个木盒轻轻推出去，认真说道：“我今天很想知道，姜老家主的命到底有多值钱，愿意开出怎样的代价，来换我手里的东西。”
　　姜楚歌沉默地扭头，眯起眼睛盯着那个破旧的木盒。
　　他是圣域级，想要对付眼前这个少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只是他搭在剑匣上的手却变得沉重万分。
　　仿佛石化一般，一寸难移。
　　因为他不敢赌。
　　姜明砚也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盯着这里，神社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那位暴君的眼睛，她只是在心里捏了一把汗，说了一句不知死活。
　　令人压抑的沉默里，时空竟然在一起的扭曲起来，黑雾弥漫开来。
　　“勇气可嘉。”
　　寂静里响起嘶哑的声音，像是怪物在磨牙吮血。
　　最先消失的是木桌上的木盒。
　　顾见临也被黑雾所吞噬，彻底消失在了神社里。
　　自始至终他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坐在蒲团上，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塑。
　　最后是司老太爷，眯起浑浊的眸子，把玩着手里的铜钱，这是在占卜凶吉。
　　最终他也被雾气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明砚听到父亲苍老的声音，眼神微微一变。
　　“来一趟旧宅，带上你的女儿。”
　　老人的嗓音像是破风箱里传出来的怪响。
　　真正让她感到震惊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传说中的旧宅。
　　那是新宿御苑里的一处别院，只有姜家的老家主可以自由进出，对于他人而言是绝对的禁地，只要没有得到允许的人，就不可能踏足半步。
　　姜楚歌也听到了祖父苍老的声音，眼神一凛。
　　“这里不再需要你了，去召集优秀的年轻人们，麒麟仙宫第二层的维度大门已经洞开，是时候完成神圣的使命，去找到那座神墟……”
　　……
　　……
　　黑雾如潮水般散去以后，澄澈的湖泊倒映着清冷的月光，晚樱纷飞。
　　湖边的凉亭里，老人对着画板用力涂抹着颜料，他是如此的行将就木，后背佝偻得快要折断，瘦小干枯的身材已经撑不起黑色的和服，活像一具干尸。
　　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在风里飘摇不止。
　　活像是个疯子。
　　司老太爷隔着一条幽静的小路望向他，也被扑面而来的疯狂和威压所震住，若非他如今也得到了古之至尊的强化，否则当场就要跪拜下去，精神溃散。
　　苍穹里乌云汇聚，残月被雾气吞没，隐约有电闪雷鸣。
　　霎时间闪过的电光，照亮了老人厉鬼般的脸。
　　顾见临隔着石桌，默默凝视着他狰狞可怖的面容，他的面皮已经彻底松弛，皱纹如同深刻的年轮，甚至连五官都扭曲起来，像是尖叫的厉鬼。
　　距离太近，阴风般的威压扑面而来。
　　好在他是经过至尊级的洗礼，可以做到临危不乱。
　　毫无疑问，这就是姜纯阳。
　　四百年前人类世界的先驱，如今黑暗世界真正的主人。
　　姜纯阳依旧在画板上挥动着画笔，仿佛颜料就是他的怒火，肆意地宣泄。
　　自始始终他没有移开过自己的视线，仿佛沉浸在画中的世界里。
　　忽然间，他抬起枯槁的右手，抓向少年脸上的黄金面具。
　　“你如果摘掉我的面具，你就会死。”
　　顾见临冷冷说道：“我的命和你的命，谁更值钱？”
　　姜纯阳探出去的右手在他的眉心停留，食指轻轻敲了敲他的面具，嘶哑说道：“小家伙很有性格，竟然知道该拿什么来跟我谈。”
　　“司家什么时候竟然也出了像你这般有胆有识的人，真是有意思。”
　　他收回手，冷笑道：“你的脸藏着什么秘密？”
　　顾见临沉默不语，他当然在自己的面部做过伪装，那是用炼金泥膜做的一层仿真皮肤，甚至还注射了一部分特殊的药剂，从而让五官发生肿胀和变化。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真实面容。
　　黑暗世界的人往往更相信占卜。
　　他有黄金面具和不存之锁，就已经足够了。
　　“摘不摘面具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就这么被您任意拿捏，那么在这场交易当中我就已经落了下风，到时候肯定是要吃亏的。”
　　顾见临不断分析着他的人格画像。
　　他的暴虐，他的疯狂，他的残忍，他的冷血。
　　仿佛他的脑海里也有一个空白的画板，被他用颜料勾勒出厉鬼般的脸。
　　根据他收集到的信息，再加上侧写出的人格画像。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老人要的是什么。
　　“你的胆子很大。”
　　姜纯阳继续盯着画板，嘶哑说道：“敢跟我交易的人，没有几个。”
　　顾见临望向石桌上的木盒，淡淡说道：“那是因为他们对你无用。”
　　就这么把保命的东西拿出来，按照常理而言他肯定是疯了。
　　实际上他没疯。
　　因为姜纯阳根本就不会轻举妄动。
　　这个老人没有甚至没有碰这个木盒一下。
　　余光却从未离开过这个木盒半寸。
　　“看起来您很想知道这个木盒里的东西是什么。”
　　顾见临让自己放松下来，手肘撑在石桌上，十指交叠：“可惜它没有任何气息泄露出来，即便是您也不敢乱动，生怕弄丢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姜纯阳握着画笔的右手一顿，似乎也并不介意他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喉咙里发出压抑着痛苦的声音，沉声说道：“从哪里得来的？”
　　顾见临认真回答道：“麒麟仙宫第一层，归葬之森。”
　　姜纯阳沉默片刻，暴虐的眸子里闪过摄人的凶光。
　　这是顾见临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司家曾经跟隐修会有过合作，一起探索了归葬之森。
　　事后司卫安一直在否认自己在归葬之森里得到了什么，只是没人相信。
　　现在司卫安已经死了。
　　倘若归葬之森里真的有什么东西，那么就只能落在司家的手里。
　　“如果你在骗我，你会死的很惨。”
　　姜纯阳用力杵着画笔，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生死仇敌，要捅穿他的心脏。
　　之所以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他认为东西来源可信。
　　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他是一头凶狠的老狼，无论何时都要威胁一下自己的对手。
　　至于他为什么不抢，道理很简单。
　　因为顾见临不是傻子，既然敢把东西拿出来，那就不怕人抢。
　　有关古神族的一切都要慎重对待。
　　哪怕你得到了至宝，但只要使用的方法出错，还是会万劫不复。
　　“烛照神树的树根所带来的影响，当然要用幽荧之莲的花瓣来中和。”
　　顾见临抬起眼瞳，一字一顿：“我想您应该能明白。”
　　幽荧之莲。
　　姜纯阳第一次扭过头，仿佛燃烧着鬼火的眼瞳，死死地盯着他。
　　沉默了良久以后。
　　“月姬是你的了。”
　　他舔了舔嘴唇，嘶哑说道：“从今以后不会有干涉你和她的婚事，姜家对司家的打压也会停止，等你晋升到六阶，你会得到一份圣骸，这会帮助你掌握原始回归，如果你能一直活下来，你会成为黄昏的一员。”
　　半响。
　　顾见临浑然不惧他骇人的眼神，平静说道：“不够。”
　　姜纯阳歪着头，像是怪兽凝视着无助的小羊羔，随时都会一口把他吃掉。
　　“月姬固然好，但您的命怎么可能只值这些？”
　　顾见临把手里的木盒放他的面前一推：“我想跟您分享您的秘密。”
　　当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视线忽然落在繁茂的樱花庭院之外。
　　那座古旧的庭院尽头竟然也有一座神社，无数的青铜风铃在风里摇曳，却没有任何声响发出来，古旧的神像遍布四面八方，贴着咒文的符纸印在额头上。
　　那座神社宛若漆黑的深渊，只有电光闪过的时候，才能照亮隐约的一角。
　　那是一尊被黄金铁链缠绕的棺椁。
　　顾见临看到这尊棺椁的时候，仿佛隐约在一片迷雾里摸索到了事情的脉络。
　　因为过于荒谬，转瞬间他竟然就忘记了。
　　“你胆子那么大，却会被那个东西给吓到？”
　　姜纯阳竟然咧嘴一笑，像是魔鬼般阴森可怖：“也对，你确实应该害怕，因为连我也很害怕，有的时候还觉得，他会推开棺材活过来。”
　　顾见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攥紧，呼吸的节奏被打乱。
　　“棺材里躺着的是我的儿子，姜厌离。”
　　姜纯阳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眼神戏谑又恶劣：“这就是我的秘密。”
　　电光闪灭，顾见临的黄金面具被照亮，宛若肃穆的雕塑。


###第三百八十章 十亿年的历史，最后一位至尊！
　　顾见临始终保持着沉默，因为在电光横过天穹的一瞬间，幽静的神社被照亮，能看到鎏金的穹顶盘踞着古龙的骨骼，影壁上绘制着峥嵘又威严的侧影，就像是群龙在血海里沸腾，只有黑和红两种颜色，仿佛透着某种魔性。
　　有风吹来的时候，这座神社里的符咒都在随风颤动，风铃摇曳不止。
　　古旧的石雕屹立在神社里，就像是神话里走出来的巨人般悲悯地低头俯瞰，他们的身躯缠绕着狰狞的古龙，森严的龙瞳像是在凝视着僭越者。
　　唯有那尊漆黑的棺椁是寂静的，棺盖上的彩绘却令人毛骨悚然，那是赤色的龙和青色的麒麟绞杀在一起，滔天的怒火如熔岩般倾泻下来，大地仿佛都被焚烧成灰烬，太古的巨雷撕裂大地，电闪雷鸣间照亮地狱般的世界。
　　不知是何等高明的画师绘制的作品，能够渲染如此极尽暴力的美感。
　　古老与森严，暴力与妖异，彻底熔炼在一起。
　　当他凝视着这座老旧神社的时候，庭院里响起脚步声。
　　姜明砚穿过林荫小道，自始至终都目不斜视，即便是以她在姜家的身份地位都没有来过几次旧宅，更何况是那座老旧神社里的东西。
　　名义上那是她的兄长，只是两个人年纪相差太大。
　　姜明砚出生的时候，那位宛若神明般的兄长就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她听着那些神话故事般的传说长大，内心对于赤之王这个名号充满了敬畏。
　　更何况哪怕是作为一个死人，他都是那么邪性的东西。
　　“不要乱看，这里的规矩很严，不要以为你能跟他一样。”
　　她压低声音，冷声说道：“这是你第一次来旧宅，证明姜家已经认可了你的天赋和血统。你的外祖父愿意跟你共享他的秘密，你就正式是他的孩子了。”
　　谁稀罕啊。
　　月姬自然是不情愿的，只是来旧宅之前司家特意派人知会了她一声，千叮万嘱让她为了大局着想，因此她也就收敛了脾气，她知道现在不是叛逆的时候。
　　由于是要见性情古怪的外祖父，因此她的妆容和打扮必须要得体，她难得盘起白金色的短发，用古老精致的蝴蝶簪贯穿起来，特意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浴衣，腰肢系着巨大的黑色蝴蝶结，踩着一双木屐踢踢踏踏。
　　之所以要这么穿，是因为这样才不会让外祖父感受到威胁。
　　姜纯阳非常忌惮强势的女人，这是他过往经历导致的。
　　这点倒是不难揣摩，因为是个人都知道那个给他留下阴影的强势女人是谁。
　　而在姜纯阳的眼里，瀛洲的女人永远都是温顺又驯服的，从不敢忤逆他。
　　庭院里阴风阵阵，就像是阴森又邪性的鬼宅。
　　月姬暗自恼怒，每次那个家伙离开她的视线，都会搞事。
　　本来她还在担心他是不是被坏女人给挟持了，没想到摇身一变又伪装成司家的小少爷，还敢跑到姜家的地盘上来，跟她的外祖父谈判。
　　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庶出旁系，第一次来到姜家的旧宅里，竟然是因为那个家伙的一句话，就轻松解决了她的身份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清寒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我可以把我的秘密分享给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姜家的人，也跟黑暗世界再也逃过不了关系。这是有区别的，在你跟我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之前，你或许还有投降的权利，但当你看到了那东西以后，那些人就不会给你机会了。”
　　姜纯阳凝视着自己的作画，嗓音像是在咀嚼着骨骼，令人头皮发麻。
　　所谓的那群人，自然就是以太协会的人。
　　“原来是这样么？”
　　顾见临终于把视线从那座神社里移开，背后已经传来清寒的体香。
　　那是熟悉的味道。
　　月姬屈膝坐在他的旁边，霜雪般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瞥了他一眼。
　　眼神清亮，却又似显冷淡。
　　顾见临微微颔首，兄妹间的默契已经无需多言，一个眼神就能确认很多事。
　　总之大家没事就好。
　　至于这个姑娘为什么都对他甩脸色，那就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姜明砚没有跟过来，她也驻足在凉亭外，冷冷地瞥向身边的老人。
　　司老太爷手里拄着拐杖，漠然地回应。
　　前者的意思是，老家伙运气真好，司家终于是要飞黄腾达了。
　　后者的意思是，你这女人的命可真好，女儿麻雀变凤凰，你也跟着沾光。
　　这座旧宅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各怀鬼胎。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在等着我死，也想要窥探我的秘密。”
　　姜纯阳嘶哑笑道：“无非就是想要我儿子的遗产而已，事实上他留下来的就是他的尸体，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藏，藏着无穷的奥秘。”
　　月姬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祖父，没想到是如此阴森可怖的人。
　　看起来就像是恶鬼，让她毛骨悚然。
　　“你听起来似乎不太爱你的儿子。”
　　顾见临凝视着他，一字一顿：“而是把他当成了什么东西。”
　　姜纯阳仰头大笑，他的笑声像是厉鬼的嚎哭，惊得林间飞鸟振翅飞走：“当然，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那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有谁会爱上怪物呢？人们对怪物，就只有敬畏或恐惧！那对师兄弟，太可怕啦。”
　　这个老人握着画笔的右手微顿，问道：“你知道星空计划么？”
　　谁都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个古怪的问题，一时间都愣住了。
　　“当年推行星空计划，是我们为了应对人类即将面对的末日危机而做的准备，我们根据预言找到了古往今来最有天赋的两个年轻人，赋予他们代号。”
　　他幽幽说道：“一者名为青，一者名为赤，这是世上罕有的能够比肩神明的人类，你都无法想象他们觉醒时拥有多么庞大的灵性。我们培养了他们，在他们十岁的那年把他们送去了太空，去地外行星寻找古神族的踪迹。”
　　“事实证明，以青和赤的能耐，他们两个联手什么事都能做到，师兄弟遨游在太空里三百四十六天，终于抵达了一处荒芜的星球。”
　　姜纯阳欣赏着自己的画作，感慨道：“没有人知道这对师兄弟在那座荒芜的星球上发现了什么，只是当他们归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前往太空之前，他们还是一对懵懂又稚嫩的孩子。而当他们返回地球，却变得诡异又深沉。”
　　“我至今记得当时这对师兄弟看我们的眼神。”
　　他自言自语道：“青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赤的眼神却是戏谑又恶劣，就像是一对双胞胎在捅蚂蚁窝，俯瞰着愚蠢的蚂蚁从脚下爬过。”
　　“毫无疑问，我们是蚂蚁，而他们则是如神明般的人类，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掌控。你无法想象，当舱门打开的那一刻，那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甚至连他们的位阶都猜不透。”
　　“那是只有十岁的少年啊，你们两个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青和赤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拥有了各自的思想和目的，他们变得越来越极端，又愈发的危险。当然，他们也对这个世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一手推动人类文明的发展。”
　　他顿了顿：“但我总觉得，他们在隐瞒着什么，他们在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足以让世界疯狂，甚至能够让神明动容！”
　　这个老人忽然抬起头，把那幅画转到了少年和少女的面前。
　　“直到师兄弟决裂以后，我才搞清楚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姜纯阳的眼神宛若飘忽的鬼火，低声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个老人是一位顶尖的画家，他描绘的竟然是一颗荒芜的星球，干涸开裂的地面遍布风沙，熔岩从干裂的缝隙里涌出来，一座倒悬的金字塔屹立在干涸的大地上，巨大的石阶仿佛无穷无尽，就像是通往陵墓的道路。
　　月姬美眸微寒，因为她见过这幅画里的金字塔。
　　所罗门先生的电脑里，记录的就是这座金字塔！
　　顾见临放在膝盖上的右手触电般一弹。
　　“经过我多年来的研究，我愿将其称之为神墟，古神族的旧土。”
　　姜纯阳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这是青和赤曾经抵达过的地方，古神族的故乡，一切的起源之地，如今却出现在了麒麟仙宫的第二层。麒麟尊者之所以特殊，是因为祂是古神族文明最后的传承者，也是集大成者。当这位黑色至尊归来的时候，亿万年来的历史将会被终结，新的纪元即将开启。”
　　“这是我儿子的遗书里写到的东西，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留下了什么，因为我无法撬开一个死人的嘴，我只能把他送到神墟里，等待神迹的降临。”
　　他一把抓起石桌上的木盒，笑容渗人至极，嗓音里压抑着笑声：“这就是我的秘密，当然我也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告诉你。”
　　只见这个老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诡异符纸，递到他的面前，冷笑道：“接下来我们要以鲜血为引，签订一份誓言。我会把这张符纸融入你的体内，只要你泄露了我的秘密，符纸里蕴藏着的黑暗力量，就会把你给吞噬。”
　　至此他也没有再去看那个装有幽荧之莲花瓣的木盒。
　　而是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
　　月姬眼神微变，这种符咒明显不是所谓的精神约束型誓约。
　　而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器。
　　只要贴在你的身上，而你说出了秘密，就会被感应到。
　　姜纯阳是九阶的太一神，所施加的暗能量足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一个超维级！
　　“可以。”
　　顾见临保持着镇静，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在泛黄的符纸上挤出鲜血。
　　殷红的血晕染在符纸上，勾勒出诡异的图案。
　　……
　　……
　　新宿车站的天桥被霓虹灯光照亮，有人沉默地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
　　他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塑，隐藏在街角的阴影里，偶尔捧着咖啡的制服少女们从面前走过，谈笑风生之间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红绿灯在街边单调的变化，汹涌的车流戛然而止，潮水般的人群弥漫开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仿佛任何个体的存在都会被淹没在人潮里。
　　通体缭绕着雾气的少年敲打着墙壁，凝视着夜晚的城市。
　　他的口袋里有一部手机，屏幕里显示着是长达一个小时的通讯。
　　这是顾见临的影子，在他抵达旧宅之前就已经神不知不鬼觉的凝聚出来，轻而易举地避开姜家的眼线，来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带着他的手机。
　　本体和影子之间共享感官和意识。
　　隔着重叠的时空，他再次跟那个神秘的部门取得联系。
　　旧宅里的一切对话，都被他用密码文的形式传递了出去。
　　所谓的鲜血誓约，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威胁。
　　因为在他签订誓言之前，他就已经把秘密泄露出去了。
　　当誓言签订之后，他自然会守口如瓶。
　　……
　　……
　　深夜里，天空下起了雨。
　　景辞撑着黑色的雨伞，踏破雨泊里的涟漪，推开杂货铺的门。
　　槐荫依旧躺在轮椅上，明明是二百多岁的人，却把双手垫在脑后，像是个少年般凝视着店里的古董字画，像是在回忆着逝去的旧时光。
　　“回来了？”
　　老人淡淡说道。
　　景辞微微颔首，甩掉雨伞上的水，把伞插到伞架上，平静说道：“刚从姜家回来，这次终于算是搞清了我想知道的一切。”
　　槐荫嗯了一声，眼神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所谓的神墟，真的有那么神奇么？”
　　景辞轻声说道：“看起来只是一座神秘的金字塔而已。”
　　槐荫无声地笑了笑：“当初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真的踏入那座金字塔般的陵墓以后，我们才惊讶的发现……我们来到了十亿年前，古神族的时代。”
　　他顿了顿：“最后一位至尊的时代。”
　　轰隆。
　　苍穹之上闷雷滚滚，像是震爆着黑暗的城市。


###第三百八十一章 岳母的动摇，秘密潜入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长街上，雪亮的车灯照亮雨幕。
　　司老太爷拄着拐杖，昂首挺胸地走在林荫小道上，对他而言今天无疑是一场成功的谈判，成功把司家从被打压的危局里拉了出来，甚至有可能让家族再次跃升一个台阶，直接从中两家直接抬进上两家，堪称飞升！
　　不愧是古之至尊，古神族历史上最为神秘乖戾的一位神明。
　　轻而易举的就能把愚蠢的凡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想您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旧宅了吧？”
　　老人家忽然说道。
　　姜明砚双手插在口袋里，长风衣的衣摆在风里猎猎作响，眼神变得愈发的寒冷起来，嗓音里透着冰川般的质感：“司老太爷是什么意思？”
　　她误以为是这是明目张胆的嘲讽。
　　她的确已经太多年没有来过旧宅了，自从她当年违反了家规，私自跟一个普通人结婚生女，被迫回到家族以后便再也不是当年姜家的第一天才了。
　　她荒废了太多的时间，在家族里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我的意思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姜老家主的时日无多，总要考虑身后事的问题，我记得在您还有一位强势的兄长吧？你的兄长生了个好儿子，姜楚歌近年来确实蛰伏了一段时间，但谁也不敢保证他是不是在韬光养晦。”
　　司老太爷淡淡说道：“下一任的姜家家主，究竟会是谁呢？自古以来，皇室夺嫡都是世界上最残酷血腥的战争，赢家自然可以通吃一切，败者只能任人宰割。倘若你那位兄长上位以后，你们这些弟弟妹妹们会是什么下场？”
　　姜明砚眯起锐利的眸子，这的确是她所担心的问题。
　　家产越大，就越要提防你的兄弟姐妹。
　　搞不好手足兄弟就变成了生死仇敌。
　　姜家目前的那位老大也已经二百多岁了，那是见证过青和赤时代还能存活下来的人，不周山的合作就是他一手主导的，他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我知道您在姜家的处境，可以用孤立无援四个字来形容，他们忌惮着您的天赋，必然会在暗中密谋对付您吧？不然那么多年下来，您为何还是迟迟不肯准备晋升九阶呢？因为您知道，一旦您晋升半神领域，必然会在仪式上出事。”
　　司老太爷强调道：“如今局势有所不同，司家可以成为您背后的助力，您也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女儿，在姜家一直受人白眼，被当做庶出的女孩吧？”
　　这句话无疑戳到了姜明砚的软肋，她是一个很高傲的女人。
　　自尊心很强，当然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受人白眼。
　　“司家的联姻，对您而言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司老太爷笑眯眯说道：“因为我们司家有跟姜老家主谈判的资格，哪怕只是治好他的诅咒，再让他多活个十几二十年呢？那个时候，说不定连你那位兄长都要老死了。对月姬小姐而言，我们家的小少爷也是良配。一桩联姻，既能解决生死存亡的问题，还能够修复破碎的母女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是至尊看上的女人，他还是要尽可能的打点一下关系。
　　这位少年至尊看起来不太懂人情世故，处事方式都过于生硬。
　　司老太爷不同，他活了太多年，早就成了人精。
　　打点关系，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这一次姜明砚竟然没有冷嘲热讽，因为她确实有所心动。
　　前提是，那个少年真的是黑暗世界的人。
　　顾见临今天的表现的确超乎她的预料，并不仅仅是表现出的战斗力，还有他的胆魄和勇气，最重要的是他洞悉了黑暗世界的生存法则，那就是弱肉强食。
　　这里没有情感，也没有忠诚，更没有所谓的信义的。
　　有的只有利益。
　　只要你是有用的，那么你就是强大的，别人就会畏惧你。
　　这种强大不在于位阶，而在于你到底有没有用。
　　或者说，对谁有用。
　　参透了黑暗世界的生存法则以后，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就像是一位声名赫赫的巨擘，带着强硬和傲慢打碎了醒神钟，来跟幽荧集团真正的主人谈判。
　　如果顾见临真的是黑暗世界的人，那么他的前途会不可限量。
　　问题在于他不是。
　　姜明砚很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他只是一个冒牌货。
　　而他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足以引发一次大规模的战争！
　　“有的时候，身份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我们要把目光放长远一些。”
　　司老太爷诡秘地一笑，把一枚铜钱递给她，压低声音说道：“有的时候你未必需要选对阵营，只要你跟对了人，无论哪边赢了，你都能笑到最后。”
　　霎时间闪过的一道电光，照亮了女人似显冷硬的面容。
　　姜明砚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芒。
　　老人家这句话的意思很深，是让他把目光放得更加长远。
　　并不只是黑暗世界的内斗。
　　而是秩序和黑暗的争端，这才是世界的终极。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只要你舍得在他的身上下注，无论黑暗和秩序哪边赢了，你都能笑到最后。
　　那个人就是顾见临。
　　而你所需要付出的，只是一个女儿的代价。
　　偏偏你的女儿还非他不可。
　　那么，你真的要继续当这个恶人么？
　　……
　　……
　　顾见临低头望着手腕上的黑色符咒，骷髅般的印记像是烫在他的皮肤上，这就是签订鲜血誓约以后带来的变化，仿佛他的身上被绑了一个定时炸弹。
　　月姬瞥向他的手腕，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事实上只要在东京，姜家的老鬼真的想杀一个超维级，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只是有这种东西在手上还是个定时炸弹，必须要想办法清除掉。
　　“幽荧之莲的花瓣，的确是难得的真品，我能够感受到古神之息在躁动，那种感觉就像是嗅到了鲜血味道的野兽，有种蠢蠢欲动的疯狂。”姜纯阳把玩着手里的木盒，盒子里赫然是一朵漆黑的花瓣，它宛若美玉般晶莹剔透，千丝万缕的猩红纹路宛若血丝般，只可惜通体灰白，早已枯萎。
　　“想当年青和赤声称世界上还有另一条进化链存在的时候，我们没有人愿意相信，没想到若干年后的事实证明了，他们果然是对的。”
　　他感慨道：“青和赤是天才，而我们是庸才。”
　　不仅仅是这个老人。
　　月姬的眼瞳里也泛起了一抹血色。
　　顾见临甚至都感受到了体内古神之息的躁动，他凝视着木盒里的枯萎花瓣，尝试着动用侧写来去分析它，却只能感受到一股神秘浩瀚的气息。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便签，沿着石桌递出去，平静说道：“这是前三天的使用方法，以您的能量自然可以找到最好的炼药师。”
　　姜纯阳抬起浑浊的眼瞳，淡淡问道：“只有三天？我可是跟你分享了我最大的秘密，还把我最得意最疼爱的小孙女都给了你。”
　　世界上再无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月姬倘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位阶不够高，这个时候都想拔刀砍人了。
　　她们姐妹俩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差点被姜家人给弄死。
　　现在她要被当成筹码送人，就变成老家伙最疼爱的小孙女了。
　　真令人作呕。
　　“我说了，不够。”
　　顾见临一字一顿：“我想要知道那座金字塔里到底有什么。”
　　姜纯阳冷笑一声，嘶哑说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应该去问我那个死去的儿子，这是他留下来的遗产。我可以把你当做我姜家的女婿，跟我们一起去探索那个终极。我们不知道那座神墟为什么会出现在麒麟仙宫，但毫无疑问那就是青和赤当年抵达过的地方，你难道就不好奇？你难道就不想跟他们一样么？”
　　“麒麟尊者真不愧是最疯狂的一位古之至尊，没想到烛照神树和幽荧之莲都是祂从古神族的旧土里带回来的，真有趣啊哈哈哈！”
　　这个老人被浓郁的黑雾所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都不用想，他绝对是迫不及待的去缓解自身的诅咒了。
　　姜纯阳消失以后，阴冷的鬼气消弭无踪，弥漫在庭院里的威压也消失了。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
　　顾见临吐出胸臆间的一口浊气。
　　作为黑暗世界的统治者，老鬼给他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只是相比于压力，老人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产生了无端的联想。
　　目前一切的线索都指向麒麟尊者。
　　祂是最神秘最疯狂的一位至尊。
　　四大至尊都在忌惮着祂。
　　而古之至尊的位格都是同等的，并没有绝对悬殊的差距。
　　哪怕是烛龙尊者都只是更能打，却也并不能永远镇压或杀死一位至尊。
　　那么祂本身到底特殊在哪里呢。
　　姜纯阳刚才无意间说的那句话，却如同惊雷般炸响。
　　烛照神树和幽荧之莲都是麒麟尊者从古神族的旧土里带回来的。
　　所谓旧土，就是家乡。
　　为什么只有麒麟尊者能够把两大至高圣物带到地球。
　　至尊们都为何因此而忌惮他。
　　正当他思索的时候，月姬忽然抓住他的右手。
　　“走。”
　　月姬观察着这座旧宅，无意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抓着他右手的手掌冰凉，甚至还微微颤抖着：“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顾见临知道她所谓的不舒服是假的，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暗示自己。
　　“你记不记得你给我的那个神秘坐标？”
　　月姬装作不舒服的样子，依偎在他的怀里，说出的暗语却令人毛骨悚然：“我们在新宿兜兜转转那么久却始终找不到这个坐标的地点，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根本就不在正常的维度？倘若用虚拟的维度重新计算，会是什么结果？”
　　顾见临微微一怔，那个神秘的坐标有可能就在新宿御苑里！
　　只是他们已经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姜纯阳已经明确表达了送客的意思。
　　再试图做什么，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
　　沉默了半响以后。
　　“我知道了，既然不舒服就先离开吧。”
　　他环顾四周，眼神深沉：“今天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晚风拂过满树的樱花，纷纷扬扬的花瓣坠落在湖畔里，少年和少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林荫小道里，就像是被黑暗所吞噬，再也没有了声息。
　　寂静的神社里符纸飘摇，无数枚风铃随风摇曳，像是在目送着他们离去。
　　……
　　……
　　虚拟网络的会议室里，摄像头下的少年和少女驱车离开新宿御苑。
　　壹号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任务完成。”
　　“看来四号说的没错，这位爷的确是喜欢游离在计划之外的人，他天生就适合在黑暗世界，用最强硬和最直接的方式完成任务，他参透了这里的生存法则。对于黑暗世界而言，你是不能够示弱的，你一旦示弱，就会有人把你吃掉。”
　　叁号幽幽说道：“就像是神不能流血，否则就会被亿万信徒所吞噬。”
　　四号沉默良久，低声说道：“看来总会长把他送到我们的手上，也是想让他成为一个变数吧？每个影子都有自己的行事方式，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以他的能力，应该是我们来配合他，而不是他来配合我们。”
　　影子们的计划，本意是想借助他的精神免疫，顺利的通过醒神钟的考验。
　　从而赢得姜家的信任。
　　没想到，顾见临用自己的方式给出了一个解。
　　这个世界不需要信任，只要有利益就可以了。
　　半响。
　　伍号的嗓音响起：“稍后我会将这次得到的情报汇总，上传智库分析。我们需要知道，那座神秘的陵墓里到底有什么，包括赤之王的尸体有什么异样。这是至关重要的两个变量，一旦出现了差池，得出的结论会天差地别。”
　　今天的情报对于每一个影子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震撼。
　　他们的内心都不平静。
　　“总之，任务已经结束，我们认可他的能力。”
　　正当影子们松了口气时，壹号却突然说道。
　　“等等。”
　　壹号嗓音微颤，说道：“麒麟的影子不见了！”
　　顾见临掌握麒麟禁咒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用分身来传递消息，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然而就在监控的摄像头下，那个鬼魅般的影子却诡异地消失在原地。
　　“既然任务结束，收回影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话虽如此，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麒麟乘车离开的时候，朝着新宿御苑的深处看了一眼。”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要搞一波大的？”
　　“不用猜了，麒麟已经发来消息，要求我们配合他接下来的行动了。”
　　……
　　……
　　幽静的旧宅，如潮水般蔓延的樱花遮蔽了湖泊。
　　湖边有人抬起眼睛，凝视着寂静的神社。
　　那是顾见临的影子。
　　他的本体早已经离开，只是临走前他收回了影子，将其留在了这里。
　　影子的手腕上萦绕着银白色的不存之锁，宛若幽魂般穿过林荫小道，悄无声息地走进那座寂静的神社，无数飘摇的符纸和风铃，像是欢迎他的到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云雀的真身，赤之王的复活！
　　深夜里，天空中下着雨。
　　顾见临抬起头，驻足在幽暗的神社面前，面无表情地顾盼。
　　他是罕见的麒麟禁咒的拥有者，他创造出的影子已经被证实具有特殊性，比如冷却时间基本就没有限制，只要灵性充足就可以无限打散重聚。
　　毕竟他继承的是麒麟尊者的位格，影子具有一定的特殊性是正常的，最关键的是本体和分身的意识和感官都是共享的，就好像你拥有两个灵魂，两边大脑也可以同时去做两件不同的事情，互不干涉又完全同步。
　　比如可以一边哄着自家妹妹，一边秘密潜入旧宅。
　　这确实是很危险的事情，哪怕影子可以随便送死，但黑暗世界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不难发现他所用的是麒麟禁咒，真要查起来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不过，自从有珠说那个坐标有可能就在这里，他就决定留下来查一查。
　　千载难逢的机会，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来了。
　　隔着重叠的时空，他再次听到本体传递过来的密码文。
　　“不得不说，我觉得你真的是疯了。”
　　最后暗号里响起三下敲击声，证明此刻跟他通讯的人是叁号。
　　四下寂静无人，斩鬼途径的状态下也感受不到生命韵律，因此根本不知道四面八方是否有眼线，因此他不能解除虚化的状态，还要时刻维持着不存之锁。
　　眼前所见的一切，本体都已经在车上做了速写。
　　小的时候他写过一年的素描。
　　最后因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太过简单，便没有再继续深造。
　　哪怕不进入超凡世界，他其实也是天才。
　　本体做完速写，再用手机拍照，上传到网络。
　　伍号自然会收到图片，分享给她的同伴。
　　最初联系影子们的时候，通讯频道里沉默了很久，显然是被他疯狂的举动给震惊到了，但他们不愧是潜伏在阴影里顶级特工，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就决定配合他的行动，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信任，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见鬼，这个旧宅竟然是一座阴宅，在古代的风水堪舆学里，只要将祖先安葬在绝佳的风水福地，必能带给子孙后代吉祥如意，反之，如果风水不好，后人轻则诸事不顺，重则噩运不绝，家庭破裂。”
　　叁号低声说道：“这座阴宅完全是反其道行之，它采用的古神族的一种特殊墓葬方式，学术名称为逆堪。顾名思义，就是把后人们的气运，献祭给死去的先祖，从而安抚祖先的亡魂，好让他安心沉睡，永远也不会醒来。”
　　他停顿一下：“当然，所谓的风水堪舆，在炼金术的领域内就是一种特殊的炼金矩阵，它并不是封建迷信，而是真实而有效的，难怪姜家这些年来从未出过什么惊才绝艳的天才，姜楚歌都只是短暂的昙花一现。”
　　姜家曾经是超凡世界的第一大族，曾经诞生过无数惊才绝艳的天才。
　　以太协会的近代史基本就是由姜家和姬家两大家族一手书写的，纵然在古神之乱事件里陨落了太多天才，但拥有如此古老底蕴的家族，也不会因此沉寂。
　　只是姜家这些年来，确实很少出现过天才了。
　　的确，风水在现实世界里，可能只是封建迷信。
　　而在超凡世界，这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因为普通人没有灵性，无论他们怎么摆弄风水，也不会创造出炼金矩阵。
　　倘若这是能够影响姜家血脉的炼金矩阵，的确是相当邪性。
　　踏入这间神社，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诡异的符咒在风里狂颤，风铃无声的作响，鎏金的墙壁上雕刻着纵横盘旋的龙蛇，仿佛在苍茫的大海上翻腾，围绕着一尊断裂的天柱，泼天的火雨坠落。
　　古龙们绞杀在一起，海面上笼罩着巨大的虚影，介乎于鬼神之间。
　　顾见临站在殿外往里看的时候还没有感觉，没想到走进去以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甚至有种时空被拉长的错觉。
　　那座漆黑的棺椁被九尊巨大的石雕俯瞰，那是披着神袍的巨人跪坐在地，雕刻它们的人以绝世的工艺雕琢了一双双空洞绝望的眼瞳。
　　像是被抽离了魂魄的罪人，永生永世跪拜在此。
　　这些巨人都被赤色的古龙所缠绕，仿佛被铁链束缚的罪人。
　　“果不其然，这是烛龙氏族流传下来的逆龙堪，通常用于安葬古老的神明，棺中人的葬礼应该是一场盛大的祭典，而且是在古神界里举行的。这具棺椁上应该有斑驳的血痕，至少是九位古老的祖的血液，用作祭祀的祭品。”
　　叁号再次传来消息：“按照常理而言，这具棺椁里埋葬的应该是一位古老又暴戾的古神族，如果他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话。这是因为，通常而言这种盛大的祭祀结束以后，这具棺椁应该会被埋葬在冥河里，漂流九千九百九十九年。”
　　顾见临是侧写的拥有着，观察素来细致。
　　他真的能够在扑面而来的阴风里，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这具棺材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有人刻意把它移过来的，再用这座阴殿来安抚和镇压。你知道墓葬的习俗是怎么来的么？事实上，抛开传统和风俗不谈，人类确实没有必要对尸体这么上心，人死了一烧，骨灰撒大海，没有任何影响。古神族却不同，古神可是会复活的。”叁号的消息再次传递过来。
　　顾见临微微颔首，这里的确到处都是烛龙氏族的痕迹。
　　看来姜家真的跟不周山走得很近。
　　那座漆黑的棺椁透着诡异的邪性，甚至让人不敢靠近。
　　顾见临行走在这座幽暗的神社，就像是穿梭在地狱的回廊里，他在这里还发现了许多自己闻所未闻的祭祀道具，看起来都是珍贵的古物。
　　他在脑海里构架出一幕画面。
　　穿着神袍的人们敬畏地跪拜在棺椁前，以鲜血为引举行着古老的祭祀，他们高唱着血腥的圣歌，像是在安抚棺材里的亡魂。
　　倘若棺材里的人真的是赤之王，那么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补充一个冷知识，那就是对于站在进化链顶端的人而言，他们无法用人类的常理来衡量。比如你知道么？骊山天衍阁已经为总会长的死筹备了三十二年，因为总会长的尸体必须由他们回收。”
　　“青之王和赤之王，应该也是这种级别的人吧？”
　　“我不敢保证。”
　　顾见临沉默不语，因为他在神社的桌案上看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
　　圆珠笔还放在旁边，似乎不久前刚刚被人使用过。
　　他不动神色地蹲下身打开，日记里的第一行字就让他的眼瞳微缩。
　　“这是记录地狱的文字，不该带到人类的世界，你说出魔鬼的秘密，就会被魔鬼的怒火烧死。你越研究魔鬼，就越是会对魔鬼着迷。”
　　——亚伦。
　　“亚伦？”
　　顾见临轻声呢喃，通过本体把消息传递出去。
　　叁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亚伦·桑德兰，黑暗世界的首席炼金大师，同时也是世界一线的考古研究员，今年九十三岁。这个家族曾经也是人类世界的宝藏，因为他们家族的人天生智商异于常人，对炼金术有独特的造诣。”
　　“亚伦博士就是这次东京实验体动乱事件的主要研究员。”
　　他敲打的频率微顿：“同时也是姜纯阳的首席顾问。”
　　顾见临继续往下看这段日记。
　　“1956年1月3日，我再次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声，我以为我发疯了，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应该是我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1958年5月6日，今天对他的研究到此为止，一度接近进化链尽头的人，他的身体的确已经出现了变异，倘若不加以封印的话，会造成严重的污染。”
　　“1963年12月24日，我的天呐，原来幽荧律法的进化链里藏着这样的秘密，他并不只是单纯的人类了！我的听到的心跳和呼吸都是真的，我没有发疯，那不是幻觉！幽荧律法和烛照律法是有区别的，难怪青和赤会如此抉择！”
　　“2000年7月24日，不周山的祖们再次找到了我们，这是距离试验最终阶段的最后一步。不周山的祖们声称，我们是因为没能掌握移花接木的技术，因此才会屡次失败，而祂们有办法让我们窥见那位黑色至尊的智慧。”
　　“2001年9月13日，我们无法拒绝移花接木的诱惑，这也是我们试验所需要的先决技术。因此我们策划了那场袭击，烛龙氏族与白泽氏族开战，真是惊天动地的战斗。我们攫取到了胜利的成果，接下来要寻找优秀的宿体。”
　　“2002年4月2日，我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等我死后必然是要下地狱的吧？每晚我都会做噩梦，梦里那些孩子们都会把我千刀万剐，我想我会带着我的罪过死去，在地狱里忏悔一万年，希望能得到孩子们宽恕。”
　　这一页过后夹着一份名册。
　　这份名册里记录着一百三十七个名字，他们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国家，遍布欧洲亚洲和美洲，有黑人有白人也有黄种人，每个人的性别和年龄都被标注出来，详细到出生日期和家庭住址，甚至还有评定的等级。
　　无一例外，这些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显然是有人根据他们的天赋和表现，划分出作为宿体的等级，再根据不同的优先级实施捕获。
　　当顾见临看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巨大的惊惧在脑海里炸开。
　　苏湘。
　　这分明是烛龙尊者曾经在人类世界使用过的名字。
　　如今却诡异的出现在这里。
　　“苏湘，性别女，出生日期为2000年12月31日，家庭住址为西昌市虹水区金茂大厦3105室，宿体评级为S级，独一无二的S级。”顾见临对着文件轻声呢喃，更详细的资料应该是储备在电脑里，不会用纸质文件来记录。
　　这本日记更像是亚伦博士为了让内心得到宽恕才写下来的。
　　颤抖的字迹，仿佛印证着他不安的内心。
　　包括桌案上的斑驳抓痕，都是岁月里留下来的痕迹。
　　这份文件里对应的内容，跟云雀的记忆竟然对上了。
　　云雀自述的那个故事充满了逻辑谬误，本以为只是记忆错乱的产物。
　　万万没想到，这个故事竟然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云雀在四个弟弟离去失踪以后，就离开了她的家乡，来到了南方的一个城市，伪装成一个小学生，混迹在大人的世界里。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尊盘踞在苍穹极处的苍龙。
　　“苏湘，她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顾见临瞳孔收缩，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
　　那份名册也是手写的，每一行字都是颤抖的。
　　可以看出，亚伦博士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字迹已经彻底的扭曲。
　　倘若之前亚伦博士的心情是挣扎，那么写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恐惧。
　　不，不对。
　　后面性别年龄以及家庭住址的字迹跟前面一样，都是如出一辙的颤抖。
　　唯有苏湘这个名字是例外，应该是最后加上的！
　　这也就是意味着，最后的这个女孩子本来是没有姓名的，或者说她原本叫什么就不重要了，被捕获以后她得到了一个新的名字。
　　“不周山的古神族将烛龙尊者曾经用过的名字赋予给她，是为了什么？”
　　顾见临心里遍布寒意，轻声呢喃：“这是否是烛龙尊者留下的后手？麒麟尊者利用移花接木秘术创造出面具，应该是出于无奈之举，或者是有别的图谋。烛龙尊者创造出这么一个女人，是否又是为自己准备的容器呢？”
　　因此，云雀才被赋予了那个名字。
　　她才会融合了烛龙之骨。
　　她才会变得那么强大。
　　等等！
　　惊雷炸响，一道电光划破天际。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坏女人之前所说的那个故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本不是她的记忆。
　　包括她的四个诡异的弟弟。
　　家乡有棵老树，被阳光映照的时是耀眼的金色，还有一朵花枯萎了很多年。
　　烛照神树。
　　幽荧之莲。
　　所谓家族里的长姐，代表的是第一位诞生的至尊，烛龙尊者！
　　至于家族里的四个弟弟。
　　老二最孤僻，跟所有人都不热络，唯一能记住的是他的背影。
　　这代表的是第二位诞生的至尊，朱雀尊者。
　　老三很聪明，能够帮姐姐分担很多事情。
　　这是第三位诞生的至尊，白泽尊者。
　　祂的权柄是通晓万物！
　　老四很懒，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
　　这是第四位诞生的至尊，也是最低调的玄冥尊者。
　　最后是性格乖张的小五。
　　这是最后一位至尊，麒麟尊者！
　　他们声称自己是被诅咒的，因此要去查一个究竟。
　　每一位古之至尊都有相应的诅咒，这就是祂们唯一的弱点。
　　他们不记得自己的父母。
　　或许是因为所谓的父母根本就不存在！
　　因为祂们都是自然诞生的生命，对应的是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
　　不，不对。
　　真的不存在么？
　　云雀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又回荡在耳边了：
　　“他们要寻找的新家园，还要找到并报复那些抛弃他们的人。”
　　麒麟尊者如此疯狂，祂要报复的人，到底是谁呢。
　　顾见临心乱如麻，即便是擅长侧写的他，这一刻也有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他尝试着整理了一下思路。
　　二百年前的古神之乱，赤之王死亡。
　　不周山为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由姜家把他带回了东京封印。
　　多年来，姜家的首席炼金大师始终对王的尸体进行的秘密的研究。
　　他们试图做一个实验。
　　这个实验却屡屡失败。
　　直到不周山的祖们找上来，图谋移花接木秘术。
　　因此白泽氏族跟烛龙氏族开战。
　　以太协会跟幽荧集团发生了冲突。
　　最终不周山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移花接木的秘术。
　　云雀作为这个计划的最终产物，因此而诞生。
　　不周山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那么幽荧集团的目的呢？
　　顾见临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一行猩红的字迹刺痛了他的眼眸。
　　“2022年6月4日，让我们一起恭迎王的归来！”
　　他抬起头，漆黑的棺椁里响起了诡异的心跳和呼吸声。
　　顾见临仿佛看到了，棺材里的人在对着他无声微笑。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大小姐驾到！
　　顾见临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跳宛若擂鼓般作响，他悄无声息的释放了体内的古神之息，尊贵狰狞的龙角从头顶生出来，猩红的竖瞳森严狰狞。
　　这种场面他再熟悉不过，往往出现在鬼故事或者盗墓电影里，而他的手里也没有桃木剑和黑驴蹄之类的驱邪法器，他唯一拥有的或许是童子尿。好吧，这个时候他不该跟自己开玩笑，只是他必须要冷静下来，才能沉着应对。
　　所谓的驱邪法器，事实上只是人类仿造古神族的遗迹创造出来的民俗产物，并不具备真实的超自然效果。真正会复活不是人，而是神。
　　如今看来幽荧律法这条进化链的确有着某种隐秘，赤之王已经进化到非人的领域，他的心跳声宛若雷鸣一般震耳发聩，呼吸声就像是破风箱发出来的轰响，九尊跪拜的巨人石像仿佛活过来一般，转过头来默默凝视着他。
　　空洞的眼瞳里流淌出浓腥的血，唇边泛起诡异的笑容。
　　盘旋在祂们躯体上的龙骤然睁开眼睛，殿内响起了古龙的龙吟！
　　该死，这些石像根本就不是所谓的雕塑。
　　这是石葬！
　　曾经在归葬之森出现过的石葬，这些石像是货真价实的古神族！
　　真是见了鬼了，这种情况就应该召唤林正英。
　　顾见临的虚化状态已经到了极限，被迫现出了真身。
　　他抓起桌案上的日记，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这是非常珍贵的证据。
　　只要拿回去以后通过占卜，就可以验证其真实性。
　　实际上他本想召唤出麒麟之楔，然后把日记放进楔里带走。
　　只是他强行忍住了冲动。
　　因为这是在姜纯阳的地盘上，而且还是重叠的异时空，他不能保证召唤出麒麟之楔还不被发现，如果可以他还会尽量保证分身的存活。
　　一旦分身被击杀，那么敌人很有可能判断出他是麒麟禁咒的掌控者。
　　届时他的身份极有可能暴露。
　　他毫不犹豫转身，贴着墙角的阴影狂奔疾步，神速力的领域施展到极致。
　　理智告诉他不能使用空间跳跃，因为这里的时空极不稳定。
　　果不其然。
　　这座神殿的时空也在扭曲，分明出口就在眼前，路却越拉越长。
　　恍惚间像是坠入了泥潭。
　　他仿佛被吞噬到黑暗的深渊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顶，假设你在学校的百米跑道上奔跑，以正常成年人的速度只需要十五秒就可以跑到尽头，也就是说你的速度在每秒六点六米左右。可当这个跑道按照每秒七米的距离延长，那么你永远也无法跑完这条路。
　　除非你能突破你的极限。
　　好在，顾见临是双核驱动。
　　砰！
　　地砖被他硬生生踏破，肌肉力量短暂爆发！
　　顾见临以冲破极限的速度掀起呼啸的风，无数符纸飘摇，风铃无声摇曳。
　　他以五阶不可能拥有的极速冲出神社，顺手拔出一柄供奉在神像前的古刀。
　　这座神社真是邪性至极，或者说是棺材里的尸体过于诡异，古香古色的庭院里飘落着樱花，花瓣在土壤里却悄然腐烂，一只惨白的手从泥土里探出来！
　　不，不止一只手，是无数只惨白的手！
　　赤之王按理来说应该还没有完全复活，因为他没能抵达麒麟仙宫第二层的神墟，偏偏他的尸体却已经产生了异变，难怪要被设下如此强大的结界封印。
　　显而易见的，这座阴宅已经封不住他了。
　　如果真的能成功复活，那么无疑是神明降临人间。
　　如果尸体破棺而出，很可能就是魔鬼降下灾祸。
　　顾见临心想如果老师死后也是这么邪性的东西，那么他才不会去上坟呢。
　　破土而出的怪物竟然都披着褴褛的尸衣，浑身缠绕着诡异的符咒，分别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畸变，有的面颊泛着漆黑的鳞片，有的双手指甲已经生出弯曲的利爪，还有的都长出狰狞的龙尾，背部凸起嶙峋的骨刺。
　　毫无疑问，这些应该都是负责对尸体进行观测的研究员，他们的双手无一例外都有握笔摩擦出来的茧子，脸上还有常年戴眼镜的痕迹，头顶毛发稀疏。
　　他们在研究尸体的过程中被古神之息感染，从而导致了畸变。
　　姜家没有杀死这些研究员，反而将他们埋葬在樱花树下。
　　当做王的侍卫。
　　如今这些怪物受到召唤，宛若行尸走肉般从樱花树下爬出来，像是鬼魂般包围了入侵者，就像是淹没海潮的礁石一样，口中吐出烈焰和劲风，带动沙尘和冰雹的呼啸，元素乱流汇聚起来，压抑着恐怖的能量。
　　这种汇聚在一起的能量甚至可以扭曲空间，造成时空的不稳定。
　　原理大概就跟曲率飞船差不多。
　　这是天师对付斩鬼们的惯用手段。
　　不愧是姜家，就连研究员们都是精英。
　　顾见临拔刀出鞘，清冽的寒光照亮他的妖异森严的血色竖瞳，时空冻结的领域无声地蔓延开来，沿途所经之处仿佛陷入泥沼般的寂静，尘世喧嚣戛然而止。
　　寂静的领域里，即便是如此狂暴的元素乱流也变得温顺又驯服，炽热的光晕照亮他的脸，他随手把刀鞘丢在庭院里，面无表情挥刀斩落！
　　无数道刀弧重叠在一瞬间迸发，时空冻结的领域轰然崩溃。
　　一起湮灭的还有四分五裂的时空，元素乱流被破碎的虚空所吞噬。
　　顾见临如鬼魅般突进，随手斩出无数道幻影般闪烁的刀弧，就像是流星划过天际时的闪光，伴随着血肉和骨骼被撕裂的惊悚声响，怪物们被拦腰斩断。
　　甚至没有鲜血喷溅出来，怪物们的体内早已空空如也。
　　一个头颅高高飞起，滚落到他的脚下，被他跟上一脚踩碎。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诡异的声响。
　　林荫小道的两侧探出无数双惨白的手，像是招魂般跟他打着招呼。
　　仿佛在说：“嗨！”
　　顾见临转身望向神社的深处，无数的风铃和符纸也在摇摆。
　　就像是死去的人，在跟他打招呼。
　　“看来你是不想让我走了。”
　　顾见临把古刀横架在肩膀上，右手用力拂过森然的刀锋，千丝万缕的狂暴电弧弥漫开来，迸发出千鸟齐鸣的尖啸，这是诸天神雷！
　　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隐藏，接下来只有大开杀戒！
　　“糟糕，麒麟被困在旧宅里了！”
　　壹号在通讯频道里沉声说道：“旧宅里的东西至关重要，必须想办法协助他突围，否则的话不止是珍贵的资料会遗失，他的身份都有可能暴露。”
　　叁号终于收起散漫的神情，回应道：“姜纯阳应该还在利用幽荧之莲的花瓣来解除诅咒，他有一段时间不能出手。以老家伙的性格，必然会找一群人来跟自己护法，因为东京有以太协会的人，还有青之王的学生。我们……有机会！”
　　伍号幽幽说道：“我会尽可能的想办法帮助他找到出路，前提是他能从旧宅里杀出来。那个东西实在是过于可怕，我们谁都没有把握。”
　　沉默了一秒钟以后。
　　四号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如果他出不来，我会直接采取极端手段，把这里的消息放出去，用秩序的力量直接打击那座旧宅！”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保证。
　　影子们得到的最高指示，就是不计一切的代价保护麒麟的安全。
　　关键时刻，顾见临的本体给他们打了一记强心针。
　　“放心，我能杀出来。”
　　通讯频道里响起少年淡漠的嗓音，死寂里响起了暴雨的声音！
　　……
　　……
　　新宿御苑的官邸里，一位魁梧的老人正在用力挥刀，他的面前是竟然足有十尊狰狞的骸骨，看体型显然不是人类，而是畸变的古神种。
　　他每斩出一刀，一头古神种的骸骨就被他斩的粉碎。
　　破碎的骨粉飘摇开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分明他挥动的是一柄古刀，却没有任何凌厉森然的感觉，反而有种古代神话里巨人挥砍斧头的气势，他的动作大开大合，磅礴雄浑的气势荡开来。
　　“父亲大人，我回来了。”
　　一袭白色西装的姜楚歌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低下头表示敬意：“子夜也被我带回来了，能从以太协会那位公主殿下手里抢下人来，也算不容易。”
　　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谈判很顺利，因为双方都是各怀鬼胎，因此为了表示诚意，他们当然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肯定要表示出一些诚意。
　　当然更重要的是，月姬和雷霆打了一个平手。
　　如果前者输了，自然留不住人。
　　“抱歉，父亲大人。”
　　姜子夜已经能够从轮椅上走下来了，低着头说道：“我没想到这次的对手，会是以太协会的那位太子爷。这是我的问题，给您丢脸了。”
　　他是个孤儿，父母死得很早。
　　姜家的人把他过继在眼前的老人名下，也算是继子。
　　这个老人就是姜家目前还活着的，姜老家主最年长的儿子。
　　也是未来黑暗世界的继承人。
　　姜厌虚显然是一个气度十足的上位者，相比于年老的父亲而言，他更加的魁梧壮硕，就像是漫步在森林里的巨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压就令人胆战心惊，这是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历练出的，一种能够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这是赤之王的弟弟，多年前的天赋很平庸，并没有出彩的地方。
　　自从黑暗世界跟不周山合作以后，这位年长的姜家族人迅速崛起，以强大的实力和铁腕的手段打压了一众竞争者，迅速确立了自己的统治地位。
　　啪的一声。
　　姜子夜被打了一个巴掌。
　　姜楚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是青之王的学生，没有人会要求你能赢他。莱茵都把他当成对手，他当然不是你能够对付的，你也不配。但你的确是失败了，你的罪过需要用你的价值来偿还，下次行动的时候不要掉链子。”
　　砰的一声，古刀把一具狰狞的骸骨一分为二。
　　“父亲大人正在缓解自身的诅咒，我要守住新宿御苑，防着凛冬。一个小时内，他利用各种方法窥探了我一百三十七次，真是有意思。”
　　姜厌虚的嗓音也是雄浑低沉，像是坦克在轰鸣，低声说道：“这次行动组的名单里，除了你选中的那些人之外，还会多一个人，司家的小少爷。”
　　他停顿了一下：“我不喜欢这个人，想办法把他弄死。如果可以的话，月姬也一起死在神墟里吧，姜明砚晋升九阶之前，我会想办法除掉她。”
　　姜楚歌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姜子夜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捂着半边红肿的脸说道：“那位招惹了以太协会的太子爷，恐怕不用我们出手，他也未必能够活下去。”
　　这个确实是实话，整个世界的人都等着看热闹呢。
　　姜厌虚却冷哼一声：“那个家伙不简单，能从旧宅里活着出来的人没有几个，看来是父亲大人想要用他，因此才跟司家达成了合作。”
　　能给他父亲好处的人，他当然要杀。
　　毕竟他父亲不死，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
　　这座官邸有一座湖泊，木栈道上响起了低沉的脚步声。
　　那是披着阴森黑袍的人，扑面而来一股肃杀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我来客人了。”
　　姜厌虚淡漠说道：“你们先去吧，我有事情要跟尊贵的客人们聊聊。”
　　毫无疑问，这些披着黑袍的神秘人，只有可能是古神族派出来在现实世界活动的伪祖，而且还是来自古老又暴戾的烛龙氏族。
　　就在这个时候，寂静里忽然响起恐怖的轰响。
　　那是旧宅的方向，重叠的时空被强行的撕开，金色的暴雨落了下来。
　　姜楚歌赫然转过身，面露震惊的神色，骤然御剑飞起。
　　姜子夜也露出震惊的神情。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磅礴的暴雨，倾盆而落。
　　有人站在磅礴的金色暴雨里，拎着一柄缠绕着雷霆的刀，他的呼吸节奏暗合世界的韵律，像是在吞吐着天地，有种睥睨天下的霸道。
　　天人领域！
　　不，令人震惊的并不只是天人领域。
　　而是那个人的脸！
　　世界上再也没有如此美到惊心动魄的容颜！
　　“大小姐？”
　　姜厌虚失声开口！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姜厌虚此言一出，包括不周山的伪祖在内都都震惊失神，因为经过上一次的行动，祂们已经丢失了对付那个怪物的秘密武器，也就是烛龙尊者的歌声。
　　烛龙尊者的歌声当然不可能像是专辑里的唱片一样可以随意下载播放，能够承载那种精神力量的材料在宇宙中都是相当罕见的东西，哪怕是不周山也没有多余的存量，仅有的一枚已经在上一次的围猎行动里丢失了。
　　云雀本是祂们培养出来的，究极的武器。
　　如今再见到的时候，祂们的第一反应却是恐惧。
　　任何强大又不可控的东西，都会让人感到恐惧。
　　最关键的是，祂们知道自己对那个怪物般的女人做过什么，融合烛龙之骨看似是无上的馈赠，实际上却是世上最残酷的酷刑，是最泯灭人性的试验。
　　因为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大小姐恢复了记忆，来复仇了！
　　这一刻他们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杀机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就像是不周山的滔滔冥河，破碎苍穹里的电闪雷鸣，亦或是崩塌断裂的天柱，迸发出的轰鸣巨响。
　　这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恐惧爆发出来，一时间让他们僵在原地。
　　仿佛能够听到那个娇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逆臣！”
　　实际上，他们搞错了一件事。
　　那个人并不是云雀。
　　而是顾见临。
　　顾见临有规律的呼吸，把胸腔里的浊气吐出来，他刚刚经历过一场高强度的厮杀，看起来却像是做点有氧运动，如今他已经逐渐掌握两种至高律法的用法，并且能适应于不同种类的战场，无论是人类还是古神族，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此刻他施展的俨然是天人的领域，磅礴的暴雨从天而降，电光闪灭。
　　古刀缠绕着炽烈的雷霆，握刀的手青筋鼓起。
　　果不其然，他的猜测是对的。
　　那个重叠的时空果然是赤之王的尸体创造出来的，这位天灾早已经彻底进化，严格意义上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人类，而是拥有了古神族的权柄。
　　难怪当初青之王久违的展露出力量，会被当成古神族。
　　既然是幽荧律法所带来的影响，那么就很好破解了。
　　他恰恰是烛照律法的拥有者。
　　旧宅的时空结界束缚不了他，天人的领域可以强行将其轰破。
　　只是当他冲出结界以后，却吓了一跳。
　　因为迎面就看到了来自不周山的伪祖们，如此诡异阴森的黑袍过于显眼。
　　包括曾经打过照面的姜楚歌和姜子夜，这对来自姜家的兄弟也用一种惊悚的眼神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惊悚的怪物一样。
　　最后是一个魁梧如山的老人，第一眼看过去就能感受到一股子从战场磨砺出来的肃杀气息，分明已经垂垂老矣，肌肉线条却又如此虬结暴力。
　　仿佛他握的不该是刀，而是开山的巨斧。
　　这个人的长相竟然还跟姜家的老鬼有七八分的相似。
　　即便没有生命感知，只从气势也能猜出大概的位阶，绝对在圣域级以上。
　　他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迎面就撞上这些家伙。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有重要的资料要带出去，恐怕他还真的就提着刀过去的，反正分身死了也不会影响到本体，正好试试这群人的实力。
　　可惜任务为重，他还是收敛了好战的心思，转瞬间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座官邸的时空扭曲起来，庭院里的人骤然消弭无踪。
　　狭路相逢，双方明显都被吓了一跳。
　　前者是认错人被唬住了，后者是急于带出珍贵的情报，不能恋战。
　　伴随着时空的扭曲，姜厌虚从深邃的黑洞里走出来，踏入一片古意盎然的露台，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道精光，沙哑的嗓音宛若铁石刮擦在一起：“不对劲，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大小姐，我们已经死了！”
　　不周山的伪祖们也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在登仙之前就已经近乎无敌，毫无疑问的天灾级别，而且还掌握着两种至高律法，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怪胎。
　　最关键的是，人们对她的战力认知，还是在她登仙之前。
　　以她的性格，如果真的在全盛状态，祂们没有一个人活得下来。
　　毕竟这些来自不周山的伪祖们都只是人类和古神族的试验产物，祂们的确能够适应现实世界的规则，但战力却因此打了折扣。
　　更何况祂们还是一群新生的祖，并不古老。
　　“我来吧。”
　　一位黑袍人抬起头，暴露出妖异俊美的面容，他的脸上遍布森冷的龙鳞，宛若可怖的魔纹般红热，舔着嘴唇说道：“第六祖已经死了，在新的神谕降临之前，由我来负责回收那个怪胎，这是主上赋予我无上的使命。”
　　不周山如今的实际掌权者是苍龙始祖，祂当年一手策划了针对骊山的那次行动以后，便成功掌握了移花接木的技术，用自己的骨和血创造了七位龙侍。
　　七位龙侍都是伪祖，可以自如的在人类的世界活动，是祂的代行者。
　　也是仅有的七位，古老的祖。
　　事实上七位伪祖的宿体，还是从姜家挑选的。
　　“龙侍大人还请小心，我们会启动新宿御苑里的炼金矩阵来帮助您。”
　　姜厌虚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没有主动请缨，他们的确是在有意讨好不周山的神明们，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拦得下来的，尤其是涉及到那个怪胎般的女人。
　　第七祖转身一步踏出，踏进深邃的时空隧道里，伴随着虚空的荡漾而消失。
　　“这种事情不要插手。”
　　姜厌虚冷着脸说道：“启动炼金领域，强行扭曲外界的时空。”
　　姜楚歌微微俯身，恭敬说道：“明白了，父亲大人。”
　　“那可是大小姐，扭曲时空真的能防住她么？”
　　姜子夜笑眯眯问道：“以她的强势，我看悬。”
　　姜厌虚背负双手，冷笑道：“全盛时期的她当然防不住，现在……呵。”
　　……
　　……
　　当第七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再次回到了那座官邸。
　　这位古老的祖轻声吟唱，时空竟然如水般荡漾起来，满地散落的樱花竟然漂浮起来，仿佛时间倒流般回到了枝头，金色的暴雨重新浮现在黑暗里，甚至连那个站在雨里的森然侧影也凝聚出来，他的眼瞳森严可怖。
　　倘若小丑复活，看到这一幕会极为惊悚，因为他自认为拥有不存之锁以后，就能够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来去自如，没有任何人能够追踪到他。
　　事实证明他是愚蠢的，不存之锁的确很好用，但却不是无解的。
　　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只是愿不愿意亲自下场抓他而已。
　　小丑那种级别的喽啰，当然要用来磨砺年轻人，否则下一代永无出头之日。
　　对于更有诱惑力的猎物，大人物们当然不吝啬于亲自下场。
　　第七祖施展神乎其技的手段，重现了领域范围内所发生的一切，实际上他只是把时空里的光线逆流，从而营造出一种回到过去般的错觉。
　　他并不能干涉过去，却可以根据猎物留下来的痕迹进行追踪。
　　轰隆一声巨响。
　　正当第七祖追着那个黑暗里的背影狂奔疾步，新宿御苑却轰然颤动起来，时空的界域骤然扭曲，这种情况斩鬼途径贸然想要瞬移离开，是很危险的事情。
　　第七祖唇边泛起一抹森冷的笑容，穿过绿荫草坪，越过宽阔的湖泊。
　　沿着木栈道狂奔，追着那个黑暗里的背影。
　　顾见临俯身钻进幽暗的丛林里，踩在铺满樱花瓣的泥土里，像是鬼魅般高速闪动，偶尔有树枝刮过他的肩膀，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破空声，宛若离弦之箭般凄厉。
　　这个时候他就应该用空间跳跃拉开距离。
　　只是本体那边得到消息，新宿御苑的炼金矩阵已经启动，时空已经被扭曲。
　　这个时候他贸然施展空间跳跃，很有可能是原地踏步。
　　效果类似于一厘米摸眼，自己还会反噬受伤。
　　“查询敌人身份。”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问道，实际上他也没抱多少希望。
　　“不周山苍龙始祖的龙侍，排名第七位，圣域级。这是一位古老的伪祖，年龄约在二万年以上，性格阴冷乖张，凶残狂暴。其宿体前身为六年前姜家的天才种子姜明阳，人称血夜刽子手，一个名副其实的变态杀人魔。第七祖和宿体之间的融合度为百分之九十九，人性几乎彻底泯灭，由古神族为主导。”
　　伍号稚嫩的声音回荡在本体的耳机里：“听我的，准备跳跃！”
　　顾见临一愣，他不知道影子们是怎么查询到敌方身份的。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施展空间跳跃，消弭无踪。
　　轰隆一声巨响，第七祖如狂风般奔袭而来，一刀斩断了他的背影！
　　这位古老的祖怎么也没想到，他必杀的一刀竟然落空了。
　　新宿御苑里的炼金矩阵竟然在这一刻轰然停止运转，时空不再扭曲！
　　第七祖眼神阴冷，唇边却再次泛起一抹冷笑。
　　因为同为斩鬼途径，他也可以施展空间跳跃！
　　然而就当他准备闪烁追击的时候，却离奇地落在身前一厘米的位置。
　　巨大炼金矩阵轰然震动，扭曲的时空把他强行排斥出来，震得他一口鲜血憋在喉咙里，若非是作为伪祖的躯体足够强悍，恐怕脏器和骨骼都要位移！
　　一厘米传送！
　　姜家的炼金矩阵被人操控了，有人刚刚强行停止了阵眼，又转瞬间打开。
　　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第七祖短暂的思考了一秒钟便想得到了答案，他低头从自己的衣袍上摘下了一枚七星瓢虫，这只弱小昆虫的眼瞳里泛着诡异的光。
　　混账！
　　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枚监视用的蛊虫放在了他的身上。
　　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要将其千刀万剐！
　　第七祖仰天发出愤怒的咆哮，宛若狂龙般追击而去。
　　顾见临已经逃出去一公里的距离，他沿着澄澈如镜的湖泊疾奔，冲上绿荫覆盖的山坡，月光下是一座古朴的露台，六位姜家的暗哨骤然回头。
　　“警报，敌袭！”
　　作为暗哨的自然都是霸王途径，当他们枪口抬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千鸟齐鸣般的尖啸，千丝万缕的电光突袭而来，硬生生斩断了坚硬的枪口。
　　砰的一声，六支炼金枪械当场炸膛，焚风烧灼了他们的脸颊。
　　顾见临纵身一跃，磅礴的暴雨混合着炽烈的雷霆落下！
　　六位霸王途径被雷霆击穿，炽烈的闪光在黑暗里明灭，仿佛把他们的骨骼都给映得格外清晰，狂暴的电流麻痹了身体，像是得了癫痫般疯狂抽搐。
　　“九组，汇报你们的情况！”
　　对讲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甚至连信号都被干扰了。
　　“敌人，在给我们……电疗！”
　　最强的一位霸王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便陪着自己的同伴昏厥过去。
　　这就是天人领域的霸道，哪怕你没有施展进化姿态，但只要你体内有古神之息，同样能够带来造成根本上的破坏。尤其是跟诸天神雷一起配合使用的时候，万丈雷霆的威力简直如天罚一般，轻而易举的就能秒杀敌人。
　　这就是总会长修行的太古禁咒。
　　毫无疑问，这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一档禁咒。
　　天人境界跟它更是绝配。
　　高亢的龙吟声里，第七祖再一次突袭而来，他拎着一柄古老的斩鬼刀，刀锋泛起诡异的血色，像是无数魂灵缠绕，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顾见临眼前是宽阔的樱花大道，他的速度明显不如敌方，倘若继续走直线的话，被追上是早晚的事情，因此他骤然转身，反手把古刀投掷出去。
　　凄厉的破空声里，缠绕着狂暴电弧的古刀宛若闪电般划破夜色。
　　对于超维级而言，的确是声势骇人。
　　可惜对于圣域级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
　　第七祖冷笑一声：“原来你变得这么弱，云雀大人。”
　　作为一位古老的祖，他当然能够感受到烛照律法的气息。
　　因此他才不会头铁硬接，他只需要凭借鬼魅般的速度闪身躲开就可以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原始回归，争取一击就拿下这个怪胎。
　　趁她病，要她命！
　　咔嚓一声。
　　黑暗里响起了扣动扳机的声音！
　　新宿御苑的时空矩阵竟然在这一刻再次停止运转，遥远的远方有一位狙击手扣动了扳机，那是宛若铁炮开火般的虚狗炮，蕴藏着恐怖的光和热！
　　轰的一声，炮火爆炸开来，雷鸣般的枪声终于滚荡开来。
　　红热的蘑菇云冲天而起，第七祖纵身从烟雾里撤了出来，他的浑身的衣袍已经被烧灼得千疮百孔，兜帽也已经被风撕裂，看起来颇有点狼狈。
　　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狰狞和恨意。
　　关键时刻，他的心里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
　　他躲开了虚狗炮。
　　但是那柄刀呢！
　　凄厉的破空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伴随着宛若地狱里亿万魂灵嚎哭的声音！
　　魂魄刀鸣！
　　第七祖的灵性受到干扰，第一时间没能及时地闪躲开来，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失神，缠绕着雷霆的古刀便已经划破了他的脸颊！
　　分明只是一道细密的血痕，伤口却弥漫着森严的金色。
　　第七祖狂怒咆哮，仿佛被酷烈的太阳所笼罩，古神之息疯狂蒸发。
　　包括他的基因都在被破坏！
　　龙吟声贯穿夜色，虚空宛若镜面般碎裂，大地寸寸龟裂。
　　顾见临感受到狂暴的威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壹号会帮你全程掩护，但只有十发子弹的时间，否则位置就会暴露。”
　　伍号继续说道：“你必须想办法逃出结界！”
　　“十颗子弹的时间么？”
　　顾见临眯起眼瞳，因为刚才的虚狗炮已经证实了其主人是一位霸王途径。
　　六阶的霸王。
　　神秘的壹号终于暴露了一些信息。
　　掌控炼金矩阵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伍号。
　　叁号不知道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第七祖的身份十有八九是他透露的。
　　有意思。
　　顾见临没有多想，纵身一跃跳上凉亭的高台，如鹰隼般扑向大门。
　　“云雀大人，立刻放弃抵抗，跟我回不周山。人类有句古话，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你不可能打赢我。伟大的苍龙始祖赋予了你如此强大的力量，而你以人类之躯，不可能将其掌控。”
　　第七祖仰天咆哮，双手捏了一个古怪的印式，黑暗里仿佛有一尊森严的古龙缠绕着祂，一双森严可怖的竖瞳睁开，燃烧着炽热的杀意。
　　龙吟声恍若古钟轰鸣。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虚空狂颤。
　　顾见临穿过樱花道，新宿御苑的正门就在眼前，能看到灯火通明的新宿。
　　背后鼓荡着古钟轰鸣的声音，仿佛回荡在天外。
　　“叛逆的孩子素来都没有好下场，我们赋予了你如此伟大人生。”
　　第七祖顿了顿：“你应该感激我们，不该反抗我们。”
　　狙击枪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恐怖的虚狗炮接二连三的轰炸而来，却被盘踞在黑暗里的古龙所挡住。
　　第七祖敞开双手，褴褛的衣袍狂颤，暴露出如玉般的身体。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祂闭上眼睛，低声说道：“云雀大人，放弃抵抗。”
　　磅礴的压迫感，森严的威压，狂暴的气息。
　　这就是一位古老伪祖的真实实力。
　　不知道为什么，顾见临莫名很想回头说一句：“她睡着了。”
　　轰隆。
　　第七祖纵声咆哮，祂终于动真格的了！
　　原始回归！
　　黑暗里的森严古龙冲天而起，仿佛燃烧的陨石般坠落而下，祂以难以想象的极速摩擦着大气，坚硬的龙鳞开合间喷吐出灼热的蒸汽。
　　龙吟声恍若雷鸣，古神语即将解放！
　　第七祖强行忍受着烛照律法的对身体的破坏，施展了原始回归。
　　轰鸣声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声音。
　　“逆臣！”
　　第七祖只觉得那个声音在耳边回荡，仿佛天罚！
　　唤醒了他内心深处最深沉的恐惧。
　　顾见临抬起妖异森严的竖瞳，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他的头顶再次生出尊贵狰狞的龙角，细密的龙鳞在脸颊上弥漫开来，一头黑发飘摇。
　　血色的妖异面具凝聚出来，世界仿佛飘摇着亿万朵曼陀罗花。
　　他凭借着记忆里的印象，轻轻的旋转起来。
　　黑发飘摇，雾气缭绕的身体仿佛也飘摇起来。
　　妖魂舞！
　　太古的领域蔓延开来，世界寂静得像是混沌初开。
　　古神语，解放！
　　那是烛龙尊者的古神语！
　　“尊者？”
　　第七祖悚然而惊。
　　……
　　……
　　砰的一声。
　　顾见临后背抵住商场更衣室的门，反手把自己锁死在里面，他的头顶是漆黑的麟角破体而出，森严的黄金瞳里仿佛盘旋着毁灭的巨雷。
　　他的身体响起支离破碎的声音，肌肤渗处细密的血珠。
　　千丝万缕的血痕浮现出来，仿佛即将碎裂的瓷器。
　　“云雀，出来……给我血。”
　　他压抑着痛苦，低声说道：“我要龙髓液。”
　　这就是强行古神化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弱点。
　　那就是本体和分身必须同频施展古神化，同时承担代价。
　　转瞬间，云雀宛若一缕青烟般从他体内钻出来，风华绝代的侧影稍纵即逝。
　　“你做什么了？”
　　云雀冷冷瞪了他一眼，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真烫。
　　古神化以后身体的高温宛若陨石一般，磅礴的威压也就她能承受。
　　换做其他女人，恐怕腿都吓软了。
　　没想到，顾见临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当场愣住。
　　“我查到你的身世了。”
　　顾见临的嗓音宛若刀剑轰鸣声，黄金瞳里没有任何感情：“我模仿烛龙尊者的妖魂舞唬住了那家伙，那份珍贵的资料很快就会到我们的手里。”
　　他闷哼一声，差点栽倒在她的怀里。
　　云雀下意识抱住他，感受着他体内破碎的轰鸣，来自现实世界规则的反噬。
　　那种粉身碎骨的剧痛，仿佛能传递到她的身上。
　　沉默半响以后，她面无表情地扯开衣领，露出雪白圆润的香肩，还有挂在肩头的黑色肩带，白皙的肌肤下隐约有青色的脉络，诱人至极。
　　“咬吧。”
　　云雀低声说道：“你这个小麒麟也长出牙了吧？”
　　顾见临宛若恶魔般的面容抬起来，酷烈的黄金瞳倒映出她绝美的容颜。
　　牙齿刺破肌肤的声音响起。
　　云雀轻轻哼了一声。


###第三百八十五章 任务完成，瞒天过海
　　新宿御苑正门已经是一片废墟，第七祖赤身裸体地站在浓烟里，宛若玉石般完美的身体遍布裂隙，像是熔岩裂开的纹路，冒出浓郁的蒸汽。
　　磅礴的龙威弥漫开来，对面的长街上已经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消防车也包围了入口，瀛洲警方控制着现场的秩序，火警们用高压水枪剿灭火焰，浓郁的白雾弥漫开来，伴随着呛人的烧灼味道，让人直流眼泪。
　　毕竟是国家级的公园，瀛洲官方对此还是相当重视的。
　　第七祖冷眼看着这些蝼蚁们，不经意间捏紧手掌。
　　像是想要把他们都杀死。
　　因为祂极度愤怒。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个怪胎般的女人就在祂的面前，前所未有的虚弱。
　　虚弱到最多只有五阶。
　　可惜祂却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眼睁睁地看着猎物从掌心里逃脱，还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屈辱的痕迹，那是古神语所留下的创伤，痛不欲生。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那个怪胎似乎已经突破了自己的心魔，第一次在现实世界施展古神化，释放出如此高规格的力量，甚至还有那种禁忌的语言。
　　这次是古神化和古神语。
　　下一次会是什么，谁都不敢想。
　　她变弱了，也变强了。
　　位阶上变弱了，意志却变得更加强大，俨然进化成了最完美的生命。
　　“请您冷静，尊敬的龙侍大人。”
　　姜楚歌从雾气里走出来，沉声说道：“这里人多眼杂，难保会不会混入其他势力的高手，不要在公众视线里贸然动手。您还活着，就证明她现在的确很虚弱，这里是东京，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有办法找出她。”
　　“这件事交给姜家就好，我们已经锁定了几个嫌疑人。”
　　他低声说道：“最关键的是，旧宅的秘密说不定已经泄露出去了，这有可能导致我们的计划失败。届时，苍龙始祖那边，也不好交代。”
　　第七祖的眼瞳里闪过一阵寒芒，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手。
　　时空里的刀鸣声也逐渐消弭。
　　祂深呼吸，森冷的竖瞳闪烁：“必须尽快找到她，不能让她继续恢复实力了，你根本不知道她已经进化到了什么程度，再这么下去她就真的要变成那位至尊了。一切与之相关的人都不能放过，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第七祖冷冷说道：“云雀大人还有帮手。”
　　姜楚歌接到的任务就是来安抚这位暴戾的龙侍，不能让不周山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大闹东京都，否则双方这么多年来的谋划，全都会付之一炬。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今天他刚好来过旧宅。”
　　他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芒，剑匣在背后里微微颤动。
　　轰隆。
　　寂静的御苑深处响起了剧烈的轰鸣声，时空动荡起来。
　　那是旧宅的方向，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存在要苏醒。
　　第七祖瞥了身边的年轻人一眼，冷笑说道：“原来是想让我帮忙安抚他。”
　　姜楚歌微微颔首，平静说道：“望您出手转移逆龙堪，我带人去彻查大小姐的痕迹，尽量在麒麟仙宫的维度大门打开之前，解决这件事。”
　　……
　　……
　　深夜里，灯红酒绿的新宿区还飘着雨。
　　壹号撑着伞走过街头，昏黄的路灯映照出修长的影子。
　　“任务结束，辛苦各位。”
　　她拎着沉重的武器箱，走进一家便利店，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本杂志翻开，低声说道：“四号说的没错，他实在是太强大了，只能我们来配合他，而不是他来配合我们。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完成任务……而且是，超额完成。”
　　有的人就是生来如此。
　　无关位阶，当你第一眼看到他，就会觉得他很强大。
　　尤其是他们这种超级特工，见过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有些人的确是看一眼就知道最好不要招惹的。
　　通讯频道里一片寂静，只有隐约的敲击声回荡。
　　那是叁号的声音，表明他今晚已经蒙混过关了，没有人查到他的头上。
　　作为蛰伏在东京多年的影子，壹号倒是不担心这家伙的安危。
　　因为叁号藏得很深，很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壹号真正担心的是伍号。
　　那个小姑娘今晚出了很多力，看似她只是简单的关闭或启动了藏在新宿御苑的炼金矩阵，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巨大的，对她来说是难以想象的负担。
　　因为那是新宿御苑的炼金矩阵，覆盖了五十六公顷的范围。
　　而且那是赤之王留下来的炼金矩阵。
　　通讯频道里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那是伍号的呼吸声。
　　“没事就好，辛苦了，宝贝。”
　　壹号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有机会的话，我再去看你。”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音了，耳机里却响起了轻轻的敲打声。
　　伍号：“麒麟还好吗？”
　　壹号知道自己瞒不过她，低声说道：“不知道，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确认一下，他的分身应该已经消散了，至于会不会影响到他的本体，谁也说不准。”
　　的确是值得骄傲的战绩。
　　孤身一人闯入姜家的地盘，还从最危险的地方逃了出来。
　　甚至连死去的赤之王都没能把他留下。
　　最后还在一位圣域级的古老祖面前成功带着珍贵的资料逃遁。
　　区区超维级在圣域级的手底下逃脱，到底是谁的荣耀，又或是谁的耻辱。
　　“你还会关心别人啊？”
　　壹号嗓音难得温柔。
　　伍号敲击应道：“遵循总会长的指令而已，更何况他还能帮我报仇。”
　　沉默半响以后。
　　伍号再次问道：“资料找到了么？”
　　壹号低下头，在杂志栏的最后一个夹层里，找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
　　“嗯，我找到了。”
　　她轻声说道：“放心就好。”
　　……
　　……
　　温暖的灯光下，淋雨间里的蓬头撒着水。
　　顾见临仰着头淋雨，温热的水沿着冷硬的肌肉线条流淌下来，冲刷掉浓腥的血迹，他吐出胸臆间的一口浊气，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般通畅。
　　龙髓液流淌在身体里，修复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
　　这是云雀的馈赠，第二次把他从死亡的边缘里拉了回来。
　　今夜对他而言毫无疑问是一次惊险的作战，好在本体一直都处在安全的地带，因此无论分身怎么冒险，都不会导致自己真的死亡。这就是麒麟禁咒所带来的优越性，他可以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去冒别人不敢冒的险。
　　不得不说，那位不周山第七祖真的很强。
　　绝非他之前碰到的歪瓜裂枣。
　　可惜对他而言，也只是强在位阶上。
　　毕竟升华者的战斗并不只是看位阶。
　　呼吸术。
　　太古禁咒。
　　本源禁咒。
　　还有配套的神话武装。
　　甚至于你是什么种族，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他自己除了位阶之外，剩下的无一例外都是顶配。
　　因此在同阶，他可以轻松碾压任何人。
　　哪怕是年轻时候的总会长，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赤之王和青之王，也得好好掂量一下。
　　这是他的自信。
　　唯一能跟他同阶战斗的人，应该只有坏女人。
　　说到坏女人。
　　他轻轻触碰自己的嘴唇，想着在商场更衣间里的相拥，真是残暴又旖旎。
　　从未想过，他会有如此凶残的一面。
　　竟然有一天会抱着一个女人吸血。
　　这么下去就要变成吸血鬼了。
　　龙髓液的确不是随便就能量产的东西。
　　坏女人目前的状态很不好，就像是一个睡美人一样。
　　云雀献出了龙髓液以后，就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沉睡，甚至连他查到了什么都没有多问一句，由此可见她一直以来也是在强撑。
　　永生之海里，她受了重伤。
　　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伤到的。
　　竟然连她都需要认真修养。
　　“咚咚。”
　　有人站在浴室门口，嗓音清澈冷静：“再没洗好，我可就要进来了。”
　　那是月姬的声音。
　　顾见临关闭水龙头，抓起毛巾擦干自己，换上浴袍：“怎么样？”
　　月姬轻哼一声：“没人察觉到异常，你进更衣室的时候我也帮你守住了，司老太爷都不知道你在里面干什么。你跟我说说话，你是不是用影子去做事了？”
　　顾见临一愣，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
　　“一心二用，本体和分身同时活动。”
　　月姬阴阳怪气说道：“这么说来你岂不是可以谈两个女朋友？”
　　顾见临心想这姑娘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拉开浴室的门，水雾弥漫开来。
　　床上已经放好了他换洗用的衣物，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
　　本该是有司家的仆人来做这种事。
　　只是月姬来了以后，极强的占有欲不允许别人触碰她男朋友的私事。
　　因此一概都是她亲力亲为。
　　月姬双手抱胸坐在床边，一双细长的腿交叠起来，一翘一翘的。
　　她没戴面具，素白如雪的俏脸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是一块剔透的冰。
　　很显然，顾见临最近的一系列异常，已经让她起了疑心。
　　无论是当初被大小姐挟持，亦或是跟姜家老鬼的交易。
　　再到离开新宿御苑以后的异常，她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有事瞒着自己。
　　而且是天大的事情。
　　顾见临也没想瞒她什么，低声说道：“那个坐标，我查明白了。”
　　月姬微微一怔，美眸骤然冰寒：“你说什么？”
　　顾见临压低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天大的秘密：“赤之王，没有完全死亡，姜家的人一直在研究他的尸体，甚至想要把他送到神墟里……让他死而复生！”
　　这个消息无异于惊雷，即便是月姬都睁大美眸，娇躯僵硬。
　　关键时刻，窗外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
　　房间的门被敲响，司若薇在门口恭敬说道：“少爷，小姐。”
　　她顿了顿：“姜楚歌带人造访，想要见二位一面。”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这个合作不对劲啊
　　浴室里淅沥沥的水声戛然而止。
　　顾见临套上衣服，本能地皱起眉，因为他的确是做贼心虚，姜家的人来的这么快，极有可能是为了今夜旧寨里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姜楚歌？”
　　月姬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姜家有个规矩，每个继承人在成年之前，都去世界各地历练，隐姓埋名。当年的姜楚歌去的地方是犯罪率高发的北美，还加入了著名的FBL部门，是很知名的超自然侦探，他的感知很敏锐。”
　　“总之不要被这个家伙抓住马脚，否则会很危险。”
　　她抬起清亮的眸子，轻声说道：“不过你现在跟那个老家伙有交易在身，我想他也不会太过分，先想办法蒙混过去再说。切记，少说话，少做事。”
　　本来还有很多事情想问，只是眼下显然没有那么多机会。
　　先把姜家应付过去再说。
　　司行夜为人低调，但不代表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
　　之所以会被怀疑，很明显是因为最近的一系列举动过于高调。
　　类似于姜楚歌这种嗅觉敏锐的人，肯定会对他起疑。
　　当然，所谓的起疑，只是怀疑他有问题而已。
　　并不会有人联想到他的真实身份。
　　毕竟历史上一个人拥有两种传承途径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
　　古往今来，都没有。
　　偶尔有人能用炼金矩阵，借助升华者的尸体达到降神般的效果，能够暂时改变自己的传承途径，那种邪术类似于中世纪的黑魔法，负担很大，作用很小。
　　而且还令人唾弃。
　　兄妹俩戴上面具，换好衣服下楼。
　　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没有过于亲昵。
　　因为外界人的人们都猜测，他们之间只是利益上的联姻，并没有感情。
　　正常人短时间内想要如胶似漆，也是不可能的。
　　冷淡才是常态，太亲密反而不对劲。
　　奢华古雅的一楼客厅里，司老太爷拄着拐杖，沉声说道：“楚歌少爷是不是过分了？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来查我司家两次，真当我姜家没人了？”
　　司家的族人们都高举双手，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着一柄刀。
　　红衣神官们站在他们的背后，宛若鬼魂般控制着他们，口中念念有词。
　　这些司家的族人们无法抵抗如此诡秘的低语，纷纷双眼翻白，浑身抽搐。
　　七窍里流淌出浓郁的烟雾，雾气里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车水马龙的长街，呼啸而过的劳斯莱斯，坐在车里的少年。
　　黄金面具也黑夜里熠熠生辉。
　　包括坐在旁边的猫脸面具的少女。
　　“例行公事而已，这次并不仅仅是针对司家，每一家都要查。”
　　姜楚歌坐在沙发上，双手搭着膝盖上的古旧剑匣，凝重说道：“大小姐闯入了旧宅，带走了藏在那里的秘密，而且还取走了非常重要的资料。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没有人能够从王的领域里逃出来，除了那个怪物。”
　　司老太爷饮茶的动作一顿，毛骨悚然。
　　大小姐三个字，委实是惊到了他。
　　这句话也惊到了下楼的顾见临，他站在旋梯的拐角处，脚步僵住。
　　刚才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难怪姜家这么自信，如此重要的日记就放在旧宅里。
　　这是因为他们相信，王的尸体不会放过任何惊扰其安宁的生灵。
　　而他却偏偏出来了。
　　如今姜家的人的确是在怀疑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对他动手，而是先挑软柿子捏，通过提取出司家族人记忆的方式，试图抓住他的尾巴。
　　真阴险。
　　月姬冷冷地瞥向他，这个时候她终于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胆子真大。
　　姜明砚曾经跟她说过，千万不要去看那个古怪的神社，而她踏入旧宅以后就感受到了一股阴冷不详的气息，难得乖巧听了妈妈的话，没有多看哪怕一眼。
　　直到刚才她才知道，那具尸体是赤之王，而且还没有完全死亡。
　　天呐。
　　“事发突然，冒昧来访。”
　　姜楚歌也端起一杯热茶，认真说道：“还请您见谅。”
　　司老太爷心想难怪，三番四次被人欺辱所带来的怒气渐渐消弭。
　　只是关键时刻，一道精神指令涌入他的脑海，他顿时抬起眼瞳，寒声说道：“楚歌少爷这话说的就不对劲了，你们确实是每一家都要查，但你们第一个来的就是司家。难道姜家怀疑，我们司家配合着大小姐，闯入了旧宅？”
　　这是老板的指令。
　　黑暗世界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你必须要永远保持强势，不能示弱。
　　就像是一头狮子，一旦流露出年老体衰的胆怯，就会被鬣狗围攻咬死。
　　姜楚歌不动声色说道：“因为今天司家是最后进入过旧宅的人。”
　　一位黑袍人站在他的背后，兜帽下流露出阴冷的眼神。
　　显然是来自不周山的伪祖。
　　司老太爷眯起眼睛。
　　“你的意思，我们有很大的嫌疑。”
　　顾见临扶着黄金面具下楼，半湿的黑发还在滴着水，就像是刚刚洗完澡准备睡觉一样，嗓音却毫无感情：“或者说，你是在怀疑我。”
　　月姬双手抱胸跟在他背后，无声地翻了一个白眼。
　　都说了少说话，就是不听。
　　忽然间她客厅里看到了一个黑袍人。
　　那是不周山的伪祖，似乎是在空气里嗅着什么，眼神愈发的阴寒。
　　这个时候她明白了。
　　顾见临并不是任性或者不听话，而是他也看到了那个不周山的伪祖。
　　很显然这家伙正在寻找着什么，而且有迹可循。
　　顾见临本体受伤以后是流过血的，有一件染血的卫衣。
　　这件衣服被月姬带走，在卫生间里烧成了灰烬。
　　因为事发突然，顾见临已经去洗澡换了衣服。
　　月姬作为间接接触者确实是大意了，她没能及时清洗掉身上的血腥味。
　　因此顾见临挡在她的面前。
　　月姬望向他修长挺拔的背影，不经意抿着朱唇，幽幽叹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大了呢。
　　他再也不是那个发着烧还要抱住她，像是在撒娇一样的少年，忽然间他已经挡在她面前很久了，帮助她遮风挡雨，挡下一切的危机。
　　有点失落，更多的还是欣慰和甜蜜。
　　“司先生想多了。”
　　姜楚歌终于等到了正主，抬起锐利的眼睛，沉声说道：“我们只是惯例排查，二位是踏入过旧宅的人，是否发现过什么异常？”
　　这么问得到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兄妹俩脑子抽了才会说自己发现了什么。
　　那位伪祖忽然抬起头，诡异的眼瞳在少年和少女之间徘徊，嘶哑说道：“你们两个人今晚去了哪里，我在你们的身上嗅到了血的味道。”
　　最后他的目标锁定了戴着猫脸面具的少女，冷冷说道：“没错，是你。”
　　月姬抬起寒冷的美眸：“嗯？”
　　转瞬间，伪祖如狂龙般突进向前，竟是打算暴起出手。
　　稍纵即逝的瞬间，有人如鬼魅般挡住他的去路，右手闪电般探出！
　　轰隆一声巨响，这位伪祖如炮弹般骤然倒飞出去，硬生生撞碎了客厅的墙壁，轰塌了庭院外的假山，被狠狠地掼在围墙上。
　　他的背后浮现出蛛网般细密的裂隙，碎石浮灰簌簌抖落。
　　“你想死么？”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
　　这位祖瞪大森严的竖瞳，喉咙里压抑着龙吟般的吼叫声，古神语蓄势待发。
　　可惜他的喉咙被死死的卡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看似只是一瞬间，却发生了多次的交手。
　　比如顾见临探出的手被他挡回去。
　　又或者伪祖挥出的利爪被捏住，腕骨被硬生生的捏碎。
　　再或是伪祖拔刀的右手被抓住。
　　顾见临抓住他轰向自己小腹的右拳，反手一记勾拳轰在他的下巴上。
　　斩鬼途径的战斗都是转瞬即逝，一息之间暗藏无数杀机。
　　“流了点血也告诉你么？”
　　顾见临轻声说道：“你有点不知所谓。”
　　这位伪祖体内的古神族并不古老，对他而言算不上是什么威胁。
　　尤其是他此刻头顶生有尊贵狰狞的龙角，妖异森严的血色竖瞳里仿佛流转着血腥的曼陀罗花，浩荡的龙威如熔岩般喷薄出来，简直如同古龙复苏。
　　饶是不周山的伪祖也被压制，这还是他没出全力的状态。
　　“祭祀天丛云剑而已，很值得惊讶么？”
　　月姬拔出缠绕着阳炎的森然骨剑，轻轻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鲜血流淌出来，被剑锋啜饮。
　　这柄森然的骨剑也变得猩红起来，颤鸣不已。
　　姜楚歌沉默片刻，他的确第一时间怀疑的是司家。
　　因为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大小姐如今的状态很不好，却诡异的在东京都里消失无踪，显然是有人在她暗中帮助她，要么是以太协会的人，要不然就是幽荧集团的人。
　　前者自然不可能，以太协会不可能允许那种怪胎活着。
　　以太华的作风，肯定是趁你病要你命，赶尽杀绝。
　　那么只剩下幽荧集团了。
　　问题在于，司行夜的状态的确很好，也有不在场的证明。
　　这已经足以洗去一切的嫌疑了。
　　姜楚歌却还是有点不甘心，看似平静的眼瞳里暗藏杀机。
　　眼前戴着猫脸面具的少女，在他的眼里愈发具备威胁。
　　“你在看什么？”
　　月姬冷漠地凝视着他。
　　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所谓的表哥在想什么。
　　姜厌虚一脉的人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在外面历练的时候就时常派人针对她，多年来一直在阻碍着她的成长，尤其是她回到了姜家以后。
　　想要大小姐是假。
　　借机想要除掉她，才是真的。
　　“我曾经听说过，表妹跟以太协会那位太子爷的关系。”
　　姜楚歌眼神愈发的锐利，右手敲打着剑匣的频率加快：“如今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即将合作，这种关系的存在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但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应该是一个很专一很深情的人，而且你还有很严重的心理洁癖。”
　　司老太爷意识到不对劲，抓住拐杖的手愈发的用力。
　　月姬漠然地坐在他对面，冷声说道：“所以呢？”
　　“你不像是愿意跟其他人订婚的人，哪怕只是形式。”
　　姜楚歌笃定说道：“除非你是在逢场作戏。”
　　令人压抑的死寂。
　　顾见临一脚把倒霉的伪祖轰进碎石堆里，转身凝视着客厅里的白西装青年。
　　血色的竖瞳里泛着森严的杀机。
　　一旦这家伙想做什么，他就会不计一切代价，将其留在这里。
　　月姬淡漠说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姜楚歌在脑海里思考了很多，到底要不要在此刻动手。
　　只要逼出点什么，他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他敲打剑匣的频率越来越密集，仿佛在演奏着一首钢琴曲。
　　杀机愈发浓郁。
　　剑匣颤动不已。
　　骤然间，远方响起的巨大的轰鸣声，苍穹的极处风云色变。
　　宛若鬼神般的巨大面容，俯瞰着东京都。
　　阴风滚滚，那是姜纯阳的威压！
　　“楚歌，回来吧。”
　　那是幽冥的嗓音，透着毋庸置疑的威严：“姜老家主的状态恢复了不少，还要多亏司家送来的救命良药。司先生是姜家的贵客，不要失了分寸和礼数。”
　　他的声音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间消弭无踪。
　　姜楚歌抬起的手指微微一僵，剑匣也不再颤动。
　　幽冥的威严的确是不可侵犯。
　　更重要的是，这是祖父大人的意思，黑暗世界真正的主人下达的指令。
　　这就意味着，眼前这个少年已经不再是司家的小少爷。
　　而是姜老家主的客人。
　　或者说，救命恩人。
　　“您是自己离开，还是我送您？”
　　司老太爷冷笑一声，俨然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姜楚歌不甘的收回视线，眼瞳里闪过森冷的光。
　　“抱歉，打扰了。”
　　他抱着剑匣起身，平静说道：“麒麟仙宫的维度大门会在三天后打开，届时还请司家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共同探索那座神秘的神墟，分享神的宝藏。这次幽荧集团和以太协会全面合作，尽可能的抢在隐修会之前，找到那个秘密。”
　　说完，他转身离去。
　　红衣神官们收回刀锋，跟在他的背后。
　　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全面合作？”
　　顾见临沉默片刻，他怎么感觉能够看到月姬和雷霆一起组队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雷霆怎么样？
　　温暖阳光洒满房间，窗外的繁华城市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晕。
　　顾见临疲惫地躺在床上，晒着太阳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主要是昨天晚上在旧宅里的遭遇过于诡异，给他带来了很大的精神压力。
　　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能够看到一抹娇小又不失曼妙的曲线在雾气里一闪而逝，像是一朵摇曳的海棠花，有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
　　美好的东西总能让人心旷神怡，即便是他这种冷淡的人也不例外。
　　他默默欣赏着少女的美好曲线，脑子里在复盘昨夜的全部经过。
　　“幽荧集团的确是暗怀鬼胎，他们的目的是把那尊棺椁带到麒麟仙宫第二层的神墟里，复活死去二百年的赤之王。真是疯狂，谁能想到死人竟然真的会诈尸，看来他们已经无法再压制住王的尸体了，他们也很着急。”
　　他的手机里正显示着拨号界面，迟迟无人接通。
　　师兄没接电话。
　　他的本意是想打给老师，从而确认幽荧律法的特殊性。
　　顺便通知一下老师，他的老对手要复活的消息。
　　只是转念一想，似乎也没必要确认了。
　　以青之王的城府和格局，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倒不如说至今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否则他也不会每天悠哉地到处钓鱼。
　　既然不接他电话，肯定是有其道理。
　　据司家的眼线所说，昨夜师兄突然现身新宿区，以原始回归的姿态盘踞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针对不周山的古神族大开杀戒，一夜之间屠戮了二十七尊伪祖，巨大的古龙尸体横陈在街头，差点导致超凡世界的秘密公之于众。
　　有小道消息称，事后师兄竟然还去了一趟姜家，大摇大摆的闯进了姜老鬼的宅邸，在里面待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最后从容地离去。
　　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因为没有人敢问。
　　世人都知道青之王的学生很强，但从没有人料到竟然强到这种地步。
　　这种战斗力，只要跨过九阶的门槛，毫无疑问就是一位新的天灾。
　　“位阶。”
　　顾见临轻声呢喃。
　　他给自己定下了三个目标。
　　第一，晋升六阶。
　　第二，掌握原始回归。
　　第三，彻底掌握天人领域。
　　麒麟仙宫第二层是一个很好的契机，那座神秘的神墟里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想来应该有丰富的超凡资源，包括可以让人完成仪式的神异之地。
　　如果用游戏账号来举例，他的装备和技能都是顶配，天赋点也是拉满的，唯一欠缺的就是大量的经验，也就是基础属性上的差距。
　　昨夜对战第七祖的时候，他就深切感受到圣域级的强大。
　　原始回归状态的一击，轻而易举的就能把他的影子给轰碎。
　　要不是第七祖被烛照律法大幅度削弱，即便他用古神语对抗也得把分身折腾到溃散，最后肯定是没有办法把资料带出去的。
　　最终的战果就是，他的影子在逃出新宿御苑五百米以后就消散了。
　　第七祖受了伤，但也不算伤筋动骨。
　　哪怕换做本体来，最多也就是让第七祖伤得更重一些而已。
　　无法逆转战局。
　　除非他晋升到六阶。
　　超凡世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只有达到圣域级才真正开启了强者之路。
　　那是一种灵性的质变。
　　就像是常规动力和核动力的区别，燃料的质量不同，导致输出有差距。
　　当然，圣域级的魔术师除外。
　　那种东西除了刮痧和搞笑之外，真的没有别的用处了。
　　“晋升，超维级的顶点，下一步就是圣域。”
　　顾见临轻声呢喃：“接下来就是两种至高律法。”
　　原始回归是他必要的东西。
　　根据两种至高律法的规则来看，后来者必须要吞噬前人的力量，才能够获得进化的资格，因此圣骸是必须的东西，如今被幽荧集团所掌控。
　　圣骸这种东西似乎是只有高阶的进化者死后才能提炼出来。
　　怪不得老师那边没提这茬，大概是真的没有。
　　除非等老师驾鹤西去。
　　问题在于，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不会选择吞噬老师留下的圣骸。
　　他做不出这种事。
　　如果是别人的，那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原始回归。
　　感受过那种古老的力量以后，他的确是很心动。
　　那是把古神之息凝聚到极限的神话姿态，能够把自身的力量浓缩到极致。
　　世界上最纯粹的暴力莫过于此，不需要任何的战术或者超凡能力的运用，以人类之躯重现神话时代的神明之力，摧枯拉朽般毁灭一切。
　　古神族真正的权能，也是要在原始回归的姿态下施展的。
　　最后就是天人领域。
　　这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他无法突破自身的心魔。
　　从而导致天人领域无法完整的具现出来。
　　叮咚。
　　他的手机响起提示，有短消息发送过来。
　　壹号：“昨天夜里辛苦你了，姜楚歌目前已经离开了司家的势力范围，就算对你们有所怀疑，也暂时不会动你们。姜纯阳成功利用幽荧之莲的花瓣缓解了自身的诅咒，既然他需要你，那就不会动你，至少在你们合作结束之前。”
　　顾见临微微颔首，回复道：“叁号和伍号安全么？”
　　根据他的猜测，叁号和伍号应该都是幽荧集团内部的人。
　　壹号：“放心，他们一切都好，你拜托我查的事情，也查出结果了。”
　　顾见临心中一动，本能地从床上弹起来。
　　壹号：“近二十年来，我国南方出现过的禁忌区只有三十七个，所有禁忌区内的普通居民都被强制撤离，无一例外。至于你说的大雪，档案里并没有记录。龌龊的案件是有，但都被协会送进了监狱，没有因此发生过命案。”
　　顾见临沉默片刻，心想果然如此。
　　没想到壹号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微微一愣。
　　壹号：“至于那份名单里的地址，伍号特意去为你查了一下。那个地址是真实存在的，十多年前确实有个小女孩曾经住在那里，在2009年7月5日离奇失踪，收养她的是一个七十六岁的孤寡老人，找了她一年以后病死在医院里。”
　　“这个女孩的本名无从考证，根据调查她的父母应该都是升华者，生下她以后就遭到了仇家的追杀，双双死亡。因此她并没有来得及上户口，也没有任何的档案记录她的资料，她上的小学都是旁听生。如果不是你给的这个地址，我们根本查不到她的存在。这个女孩被收养以后，被起了一个昵称叫做……云雀。”
　　“这应该也是她代号的由来。”
　　不愧是影子，调查的效率不禁让人竖起大拇指。
　　至此顾见临的猜测全部被证实了。
　　云雀的记忆确实发生过混淆，那个神秘又诡异的禁忌区，根本不存在。
　　或者说，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包括她的家乡，还有那棵树，那朵枯萎的花。
　　还有她的四个弟弟。
　　之所以会记得这些，是因为那是烛龙尊者的记忆。
　　因为云雀没有去过古神族的世界，因此这些记忆无法自洽。
　　最终根据她的臆想，拼凑成了那个诡异的故事。
　　至于故事的后半段才是她的真实经历。
　　顾见临认真回复道：“她的家还在么？”
　　壹号：“明天就要被拆迁了。”
　　顾见临的手机里收到一张照片，那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门口是遍布灰尘和蜘蛛网的院子，花盆和水缸都蒙上一层灰尘，无花果树倾斜着生长。
　　小院的门千疮百孔，透过斑驳的窗户能够看到老旧的房间，陈旧的木制家具遍布时光的痕迹，老人的茶具还摆在茶几上，粉色的床罩绣着兔子的图案，床头有机器猫和野比大雄的玩偶，书桌上是堆叠起来的作业本和散落的文具。
　　桌边还有一个相册，老人抱着小女孩，腿上还趴着一只橘猫。
　　乍一看真的很有生活的气息。
　　顾见临想象着多年前这个院子里弥漫着炒菜的香气，老人把冒着热气的饭菜端到桌上，小女孩背着书包推开房门，拎着用零用钱买的水果。
　　到了夜晚时候，老人就坐在茶几边喝茶看电视，小女孩在旁边做作业。
　　橘猫坐在她的腿上。
　　如今看来，云雀的过去已经被毁得彻彻底底。
　　她的父母，收养她的老人，都已经不在了。
　　包括那只橘猫。
　　哪怕追溯过去，也什么都得不到。
　　“能帮我个忙么？”
　　顾见临忽然说道。
　　壹号：“请讲。”
　　顾见临简单的把自己的要求叙述了一遍。
　　壹号：“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我可以让人轻松搞定。”
　　顾见临回复道：“谢谢。”
　　咚咚。
　　卧室的房门被敲响。
　　顾见临皱起眉，他明明说过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
　　“客人来了。”
　　司老太爷的嗓音在门口响起，平静里透着颤抖。
　　顾见临眉头紧锁，心想他明明吩咐过，今天谁也不见。
　　而且能让老人亲自来通知的，分量应该很足。
　　司老太爷在门口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用暗语敲打着房门，解释道：“您快去看看吧，我们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一出现就让我来找你，我就因为多看了她一眼，差点眼睛都瞎了！这是什么人啊？”
　　……
　　……
　　姬纣坐在真皮沙发上，举起茶杯轻嗅了一下，嫌弃地蹙起眉。
　　司家的族人们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像是受惊的小鹌鹑般头都不敢抬，颤抖的牙关不受控制敲在一起，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甚至滴到了地上。
　　磅礴的威压像是压倒孙猴子的五指山，压迫得他们心脏几乎停跳。
　　“这茶不行。”
　　她随手取出一个装有深褐色茶叶的瓷瓶，轻轻拍在桌子上：“重新沏。”
　　若有若无的清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司若薇强撑着站起来，腿一软又重新跪坐在地上，吓得花容失色。
　　司老太爷拄着拐杖走出来的时候，狠狠地瞪了自己侄女一眼，一脚踢在她的屁股上，呵斥道：“没用的东西，不是说了让你泡茶么？”
　　老板的客人你也敢怠慢，回头就把你卖到歌舞伎町去。
　　司若薇本来是个冷酷的杀手，此刻竟然也有种小女孩般的委屈。
　　她幽幽地抬起眼睛，意思不言而喻。
　　要不您来！
　　司老太爷冷哼一声，刚想去拿起那个瓷瓶，就对上女人的森冷眼神。
　　咣当一声，老人的拐杖落在地上，差点把瓷瓶都给摔了。
　　“我去泡茶！”
　　这位司家的统治者像个老鹌鹑般赔笑，转身进了厨房。
　　“您就别吓他们了。”
　　奢华的旋梯上响起平静的声音。
　　顾见临也没想到竟然会在东京看到姬前辈，惊喜的同时也有种久违的亲切。
　　姬纣坐在清晨的阳光里，一袭深棕色的长风衣隐约流露出肃杀的气质，她的黑发盘在脑后，隐约可见斑驳的白发，在晨光里微微发亮，仿佛是透明的。
　　她的坐姿如此的雍容大气，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种皇帝莅临般的气场。
　　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眼角的一抹绯红浓烟得像是鲜血。
　　不知为何，顾见临每次看到她的眼神，都有种本能的心虚。
　　大概类似于血脉压制般的感觉。
　　就像你小时候在外面疯玩一天，开门回家发现沙发上坐着冷着脸的老妈。
　　以太协会已经抵达东京，姬前辈会随行也不足为奇。
　　以她的位阶和实力，大概可以出现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进出一个司家，绰绰有余。
　　“活着就好。”
　　姬前辈的嗓音还是那么的冰冷无情：“坐吧。”
　　顾见临刚想坐到她对面，就看到她冰冷的眼神定格在自己的身上。
　　“我是让你坐我旁边。”
　　姬纣冷冷说道。
　　顾见临本想离她远点，事已至此也无法拒绝，只好老实照办。
　　姬纣冷眼打量着他，眼神终于变得柔和了几分：“这段时间怎么样？”
　　顾见临一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嗯，不愧是走完登仙之阶的人，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在你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冲突。晋升五阶以后，倒也不像之前那么孱弱，起码能在圣域级的面前活下来了。我听说，你还宰了一个圣域级的魔术师？”
　　姬纣不等他回答，率先说道：“破了记录，算是给我长脸了。”
　　顾见临越看她越觉得像总会长。
　　只是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假如他这个时候拆穿对方，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处。
　　让大佬社死，的确很有意思。
　　只是那个代价，是不是有点过大了。
　　他又不是什么乐子人，还是装不知道吧。
　　“侥幸而已。”
　　顾见临谦虚说道。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就像你能从登仙之阶里活下来一样。”
　　姬纣冷笑道：“你可真有胆子啊，你还敢带头造反。”
　　顾见临保持着沉默，果然是要秋后算账了。
　　当初姬前辈把他囚禁在房间里不让他出去，最后他却趁着天人界域的松动，策反了一众欧米伽序列的成员，策划了一场造反行动。
　　否则的话，也就不会后来的那些事了。
　　“他们……没事吧？”
　　顾见临迟疑片刻。
　　“谁？你的同党？”
　　姬纣淡淡说道：“都杀了。”
　　顾见临先是一惊，又看到她嘲弄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戏耍自己。
　　“看把你给吓得，俗话说子不教母之过，虽然有点不太恰当……但这件事最终还是我这做长辈的管教不利，没想到总会长的天人界域会出现松动。”
　　姬纣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个云雀真不简单。”
　　顾见临发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胸口上。
　　那是云雀沉睡的地方，自从被他吞噬了龙髓液以后，她就再也没能醒来。
　　不知为何，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紧张。
　　生怕她的存在被发现。
　　“云雀是黑暗世界的秘密武器，也是不周山培养出来的究极兵器，她的存在有着难以想象的重大意义。影子帮我去查过她的身世，她本是个无辜的女孩。”
　　顾见临犹豫片刻，说道：“而且她已经失忆了。”
　　他是在侧面表明，那个女孩的出身是清白的，一切并非她的本意。
　　最后提及失忆，是想证明她暂时没有威胁。
　　“看来你最近是真的跟她在一起，胳膊肘都开始往外拐了。”
　　姬纣嘲弄说道：“这就是从传说中的男大不中留？”
　　顾见临无言以对，因为他的确有袒护坏女人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龙骨的联系。
　　再或者是因为同类的惺惺相惜。
　　又或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反正他也说不清楚。
　　“你真的以为她是无辜的？”
　　姬纣斜眼瞥他，淡淡说道：“你仔细想想，当初你挣脱我的禁制时发生了什么，天人的界域发生了松动。云雀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动手？”
　　顾见临一愣。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想要你放你出来？”
　　姬纣冷笑道：“如她这般的人，可是能够窥见命运的。”
　　顾见临本来没想到过那么多，忽然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对啊，云雀失忆之前，为什么要那么做。
　　好像她本来就知道，自己会站在登仙之阶的尽头。
　　那么她有没有料到，她的进化会出现问题。
　　她又是否预料到她会重伤失忆。
　　如今双方的确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利用。
　　只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被策划好的呢。
　　姬纣看了他很久。
　　她的眼神愈发的锋利，仿佛要把他给一寸寸的剖开。
　　再把他体内的坏女人给揪出来。
　　“你要知道，云雀这种存在，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秩序世界的大敌，莱茵不惜拼到同归于尽也要把她兑掉，就是这个道理。对于人类世界而言，不允许存在这种不稳定的因素。无论总会长，亦或是莱茵和凛冬，包括天灾们。”
　　姬纣嗤笑道：“都会选择第一时间将其铲除。”
　　这是警告，也可以说是威胁。
　　甚至可以说是死亡的宣判。
　　倘若坐在面前的不是这个女人，而是别的什么人。
　　顾见临相信对方已经动手了，而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包括他体内的女人也藏不住。
　　只是问题在于，姬纣的眼神很冷，却又暗藏一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你啊，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
　　姬纣竟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很多坏人的，像你这么善良的人总会被人骗。你得学会保护好自己，大人才能放心。”
　　顾见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摸头了。
　　上次大概还是父母离婚的时候，他们摸着自己的头说不要哭爸爸妈妈还在。
　　顾见临丝毫不怀疑她能看出那个坏女人就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然而姬纣却没有动手。
　　“你还有几个月就要成年了，你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看法，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的准则。我不会把自己的观念强行灌输给你，那样只会扼杀你未来的可能性，我也不需要复制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来。”
　　姬纣忽然说道：“你既然选择跟她合作，那就有你的道理。”
　　顾见临想过最坏的可能，她会强迫自己交出那个女人。
　　要求他趁着她熟睡的时候出卖她。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姬前辈竟然默许了他的选择。
　　“前提是，做什么事情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姬纣凝视着他的眼睛：“任何事，只要你能承受代价，那就无关对错。”
　　顾见临品味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姬前辈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五雷轰顶。
　　“雷霆的感觉怎么样？”
　　她嘲弄说道：“享受么？”


###第三百八十八章 总会长的秘密，一切的起源
　　顾见临做好了被兴师问罪的准备，却没想到会被问这种问题。
　　他不自觉地拿起桌上的茶具把玩着，思绪再次飘到了多日前的永生之海，那个旖旎的梦境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发生在灵魂层面的事情。
　　自从踏入超凡世界以后他就始终在生死的边缘游走，从来没有一次能够确保自身的安全，因此他也不会考虑感情上问题的，重蹈父亲的覆辙。只是没想到，那么多事情经历过后，还是惹下了一屁股的情债。
　　月姬是不可抗力，那是在他踏入超凡世界之前就陪着他的人。
　　如影随形的陪伴了他那么多年，要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
　　至于雷霆，本来是亲密无间的战友。
　　大家有过约定，互相把性命交付给对方，结果被人坑了一手。
　　如今再见面，怕是很尴尬了。
　　都怪徐福。
　　“我知道你是吸取了你父亲的教训，怕你死后你喜欢的女孩为你守寡？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这个世界的未来是交付在几个年轻人的身上的，倘若这些人死掉的话，那么人类无疑就会颠覆在末日的浩劫里。”
　　姬纣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而你恰好是其中之一。”
　　顾见临握着茶杯的手触电般一颤，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重要。
　　转念一想好像也是，他如今唯二的两栖生物。
　　倘若对世界的未来没有影响，才是扯淡。
　　“世界都会毁灭，你的女孩们也不例外，所以你的心态要端正一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喜欢什么人就要跟她说，想要做什么事就去做，如果有什么想要杀的人就快点去杀，不要等你的仇人自己老死了。”
　　姬纣说这句话的时候，威仪冷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罕见的缅怀，窗外的阳光映在她的瞳底深处，像是照亮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旧时光。
　　四百年的光阴在她的眼瞳里流逝，她的嗓音是如此的威严肃杀，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睥睨傲慢，听起来却有种时光飞逝的寂寞。
　　让人不由得心中一动。
　　顾见临仔细品味着这些话，微微一怔。
　　“你没有考虑过这些，是因为你从没有为自己活着。”
　　姬纣深深望向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顾见临憋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还好么？”
　　姬纣冷笑一声：“看你那点出息，发生过的事情就发生过了，作为男孩子确实是便宜了你，且不论她的天赋和地位，至少长得还是很漂亮的。但要是只看利益，反倒是她占了你的便宜，没有你的血，她也活不下来。”
　　顾见临幽幽说道：“您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不知道，在超凡的世界里，精神层面的交合往往比真实的结合意义更加重大？在古代，一旦灵魂交融，就算是定了终身，至少在我们那个年代都是如此。这个传统放到今日，也没有变过。”
　　姬纣语重心长说道：“所以我才问你享受么？如果你们的灵魂交融是流畅的，那就证明你们对彼此早已萌生情愫，否则不会那么顺利。”
　　顾见临觉得自己的表情好像小丑。
　　“看你这幅表情，我就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姬纣表情淡定，继续给予暴击：“难怪雷霆从永生之海归来，便死心塌地的认定了你，哪怕她以为你已经死了，都要给你守活寡。”
　　麒麟尊者被击杀了。
　　顾见临此刻是多么希望这位前辈是在忽悠自己，可惜作为一名侧写的精通者，亲近的人是否对他撒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姬前辈没骗他，超凡世界大概真的是有这么一条规矩。
　　怎么会这样呢，这下战友情真的是要变质了。
　　本来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很尴尬了。
　　知道了这些以后，更是加倍的尴尬。
　　顾见临以手扶额，有些头痛。
　　“哪怕你自己没发现，但你对她的确是有情愫的。这也不奇怪，她天赋好人也漂亮，性格冷淡却唯独对你另眼相看。凡是遇到了，谁都会喜欢她。你也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对这方面比较迟钝而已。”
　　姬纣轻声问道：“你打算接受她么？”
　　顾见临头皮发麻，无力说道：“您让我去跟别人打架还没问题，谈情说爱这种事我真的不会。如果谁要对她不利，我当然会去杀了他。她想要什么，我也会尽量帮她去争取。我希望她能过得平安又快乐。”
　　姬纣唇边勾起一抹笑容：“这还不够么？”
　　顾见临一愣。
　　“平安喜乐，多是一种奢侈。”
　　姬纣望着庭院里纷飞的樱花，感慨道：“在一起并非要每天如胶似漆生儿育女，在共同的道路上一起前行，也是一种不错的相处方式。对于雷霆而言，她这种级别的存在不如你，但也已经是人类史上仅有的异类。”
　　顾见临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姬前辈果然也看明白了。
　　他的特殊之处，果然瞒不过这些准至尊级的至强者。
　　“如今的雷霆必须要走总会长的路，她要掌握这个世界最大的权与力，才能保障自身的安全。一头高贵的幼年雌狮流落在外，会发生什么？”
　　姬纣瞥了他一眼。
　　“大概是被贪婪的鬣狗们围攻至死吧？”
　　顾见临轻声说道。
　　雷霆的存在已经是一个异类，倘若她不能成为秩序世界的领袖，那么她的存在就会变成威胁，甚至有人会想要夺走她的力量，培养出下一个她。
　　下一任的秩序统治者，也不会允许她的存在。
　　无论她躲到什么地方，都会被人找上门来，永无安宁。
　　想到这里，顾见临的眼神也变得冷硬起来。
　　“雷霆已经没有退路了。”
　　姬纣自嘲说道：“这也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无能，我们都已经活不到浩劫降临的那天，只能把一切赌注压在你们这些孩子身上。”
　　司老太爷颤颤巍巍地端上了冒着浓香的清心茶，恭敬地转身离去。
　　姬纣端起茶轻轻嗅了一口，轻声说道：“对不起。”
　　顾见临抬起眼睛，认真问道：“您在为什么事道歉？”
　　姬纣淡淡说道：“雷霆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么？这是总会长选中的人，作为活下去的代价，她必须要背负这个世界的重担。以太协会对一个小女孩做了如此惨无人道的试验，确实德不配位。”
　　顾见临沉默地凝视着她的侧脸，这个威仪冷艳的女人在阳光里似乎又不是那么的大气磅礴，纵然她美得锋芒毕露，却有种迟暮的意味流露出来。
　　那是时光沉淀出的疲惫和伤感，就如同茶香般醇厚，又莫名的让人感到悲伤。
　　“如果是这件事，您大可不必道歉，反而是我们要谢谢你们。”
　　顾见临认真说道：“尤其是总会长。”
　　姬纣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以前确实是我不懂事，总以为大人物们什么都不做，而事实是你们在黑暗里背负了太多。明明是隐修会做的恶，你们却要背负在自己身上。”
　　顾见临平静说道：“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并非是一种天然的疾病，而是人为制造的一种实验后遗症。雷霆的问题不是天生的，而是人为的。以太协会的内部被渗透了，移花接木的实验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在暗中进行。”
　　他以最冷静的语气陈述了事实的全部经过，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以太协会之所以在明面上不承认隐修会的存在，是因为秩序必须无懈可击，这样才能让全世界信服，压制那些具备野心的枭雄。”
　　“倘若隐修会得到公开承认，那么秩序就是有弱点的，那些想要反噬秩序的人就会蠢蠢欲动，世界就会迎来难以想象的动乱。”
　　他顿了顿：“秩序世界内部也不止雷霆一个人出现了这种问题，你们没有选择公开，而是暗中进行调查。雷霆绝非你们选中的实验体，而是因为她不接受后续的实验，就根本活不下去。为了隐瞒这件事，只有总会长亲自出面才能背负了全部的恶，这是作为君主的无奈，也是君主的担当。”
　　这是他在那家生物科技公司里查到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才了解到，总会长的真相。
　　姬纣放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
　　“我猜这件事做得相当隐秘，哪怕连两位副会长都未必知道。”
　　顾见临凝视着她的侧脸，继续说道：“包括唐子敬和顾辞安，他们的任务也是自愿的，他们是心甘情愿的殉道者，并非是总会长的牺牲品。”
　　姬纣沉默了良久，默默饮尽了杯中的热茶。
　　她长叹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小家伙，长本事了啊。”
　　这个少年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她已经不关心了。
　　他总有他的办法，这是他的能耐。
　　只是那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够洞悉她的这些心事。
　　这些年来有人说她残暴，也有人说她昏庸无道，还有人认为她冷血无情，更多人的觉得她故步自封，甚至有人想要取而代之。
　　作为秩序世界的君王，她当然可以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
　　一位真正的君主倘若能被所有人理解，才是真正的无能。
　　只是，她真的不在乎么？
　　那些夜晚时的寂寥，高处不胜寒时的孤寂，跟世界背道而驰时的酸涩，坐在权力的椅子上时的挣扎和悲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相继离去。
　　这些年她做最多的事情就是去中央灵枢院的墓园，在故人的墓碑面前献上一朵鲜花，捧着一本古旧佛经，看着槐花落在河畔上，一看就是一天。
　　她甚至连能说一句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生活的。”
　　顾见临轻声说道：“您又何尝不是从没为了自己而活过？”
　　有的人觉得他的生活方式很苦，对自己很残忍。
　　实际上他并不这么觉得。
　　因为有人比他还苦。
　　总会长四百年来恐怕都没有为自己活过哪怕一天。
　　他又有什么权力诉苦呢。
　　这或许就是姬前辈至今都不想透露身份的真正原因。
　　总会长是总会长。
　　姬纣是姬纣。
　　她是摘了面具来跟自己相处的。
　　哪怕顾见临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也不想去揭穿。
　　“我不知道我跟她的未来会怎么样，但我会向您承诺。”
　　顾见临认真说道：“我会不计一切代价保护好她，谁想对她不利我就去杀了谁，我会保证她坐到那个位置上，继承总会长的衣钵。如果可以，在一切的事情结束以后，我也希望她能找到新的接班人，去过自己的生活。”
　　他的表情很严肃：“就像您说的那样，想做什么就去做。”
　　半响。
　　姬纣竟然破天荒的笑了。
　　不是冷笑，而是那种很温柔的笑容，仿佛冰河解冻，阳光融雪。
　　“那你要面对的敌人，可没那么简单。”
　　她唇边翘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笑道：“总会长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整个秩序世界都在蠢蠢欲动，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顾见临吃了一惊。
　　以太协会内部的动乱，在总会长死后一定会爆发。
　　这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我不是拿回来了永生骨么？”
　　他诧异说道。
　　“傻孩子。”
　　姬纣握住他的手，笑道：“如果没有你的永生骨，总会长已经死了。”
　　顾见临瞳孔骤然收缩。
　　看来当初在永生之海里还发生了什么。
　　强如云雀都重伤失忆。
　　总会长甚至都在生死一线徘徊。
　　“接下来我要跟你说一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姬纣竟然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糖，递到了他的唇边。
　　顾见临不解其意，这块糖居然还是那种很常见的冰糖。
　　现在已经没人吃了，一般都用于炒菜。
　　只是在阳光下，这块冰糖是如此的晶莹剔透，泛着千丝万缕的光。
　　“四百年前我是在一家寺庙里长大的，那个时候兵荒马乱，天灾人祸不断，饿死了很多人。寺庙里有个老僧，收留了我们这些孤儿，传授我们修行之法。那时候我们调皮捣蛋，他就会给我们每个人发一块糖。”
　　姬纣淡淡说道：“听讲之前，先吃一块糖，小孩子们就会安静一些。”
　　顾见临狐疑说道：“这是传统？”
　　姬纣嗯了一声，笑容里泛着一丝淡淡的缅怀：“吃了这块糖，我就把你当成我的孩子，有些秘密也就可以偷偷告诉你了。”
　　顾见临接过冰糖放进嘴里，甜味弥漫开来，蛮好吃的。
　　姬纣凝视着他，直到确认那块冰糖在他嘴里化开，才放下心来。
　　“现在我要告诉你，隐修会到底是如何诞生的。”
　　她就像是要给家里小孩讲故事的老人，凝视着窗外的阳光轻声说道：“包括以太协会的传承是从何而来，还有二百年来的分裂和动乱，青和赤叛逆的真正原因，一切都是因为……古神族，从不是什么地球的侵略者。”


###第三百八十九章 神明的秘密，第三之力的至尊
　　姬纣抬头望向窗外，清晨的阳光愈发的浓烈起来，耀眼的光芒如潮水般弥漫，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像是要把这座古雅的庭院给吞没似的。
　　顾见临本能地抬手挡住眼睛，他所在的奢华客厅如水中倒影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古香古色的寺庙，庙里种着参天的银杏树，金黄的银杏树叶恍若燃烧，散落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石塔后的古钟轰鸣，悠悠然透着禅意。
　　不，不仅如此。
　　一座古老的寺庙坐落在悬崖边，云雾如潮水般弥漫。
　　雾气的深处竟然屹立着一座贯穿天地的石碑，直冲苍穹的尽头。
　　古老的字迹被篆刻在石碑上。
　　“盖世之功，敢叫天公折服！”
　　那是传承于古神族的文字，扑面而来的一股霸道让人心神一荡。
　　倘若是在现实世界，这座石碑绝对已经突破了对流层，绝非是人力可以建造的，至于篆刻如此狂傲的碑文，能担得起的人寥寥无几。
　　总会长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总会长的小世界，天顶寺。”
　　姬纣淡淡说道：“年轻一代里，你是第一个进来的。”
　　“我听说没有得到允许，没人能进来这里。”
　　顾见临环顾四周，难免有点感慨。
　　同样都是独立的小世界，老师的杂货铺就是那么的接地气。
　　总会长就是如此的霸气。
　　“我有权限。”
　　姬纣平静说道。
　　顾见临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古怪，心想这个理由可真敷衍。
　　他眺望云雾深处的石碑，好奇问道：“前辈，这行碑文是谁刻的？”
　　姬纣眯起眸子，冷淡回应道：“当年青和赤从古神界里转移过来的，专门篆刻这么一行碑文，作为总会长二百岁的生日贺礼。”
　　顾见临微微颔首：“看来总会长还是蛮喜欢这座石碑的。”
　　如今想来总会长竟然还蛮可爱的，哪怕嘴上说着自己昏庸无能，对眼下的现状深感自责，实际上背地里依旧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偶尔也会孤芳自赏一下。
　　姬纣明显看出了他的想法，抬手就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跟我来。”
　　她转身走进庙里，边走边问：“对于古神族，你都了解多少？”
　　顾见临站在金黄的银杏树下，想了想说道：“毫无疑问，古神族是伟大的神族，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祂们来自宇宙的深处，是由一颗颗行星孕育而成的生命，起源于无尽的光和暗之间，五位古之至尊是这个种族最强大的生命。”
　　“祂们长生不死，睥睨人间。”
　　他顿了顿：“早在人类诞生之前，古神族就已经降临到了地球。据我所知，目前最早可以追溯到恐龙生活的时代，大概是三叠纪到白垩纪之间。”
　　姬纣嗯了一声：“对，也不完全对。”
　　顾见临一愣。
　　“我问你，东方的最古途径一共有哪些？”
　　“古武，神司，剑宗，斩鬼，天师，霸王。”
　　“数数会么？”
　　“六个途径。”
　　顾见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坏女人曾经说过曾经有一位迷失在宇宙深处的古之至尊，而他当初在古神族的历史里，只看到了五颗碎裂的星球。
　　“首先你要知道的是，六大最古途径对应着六位古之至尊。至于为什么在绝大多数人的认知里是五位，那是因为那位至尊把自己的存在给抹掉了。很多人认为昆仑山地狱之门是玄冥尊者的古神界，实则是一种谬误。”
　　姬纣解释道：“玄冥尊者自始至终都在归墟里沉眠，只要祂不愿意醒来，就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涉。地狱之门，那是另一位古之至尊的古神界。”
　　顾见临吃了一惊：“祂的名讳？”
　　姬纣瞥了他一眼：“穷奇尊者。”
　　顾见临听到这个名字以后，本能地心悸。
　　因为按照古之至尊的起源划分，麒麟和穷奇都应该是第三之力孕育出来的。
　　“穷奇尊者为什么会把自己抹掉？”
　　“因为祂在害怕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位神祇。”
　　“烛龙尊者？”
　　“不，麒麟尊者。”
　　咔嚓。
　　顾见临踩断了地上的一根树枝。
　　他低下头，金色的阳光照亮幽深的眼瞳。
　　“历史都是人为撰写的，无论是人亦或是神，都没有什么区别。因此你所看到的历史，并非是最真实的样子，比如时间的跨度。或许你曾经看到五位古之至尊撕裂星球诞生，那么你猜猜每一位至尊的诞生间隔了多少年？”
　　姬纣冷笑道：“事实上，太古时代有很长一段时间，宇宙里只有四位古之至尊，分别是烛龙，朱雀，白泽，玄冥。麒麟尊者，是第六位至尊。”
　　顾见临沉默不语，此刻的他已经有点毛骨悚然，因为他隐约觉得这些隐秘里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足以解释太古以来出现的一切谜团。
　　姬纣的下一句话，却如同惊雷般炸响。
　　“麒麟尊者，本是不该诞生的至尊，祂本身的存在是一个意外。”
　　她低声说道：“这是青和赤当年在宇宙深处的神墟里找到的答案，那是古神族的旧土，也是祂们的故乡。睁大眼睛，仔细看好了。”
　　顾见临愕然抬头，寺庙前也有一座古旧的黑色石碑，碑上空荡荡的。
　　姬纣随手右手指甲一划，左手掌心便渗出鲜血。
　　她把染血的手掌按在石碑上，一副闪烁着金色光泽的壁画便浮现出来。
　　太古洪荒的时代，参天的丛林遮天蔽日，史前巨虫在灌木丛里蜿蜒爬行，河流延伸向世界的尽头，宛若神明般的人悬浮在半空里，祂像是被捆在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基督，敞开双臂拥抱天空和大地，躯体逐渐崩裂，鲜血流淌出来。
　　神明的血流入河流里，从此便染红了全世界的水。
　　世界的规则被改变，物种相继灭亡。
　　基因遗落在万物之间，基因链不断的交错进化。
　　“这是？”
　　“起源。”
　　“那个神明是穷奇尊者？”
　　“穷奇尊者本该是四位古之至尊的弟弟，但祂却从未出现在古神族的历史里，祂拥有特殊的权柄，即便是祂的哥哥和姐姐们，也未曾察觉到祂的存在。”
　　顾见临豁然开朗。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历史。
　　或许在太古的时代，宇宙深处只有四位古之至尊，那个时候祂们在异星的旧土上生活，种族之间却出了某种无法解决的问题。
　　即便是以神的权柄，都无能为力。
　　这段时间里，第五位古之至尊诞生了，穷奇尊者是祂的名讳。
　　只是这位第三之力孕育出的存在诞生得极其隐秘，不仅没有记载在古神族的历史里，甚至前四位古之至尊都没有意识到祂的出现。
　　直到最后一位至尊，也就是麒麟尊者诞生，祂们才得知了一切。
　　接下来就是云雀所说的那个故事。
　　五位古之至尊在旧土里生活，最后还是无法解决那个终极的问题。
　　因此祂们被迫在宇宙的最深处流浪，同时也是在寻觅着什么。
　　“直到至尊们找到了地球。”
　　姬纣轻声说道：“现在你知道祂们为何会选择这颗星球了么？”
　　顾见临嘶哑说道：“因为古之至尊们在这里发现了穷奇尊者的痕迹。”
　　姬纣继续给了他一道惊雷，笑道：“你没有在中央灵枢院上过课，但你应该知道早在恐龙时代之前，史前巨虫才是地球的霸主。三亿年前，地球的板块不像如今这般分裂，而是在一个聚拢的状态。那时候有密集的热带雨林，气候温暖潮湿，含氧量是现在的两倍，非常适合虫类的生长。”
　　“直到有一位神明的降临，用祂自己的骨和血改变了这一切。”
　　她轻声说道：“穷奇尊者开启了这个世界的进化之路。”
　　顾见临喃喃说道：“难怪我在隐修会的资料里看到，早在人类诞生之前，古神族就已经降临到了地球，恐龙都在膜拜祂们的神迹，而祂们的形象……”
　　“伟大神明怎么会模仿人类的姿态呢？”
　　姬纣嘲弄说道：“所以你会看到，畸变的升华者们总是变异成昆虫的姿态，这是因为虫类是没有灵魂的。因此穷奇尊者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摧毁石炭纪的巨虫时代，赋予物种们拥有灵魂的能力。”
　　顾见临沉吟道：“古之至尊们降临的年代是在三叠纪和白垩纪之间，那个时代的进化已经开启了，祂们在这颗星球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强行保持着镇定，有关古神族的一切涌上脑海。
　　“前辈，根据我的调查，麒麟尊者的疯狂应该是想要不计一切代价的报复什么人，或者说报复一位神祇。我本以为，麒麟尊者要报复的是镇杀祂的烛龙尊者，但如今想来也不一定完全对。麒麟尊者真正想报复的人，是穷奇尊者吧？”
　　他抬起头，眼神凝重。
　　“或许……是这样。”
　　姬纣摇头，幽幽说道：“问题在于，穷奇尊者为什么要抹掉自己的存在，又为什么要远离自己的族群，来到遥远的地球，开启进化之路？”
　　顾见临一愣。
　　云雀的那个故事再次涌上脑海。
　　哪怕是古神族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如此一来祂们在降生之初也需要学习和成长，不可能立刻变得像如今一样，或者说生而知之。
　　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权柄。
　　“五位古之至尊最初也是和平共处，又是什么让祂们之间反目成仇？”
　　姬纣又问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隐修会的起源。”
　　顾见临眼瞳微微收缩。
　　“统一意志。”
　　姬纣重复了一遍：“隐修会起源于一个统一的意志，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从古至今始终是地球暗面的统治者。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是被精心设计好的。”
　　顾见临一愣，因为老师也说过同样的话。
　　“设计这个世界的人，无疑就是那个统一的意志，古往今来的一切历史都是在那个意志的计划表上，物种的灭亡和诞生，文明的繁衍和毁灭，帝国的崛起和终结，人类和神明的战争，都在祂的掌控之中。”
　　姬纣背负双手，眺望着眼前的银杏树，低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如果不是五位古之至尊的降临，祂的计划或许早已经完成。”
　　她抬起手，再次用鲜血淋漓的手掌，在石碑上一抹。
　　“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这座石碑上再次浮现出金色的壁画。
　　五尊辉煌的神明屹立在沧海之上，一条巨大的神道贯穿海域，两位披着长袍的人敞开双臂，一步步踏上通天的道路，分明如此渺小，却又那么伟岸。
　　暴雨从天而降，电闪雷鸣之间，深海里是无数古神族的翻腾。
　　飞禽走兽，恍若神明。
　　“这是太古时代，东方最早的两位首领，一位姓姬，一位姓姜。”
　　姬纣轻声说道：“以太协会就是根据他们的传承，从而诞生出的组织。”
　　顾见临呢喃道：“黄帝，炎帝。”
　　“传承途径，便是如此出现的。”
　　姬纣凝视着这幅壁画，眼神肃穆：“最早的人类跟神明达成交易，利用某种方式创造了所谓的传承途径。至此以后，人类拥有了神明的力量。”
　　如此说来，人类和古神族在最早的时候甚至不是敌人！
　　“那是因为最早的时候，东方还有一支名为九黎的部族，他们的首领名为蚩尤。那是穷奇尊者赋予人类的力量，让那个古老的部族得到了升华，拥有了难以想象的残暴力量。九黎族是最早信仰统一意志的部落，因为地球的环境并不适用于古神族生存，因此祂选择培养出地球原生的生命，赋予其权柄。”
　　姬纣唇边泛起一抹笑容：“最初的四位古之至尊也想过效仿，但祂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直到那位黑色的至尊出手，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顾见临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刀劈开。
　　他明白了一切。
　　“移花接木。”
　　姬纣停顿了一下：“那是最早的移花接木，利用一个足以覆盖大陆的庞大矩阵，赋予了人们拥有灵性的能力，启蒙了混沌蒙昧的灵魂。穷奇尊者能做到的事情，麒麟尊者也可以做到，因为祂们都是掌控第三之力的至尊。”
　　“烛照，幽荧，第三之力，并无高低区分，在位格上都是同等的。”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幽深起来，认真道：“只是麒麟和穷奇两位至尊的手里掌握着钥匙，也就是一定程度上的主动权，能够把古神权柄赋予人类的是祂们，最早适应现实世界规则的人也一定是祂们。”
　　顾见临终于明白了，原来传承途径的诞生也是神明之间的博弈。
　　那是为了对抗统一意志而存在的东西。
　　“这里我就不得不说到一个人。”
　　姬纣眼神里闪过一丝缅怀：“赤之王，姜厌离。”
　　顾见临脱口而出：“赤之王说传承途径本不是人类该染指的东西！”
　　姬纣颔首：“这个世界上的本质是等价交换，人类拥有传承途径，乍一看是拥有了比肩神明的力量，那么人类所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顾见临毛骨悚然：“神明真的会那么好心么？”
　　“当然不会，最早的人类世界的先贤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姬纣转身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还记得能量守恒定律吧？自古至今，无数的升华者诞生或死亡，有人卑微如蝼蚁，有的强大如神明，无一例外在百年后都会归于黄土。如此庞大的灵性，如此强大的灵魂，又去了哪里呢？”
　　晴天霹雳。
　　顾见临的心凉了半截。


###第三百九十章 他，要回来了
　　千丝万缕的暮光笼罩着古老的寺庙，庙里的佛像以指拈花，眼神是如此的悲悯寂静，像是在为世界祷告祈福，钟声悠远寂寥。
　　“从人类诞生之初，无论是宗教预言还是神话传说，无一不在印证着世界末日的可能。茨威格的《断头王后》曾说过，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人类早期的先贤也认为，神明绝不会无端救赎世人。”
　　姬纣在佛像前上了一炷香，轻声说道：“更何况早期的先辈们也并不把古神族当成真正的神明……孩子，你需要记住一件事。”
　　顾见临望向她的背影，流露出求教的眼神。
　　“你生来不是为了仰望或是敬畏什么人的。”
　　姬纣背负双手，淡漠的嗓音仿佛古钟般轰鸣，回荡在这个世界里：“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你又怎么能忍受那个神不是你？”
　　钟声轰鸣不已，天顶寺内狂风骤起，她风衣的衣摆猎猎作响，分明是如此纤细单薄的背影，却仿佛能够承受整个世界的重量。
　　那是皇帝般的傲慢，皇帝般的威严，皇帝般的大气。
　　很难想象这个女人在年轻时是何等的君临天下，你是无法用美这个词来形容她的，哪怕她的长相真的很美，但她的锋芒足以压过她的美。
　　你也无法把她当成女人来看待。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词适合来形容她。
　　君王。
　　“四百多年前您真的不是皇帝么？”
　　顾见临幽幽说道。
　　“我在现世的身份是公主。”
　　姬纣淡淡说道：“天启皇帝是我名义上的兄长，我们那时在忙着对付归墟里出来的古神族，回到现世的时间很少很少，不像你们这般清闲。”
　　顾见临也翻阅过一些资料，古时候人类和古神族的战争惨烈至极。
　　那是史诗和神话般的战争。
　　如今的麒麟仙宫并不那么危险，主要是因为两千年前烛龙和麒麟两大氏族开战，古神族都死的差不多了，活下来的也都在沉睡。
　　因此对麒麟仙宫的开荒并不是战争，而是探索。
　　麒麟仙宫真正的危险之处都是极其隐秘的。
　　符合那位黑色至尊的作风。
　　“我对成为神没有什么兴趣。”
　　顾见临如实说道。
　　“你没有兴趣，别人有兴趣。你不成为神，别人就会成为神，而在成神的路上会死很多人，有可能是你身边的人，也有可能是你。”
　　姬纣嗓音如同刀剑轰鸣，透着一股子杀伐气：“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终归是要被这个世界推着走的，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人和人之间永远不可能互相理解，战争和冲突也是自然的规律之一。”
　　“能够站在世界之巅的强者，无一例外都有一种特质。”
　　她顿了顿：“我们永不敬畏。”
　　顾见临确实认同这个道理，如果你敬畏什么人，那就永远无法超越他。
　　这也是人类能够跟古神族战斗到今天的原因。
　　“哪怕知道世界末日的存在，你也无需害怕。人终有一死，生老病死是永恒不变的规律，你必须学会对死亡的坦荡和释怀。”
　　姬纣淡漠说道：“之所以有人会畏惧死亡？因为他是跪着死的。”
　　顾见临隐约意识到，如今的这段对话会对他的人生起到多么重要的启蒙作用，只是如今的他阅历还太浅，还无法领悟全部的含义。
　　或许多年以后，他才能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到底教了他多么重要的东西。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一件事。
　　姬纣始终在盯着佛像前的一块灵牌。
　　那是一块无字灵牌，红木已然斑驳，遍布岁月的痕迹。
　　“这是总会长的丈夫。”
　　姬纣语出惊人：“太清，上一代的总会长。”
　　顾见临一愣。
　　“每一代总会长除了守护人类世界的秩序之外，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寻求对抗古神族的方法，以及研究世界末日的具体含义。”
　　姬纣轻声说道：“早在四千六百年前，人类在古老的遗迹里发现了天人之楔的存在。具体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如今已经无法考证了。早期的人们通过对天人之楔的研究，重现了烛照律法的力量，天人因此诞生。”
　　“经过一代代天人对烛照律法的完善，后世的天人们也愈发的强大，我们逐渐拥有了探寻古神界的能力，追溯神明的隐秘。”
　　她唇边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姜纯阳，你见过了吧？”
　　顾见临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微微颔首。
　　“他还好么？”
　　姬纣忽然问道。
　　顾见临想了想那个疯狂的老头，摇头。
　　“姜纯阳应该跟你提到过星空计划，那就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步。只有升华者才能前往里宇宙，见证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姬纣凝视着木牌，轻声说道：“那是太清制定的一项计划，我们在飞船上布置了炼金矩阵，以天人界域的力量开拓荒芜的宇宙。你或许不知道，里宇宙到处都是古神之息，一般人刚一踏足，便会畸变。”
　　“为什么是青和赤？”
　　顾见临忍不住问道。
　　“当时的我们是不知道的，只是根据古老的预言，寻找到了这两个孩子，而当他们从宇宙深处回来以后我们才意识到一件事。”
　　姬纣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时间差。”
　　顾见临一愣，明白了。
　　“那个时候爱因斯坦还没出生，世界上也没有相对论这种东西，我们通过观测发现表宇宙和里宇宙的物理定律不同，忽略了时间流速的差异。当一个物体变得越来越快时，它身上的时间就会变得越来越慢。当它达到光速时，它就会停止流逝。当它超过光速时，时间就会倒流。”
　　姬纣平静说道：“理论上是这样，但在里宇宙是相反的，在我们看来青和赤只是前往宇宙深空一年的时间，而在他们感知到的时间里，却过去了一百年。”
　　顾见临恍然大悟：“难怪姜家老鬼说，青和赤变得极其陌生。”
　　“是的，从那个时候起，青和赤就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有意思的是他们回到地球以后，就遭到了无数次的暗杀。”
　　姬纣冷笑道：“那个时候他们俩自称是圣域级，实际上到已经抵达了半神的境界，我们也是直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正式公布以后，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他们从若干次的暗杀里活了下来，根据从宇宙深处得到的线索，在地球勘破了那个困扰人类千万年来的终极秘密。”
　　顾见临轻声说道：“末日预言。”
　　姬纣嗯了一声。
　　“所谓的暗杀，也是隐修会搞出来的吧？”
　　顾见临若有所思：“隐修会不想让他们发现这个秘密。”
　　“青和赤发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定律，那就是灵性本身是一种能量，一种精神引导出的能量，同样遵循能量守恒定律。除此之外，灵魂的存在也是能量，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特质，那就是不可被转化。”
　　姬纣眼神幽深：“换句话说，灵魂只能被制造，不能被转化。”
　　这种发现看似不起眼，却足以成为轰动整个世界的惊雷。
　　就像人吸入氧气，呼出的是二氧化碳。
　　灵魂只能被制造，却不能被转化。
　　那就意味着，从古至今所有的升华者的灵魂都还存在。
　　如果存在于自然界，那么理论上是可以被观测到的。
　　“如果观测不到，那就意味着有什么东西在……吞噬这些灵魂？”
　　顾见临悚然而惊：“吞噬了几万年？”
　　果然是个恐怖故事。
　　你都不需要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只需要知道如此庞大的灵魂力量，能够做到什么就可以了。
　　毁灭这颗星球，可能只需要一个响指。
　　“因此赤之王才决定要杀死全世界的升华者？”
　　顾见临忽然说道：“不对劲，世界末日就在这个世纪发生，如果真的要阻止那个东西的降临，怎么都不该断绝传承途径！”
　　太华背负双手走到寺庙外，眺望着远方的云海，轻声说道：“那个孩子当然不会想断绝传承途径，自始至终他想做的都是一件事。”
　　“期待真正的神明降临。”
　　昏黄的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却始终都没有什么表情。
　　赤之王的目的是加速末日的到来！
　　顾见临本能地想问，神明降临对他有什么好处。
　　刚到嘴边的话，却又戛然而止。
　　“嗯，你反应过来了。”
　　姬纣淡淡道：“毕竟是总会长教出来的孩子，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至高的神，他又怎么能忍受自己不是那位神明呢？”
　　顾见临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原来这才是赤之王疯狂的真正原因。
　　如果那个东西是被隐修会所守护的。
　　那么赤之王真正想做的，很有可能是取而代之。
　　篡夺统一意志谋划了千万年来的宝藏！
　　“前辈。”
　　顾见临轻声说道：“赤之王，并没有完全死亡。”
　　姬纣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幽荧律法的特性？”
　　不愧是人类世界的支柱，顷刻间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顾见临嗯了一声：“赤之王可能要复活了。”
　　姬纣转身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声地笑了笑，说道：“我来东京之前，请老君山的林正淳算了一卦。老东西说，人在将死之时，总习惯去走曾经走过的路，遇到曾经遇到过的人……原来那个所谓的故人，就是他啊。”
　　……
　　……
　　东京阳光明媚，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艳阳天，而在西太平洋的鲸海上却乌云密布，厚重的黑色阴云盘踞在一起，隐约有炽热的闪电纵横交错，伴随着滚滚雷声，好像把天空都轰出了一个窟窿。
　　唐绫站在海岸边眺望黑色的大海，默默放下了望远镜，轻声说道：“维度的大门要打开了，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风来吹动她的白发，白色的裙玦也在风里飘摇。
　　黑暗的天空里隐约浮现出一座巨大的浮空岛，酷似一尊黑色的麒麟。
　　整个太平洋沿岸的国家都能看到这座巨大的麒麟岛。
　　这意味着麒麟仙宫进一步跟现实融合。
　　升华者们已经把附近的海域封锁，不允许任何渔船或者商船靠近。
　　各个国家也命令军队远离这片海域，避免百慕大事件再次发生。
　　包括暗网上也已经暗流汹涌，世界各地的升华者组织都在准备进入第二层的世界，那些拥有钥匙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争先恐后的想要夺取宝藏。
　　“你才刚刚恢复过来，又要去执行任务，做父母的总是担心的。”
　　唐子轩压低声音，低声说道：“而且如今你已经成功进化，不少人都在盯着你，不想看着你继承那个位置。尤其是，那位的时间不多了。”
　　那位自然是总会长。
　　唐绫沉默片刻：“爸，你想说什么？”
　　唐子轩叹息道：“你距离晋升半神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一旦那位驾鹤西去，谁又能保护好你呢？惦记着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天灾们都是靠不住的，白银之王跟骊山天衍阁走得太近，祂们更想培养的是一个傀儡。”
　　“在我看来，在你之前的接班人不是凛冬就是莱茵，前者的年纪是稍微大了一些，跟你不怎么般配，后者却刚刚好。”
　　他严肃说道：“联姻比联盟靠谱，自从青和赤开了那个头，以太协会的内部动乱就没有停过哪怕一天，你需要有个靠山。”
　　唐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唐子轩是唐家的家主，在外人面前自然也是很威风的人，可惜却是个女儿奴，他很怕女儿的这种眼神，只能无奈地摇头。
　　黑色的大海上有一考察船，船上有一道白西装的背影若隐若现。
　　那是莱茵。
　　外界对于这位副会长的评价不好，主要是因为审判庭的行事作风。
　　莱茵也的确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但他也有他的原则。
　　比如雷霆不喜欢他，他就从不靠近。
　　“放心，我有更可靠的人选。”
　　唐绫轻声说道。
　　“谁能有莱茵副会长可靠？”
　　唐子轩皱眉：“这次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合作任务史无前例，我们却连他们在暗中打什么算盘都不知道，这也太危险了。”
　　这确实是很罕见的情况。
　　任务即将开启，他们却连具体的任务内容都不知道。
　　远处响起直升机的轰鸣声，欧米伽序列们已经空降到了附近的海岸。
　　耳机里响起太虚的嗓音，回荡在每一个欧米伽序列的耳机里。
　　“尊敬的欧米伽序列，任务更新。”
　　太虚凝重说道：“你们的任务是穿过麒麟仙宫第二层的葬龙谷，探索一座名为神墟的倒悬金字塔。这次的任务里，你们或许会遇到来自外部或者内部的阻碍，谁都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请务必小心谨慎。”
　　接下来，只有寥寥数人的耳机里，响起最后的一段话。
　　“幽荧集团的成员是我们的盟友，但他们并不可信。”
　　她顿了顿：“你们需要时刻警惕他们，并且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赤之王的复活！”
　　海风扑面而来，唐绫的额发半遮美眸，瞳孔骤然变得幽深起来。
　　欧米伽的通讯频道里陷入了死寂。
　　远方大海的科考船上，莱茵沉默的扶着耳机，面沉如水。
　　……
　　……
　　新宿御苑的最深处，古老的神社已经被拆除，神官们抬着陈旧的炼金器具，把它们都扔到火堆里焚烧，浓烟弥漫开来，飘向天空。
　　“看来您恢复得很不错。”
　　军师站在凉亭前，笑眯眯说道：“那个小家伙给的东西真有用啊。”
　　姜纯阳一袭黑色的和服，背负双手，沉默不语。
　　如今的他依旧状态不好，眼瞳是遍布愤怒猩红的血丝，眼神宛若厉鬼般骇人，依旧被诅咒所困扰，仿佛随时都会溺死在幻觉里。
　　只是相比于之前，他的确是恢复了许多，至少不会突然发狂。
　　“开始吧。”
　　他嘶哑说道：“再拖下去，这东西就要出来了，最近的一年来我都能在梦里听到他的声音，他的笑声愈发的癫狂，炼金矩阵压不住他了。”
　　军师耸肩：“您是他的父亲，也用这东西来形容他？”
　　姜纯阳冷笑道：“没人会把那种的东西当成自己的儿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择你成为他的代言人。但我奉劝你小心，他是会把一切都颠覆的人，他根本就没有半点人性可言。相比于青，赤才是最疯狂的怪物。”
　　他的眼神阴冷，暗藏着疯狂的意味。
　　对于军师这个人，他是恨不得除之后快的。
　　主要是军师会威胁到他的统治地位。
　　如果不是军师过于诡异，真的怎么也杀不掉，他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
　　当然，军师也的确有真材实料。
　　赤之王的大半遗产都掌握在他的手里，黑暗世界的崛起也跟他有关。
　　“原来是这样么？”
　　军师叹了口气：“其实我跟我父亲的关系也不好，很能理解。”
　　他拿起对讲机，说道：“通知亚伦博士，行动开始。”
　　轰隆隆，时空的结界颤动起来。
　　古老神社的最深处，黑色铁链缠绕的棺材里。
　　有人在睡梦里露出了笑容。


###第三百九十一章 吻
　　即便早有预料，顾见临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姬前辈的真实身份对他而言并非是什么秘密，各种迹象都在表明她就是那位素未谋面的秩序统治者，而她现在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再来一块永生骨也没用么？”
　　他抬起头，恰好能看到女人被暮光笼罩的脸。
　　姬纣当然不显老态，或许是因为她太傲慢，因此她绝不允许衰老的样子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她应该用了很多方法保持着年轻时那种锋芒毕露的美，可惜眼神里流露出的孤寂和沧桑，却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当然，她也没想藏。
　　“傻孩子，永生骨也不是能一直用的。”
　　她无声地笑了笑：“心意领了，谢谢。”
　　隐约有风吹来，金黄的树叶簌簌作响，声音像是海潮，却透着静谧的气息。
　　谁都没有说话，唯有时间随着钟声无声地流逝。
　　顾见临真讨厌这种气氛，甚至感觉到罕见的烦躁，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跟他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是在交代后事，把她发现的秘密传承下去，像是留下一个火种。
　　或许在她看来，只要火种留下来，火就不会熄灭。
　　她还能以某种方式继续存在下去。
　　顾见临却不这么想，顾见临根本就不希望她死。
　　“总会长的事情应该不用我操心，秩序世界应该能请到最好的神官和炼药师。麒麟仙宫第二层的维度即将开放，我可以去找第二块永生骨，至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的。”顾见临掌握生命韵律，自然能听得出她还剩多少时间。
　　他感到莫名的紧张和焦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这件事并非无解。
　　生死在他面前不是无解的问题。
　　因为那位黑色至尊的权柄传承给了他，那是主宰生死的力量。
　　“麒麟尊者留下来的那座神墟，是赤之王复活的关键。”
　　他低声说道：“我或许可以……”
　　姬纣却打断了他的话。
　　“我来见你，不是来让你继续冒险的。”
　　她眼神里暗藏深意，轻声说道：“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顾见临一愣。
　　“幽荧集团过于危险，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留在这种地方。”
　　姬纣拨弄了一下他的黑发，淡淡说道：“我想带你回深空总部，从今以后你也不需要再在欧米伽序列修行了。总会长百年以后，天顶寺的掌控权会交给雷霆，你也有一半的控制权。影子组织我会专门交给你来统领，你会成为阴影里的无冕之王，不用再在外面出生入死，你会安稳的修行，直到进阶半神。”
　　“雷霆会是你的女孩，她是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你的成长过程里，自然也需要她的帮助，她可以帮你摆平很多事情。我知道，你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妹妹，她的真身也可以陪在你的身边，我早已经撤销了对她的通缉。”
　　她顿了顿：“顾家的诅咒，不该成为你的枷锁，哪怕背后是朱雀氏族。”
　　顾见临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再次打断。
　　“包括顾辞安的事情，我也可以直接为他平反。”
　　姬纣淡淡说道。
　　顾见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哪怕真相还没有水落石出？”
　　姬纣眼神漠然，傲慢地回应道：“真相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这个时候她的君王气度再次流露出来，寺庙里的钟声透露出威严。
　　顾见临心说不愧是君王啊，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只是她一句话的事。
　　“您不能把真相告诉我么？”
　　顾见临轻声说道。
　　“我也在查。”
　　姬纣一字一顿。
　　原来如此，血月屠戮事件那么蹊跷的事情，自然不会被忽略。
　　总会长也在想方设法调查这件事。
　　顾见临抬起眼睛，认真问道：“如果有人不想让血月屠戮事件被平反呢？我是老师的学生，如果有人不希望我踏入秩序世界的权力中心呢？”
　　“那就都杀了。”
　　姬纣说话的口吻依旧是那么冷漠生硬，却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满地落叶被风席卷，如秋风般肃杀。
　　顾见临沉默片刻：“这是总会长的意思？”
　　姬纣嗯了一声。
　　顾见临平静问道：“她的身体真的撑得住么？”
　　“虽然人之将死，但杀点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姬纣背负双手：“总不至于那么没用。”
　　顾见临低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总会长也会死吧？临死前，用最铁腕的手段清洗掉对继承人不利的势力，这么做真的不会让人寒心么？”
　　姬纣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总会长本来就要死了。”
　　她漠然说道：“你真的以为，总会长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人心？”
　　这个女人走到寺庙外，眺望着无尽的云海，轻声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两种至高律法的规则了么？这个世界的人，巴不得她死呢。”
　　顾见临凝视着这个女人的背影，她雍容的盘发被风吹乱，衣摆也在风里猎猎作响，分明是如此纤细单薄的身躯，却如那尊通天的石碑般巍然不动。
　　总会长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人类历史上首屈一指的君王。
　　王是不需要被人理解的，只要承担起王的责任就好了。
　　宁可天下人负她，她也不负天下人。
　　“我不。”
　　顾见临摇了摇头，面无表情说道：“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幽荧集团盯着神墟那么多年，必然是因为赤之王留下来的计划。我要查清楚神墟里到底有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用那个东西，来给总会长续命。”
　　“当然，您也可以强行把我带走，就像上次把我困住那样。”
　　他认真说道：“如果总会长最后死了，那我会觉得是我的责任，这件事对而言将会是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屈辱，我还不如一枪崩了自己。”
　　姬纣转过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锐利如刀剑。
　　顾见临却毫不畏惧地跟她对视。
　　“我没想强行带你走，看把你给紧张的。”
　　姬纣没好气说道：“你不会还想召唤那个女人吧？”
　　顾见临无言以对，他刚才确实想过召唤坏女人。
　　没想跟总会长动手，起码开个门逃跑应该可以吧。
　　云雀毕竟拥有烛龙的力量，跑路是肯定能跑的。
　　“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虽然我师兄那个人极其的危险。”
　　姬纣冷哼一声：“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玩够了就快点回家。”
　　她微微摆手，天顶寺刮起了一阵风。
　　古老的寺庙顷刻间变的虚无缥缈，顾见临感觉到自己正在离开这个世界。
　　“前辈，多保重。”
　　他忽然说道：“我……不想你走，也不想总会长走。”
　　姬纣凝视着他的眼睛，平静问道：“总会长死了，对你也有好处。”
　　总会长不死，那么就没人能够问鼎烛照律法的至高境界。
　　顾见临摇了摇头：“那也不要。”
　　千丝万缕的暮光落下来，寺庙被映照成昏黄的颜色。
　　云雾深处的女人也染上了一抹暮色，冷硬的眼神也难得温和起来。
　　“哼。”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知道了。”
　　伴随着钟声的轰鸣，顾见临消失在了天顶寺的世界里。
　　姬纣默默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曾几何时也有人对她说过差不多的话，但事实证明不是每个人都是言出必践的，承诺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哄骗他人的工具，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只是她知道，刚才那个少年说的是真心话。
　　他只要说了，那就一定会那么做。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想她死。
　　“真是个傻小子啊。”
　　有人走山下走上来，感慨道：“烛照律法的至高境界，都不能让他动心。”
　　姬纣冷笑道：“幽荧律法的至高境界，对他而言也差不多。”
　　槐荫拄着登山杖，笑眯眯说道：“要论收徒弟的眼光，我可比您和老师强太多了。我不靠预言，早在十多年前就看中了这孩子。”
　　“如果不是他，您也不会跟我合作。”
　　他叹息道：“师弟怕是真的要复活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先来报复谁，我这一把老骨头还真经不起他折腾，毕竟我忙了二百年，他睡了二百年。”
　　姬纣冷哼一声，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缅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真怀念啊。”
　　槐荫话锋一转：“那个东西呢？”
　　姬纣淡淡说道：“喂那孩子吃下去了。”
　　槐荫感慨道：“那我就放心了。”
　　姬纣眯起眸子，冷笑道：“不仅如此，我还加了点料。”
　　槐荫一愣：“您给他下药了？”
　　姬纣转过身，淡漠说道：“我就知道他不会跟我回去，所以提前做了准备。既然要在黑暗世界里混，那就给我混出个名堂再说。赤复活以后，唯一能选的继承人就是那个姓苏的小姑娘，那么她必须成为他的女人。”
　　槐荫挑眉，瞪眼问道：“雷霆怎么办？”
　　“雷霆？”
　　姬纣脚步微顿：“不是已经煮成熟饭了么？”
　　槐荫震撼无语：“您这是逼良为娼啊。”
　　“让你小时候好好上学你不听，你的修辞该回炉重造了。”
　　姬纣淡淡说道：“在我们那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物种的延续需要繁衍。如果人类能够撑过末日，那么就需要一批新鲜血液来开启新的时代。以他的天赋而言，能够诞下的血脉一定是最好的，那就要多多益善。”
　　她摆了摆手，像是要终止这个无聊的话题：
　　“为了这个世界，他必须当个渣男。”
　　……
　　……
　　顾见临从天顶寺归来以后，一看时间才知道竟然只过去了十分钟不到。
　　看来半神的小世界，时间流速也跟外界不同。
　　茶几上的茶都还冒着热气。
　　姬前辈却不在了。
　　他吩咐管家拿来纸和笔，记录并整理了一下刚才的谈话，消化巨大的信息。
　　“第五位至尊，穷奇尊者，同属第三之力孕育出的至尊。”
　　“第六位至尊是麒麟尊者，这是本不应该诞生的一位古之至尊，悖论中的悖论。这位至尊为什么本不应该诞生，在祂孵化的过程里又发生了什么？包括我当初看到的那些吞噬了无数颗星球的雾气，又是什么东西？”
　　“传承途径是一个陷阱，人类因此获得了力量，却也变成了养分。”
　　“自古以来都有一个隐秘的存在默默吞噬着无数升华者的灵魂，如今祂已经快要吃饱了，也就意味着祂要挣脱祂的牢笼，降临这个世界。”
　　“五位古之至尊大概是想要阻止这个存在的……不，说阻止并不恰当，祂们更想做的很可能是取而代之，否则的话祂们又怎么会反目成仇。”
　　“最后是……赤之王！”
　　他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指间亮起千丝万缕的电光，烧灼成灰。
　　旋梯上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扑面而来一股清寒的体香。
　　月姬坐到他旁边，裹着浴巾的娇小身体陷进沙发里，一头白金的短发微湿。
　　“刚才有客人来？”
　　沐浴过后她冰雪般精致的容颜微微泛红，狐疑问道：“你在东京还有朋友？”
　　“不是朋友，是一个前辈。”
　　顾见临低声说道：“她对我很好，但是她快要死了。”
　　月姬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一眼就看出他眉眼里的凝重和急切。
　　顾见临一看就是那种心事很重的人，太多事都压在心里，很少会快乐。
　　“这次麒麟仙宫的神墟是一个机会，我想去那里碰一碰运气，想找到救她的办法，她是个很伟大的人，对我也很好，我不想她死。”
　　顾见临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认真说道：“我要做些准备。”
　　月姬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短发，凝视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
　　听他的语气就知道，那位前辈的年纪很大了。
　　肯定不是情敌。
　　“我帮你。”
　　月姬瞥了他一眼，有意无意说道：“你晋升六阶的资源和仪式我都帮你准备好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是时候教给你了。”
　　顾见临一愣：“什么？”
　　月姬抬起精致的下巴，说道：“烛龙禁咒。”
　　顾见临想起来了，当初他曾经以至尊的身份来召见这个愚蠢的女祀。
　　通过观摩烛龙的神话姿态，让她领悟了烛龙禁咒。
　　当初在蓬莱仙岛可是立了大功，否则她可能就要死了。
　　“你要怎么教我？”
　　顾见临一愣。
　　月姬凑到他的唇边，呵气如兰：“灵性交换啊。”
　　咚咚。
　　这个时候，顾见临的心跳忽然加速，少女的朱唇在他眼里愈发的诱人。


###第三百九十二章 月姬的秘密，云雀的交易
　　顾见临意识到胸腔里的心跳在加速，血液的流动似乎也在加快，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动了感情，少女诱人的樱唇近在咫尺，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事实上自从学会了侧写以后，他仔细观察过身边的很多人，无论男女老少或丑或美，在他眼里都一视同仁。有人说他就像是个得道高僧，其实这种说法也不为过，外表不过是虚伪的表象，百年以后不还是一堆枯骨。
　　偶尔遇到特别漂亮的，才会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当然也只是欣赏一下而已。
　　他不会让自己动心，感情只会让他变弱。
　　直到姬前辈的一句话，让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情感问题。
　　女孩子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她喜欢你，你又要让她等多久，等到四十岁么？
　　相比之下，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如果你一味的想复仇，就算最后成功了又怎么样。
　　倘若身边的人都不在了，结局又是否是你想要的呢。
　　他不确定。
　　他有点动摇了。
　　“你要不要帮我看看眼睛？”
　　月姬歪着头，指着自己清亮的美眸：“我感觉眼睛里好像有东西。”
　　顾见临刚刚凑过去，她就抬起头轻轻吻在他的嘴唇上。
　　少女的朱唇如樱花瓣般柔软，甚至有一丝丝的香甜。
　　尚未来得及品尝这种甜美，汹涌的灵性便涌入他的脑海。
　　他听到了雷鸣般的龙吟声。
　　世上罕有如此威严盛怒的龙吟声，像是时空都被撼动，疯狂的回溯。
　　不，被回溯的不是时空。
　　而是因果。
　　一切的因果。
　　通过被回溯的因果，暴雨般的记忆把他淹没，竟然全部都是他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们曾一起走过海潮起伏的沙滩，在学校的食堂里对坐着享用午餐，肩并肩坐在夕阳余晖笼罩的天台上，看着巨大的城市被暮光所笼罩。
　　自从父母离异以后，始终都有那么一个女孩陪着他。
　　若即若离，却从不现身。
　　很多时候都是远远地看他很久，转过身消失在人潮里。
　　时光再回溯，她孤身一人在黑暗世界里闯荡，躲避着来自家族的追杀。
　　经常遍体鳞伤，却一言不发地前行。
　　好在有个男人一直陪着她，教导她生存和战斗。
　　月姬睁大美眸，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因果被他看到了，本能想要逃开。
　　就像是个受惊的兔子。
　　只是她的腰肢却被一双手扶住。
　　他们不是没有接过吻。
　　上次接吻的时候，顾见临就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
　　任你貌美如花，我自巍然不动。
　　这一次却不一样，顾见临竟然抱住了她。
　　前所未有的惊喜和温暖裹住了她，那种惊讶的感觉像是看到了佛像开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终于分开。
　　月姬面无表情的整理着裹在身上的浴巾，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忽略脸颊上的一抹酡红的话。
　　顾见临也像是如梦初醒，感觉自己刚才好像着了魔一样。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轻声问道：“对了，你之前一直不想以真实身份出现在我的身边，是不是因为姜家的威胁，你不想重蹈你父亲的悲剧？”
　　月姬最开始甚至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一直像是影子似的若隐若现。
　　顾见临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却不知道她是谁。
　　直到西港的事件，她才被迫现身。
　　即便来到他的身边，她依旧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月姬低头把玩着浴巾的边角，算是默认。
　　良久以后，她平静回答道：“无论是我，还是我姐，我们都是姜家的血脉，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找上来的，哪怕姐姐有宗家的庇护，我有柳家的庇护，也无济于事。姜家是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古老家族，无所动摇的黑暗王座。”
　　“抛开诅咒的事情不谈，我也不知道我能陪你多久，我答应过老师要保护好你，可我确实没有能力对抗家族，我的时间并不多。”
　　她转过身，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道：“谁知道最后自己陷进去了，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在你面前暴露身份。”
　　“为什么？”
　　“我怕如果哪天我消失了，你会来找我。”
　　兄妹两个都不喜欢说心里话，难得说起这种问题也是尴尬。
　　顾见临在心里庆幸，幸好他发现的早。
　　月姬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这家伙的成长速度不仅快到让人感到惊悚，甚至还摇身一变成了司家的小少爷，一头扎进幽荧集团的内部，还跟黑暗世界真正的主人做起了交易。
　　现在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微湿的额发，无声地笑了笑：“你只是担心你陪不了我，却从来没有害怕过朱雀氏族的诅咒？”
　　月姬没有反抗，像是一只温顺的猫：“当然害怕。”
　　顾见临一愣。
　　月姬抬起头，美眸被午后的阳光照亮：“那是真正的古之至尊，谁不害怕呢？我觉得你也害怕，所以我才想跟你一起面对。”
　　因为她见过他在高架桥上绝望又无助的样子，所以她才下定决心陪在他的身边，她不是不知道朱雀氏族的恐怖，那种毁天灭地的余威在战斗结束以后依旧浓烈到让她窒息。然而她又有什么办法，那是她一手养大的男孩啊。
　　她不陪在他身边，还有谁愿意陪他呢。
　　她只是担心自己被家族所束缚，没办法继续陪他了而已。
　　顾见临难得感受到她的心意，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荡开了。
　　“你确定你不喜欢你的家族么？”
　　他认真问道。
　　月姬想都没想，嗯了一声。
　　顾见临微微颔首：“我接下来或许会做一件事，这件事结束以后你就再也不需要被家族所牵绊了。现在司家的地位，还有你得到的认可，多半只是一时的假象，想要真正的解决这个问题，还要从根源上入手。”
　　那个人就是姜纯阳。
　　月姬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
　　看起来前后没有区别。
　　顾见临却知道她的意思。
　　前者只是帮她解决的她所面临的困境。
　　你有很多种身份立场都可以做这种事。
　　比如兄长，比如朋友，比如战友。
　　后者是为了得到她。
　　只有一种身份能够做这种事。
　　那就是恋人。
　　“不管是为了什么，今天我都很开心。”
　　月姬捂着浴巾从沙发上起身，朱唇微翘：“我上去吹个头发。”
　　顾见临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她的心里好像有事。
　　……
　　……
　　啪的一声，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
　　月姬倚着房门无声滑落下去，捂着发烫的脸，脑子有点晕。
　　天大的好消息，石头好像终于开窍了，她一手养大的男孩终于学会了接吻，甚至还学着扶住她的腰，这种进步堪称神速，未来可期。
　　下一步是什么，她都不敢想。
　　哪怕只是分身，但感官却是共享的。
　　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纤长蜷曲的睫毛微颤，在脸颊投下一片阴影。
　　隐约有泪水划过，滴落在地板上。
　　她从桌上拿起一面梳妆镜，小心翼翼地扯下浴巾，露出圆润的香肩。
　　精致的锁骨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赤红色的印记。
　　那是朱雀氏族的印记。
　　自从蓬莱仙岛归来以后，她也一直在重复地做着一个梦。
　　无尽的暴雨，燃烧的高架桥，废墟里染血的男孩。
　　还有遮天蔽日的神明。
　　这是朱雀氏族的诅咒，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应验在她的身上，症状跟妈妈的情况一模一样，当初老师在死前的一段时间也有过类似的梦境。
　　她不知道为什么来的这么快，很显然诅咒的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这是她目前最大的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
　　一个字都没说。
　　……
　　……
　　顾见临拎着刀来到了庭院里的剑道场，阳光透过天窗在明亮如镜的地板上，明暗交割的界限上有人在发呆，她的目光像是海潮，漫过整个世界。
　　剑道场的门外是纷飞的樱花，云雀凝视着落樱缤纷，沉默不语。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我刚刚读取了你这段时间的记忆，我都知道了。”
　　墨染的长发在风里飘摇，她轻声说道：“我不是说你和你妹妹接吻的事。”
　　顾见临沉默不语，果然坏女人就是坏啊，这个时候还要阴阳怪气他。
　　当然她指的是，他查清楚的那些事。
　　有关于她的那些事。
　　虽然被读取记忆很尴尬，但他也已经习惯了。
　　也省得他再复述一遍。
　　“要不要交易？”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你帮我杀了姜纯阳。”
　　云雀默默的转过身来看他，绝色的容颜没有任何妆容点缀，却又有种惊心动魄的冷艳和高贵，血红的眼瞳里倒映着纷飞的樱花，妖娆里透着血腥。
　　“嗯？”
　　她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像是暗藏锋芒。
　　“我帮你恢复力量，杀了苍龙始祖。”
　　顾见临抬起古刀，默默地递向她。
　　云雀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从刀架上抽出一柄古刀，跟他轻轻一碰。


###第三百九十三章 圣骸！
　　万籁俱寂的夜晚，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驰骋在夜色里，穿过横跨大海的大桥，最终在东京湾的一座人工岛的停车上停靠下来。
　　顾见临从车窗外望去，这座岛上竟然是一座豪华的疗养院，姜家的黑衣保镖们围绕着庭院，每个人都架着一柄反器材狙击枪，红外线在夜色里扫荡。
　　“这是姜家的疗养院，据说这次的行动会有一位姜家的族老来带队，本来早就该进棺材的人，却被硬生生地请了出来。”月姬双手抱胸坐在他旁边，自从沙发上的激吻过后她又恢复了昔日冰山美少女的清冷，就好像没这事一样。
　　只是坐在一起的时候，凑得更近了，几乎贴在一起。
　　如今他们两个的关系变得更暧昧了。
　　跟之前有所不同，以前偶尔发生肢体接触的时候，他们会下意识地弹开。
　　现在肢体的触碰已经习以为常，她有时候还会靠在他肩膀上休息。
　　顾见临也不拒绝。
　　因为没办法，更不忍心拒绝。
　　况且在外面，他们本就是未婚夫妻，自然要亲密一点。
　　不得不说，姜家老鬼为了保命，也确实信守了承诺，在麒麟仙宫第二层的大门开启之前，提前派人去樱木庭院接了他们，来到这个隐秘的疗养院。
　　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按理来说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应该各派战力共同进入维度的大门，攻略队伍此刻大概已经在鲸海上等待集结了。
　　毕竟是大事，幽荧集团的六大家主都会到场，却偏偏没有他们。
　　“二位，请吧。”
　　司机下车，为他们打开了车门。
　　疗养院门口有一位穿着研究服的老人，微微鞠躬，嗓音沙哑：“欢迎来到我的研究所，姜老先生已经在这里等候二位多时了。”
　　顾见临推开车门，看到这个老人的第一眼，侧写出的结果就让人极度不适。
　　实验室，消毒水，手术刀，拘束带，哭泣的孩子，燃烧的大火。
　　他的心里顿时泛起一阵恶寒。
　　“怎么了？”
　　月姬狐疑问道。
　　“我叫亚伦·邓尼茨，你们可以叫我亚伦博士。时间紧迫，请跟我来。”亚伦博士微微欠身，转身带领他们走进疗养院里，挥手示意守卫们都让开。
　　亚伦博士！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亚伦博士，那本日记本的主人。
　　正是这个老人，痴迷于研究赤的尸体，最终揭开了幽荧律法的隐秘特性。
　　修行幽荧律法的人，也可以像古神族一样，死而复生！
　　顾见临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能感受到内心的最深处回荡的龙吟声，那是宛若雷鸣般的愤怒，汹涌的灵性涤荡翻涌，几乎要撑裂他的躯体。
　　那是云雀的杀意，想要不顾一切的杀死眼前这个老人。
　　“冷静一点，不要这个时候冲动，他只是一个学者，是实验的具体负责人。纵然这家伙该死，但你现在杀了他，除了泄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真正的幕后主使是那位苍龙始祖，我们还需要通过他，追溯那个神秘的计划。”
　　他在心里安抚说道：“姜纯阳也在这里，你现在的状态撑得住？”
　　半响，他感觉心里的龙吟声消弭，灵性的暴动归于平静了。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月姬抬起清亮的美眸，眼神愈发的狐疑起来：“你有事瞒我？”
　　顾见临心想女人的直觉真是敏锐。
　　尤其是在另一个女人的问题上，总能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种事情他又没法解释。
　　总不能说你亲我的时候我身体里有个女人在旁边看着吧。
　　“没什么，记得我跟你分享的情报，小心那个老家伙。”
　　顾见临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小心。
　　月姬想起那个所谓的博士对一些无辜孩子做的事情，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
　　他们跟着一起走进疗养院里，每一间病房都回荡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倒不是在做什么丧心病狂的实验，而是有很多人在接受临床治疗，白大褂的神官们推着医务车你来我往，眼神里吐露出疲惫和凝重，身上染着血腥味。
　　“不久之前姜家有不少的族人都被人重创。”
　　亚伦博士的嗓音宛若铁皮刮痧：“重症要用猛药医，听起来惨了一点。”
　　岂止是惨了一点。
　　顾见临聆听着混乱的生命韵律，就像是地狱里的回响。
　　病房里不时喷涌出鲜血，月姬灵巧的闪身，避免自己被喷溅一身。
　　缺胳膊的，断了腿的，胸腔被掏了大洞的，还有头差点被拧下来的。
　　病房里的鲜血如瀑布般流淌，要说这升华者也确实是皮实，一般人体内都没有那么多血，就算有流出这么多也早该死翘翘了。
　　顾见临这种沉默寡言的人都忍不住说道：“谁这么丧心病狂？”
　　月姬心说这种人的手段之残暴简直令人发指。
　　“青之王的学生，景辞。”
　　亚伦博士低声说道：“前段时间在新宿区围捕他师弟时发生的事，天知道这家伙怎么也在东京，到最后还是黄昏集体出动才没让他继续搞破坏，否则的话他怕是要把整个新宿区都给毁了才肯善罢甘休，的确是丧心病狂。”
　　顾见临不说话了。
　　月姬心说暴力才是真正的艺术，只是愚蠢的凡人不懂而已。
　　“昨夜新宿御苑还有入侵者，窃取了核心的机密。因此重要的财产都被转移到这里，只因为二位是姜老家主亲点的合伙人，才能来到这个地方。”
　　亚伦博士扶着眼镜，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他的笑比哭都难看，还有点渗人：“那个入侵者毫无疑问是大小姐，我们只能祈祷她的位阶恢复得慢一些，在她恢复过来把我们赶尽杀绝之前，窃取到那座神墟里的秘密。”
　　月姬闻言，默默地扭头，眼神凌厉如刀剑。
　　“昨天去新宿御苑的人，不是你么？”
　　她仅仅用了一个眼神，就表达出了内心的想法。
　　顾见临本能地心虚，装作茫然的样子，眼神瞥向前面的老人。
　　你的大小姐就在我身体里呢，要不要我把她放出来弄死你。
　　他难得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最近一直有造谣称，幽荧集团的大小姐始终跟以太协会的太子爷在一起。
　　都特么快传成现代版罗密欧和朱丽叶了。
　　他必须要澄清一点。
　　这不是造谣。
　　好吧，开个玩笑。
　　反正云雀神出鬼没，只要他打死不承认，别人也没有做证据。
　　月姬再怎么怀疑，只要没看到那个坏女人出现，也只能相信他。
　　“二位或许很好奇，我们为什么没有跟大部队汇合。”
　　亚伦博士竖起一根手指，流露出诡秘的笑容，笑声难听得像是乌鸦在尖叫：“因为真正的要抵达神墟的人是极少数，毕竟一起共享宝藏的人难道不是越少越好么？这一程或许还要死很多人，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享用权力。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不走东海上的维度通道，我们另有捷径。”
　　他叹了口气：“可惜通道还没完全准备好，多少还会冒一点风险。”
　　顾见临微微颔首。
　　如今看来黑暗世界真的是被吓到了，坏女人的威慑已经逼他们不得不搬家，甚至还要提前开启探索神墟的计划，生怕出现什么差池。
　　的确，这是争分夺秒的事情。
　　一旦云雀恢复实力，就会把他们连窝端了。
　　月姬脚步微顿，抬起清冷的眸子。
　　有人站在走廊的尽头，漠然地凝视着他们。
　　一袭白色的西装格外显眼。
　　姜楚歌。
　　姜楚歌始终把他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已经有过三番四次的针对，这次看到他们倒也没有表示出过多的敌意，毕竟是姜老家主特意吩咐过的。
　　“亚伦博士。”
　　姜楚歌站在病房门口，面无表情说道：“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亚伦博士嗯了一声，嘶哑吩咐道：“继续给她注射足量的安定剂，尽可能不要让她失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记得让人把生命药液的剂量提升十倍，她还需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的看护。这是特殊时期，她不能出意外。”
　　“明白了。”
　　姜楚歌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临走前，他投来冷漠的一瞥，眼神里隐有忌惮。
　　顾见临却皱眉，他不是炼药师，但也知道一些基础的药理知识。
　　生命药液这种东西一般是给垂危的病人使用的，一般也不是量越大越好。
　　贸然把剂量提升十倍，哪怕一时半会能救回来，也会折损寿命。
　　他平静问道：“什么人能让您如此重视，博士。”
　　月姬隐约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变。
　　“我的女儿。”
　　亚伦博士淡淡说道：“这是黑暗世界的重要财产，她天生就得了很罕见的超凡疾病，从小就只能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俗话说，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窗，就一定会打开另一扇门。上天剥夺了她的健康，却赋予了她强大的天赋。”
　　“我们用这个孩子来对抗太虚。”
　　他顿了顿：“一旦她出事，我们的网络就会被太虚攻破。”
　　顾见临听到了病房里的生命韵律。
　　就像是空洞里的滴水声，绝对的死寂里偶尔会响起那么微不足道的声响。
　　空寂得让人发毛。
　　可惜那间病房的门是紧闭的，只有路过的时候能够看到有瓷白的女孩躺在床上，身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线缆，还有一台电脑放在她的手边。
　　放在键盘上的双手是干枯的，不知在敲打着什么。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伍号！
　　可惜没来得及多看几眼，病房又被护士拉上了窗帘。
　　月姬给了他一个眼神，在他手心写道：“这老家伙的实际年龄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哪里来的生育功能生出这么小的女孩？哪怕真的是他的孩子，也绝对不是通过正常手段生出来的，不要信这家伙的鬼话。”
　　顾见临当然不相信，因为他觉得那个女孩就是影子部门的伍号。
　　“这个孩子会保护好我们的秘密，只可惜昨夜她莫名失控，病重得厉害。”
　　亚伦博士似乎不喜欢他们在这个话题上深究，带着他们走到最后一间病房的门口，微笑说道：“请进吧，姜老家主等你们很久了。”
　　随着病房的门大开，兄妹俩却微微一愣。
　　因为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并非是姜家的老鬼。
　　姜纯阳正坐在病床边削着苹果，披散着一头灰白的长发，看起来就像是孤魂野鬼一般，眼神里燃烧着幽幽的鬼火，如此的森然可怖。
　　看来幽荧之莲确实治愈了他。
　　但又没完全治愈。
　　虽然看起来不像昨夜那样随时都会暴起杀人，但也好不到哪去。
　　大概就是纯度百分之百的疯子和纯度百分之八十的疯子的区别。
　　“来了？”
　　他冷笑一声，指着病床上的老人：“这是我亲弟弟，也是你们想要的圣骸。”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太华的威慑！
　　这间疗养院的后院面朝海湾，今夜的海潮罕见的汹涌，潮水拍打在礁石上的轰鸣声像是巨雷，海面上屹立着九根巨大的青铜柱，依次亮起灼热的红光。
　　轮椅上的老人念诵着古老的咒语，苍白的长发在风里飘摇，苍老的躯体已经彻底干瘪枯萎，就像是从地狱里归来的厉鬼，仿佛随时都会湮灭在巨雷般的潮声里，只见他割开自己的手腕，熔岩般的血液喷涌出来，染红漆黑的大海。
　　他手舞足蹈，高呼着古老的语言，滑稽又诡异。
　　活像一个疯子。
　　海潮像是沸腾起来，浮现出赤红的颜色，像是一尊麒麟的图腾！
　　时空隐约的颤动起来，海面上像是在凝聚着某种巨大的阴影。
　　“真疯狂。”
　　顾见临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金黄的酒液在海风里荡漾。
　　他不喝酒，只是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半个小时前他看着眼前那个老人从病床上起来，拆掉插满全身的线缆，注射大量的生命药剂，如此短暂的过程就释放出恐怖的古神之息，甚至连医护人员都当场畸变，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换了足足四个医务组。
　　最后还是姜纯阳亲自出手，才把他给镇压下来。
　　“幽荧律法修行到最后，会是这种结果么？”
　　他轻声说道：“应该是出了岔子吧？”
　　月姬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微微蹙眉。
　　她早就告诫过他，让他一定要少说话，少说少错。
　　尤其是面对她这个所谓的外祖父的时候，那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升华者。
　　甚至连总会长的辈分都不如他。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
　　姜纯阳拎起酒瓶倒酒，淡淡道：“我弟弟当年也是人类世界的支柱之一，为数不多的九阶太一神。二百年前，他自以为修行了幽荧律法就能天下无敌，古神之乱事件爆发以后，他想要以进化者为根基，打造新的秩序。”
　　“当年他是何等的威风凛凛，率领他创造的进化者发起了一场变革，甚至冲进魔都的中央灵枢院，想要封印天人之楔。呵，那个时候，我师弟刚死。”
　　他嘶哑说道：“哦，我师弟就是太清。”
　　顾见临心说你师妹就是太华吧，这个老家伙的辈分确实高到吓人。
　　“看来他没有成功。”
　　他评价道：“否则现在坐镇魔都的人，应该就是您了。”
　　姜纯阳也颔首，回想着记忆深处的往事，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弟弟冲进中央灵柩院以后大杀特杀，直到遇到了我师妹。”
　　“然后呢？”
　　“然后他就在病床上躺了二百年。”
　　“……”
　　“太清那个时代最耀眼的领袖，太华一直都在幕后辅佐他，出现在正面战场的时候也是作为统帅，她是号令天下的女君，却很少亲自出手。我们谁都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藏得最深的人是她，真正的至强者，也是她。”
　　姜纯阳感慨道：“太清能娶到如此了不起的女人，真让人嫉妒啊。如果不是太华的存在，秩序早在二百年前就已经崩溃了，青和赤也早已经得手。”
　　顾见临沉吟片刻，抬起眼睛，问道：“那么当年您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我？”
　　姜纯阳诡异一笑：“你看我像白痴么？”
　　顾见临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只能摇头。
　　“我又不是白痴，我当然要跑了。”
　　姜纯阳抬手指着岸边疯癫的老人，冷笑道：“我要是不跑，现在在那跳大神的就特么是我了！那个女人就是个变态，人类是无法跟她抗衡的，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跟她硬碰硬。她的对手，是古老的古神们，绝非我们这种人。”
　　月姬：“……”
　　顾见临无言以对，甚至觉得他好有道理啊。
　　按理来说至强者们都是有包袱的，哪怕真的打不过谁，也不会如此坦然。
　　这个老家伙却相当坦诚，丝毫不觉得丢人。
　　“总之，古神之乱一战过后，我弟弟就彻底疯了。”
　　姜纯阳说道：“因此才要他来打开维度的大门，这是属于我们的VIP通道。强行打开维度的大门是要命的事，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你想的要多的多。等到他死后，用他提炼出的圣骸，可以让你们掌握原始回归。”
　　分明是自己的亲弟弟，说话的语气却像是一件已经用废的工具。
　　不带任何感情。
　　“这也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
　　他的眼神阴冷，却又闪烁着隐约的贪婪：“毕竟你确实救了我的命。”
　　这是顾见临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姜家老鬼的人格画像他已经逐步完善，最明显的性格特征就是贪生怕死，只要你能让他活下去，他可以容忍很多事。
　　“这是第二个疗程的配方。”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字条，沿着桌面滑过去，平静道：“炼金矩阵做了一些更改，您的炼金术师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来钻研。炼药师必须是圣域级以上，否则他们的精神无法抵抗幽荧之莲所带来的侵蚀。”
　　姜纯阳二话不说抓起这张字条，反手藏了起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您的精神意志不能垮。”
　　顾见临像是个医生似的叮嘱道：“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绝大多数的癌症患者在得知自己患病以后，心理状态都会一落千丈。越是这样就越不利于治疗，一旦一个人的精气神垮掉，那么再好的医疗，也都没用了。”
　　他不着痕迹地戳了一下身边那少女的细腰。
　　月姬即便很不情愿，却也还是乖巧说道：“外祖父要保持好心态。”
　　姜纯阳转头凝视着这对年轻人，眼神像是飘忽的鬼火，愤怒地咒骂道：“你们说什么屁话，我每天都会受到无数幻境的折磨，每一个幻境里都有那个该死的女人用天人的力量来折磨我，要不要换你们来试试？”
　　“哪怕在梦里，挨上她一拳，醒来的时候头都是个歪的。”
　　他嗤笑道：“谁敢说遇到太华还能保持好心态？我第一个撕烂他的嘴！”
　　这个老人明显被诅咒的折磨的不正常，神智出现了问题。
　　“不过也好，她快死了。”
　　他舔着嘴唇：“我也终于快要熬出头了。”
　　轰隆一声巨响。
　　东京湾的上空被阴云遮蔽，灯火通明的城市似乎变得黯淡起来。
　　轮椅上的老人像是傀儡般舞动，呼风唤雨。
　　九根巨大的石柱轰然震动，隐藏在海底深处的炼金矩阵被启动了！
　　狂风骤起，撼动着疗养院里的老树，破碎的树叶在风里翻飞。
　　月姬下意识地抬起头，巨大的阴影映在她的猫脸面具上。
　　麒麟仙宫的维度要打开了！
　　顾见临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那是麒麟之楔的颤动声！
　　按照幽荧集团的方法，他们真的单独开辟了一个维度的入口。
　　完全避开了以太协会的人！
　　“维度阈值波动范围在1235％到1984％之间，足够容纳七个灵性单位进入，时空隧道稳定的时间在354小时以内，安全系数为94％。”
　　疗养院里响起了稚嫩又淡漠的声音，似乎是一个小女孩在说话。
　　顾见临本能地想起了那个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女孩。
　　这个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伍号。
　　姜纯阳仰头饮尽了杯中的残酒，抬手抵在自己的胸口。
　　他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体内的灵性疯狂蒸发，宛若鬼神般骇人的可怖气息逐渐衰退。
　　顾见临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他的超凡形象从遮天蔽日的魔神坍缩，最终衰弱成了一尊屹立在海天之上的巨人，气势依旧阴冷狂暴，却变弱了不止一倍。
　　月姬本能地蹙眉，因为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七个灵性单位的意思就是足以容纳圣域级升华者进入，而姜家老鬼恰好把自己压制到了这个位阶！
　　姜纯阳封印了自己的实力！
　　“姜老先生。”
　　亚伦博士急匆匆地走过来，低声说道：“一切准备就绪，那个孩子会随时监控炼金矩阵，防止它出现不稳定的情况，我已经给她注射了十倍的药剂。”
　　“那个孩子能撑住么？”
　　姜纯阳淡淡说道：“撑不住也要硬撑，药剂的量提高到二十倍，哪怕把她给用废，也要保证炼金矩阵的稳定。一旦厌离复活，就能制造第二个深空。届时我们也就不需要这个孩子的运算力了，我们将拥有第二台超量子计算机。”
　　顾见临闻言，放在膝盖上的右手触电般的一弹。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伍号，那么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垂危的边缘。
　　这群家伙简直丧心病狂。
　　这个时候，月姬却戳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回头看。
　　只见姜家的族人们披着白色的衣袍从庭院里走过来，十二个人抬着一座缠绕着黑色铁链的青铜棺椁，棺盖上遍布诡异的符咒，像是魔鬼的鬼画符。
　　姜楚歌背着剑匣走在最前面，神情冷峻漠然。
　　月姬望向这尊棺椁的时候，像是受惊的猫一样吓了一跳。
　　这就是顾见临提到过的，封印着赤之王的棺材。
　　当初在旧宅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敢多看一眼。
　　“别紧张。”
　　顾见临拍了拍她的肩膀，仔细聆听着棺材里的生命韵律。
　　可惜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经历过旧宅的诡异事件以后，他对那位即将死而复生的王忌惮至极，再次见到的时候都是强行保持着冷静，否则一定会做出应激反应。
　　“别怕，我们对这具尸体做了充分的封印，他不会出来的。”
　　姜纯阳起身，在侍者的服侍下换上厚重的冲锋衣，如此沉重的衣服像是要把他苍老佝偻的躯体给压垮，他甚至戴上了帽子和护目镜，一身的探险装备。
　　顾见临看到这一幕，自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月姬眼神里闪过一丝浓郁的忌惮，似乎没想到老家伙会玩这么一出。
　　“没错，这次带队的人就是我。”
　　姜纯阳缓步来到海岸边，汹涌的海潮拍打着礁石，触目所及之处的海潮都是一片赤红，唯有轮椅上的老人在手舞足蹈，仿佛在高唱着圣歌。
　　“停下，我亲爱的弟弟。”
　　他嘶哑说道：“你还有为数不多的时间，可要好好保护你的兄长，毕竟这是你愚蠢又卑微的生命里的最后价值，对不对？”
　　轮椅上的老人仿佛听到了魔鬼的低语，终于收敛跳大神般的疯癫和诡异，苍老又木然的脸上浮现出呆滞的神情，提线木偶般地点头。
　　“原来单独开辟一个通道，是为了让您也进入古神界么？”
　　顾见临放下酒杯，眺望着盘踞在阴云里的黑影。
　　那是宛若麒麟般的巨大岛屿，即将遮蔽他的眼瞳。
　　月姬心里那种不详的预感越发的浓烈，直到听到了老人的下一句话。
　　“倒也不完全是。”
　　姜纯阳回归头来，露出一抹渗人的笑容：“麒麟仙宫第二层的神墟里蕴藏着生死的奥秘，甚至还有古神族的终极隐秘，我们怎么能允许外人来分一杯羹呢？以太协会的那群蠢货是必须要死的，我们又怎么会跟死人同行？”
　　他舔着嘴唇，笑道：“那是通往地狱的路啊。”
　　轰隆一声，雷声响起。
　　黑影遮蔽了人工岛，像是把岛上的人们尽数吞噬。
　　闲杂人等早已离场，百位姜家的族人们簇拥着老人。
　　顾见临敏锐地发现，自己的四面八方都被锁定，来自姜家族人的锐利视线像是绳索一样环绕着他，严密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刀剑的颤鸣声极其细微，那是有人随时准备拔刀。
　　还有枪械碰撞的声音，有人在暗中摩擦着手枪的扳机。
　　月姬沉默地环顾四周。
　　靠近他们的人都是斩鬼。
　　而在外围的则是霸王们。
　　显然姜家老鬼是不信任他们的。
　　哪怕是合作，也要把他们给牢牢地控制住。
　　“走吧。”
　　姜纯阳嘶哑笑道：“别让我的儿子等急了。”
　　轰隆一声。
　　雷声淹没了一切。
　　庭院里的人们如同水中倒影一般扭曲，消失在了现实世界里。
　　直到良久以后，寂静的疗养院里响起了少女稚嫩又平静的声音。
　　“确认零号的本体已经进入古神界，具体降临点无法确认。”
　　有人轻声说道：“查询分身状态。”
　　通讯频道里响起另一个声音：“分身准备就绪，预计降临地点为葬龙谷。”
　　“任务开始。”


###第三百九十五章 幽荧集团的反水，麒麟和雷霆的重逢
　　烈日当空，荒芜的沙漠被风沙所掩埋，风声像是亡灵的呜咽。
　　唐绫扶住遮阳帽的边缘，帽檐阴影下的俏脸素净无暇，她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戴上墨镜，把围巾拉上来遮住半边脸，防止风沙进入口鼻。
　　这是麒麟仙宫第二层的荒漠，开荒队早就提醒过此地的环境相当恶劣，昼夜温差足足有三十到六十摄氏度，白天的太阳能烤得你脱水，而夜晚则足以把你冻到失温，全天候不时就会刮起沙尘暴，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震感。
　　根据暗网上开荒回来的网友声称，就像是我爱罗释放了沙漠大葬。
　　她背着巨大的吉他箱走过碎石铺就的长街，街上荒凉却又不失人气，运送物资的车队你来我往，临时架起的军用棚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古物。
　　斑驳的墙壁上贴着探险队招聘的广告，还有商贩在贩卖情报。
　　古老的殿堂地下甚至传来隐约的欢呼声，还有劲爆的音乐在回荡。
　　偶尔还有满脸纹身的黑人团队从街边走过，用一种森冷的目光盯着她，大概是考察她是否为一头肥羊，犹豫着要不要对她下手。
　　按照古老的传统，人们往往会挑选一处相对而言较为安全的地方建立聚集地，好让全世界的升华者们有个落脚的地方，还能用来交易资源和情报。
　　必要的时候，也能用来应对古神的复苏。
　　在这里你能够看到世界各地人，也能感受到世界各地的文化风情。
　　这次率先发现栖息地的是埃及人，他们在善于在沙漠地形生存，最终在荒漠里到找了一处古老的城市遗址，在废墟上点燃了人类的文明之火。
　　而这座小镇被命名为萨多镇。
　　“你来晚了。”
　　无线耳机里响起生硬的嗓音。
　　隐约有剑锋的震颤声响起，古旧的巷子里喷溅出一蓬鲜血，刚才的那个团伙已经被人悄无声息的斩首，尸体落在地上撞出沉闷的声响。
　　唐绫的余光瞥见一个低调的侧影站在巷子里，他的铁剑滴落着鲜血。
　　“你可以不用杀死他们。”
　　她淡漠说道：“这群人对我没有威胁。”
　　“判断这群人是否存在威胁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安全，如果不是为了低调行事，我情愿把这个镇上全部清除。”莱茵在通讯频道里回应道，自始至终这位副会长的作风都是如此的残酷生硬。
　　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也能牺牲很多无辜的人。
　　倘若抹掉这个根据地的升华者就能够确保安全，他甚至不会犹豫哪怕一秒。
　　“随你。”
　　唐绫素来不喜欢这种赶尽杀绝的作风，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我会亲自保护你，是因为你是秩序世界的未来，并不是因为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哪怕你不喜欢我，甚至没把我当成你哥哥，但该做的还是要做。毕竟，这是这个世界欠你的。”莱茵在通讯频道里说道。
　　莱茵所在的派系，主导着跟骊山天衍阁的合作，因此自然也知道移花接木计划的全过程，这个孤僻冷漠的女孩究竟吃了苦，他一清二楚。
　　“幽荧集团的人显然是在搞鬼，队伍里的那个月姬是假冒的，真身根本就不在这里，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大概也是个冒牌货。凛冬会盯好幽冥，但难保不会出现别的什么岔子。一旦有超级战力出现，我会亲自出手应对，你自己小心。”
　　莱茵切断通讯前，说道：“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探索神墟，寻找能够给总会长续命的方法，不达成这个目的决不罢休，为此可以牺牲很多人。”
　　这是以太协会的战略，他们一次性出动了两位副会长。
　　凛冬和幽冥互相制衡。
　　莱茵则在暗处见机行事。
　　依旧是惯例的双重保险，应急预案做的很充分。
　　唐绫穿过喧闹的长街，来到小镇外的祭祀场，这里是显然是古神族的文明遗址，巨大的残破雕塑下聚集着探险队的成员，他们都选择了低调行事。
　　由于第二层尽是未知的凶险，因此没人会采取大张旗鼓的行事方式。反而是越低调越好，因为这里的危险已经不是靠海量的资源和人力就能够摆平的了，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就是集体送人头，来的人太多更得不偿失。
　　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经过商议以后一致决定伪装成一支探险队。
　　这座祭坛的中央摆着一具黑色的棺材，棺椁里躺着浑身被铁链束缚的年轻人，他的肤色宛若石灰般森白可怖，贴满用于压制灵性的束缚。
　　姜子夜笑眯眯地望着棺材里的人，介绍道：“这个人叫做姜旭，理论上应该是我的堂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隐修会的高级干部。说来可笑，我还以为他在国外执行任务呢，结果摇身一变就变成了所谓的巴尔。”
　　他扭头笑道：“对不对啊，行夜兄？”
　　假冒的司行夜戴着黄金面具一言不发，因为这个人本就是姜家随便从家族里找出来的一个斩鬼途径代替的，为了不暴露出破绽始终一言不发。
　　同理，月姬也是由姜家族人代替的，而且过程相当麻烦。
　　因为真正的月姬身材很好，哪怕身高确实有所局限，却有种纤细窈窕的美感，那种天生的骨肉匀称感是很难后天锻炼出来的，因此会还用了不少药物。
　　“隐修会的成员么？”
　　梦魇望着棺材里的人，感觉有点头皮发麻，他也是经历过归葬之森行动的人，天知道自己身边的战友有多少人被策反了，那种被背叛的体验很不好受。
　　“虽然很不情愿，但我也只能试试了，通往葬龙谷的那条路始终笼罩着沙尘暴，十有八九有一尊古老的祖在里面复苏，即便是超维级的升华者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进去也是送死，我们只能选择避开，绕道而行。”
　　他伸出手抵住棺中人的额头，指尖释放出幽暗的光芒，口中念念有词：“一旦占卜到有用的线索，我会立刻通知各位。”
　　曙光就这么守在他身边，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轰隆一声，姬小钰扛起一尊破旧的王座，满脸凶狠的表情。
　　她这是在模仿椅子杀人魔的杀人方式，自从晋升五阶以后她掌握了新的禁咒，在力量方面更上一层楼，几乎是同阶的三倍之多。
　　前两天她刚来瀛洲的时候还遇到了癖好是小女孩的痴汉，结果被她一锤的脑浆子都迸出来了，还把机场工作人员吓得七窍流血。
　　幽荧集团和以太协会的合作，双方谁也不信任谁。
　　目前有一个小组被派遣出去探路，可惜迷失在了无垠的荒漠里。
　　双方虎视眈眈，隐约有火药味弥漫，敌对的气氛压抑又浓郁。
　　“以我为中心，七点钟方向。”
　　半响，一个声音打破了平静。
　　“出发！”
　　曙光挥手示意队友们跟上，低声说道：“但愿陆姐他们没事。”
　　姜子夜笑容满面，带着黄昏候选们跟了过去：“注意牵好骆驼，这可是非常珍贵的财产，一旦没了这些骆驼，我们就是断了腿的瘸子。”
　　因为沙漠里没有办法行车，因此骆驼就成了最宝贵的交通工具，用来储存他们所有的物资，尤其是淡水资源和珍贵的秘药。
　　唐绫远远地跟在队伍的后面，因为她的身份地位确实特殊，因此也没有人来跟她搭讪，鉴于她的强大也不会有人认为她会出问题，因此也放任她自由行事。
　　这次欧米伽序列的领队是曙光，黄昏序列的领队是姜子夜。
　　年轻人们当然不是重点。
　　真正在明面上负责压轴戏是两位半神级，也就是凛冬和幽冥。
　　哪怕因为维度限制需要把自己压制在七阶的实力，也是绝对的至强者。
　　“姨母大人的身体怎么样？”
　　有人轻声说道。
　　幽冥站在残破的宫殿穹顶，俯瞰着黄沙呼啸的城市，嘴里叼着一根烟。
　　“你还会在意她的身体健康？”
　　凛冬也点燃了一根烟，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淡漠说道：“你是在惦记着她什么时候走么？还是觉得她在临走之前，会把你这个叛徒给一起带走？”
　　幽冥无声地笑了笑，一头黑发在风里飘摇，笑容颇为邪异：“咱们之间就不用玩这一套了吧？说起来你还算是我的后辈，我也在你这个位置上待过几年。你是天人，烛照律法的特性你应该清楚，姨母大人不死，你们怎么出头？”
　　我国历史上有人曾说过一句话，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
　　远在大洋彼岸的岛国有一位王子就不服了，声称还有七十年的太子呢。
　　以秩序世界的情况来看，总会长一天不死，下一代天人就不可能问鼎。
　　问题是她已经太老了，老到已经不能随意出手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死呢。
　　凛冬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根本就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动摇。
　　“我猜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那些古老的世家们，包括黄金和白银两位天灾，甚至骊山天衍阁里应该都会有不同的声音。尤其是对于你们两位副会长而言，你们背后的古老支持者，真的就没有想法么？”
　　幽冥摘掉嘴角的烟，随手丢在风里：“不如，我帮你一把？”
　　凛冬眯起眼睛，眼瞳里闪过呼啸的风雪：“你想做什么？”
　　……
　　……
　　荒漠的土丘上一头巨大的尸体轰然倒塌，流淌出的鲜血腐蚀着沙尘，像是烧灼的熔岩般散发出焦灼的气息，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陆箐箐跪坐在地上，双枪冒着浓郁的硝烟，她的身边到处都是燃烧的鲜血，这次她面对的敌人是一头畸变的古神种，像是史前的巨型鳄鱼，还能爆卵。
　　幽荧集团的黄昏候选们分解了这头古神种的尸体，防止它体内再有卵孵化出来，他们倒是没有在战斗中搞小动作，毕竟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喂，这里！”
　　一位幽荧集团的灵媒招手，他看到了沙尘里走来的探险队。
　　梦公掐指一算就知道队友来了，兴奋地招着手：“我们找到了通往葬龙谷的另一条路，这里到处都是畸变的古神种，它们感染了龙的特征！”
　　骆驼们顶着风沙前进，这些拥有灵性的超凡生物忽然不安地踏着蹄子，发出哼哧的鼻息，证明它们此刻格外的惊恐，似乎感受到了不安的气息。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在风里响起。
　　梦魇七窍流血，发出惊惧的尖叫声。
　　他的右手被人抓住，只是轻轻的一用力，腕骨就被捏断。
　　“不好，敌袭！”
　　曙光拉着他向后撤，一手按在他的胸口，注入圣光的力量。
　　这是始料未及的变化，姬小钰却因为始终保持着警惕从而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她双手举起巨大的王座，怒吼着砸向那具黑色的棺椁！
　　轰的一声，这尊沉重的王座被无数道刀光斩碎。
　　棺中人轻而易举的挣脱束缚着他的锁链，封印灵性的符纸也被狂风吹散，他的手里盘踞着风沙，俨然凝聚成一柄金黄色的流沙古刀！
　　祂睁开眼睛，瞳孔深处赫然是猩红的竖瞳！
　　欧米伽们立刻反应过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隐修会成员。
　　而是一尊伪祖！
　　“伪祖，大家小心！”
　　呼叫的声音被恐怖的龙吟声所压过。
　　“尊贵的龙侍大人，尽情的享受杀戮吧。”
　　姜子夜笑眯眯地弯腰行礼，这位苏醒的伪祖俨然是来自不周山的第七祖！
　　伴随着雷鸣般的龙吟，第七祖随手斩出一道森冷的刀光，沙漠里的尘埃如海潮般席卷开来，顷刻间吞没了欧米伽序列的成员们。
　　不仅如此，荒漠上轰然颤动起来，顷刻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流沙漩涡，仿佛深渊里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把他们尽数吞噬进去！
　　这能为祂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祂转过身，俊美的容颜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远处呼啸的风沙里，唐绫顿住了脚步，隔着一公里的距离凝视着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得到的指令是不计一切代价杀死你。”
　　第七祖嘶哑说道：“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特殊之处？”
　　姜子夜微笑着招手，黄昏候选们簇拥在他的背后，他们纷纷施展了自己的进化姿态，阳光下的影子仿佛扭曲起来，生长出尖锐的龙角。
　　一双双森冷的竖瞳仿佛在黑夜里燃烧。
　　“一对十二？”
　　唐绫默默地卸下吉他箱，思考着接下来要面对多少敌人。
　　不，最强的是那个伪祖，剩下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那是个圣域级，位阶在第七阶段，大概是来自不周山。
　　黄沙漫天，杀机渐浓。
　　唐绫沉默地从吉他箱里取出極雷大剑，刚一抬头便看到一线森冷的血光闪过，凄厉的破空声扑面而来，凌厉的劲风像是刀锋般，仿佛能够割伤她的脸颊。
　　第七祖已经欺身而至，笑容森然至极。
　　杀机转瞬即逝，他积蓄的刀势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嗯，就在少女的背后。
　　……
　　……
　　烈日落下的阳光里隐约有人顶着风沙前行。
　　这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是独自一人在荒漠里穿行，竟然没带任何的队友，要知道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一旦被孤立，将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意味着你得不到任何帮助，也会感受到被世界遗弃的孤独。
　　他不仅没有带队友，甚至连物资都不带。
　　这种行为无疑是自杀，在荒漠里大概活不到两天。
　　当然，原因是因为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而是麒麟禁咒凝聚出来的分身。
　　“我明明已经把情报传递给你们了，为什么没有通知欧米伽们？”
　　顾见临拎着血红的鬼刀，顶着呼啸的风沙前行，平静说道：“以他们的素质，不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算计，故意的么？”
　　耳机里传来稚嫩又冷漠的嗓音：“这就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了。”
　　顾见临在任务开始之前，就已经用麒麟禁咒再次凝聚出分身，然后混入了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队伍里，当了一回尾行痴汉。
　　本体传来的消息，他自然也会回馈给自己的队友。
　　可惜意外还是发生了。
　　好吧，与其说意外，倒不如说意料之中的变数。
　　任谁都知道，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不可能真的合作。
　　只是没想翻脸来的这么快。
　　“好吧，我会出手解决这个问题。”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说起来，你是怎么出现在古神界的？”
　　伍号平静说道：“现在跟你对话的不是我的本体，而是我创造的虚拟人格。我把人格植入在了一个人的手机上，只要他连接萨多镇的网络，那么我就能接管整个小镇的网络系统。当然，太虚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但她是我的伙伴。”
　　顾见临若有所思，轻声问道：“你的本体还好么？”
　　伍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这次的行动一切顺利，我会把你从那个疗养院里救出来的。”
　　顾见临深呼吸，他听到了宛若雷鸣般响彻的龙吟。
　　“不要说大话，那可是第七祖，前不久你的分身还被祂给击溃过。”
　　伍号冷静说道：“祂的战力非常强大。”
　　顾见临摇头说道：“这次的情况不同，第一这是在古神界，我也可以施展全力。第二，这次我还有我的战友。第三……我还有一位新的帮手。”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又一个吻
　　漫天的狂沙里，第七祖的刀势如同划破天穹的惊雷，一刀斩出的时候连风沙都被破开，喷薄而出的刀气就像是纵贯天地的龙，伴随着惊天的龙吟声。
　　可惜如此凌厉的刀势却有所停顿，就像是瀑布流水出现了哪怕一瞬间的停滞，也足够让人在这个短暂的间隙里毫发无伤的钻过去。
　　唐绫敏锐地侧身闪开，刀气贴着她的额发呼啸而过，割断了一根碎发。
　　她双手撑着極雷大剑，墨镜和围巾被风吹走，素白的脸毫无表情。
　　“哪怕我的刀势停滞，按理来说你也应该死了，看来真如他们所说，白泽氏族真的创造出了祂们所期待的怪物，那个人就是你吧？”第七祖眼神阴冷，视线锁定的却是少女背后的风沙，不知为何竟然让祂感觉到了警惕。
　　“你是秩序的接班人？”
　　祂具有高等智慧的古神族，更是一位古老的祖，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轮回，什么毁天灭地的大场面都见识过，此刻却变得谨慎起来。
　　因为祂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一个前所未见的生命。
　　不仅如此，祂能够感受到风沙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如果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唐绫随手挥剑荡开风沙，冷漠回应道。
　　“太华是你的师长吧，三百年前我曾经在不周山见过那个小姑娘，她年轻的时候跟你有点像，但似乎还不如你强大，差点死在我们的手上。”这是第七祖的攻心术，作为来自宇宙深空的高等文明，尤其是在地球上生活了漫长的岁月，祂娴熟的掌握了把控人心的技巧，祂的语言极具煽动力，甚至能够蛊惑人心。
　　历史上祂甚至扮演过很多的角色，在世界各地煽动战争，收割生命。
　　古神族对于人类是有天生的威慑的。
　　这种威慑并不仅仅是战力，更多那种历史的压迫感。
　　因为你面对的敌人，已经不知道存活了多么漫长的岁月，甚至连你所敬仰的祖辈都曾败他的手下，那种强烈的心理落差就会产生空虚。
　　第七祖为了击倒敌人祂会利用各种手段，这也是古神族最危险的特征。
　　可惜唐绫并非是那种会恐惧的人，她的背包里突然探出一只鹦鹉的头，叫嚣道：“你叫什么叫，你有本事把这句话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
　　自从永生之海归来以后，她就把这只烦人的鹦鹉带在身边。
　　那个时候她以为他死了，收留这只没人要的鹦鹉，也算是留个念想。
　　嘲讽再次生效。
　　因为第七祖微微歪头，赤红的竖瞳里翻涌着浓郁的血腥气。
　　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凝视。
　　“总会长说过，失败并不可怕，只要能赢回来就可以了。”
　　唐绫抬起凛然的眸子，冷冷说道：“你是来自不周山的龙侍，那么你侍奉的人就是苍龙始祖。当年针对天衍阁的袭击，就是你们一手策划的。”
　　第七祖宛若玉石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回应道：“如果不是我们策划了那场袭击，恐怕还轮不到你这样的生命诞生，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姜子夜抬手示意，黄昏候选们隐藏在呼啸的风沙里，只有一双双森冷的眼瞳燃烧起来，他们聚集在一起嘶吼，释放着恐怖的能量，就像是群魔乱舞。
　　“抱歉，虽然很想看着我表妹跟你打起来，但我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杀掉你，祖父大人不允许有人觊觎神墟里的秘密，尤其你的身份过于敏感。”
　　一声令下，杀机一触即发。
　　霸王们率先开火，轰鸣的枪声响起，狂暴的扫射像是狂风暴雨，轰击在粗粝狂放的剑身上，迸溅出密集的火花，却无法伤到少女丝毫。
　　唐绫以剑为盾，千丝万缕的电光弥漫开来，围绕着她凝聚成炽热的电磁领域，她站在炽烈的电光里，沙尘都被磁化，漂浮在她的身边。
　　子弹更无法靠近她，哪怕是施加了灭亡之矢。
　　她的呼吸变奏，无距之境的领域轰然扩张，宛若一道在风中消逝的残影般融入风沙里，極雷大剑迸发出炽烈的雷光，那是赤红色的闪电！
　　不经意间，少女已经施展进化姿态，一头红发飘摇如火焰，头顶生出雪白的犄角，如同雪林里的麋鹿般优雅尊贵，深红色的眸子里满是冷漠。
　　她的背后甚至还生出虚幻的羽翼，鼓荡着汹涌的狂风。
　　霸王途径们疯狂宣泄着火力，却顶不住少女孤绝的冲杀，只见她宛若一线炽烈的闪电般奔袭而来，缠绕着雷光的铁剑斩落，就像是天罚般可怖。
　　虚狗炮还在凝聚，一道炽烈的剑光横扫而来，把他们拦腰切断！
　　天师们汇聚着狂暴的元素乱流，却被从天而降的闪电所击溃，恐怖的爆炸淹没了他们，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竟然连风沙都被扰乱。
　　绝对的实力面前，人数差已经没有了优势。
　　宛若瀑布般喷涌的鲜血里，唐绫贪婪地吞噬着古神之息，她的敌人们都被强行剥夺了进化姿态，因此才会如此轻易的落败。
　　宛若幽魂哀哭刀鸣声骤然响起。
　　唐绫浑身的灵性变得紊乱起来，仿佛灵魂都在颤动。
　　缠绕着她的雷光都闪灭不定。
　　关键时刻，姜子夜如鬼魅般突进而来，刀锋轻而易举的撕裂风沙，他的斩击就像是秋天里翻飞的落叶，有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美感，时空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哪怕施展无距之境，唐绫依旧无法跟上如此迅捷的神速，她只能强行忍着紊乱的灵性后退，闪避着神出鬼没的刀锋，甚至左肩都被切出一道血痕。
　　“别挣扎了，死在这里吧。”
　　姜子夜高速闪动，狂风暴雨般的斩击让她节节败退，已经在沿途所经的虚空留下无数道凄厉的裂隙，深邃的间隙里透露出宇宙的原暗。
　　“等到那个伟大的存在苏醒，你也一样会死。”
　　转瞬间，他闪烁到她的背后，一刀袭向她的后心！
　　“那个伟大的存在就是赤吧？那位传说中的王并没有彻底死亡，他在等待着复活。据我所知，赤之王最好还是死在棺材里比较好，复活那种人对你们真的有好处么？”唐绫骤然转身，極雷大剑被她抛向半空，她的双手赫然凝聚出两柄赤红色的雷电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架住了袭向心脏的一刀！
　　雷电剑骤然被斩断，她趁着这个时机倒退，避免被乘胜追击。
　　“他只会把你们也给吃掉而已。”
　　她的掌心再次凝聚出两柄雷电剑，诸天神雷的禁咒她已经运用娴熟。
　　面对无视防御的斩击，就得用这种用超凡能力制造出的武器。
　　“情报果然泄露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姜子夜幽幽说道：“你根本不懂，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赤之王的尸体并非是放在棺材里就没事的，祂会产生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变，就像是古神族把人类污染成畸变者一样。哪怕在死亡的状态下，祂依旧在继续成长！”
　　随着一柄柄雷电剑被斩断，支离破碎的虚空已经濒临坍塌。
　　哪怕逐渐被剥夺古神之息，姜子夜也依旧能维持进化姿态，他的攻势极具压迫感，斩击的角度都刁钻至极，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稍不留神就会让你当场毙命！
　　“到时候哪怕王没有复活，祂的尸体也会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姜子夜一刀斩落：“到时候，我们都得玩完！”
　　咔嚓一声，雷电凝聚而成的盾被斩碎。
　　唐绫眯起美眸，这倒是她都不知道的情报，可惜并不能让她放弃战斗。
　　对付斩鬼途径最好的方法绝不是近战，而是大范围的群攻！
　　唐绫眼瞳里亮起灼热的电光，高举双手召回極雷大剑，释放出赤红色的狂暴电弧，诸天神雷的禁咒被她念诵出来，她的头顶凝聚出无数道炽烈的雷电剑！
　　御剑术！
　　这个时机拿捏的刚好。
　　因为下一刻姜子夜就准备施展时空冻结！
　　届时局面会很麻烦。
　　轰隆一声，姜子夜抬起头，赫然被从天而降的雷霆所淹没！
　　姜家的古武们奔袭向前，如同淹没海潮的礁石一样袭向红发的少女。
　　这次依旧是凶险的近身搏斗，足足三位界王的气之界域融合在一起，如同海啸般碾压而来，伴随着狂暴的拳击，喷薄出炸裂般的气。
　　唐绫四面八方受敌，闪转腾挪的身姿就像是精灵一般灵动，赤红色的闪电缠绕着她，她就像是炮弹般横冲直撞，以缠绕着电弧的剑锋开路，硬生生把袭向她的气劲逐一撞碎，雷电的颤鸣声仿佛千鸟齐鸣，飘摇的红发宛若火焰！
　　一位古武途径绕到她的背后，双手交错成锤想要砸碎她的脑袋，可惜却被骤然袭来的雷电剑贯穿胸口，鲜血喷涌出来，像是烟花般绚烂。
　　那是御剑术的作用，唐绫可以驾驭领域内的一切可以被称为剑的东西。
　　另一位古武的气之界域被轰然撞碎，極雷大剑当头斩落，把他劈成两半。
　　最后一位界王悚然而惊，万丈雷霆般的剑气却如轰然坠落，把他烧成焦炭！
　　轰隆一声，时空骤然坍塌。
　　姜子夜摆脱了御剑术的轰炸，他彻底轰碎了他所在的时空。
　　唐绫一头红发摇曳，拖着極雷大剑大踏步地走过来。
　　分明孤身一人，却像是千军万马在冲锋。
　　最后还有八位黄昏候选没有动手，他们都默默扭头，眼神错愕。
　　因为在他们看来，第七祖迟迟没有动手。
　　“不对。”
　　第七祖眯起眼睛，赤红的竖瞳骤然收缩，嘶哑说道：“你应该已经死了！”
　　姜子夜半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古刀，浑身衣衫褴褛，表情略显古怪。
　　唐绫并没有停止脚步，淡漠说道：“那个未来里，我确实是已经死了。”
　　“白泽禁咒！”
　　第七祖脱口而出：“你掌握了白泽禁咒！”
　　此言一出，黄昏候选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子夜却微微一愣。
　　白泽禁咒，本源禁咒之一。
　　这种禁咒领悟起来极为困难，真要施展的话更是复杂至极。
　　但它的效果却很简单粗暴。
　　那就是抹去一种未来的可能性！
　　事实上第七祖已经动手了，趁着他们战作一团的时候。
　　一位七阶的圣域级，本身还是古老的烛龙氏族的伪祖，想要斩杀一个位阶低于自己的敌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会失手。
　　偏偏这个概率还真的发生了。
　　唐绫本该被一刀斩杀，只是她却用白泽禁咒窥见到了那个可能性，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抹除掉，因此她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
　　因果线当场被抹掉！
　　只有作为当事人的第七祖有所察觉，因为祂的脑海里多了一段眼前的少女被自己斩杀的记忆，因此祂才能够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绫没有再多说半个字，她的进化姿态悄无声息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瞳里燃烧的璀璨辉光，如同太阳般明亮炽热，威严不可侵犯！
　　天人呼吸！
　　问题在于她的面容苍白至极，走路的姿势也出现了摇曳。
　　白泽禁咒的效果极其强大，却给她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只是她依旧没有撤退的打算，毅然决然地奔袭而来。
　　她的红发飘摇，朱红色的眸子里燃烧着疯狂的杀意。
　　似乎是被另一个人格给取代了理智。
　　“原来是你给她的力量。”
　　第七祖望向她的眼神，评价道：“勇气可嘉。”
　　哪怕是白泽禁咒，也无法抹除实力上的绝对差距。
　　祂是不可能被战胜的，祂很确信这点。
　　风沙被撕裂，第七祖终于动了，是在不可能再次被抹掉的因果线里！
　　这是难以想象的极速，祂斩出的刀光甚至都没有轨迹，破空声也被甩得无影无踪，唯有浓烈的杀意沸腾起来，笼罩着荒芜的沙漠。
　　唐绫也加速奔袭起来，就像是发动自杀式的冲击一般，極雷大剑释放出灼热的电光，轰然切割着干涸的荒漠，迸发出一线金色的闪电！
　　天人界域扩张，虚无的意象里仿佛下起了暴雪，飘摇在荒芜的世界里。
　　那是唐绫的领域！
　　“可惜，不够。”
　　第七祖嗤笑一声，这种程度的天人界域足以伤到祂，却不能够打败祂。
　　只是这一刻，祂面容骤变。
　　因为天人界域的领域再度扩张，暴雨从天而降！
　　辉煌的界域燃烧到极致！
　　暴雨和暴雨混合在一起，隐约有雷声轰鸣！
　　风沙里那个急速奔袭的人骤然袭来，伴随着千鸟齐鸣的尖啸！
　　那是一柄刀。
　　缠绕着雷霆的刀！
　　亦是一柄绝世锋芒的刀！
　　刀出，宛若龙吟，伴随着电闪雷鸣！
　　唐绫一头红发如瀑布般飘散开来，额发下闪烁着疯狂杀意的美眸微微凝固，耳畔却响起了熟悉的冷硬声音，像是居高临下的命令，可听起来却如此温和。
　　“诸天神雷，全力输出。”
　　伴随着轰鸣声，極雷大剑烧灼成焦黑的颜色，炽热的雷霆被悉数释放出来，诸天神雷的电光也轰然迸发，就像是神话里的因陀罗降临于世！
　　雷光被染成耀眼的金色，一剑斩落！
　　剑气喷薄而出！
　　稍纵即逝的瞬间里，龙吟般的刀鸣声冲天而起，仿佛绝世的神女跨越时空斩出决然的一刀，诸天神雷也咆哮着释放出毁灭的威能。
　　刀光一闪而逝，时空应声破碎！
　　世界上罕有如此默契的刀和剑，仿佛天作之合！
　　天人界域的领域融合在一起。
　　就像是灵魂也交融，不分彼此。
　　电光闪烁，雷声轰鸣。
　　暴雨和暴雪混合在一起。
　　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狂暴的金色电弧炸裂开来，天人界域当场爆炸！
　　第七祖从烟雾里坠落出来，黑色的衣袍已经被烧烂。
　　祂半跪在地，右手的古刀已经寸寸龟裂，化作支离破碎的碎片。
　　难以置信，祂竟然又失手了！
　　“轰炸！”
　　姜子夜见状，狐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漠然下令。
　　黄昏候选们狂轰滥炸，企图用远程的火力覆盖，杀死敌人。
　　沙丘被轰塌，炮火炸得四分五裂，把沙地化作茫茫焦土。
　　关键时刻，时空冻结的界域轰然蔓延，时间仿佛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沙尘都悬浮在半空中，燃烧的子弹也凝固在风里，唯有破碎的裂隙浮现出来。
　　顾见临抬起头，撑着属于他的领域，默默承受着对方的狂轰滥炸。
　　好在还是赶上了。
　　他在心里说。
　　唐绫错愕地望向眼前的背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那个黑风衣的少年就挡在她的面前，撑起了时空冻结的领域，无数颗燃烧的子弹就悬浮在他们的面前，枪声的轰鸣却飞速的远去，世界如此静谧。
　　冲天而起的焰火就像是烟花，照亮了他绝美的容颜。
　　唐绫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又比如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有你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
　　只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抱歉，来得有点晚。”
　　他面无表情说道：“很多事现在来不及解释，先摆脱这家伙再说。”
　　唐绫仅凭一眼就看出他是虚影凝聚出的分身，也就是说仅仅是一具虚无的假象而已，只是刚好能够用来战斗而已，方才萌生出的惊喜被一盆冷水浇灭。
　　“我现在可是红头发的状态。”
　　她一把扯过他的手，冷冷说道：“我很大胆的。”
　　顾见临被她用力一扯，只见一张娇媚冷酷的容颜凑了过来。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唐绫强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可惜却吻了一个空。
　　因为她接触到的，只是一团若有若无的雾气。
　　麒麟禁咒凝聚出的影子的确是没有实体，偏偏又能干涉到物质。
　　这就很不讲道理。
　　当然，分身是吻空了。
　　触感却毫无障碍的传递到了本体的身上。
　　顾见临愣住了。
　　不仅仅是因为感受到了少女朱唇的柔软触感，毕竟他在梦里深刻体验过。
　　还包括他心里响起的声音。
　　云雀冷冷说道：“好家伙，我是不是应该晚点再出来？”


###第三百九十七章 出来吧，雀喇嘛！
　　顾见临知道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可惜大脑还是出现了短暂的宕机，若不是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汹涌龙威，恐怕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
　　他本想躲开的，只是不知为何有点于心不忍。
　　他的心跳加速，血液的流动也在加速。
　　情愫在心底酝酿开来，他石头般坚硬的心都被莫名其妙的腐蚀了。
　　少女的朱唇软糯香甜，像是含着一块通透的冰。
　　这是唐绫的另一面人格，或者说是偏向于古神族一面主导着身体，她的容颜娇媚冷酷，朱红色的眸子凛然又傲慢，随风飘摇的暗红色长发更显张扬，尤其是头顶上的一对犄角，让她有种诱惑的魔性，更像是魔女。
　　这个状态下她的侵略性极强，占有欲也很强。
　　她的眼神居高临下，毫不掩饰自己的嗔怒和责备。
　　“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嘴唇轻触既分，少女冷冷问道：“甚至都没有消息？”
　　即便是她的性格，也很在意这件事。
　　嗔怒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责备是因为她以为他死了，这段时间浑浑噩噩，郁郁寡欢。
　　总会长都说她完美代入了未亡人的角色。
　　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顾见临始终凝视着她的额头，那种眼神深得让她看不懂。
　　甚至还让她觉得莫名的慌张。
　　顾见临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以太协会遍布耳目，很多人都不值得信任，我躲在暗中能够更好的保护你。”
　　他转身抬起手，时空冻结的领域轰然扩张。
　　时间被强行静谧，暴雨般的子弹悬浮在半空中，炮火拖曳着炙热的尾焰，宛若流星一般坠落而来，却在爆炸的瞬间戛然而止。
　　“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他低声说道：“以太协会的内部有很大的问题，我们一直认为隐修会这个组织拥有强大的渗透能力，但实际上这只是我们的误解。之所以隐修会能做到这种事，并不是他们渗透了秩序。而是秩序在建立之初，就有他们的参与。”
　　唐绫愕然地瞪大美眸：“你说什么？”
　　顾见临本想告诉她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的真相，却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不知为何他本能的认为，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
　　毕竟总会长也没有跟她透露过实情，那就意味着没必要跟她说。
　　说了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因为他隐约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唐家是秩序世界的大家族。
　　谁能在那些大人物的眼皮底下拿一个孩子做那种实验呢。
　　必然是她亲近的人。
　　“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人。”
　　他顿了顿：“直到总会长恢复全盛。”
　　唐绫默默凝视着他的侧脸，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不见，他好像又成长了许多，侧脸的线条坚硬如铁，眼神也变得更加深邃，暗藏锋芒。
　　当初见到他的时候他年轻气盛，带着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傲慢和冷漠。
　　现在他傲慢冷漠，只是多了一种罕见的沉稳。
　　挡在她面前的时候，也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好强。
　　好强！
　　因为顾见临刚才施展的是天人界域！
　　他也是同时掌握两种至高律法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场合不对，她真的很想跟他打一架，看看谁更强。
　　这一刻，时空冻结的领域崩溃，狂风暴雨般的炮火轰炸从天而降。
　　顾见临骤然闪烁遁入虚空，神速力领域轰然扩张，最纯粹暴力的刀术被他施展出来，那是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的斩击，却闪烁着星辰陨落的光辉。
　　古老的刀术极意惊艳了时光，无数重叠在一起的刀光轻而易举的撕裂虚空，坍塌的时空在轰鸣的巨响里坍缩，吞噬了从天而降的炮火。
　　第七祖漠然地扯掉自己破碎的黑袍，露出宛若玉石般坚硬的上半身，祂的胸口有一道长约三寸的伤痕，至今都没能够愈合，泛着淡淡的金色。
　　那是天人界域留下的伤疤。
　　祂没指望火力轰炸能够杀死面前的两个猎物。
　　因为这两个猎物都太过高级。
　　“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祂舔着嘴唇，轻声说道：“看来今天的收获颇丰。”
　　因为世界上最珍贵的猎物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位是最完美的生命。
　　同时掌握着两种至高律法，自身的生命层次达到了星球级。
　　另一位是以人类技术创造出的新生命。
　　同样也掌握着两种至高律法，可惜生命层次不够高，但也极其恐怖。
　　当然，祂有点搞不懂一件事，这两个人为何会出现在一起。
　　而且刚才还在接吻。
　　更奇怪的是，这还是两个女的。
　　祂不知道这是什么古怪的仪式，心中愈发警惕。
　　“听我号令。”
　　第七祖踏步向前，宛若战场上一夫当关的大将，在远古时代的时候祂就曾率领麾下的龙族军队踏平过无数的文明，如今祂的追随者反倒是蝼蚁般的人类。
　　“跟我并肩作战，那是你们的殊荣。”
　　祂淡淡说道。
　　姜子夜挥手示意黄昏候选们准备作战，微笑说道：“的确是无上的荣幸。”
　　伴随着最后的炮火被吞噬殆尽，轰鸣声消弭在寂静里。
　　时空坍缩又再度膨胀，顾见临闪烁落到沙地上，以手撑地，右手按刀。
　　“联手用天人界域么？”
　　唐绫眼瞳里泛着酷烈的金色，执剑走到他的身边：“那家伙有点强。”
　　他们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恐怖龙威。
　　重逢本来是很美好的事情，可惜是在这种要命的情况。
　　一位七阶的圣域级古神想要他们的命。
　　即便他们两个联手可能能打四个六阶，但未必能打过一个七阶。
　　尤其是那可是祖，而这里是古神界。
　　秩序世界的大人物们带孩子的时候都喜欢说一句话：
　　你再不听话就有古神族变成大怪兽来吃你啦。
　　这种话也还真不是危言耸听，因为祖就已经具备原始回归的能力了，在古神界里指不定能变得多么的巨大，不仅极具破坏力，防御力也变得极强。
　　到时候你近战最多就能给祂修个脚。
　　“不行，就算施展天人界域也打不过，但是我有别的办法。”
　　顾见临抬起眼睛，凝视着风沙里缓步走来的黑影，低声说道：“注意看，眼前这个家伙是不周山的第七祖，苍龙始祖手底下的龙侍。当初在新宿御苑这家伙把我当成了你，差点把我逼上绝路。因为第七祖想把你抓回不周山。”
　　“当初苍龙始祖把你抓走，应该就有祂的一份，你经历的那些事也都有祂的参与，祂是酿成你人生悲剧的罪魁祸首，这是你的生死仇敌。”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被虾戏，你拥有的是那位血色至尊的力量，哪里轮得到这种小角色在你面前撒野？你在你全盛时期想秒杀祂就像是捏死一只蝼蚁，而现在祂却想要抓你，把你当成虚弱的猎物，还在享受狩猎的快感。”
　　“你能忍吗？你不能忍。”
　　他顿了顿，在心里说到：“我要是你，我就立刻干掉他。”
　　唐绫望向他的眼神浮现出一丝惘然，不知道他嘀咕什么。
　　风沙被破开，第七祖拎着一柄破碎的古刀，骤然撕裂虚空欺身而至！
　　呼啸的风沙里，响起冷冷的娇斥声。
　　“你少来cpu我！”
　　顾见临感觉到体内的滚烫灵性宛若火山喷发般涌出，只见一道血色的绝美虚影破体而出，伴随着冲天而起的龙吟声，像是要把虚空都给震碎！
　　鼓荡的劲风撩起唐绫的额发，她的眼瞳骤然收缩，感受到强烈的威胁。
　　铛！
　　那是刀锋碰撞的声音！
　　第七祖必杀的一刀在半路被挡住，握刀的手甚至都被震得发麻。
　　祂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瞳，瞳孔深处倒映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云雀轻而易举地架住他的斩击，反手一刀斩落。
　　咔嚓一声，祂的右臂凌空飞起，鲜血喷涌出来。
　　云雀抬起妖冶魅惑的血红竖瞳，一头墨染的黑发在风里飘摇起来，一袭深红色的和服在风里飘摇，仿佛天上宫廷下凡的云中绝间姬，美到锋芒毕露。
　　她是那种足以驾驭千百种美的人，她不需要刻意去演绎神话。
　　因为她就是神话本身。
　　血红色的鬼刀在她的手里狂颤，痛饮着鲜血，龙吟高亢！
　　砰的一声，第七祖宛若炮弹般撞入沙丘里，玉石般坚硬的身躯崩裂出无数细密的裂隙，就像是受到巨力的挤压而濒临破碎的钻石。
　　他的胸口坍塌，受到了重击。
　　云雀踩在祂的胸膛上，宛若妖魔般森冷妖艳，天空中盘踞着冲天而起的龙。
　　第七祖喷出一口鲜血，苍白的面容满是难以置信，祂望向远方沙坑里的黑发少女，又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绝美身影，只觉得如此的相似。
　　“怎么会是这样？”
　　这一刻即便是以祖的智慧都浮现出了迷茫，喃喃说道：“您有女儿了吗？”
　　很显然，这个少女才是真正的大小姐，方才能够如此轻易的击溃祂。
　　既然如此，那么刚才的那个黑发少女又是谁。
　　云雀今年才二十二岁，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女儿。
　　“那是个男孩。”
　　云雀冷冷说道：“就算真是我生的，也得是儿子。”
　　第七祖唇边不断溢出熔岩般的血液，凡是被祂的血触及到沙地都泛起诡异的血色，隐约有树根般的脉络蔓延开来，竟然像是在生根发芽。
　　这位祖仿佛跟沙地融合在一起，以自身为献祭赋予这片土地养分。
　　“您的儿子？”
　　第七祖惘然不解。
　　云雀沉默片刻，望向苍茫的风沙，淡漠说道：“你把他当成我弟弟吧。”
　　这一刻，第七祖想通了很多事情，唇边泛起残忍的笑容，嘶哑说道：“原来如此，您到现在还想要有个家啊。因为太过孤独，便找到了一个跟自己相似的怪物。我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诞生的，可惜大概不会得到答案了。”
　　云雀低头俯瞰着祂，仿佛在祂的眼瞳里看到了一尊盘踞着的苍龙。
　　苍龙始祖显然在自己的龙侍身上动了手脚。
　　也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那位尊贵的始祖的眼皮底下。
　　“您准备好了么？”
　　第七祖露出阴冷的笑容，祂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祂舍弃了伪祖的特性，要以自己的真身降临了。
　　不，不仅如此。
　　祂施展了最终极的手段，那是古神族舍弃生命而演变的毁灭姿态。
　　燃烧生命的原始回归。
　　云雀冷漠地声音贯穿风沙：“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轰隆隆，血红的土壤上竟然有一颗古老的黑色巨树冲天而起，树冠上盘踞着一尊森严的古龙，祂的竖瞳是如此的森然残忍，氤氲着狂风暴雨。
　　第七祖的躯体沉睡在树下，这颗古树轰然成长，遮天蔽日。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我说东，她不敢往西
　　荒漠的地质被强行腐化，腐朽的参天古树拔地而起，转瞬间就足以遮天蔽日，扭曲的枝杈就像是绝望之人在地狱里伸出的枯手，干枯开裂的树皮下竟然是触目惊心的血红，那是遍布筋膜和脉络的血肉。
　　千丝万缕的血管从树根蔓延出来，侵蚀着一望无际的荒漠。
　　沿途所经之处，血液污染大地，像是翻涌着熔岩的地狱。
　　“四千年如一梦，转眼霸业成空。”
　　漆黑的古龙缠绕着古树俯瞰大地，这位古老的祖最终还是展露出了最终极的姿态，祂像是舍弃了自身的情感和情绪，只有最冷漠的神性。
　　还有帝王般的威严。
　　想来在远古时期，这位祖也曾在人类的世界里皇袍加身。
　　凄厉的哀嚎声响起，黄昏候选们被熔岩般的血液污染，本已经衰退的进化姿态再度展露出来，染血的龙角生长出来，暗红色的竖瞳里遍布血丝，獠牙刺破了嘴唇，甚至还生出了铁甲般的龙鳞，体表的高温都冒出了烟雾！
　　这些进化者被强行征用，成为了皇帝的子民。
　　只有姜子夜仰天咆哮，氤氲着风暴的竖瞳里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只有他还能勉强保持着人类的姿态，只是依旧快被狂暴的古神之息撑裂。
　　“杀。”
　　古钟轰鸣般的龙吟里，回荡着威严的敕令。
　　黄昏候选们骤然冲进风沙里，仿佛地狱里的大门洞开，恶鬼倾巢而出！
　　姜子夜听到耳边的古老号令，那是古神对他额外的馈赠，高贵的龙血为他解封了进化之路，他可以在幽荧律法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狂风被撕裂，他沿着荒芜的沙漠疾奔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始始终，云雀悬浮在半空中，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如果那个家伙会被这些人追杀至死，那就赶紧投胎下辈子吧。
　　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这个家伙，否则整个荒漠都会被引爆，威力大概就相当于小男孩和胖子加起来再乘十个吨位，并且还是精神和物理的双重破坏。
　　云雀有想过撕裂时空给它丢到瀛洲，可惜那样做会大幅度消耗她的力量。
　　得不偿失。
　　“舍弃了人类的身体以后，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么？”
　　云雀低头凝视着古树下埋葬的腐朽尸体，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已经化作一具枯骨，明显作为容器已经彻底被用到报废，最后的生命力也被榨干。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明悟了一切。
　　第七祖侵占的人类身躯，原本的灵魂已经几乎湮灭。
　　伪祖是移花接木秘术创造出的副产物，其作用本该是让古神族降临到人类的躯壳里，从而适应现实世界的规则，发挥出超规格的力量。
　　只是以第七祖的情况来看，这种效果并不理想。
　　在伪祖状态下祂的力量依旧受到很大的限制，倒不如说是被人类的躯壳给束缚了，如今祂表现出来的强大才是一位古神族应有的力量。
　　“原来人类的灵魂才是关键，不……人性才是重中之重，人类和古神族认知世界的方式是不同的，核心是内在精神的区别。因此人类才能够适应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同理也能在这个世界发挥出超自然的力量。”
　　云雀轻声呢喃：“这到底是谁的规则呢？”
　　无尽的风沙里，森严的古龙冲天而起，宛若燃烧的陨石般坠落。
　　“你不是祂，我会畏惧你，但不会敬畏你。”
　　恐怖的龙吟声仿佛雷鸣。
　　云雀抬起头，墨染的长发被风吹散，隐约遮住了她绝美的妖冶容颜。
　　她的眼瞳里倒映着烧灼的天空，还有向她袭来的燃烧流星。
　　“就算是那位血色的至尊，也依然会把你当成逆臣吧？”
　　她淡漠说道：“放心，我想我总有一天会去找祂的。”
　　云雀没有打算逃跑，以她的自尊只要出手了就一定要把敌人斩杀。
　　无论你自爆与否，她都要亲手砍掉你的头。
　　更何况，杀死这位祖，还能为她提供一定的养分。
　　风沙呼啸，她的长袖震动，血红的鬼刀颤鸣不已！
　　……
　　……
　　遮天蔽日的古树仿佛笼罩着整个荒漠，它的阴影无止境的蔓延，沿途所经之处大地腐朽，沙堆里的仙人掌被污染后，都如同妖魔般扭曲增殖。
　　风沙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足以烫伤人的皮肤。
　　“走！”
　　顾见临看一眼就知道不妙，低声说道：“那家伙要自爆了。”
　　“你从哪里找来的帮手？”
　　唐绫吃了一惊，能把一位祖逼到自爆，绝对是这个世界上的至强者。
　　毫不犹豫的，他们两个转头就跑，跋涉在沙地里。
　　一位古神族自爆，脑子抽了的人才会选择正面硬刚。
　　“一个脑子出了问题的女人，现在我算是她的监护人，或者说是人柱力。你看过《火影忍者》么？大概就是漩涡鸣人和九尾之间的区别。别看那家伙战力很强，实际上可能就是个小女孩，很惨的。”顾见临顶着风沙大声说。
　　风声在呼啸，如果不大声说话，很容易就被淹没。
　　“你那个人该不会是云雀吧？”
　　唐绫抬起朱红色的美眸，狐疑问道：“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你能驾驭？”
　　她联想到了某种传闻，美眸里闪过一丝异色。
　　“放心，我说过她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小女孩而已。”
　　顾见临淡淡说道：“我是她的监护人，我说东她就绝不敢往西。”
　　唐绫本能警惕起来，刚想要继续质疑。
　　这个时候，她娇媚的容颜闪过一丝痛楚，咳出一口鲜血。
　　她的腰上渗出殷红的血色，那是凄厉的刀痕。
　　脚步一瘸一拐地，险些跌倒。
　　第七祖误判了她的状态，白泽禁咒也不是万能的，她的能力未必能抹掉完整的因果线，因此本该绝杀她的一刀即便被抹去，也依旧影响到了她。
　　“受了伤还要一个人往前冲，你是有多骄傲啊？”顾见临摇了摇头，拦腰把给她抱了起来，就是那种情侣间最喜欢公主抱，她的身高有一米七多，体重大概不到一百斤，是堪比模特的绝好身材，抱起来却感觉轻盈得布娃娃。
　　他感觉到她此刻的虚弱，这是白泽禁咒的反噬。
　　确实，第七祖的实力远胜于他们。
　　能够在祂的全力一击之下活下来，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唐绫有点懵。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她是御姐，怎么能被公主抱。
　　想挣扎，却又觉得蛮舒服的。
　　“当初你不是还自己冲向一位始祖么？”
　　唐绫娇媚的容颜略显不自然，在他怀里绷紧了娇躯，轻咬薄唇：“你也没什么资格教训我，况且……我只是不想输给你而已。”
　　她的背包里，响起了阴阳怪气的叫声。
　　“你们特么的能不能别谈情说爱了，快点跑啊？”
　　鹦鹉怪叫道。
　　风沙里出现了妖魔般扭曲的黑影，那是黄昏候选们追击而来。
　　顾见临他们倒不是打不过，而是一旦被拖住，很可能葬送在接下来的爆炸里，那是一位古老的祖燃烧生命而降下的灾祸，圣域之下避无可避。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黄昏候选们似乎不被这片腐蚀的大地影响。
　　而且变得越来越强。
　　这么拖下去，似乎对他们不利。
　　骆驼们早已察觉到危险，带着物资闯进了风沙的最深处。
　　顾见临见状不慌不忙，随手召唤出了麒麟之楔。
　　那是宛若权杖般的漆黑铁剑，唯有剑锋是断裂缺失的，它通体篆刻着古老神秘的纹路，宛若麒麟的鳞片般深邃诡秘，泛着惊人的神异。
　　麒麟之楔微微颤鸣，伴随黑色的光晕闪烁，一辆四驱越野车凭空出现。
　　“我焯！”
　　鹦鹉从背包里发出来，鼓动着翅膀。
　　这不仅是一辆越野车，还是改装过的越野车。
　　因为这辆车只有一个驾驶座，副座上竟然架着一台银白色的火箭炮。
　　鬼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唐绫在他怀里瞪大美眸，感觉他就像是会变魔术一样。
　　顾见临抱着红发的少女坐在驾驶座上，随手给自己系好摇摆，转动车钥匙踩下油门，引擎轰鸣起来：“抱紧我，接下来可能会很颠簸。”
　　他打开副驾驶上座下的盖子，翻出提前备好的医疗箱，低声说道：“我这里有一些秘药，你先紧急处理一下伤势。放心，我不会乱看的。”
　　“现在又说这种话了？”
　　唐绫抬起眼睛瞥向他，冷冷说道：“你又不是没看过。”
　　诡异的沉默，大概持续了半秒钟不到。
　　轰的一声，越野车驰骋在荒漠里，像是一头发狂的公牛般驰骋。
　　鹦鹉震动翅膀，用它的爪子扣动火箭炮的扳机。
　　“尔等宵小之辈，给爷死！”
　　炮火轰鸣，轰炸着茫茫地焦土。
　　顾见临从后视镜望过去，巨大的蘑菇云从背后升起，影子们配给的装备还是真是有够暴力的，说是应急的防御性武器，结果成了重型火箭炮。
　　“我们去哪？”
　　唐绫倚在他怀里轻声问道，右手抓着医疗包。
　　“葬龙谷。”
　　顾见临平静说道：“至于你的队友，暂时不用管他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去接应他们了，他们有额外的任务。”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太清，太华
　　萨多镇的古遗迹里，莱茵仰头望着残缺的神殿。
　　伟岸的巨人屹立在风沙里，历经千万年的侵蚀却巍然不动，祂的背后是呼啸的风雪和纵横交错的闪电，毁灭的气息从远方弥漫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凛冬和幽冥在交手，所以拦住我的人就是你么？”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说道：“大名鼎鼎的军师，久仰。”
　　军师挠着头，笑眯眯说道：“我一直听说，莱茵副会长是秩序世界里最强硬的鹰派，如今见面却是名不虚传。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让人难忘啊。”
　　他被钉在一根立柱上，铁剑贯穿了胸膛，鲜血横流。
　　“有点意思，你的不死之身的确是个谜。可惜我并不好奇，毕竟人类对古神族的了解一直都很有限，我也不觉得人类区区万年的历史能够理解如此古老的宇宙文明。因此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手段，也很正常。”
　　莱茵转过身，面容冷硬：“我真正好奇的是，你能怎么拦住我？”
　　作为半神领域的剑宗，他当然也有很强烈的直觉。
　　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似乎真的能留住他。
　　“拦住你的办法总是有的，毕竟你必须把自己压制到七阶的水准，不信的话你可以无视我过去试试，但你绝对不会成功。不如冷静下来听我几句话，毕竟以你目前的状态，就算能保住你的青梅竹马，结果也不会是你想要的。”
　　军师耸肩：“你也知道的，总会长生性多疑。张栩之的事情，已经让她对你有所芥蒂。不然的话，杀死夔龙始祖的荣耀，应属于你的，而不是凛冬。”
　　莱茵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永生之海归来以后，你那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全都白费了，我们尊贵的大小姐还让你身受重伤，以至于你到现在伤势都没有痊愈。”
　　军师笑眯眯说道：“很痛吧？”
　　莱茵淡漠说道：“那又怎么样？”
　　“如今审判庭和守夜者的形势彻底逆转过来了。”
　　军师摊开手，坦然说道：“你难道就真的甘心么？如今有个很好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像你这的人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吧？”
　　莱茵知道这个所谓的机会是什么，无非就是总会长时日无多。
　　“你当然会想，我为什么偏偏找你？因为你不一样，太清最忠实的追随者，就是你的父亲。你们这一脉的人，对他相当的忠诚。青和赤天然跟太华亲近，白银和黄金跟太清亲近。毕竟谁带大的孩子，就更向着谁嘛。”
　　军师竖起一根手指，笑容诡秘深邃，淡淡说道：“我对你的出身也是非常了解，黄金和白银都是你的长辈，没有他们的支持你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成为半神，之前还能坐稳这个继承人的位置，对不对？”
　　莱茵冷冷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想策反我是不可能的。”
　　军师也不恼怒，笑道：“那你知道幽冥是怎么被策反的么？”
　　莱茵微微一愣。
　　“我不是让你背叛秩序，而是让你成为新的秩序。”
　　军师眼神深邃，眺望着远方的风沙：“就像当初的太华一样。”
　　莱茵的眼神骤然锋利，鬼魅般突袭向前锁住他的咽喉。
　　“你说什么？”
　　这位副会长眼瞳里泛着浓烈的金色，俨然在愤怒失控的边缘。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军师耸肩，无辜道：“二百年前的古神之乱，所有人都知道是青和赤犯上作乱，最终被太清和太华夫妇联手镇压。这对世界上最强大的夫妻也因此付出了血的代价。但问题是……你难道就没好奇过，太清到底是怎么死的么？”
　　轰隆一声。
　　远方的风沙里有腐朽的古树拔地而起，阴影笼罩着整个小镇。
　　……
　　……
　　顾见临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扑面而来的风沙拍打在挡风玻璃上，一望无际的荒漠像是被遗弃在了时间尽头，沙丘里埋葬着巨大的骸骨。
　　仪表盘上的指针在狂颤，明显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引擎迸发出沉雄的咆哮声，就像是一头暴怒的公牛在怒吼。从后视镜里看过去，茫茫的血雾席卷而来，还有雾气里宛若妖魔般的黑影，他们的眼瞳猩红如血。
　　“你怎么知道有人接应他们？”
　　唐绫抬起美眸，好奇问道。
　　“因为所谓的合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幽荧集团早就对那座所谓的神墟觊觎已久，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情报和资料分享出来？只是因为以太协会强行降落东京，他们不想节外生枝临时开战，才想出的应对计策。”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姜纯阳太老了，越老的人就越怕死，尤其是那种觉得自己还有救的。历史上那些求仙的皇帝到了晚年不都是这样么？他不敢开战，因为他不知道，他的师妹会不会利用最后的生命，把他给一起带走。”
　　那个老鬼固然可怕，但心理倒是很好分析。
　　怕死就是最大的弱点。
　　“至于以太协会，也不会蠢到认为自己的对手会心甘情愿跟他们合作，因此他们也只是逢场作戏，就像是舞台上的演员，彼此都心知肚明，就看什么时候会翻脸。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派了专门的人来保护你。”
　　他顿了顿：“那个人是谁？”
　　“莱茵。”
　　唐绫的嗓音毫无温度，刻意停顿：“我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我的老师是他的亲姑姑，当年他也是剑冢出身，跟骊山天衍阁走得很近。”
　　顾见临愕然低头望向她的脸，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你应该知道，他想过娶我，为了能继承大统。”
　　唐绫冷冷说道：“我对他没兴趣，也没把他当成哥哥。与其说，他是来保护我的，倒不如说是来监视我的，我应该算是重要的财产，秩序的重要财产。”
　　财产这个词让人有点不舒服，顾见临皱着眉。
　　“如果你有一枚核弹，你也会想着时刻看着它，防止它丢失。我就是那个会动的核弹，哪怕只是还没完善的雏形，但他们在身上投入过大量的资源。我之前的自由，大概是因为总会长的身体还算健康。”唐绫忽然解开自己的外套。
　　她脱下厚重的大衣，内衬是一字肩的宽松针织衫，嗓音漠然：“自从总会长重伤以后，很多人都已经坐不住了。白银之王和黄金之王都去了魔都，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总会长的安全，实际上就是在等着她死，分她的遗产。”
　　她犹豫了一下：“青之王，应该也不例外。”
　　顾见临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抓着方向盘避免失控。
　　唐绫把针织衫脱掉，里面只有一件贴身的黑色小吊带，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平坦的小腹没有丝毫赘肉，马甲线的线条流畅又迷人。
　　她的肌肤瓷白，腰间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自始至终她都没避讳什么。
　　毕竟他什么没看过，而且只是腰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见她低头撕开医疗包，把秘药倒在纱布上裹住自己的腰，才抬起眼睛说道：“人在什么时候是最孝顺的？当然是家里的老人病重的时候。你也说过，秩序世界没有人值得信任，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
　　这句话说的很残酷，但不无道理。
　　顾见临沉默片刻，低声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权力的交接已经要开始了吧？全世界都知道总会长要死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分遗产的过程了。”
　　他是知道至高律法的特性的。
　　下一代秩序世界的主人，必定要吞噬前代的力量。
　　他不想看到那件事发生。
　　难怪姬前辈会特意找到他，跟他说这么一番话。
　　总会长并不担心自身的生和死，倘若真的有人能够吞噬她的力量，那么她也能放心把责任交给下一代，无论那个人是谁，只要有能力就够了。
　　只是有些人和事她放心不下。
　　比如唐绫。
　　“最近这段时间，秩序世界发生了很多事，可以说是暗流涌动……而且我们的事情也被他们知道了，很多人都想见见你。”唐绫冷不丁抬起美眸问道。
　　顾见临一愣，再次想到了那个旖旎的梦境。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很尴尬的感觉。
　　之前在峰城二中读书的时候他听说过一件事，隔壁班一对情侣在家里洗鸳鸯浴被爸妈抓包，而且还是在女方家。这种事对于一个青春期少年而言无异于凌迟处刑，任何男性只要代入其中，都会觉得生无可恋，生不如死。
　　现在他也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女方家长要过来兴师问罪了！
　　“之所以想见你，是因为你的表现，在此之前没人相信你能带我走上登仙之阶。如今你的分量已经足够引起他们的重视，在这个紧要的关口你的倾向也很重要。当然，我父母想见你，纯粹是因为知道我们的事。”
　　唐绫面无表情说道：“当然，你也可以考虑不见，毕竟我们的事情跟其他人无关。你救了我，发生那种事也是意外，你可以不放在心上。”
　　半分钟以后，她已经把衣服重新穿戴整齐。
　　顾见临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口是心非了。
　　如果她真的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怎么会连脱衣服都不避讳他。
　　尤其是她抓着衣角的手，指节都捏得发白。
　　轰隆一声，火箭炮的最后一发炮火打空，鹦鹉震动翅膀怪叫起来。
　　不得不说这鸟真的很有智慧，没有弹药以后它立刻踩在车载按钮上，四面八方的加固车窗升起，棚顶也收拢闭合，风沙都被隔绝在外。
　　“我大概知道了。”
　　顾见临生硬地转移话题：“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个好机会，你是被监视的状态，而幽荧集团的反水，恰好打乱了以太协会的部署。”
　　唐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嗓音似显慵懒：“现在我可以求援，但代价就是失去二人世界的机会。如果不求援，我们能摆脱那东西？”
　　好一个二人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顾见临总觉得自己被人下了降头一样。
　　坚硬如铁的心总是会不经意间松动。
　　砰的一声！
　　越野车忽然响起一声巨响。
　　顾见临默默地扭头望去，只见一个怪物扒在了右侧的车门上，他畸变扭曲的脸贴在玻璃上，猩红的竖瞳仿佛是在燃烧，背后鼓荡着巨大的双翼。
　　“好丑，已经畸变成这样了么？”
　　唐绫缩在他怀里评价了一句，强忍着腰间的伤势，试图拔剑。
　　骤然间，怪物口中喷吐出炽热的熔岩，骤然点燃了整辆越野车！
　　轰隆一声巨响，这辆车在冲天而起的火焰里炸成碎片，车里的男女跟着那只碍事的鹦鹉，一起葬身在火海里，断无生机可言。
　　怪物鼓荡着双翼仰天狂笑，转眼间却发现自身所处的空间交错扭曲，时间如同倒卷的洪流般疯狂回溯，他再次回到扒着车门狞笑的那一刻。
　　这辆越野车没有爆炸，驾驶座上的少年和少女还相拥在一起。
　　那只鹦鹉的眼神依旧那么令人讨厌。
　　“没必要。”
　　顾见临抬起酷烈的金色眼瞳，通体燃烧起辉煌的气焰，骤然探出的右手贯穿了车玻璃，一把抓住那个怪物的脖子，骤然发力。
　　天人境界的领域扩张，畸变成怪物的黄昏候选痛苦嚎叫，疯狂挣扎着却无法摆脱那只手，因为祂体内的古神基因如洪水决堤般崩溃瓦解。
　　这个怪物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暴雨里，金色的雨如火焰般焚烧着他，转眼间就已经把他的血肉烧灼殆尽，只剩下一具零散的骷髅。
　　只是一瞬间，顾见临的手里只剩下了一颗衰朽的头盖骨。
　　烛照律法的本质，就是针对古神之息的破坏。
　　无论是灵魂还是躯体，最基础的精神基因都被瓦解。
　　天人领域的本质就是把以自身的意志为核心，把现实世界对古神族的排斥强化到极致，从根本上破坏祂们的不死之身，因此才是无上的至高律法。
　　诸如这种被古神强化过的进化者，一旦近距离接触就必死无疑。
　　更何况，顾见临本身的位格和位阶还要远远凌驾于对手之上。
　　唐绫望向他手里的头盖骨，很难想象竟然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领悟天人领域，要知道她能做到这点可以说是经历了十年的苦修。
　　这当然要归功于云雀的教导。
　　当然，顾见临自身的愤怒和仇恨也是最主要的支撑。
　　他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施展出天人领域，已经是世所罕见的天才了。
　　之所以不完整，是因为他至今还没有打破朱雀氏族带给他的阴影。
　　云雀不震惊于他的天赋，是因为知道他是多么伟大的生命。
　　对顾见临而言，做到是只能算及格，做不到就是耻辱。
　　一直以来他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第四百章 腹黑的小顾
　　萨多镇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建立这个小镇的埃及人们操着一口阿拉伯味的汉语警告着镇上的开荒者们，他们都观测到了远方风沙里拔地而起的参天古树，还有盘踞在树冠上的巨龙，那是一尊古老的祖在咆哮着宣泄怒火。
　　方圆五十公里范围内的古神之息都在暴动，强磁场彻底扰乱了通讯设备，开荒者们的对讲机里都是电流声，苍穹被深沉的阴霾遮蔽，暗无天日。
　　唯有风暴在酝酿。
　　古神种们从沉睡中苏醒，它们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暴走逃窜。
　　参天的古树笼罩着天穹，它的枝杈宛若魔鬼的触角。
　　四散奔逃的开荒者汇聚成汹涌的人潮，他们跳上越野车想尽一切办法撤离。
　　遗迹里只有三个人气定神闲，恍若对即将降临的灾厄视若无睹。
　　“第七祖，懿！”
　　太华凝视着风沙深处的古树，隐约能够看到一尊盘踞在树冠上的古龙，轻声感慨道：“两千五百年前，祂曾经参与过东海一战，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祖。的确是有几分本事，否则当年也没法率领群龙追杀我们整整十年。”
　　总会长对此自然深有体会，毕竟在人类的黄金时代之前，的确是有过那么一段黑暗历史，那个时候的人们只能在古神的威压下苟延残喘，寻求着一线生机。
　　时至今日那些血与火的历史都写在史书上。
　　无论是皇朝颠覆，亦或是异族侵略，包括天灾人祸。
　　一切的背后都有古神族的影子。
　　战争从未停止，只是换了无数种方式。
　　因为人类的历史，就是跟古神族的战争史。
　　“话虽如此，我记得第七祖不还是被师母和老师联手重创？”
　　白银之王跟在她的背后，霜白的长发拖曳到地上，黑色的风衣在风里猎猎作响：“否则的话，第七祖的力量也不至于堪堪恢复到圣域级。”
　　古神族在降临到地球之前，往往都是通过吞噬同类来恢复自身的力量。
　　自从降临地球以后，古神族找到了更新鲜的血食，那就是人类。
　　因此在远古时期，古神族们才用人类作为祂们恢复力量的祭品，一次盛大的血祭就能够吞噬方圆百里的一切生灵，史书上所谓的生灵涂炭不过是被人为润色后的惨剧，真实的历史往往要比书上记载的还要残酷千万倍。
　　“可惜不周山的维度不允许半神的存在，否则誓要清算这血海深仇。”黄金之王面容肃冷，眺望远方的眼瞳里暗藏肃杀的味道。
　　这源于太清对于学生们的教导，具体可以总结为八个字。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白银和黄金都是黄金时代之前的战争遗孤。
　　他们是师兄妹，也是表兄妹。
　　黄金出生在宗家，白银则是分家。
　　嬴家是先秦时期的王族，也是继姜家和姬家以后的最大家族，两千年来都是对抗古神族的中坚力量，也是流血最多的家族。他们带着巨大的荣耀延续至今，却在二百年前遭受重创，险些被烛龙氏族屠戮一空。
　　若非白银和黄金的崛起，嬴家或许早已覆灭。
　　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忘记的，就是仇恨。
　　正因如此，他们才都是强硬的鹰派。
　　“过了那么多年，你们依旧还是放不下。”
　　太华淡漠说道：“你们两个的天赋，就算比青和赤要差，也差不太多。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实力差距，不就是因为你们太过憎恨古神族？”
　　因为过于憎恨，所以不想把自己变成古神族。
　　升华者的一切修行都源自于精神。
　　因此他们始终无法跨出最后一步，也就无法变得像自己的师兄们那么强大。
　　黄金和白银之所以会成为天灾，实际上都不是他们的本意。
　　而是被两位师兄给逼得。
　　甚至是骊山天衍阁的合作，若非是始皇帝的遗命，他们也不会遵守。
　　“如果老师还活着，看到我们的样子或许会很失望。”
　　黄金之王对古神族的厌恶素来是不加掩饰，他凝视着风沙里的古树，漠然说道：“如果那个疯子真的要回来，我会不计一切的代价再杀死他一次。”
　　白银之王赫然抬起头，那尊参天的古树被冲天而起的金色气焰轰然吞没，无尽的光和热里似乎屹立着一道风华绝代的侧影，她的辉光如日之升！
　　光辉的冠冕在她的头顶上空凝聚，酷似竟是一尊半朽的黄金树，树冠上闪灭的焰火宛若海潮，燃烧的枝杈仿佛自然的脉络，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那是天人界域！
　　世界上再无如此霸道的天人界域，方圆百里的古神之息顷刻间便被蒸发殆尽，就像是空寂宇宙里的太阳轰然爆发，释放出的威能足以焚尽一切黑暗蒙昧。
　　哪怕是总会长亲至，倘若不施展天人化，大概也不过如此。
　　甚至可能会有所不如。
　　当然是在同境界的前提下。
　　这证明那个人对于烛照律法的领悟，俨然已经是登峰造极。
　　除了总会长之外，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虽然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云雀！”
　　黄金之王眯起锐利的眼瞳，像是即将扑食猎物的雄鹰，声音雄浑：“看来云雀真的跟麒麟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这是很好的机会。这是不周山创造出的终极兵器，而我们已经有了应对的手段。”
　　白银之王眼神寒冷，被无尽辉光照亮的眼瞳里满是忌惮。
　　“她确实很虚弱，必须趁着这段时间动手。”
　　她冷冷说道：“我们有麒麟，这是致胜的王牌。”
　　麒麟仙宫第一层攻略完成以后，秩序世界曾经召开过一个秘密的会议。
　　这次会议讨论的内容，只针对一个人。
　　云雀。
　　因为秩序世界没有任何的战力能够应对她。
　　总会长也已经病重垂危。
　　至于青之王，根本就不跟你玩。
　　谁能想到，云雀在经历过永生之海一战以后，竟然会变得如此虚弱。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尤其是麒麟还在她的身边。
　　能够待在那个女人的身边，必然是取得了信任。
　　这种信任就是致胜的契机。
　　以秩序世界的体量，只要有那么一线的契机，就能制造千百种杀局。
　　“师母，收网吧。”
　　黄金之王背负双手，望向女人肃杀冷漠的侧脸，沉声说道：“这个时候收手也是为了麒麟的安全，那个女人跟在他的身边，过于危险。对于秩序世界而言，麒麟也是宝贵的财产。毕竟雷霆跟他是那种关系，将来结合，未尝不可。”
　　白银之王作为雷霆的老师，对此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谁跟谁结合，对他们而言根本不重要。
　　只要能够创造价值。
　　太华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肃杀的丹凤眼里闪过隐有不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之将死，心也变软了。
　　财产这个词，让她听得很刺耳。
　　只是一群孩子而已。
　　“还没到时候。”
　　太华不着痕迹地瞥了自己的两个学生一眼，淡漠说道：“既然麒麟来了，原先制定的计划也就废了。一切行动围绕他来制定，他是绝对的核心。”
　　白银之王皱眉：“师母，您就这么信任他？”
　　黄金之王沉声说道：“他只是个小孩子。”
　　“如果不是这个小孩子以身犯险得来的情报，我恐怕你们至今都不知道幽荧律法的那条特性，也就无从得知你们那位师兄即将归来。倘若我没猜错，这条规则可能连青都不知道，他自命不凡是要做大事的人，总不会拿命来试。”
　　太华摆手说道：“也就只有赤那样的疯子，才会拿自己的命来赌。”
　　“如果现在不收网，等到他们闯进葬龙谷，就是黑暗世界的势力范围，秩序的世界的力量很难帮到他们。”以黄金之王的气度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钻牛角尖，他只关心最终能不能阻止那位师兄的复活，以及摧毁黑暗世界的计划。
　　最好还能毁掉不周山的谋划。
　　“我只要雷霆活着。”
　　白银之王寒声说道：“这是骊山天衍阁的底线。”
　　“只要麒麟活着，雷霆就死不了，他那么骄傲的人，会看着喜欢自己的女孩子死在自己的面前么？至于黑暗世界的人，只是来给他送菜的。”
　　太华轻声说道：“我只是在想，两千五百年前麒麟氏族和烛龙氏族的战场，就是在这片荒漠里吧？所谓的葬龙谷，又藏着多少秘密？”
　　……
　　……
　　姜子夜半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焦黑的枯骨，手指当即就被烫伤，千丝万缕的金色脉络钻进指腹，让他感受到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就像是基因被瓦解一般，躯体即将崩溃。
　　这就是烛照的力量，好在已经微弱至极，也不碍事。
　　荒漠上到处都是焦黑的枯骨，不仅被烧得如黑炭般一碰就碎，还被利刃切割得七零八落，就像是被扔进绞肉机里搅了一番，触目惊心。
　　没有血流淌出来，因为血液已经蒸发殆尽了。
　　这些骨骼拼凑起来大概能拼出十二个完整的人，那是被强化过的黄昏候选，无一例外都已经丧失了理智，彻底化作了噬人的恶魔。
　　可惜他们的运气不是很好，挑选错了对手。
　　他们的对手才是真正的恶魔。
　　不久前的一幕让人毕生难忘，那个黑发的少年从越野车的驾驶座上闪烁出来，以手撑着车顶半蹲下来，另一只手拎着一柄断裂的黑色铁剑，磅礴的金色暴雨倾盆而下，落在怪物们的身上却像是火焰落到汽油上轰然燃烧起来。
　　那个人拎着断裂的铁剑在暴雨里杀戮，斩击便如同飓风般凌厉狂暴，势如破竹般冲杀着怪物们，就像是猎人对牲畜们的屠杀，冷酷漠然。
　　“子夜，汇报你现在的情况。”
　　无线对讲机里响起了沙沙的电流声，还有那个一如既往的冷酷声音。
　　那是姜楚歌的声音。
　　“我还在追击，第七祖燃烧了生命，即将引爆这片区域。”
　　姜子夜抚摸着自己的心脏，他的心口处被烫伤了古龙的印记，那是他被强化过后的象征：“我的体内流淌着祂的血，祂为我开启了进化之路，因此我才能幸免于难。但有两个目标已经快要踏入葬龙谷的范围，我未必能挡住他们。”
　　“我会配合你，一起去阻击他们。”
　　姜楚歌的声音传来：“你的体内有进化之血，可以追得紧一点，你不该失手。这次任务结束以后，家族会剥离你的进化之血用来研究。作为对你的赏赐，我会尝试着为你争取保留一部分，对你将来的晋升也有好处。”
　　对讲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姜子夜沉默了片刻，无声地笑了笑。
　　“明白，兄长大人。”
　　他抬起头，头顶的龙角狰狞可怖，眼瞳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血红。
　　这个时候，姜楚歌才冷声问道：
　　“你所说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雷霆，那么剩下一个是谁？”
　　姜子夜舔着嘴唇，回答道：“麒麟。”
　　事到如今，他要是还看不出敌人的身份，那么他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当然，麒麟的身上也有疑点。
　　比如麒麟为什么长得跟大小姐一模一样。
　　再比如，麒麟为什么也能同时掌握两种至高律法。
　　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姜子夜没有对自己的兄长提及这些。
　　一个字都没说。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来接应你。”
　　姜楚歌沉声说道：“等我。”
　　通讯中断。
　　姜子夜起身眺望无尽的风沙，那辆越野车已经渐行渐远。
　　“本来你们是能逃出去的，可惜因为战斗拖了那么久。”
　　他轻声说道：“现在你们该怎么逃呢？”
　　远方响起轰动的爆炸声，参天的古树轰然坍塌下去，然后被冲天而起的金色气焰焚烧，即便如此也依旧有磅礴的血雾弥漫过来，海潮般汹涌地掠过他。
　　血雾里隐约有一双愤怒猩红的眼瞳睁开，通天彻地的龙吟恍若雷鸣。
　　那是第七祖的残留的意志，就是要不顾一切的吞噬掉他们！
　　那辆即将消失在风沙里的越野车，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吞没。
　　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因为那辆车奔袭的方向，好像是……
　　……
　　……
　　顾见临随手扯掉烧焦的衣服，露出线条流畅的上半身，双手握着方向盘，视线牢牢定格在后视镜的血雾上，它像是妖魔般扭动翻涌着，蔓延而来。
　　冥冥中睁开那双眼睛，仿佛让他听到了耳边响起的狞笑声。
　　“灵性浓度被削弱了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依旧那么恐怖。如果不是云雀出手，方圆百里内的生灵都会死绝。这女人……真头铁。”
　　按照他本来的计划，是要依靠坏女人的神速来快速脱离战场。
　　鬼知道那个女人如此头铁，竟然顶着核爆也要硬刚。
　　如今爆炸的余波席卷而来，第七祖残留的意志已经锁定了他们。
　　“你确定真的没问题么？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唐绫俏脸酡红，因为她正在一个很尴尬的姿势坐在他的身上。
　　双腿分开，跨坐在他的腿上，跟他面对面。
　　这种姿势在瀛洲的特产电影里面倒是很常见，包括一些古老的双修仪式里也会有相似的动作，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儿不宜。
　　她的眼瞳里倒映着扑面而来的血雾，眼神里的警惕浓郁至极。
　　顾见临狂踩油门，引擎发出即将炸裂般吼叫，越野车都在疯狂的颤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一般：“我不是对我自信，我是对姜家的老鬼自信。”
　　唐绫一愣：“你说什么？”
　　“这就是我要来葬龙谷的原因，因为姜家的老鬼也在这里。”
　　顾见临面无表情吐槽道：“毕竟是无差别攻击，在麒麟仙宫第二层最高也不过是圣域级。老家伙如果不出手，那就跟我们一起陪葬。”
　　唐绫眼神诧异，狐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如果他要躲呢？”
　　顾见临淡定解释道：“他们的队伍庞大，带的资源也很多，还有很多行动不便的老人，不会比我们快到哪去。再者，不管他躲到哪里，我也能找到他。”
　　毕竟他的本体就跟在姜家的老鬼身边。


###第四百零一章 太华来了！
　　灿烂的星河悬挂贯穿夜空，繁星在黑暗里闪灭着光辉，从荒漠里凝视着高处的时候就像是深入宇宙，就连灵魂都被广袤和浩瀚的气息吞没。
　　今夜是罕见的没有风沙的天气。
　　顾见临坐在帐篷里闭目养神，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分身那边。
　　月姬抬头观望着一望无际的荒漠，不经意间裹紧大衣，今夜气温格外低。
　　帐篷外燃烧着篝火。
　　篝火旁坐着迟暮的老人。
　　姜纯阳的确是一个很怕死的人，他之所以会选择偷偷打开进入古神界的独立通道，就是为了避免在现实世界开战，而他降临的地点更是讲究，直接降落在葬龙谷的最深处，有效避开了世界各地的开荒者，还能捷足先登。
　　“我在世界各地都有仇人。”
　　老家伙落地以后，阴险地笑着：“万一他们给我埋了一颗核弹怎么办？”
　　只能说这个老家伙实在过于谨慎，他甚至还随身带着足足百位的族人充当护卫，清一色的五阶升华者，走到哪里都是形影不离。
　　任何人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搞什么小动作。
　　包括葬龙谷的地图，也握在他的手里。
　　除他之外，队伍里没人知道具体的路该怎么走。
　　据说葬龙谷曾经是麒麟和烛龙两大氏族决战的地点，这里曾经并不是一片荒漠，而是生机勃勃的汪洋大海，可惜被古神族的战争毁掉，变成死寂的地狱。
　　葬龙谷这个名词就很耐人寻味了，鬼知道这里会不会还有古神族复苏。
　　好在这个队伍有姜纯阳，哪怕真的遇到复苏的古神族他也得出手。
　　只可惜这老家伙的精神状态着实令人担忧。
　　因为自从来到古神界以后，他的口头禅就只剩下了一句。
　　“太华来了！”
　　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老家伙就会带头撤离，留下大队人马殿后。
　　什么都是太华来了。
　　按理来说古神界的荒漠里地震是常见现象，他们刚一降落就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到一个黑影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太华来了！”
　　姜纯阳跑起路来是真的不管不顾，到后来发现只是单纯的地震以后，他居然也丝毫不觉得害臊，而是理直气壮说道：“这个世界上最想杀我的人，必然是我的师妹。因此这一趟一定要谨慎，指不定她会以什么方式来杀我。”
　　他鬼鬼祟祟说道：“就比如这地震，谁能保证震着震着就不震出一个天人界域呢？谁能保证，太华就不会预判我的预判，也开辟一个通道进来？”
　　姜纯阳实在是太谨慎了。
　　三个小时前，一处破败的古遗迹里锁着一具古老的棺椁。
　　姜纯阳二话不说就释放暗界大幕，用暗能量把那具棺椁轰得渣都不剩。
　　嗯，整整轰了三十分钟。
　　众人面面相觑，面对如此荒诞的一幕竟然都没有感受到惊讶。
　　因为不用想也知道，姜纯阳一定会说：“太华躺在里面！”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说了。
　　荒漠里钻出来的土拨鼠是太华。
　　沙地里蜿蜒的一条毒蛇是太华。
　　突破而出的尸骸骨龙还特么是太华。
　　月姬从不了解自己的外祖父，从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顾见临只好在心里吐槽，你要是让你师妹知道你把她比作土拨鼠和毒蛇还有古神种，哪怕她真的没想杀你，估计也要气得冲过来杀你一遍了。
　　再者，以总会长的性格，真要杀你肯定是光明正大的来。
　　甚至会提前给你下一封战书，内容并不是叫嚣或者嘲讽，而是让你提前给自己买好墓地和棺材，好好跟自己的家人告别，准备一下后事。
　　最后定一个地点和时间，让你等死。
　　就是这么霸道强硬。
　　还要让你感受为数不多的生命在流逝的绝望。
　　现在这支队伍里的人都被折腾的不像样。
　　不得不说，老家伙还有说相声的潜质。
　　无论是亚伦博士，还是姜家的族人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甚至连异样的表情都没有流露出来，确实是专门训练过的。
　　其实仔细想想就该知道，就算好笑他们也笑不出来。
　　姜纯阳脑子的确不正常，但这不是什么好事。
　　疯子疯起来，那是敌我通吃的。
　　顾见临忽然睁开眼睛，沉声说道：“有珠，跑！”
　　月姬转过来望向他，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狐疑。
　　顾见临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秒懂：“太华来了！”
　　月姬眼神呆滞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撑起神速力领域，如鬼魅般消失。
　　狼来了的故事都听说过，谁都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真的来。
　　关键是，不管太华到底来没来，姜纯阳都要对这片区域进行灭绝式轰炸！
　　顾见临刚才的眼神非常的认真，因为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有东西要来。
　　果不其然，荒漠上的营地里响起一声愤怒的咆哮！
　　“太华来了！”
　　姜纯阳愤怒咆哮，须发在夜风里飞舞，他的眼瞳里倒映着席卷而来的血雾，触目所及之处的大地都被血液污染，像是腐烂的土壤。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圣域级的压迫感。
　　至少在麒麟仙宫的第二层，是跟他同等的对手。
　　这一刻，姜纯阳已经没有理智了。
　　哪怕这片血雾明显是来自烛龙氏族的力量，他也坚持自己的看法。
　　一定是太华来了！
　　太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请了不周山的人来搞他。
　　太华甚至就有可能藏在那片血雾里。
　　姜纯阳不相信，自己的师妹会那么好心，临死之前不会想着带他一起走。
　　灿烂的星空黯淡下来，被漆黑的雾气所遮蔽，暗界大幕已经笼罩广袤的荒漠，即便灵性波动被压制到了第七阶，他们依旧可以施展更高级的能力。
　　“全体注意，逃！”
　　姜楚歌背着剑匣，大踏步地从帐篷里走出来：“跑不了的集体卧倒！”
　　亚伦博士推着轮椅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被姜氏族人们簇拥着逃向远方。
　　轮椅上的老人还在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活像是个疯子。
　　……
　　……
　　越野车像是狂澜里的一叶孤舟，即将葬送在毁灭的狂潮里。
　　顾见临双手离开方向盘，挡风玻璃已经轰然破碎，滚滚黑雾轰然席卷而来。
　　“你看，我们的帮手来了么？”
　　他仿佛已经彻底放弃治疗，能够感受到这辆车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唐绫转身望去，果真看到了如同海啸一般的黑雾轰然袭来，世界上罕有如此狂暴的暗能量，高密度的聚合几乎让时空都出现了扭曲和坍塌。
　　“这样难道不是死的更惨么？”
　　她是那种哪怕悬崖在前都不会变脸色的人，而且她百分百信任自己的抱着自己的男孩，因此她真的只是单纯的疑问，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那倒也不是，因为第七祖锁定的是我们，不把我们的吞噬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家伙临死前压榨出的力量很强，哪怕是余波也能碾死我们。因此我们才需要另一个人的帮助，这个人是……姜纯阳。”顾见临放任这辆越野车撞入一座土堆里，翻身把怀里的少女压在身下。
　　顷刻间天翻地覆，唐绫被他压在身体下面，面露错愕。
　　“姜纯阳？”
　　猝不及防的翻车，始料未及的回答，都让她感到迷惑。
　　按理来说，姜纯阳和第七祖应该是盟友才对。
　　“别问。”
　　顾见临难得吐槽道：“问就是太华来了！”
　　他一把抓住了鹦鹉，随手将它塞进了怀里。
　　磅礴的古神之息在体内暴动，尊贵狰狞的龙角从头顶生出，獠牙森然可怖。
　　顾见临的眼瞳盘踞着血红的曼陀罗花，仿佛倒映着幽冥深渊里的腥风血雨，来自太古的毁灭音节被他轻轻念诵出来，审判降临！
　　轰的一声，那是滔天的毁灭巨响，血雾和黑雾碰撞在一起。
　　就像世界的两极同时迸发海啸，潮峰在最具力量的时候碰撞在一起，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相互抵消，方圆五十公里范围内的一切生灵遭到湮灭。
　　是的，湮灭。
　　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如此磅礴的力量，只需要零点零一秒的时间，就会让你蒸发殆尽！
　　“姜纯阳！”
　　冥冥之中，血雾里浮现出一张愤怒狰狞的面容：“你为何要对我出手！”
　　那是一尊盘踞在枯树上的古龙，祂的龙吟声贯穿荒漠。
　　“你为何要杀我！”
　　黑雾里凝聚出一张苍老又扭曲的老脸，宛若厉鬼一般阴森可憎，声音嘶哑得像是群鸦的嘶鸣声：“你又如何得知我的位置！”
　　最终在荒芜的废墟里，黑雾和血雾绞杀着湮灭。
　　剧烈的轰鸣却带来了极致的寂静。
　　黑雾里那张老脸冷笑着散去，仿佛是自己的警惕再次立了大功。
　　毕竟他绝不会把自己的行踪暴露给任何人。
　　哪怕是不周山的盟友。
　　第七祖知道他的位置，还如影随形，必然有问题！
　　千丝万缕的血气在风里湮灭，冥冥中回荡着第七祖愤怒的咆哮。
　　因为以祂的位格，当然知道祂要杀的两个猎物没有死。
　　没想到千算万算，最后被盟友给摆了一道！
　　可惜祂没有机会了。
　　祂用尽最后的力量，轻声呢喃：
　　“云雀杀死了我，夺走了我的神髓，小心……”
　　第七祖的呢喃声回荡在天外，仿佛飘到了遥远的不周山。
　　……
　　……
　　良久以后，广袤的荒漠上再次寂静如死，风沙都不再呼啸。
　　顾见临从土堆里探出头来，他狼狈地瘫坐在地上，不停大口地喘着气，享受绝处逢生的愉悦，浑身的灵性已经蒸发殆尽，周遭的古神之息也被抽空。
　　这就是他活下来的方式，利用烛龙的古神语来为自己创造一线生机。
　　第七祖制造出的血雾很可怕，他没办法一直解放古神语来应对。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一波剧烈的爆发。
　　烛龙尊者所掌握的古神语，本质上是规则上的崩坏，从因果层面破坏领域内的一切，无论其是否具有具体形体，都会被强行的湮灭。
　　也就是说，哪怕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都会遭到灭绝式屠杀。
　　这是最强的矛，也是最强的盾。
　　也只有古神语这种最高规格的能力，才能够让他存活下来。
　　良久过后，他才想起来了什么，松开了少女的耳朵。
　　唐绫已经七窍流血，她在近距离感受到古神语的爆发，哪怕针对的目标不是她，她也会遭到一定程度上的冲击，也就是她足够强大，换个人来已经死了。
　　好在顾见临的确是避开了她，因此她也只是受了一些外伤。
　　一瓶生命药液即可痊愈。
　　“刚才那是什么力量？”
　　唐绫茫然地抬起头，她从小接受的就是秩序世界最高级的教育，她很确信自己刚才听到的是龙吟声，那是解放古神语时才会出现的咆哮。
　　问题是，人类怎么可能会掌握古神语。
　　这个时候她想了很多，尤其是想到他也能够兼修两种至高律法的问题。
　　顾见临沉默片刻，他就知道自己瞒不住。
　　早在永生之海的时候，唐绫就已经对他产生过疑问。
　　疑问，而不是怀疑。
　　因为顾见临身上确实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包括姬前辈也是这么认为，因此特意给金銮凤羽做了手脚。
　　因此顾见临古神化的时候，他的气息被烛照律法的力量抵消，并不会外泄。
　　关键是他的姿态，外人一眼就会认定是进化者。
　　与此同时，他又会施展天人界域。
　　这就是很麻烦的事情。
　　姬前辈对此也没提过，那么大概率就是爱莫能助。
　　或者说，姬前辈认为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能做的就是尽量在举世皆知之前，让自己变得强大。
　　至于青之王，人家是放养式教育，从头到尾就不管你。
　　老人家可尿性了。
　　徒弟厉害是师父牛逼。
　　徒弟死了那就是自己菜鸡。
　　横竖都不粘锅，还得把功劳抢了。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顾见临这一刻忽然灵光乍现，想到眼前的女孩跟自己都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了，本该就是值得信任的人，又怎么能继续瞒着她呢。
　　少女依偎在他怀里的娇躯是那么的柔软弹滑，让人蠢蠢欲动。
　　忽然间他猛的摇头，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就在这个时候，唐绫抬起染血的眸子，睫毛上沾染的血迹让她看起来更加娇媚，像是一朵在浴血的海棠花，摇曳着盛开，妖冶迷人。
　　这一刻，她的眼瞳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你看，那是什么？”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颤抖。
　　顾见临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三观轰然被炸毁。


###第四百零二章 隐修会的藏身之处
　　顾见临呼吸几乎屏住，他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因为当堪称核爆的爆炸把山谷炸开以后，风沙里赫然出现的竟然是一座城市。
　　一座荒芜的城市。
　　古神界的遗迹里出现城市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于都不见得算得上什么考古新闻，对于一线的升华者而言，这种遗迹里也不会出现什么稀奇的东西，反而可能会埋葬着一些从远古时代就沉睡的尸体，通常以祖级居多。
　　真正的宝藏，往往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危机。
　　问题在于，他竟然在这座城市里，看到了属于人类的现代建筑！
　　“这不可能。”
　　唐绫戴上单片眼镜，经过简单的占卜得出结论：“这片废墟不知道被风沙掩埋了多少年，那个时代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现代建筑。”
　　荒凉的遗迹就像是被遗弃在世界的尽头，风沙就像是斑驳的颜料涂抹在古旧的画卷上，断裂的青铜塔遍布凄厉的裂隙，就像是经历过千刀万剐般的处刑，甚至能够看到猩红的血迹，毫无疑问是古神族的血，经历千万年依旧鲜活。
　　与其说这是一座城市，倒不如说是战争以后过后的废墟，巨大的龙骨蜿蜒在沙漠里，脊椎骨被黑铁的石碑所砸断，凸出的尖刺贯穿地表。
　　风来吹走沙尘，触目所及之处到处都是这样的骸骨。
　　破败的神殿被侵蚀得只剩下骨架，一尊黑色的巨神雕塑像是屹立在时间的尽头，通体篆刻着飞云走兽，祂的脚下堆积着如山的尸骨，像是群龙的坟墓。
　　风声里隐约有古钟的轰鸣声。
　　古旧的祭坛用黑色的铁链封锁，古钟在风里轰响，像是巨兽的咆哮。
　　这座废墟里的遗迹体积都庞大到难以想象，只有拥有巨大体态的古神才有资格享用如此高规格的建筑，神明就应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若是普通人来到这片废墟，必然会被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对于升华者而言，也不会感到多么震惊。
　　只是如此庄严肃穆的遗迹，却有极为不和谐的因素存在。
　　那就是人类的痕迹。
　　钢铁的手脚架笼罩着这尊伟岸的雕塑，森然的龙骨堆边是人工架起的工棚，废墟里也被人为开垦过墓葬坑，巨大的挖掘机已经被腐蚀生锈，甚至还有巨型的卡车停靠在沙堆旁，车上还能够看到遗留的矿泉水瓶。
　　遗迹的深处竟然还有一座荒废的研究所，通体由铁皮搭建，摇摇欲坠。
　　这是一件怪事。
　　血雾和黑雾的轰击宛若核爆，把沙丘给夷为平地。
　　这座遗迹却完好无损。
　　甚至遗迹里的一切都没有遭到破坏。
　　“战场。”
　　顾见临撑着疲惫的躯体，迷惘地穿过荒芜废墟，对遗留的线索进行侧写，轻声呢喃：“这里曾经是战场，如果不出意外就是麒麟和烛龙两大氏族开战的地方。或许在两千五百年前，群龙们穿过永生之海，一半的古龙葬身在海底，另一半的古龙冲上天空，祂们打破了时空的界限，来到这片荒芜的沙漠。”
　　“不，这里以前绝不是荒漠，而是生机勃勃的汪洋大海。这里是麒麟尊者的世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祂似乎很喜欢海。”
　　他闭上眼睛，轻声呢喃：“这位黑色的至尊，竟然很喜欢看海。”
　　唐绫知道他在做很重要的事情，绝不会出声打扰他，她只是挽着他的手，带着他穿梭在遗迹里，利用神话武装的占卜效果，为他提供线索。
　　凄厉的龙吟，沸腾的大海，辉煌的神殿沉入海底。
　　被强行吞噬的海域，干涸风化的海床。
　　愤怒咆哮的麒麟，鲜血侵染干枯的大地。
　　“这是一座海上城市，后来因为战争才沉入海底，直到海水蒸发殆尽以后才显露出来，你看这些建筑都有海蚀的现象，证明被大海浸泡过一段时间。”
　　顾见临轻声说道：“那位黑色的至尊在无尽的岁月以前，大概会经常来到这座城市。这座城市里的古神族们会出来迎接祂们的神明，在古老的祭坛上杀死族群里最美貌的少女，从而取悦这位喜怒无常的君王。”
　　那座巨大的祭坛筑被黑色的十字所贯穿，纵横足有十公里的长度，无数铁链交错缠绕，链子上悬挂着风铃，在风里演奏哀婉的音乐。
　　这尊祭坛遍布诡异神秘的纹路，仿佛透着一股子魔性。
　　让人不敢多看。
　　唐绫抬起美眸望去，恍惚间看到一位绝美的少女被铁剑贯穿心脏，她死去的姿态就像是枝头落花般凄美，她的鲜血如瀑布般流淌，侵染着深邃的大海。
　　隐约有咆哮般的欢呼声响起，那是麒麟氏族的狂欢。
　　这是灵视现象。
　　仿佛横跨千万时空，来到那个遥远的，神明的时代。
　　“以我们对那位黑色至尊的理解，这种残暴的献祭的确是他所钟爱的。”
　　唐绫抬起因为伤势过重而苍白的俏脸，轻声说道：“依照古神族的宗教传统，古神界的最高处是神明的领地，凡是祂的子民不可踏足。古神族的阶级划分，要比人类的封建王朝还要苛刻。神明的降临，对于祂的子民而言是恩赐。”
　　她顿了顿：“无上的恩赐。”
　　顾见临跟她产生了一模一样的灵视，只是看到的幻觉要更多一些。
　　因为他隐约看到一道伟岸的黑色背影，眺望着大海的方向。
　　祂的子民们纵声欢呼，视线落在同样的地方。
　　“麒麟尊者的降临应该并非只是恩赐，而是要命令祂的子民们去做什么。”
　　顾见临若有所思地指向远方的巨大骸骨，说道：“这件事在还没完成之前，烛龙氏族就已经攻破了麒麟仙宫的维度大门，掀起了一场战争。”
　　“烛龙氏族的神明，自然是那位血色的至尊。”
　　他低声说道：“麒麟和烛龙两大氏族在这里爆发过一场决战，这是应该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见到麒麟的尸骨，一具也见不到。”
　　这里说的麒麟，当然不是指那位黑色的至尊。
　　而是指麒麟氏族的子民们。
　　“根据结果推断，这场战争应该是麒麟氏族败了。”
　　唐绫抬起染血的睫毛，认真说道：“祂们选择了撤退？”
　　“哪怕是撤退，也不应该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顾见临摇头，否认道：“麒麟仙宫自从现世以来，关于这个神秘氏族的一切蛛丝马迹都少之又少。整个第一层，都没有遇到过一位麒麟氏族。”
　　哪怕在蓬莱仙岛上遭遇的，事后也被证实是虚无缥缈的幻影。
　　那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当时在蓬莱仙岛，他曾经跟一位麒麟氏族的祖战斗过，打得相当惊险。
　　最终的结果，是他以麒麟之楔将其收容。
　　事后他再去检查麒麟之楔，那具尸体就莫名的消失了。
　　“如果我没猜错，麒麟氏族在两千五百年前的决战里，的确是步步退守的劣势，祂们放弃了第一层的领地，因此那里遗留的一切大多是烛龙氏族留下的。没想到第二层里，竟然还是这个情况，那么麒麟氏族都去了哪里？”
　　顾见临环顾着荒芜的遗迹，低声道：“最关键的是，谁来过这里？”
　　他坚信一个逻辑。
　　世界上任何无法解释的事情，实际上都是你不知道它隐藏的内因。
　　这座古老的城市被掩埋了至少两千五百年。
　　绝不可能出现人类的痕迹。
　　“这座城市很早就被人挖掘了出来。”
　　唐绫眯起美眸，执剑走到巨大的钢架下，幽幽说道：“这群人临走之前，又用沙土把遗迹重新填埋，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看到这些东西。”
　　“封弊者，而且是很有本事的封弊者。”
　　顾见临笃定说道。
　　倘若把古神界比作古墓，那么封弊者就是盗墓贼。
　　当维度的大门真正打开之前，早就有人用隐秘的手段钻了进去。
　　只是如此大规模的工程，显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这些痕迹很好推断。
　　顾见临是侧写能力者，唐绫也拥有具备占卜效果的神话武装。
　　他们甚至已经推断出了，那群人离开的大体时间。
　　大概在十五年左右的时间。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一起走向那座濒临坍塌的研究所。
　　这座研究所里隐藏着的秘密，或许能够解答一切的疑惑。
　　既然他们都是升华者，也就不用担心什么危房塌方的问题，研究所的大门上印刻着残缺的炼金矩阵，建造这里的人本来应该是想设下结界，最终因为匆忙离去而没来得及完成，很多工程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这处遗迹里的很多痕迹，都能看出那群人离开得相当匆忙。
　　顾见临推开厚重的铁门，灰尘扑面而来。
　　唐绫从背包里摸出一根燃烧棒丢进去，赤红的火光照亮黑暗的研究所。
　　鹦鹉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眼神警惕。
　　借助明亮的火光，黑暗无所遁形。
　　这座昏暗的研究所，竟然更像是停尸房。
　　因为手术台上躺着一具具森然的白骨，骨骼都已经彻底畸变，呈现出昆虫或者动物的特征，有的生出狰狞可怖的节肢，还有坚硬锋利的獠牙，开裂的下颌。
　　隐约能够看出他们生前都是人类。
　　顾见临望向这些骸骨的时候，面色微微一变。
　　他沿着成排的手术台快速走了一圈，眼神变得极其凝重。
　　因为手术台上的尸骨，额头上都有一道细密的裂口。
　　无一例外。
　　实验室的办公桌边遍布散落的文件夹，被厚重的灰烬所掩埋。
　　研究所的主人临走前，烧掉了绝大多数的文件。
　　只是他们走的实在是过于匆忙，因此有一些残破的纸质材料留下来。
　　即便是有遗留的材料，却都是用密码文书写的。
　　顾见临一个字都看不懂，却认识材料上的字迹。
　　那是亚伦博士的字迹。
　　顾见临的脑海里闪回的是当初在东京调查过的那家公司，幽荧集团的管辖范围内出现了如此多的实验体，而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
　　这件事他一直都觉得很奇怪。
　　即便是以隐修会的体量，要做这种事情也太冒险了，很容易露出破绽。
　　因此，答案就只有一个。
　　“我明白了。”
　　这一刻，他终于在迷雾里摸索到真相的脉络，仿佛拨开云雾见光明。
　　“那些所谓的实验体，实际上就是黑暗世界创造出来的，他们的封弊者最先抵达了这里，在葬龙谷里开始了长达十年的研究。”
　　顾见临凝视着一具骷髅头，望着他额头上的裂痕，解释说道：“当初那家公司，秩序世界也调查过对么？我想，幽荧集团之所以会感到意外和愤怒，并不是因为发现了实验体这种东西，而是因为他们的研究成果被人窃取了！”
　　“因此幽荧集团不敢开战，而是跟以太协会合谈。”
　　他顿了顿：“打着共同对付隐修会的名号，提前开始了计划。”
　　以太协会震怒，是因为他们自然不会容忍这种技术存在于世间。
　　幽荧集团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他们没能搞出来的东西，被人捷足先登！
　　因为以太协会的目的是打造一个究极的怪物。
　　只追求最强的一位。
　　那个人就是唐绫。
　　至于幽荧集团，大概是想打造一支实验体大军，用来侵袭这个世界。
　　难怪他们那么快就能给出有关实验体的诸多报告。
　　因为那群人一早就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认真的？”
　　唐绫愕然地抬起头，因为她发现他竟然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即便常年练剑，她的手依旧柔软细腻。
　　如果他想摸，当然可以让他摸，哪怕她有点难为情。
　　问题在于，顾见临是用力抓着她的手，好像生怕她会飞走一样。
　　顾见临此刻的心情的确是跌入了谷底。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
　　秩序世界最早出现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是什么时候呢。
　　那是早在骊山天衍阁的计划开始之前。
　　黑暗世界满世界开始寻找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患者的时间就更晚了，那是在针对骊山天衍阁的袭击以后，他们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以太协会要比幽荧集团更早。
　　其中又涉及到隐修会。
　　结合以上两点，他隐约有种让自己都毛骨悚然的猜想。
　　……
　　……
　　莱茵沉默地低着头，凝视着远方冲天而起的爆炸。
　　剧烈的轰鸣声仿佛要震碎他的耳膜，却不如刚才听到的那番话要震撼。
　　“青和赤当年为何会如此疯狂呢？”
　　军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他依旧被钉在石柱上，却气定神闲说道：“因为青和赤都认定一件事，神秘的隐修会，就藏在秩序世界里。正因如此，青和赤联手做了一个局，把他们认定的那个幕后真凶给杀了。”
　　他笑道：“那个人就是太清。”


###第四百零三章 太华的真相，世界的背叛
　　莱茵抬起眼睛，冷声说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古神之乱延续了整整五年，前代总会长是在第二年死的。那个时候的青和赤，还没有成长到一决生死时那样强大，哪怕两个人联手，也不过跟他们的老师和师母一样强大。”
　　更何况，太清和太华都是烛照律法的拥有者。
　　对于青和赤有着极致的克制。
　　最重要的是，太清是操控隐修会的幕后真凶，实在是无稽之谈。
　　他是不可能相信的。
　　哪怕军师没有撒谎，或许也只是青和赤弑师的借口而已。
　　面对这个问题，军师只是笑吟吟地望向他，那种眼神隐约透着嘲弄。
　　“你的判断没有错，青和赤在古神之乱最初的两年的确没有那么强大。太清和太华这对夫妇，在当年的确也是不可能被战胜的。”
　　军师耸肩道：“秩序世界始终有个未解之谜，那就是前代总会长的死因。年轻人们只知道，前代总会长太清死于二百年前的古神之乱，为了阻止自己的两个学生毁灭世界，从而光荣牺牲。但问题是，历史都是由活下来的人书写的。”
　　莱茵眯起眼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猜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军师微微一笑，那种不可捉摸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但我觉得你大概率是不知道的，毕竟你不至于蠢到知道了那条规则，却还是反应不过来。”
　　“无论是幽荧律法还是烛照律法，都有那么一条铁律，或者说唯一性。那就是站在这条进化链顶端的人，只能有一个。这就意味着，最终得到进化人，也就只有一个人。除非他死亡，你吞噬掉他，否则你永远无法取代他。”
　　他顿了顿：“那个站在进化链最顶端的人就像是令人绝望的天险，挡在所有的后来者面前，永远也不可能跨越。如果你觉得我在骗你，那么请你思考一下，高阶的进化者面对低阶的进化者时，掠夺古神之息的场景。”
　　同为进化者的敌对双方在战斗时，必然是会互相掠夺古神之息的。
　　古神之息，可以理解为一种特殊的气体。
　　而且还是不会流通的气体。
　　秩序世界曾经做过一个试验，那就是规定好一定的范围，让一位被囚禁的进化者来掠夺古神之息，从而展现出古神族的姿态。
　　最终这片区域的古神之息耗尽以后，进化姿态也就自然而然解除。
　　他们并没有用炼金矩阵隔绝古神之息。
　　这就意味着，古神之息不具备流通的特质。
　　倘若两位进化者实力相近，就会互相掠夺古神之息，直到精力耗尽。
　　倘若实力有差距，那么弱者就会被强者逐渐蚕食。
　　莱茵愕然不已，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从他掌握烛照律法以后，从来没有跟比自己弱的人交过手。
　　准确的说，他的对手里无论强弱，从来没有过天人！
　　哪怕是凛冬，都没有用烛照律法来对付他。
　　毕竟对手又不是古神族，闲的没事施展天人界域干什么，纯粹浪费灵性。
　　“烛照律法也是同样的道理，你们所掠夺的是自然的力量。”
　　军师笑眯眯说道：“因此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太清一天不死，太华就无法取而代之，烛照律法的终极就永远换不了人。”
　　五雷轰顶。
　　莱茵面色如罩寒霜，冷声质问道：“你说前代总会长是被……”
　　“是的，真正杀死太清的人，恰恰就是他的发妻，太华。”
　　军师仰头望天，轻声说道：“当初太清决定清理门户，亲自追杀自己的两个学生，一路跨越了半个地球，最终在南极洲的冰川上决一死战。青和赤乘坐的破冰船被击沉，他们遁入冰冷的海水里逃过一劫。”
　　“太清却低估了自己的两个学生，即便是依仗至高律法的克制关系，他也依旧被重创，因为他的确是太老了，经历过太多的战斗，早已衰朽。”
　　他顿了顿：“那个时候本该有一个最值得信任的来接应他，那个人就是他的妻子，如今的总会长，太华。那是太清最信任的人，却在背后给他来了一刀。”
　　莱茵沉默了良久，感受到寒风的呼啸，冰冷刺骨。
　　“那是二百年前的一个寒夜，灼热的太阳却在寒冷的南极洲亮起，当场融化了数万公顷的冰川。那是太华吞噬掉烛照之力所爆发出的力量，极度恐怖。”
　　军师笑吟吟说道：“如今看来，太华的天赋确实要强于她的丈夫，只可惜她修行烛照律法的时间太晚，否则那个问鼎至高的人本该是她。”
　　莱茵抬起森冷的眼瞳：“总会长为了篡夺至高，杀死了她的丈夫？”
　　滔天的愤怒从他的眼瞳里燃起，这对他而言是无法姑息的事情。
　　因为太清跟嬴家的关系很近。
　　莱茵的父亲更是跟前代总会长相交莫逆。
　　他从小受前代总会长的熏陶长大。
　　即便没有见过其人，也将其当做是自己的信仰。
　　“或许，太华也觉得她的丈夫是隐修会的首领呢？”
　　军师忍着痛拔出胸前的铁剑，瀑布般的鲜血迸射出来，痛得他直抽搐：“总之你要知道，太华未必跟她的两个学生一条心，但他们的利益关系是一致的。青和赤需要时间成长，太清的存在对于他们威胁太大。”
　　“太华即便能够取而代之，也需要很多年的时间来消化这种力量，这恰恰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完善自身的幽荧律法。”
　　他随手把铁剑扔到一边，甩着血淋淋的双手，笑道：“太华得到的好处就更多了，她一跃成为秩序世界的主人，问鼎一条进化链的至高。最后她还能坐山观虎斗，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拼得两败俱伤。不得不说，高明！”
　　莱茵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坠入深渊。
　　无尽的黑暗里，燃烧的是滔天的野火。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制止敌人的拔剑的举动。
　　不知道是不屑，还是不想。
　　“对了，你也不要觉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
　　军师想起了什么，笑容灿烂：“因为太清确实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即便他是死去了很多年，但他留下来的影响依旧还在。比如黄金和白银，再比如你。实际上你们玩了这么久的派系斗争，你都不知道你真正的敌人是谁。”
　　“太华之所以支持你作为她的接班人，并不是因为你有多么的优秀，而是因为你的背后是白银和黄金，这对师兄妹至少还能够活一百五十年。”
　　他得意地大笑，笑容越发的夸张：“凛冬看似孤立无援，又为什么能够坚持这么久的时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背后的人是谁么？”
　　莱茵沉默不语。
　　“太华啊，是太华啊！”
　　军师嘲讽地笑道：“你难道忘记那次你栽在三先生手里的那次么？你小心谨慎那么多年，从未犯过丝毫错误。只有那一次，你被抓住了把柄，立刻就遭受到了惩罚，失去了杀死一位古之始祖的殊荣。你那么年轻，这种荣誉对你是多么的重要，可惜却被你头顶上的那位至强者无情的剥夺。”
　　莱茵无法否认这点，这也是他当初疑惑不解的。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他冷声质问道。
　　军师诡秘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日记本，毫不顾忌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王在临死之前，早已经把计划的每一步都写在日记上了，他是那种可以后知五百年的人，运算力甚至能够超越超量子计算机，做到未卜先知的奇迹。”
　　“太虚都是他创造出来的，我想这很有说服力，对不对？”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我也说一句题外话吧，实际上我也相信隐修会就藏匿在秩序世界。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雷霆这个女孩，虽然我觉得你不是真喜欢她，而是只要能娶了她，就能抹掉她对你的威胁。但我得跟你说，女人都是感性的生物，关键时刻是靠不住的啦……啊，不好意思，话题扯远了。”
　　莱茵皱着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弗利达精神分裂征么？”
　　军师歪着头指着自己的大脑：“实际上那并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人为制造的创伤，是实验的后遗症。最关键的是，唐绫出现这种病症的时候，实际上要早于骊山天衍阁的研究，也早于不周山的计划。同样领先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
　　莱茵眼瞳里闪过一丝寒芒，面容冷峻，嗓音沙哑：“隐修会才是最早掌握这种技术的人，这种技术最早出现在哪里，他们就藏在哪里。”
　　说到这里他已经彻底明悟。
　　因为这里涉及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假设隐修会真的藏匿在秩序世界里，那么谁又是他们的人呢。
　　就像是那个著名的电影。
　　你明明只吃了一碗粉，却偏偏有人污蔑你吃了两碗。
　　难道你真的要把自己的肚子剖开给人看么？
　　青和赤的做法就是这样的，他们认定你有罪，就要把你杀死再确认。
　　因此太清才会决定清理门户。
　　哪怕隐修会真的藏在秩序世界里，也不代表前代总会长就是幕后真凶。
　　完全有可能是青和赤为了倒打一耙，从而做的一个局。
　　或者，如今的总会长，才是那个真正布局者，是坐收渔利的最大赢家。
　　“是的，你终于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军师胸前的伤口悄无声息的弥合，微笑说道：“历史是一个轮回，过去发生的事情往往会在未来重演，可悲的是人们却不会从历史里吸取任何教训。昨天的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很有可能明天就会变成你。”
　　“总会长是这样的人，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他收敛了笑容，摊手说道：“不过没关系，你要相信世界上是有因果报应的，你背叛了别人，别人也会背叛你。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莱茵忽然就明白，白银和黄金为什么会出现在总会长的身边。
　　并不是为了贴身保护她的安全。
　　而是为了监视。
　　甚至是……
　　……
　　……
　　啪的一声。
　　唐绫摸出的通讯对讲器被按在了手术台上。
　　“不要联系以太协会。”
　　顾见临面容仿佛见了鬼一般，低声说道：“他们不值得信任。”
　　如今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得到移花接木技术的具体时间都已经明了。
　　隐修会要比两家还早，这也不足为奇。
　　因为隐修会的背后，是第五位诞生的古之至尊，穷奇尊者。
　　同样也是掌握第三之力的至尊。
　　麒麟尊者和穷奇尊者的是同源的，他们拥有同样的特性。
　　那就是可以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也就是移花接木技术！
　　既然如此，这种技术最早出现在哪，就证明隐修会藏匿在哪。
　　“怎么了？”
　　唐绫抬起朱红色的美眸，她的容颜娇媚又冷酷，重伤后有种苍白的美。
　　就在这个时候，極雷却骤然在她的手中颤动起来，万丈雷光轰然冲破实验室的穹顶，顷刻间便在黑暗里极尽辉煌，闪灭着炽烈的辉光。
　　显而易见的，有人在她的神话武装上动了手脚。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看来位置还是暴露了。”
　　顾见临轻声叹了口气：“你说的对，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把你当成人来看，他们只是把你当成工具。这次的行动，你确实是诱饵，引诱的却不是黑暗世界。”
　　唐绫眼神愕然，却看到他伸出手撩起她的额发，凝视着她的额头。
　　“真正要走入陷阱的人，应该是我。”
　　顾见临轻轻触碰着她额头上的裂痕，脑海里侧写的是她年少懵懂时被当成实验体而经受的那些苦难，或许她自己都不记得，他却能够隐约感受到。
　　“或许马上就要有人来围捕我们了。”
　　他轻声说道：“有可能是秩序世界，也有可能是黑暗世界，更大的可能是他们联手。现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这对你而言至关重要。”
　　……
　　……
　　风沙笼罩的废墟里，太华轻轻顿住脚步。
　　远方的万丈雷光从天而起，照亮那双肃杀威仪的丹凤眼。
　　“那么多年过去，还是忘不了你们的老师么？”
　　她轻声感慨道。
　　“立即行动，回收麒麟和雷霆。”
　　黄金之王拿着对讲机，漠然命令道：“计划开始。”
　　白银之王凝视着师母的背影，面无表情问道：“老师真的是您杀的么？”
　　风沙呼啸，寂静的意味却无声蔓延开来。
　　“嗯，是我。”
　　太华轻轻嗯了一声：“我亲手贯穿了他的心脏，然后吞噬了他。”


###第四百零四章 你会知道我是谁
　　谁都没想到，太华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承认了。
　　不愧是秩序的统治者，甚至不愿意为自己辩解什么，也不需要找任何理由。
　　做了就是做了。
　　你想怎么样呢。
　　白银之王眼眸低垂，即便是作为最无情的剑宗途径，悲伤和愤怒的情绪也从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就像是盘踞在天空里的乌云，酝酿着汹涌的力量。
　　黄金之王早有预料，面无表情说道：“您承认了。”
　　“不然？”
　　太华踱步走到山脊的尽头，风来吹动她的黑色风衣，猎猎作响：“自古以来世界的王座都是有能者居之，既然他可以，我为何不行？”
　　她俯瞰着荒芜的沙漠，黑色的长发也在风里散开，素白的肌肤浮现出辉煌的鎏金色泽，一袭漆黑的风衣便如同皇袍般鼓动，帝王般威严。
　　自从明末以来，人类世界曾一度陷入至暗的时代，正是这个女人和她的丈夫联手建立了新的秩序，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吹响反攻古神界的号角，用铁腕的意志和铁血的手段，硬生生打出了一片天。
　　人类的黄金时代，便是由此而来。
　　她生来就是领袖，是要背负世界前行的人，自有帝王的威严。
　　倘若不是因为她的丈夫，她早该是皇帝了。
　　“那是您的丈夫，也是我的恩师。”
　　白银之王闭上眼睛，这个女人的姿色并不算得上多么好看，面容的线条却生硬得像是刀斧雕刻，嗓音沉静：“当年嬴家险些被烛龙氏族灭族，如果不是老师舍命相救，我不可能活下来，更不可能成为如今的白银。”
　　黄金之王更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从小就是被前代总会长带大的，师生之间的感情更像是父子，因此他毫不犹豫说道：“因为您是我的师母，我才愿意支持您成为总会长。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您是我的师母。”
　　这句话的意思就很明了了。
　　无论是白银或是黄金，他们支持的人一直都是前代总会长。
　　也就是太清。
　　而不是太华。
　　倘若太华是那位前代总会长的妻子，那么一切都没有问题。
　　倘若太华是那位前代总会长的凶手，那么一切都会有问题。
　　“那又如何？”
　　太华轻声说道：“你们想为他报仇么？”
　　她抬起眼瞳，瞳孔深处仿佛盘踞着太古的巨雷，即将惩戒叛逆的罪人。
　　……
　　……
　　干涸腐朽的荒漠里，一辆破旧的越野车颠簸着行驶。
　　老人抬起头眺望东方的地坪下，隐约有辉煌的金光遮蔽天幕，像是要把天空焚烧出一个空洞，世界上再如此炽烈的力量，大气磅礴。
　　如日之升。
　　“那么多年过去，师母还是老样子。”
　　他抱着怀里的保温杯，轻轻咳出一口血痰，轻声说道：“你也知道，我和师弟都是被她养大的。我们都觉得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可惜这个世界对她有诸多误解。师母是生来就要背负世界前行的人，因此她才必须要无情。”
　　“我始终觉得这份责任并不适合她，她活了四百年却没有一天是真正为自己活过的。当年我们做出那件事的时候，也是为了她考虑。”
　　“这个世界亏欠她的太多了，不如就让她自由，剩下的交给我们。”
　　槐荫的叹息声是如此的沧桑，娓娓道来的语气却让人心中一动。
　　景辞开着车，平静问道：“可惜你们让她失望了？”
　　“是啊，因为我们的做法都是剑走偏锋，没能得到她的认可。”
　　槐荫笑道：“当初我们哥俩被老师追杀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要不是师母偷偷的救济我们，私底下给我们开路，满世界找人掩护我们，我们早就死了。师母不止一次私下找到我们，劝我们回头。可惜，我们辜负了她的心意。”
　　景辞沉默良久，忽然问道：“隐修会的幕后黑手，真的就是师祖？”
　　槐荫无声地笑了笑，嗯了一声：“这是不会弄错的，当初我们哥俩回到地球以后，就遭到过无数次的暗杀。我是什么人？师弟又是什么人？我们查来查去，最后就查到了那个人的身上。我们商讨了一夜对策，那种抉择真让人煎熬。”
　　“师母最初也是不信的，但既然她做出了那种事，就证明最后她也认可了这个答案。否则的话，以她的性格，又怎么会做出谋杀亲夫这种事呢？”
　　他感慨道：“这个世界上最难揣摩的是人心，最容易揣摩的也是人心。”
　　这句话听起来很矛盾，仔细想想却极具深意。
　　景辞微微一怔。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是那种在路边看到挨饿的小野猫都会捡回家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世界的王座，亲手杀死陪伴自己二百年的丈夫呢？”
　　槐荫摇头说道：“因此我才一直想让她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哪怕是让她死掉也好，这么活着太累了，生不如死。你们不知道，站在烛照律法这条进化链的尽头要承受多少痛苦。你们也不会理解，这些年她的心到底有多痛。”
　　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担任秩序世界的支柱，对那个女人而言有多残忍。
　　哪怕是他也不知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鱼，安知鱼之苦。
　　“即便是如此，师母也不会告诉师弟和师妹，老师究竟是怎样的人。”
　　槐荫忽然不笑了，眼神深邃：“因为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信仰崩塌，她也不能对任何人宣称，隐修会的幕后黑手就是她的丈夫，前代的总会长。这件事一旦对外公开，于公于私都会造成巨大的动荡。”
　　景辞望向东方，眼神里多了一抹敬佩：“因此她还是会独自背负一切。”
　　背负重担，背负苦果，背负骂名。
　　即便千夫所指。
　　即便……万劫不复！
　　“这就是皇帝的担当啊。”
　　槐荫淡淡说道：“我们师兄弟目空一切，这辈子都没有发自内心的敬重过什么人，唯独师母是不一样的。可惜，这个世界最终还是要辜负她的温柔。”
　　景辞隐约知道，总会长的死期就要提前了。
　　白银和黄金的反叛可能是早就计划好的。
　　这个时候叛乱，的确是始料未及。
　　“您不去么？”
　　景辞忽然问道。
　　槐荫遗憾说道：“我已经辜负过她一次，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如今的我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于情，我该去救她。于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也是我和她的约定，这个时候我要是站出来帮她，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景辞知道自己的老师是怎么样的脾气，那是真正把信念贯彻到底的人，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接近神明，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绝不会被感情左右。
　　哪怕全世界的人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很不孝？”
　　槐荫抚摸着车窗，眺望着远方的金光：“我现在的确的是心痛如绞，恨不得立刻去把那两个不肖子送去地狱。只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每个人都是会死的，死亡已经不再是可怕的事情。相比于死亡，救赎更重要。”
　　“师母的救赎已经出现了，我只希望他不要辜负她的温柔。”
　　他的眼神肃穆，泛着淡淡的缅怀：“毕竟她把最好的，都留给他了。”
　　……
　　……
　　古遗迹的实验室里，顾见临从麒麟之楔里取出秘药，随手拔掉试剂的塞子，调试着具体的计量：“有些话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对你而言实在是过于残忍。但现在时间紧迫，我不得不说。所谓的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其实并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人为制造的实验后遗症。你没听错，这是人为的。”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唐绫就仿佛丢失了魂魄，苍白的容颜毫无血色。
　　就像是晴天霹雳，如此猝不及防地撕开她的心理防线。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如洪水决堤，汹涌地漫过她的心理防线。
　　“你看你的额头，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伤疤？”
　　顾见临撩起她的额发，用漆黑的手机屏幕充当镜子给她看自己的脸：“你再看看那些尸体的额骨上，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痕迹？你要好好想一想，你的小时候接触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情，全部都是很重要的线索。”
　　“不要怪总会长，她从未把你当成过工具或者武器，你是她的孩子，我也是她的孩子。总会长很爱我们，也爱她的每一个部下。当年老顾和老唐是自愿去执行任务的，甚至忤逆了她的意志。像她的这样人，怎么会看着部下去送死呢？”
　　他低声说道：“老顾和老唐死后还要背负污名，或许也是他们自己的意志，因为他们要保护自己的队友，也就是今天的影子们。”
　　“影子？”
　　唐绫轻声呢喃。
　　“我跟他们有过接触，都是一些很好很可靠的人。”
　　顾见临从来没有用一次性说过那么多话，把秘药递到她的唇边，轻声说道：“喝下去，你的伤势比较严重，接下来或许还有一场恶战。”
　　因为就在刚刚，他透过实验室的大门，看到了冲天而起的金色光辉。
　　如此耀眼的光辉他曾经见过。
　　任何人看到如此神迹都不会忘记，这种辉煌在世界上只属于一个人。
　　总会长。
　　按理来说总会长如今应该被秩序世界所保护。
　　绝不应该亲自出手战斗。
　　思前想后，只有一种可能。
　　秩序世界的人背叛了她。
　　总会长早就暗示过自己，当她病重以后会发生什么。
　　不肖的子女看到病危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究竟会做什么呢。
　　答案当然是拔掉氧气罩。
　　继承她丰厚的遗产。
　　烛照律法的至高位，那是谁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唐绫思绪乱作一团，下意识地喝掉那瓶秘药，感受着磅礴的生机涌入体内，修复着腰间的伤势，她的面容却更加苍白，低声说道：“遭了。”
　　顾见临皱眉问道：“怎么了？”
　　唐绫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金銮凤羽，嗓音沙哑：“这是总会长给我的信物，十多年来从未如此沉寂。我也再也无法通过金銮凤羽，感应她的存在。”
　　顾见临也摸出一枚一模一样的金銮凤羽，想来应该是那个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刻意准备的，如今它的色泽是如此的黯淡，像是腐朽了一般。
　　这也就意味着，总会长处在极度危险的状态。
　　当然，这意味着另一个问题。
　　顾见临施展古神化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能够为他屏蔽气息了。
　　……
　　……
　　荒芜的山脊上风沙呼啸，隐约能够看到远方的古旧遗迹。
　　嬴长生调试着无线耳机，听到来自祖父大人的命令，面无表情说道：“麒麟和雷霆如今就在这片峡谷里，我们的任务是回收他们。切记，这是秩序世界的重要资产，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他们。尽可能的，以柔和的手段带回他们。”
　　“根据情报，麒麟和雷霆有可能会反抗。”
　　他抬起眼睛，眼瞳里弥漫着辉煌的金色，平静说道：“如今我也是天人，是队伍里唯一的六阶，你们的任务是围绕我来行动，明白？”
　　慕清幽望向冲天而起的雷光，想到老师临行前交代自己的事情，嗯了一声。
　　李寒亭也队伍里，如今的他经过上次永生之海的事件以后受到了严厉的责罚，基本上前途已经断了一半，却因为有良好的悔过表现，得以回到欧米伽。
　　这个时候他却皱着眉：“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去阻止黑暗世界的人么？为什么要回收麒麟和雷霆？他们两个是重要的战斗力。”
　　尤其是回收这个词，让他感到莫名的紧张。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成有余在队伍里默默举手，他现在也是四阶的狂王了，而且因为有独特的炼金术技巧，因此被特许加入了队伍里，担任团队顾问。
　　“如果我们只是要带回他们，他们又为什么要反抗？”
　　聂相思鼓起勇气提问，她撑起的圣光证明如今的她已经是四阶的圣母。
　　他们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对面的山崖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笑眯眯的青年。
　　姜子夜保持着癫狂的进化姿态，孤身一人跟欧米伽们遥遥相对。
　　他抬起一线猩红的眼瞳，笑道：“各位稍安勿躁，或许我可以解答你们的疑惑。根据军师的指示，是要我和我哥哥在这里拦住你们，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隐约有风吹来，姜楚歌背着剑匣已经出现在他的身边，兄弟俩早就用无线电通讯商议过，会在这片古遗迹里汇合，阻止幽荧集团的秘密泄露。
　　“军师希望你们能够稍等五分钟。”
　　姜楚歌面无表情说道：“我们会配合你们的行动。”
　　他抬起头，夜色已经深沉如死，峡谷里似乎响起了幽魂的哀嚎声。
　　“差不多了。”
　　姜楚歌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秩序世界的各位，可以下达最后通牒了。如果麒麟和雷霆不配合，你们就会看到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尤其是麒麟。”
　　……
　　……
　　顾见临也听到了幽魂的哀嚎声，不止是远在天边，而且还近在耳畔。
　　手术台上的骸骨们疯狂的颤动起来，浓郁的死亡气息如潮水一般弥漫，阴冷的风像是来自地狱的最深处，让人毛骨悚然，如坠冰窟。
　　“既然幽荧集团的人来过这里，那么为什么又会匆匆离去？”
　　唐绫也感受到了这种死亡的气息，轻声说道。
　　实际上这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
　　这里是麒麟尊者曾经降临过的城市，靠近那座神秘的神墟。
　　这里有祂留下来的精神领域。
　　逆转生死的力量。
　　无数骸骨颤动的声音响起，仿佛在演奏着来自地狱的弥撒。
　　顾见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无声地笑了笑：“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永生之海的时候，你曾经问过我到底是谁？因为我身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问题。”
　　唐绫蹙着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轻轻握住他的手。
　　“我不想知道了。”
　　她的眼神隐有倔强，轻咬樱唇。
　　“不，你会知道的。”
　　顾见临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释然地一笑。


###第四百零五章 麒麟！
　　庄严肃穆的钟声响起，伴随着肃冷的声音回荡在风沙里。
　　“这是来自以太协会的最高指令。”
　　那是太虚的声音，冰冷到没有任何感情：“欧米伽序列所属听到请立刻撤回萨多镇。麒麟和雷霆请注意，立刻放下你们的武器，返回本部。这是最后的警告，不要试图做任何反抗，因为不会有任何意义。”
　　極雷释放出的雷光已经熄灭，宛若沉睡般死寂冷却。
　　唐绫沉默地拔剑，極雷已经自我封印，甚至连她这个主人都解不开。
　　想必这是她的老师做的手脚。
　　她冷冷说道：“与其说这是撤回的命令，倒不如说是逮捕前的最后通牒吧？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却得到了跟罪犯一样的待遇。”
　　没有人喜欢背叛，她也不例外。
　　顾见临牵着她的手走出研究所，那枚燃烧棒已经逐渐熄灭，黑暗里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碰撞声，死去的骸骨们正在死而复生。
　　“总会长有危险，你能想想办法么？”
　　唐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知道你这是分身。”
　　这就意味着，顾见临是可以随时离开的。
　　“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顾见临头也不回，望向遗迹里的断壁残垣：“我肯定会离开，因为分身迟早会崩溃。但在离开之前，我得先把你给带出去，不然的话我不会放心。”
　　唐绫微微一怔。
　　“或许我们对于秩序世界而言真的是很重要的资产，也可能是因为我们跟总会长的关系比较近？总会长希望我能保护好你，所以我不会放任你被带回去，因为那群人不会把你当成人来看待，因此接下来会是一场硬仗。”顾见临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因为她掌心传递过来的力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道雪亮的光柱照破风沙，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顾见临抬手挡住眼睛，一架军用直升机盘旋在上空，投下雪亮的探照灯。
　　“我来之前见过这架直升机。”
　　唐绫也抬起头，她的一头红发在风里飘摇，背影纤细的像是要融入到光柱里：“这架飞机上装载了炼金核弹，本以为用来对付古神族的。”
　　谁都没想到，这种武器到最后竟然成为了威胁他们的工具。
　　“即时转达来自白银和黄金的命令，以太协会的内部权限已经变更，探索麒麟仙宫第二层的任务立即结束。麒麟，雷霆，你们是秩序世界的重要资产，也是未来人类世界的支柱。立刻放弃任务，回归现实世界。”
　　黄金之王肃穆的声音响起，如同狮子般威严：“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都能保证你们安然无恙。等到合适的时机，自然会让你们接替我们的位置。你们将会得到全世界最好的资源和待遇。用古时的话说，你们会是皇储。”
　　“这是来自秩序世界的承诺，决不食言。”
　　白银之王冷声道：“你们将成为下一个太清和太华，只要你们愿意回归。”
　　上一辈的人如何折腾，都会尽量避免影响到下一代。
　　黄金和白银即便是想要复仇，也会为了人类世界而考虑。
　　以他们的位格和器量，自然不会食言。
　　这种屹立世界之巅的至强者，也不屑于哄骗两个小辈。
　　只要跟他们回去，那就是前途无量。
　　“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
　　顾见临始终昂着头，雪亮的光柱里浮沉着无数尘埃，隐约模糊了视线，他轻声说道：“可惜我们都不是傻子，你们已经做好了动用武力的准备。”
　　唐绫寒声问道：“总会长现在怎么样了？”
　　直升机的轰鸣声里，再也没有声音响起。
　　天灾们的时间很宝贵，因此从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通讯频道里，响起冰冷的声音。
　　“任务开始。”
　　直升机宛若鹰隼般冲天而起，螺旋桨翼撕裂风沙，巨大的探照灯把荒芜的废墟映照得一片通明，雪亮的光斑里映出两道孤零零的影子。
　　“真倔强啊。”
　　聂执事亲自坐在驾驶座上，即将按下按钮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得到的命令是以炼金核弹进行威慑，可惜遗迹里的两个小家伙却是无法无天的狂徒。
　　轰隆一声巨响，荒芜的大地轰然塌陷开裂，风沙弥漫开来。
　　实验室被轰然冲垮，畸变的实验体们宛若狂潮般汹涌地蔓延过来，祂们像是重获新生般生长出了血肉，甚至进化成半人半兽的狰狞姿态，就像是龙蛇般彼此缠绕扭曲在一起，喉咙里压抑着磨牙吮血般的声音。
　　不仅仅是实验室。
　　荒凉的埋骨地里，倒塌的神殿里，还有被风沙掩埋的骨架。
　　骨骼的碎裂声不断响起，像是演奏着地狱的弥撒。
　　祂们死而复生，祂们仰天咆哮！
　　风沙呼啸，沙尘里尽是群魔乱舞的黑影，浓郁的杀气如飓风般袭来。
　　唐绫沉默地握着剑，鲜血沿着掌心流淌出来，極雷却不为所动。
　　顾见临却闭上眼瞳，脑海的森严古龙陷入沉睡，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麒麟。
　　即将被群魔淹没的瞬间，他睁开了眼睛，黄金瞳威严炽烈！
　　……
　　……
　　时间像是定格在这一刻，死而复生的尸体们如潮水般淹没了那对倔强的情侣，这一幕就像是两只无辜的小羊羔被群狼给包围，任谁都能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有多么血腥，甚至已经能够幻听到撕咬血肉的声音了。
　　麒麟和雷霆那么倔强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哀嚎。
　　“这一幕可真美。”
　　姜楚歌背着剑匣，淡淡评价道：“按理来说他们活不下来，领域内被同化的生物都是不死不灭的。这些怪物会撕碎一切生灵，或者让你变成跟祂们一样。”
　　姜子夜笑眯眯地耸肩，叹息道：“按照军师留下来的指令，接下来应该是会有好戏看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是了。”
　　这个古老的遗迹里有古怪，笼罩着属于那位黑色至尊的精神领域。
　　那座神秘的倒悬金字塔复苏以来，逆转生死的精神领域就在不断的蔓延，直到彻底吞噬这座废墟般的城市，因此他们才不得不舍弃这里。
　　因为这是那位黑色至尊所施展的领域，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并不只是能让人死而复生，也能够让活人变成行尸走肉的尸体！
　　“很可怕的精神领域。”
　　嬴长生面色凝重地盯着山崖下的遗迹，眼神凝重，嗓音沙哑：“毫无疑问来自那位黑色的至尊，我根本就看不到的领域的核心在哪里，也不可能破解。”
　　“我们该怎么做？”
　　李寒亭下意识摸向背后的剑匣，神情警惕。
　　自始至终，慕清幽都冷眼相视，对自己师妹的死活，毫不在意。
　　成有余和聂相思则面向苍白，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根本来不及了。
　　轰！
　　酷烈的雷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愤怒狰狞的咆哮！
　　群魔般的活尸被炽烈的光焰所焚烧，像是焦炭般四分五裂，在风里散成黑色余烬，又被剧烈的冲击波震散，倒卷着冲上天空。
　　一尊狰狞骸骨凝聚而成的怪物拔地而起，祂生有尊贵狰狞的麟角，面容如同熔岩恶魔般可怖，漆黑的眼瞳里闪灭着金色的光焰，魁梧又嶙峋的躯体流淌着酷烈的光焰，就像是太古时代行走在大地上的巨人，顶天立地。
　　祂仰天咆哮，嘶吼声宛若飓风，掀起巨大的碎石，砸在断壁残垣上。
　　金色的神祭之火燃烧起来，荒芜的大地沦为焦土。
　　号称不死不灭的活尸们被火焰所焚烧，生命力转瞬间就被吞噬殆尽。
　　唐绫默默放下挡住眼睛的右手，抬头凝视着这尊伟岸的神祗。
　　这尊神祗的骸骨里隐约站着一个人。
　　顾见临抬起头，墨玉的麒麟面具是如此的尊贵邪异，酷烈的光焰流淌在他的体表，就像是披着华美的神袍，通体流转着黑色的咒文。
　　他的眼瞳也是威严炽盛的黄金瞳，头顶的麟角如此醒目。
　　这是来自太古的威压，如神明般伟大的力量，磅礴浩瀚的神秘气息。
　　拥有这种姿态的生命，曾经也如同他这般行走在远古的土地上。
　　那个时候的人们，供奉祂们为神。
　　祂们被后世的人称之为，古神族！
　　“天呐。”
　　嬴长生轻声呢喃。
　　欧米伽序列全员呆若木鸡，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姜楚歌的脑海里更是轰鸣一片，强撑着镇静，没有失态。
　　“大小姐……”
　　姜子夜轻声呢喃，在此之前只有大小姐展现过如此恐怖的力量。
　　问题在于，云雀分明是那位血色至尊的容器，麒麟又是什么人！
　　“检测到超高规格的古神之息，疑似有古神族复苏！”
　　太虚冰冷的嗓音响起：“具体位格未知，具体位格未知，具体位格未知！”
　　军用直升机拔升到极限高度，红色的警报席卷整个机舱。
　　聂执事的右手还在颤抖，系统却自行启动。
　　仅有的一枚炼金飞弹轰然坠落，袭向恶魔般的狰狞的巨神。
　　顾见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右手掌心赫然闪灭着千丝万缕的电弧。
　　一柄纯粹暗能量汇聚的雷霆之枪凝聚出来，轰然贯穿从天而降的炼金核弹，轻而易举地破坏了其内部所印刻的矩阵，最后炸成漫天闪烁的电火花。
　　所谓炼金核弹听起来唬人，只要能够提前将其破坏，也就是一枚哑弹。
　　除非它的规格足够庞大，那么方圆数百公里都没有生命可以幸存。
　　顾见临转过身，面向他面前的少女。
　　唐绫一头红发在风里飘摇，玫红的眸子里倒映出他宛若恶魔般的容貌。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
　　顾见临没有再解释什么，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自己都还没能搞清楚，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在外人的视线里暴露这种姿态，就会被人当成古神族。
　　因为他所具备的力量是超规格的。
　　哪怕时至今日他都无法驾驭娴熟，却依然是古之至尊的力量。
　　青之王施展原始回归时，已经无限接近古之至尊的领域。
　　太虚当时也只是宣称，疑似古神族的出现。
　　顾见临所展露出的力量，却是货真价实的古神族的气息。
　　退一万步讲。
　　即便这群人眼瞎到认不出来，当他施展古神语的时候，也该认出来了。
　　不仅如此，癫狂的活尸群们面对如此恐怖的威压，纷纷颤抖着跪拜下去，然后被汹涌的神祭之火吞噬，磅礴的生命力汇聚而来，被他独自享用。
　　顾见临的黄金瞳更加酷烈，嗓音也像是刀剑在轰鸣。
　　唐绫默默凝视着他，她具备白泽氏族的力量，拥有通晓万物的能力，因此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东西要更多一些，譬如盘踞在少年眼瞳深处的一尊麒麟。
　　顾见临身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她曾经有过很多猜测，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是一尊生活在现实世界的古神。
　　峰城二中，海底遗迹，黑云城寨。
　　包括西港。
　　祂在黑暗里行走，咆哮声贯穿夜色，却从未被发现过。
　　祂甚至进入了秩序的核心，融入到了人类世界的深处。
　　祂本可以继续隐藏下去的。
　　“你不该暴露这种力量的。”
　　唐绫轻声说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顾见临的嗓音轰鸣起来，像是来自太古巨神的咆哮：“总会长告诉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在意什么人就要去保护她，喜欢什么人就要快点对她说。想要杀什么人就快点去杀，不要等他自己老死了。”
　　“我不想接受他们的条件，因为那样意味着我会看着她死去。”
　　他顿了顿：“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希望她死，我也要她活着。”
　　说这些话是为了得到信任，也是一种邀请。
　　因为顾见临知道，如今自己的姿态对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
　　唐绫就是一个人类。
　　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不会贸然靠前哪怕一步。
　　因为接下来顾见临要做的事情，会把她也给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能做到吗？”
　　唐绫莞尔一笑，金色的光焰映照下，她从未如此千娇百媚。
　　“当然。”
　　顾见临把她拦腰抱起，流淌着金色光焰的骸骨轰然颤动，践踏着荒芜的大地，沿途所经之处群魔跪拜，像是万年前的臣民们迎接从天而降的君王。
　　“这是我的世界。”
　　他抬起黄金瞳，望向山脊两边的敌人：“我是，麒麟。”


###第四百零六章 所向无敌！
　　“检测到最高规格古神之息，检测到最高规格古神之息！”
　　“警告，麒麟正在试图冲破防线！”
　　“防线正在崩溃，请求支援！”
　　伴随着嘈杂的电流声，恐怖的轰响混合着悲鸣声响起：“请求支援！”
　　这一刻，以太协会的通讯频道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警告，视频录像已经无法再记录如此高强度的战斗，显示屏里是燃烧的血和火，唯有金色的巨神行走在大地上，挡在祂面前的生灵都被烈火焚烧成焦炭，如同草芥般卑微。
　　军用帐篷里的指挥官忍不住后仰，因为显示屏熄灭前似乎有一双酷烈的黄金瞳瞥过来，浩瀚的太古威压几乎让他忍不住颤抖跪拜。
　　“这是一尊古神族。”
　　陈行礼面容苍白，轻声说道：“潜伏在人类世界里的古神族！”
　　作为总部的部长，他接到的命令是不计一切代价的回收麒麟和雷霆。
　　因为根据情报显示，麒麟和雷霆会遇到死亡威胁。
　　秩序世界是无法容忍这次行动的。
　　但当他派出行动组以后，才发现事情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有人在任务里动了手脚。
　　任务的目的也变更了。
　　可惜他还尚未来得及阻止，就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麒麟真的是麒麟氏族，按照这种古神之息的浓度，还有如此惊人的气势，绝非是寻常的祖可以媲美。哪怕是幼体的始祖，我也相信。”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不计一切代价把祂毁灭在这里。这是一尊曾经深入过人类世界，接触过核心传承的古神族。放任祂离开，日后必然酿成祸端。”
　　“问题是这里是他的世界，而且他的手里还有雷霆作为人质。”
　　“部长级的战力，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他了。”
　　“按照惯例，那就只能用人命堆了。”
　　部长们在通讯频道里窃窃私语，声音肃穆又低沉。
　　这是一场圣战，意味着光荣的流血和牺牲。
　　陈行礼已经没有时间抉择了，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帐篷外响起的歌声。
　　白发的少年站在帐篷外眺望荒芜的沙漠，他穿着一袭黑色的西装，搭配白色的衬衣，系着考究的领结，就像是来参加葬礼一般。
　　“主啊，请救救我。”
　　他高唱着一首英文歌，曲调却是如此的庄严肃穆：
　　“因为河水已漫过我的脖颈，我哀鸣着祈求解脱。主说，祂只给予，而由我自己选择。无论溺毙或浮起，我都将得到真理！”
　　“我曾吃过硬如石块的面包，掉下悬崖而毫发无损，欠身之间倾覆王朝。”
　　“而如今我孤身一人，烈火燎原。”
　　军师站在最高处，敞开双臂像是疯子般癫狂大笑，手舞足蹈：“麒麟！伟大的麒麟！瞧瞧如今的你，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你拥有如此伟力，又何必再收敛爪牙，跟一群废物共舞？因为你生来就应该目空一切，咆哮世界！”
　　苍穹被漆黑的阴云所盘踞，酷烈的雷光缠绕在一起，像是孕育着祸胎的母巢，隐约凝聚成一尊麒麟的本相，风驰电掣，风云变幻。
　　霎时闪过的一线电光，照亮他嚣狂又狰狞的面容。
　　如今的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也都在按照那本日记上的预言发展。
　　赤之王即便死去，依旧能够影响着这个世界。
　　青和赤的争斗还在继续。
　　“来吧，尽情的宣泄你的力量，然后回到真正属于你的地方！”
　　军师仰起头，陶醉般闭上眼睛，轻声说道：“赤之王的世界，欢迎你！”
　　……
　　……
　　顾见临以灵体之躯践踏着燃烧的焦土，宛若神话里的巨人般残暴凶狠，他随手招来狂暴的雷霆之枪，轻而易举地撕裂眼前的包围网，无论是以太协会的欧米伽序列也好，还是幽荧集团的黄昏候选也罢，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哪怕是疯狂的活尸群，也已经跪拜在他的脚下。
　　宛若觐见君王的子民。
　　因为神明，就应该所向无敌。
　　以太协会足足来了三十二位欧米伽，无一例外都在四阶以上。
　　幽荧集团也同样派出了二十四位黄昏候选，都是来自姜家的年轻族人。
　　这些人武装起来，轻而易举就可以毁灭一个大型城市。
　　然而今夜，他们遇到了噩梦。
　　霸王途径的远程输出还在持续，不仅仅是炸裂的箭矢，还有轰鸣的炼金穿甲弹，甚至有超重型火炮的火力覆盖，可惜却依旧奈何不了这个焚世的恶魔。
　　这尊麒麟骸骨的灵体是如此的坚不可摧，密集的火炮轰炸在骨骼上，仅仅只能炸开蛛网般的裂隙，炽热的火星稠密如织，如烟花般耀眼。
　　麒麟灵体足有十八米，那是正常成年男性的十倍有余，就像是传说中的巨人般，坚固难以想象的力量和防御，进攻的力道势大力沉，而且还坚不可摧。
　　唯有站在骸骨最下方的本体才是弱点。
　　他漠然地招手，狂暴的星团在半空中汇聚，倾泻着无数恐怖的星光！
　　轰隆隆，霸王们的狙击点被轰炸，连带着他们的尸骨一起粉碎。
　　这是一场血与火的战斗。
　　只有生死，没有仁慈。
　　你可以选择逃跑，但任何拦路的人都会死。
　　飞剑破空而来，凌厉的剑气宛若飓风般呼啸，却被骤然炸裂的黑暗所吞噬。
　　斩鬼们试图突袭斩首，却在遍地燃烧的神祭之火面前被夺走了大半的生命力，那些本该已经死去的尸体却起死回生，变成了不畏生死的尸鬼跟他们反目。
　　哪怕是古武途径在他面前也没有一战之力，他们所释放出的气之界域被硬生生的轰破，磅礴的气浪席卷开来，甚至还牵连了同伴。
　　顾见临时至今日也没有磨炼过自己的格斗技巧，他只是凭借着自身的愤怒和暴戾支配着一切的动作，他随心所欲地运用肘击和膝击，双手握紧雷霆之枪杀入敌阵，雷光闪灭间收割着敌人的生命，他的战技简单粗暴，却极具暴力美学。
　　“痛么？”
　　唐绫被他抱在怀里，抬头望向他冷酷狰狞的面具。
　　恐怖的轰鸣声影响不到她，自始至终发她都被紧紧的抱在怀里。
　　“还好，习惯了。”
　　顾见临承受着灵体的反噬，脑海里回忆着昔日屡次古神化时的痛苦，如今在麒麟仙宫里却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反而能够感受到灵魂的欢愉。
　　这才是他的世界，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展现出自己的力量，纵声咆哮。
　　不必畏缩，不必隐藏。
　　就算今后现实世界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也没关系。
　　因为有人愿意信任他，跟他一起冒着天下之大不韪。
　　顾见临轰然起跳，干涸的地面被他践踏出恐怖的裂隙。
　　宛若巨人冲天而起，仰头凝视着阴霾的天空。
　　他尽情的咆哮，雷光在掌心闪灭。
　　因为头顶上空不知何时盘踞着毁灭的元素乱流，隐约可见八枚金灿灿的金丹在阴云里闪灭，地风水火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缠绕在一起。
　　轰隆一声巨响，顾见临背后盘旋的四尊鬼手高举到头顶，一线酷烈的雷霆之枪凝聚出来，硬生生撕裂了头顶上空的元素乱流，恐怖的蘑菇云在空中炸裂。
　　他向着大地坠落，随手投出雷霆之枪，轰然炸毁了天师们的藏身之所。
　　生命韵律的感知下，一切生灵都无所遁形。
　　敌人拥有最完善的配置，本该形成无解的包围网。
　　可惜顾见临过于强大，只要防线被他撕开一个口子，他就能横冲直撞。
　　就像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洪流一旦冲垮决堤，就再也无法阻止。
　　风沙里鲜血喷涌出来，像是坠落的瀑布一般，雷霆的轰鸣，切开骨骼的脆响，凄厉痛苦的哀嚎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宛若地狱弥撒，毛骨悚然。
　　关键时刻，欧米伽序列的高级战力终于动手了。
　　慕清幽驾驭着飞剑驰骋而来，一线剑气凌厉足以切开风沙，甚至连大地都被切开一道幽深的沟壑，碎石泥土迸射开来，汇聚成滚滚尘龙。
　　她在半空中一跃而起，双手握剑斩落一道凄寒的剑光！
　　顾见临轰然坠落在地，剧烈的爆炸让他的灵体伤痕累累，炽烈的神祭之火却焚烧着敌人，为他源源不断的供给生命力，麒麟的骸骨悄无声息的修复。
　　这一刻，他感觉到一线驰骋而来的剑光袭来。
　　恰恰就是麒麟灵体防御最薄弱的位置，也就是最下方！
　　極雷冲天而起，喷薄出炽烈的剑气，硬生生挡下这道剑光！
　　唐绫头顶不知何时生出雪白的犄角，她抬起玫红的眸子，背后隐约有虚幻的羽翼凝聚，冷声说道：“滚开，不要挡我们的路。”
　　即便極雷被封印，它也依旧是剑，可以被她驾驭。
　　哪怕受了伤，她也是人类世界制造出的超级兵器。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只能躲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她是魔鬼，也是天使。
　　她锋芒毕露。
　　“你要跟这个怪物一起反叛人类世界么？”
　　慕清幽冷声说道：“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反叛人类世界的，应该是你们。”
　　唐绫面无表情地招手，極雷迸发出汹涌的剑气。
　　砰的一声，慕清幽被迫后撤，她的剑竟然被崩开了一道裂口。
　　顾见临随手释放出黑暗震荡，当即把她的铁剑给炸成了齑粉，然后毫不留情地跟上一拳，宛若铁炮开火般轰击在她的小腹上，把她给震飞出去。
　　李寒亭踩着飞剑悬浮在半空中，凝视着这尊恶魔般的巨人。
　　“你也想死么？”
　　顾见临漠然地望向他，右手的手指闪灭着黑暗的雷光。
　　唐绫冷漠地抬起眸子，无数破碎的铁片如暴雨般悬浮起来，棱角尖锐。
　　“上次交手我输给过你，我本不应该再拦你。”
　　李寒亭沉默片刻，低声说道：“但拦下你是我的责任，也是我作为人类的使命。这无关私人恩怨，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理解。”
　　这个青年一跃而来，双手高举着铁剑，斩落一道飓风般的剑光。
　　可惜对手是雷霆。
　　唐绫随手斩出一线雷光，伴随着闷雷的轰鸣声，对手的飞剑被拦腰斩断。
　　李寒亭喷出一口鲜血，炮弹般坠落在废墟里。
　　顾见临抱着怀里的少女继续踏步向前，大地被他践踏得微微颤动。
　　就像是战场上的擂鼓。
　　接下来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成有余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当初的大腿，如今已经变成了敌人。
　　甚至是传说中的古神族。
　　聂相思颤抖到连圣光都无法释放出来，却又倔强地站在这里。
　　他们没有动手，是因为之前一起并肩作战的友情。
　　不让开，是作为人类的底线。
　　“这是你的朋友吧？”
　　唐绫撩起额前的碎发，竟然无声地笑了笑，或许是看出了他们的挣扎。
　　顾见临也无声地笑了笑，随手挥动雷霆之枪，把他们两个扫进碎石堆里。
　　今夜容不得他留情，哪怕是对曾经的故人。
　　倘若顾见临手下留情，他们回到秩序世界以后，也会被人怀疑。
　　那将是一生也抹不掉的污点。
　　最后的山脊上，有人默默地凝视着他们。
　　黑暗里，他的眼瞳泛着明亮的金色，那是天人领域在恣意地盛放。
　　“最像人类的古神族，还有最像古神族的人类，还真是绝配。”
　　嬴长生背负双手，淡淡说道：“你们两个这是自寻死路，哪怕能够突破防线又怎么样？接下来以太协会将会启动天谴，进行跨时空的打击。”
　　这是不一样的对手，不仅仅是因为六阶的位阶，而且还是嬴家的后裔。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位至高律法的掌控者。
　　对于麒麟和雷霆而言，是前所未有的考验。
　　他面无表情地拔剑，森然的剑锋隐约泛着金色的光辉。
　　顾见临目前必须要面对一个抉择，那就是是否要解除古神化的状态。
　　一旦解除，他就会陷入相当虚弱的状态。
　　没有古神化的支撑，他就没有所向睥睨的战斗力。
　　想要第二次施展古神化，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因为他已经很累了。
　　而敌人不会给他补给的机会，会趁着他的病，要了他的命。
　　倘若不解除古神化，他就要面对烛照律法的克制。
　　他还没有被烛照的力量克制过，不知道将要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我来试试。”
　　唐绫从少年的怀里跳下来，拎起極雷大剑。
　　剑锋划过荒芜的土地，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她的进化姿态无声消弭，取而代之的是眼瞳里亮起的灼热光芒。
　　顾见临不便解除古神化，她却可以随意的转换至高律法！
　　雷鸣般的呼啸声响起，嬴长生一剑破空而来，剑锋绽放出万丈光芒！
　　好快！
　　唐绫不得不承认彼此在位阶上有差距，可惜她就是那种不愿意服输的人，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極雷大剑骤然掀起狂风，一剑斩落！
　　咔嚓！
　　剑锋交错的瞬间，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嬴长生的剑竟然断了！
　　唐绫跟他擦肩而过，却愕然不已。
　　因为对方的剑，不是她斩断的！
　　而且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对了一个微型的耳机。
　　那是嬴长生交到她手里的。


###第四百零七章 原始回归的可能性
　　顾见临绷紧的躯体微微一僵，麒麟灵体的骨骼还在增殖膨胀，却怎么也没想到欧米伽序列的第一位竟然败得这么快，快到让猝不及防。
　　“这是嬴长生交给我的东西。”
　　唐绫转过身来，白皙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枚无线耳机，狐疑说道：“我想那家伙应该是放水了，但我想不通他有什么理由手下留情。”
　　顾见临隐约想到一种可能，也没有多说什么，再度把她拦腰抱起，然后把耳机塞到右耳里，魁梧狰狞的麒麟骸骨震动起来，骨骼的缝隙里喷涌出金色的神祭之火，仿佛神话里的魔神或是未来的机械巨人，演绎着暴力的美感。
　　荒漠上空调来越来越多的军用直升机，就像是群聚的鹰隼一般盘旋在空中，重型的火炮从机舱下方弹出来，倾泻着洪流般的子弹。
　　顾见临再次践踏着大地再次奔行起来，麒麟灵体再次纵声咆哮，硬生生顶着枪林弹雨前行，每一枚子弹都印刻着炼金矩阵，炸裂的威力堪比小型元素乱流。
　　他的眼前是爆炸的火光，能够感觉到骸骨在摇摇欲坠，任何一枚子弹炸裂的震荡都让他头晕目眩，仿佛浑身的骨骼都被锤子硬生生敲碎。
　　他很想反击，可惜他没有任何手段能够一次性面对如此的多的目标。
　　不如节省灵性，争取冲出重围！
　　他再次狂暴起来，掌心闪灭着炽热的雷光，向着天空投掷雷霆之枪。
　　随着一柄柄雷霆之枪划过天际，一架架直升机也爆炸开来。
　　问题在于，敌人的意志有些超乎想象，哪怕只剩下一具燃烧的残骸，也要吼叫着从半空中冲撞过来，就像是要拉着他们陪葬。
　　顾见临从冲天而起的爆炸里冲出来，踉踉跄跄，摇摇欲坠。
　　唐绫眼见麒麟骸骨浮现出越来越多的裂隙，不免蹙起眉。
　　尤其看到少年的身体也在崩血。
　　“别担心，古神化没有你想的那么弱，这种状态下我所施展的能力都是最强的，只要能够找到生命，我就能持续战斗。”顾见临气喘吁吁，他的确拥有最强的续航能力，除非他的领域范围内生命绝迹，否则他就很难倒下。
　　“古神化？”
　　唐绫玫红色的眸子微缩，因为他所说的并不是进化姿态。
　　“是的，古神化，我最终的底牌。我一直用的都是古神化，无论是在峰城二中，还是在海底陵墓，亦或是黑云城寨，以及别的什么地方。之前用的时候一直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因为现实世界的规则反噬让我很痛苦。”
　　顾见临嘶哑说道：“后来还是你教会了我如何施展进化姿态，对我来说就是把古神之息压制在一个极低的状态，并不会展露出我真正的本相。依旧是以人类的灵魂作为主导……而现在的状态不一样，我是以古神的灵魂为主导。”
　　唐绫眼神错愕，时至今日她才知道，眼前的少年藏得有多深。
　　强大的进化姿态，对他而言竟然是弱化的状态。
　　“古神化的灵魂。”
　　她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一时间竟然有种荒诞的想法。
　　她作为一位人族少女，竟然睡了一尊古神族！
　　在古代的时候，她这种女人被称之为女祀，是高贵又悲哀的。
　　“我居然成了你的女祀？”
　　唐绫本该感到惶恐和害怕，却本能地瞪大美眸，眼神竟然有些嗔怒妩媚。
　　之所以没有生出恐惧的感觉，是因为他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硬冷漠，冷淡里却藏着淡淡的关怀，他不会跟你亲热，却把你看得比命都重要。
　　只要你累了，随时都可以依靠。
　　“女祀大可不必，我觉得我还是人类。”
　　顾见临继续冲刺，环顾四周。
　　可惜敌人改变了战术，不再跟他近距离肉搏，也不给他吞噬生命的机会。
　　利用现代武器远距离轰炸，似乎是最优的选择。
　　哪怕偶尔有直升机被他击落也没关系，人类对付古神族惯用人海战术。
　　换句话说，就是用人命来填。
　　唐绫默默听着少年胸腔里的心跳声，像是擂鼓一般沉重，也能感受到他的疲惫和虚弱，因为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对于灵性和体力而言都是巨大的消耗。
　　哪怕补充灵性的秘药，也不是无限使用的。
　　短时间内服用大量的秘药总会产生抗药性，药物也会不起作用。
　　而把她抱在怀里的少年，也只有五阶而已。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瓶蔚蓝之血，递到他的唇边。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喝下去，感受到稀薄的灵性在体内弥漫开来。
　　他体内的灵性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药物的药效却只有平日里的两成。
　　“撑不住就离开。”
　　唐绫面无表情说道：“我哪怕自杀，也不会落到他们的手里。”
　　唐绫有自己的骄傲，她是看似冰冷无情，实际上是那种热烈到极致的人，她可以让自己美好的生命断送在这场战斗里，也不希望成为总会长的弱点。
　　顾见临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像是在责怪她的胡闹一样，轻声说道：“别闹，我答应过她，要对你负责。不然的话，我不是白白暴露了么？”
　　这次之所以要把雷霆带出去，除了不相信那群人之外，也确实不希望她变成人质。否则的话，总会长会在这场变革里极为被动。
　　“只是因为总会长么？”
　　唐绫被他按在怀里，明明在枪林弹雨里，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轻声说道：“那你当时又为什么会来永生之海找我？”
　　“因为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找到你曾祖父的真相。实际上你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你希望你的曾祖父是有苦衷的，你希望她并没有抛弃你，你在生死攸关之际最想见的人是他，你想把他带回去。”
　　顾见临抱着她冲刺，浩荡的直升机群紧追不舍，轰鸣声几乎压过他的声音：“我爸爸跟我说，男人一定要说到做到，尤其不能欺骗女孩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我就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况且，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流泪，更不希望看到你难过，所以我就去了。”
　　换做平时他是不会说这些矫情的话的。
　　只是今夜不知道为何，却能够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说出来以后，竟然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跟你说过，少来侧写我的想法。”
　　唐绫蹙眉，低声说道：“我本来没指望你能帮上我，谁知道你这么楞。”
　　本来她都做好告别的准备了，谁知道他就像是英雄一样从天而降。
　　“楞也好，固执也好，都无所谓。”
　　顾见临顿了顿：“可惜他还是死了，抱歉。”
　　唐绫能听出他的自责，实际上他做到的事情已经很了不起了，只是他却依旧因为结局的不圆满而自我愧疚，这是他的善良和仁慈，也是他的傲慢和骄傲。
　　正因如此，她才会选择相信他。
　　这是一颗人类的心。
　　他是有血有肉的人。
　　而非无情的神明。
　　“你这样活着不累么？”
　　唐绫轻声问道。
　　“不累，相反恰恰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感觉自己真的活着。”
　　顾见临轰然起跳，坠落到狭窄的峡谷里，溅起厚重的尘埃，他强撑起疲惫的身躯，吐出一口浊气：“轰轰烈烈，痛痛快快。”
　　他转过身，逆着枪林弹雨望向天空。
　　风沙里浮现出越来越多的黑影，就像是渴血的蝙蝠般呼啸而来。
　　后方也响起了螺旋桨翼的轰鸣。
　　前后夹击。
　　这些军用武装有的来自以太协会，也有的来自幽荧集团。
　　当古神族苏醒的时候，幽荧集团和以太协会都有立场选择合作对敌。
　　《黑玛门尼魂契》是人类世界的公约，必须遵守的铁律。
　　一旦古神族复苏，必须不计一切代价扑灭。
　　倘若有人不遵守契约，那么就会同样被视作古神族，一起扑杀。
　　因此他们面对的是无休无止的追杀。
　　而他们也不知道逃到哪里才是尽头。
　　“呼叫零号，呼叫零号。”
　　耳机里响起了壹号的声音，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静，语气却复杂至极：“请问你是否清醒，是否知道自己是谁，又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见临下意识地扶着耳机，麒麟骸骨依旧在顶着狂轰滥炸。
　　他顿住脚步，毫不犹豫回答道：“我是顾见临，我现在的意识很清醒，我要带着雷霆杀出重围，支援以太协会的总会长。”
　　对方之所以这么问，是在确认他的身份是否还是人类。
　　因为他所展现的神魔般的姿态，任何人看了心里都要抖三抖。
　　因此他也理解对方的顾虑。
　　毕竟如今的姿态连他自己都有点害怕。
　　真的不知道怀里的姑娘是有多么的神经大条，竟然还愿意信任他。
　　这就是所谓的美人恩重啊。
　　短暂的沉默，壹号继续说道：“明白，但我无法协助你，因为你已经被认定是一尊古神族，你现在是全世界的敌人，任何人见了你都会对你进行毁灭式打击。但你怀里的女孩并不是古神族，她是无辜的。”
　　“目前有一个人值得信任。”
　　她顿了顿：“凛冬！”
　　顾见临眼瞳微亮，那是守夜者部门的领袖，以太协会的另一位副会长。
　　也是父亲的上司。
　　凛冬且不论人品如何，至少在立场和利益上，关系一致的！
　　况且韩晶还是他的副手，那是老顾的初恋。
　　如果世界上真的还有人值得信任，也只能是守夜者们。
　　“你需要往东南方向逃遁，我会利用一切办法对你进行火力支援。问题在于，根据伍号的计算，你能够冲出重围的概率不到百分之十。哪怕贰号已经为你解决了大部分的火力，否则你会在这里面对欧米伽序列的负责人，陈伯均。”
　　壹号的嗓音冷淡。
　　顾见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原来嬴家的太子爷竟然也是一位影子！
　　陈伯均也本该出现在这里，却不知为何被他给摆平了。
　　“幽荧集团会成为拦截你的主力，你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六大家族的势力，尤其是姜家的兄弟，他们极度的危险，而你已经近乎虚脱。最重要的是，天谴陨石已经准备就绪，即将撕裂维度乱流，对你进行灭绝式打击！”
　　壹号继续说道：“因此我们为你设计的方案是，原始回归！”
　　顾见临皱着眉，耳机里的嘈杂电流声让他误以为自己听错了。
　　“问题是我的位阶不够。”
　　他回答道：“而且原始回归，需要圣骸。”
　　壹号的回复却让他愕然不已：“对于人类而言，的确要抵达圣域级的门槛，才能够掌握原始回归的力量。任何你所见过的进化者都是如此，他们都是在灵性已经充盈的情况下，才能够吞噬圣骸，掌握原始回归。”
　　她顿了顿：“因为对于进化者而言，不掌握原始回归，就无法晋升圣域。倘若提前吞噬圣骸，他们的身体则会在进化中崩溃，灰飞烟灭。”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什么。
　　壹号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你必然不是人类，因此你的情况不能按照常理来揣摩。原始回归对你而言，应该没有那种限制。根据计算，你只需要吞噬圣骸，就可以领悟那种力量！你可以……提前触及禁忌！”
　　顾见临沉吟片刻，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他本就是古神之躯，又怎会崩溃。
　　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生命，人类和古神族的混合体。
　　他之所以会存在，就是第三之力的律法的力量。
　　第三之力，让他成为了两栖的生命。
　　幽荧律法为他开启了古神的进化之路。
　　烛照律法为他开启了人类的进化之路。
　　他想要掌握两个种族的究极之力，就必须要通过两种至高律法！
　　这种限制优缺点共存。
　　缺点当然是麻烦。
　　寻常的古神族想要施展原始回归，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本能。
　　优点则是强大！
　　他是独一无二的生命，实力自然凌驾于两个种族之上！
　　“圣骸要从哪里去找？”
　　顾见临沉声问道。
　　唐绫抬起头，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圣骸这两个字。
　　“圣骸？”
　　壹号的回答言简意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四百零八章 总会长的计划！
　　顾见临捂着耳机，他本以为壹号所说的圣骸，指的就是让他强行吞噬姜家老鬼的弟弟，这个难度是实在是太大，而且时间也来不及，基本没得指望。
　　没想到壹号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仿佛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的敌人，姜楚歌。”
　　是啊，眼前就有一位掌握着原始回归的圣域级进化者。
　　“理论上，圣骸是幽荧律法传承的媒介，只有在生命凋零的时候才会被凝聚出来，还需要用极特殊的手法提炼。因此高阶进化者的尸体是极其珍贵的素材，必须要在战场上回收。如果无法回收，就会原地毁掉。”
　　壹号平静说道：“原本我们有针对你制定一套夺取圣骸的方案，但眼下是来不及了，只能启动应急预案。这条方案是在三天前制定的，为你量身打造的一套方案，目的就是让你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强行掌握原始回归。但关于这个方案，我并不清楚全部的过程，我唯一知情的，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分工。”
　　“我们会分工完成分内的任务来为你铺路，但最终还是要你自己去夺取圣骸。委实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也想不到有什么行得通的方法。”
　　她犹豫了一下：“但是那个制定计划的人认为你可以，那么你就可以。”
　　至此制定这个计划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总会长。
　　实际上顾见临最初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并不好，甚至会在心里把她比作历史上的那位女皇帝，哪怕能力再杰出，也不会得到人心。
　　后来他才对这位人类世界的支柱有所改观。
　　理解她的苦衷，了解她的挣扎，认同她的理念，敬佩她的气度。
　　只有庸人才会认为她是庸主。
　　她是当之无愧的君王。
　　总会长曾经说过，他的师祖母对他可一点儿都不好。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并不是。
　　对于顾见临而言，他真的很久没有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怀了。
　　最亲近的长辈是老师，但他施行的放养式教育。
　　真正陪伴他一路成长的人，只有总会长。
　　当初顾见临曾经让总会长下来看看，所以她就真的来了。
　　以姬前辈的名义来到他的身边，教导他，保护他。
　　陪伴着他的成长。
　　老师的教育方式是给他无限的压力，自始至终都在越阶挑战，最凶险的一次是他要独自面对一位九阶的太一神，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堑。
　　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师祖母来到了他的身边。
　　如今的事实确实能够证明，当初顾见临在低阶的时候闹出的那些事确实不重要，如果他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那么他就不配以最强为目标。
　　最强者的传承也不会轮得到他。
　　诸如师祖母和老师这样的人，也没时间把精力浪费到他身上。
　　即便如此，总会长那么温柔的人，依旧在百忙之余关注着他。
　　他刚到瀛洲，就被影子部门所保护。
　　经历过新宿一战，总会长还亲自来探望他，把自己秘密托付给他。
　　本以为她已经做的够多了，没想到她竟然会考虑得如此深远。
　　总会长不仅仅知道他是两栖的生命，甚至很有可能看穿了他最大的秘密。
　　至尊位格！
　　因为顾见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总会长就是要他在不得已暴露古神化的姿态以后，施展那位黑色至尊的权柄，去强行夺取圣骸。
　　吞噬。
　　麒麟尊者的权柄是吞噬。
　　总会长知道他有这种权柄，因此特地做了一层保险的计划。
　　或许是怕她出事以后，金銮凤羽也会失效，世上再也没有人再能保护他了。
　　总会长做这个计划的目的是为了在他暴露的时候保护他。
　　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那个人说，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个方案永远不要被启动。”
　　壹号低声说道：“可惜事情还是发生了。”
　　顾见临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心脏，那枚金銮凤羽就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即便已经彻底沉寂，也能感受到那种真挚的温暖，因为带着长辈的祝福。
　　这是一种怎样的信任呢。
　　总会长如果知道他的秘密，就应该不计一切代价的杀死他。
　　这是作为秩序之主的立场和责任。
　　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做。
　　哪怕她辛苦经营一生的基业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哪怕她所热爱的世界，也可能因此而毁灭。
　　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
　　哪怕背负千古骂名。
　　这种信任太沉重了，甚至让他无法承受。
　　“我明白了，我不会辜负她的。”顾见临摘掉耳机，把它扔在地上轻轻踩碎，通话到此已经结束了，再说多已经没有意义，他必须要毁灭证据。
　　“走吧。”
　　他轻声说道：“总会长生死未卜，这个世界即将迎来巨变。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凛冬和他的守夜者们，我要把你送到他们的手上才行。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心去找能给总会长续命的方法，到时候或许还要你来接应我。”
　　“嗯。”
　　唐绫察觉到他的眼神变了，那种冷酷和凌厉里藏着磐石般坚硬的情绪。
　　“看来总会长还真没骗我。”
　　她有意无意说道。
　　顾见临低头望向她，黄金瞳里流露出不解：“什么？”
　　唐绫避开了他的眼神，故作淡定说道：“她说我找男人的眼光比她好，她以前总觉得年纪小的男人靠不住，只是一群没长大的毛孩子而已。但她说你不一样，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危险，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这种话题他也只能笑了，因为不知道怎么接。
　　“她那么傲慢的人，就偏偏没为自己考虑吧？”
　　他轻声说道：“如果她遇到了危险，她可以信任的人，就是你和我。”
　　多余的废话已经不用再说了，他一向喜欢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麒麟已经虚弱，残留灵性不到十分之一，目测已经无法继续补给。”
　　“空中包围网已经形成，请求地面战力支援！”
　　“接下来是困兽之……等等，他想要做什么？”
　　轰！
　　麒麟骸骨轰然塌陷，破碎的骨骼像是焦炭般熔断，断口闪烁着灼热的光。
　　一道黑影正在坠落下来！
　　那是解除了灵体化的顾见临，他怀里的少女红发飘摇，像是摇曳的玫瑰。
　　焦土还在燃烧，炽烈的火海像是地狱的熔炉，焚烧着机械的残骸和残缺的尸体，红热的灰烬被风吹向天空，凋零到不知名的地方。
　　“终于坚持不住了么？”
　　姜楚歌凝视着坠向火海的少年和少女，漠然评价道：“古神族的确强大，可惜他似乎在幼体的状态，自身的位阶还是太低了一些。自古以来有多少神明都是因此而死的？或许祂们也并不在意，因为千万年后祂们还会归来。”
　　“准备收网吧，争取能够找到他们的遗骸。”
　　他抬起头，下令道：“如果以太协会想争，那就格杀勿论。”
　　姜子夜笑眯眯说道：“我明白，欧米伽序列确实已经一代不一代了。”
　　幽荧集团的直升机从他们的头顶呼啸而过，密集的黑影从机舱里坠落下来，带着必死的决心扑向正在坠向火海里的两道身影。
　　今天的一战他们损失惨重，但相比于最后的战果而言，无疑是值得的。
　　尤其是两个珍贵的猎物，极有可能带来新时代的进化！
　　伴随着直升机群的降落，以太协会的支援也已经赶到。
　　万人屠就站在一架直升机的机舱里，第一眼就看到站在山脊上的姜家兄弟，他本能的想要动手，因为如今的他也晋升了圣域，是当之无愧的强者序列。
　　可是他硬生生的克制住了冲动。
　　毕竟在古神族的面前，无论你是人类的哪方势力，都要协同作战。
　　尤其是在今天，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还达成了隐秘的同盟。
　　“欧米伽序列的万人屠教官么？按照指令，我们这个时候应该合作。”姜楚歌踏步向前，剑匣里的飞剑颤动着出鞘，喷薄而出的剑气骤然贯穿黑夜，就像是一道纵达百丈的烈光，决然地向着火海深处斩落！
　　圣域级的一剑，已经有远古时期剑修的森然剑气！
　　万人屠没有回应，铁塔般的身躯变得红热起来，龙血在体内汹涌涤荡着，恐怖的血气在他的掌心汇聚，最终轰出了如同海潮般的血气！
　　世界像是陷入了死寂，只有滔天的剑光和沸腾的血气在呼啸。
　　两位圣域级的联手夹击，对于区区超维级而言本是必死的结局。
　　可惜在寂静里，有人轻轻吐出了一个音节。
　　“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这是唐绫最后听到的声音，就像是金属的轰鸣。
　　顾见临抬起酷烈的黄金瞳，千丝万缕的血丝浮现出来，宛若神魔般的躯体顷刻间迸发出崩溃的声音，影子似乎已经到了溃散的边缘。
　　好在那种禁忌的力量还是被释放了出来。
　　黑暗在他的脑海里弥漫开来，虚无混沌的雾气里隐约有一颗星球碎裂，纵横交错的凄厉裂隙像是把宇宙都给贯穿，最深处亮起的一线酷烈的金光，宛若神魔般的狰狞森严的面容浮现出来，祂的躯体是如此的磅礴，遮天蔽日。
　　古神语，解放！
　　这是他第一次在最强的状态下，解放出最完整的古神语。
　　麒麟的咆哮声贯穿夜色，却又像是远古的歌谣般苍凉悲壮。
　　极致的暴力就是极致的平静。
　　生和死的领域蔓延开来以后，世界在他的眼里是死寂般的灰暗，就像是一副被水溶解的画，随时都会沦为一团混沌的虚无。
　　从天而降的一线炽烈的剑光，就像是泥入大海般湮灭。
　　汹涌而来的狂暴血气，也骤然溃散成漫天飘零的血花。
　　圣域级的力量，被至尊的规则硬生生的轰碎！
　　顾见临抱着怀里的少女沉默地前行，沿途所经之处烈焰熄灭，荒芜的大地瓦解溃散，一架直升机轰鸣着坠落下来，被他随手按住了机头。
　　砰的一声，直升机在古神语的领域内轰然爆炸。
　　在他的领域内，不允许有活的东西。
　　哪怕是没有生命的死物，也会被强行崩溃瓦解！
　　直升机里闪过一张张呆滞惊恐的面容，那是来狙击古神族的升华者们。
　　只是零点一秒不到的时间，那些面容被爆炸的火光所吞噬。
　　没有生机，没有怜悯。
　　一架架失控的直升机如折翼的飞鸟般坠落，这些经过严格检修的精密器械一旦进入古神语的领域内，系统就会自行紊乱崩溃，零部件膨胀炸裂，钢铁的结构也在扭曲碎裂，就像是一台被人用到报废的老蒸汽机。
　　顾见临抱着怀中的少女疾驰在荒芜的大地上，势如破竹！
　　轰鸣的巨响里，坠落的直升机炸成冲天而起的蘑菇云。
　　跳下来扑杀他的升华者，竟然来不及施展任何能力，就被化作血雾。
　　偶尔有人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拖着即将四分五裂的身体冲到他的面前，森然的古刀斩出一线极度危险的弧光，几乎要把他给迎面斩首。
　　顾见临自顾自地冲刺，就在即将撞上刀光的瞬间，他骤然抬手抓住刀锋，随手用力将其掰断，再用断裂的碎片反手插进他的喉咙。
　　电光石火间的秒杀，敌人在古神语的领域内本就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
　　砰的一声，那个人炸成一团血雾。
　　一位落地的霸王喷出鲜血，强忍着身体崩溃的剧痛缓缓架起狙击枪，尚未来得及瞄准就看到眼前的黑影闪过，心脏就像是被人用力捏住。
　　顾见临随手把修长的枪管掰断，掠过他的时候把断裂的枪管插进他的喉咙。
　　鲜血喷涌出来，就像是鲜花一般飘摇。
　　“古神语！”
　　万人屠嘶哑说道：“这是古神语。”
　　难以想象，曾经欧米伽序列的学员，竟然是一尊强大的古神族。
　　难怪当初表现得那么另类。
　　还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战绩。
　　他曾经，竟然跟一位高贵的古神族共舞过。
　　不，这不仅仅是高贵的古神族。
　　极有可能是古神族里的贵族。
　　高高在上的始祖。
　　“这种古神语到底是什么规则，为什么那么多人在他的面前不堪一击？”
　　姜楚歌皱眉：“等等，他冲着我们来了？”
　　飘摇的烟尘和灰烬里，那个魔神般的少年抱着他的女孩，驰骋而来！


###第四百零九章 跳反！
　　这是堪称自杀式的冲锋，顾见临施展古神语以后竟然没有逃跑，他沿着荒芜的遗迹逆袭而上，伴随着千鸟齐鸣般的锐响，千丝万缕的雷电迸发出来。
　　遗迹破坏，敌人的身躯被撕裂。
　　古神语的领域内，他几乎所向无敌。
　　事实上还是因为他目前的位阶不够，无法真正解放那种毁天灭地的伟力，相传太古时代的黑色至尊只需要轻轻吟唱，就可以在转瞬间颠覆一个伟大的王朝。如今的他所施展的领域，只能对范围内的一切施行灭绝式屠戮。
　　无法做到秒杀，但在超维级的阶段明显已经是降维打击。
　　甚至圣域级的攻击在领域内都会被强行湮灭。
　　任何踏入领域的升华者都会四分五裂，甚至连施展超凡能力极为勉强。
　　一位魔术师瞪着血红的眼瞳施展幻术，随手甩出三张如蝴蝶般旋转的扑克牌，牌面上染着殷红的血珠，倒映出驰骋而来的恶魔，还有迸发的雷电。
　　顾见临如鬼魅般掠过他，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敲，他便爆成一团血雾。
　　头顶有黑影从天而降，他却看都不看的抬起右手，用力收紧！
　　咔嚓。
　　一位古武被他扼住喉咙，毫不留情地扯下了脑袋。
　　砰！
　　一枚炼金穿甲弹呼啸而来，轰鸣的枪声滚荡着蔓延开来。
　　顾见临却自顾自地踏步向前，头也不回的抬起手，竟是抓住了那枚子弹！
　　他收紧手掌，炼金穿甲弹在手里化作灰烬。
　　这是施加了霸气的炼金穿甲弹，本应该打碎他的半边身体。
　　轰隆，一柄雷霆之枪甩出去，把那位狙击手的阵地炸成了巨大的深坑。
　　自始始终唐绫在他的怀里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偶尔有飞溅的鲜血溅过来，她的容颜像是一朵摇曳的海棠般娇媚，她望着那张恶魔般的面具，有些失了神。
　　顾见临时至今日都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格斗，他战斗的时候全凭着原始的本能，那种畅快淋漓的暴力感甚至流露出古老的意味，像是千百年前就已经被印刻在古旧的石碑上，被供奉在祭坛上，受万人膜拜。
　　直升机轰鸣着坠落，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火雨。
　　火雨里是恶魔般的少年，还有他怀里的女孩。
　　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幕，哪怕是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升华者们都退缩了。
　　“情报有误，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古神族复苏！”
　　“这是贵族，这是古神族中的大贵族，他的古神语无人能挡！”
　　“请求撤退，申请支援！”
　　万人屠见状也下达了撤退指令，因为眼前的这个怪物的力量已经试探出来了，祂绝非是超维级能够对抗的，必须要圣域级亲自动手。
　　在古神族的战争里，低阶也有低阶的作用。
　　低阶升华者存在的意义就是试探出敌人的实力，用生命铺垫出情报。
　　“全体撤退！”
　　他对着微型麦克风大喊：“太子，听到请回答！”
　　他不相信，嬴家的少爷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那是欧米伽序列的第一。
　　尤其还是一位天人。
　　可惜通讯频道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
　　“兄长大人，要不要撤退？”
　　姜子夜眼见情况不妙，狐笑容满面的狐狸脸上都出现了一丝僵硬。
　　姜楚歌也是年轻人，他从未见过如此高贵的古神族，但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却依旧没有被震慑，而是冷声驳斥道：“我的字典里没有撤退的选项，你要记住我的体内流淌的是高贵的血液，我的血统不允许我撤退。”
　　“你这种卑贱的庶出是不会理解的。”
　　他冷声说道：“把进化之血交给我吧。”
　　姜子夜似乎已经被训斥惯了，默默地敞开自己的双臂。
　　姜楚歌随手贯穿他的胸膛，让他发出野兽般凄厉的吼叫声。
　　这是何等触目惊心的一幕，哥哥亲手用手贯穿了弟弟的胸膛，似乎在用手挤压着他的心脏，再次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掌心赫然有一枚结晶般的血液。
　　姜子夜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瘫软，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万人屠本能地皱眉，即便是他都觉得这一幕过于残忍。
　　“按照军师的计划，这本该就是让我弟弟带给我的东西，我会在这里杀死一位幼体的始祖，这将是属于我的，无上的荣耀。”姜楚歌没有再看自己的弟弟一眼，面无表情地吞下那枚进化之血，体表泛起熔岩般灼热的纹路。
　　磅礴的古神之息在他的体内涌动，像是要把他给活活撑爆！
　　只是姜楚歌硬生生地撑住了如此狂暴的古神之息，头顶上有雪白的犄角破体而出，面容也浮现出诡秘深邃的纹路，眼瞳变得如黑洞般深不见底。
　　“万教官，相信你的上级也应该暗示过你，新的世界要开始了。这是一场非常公平的交易，你们协助我们复活王，而我们则负责帮你们杀死总会长。”
　　他嘶哑说道：“如今这种变数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但我想我们应该继续合作。杀死那尊麒麟，这将是属于你和我的，独一无二的巨大馈赠。”
　　万人屠没有理由拒绝，铁塔般的躯体涌出血红的蒸汽，宛若熔岩的巨怪。
　　即便是两位圣域级联手，面对一位古神族中的贵族也要万分谨慎。
　　因为在呼啸的风沙里，那个恶魔般的少年，已经抱着他的女孩逆袭而来。
　　一千米，五百米，二百米。
　　越来越近！
　　姜楚歌拎着铁剑，森然的剑锋变得滚烫起来，隐约的剑鸣声宛若闷雷般轰鸣，甚至连荒芜的土地都被切碎，凄厉的剑痕触目惊心。
　　他高举铁剑，积蓄着剑势。
　　万人屠深呼吸，汹涌的血气弥漫出来，凝聚成一柄血色的战斧。
　　顾见临纵身跃上山脊，他体内的灵性即将耗尽，古神语的领域还有最后十秒钟的时间支撑，眼前有两位圣域级的强者，位阶远胜于他。
　　他不知道自己能怎么赢。
　　但是他相信自己的队友。
　　也相信那个始终关心着他的长辈。
　　他只需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剩下的听天由命。
　　“把我抛出去！”
　　唐绫红发飘摇，放声大喊。
　　顾见临用力把她投掷出去，她就像是划过天空的飞鸟，剑锋震颤嗡鸣！
　　姜楚歌即将出手的瞬间，却骤然转过身，剑锋偏转着落下！
　　铛！
　　万人屠挥动的巨斧被他硬生生用剑锋挡住，只差一点就能砍掉他的头！
　　双方之前的强弱立刻对比出来。
　　万人屠的血色战斧骤然浮现出裂隙。
　　姜楚歌的铁剑却在轰鸣不已。
　　“果然，以太协会的人信不得。”
　　姜楚歌漠然说道：“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
　　万人屠咧嘴一笑：“不好意思，这是老陈拜托我的事。”
　　砰的一声，这个铁塔般的壮汉倒飞出去，胸前浮现出一道凄厉的剑痕，喷涌出的鲜血就像是洪水决堤，顷刻间染红了荒芜的大地。
　　七阶之间亦有差距。
　　他不是天人，更不是进化者。
　　总会长主导的秩序世界从某种意义上的确是有些问题。
　　那就是高端的战力确实强大到破格，因为有天人的力量几乎不可战胜，可惜适配烛照律法的天才太少，无法向中低层全面普及。
　　与此同时，幽荧律法又是禁忌，就导致中低位阶的战力们普遍不强。
　　万人屠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姜楚歌刚准备转过身，脸色却微微一变，唇边溢出了鲜血。
　　剧烈的疼痛袭上脑海，仿佛脑神经都在断裂。
　　他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却不知道是什么人能够给他下毒，他的生活作风非常谨慎。
　　谨慎到只有寥寥数人能够近身。
　　等等！
　　他猛然惊醒，却为时已晚。
　　因为一柄古刀已经贯穿了他的心脏。
　　“没想到？”
　　姜子夜从背后抱住他，缓慢地转动着刀柄，像是要把他的心脏给搅碎。
　　这种伤势哪怕是对于高阶的进化者来说都很严重，姜楚歌的喉咙里不断涌出鲜血，声音甚至都是断断续续的：“你怎么敢？姜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父亲大人会把你给千刀万剐，以太协会也不会收容你这种怪胎。”
　　他惊怒至极：“你的身体里流淌着姜家的血，你竟然敢背叛我……”
　　姜子夜依旧是笑眯眯的，微笑说道：“首先，如果你死了，会有谁知道我背叛了姜家呢？其次，等你死后，继承你位置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最后，如果我们去做个DNA鉴定，就会发现实际上我们流淌的血也没什么特殊的。”
　　这个笑容满面的青年用双手锁住自己的兄长，轻柔的嗓音却像是咬牙切齿：“有人曾经教过我，你身体里流淌着怎样的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信仰什么。”
　　“毕竟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庶出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当然比不上高贵的兄长！”
　　轰的一声，那是飞剑破空的声音。
　　一道酷烈的金色飞剑驰骋而来，执剑的人如鹰隼般冷厉！
　　铛！
　　关键时刻，姜楚歌竟然挥剑挡住了如此炽烈的一击。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来者是谁。
　　嬴长生双手握剑，颤鸣的剑锋喷薄出辉煌的剑气，微微咧嘴说道：“真是意想不到的组合啊，没想到我有一天竟然会跟姜家的人联手。”
　　现实世界有三个最古老的世家，分别是姬家和姜家，还有嬴家。
　　三家人互看不顺眼。
　　尤其是最后出现的赢家，比起历史悠久就没有赢过。
　　“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会跟嬴家的人合作。”
　　姜子夜也龇牙咧嘴，大吼道：“你这家伙藏得可真深，我之前还在想怎么解决掉你，差点就在你的直升机上安炸弹了，下次提前暗示一下好不好？”
　　“少说废话。”
　　嬴长生也大吼：“我刚才还为了解决你，想拉着你一起自爆你呢。”
　　毫无疑问，他们两位都是影子部门的一员。
　　可笑的是他们谁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险些为了完成任务而想要不计一切代价杀死对方。
　　砰！
　　姜楚歌仰天咆哮，竟然凭借恐怖的蛮力把他们给硬生生的推开，磅礴的古神之息节节攀升，俨然是即将施展原始回归的迹象！
　　古刀破碎，金色的飞剑也应声断裂。
　　姜子夜闷哼一声，如鬼魅般再次闪烁，抓住他的左臂。
　　嬴长生也绝非泛泛之辈，只见他以手撑地卸去惯性，施展无距之境的呼吸术驰骋上前，关键时刻抓住了他的右臂，反手将其锁死！
　　“动手！”
　　哪怕是以姜楚歌的位阶，一时半会竟然也无法挣脱。
　　唐绫如同朱红的飞鸟般从天而降，轻盈地坠落在他背后的位置，反手试图用極雷大剑一剑枭首，地面上的刀剑碎片却骤然袭来，试图把她割喉。
　　姜楚歌竟然还在挣扎，甚至还能施展御剑术。
　　唐绫迫于无奈，只能用極雷大剑荡开袭来的碎片，抓住一线稍纵即逝的破绽，一剑贯穿了他的胸膛，剑锋撕裂身体的声音是如此的美好。
　　她用力把極雷送进敌人的身体里，破体而出的剑锋溅起滚烫的血！
　　“顾见临！”
　　唐绫大喊道。
　　顾见临奔袭而来，他随手探入虚空里，拔出一柄宛若十字权杖般的断剑。
　　姜楚歌漆黑的眼瞳里泛起血色，瞳孔深处仿佛有远古的凶兽咆哮着冲出来，通体浮现的灼热纹路像是要把他给撕裂一般，恐怖的气息冲天而起！
　　最后的一瞬间，顾见临把断裂的麒麟之楔送进他的胸膛！
　　冥冥之中响彻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顾见临的麒麟之楔悄无声息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深的黑洞。
　　这一刻，姜楚歌如雕塑般石化，胸前就像是被人破开一个巨大的坑洞，磅礴的古神之息如洪水决堤般涌出来，隐约可见一块漆黑如玉的骨骼被拉扯出来。
　　这就是顾见临的麒麟权柄。
　　——吞噬！
　　姜楚歌的体内，幽荧律法的结晶，所谓的圣骸，被强行抽离！
　　“为了帮你男人得到圣骸，我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姜子夜望着这见鬼的一幕，喃喃道：“姐姐，你到底喜欢了个什么人啊？”
　　嬴长生默默旁观着如此惊悚的一幕，低声说道：“不可思议。”
　　因为姜楚歌就像是罪人一般半跪在地，胸前被破开漆黑的空洞。
　　那个恶魔般的少年就像是在接受他的忏悔，随手夺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唐绫沉默不语，因为她在那双酷烈的黄金瞳里，看到了一尊黑色的麒麟。


###第四百一十章 世界之王！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顾见临深知机会只有一次，毫不犹豫地把手探入黑洞里，取出了那枚圣骸。
　　所谓的圣骸就是一块纯黑色的骨骼，外观酷似人类的心脏，有种玉般晶莹的质感，通体泛着细密如血管般的纹路，如烧红的石头般滚烫。
　　他握住圣骸的瞬间，古老的低语声便回荡在耳边，眼前仿佛也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幻觉，一朵漆黑的莲花生长在海的尽头，几乎遮蔽了无尽的大海，男人行走在海天的世界里，伴随着他的轻轻吟唱，虚无的雾气弥漫开来。
　　那朵枯萎的莲花骤然鲜活起来，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双眼睛睁开！
　　恍惚间，顾见临看到巨大的青铜柱冲天而起，隐约有一抹曼妙妖娆的魂灵被钉死在柱子上，分明不具备任何的形体，却有无穷尽的鲜血喷涌出来。
　　大海被染成血红的颜色，海底深处竟然有群龙在翻腾，麒麟吞吐着云雾，群鹿生出双翼冲上天空，巨鲸在喷出水柱，飞鸟在空中盘旋。
　　五尊宛若神明般的虚影悬浮在海天之上，默默凝视着沉入海底的青铜柱。
　　那朵漆黑的莲花再度枯萎，冥冥之中回荡着巨大的叹息声。
　　幻觉结束以后，他猛然惊醒，浑身冷汗。
　　姜楚歌失去了圣骸以后，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瘫软下去，原始的进化迹象如潮水般褪去，转瞬间竟然苍老了数十岁，无力地跪倒在地。
　　啪。
　　隐约有掌声响起。
　　仿佛一场精彩的舞台剧结束以后，观众由衷地赞叹。
　　嬴长生骤然警觉地转身，飞剑的碎片悬浮起来，蓄势待发。
　　姜子夜也闪到他的背后，随时准备空间跳跃。
　　唐绫默默转过身，凝视着来者，眼神警惕。
　　“那是幽荧之莲所带给你的灵视现象，因为所谓的圣骸本质上不过就是幽荧律法的结晶，它需要寄托于人类的身体才能生长出来，就像是一种没有生命的寄生虫。你看过《异形》这个片子么？异形最初并不是人类的状态，最初它只是一种黑色的液体，进入人体以后会发育成著名的抱脸虫。”
　　有人轻声说道：“抱脸虫抱住人脸以后，把口器塞进人的嘴里，植入它的基因，它的使命也就完成了。最后，人的身体里会孕育出完美的生物。”
　　“那就是异形，那是完美的生物，可以轻而易举的改造一颗星球的生态。说起来，总会长也特别喜欢这部电影，因为人类的想象力总是无穷无尽的，误打误撞却揭开了古神族最古老的秘密，那就是至尊们的起源。”
　　这个懒散的白发少年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笑眯眯说道：“宇宙大爆炸之初，无尽的星空里孕育出两个奇怪的天体，一者的古称为烛照，另一者的古称为幽荧，又叫做太阳和太阴。人类总喜欢用日月来类比，实际不是一个东西。”
　　谁都不知道这个白发少年是何时出现的，他就像是神出鬼没的幽魂。
　　而且一现身，就像是社牛一样侃侃而谈：“烛照和幽荧是天体，却不具备真实的形体，也没有固定的轨迹。祂们在荒凉的宇宙中流浪，在无穷尽的能量里蜕变，行星内部也在无时无刻发生着聚变反应，酝酿出了某些极其稀有的东西。”
　　他蹲下身来，在泥土上作画，画出六个奇形怪状的生物。
　　“世界上最古老的古猿人教孩子吹芦苇的时候无意中演奏出了音符，文明的火种从此便被点燃。这个概率就像一只猴子在钢琴上跳舞，最终演奏出了一首完整的《众神踏入英灵殿》。好吧，真实概率还要比这低几千亿倍，总之就是这么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概率，烛照和幽荧酝酿出的物质落到了某些星球上。”
　　军师继续说道：“准确来说是有生命的星球，而那种物质我们习惯性的称之为古神之息。最初得到古神之息的生命变得暴虐起来，疯狂的蚕食自己的同类，繁衍属于自己的后代。古神之息沿着基因链不断的传递，最终影响整个星球。”
　　“这个星球的生态被彻底改写，经过上亿年的漫长演化以后，曾经称霸一时的物种也尘归尘土归土，间接的影响到了行星内部的聚变。”
　　他耸肩：“又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概率，就好像你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奥特曼还会释放哉佩利敖光线一样。你能想象么？一个行星的内部聚变，最终酝酿出了生命，全宇宙最伟大的生命，伟大的古之至尊们！”
　　至于他画的抽象画，就很好理解了。
　　烛龙，朱雀，白泽，玄冥，麒麟。
　　最后则是一个问号。
　　顾见临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过来说这些，他隐约想起当初在巴伦萨城看到的古神族历史，古之至尊们的确是在无尽的光和暗里孕育出来的。
　　太阳烛照一系衍生出了烛龙和朱雀。
　　太阴幽荧一系衍生出了白泽和玄冥。
　　第三之力最终孕育出麒麟和穷奇！
　　军师接下来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原理告诉我们世界是无常的，但也有很多东西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你们让我在六位古之至尊里挑选出一位最伟大的神明，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那位黑色的至尊。因为我的确是太佩服祂了，祂能活下来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祂后来做的那些事情，更是石破天惊。”
　　他流露出赞叹的神情：“如果没有祂的话，如今修行幽荧律法的人们，或许早就变成了怪物，成为给那朵莲花提供养分的疯子。”
　　顾见临悚然而惊。
　　因为他刚才的灵视现象，恰恰能够印证这段话。
　　幽荧之莲是古神族的至高圣物，最初祂并不是枯萎的。
　　而是五大至尊们对祂做了什么，方才让祂彻底枯萎下去，还有那个被钉死在青铜柱上的女人，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幽荧律法的确是没什么问题的啦。”
　　军师挠着头，笑容如阳光般灿烂：“因为那朵黑色的莲花确实已经被杀死了很多年，因此修行幽荧律法是最安全的，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烛照律法的确存在着某些问题，只是目前一直有个顶梁柱在顶着，所以至今没出事。”
　　顾见临心中微动：“你说什么？”
　　唐绫眼神骤然凌厉起来，无距之境的呼吸术变奏，她如鬼魅般欺身而上，一剑贯穿了他的胸膛，把他给钉死在坚硬的岩壁上。
　　咔嚓。
　　碎石簌簌落下，唐绫方才发觉自己的一剑竟然落空了。
　　她眼前的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她的剑却钉在岩壁上。
　　军师毫发无损地站在她的背后，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动都没动。
　　唐绫眯起美眸，她隐约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烛龙禁咒。”
　　姜子夜幽幽说道：“军师，你可藏得真深啊。”
　　嬴长生狭长的眸子里闪过浓郁的忌惮，呵了一声：“传说中，幽荧集团的神秘军师拥有不死之身，如今看来倒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只是把烛龙律法给用到出神入化了，那种超高负担的能力，你竟然能无限制的使用？”
　　军师耸了耸肩，无辜地叹息道：“毕竟我要面对的是你们，世界上最天才的年轻人们，不留点保命的底牌要怎么活下来呢？这都是王临死前教给我的东西，可惜我的天赋平庸，没能完整地继承他的衣钵。”
　　“你们刚才的战斗很精彩，不愧是传说中的影子部门。”
　　他笑道：“子夜，你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叁号吧？当初新宿混战，事先提供情报的人是你，否则歌声的事情不会那么快败露。新宿御苑的时候，在第七祖身上动手脚的人也是你，你为了掩护你的同伴逃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很好奇，你从小就在黑暗世界长大，到底是怎么成为影子的？”
　　姜子夜被戳穿了真实身份，笑面狐般的脸上依旧是人畜无害的微笑。
　　“因为我足够聪明。”
　　他指着自己的大脑：“我的爸爸妈妈死的早，临死之前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我。但我很早慧，隐约记得婴儿时期，他们抱着我说过的一些话。我循着那些记忆，在东京找到了一间密室，那里有大量的武器装备还有密码文。”
　　顾见临默默望向这个青年，原来这就是神秘的叁号。
　　自从落地东京以后，就一直帮助他的人。
　　表面上他们是敌人，实际上他一直都在暗中帮助自己。
　　藏得可真深。
　　曾经他们甚至生死相向。
　　“我用了很长时间破译那些文字，但依旧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我只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在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做事，甚至可以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知道，我爸爸妈妈本来可以逃，但他们是为了保护我才自愿死去的。因为他们一旦逃走就会暴露，而留在姜家的我，就会成为人质。”
　　姜子夜淡淡说道：“我开始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值得他们如此牺牲。我用很长时间去寻找，依旧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却找到了爸爸妈妈的上级。你们一直以为我举目无亲，实际上我是有关爱我的长辈的，但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表面上他是姜家嫡长子的义子，是卑微的庶出。
　　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只能做个墙头草来保护自己。
　　像这种人的内心世界往往孤僻空虚，性格都会有一定的扭曲。
　　事实是他并不是那样的人，他的精神世界很富裕。
　　他知道死去的父母是爱着他的。
　　他也如愿以偿的找到了父母的长辈，在那个人的教导和关爱下长大。
　　在姜家那种冷血的家族里，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是有爱的。
　　所以他何止不心理扭曲，他甚至过的相当幸福！
　　姜子夜始终笑眯眯的，因为那种笑容发自内心。
　　“顺便一提，总会长知道了我的存在以后，甚至还特意来看过我。你知道总会长来东京的保留节目么？总会长时不时就会去八岐社杀点继承人，有一次她杀完人以后路过了新宿。我远远看了她一眼，她没有看我。”
　　姜子夜非常自豪说道：“但我知道，她就是来看我的。”
　　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无名小卒。
　　对于人类世界的支柱而言，他充其量也就是当个炮灰的资格。
　　然而当总会长得知了他的存在，竟然愿意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看他一眼。
　　那可是总会长的时间啊。
　　如果可以，姜子夜愿意牺牲自己的一辈子，来换她的一秒钟。
　　假如用金钱来衡量，他的一生或许只值一百万。
　　总会长的一分钟却可以买下全世界。
　　这大概就像是身怀癌症的小孩子给偶像写信，却没想到迎来了正主的探望。
　　总会长来看他，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那种幸福感是不可估量的。
　　军师微微颔首：“我大概明白了，这就是你愿意为她卖命的原因。”
　　他默默地扭头，望向另一个人。
　　“不要看我。”
　　嬴长生面无表情说道：“我是贰号，我之所以愿意成为影子，是因为一场交易。有人动了不该动的人，我要找到幕后的混蛋，把他给揪出来杀掉。”
　　军师了然地颔首，回头瞥了一眼背后那位娇横的红发少女，笑道：“亲爱的公主殿下，麻烦再给我一分钟的时间，我想认真问一个问题。我知道，你们也在拖时间，因为你们四个的灵性都不多了，需要用呼吸术来恢复。”
　　他转过身，眼瞳里倒映着那个宛若恶魔般的少年，唇边泛起玩味的弧度，说道：“我这次来是专门见你的，我给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顾见临握着手里的圣骸，抬起酷烈的黄金瞳，轻声回答：“礼物？”
　　军师嗯了一声，低头踹了一脚那具苍老的尸体，感慨道：“我可是把圣骸都送给你了，为此我可是坏了规矩呢。黑暗世界里，是不允许夺取活人的圣骸的，只有死人提炼出的结晶才能得到继承。当然，你不一样，你可以巧取豪夺。”
　　“毕竟谁都没想到，你是如此伟大的生命。”
　　他唇边的笑容愈发夸张，放声大笑道：“那些庸人看不出来，但我却知道你到底是谁，麒麟先生和云雀小姐，都是一样的人！”
　　顾见临眼瞳里汹涌四起，如果不是他真的不确定敌人的实力，早就出手了。
　　“你要不要加入我的阵营？”
　　军师忽然不笑了，认真说道：“成为下一个王。”
　　顾见临歪着头，嘶哑问道：“赤之王？”
　　“不，世界之王。”
　　军师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毕竟她已经要死了。”
　　远处的天边，辉煌的金色摇曳欲灭，就像是黄昏时的夕阳西沉。
　　如此的苍凉。
　　如此……迟暮。


###第四百一十一章 傻孩子
　　顾见临眺望西方，麒麟面具被昏黄的暮光所笼罩，如血般暗红。
　　“这是你们布置的局。”
　　他转过身，黄金瞳里仿佛流动着熔岩：“你们想让她死。”
　　“不，不是我想让她死，而是这个世界都希望她死。”
　　军师微笑着解释道：“其中当然也包括她自己，早在她当年破译出进化链的秘密的时候，并且杀死自己的丈夫，夺取至高之位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这是天命，也是她为世界而做出的牺牲。”
　　耳边就像是惊雷炸响，顾见临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唐绫骤然转过身，凌乱的发丝下是骤然寒冷的美眸。
　　“你说什么？”
　　姜子夜灿烂的笑容浮现出一丝裂隙，那是从未出现在他脸上的错愕，他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出言反驳，声音却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出不来。
　　因为他知道进化链里隐藏的秘密是什么，倘若那个血腥的规则是真的，那么除非前任心甘情愿的赠与，否则后来者永远不可能居上。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办法。
　　“谋杀。”
　　嬴长生低声说道：“这个世界认为总会长谋杀了她的丈夫，难怪这些年祖父常年游离世界，尤其是在南极洲附近徘徊。原来，祖父是在寻找前代总会长死亡的真相。祖姑母坐镇东方，实际上也是为了调查真相。”
　　事实上他们都没有过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因为这大概率就是真的。
　　之所以如此肯定，倒不是因为证据有多么的充足。
　　而是因为总会长曾经或多或少流露出的缅怀和愧疚，痛苦和挣扎。
　　军师耸肩说道：“你们要知道一件事，剑宗途径起源于古老的白泽氏族。白泽氏族拥有通晓万物的能力，他们的直觉素来很敏锐。早在二百年前，白银和黄金就觉得不对劲，可惜他们没有证据，多年来只能暗中调查。”
　　“因为白银和黄金是前代总会长最疼爱的一对师兄妹，他们完完全全地继承了来自老师的理念和信仰。对于黄金和白银而言，太清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太华只是他的发妻而已，无论她本人有多么伟大，都不可取而代之。”
　　他停顿了一下：“说个题外话，二百年前太华联手青和赤做掉了自己的丈夫，其实这件事做的很隐秘，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没想到一夜之间，白银和黄金就笃定他们的师母是幕后黑手，联手做了这么一个局。”
　　顾见临隐约明白这个局的关键点在哪里了。
　　首先是时机。
　　总会长或许是这个世界的至强者，站在进化链的顶端，如神明般不可战胜。
　　以黄金和白银两位天灾的实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总会长在永生之海被人偷袭重伤，就是绝佳的机会。
　　正因如此，天灾们才第一时间赶到了她的身边。
　　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想要杀死她！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总会长得到了半块永生骨，强行续了命。
　　因此接下来，就要选择地点。
　　还是那句话，总会长在现实世界过于强大，哪怕她已经身受重伤。
　　这一点仔细思考一下就会明白。
　　现实世界的规则是排斥古神之息的。
　　倘若天人领域在现实世界展开，那种规则的排斥将会成倍暴涨！
　　白银和黄金必须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
　　那就是古神界。
　　基于上两点确定以后，那么只需要考虑一件事。
　　那就是如何让总会长在重伤状态下来到古神界。
　　顾见临骤然惊醒，似乎从自己前往东京以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在推动着如今的这个局面，无论是涩谷和新宿爆发的实验体，还是隐修会所暴露出的破绽，直到最后幽荧集团的秘密暴露，复活赤的计划浮出水面。
　　当然，还有一个不可抗拒的诱惑。
　　那座倒悬的金字塔，神秘的神墟。
　　“我猜，你的答案跟我差不多，对不对？”
　　军师笑容诡秘深邃：“你也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顾见临嘶哑说道：“隐修会。”
　　这种感觉太过于熟悉了。
　　不久之前总会长来东京看他，特意跟他交代了那个神秘组织的来历。
　　大概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有不祥的预感了。
　　“古往今来，只要是隐修会想要……”
　　军师话说到一半就像是发条用尽的玩偶般卡壳，他沉思片刻以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日记本，尴尬说道：“抱歉，稍等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学生背课文，背到一半突然忘记了，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小抄，朗诵道：“古往今来，只要是隐修会想要的结果，那就是既定的命运。历史上很少有人能够忤逆他们的意志，就算你能反抗一时，也反抗不了一世。”
　　“诸如秦皇武帝那般雄才大略的君主，也只能在他们活着的时间里，对抗那个伟大的意志，那位传说中的无上尊主。等到他们死后，辛苦经营一生的基业又会毁于一旦。这就是人类的缺陷，短暂的生命在漫长的时间尺度里过于渺小。”
　　他对着日记朗诵道：“我跟你说这些，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跟你科普什么，而是让你不要憎恨我。因为这事，我们真的不是主谋。哪怕太华真的死了，那也是他们这一脉的私事，我们可不是帮凶啊。”
　　这话倒是真的，幽荧集团确实没有直接参与这场变革，或者说谋杀。
　　毕竟幽荧集团里的最强战力，已经被总会长吓得精神失常了。
　　没有天灾级的战斗力，去凑热闹就是找死。
　　顾见临默默凝视着他，冷声说道：“我是否憎恨你们，很重要么？”
　　古神化还有段时间，体内的灵性也在逐渐恢复。
　　大概还需要两分钟的时间，他就能继续战斗。
　　“当然重要，因为我想让你成为真正的君王。”
　　军师指向西方，笑眯眯说道：“不仅仅是秩序和黑暗，而是古神界和现实世界！姬纣固然是一位伟大的君主，然而她希望看到的就是她的孩子能够超越她！姜纯阳已经老朽，纵然曾经伟大过，如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爬虫。”
　　“古神族深受宿命的诅咒，在亿万年的内乱里已经不再辉煌。”
　　他顿了顿：“至于人类世界，也需要新的进化。”
　　顾见临冷声说道：“真正的君王？那不是赤复活以后的目的么？”
　　“你在想什么？”
　　军师流露出古怪的神情：“王选择的人，明明是你啊。”
　　顾见临眼瞳里流露出一丝错愕。
　　军师清了清嗓子，近距离打量着这个恶魔般的少年，感慨道：“我第一次在资料里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就是王所期待的那个人。恰好你所做的一切，都跟日记里的预言对上了。否则的话，我为什么要那么照顾你呢？”
　　“你想想，我们虽然处在不同的阵营，但真的有生死相向过么？”
　　他耸肩：“你不喜欢审判庭，我就把那份资料送给了张栩之。过程有些波折，但最后的结果，不就是莱茵失宠么？你落地东京，我就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司行夜的身份恰好能够为你做掩护，我还亲自做主把月姬送给你。”
　　“我的天呐，你是不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风险。总会长那么疼爱你，万一她不知道你冒名顶替了司家的小少爷，怕是要以为我要夺走她徒孙的女人。”
　　他露出一副后怕的表情，活像是个表演川剧变脸的演员：“你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很霸道很护短的，谁要是欺负了她的孩子，她就屠人家满门。”
　　军师为了增加可信度，还从怀里掏出一大叠泛黄的资料。
　　基本都是古代的文献了，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末。
　　顾见临粗略看了一眼，基本都是一些屠人满门的记录。
　　“你们觉得总会长温柔，起码得问问这些死人同不同意。”
　　军师耸肩说道：“我知道大小姐跟你在一起，还特意给你送上了一份攻略。哪怕大小姐是我们的战略武器，我都没有跟人声张，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我也很好奇，你们是绝无仅有的同类，会不会碰撞出什么火花。”
　　“要是能生出个二代来，岂不就是现代版亚当和夏娃？”
　　他惋惜说道：“可惜你们两个没有一个争气的，不然都该放产假了。”
　　顾见临自始至终都有种错觉。
　　这个军师什么都知道，却看破不说破，甚至明里暗里的帮他。
　　如今这个猜想得到了证实。
　　啪。
　　军师赶忙给了自己一巴掌：“说错话了，小姑娘不在意。我可以用我的节操发誓，你男朋友跟我们的大小姐是清白的，绝对没有一腿。”
　　顾见临眼角微微抽动。
　　唐绫总算是知道他这段时间跟谁在一起了，凛然的眸子眯起来，没有说话。
　　“毕竟我也希望看到你们两个早生贵子。”
　　军师笑道：“你们两个生育出来的孩子应该也挺有看头的。”
　　顾见临已经不想把这种无厘头的对话继续下去了，嗓音生硬得像是铁石摩擦在一起：“你也说过，要让我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他曾经以为是雷霆。
　　其实如今他才醒悟过来。
　　军师忽然不笑了，他眺望着西方的暮光，轻声说道：“孩子，我是没有那个能力的。之所以说这些，不仅仅是为了让你不记恨我，而是真的想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如果你真的注定要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凶手只能是命运。”
　　顾见临一愣。
　　“这是不可挽回的悲剧，也是既定的命运。”
　　军师轻声说道：“总会长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结局，她发自内心的期待着有人能够取代她，一步步成为新的至高，带领人类走向光明的未来。可是她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是多么的残酷，她是从封建王朝走过来的人，深切体会过皇子夺嫡有多么的可怕。旧的君王死了，她的孩子们也不会被容许存活于世。”
　　“只是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的孩子留后路呢？”
　　他的眼神深沉，像是沉寂了千年的古井：“她是那么的心思缜密，又怎么会猜不到你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这一刻，顾见临终于明白了总会长的用意。
　　“黑暗世界。”
　　唐绫轻声说道：“她把我们托付了给了黑暗世界。”
　　姜子夜和嬴长生沉默不语，他们也是聪明人，也已经明白了一切。
　　“我尊敬的麒麟先生，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只有黑暗世界还愿意敞开怀抱，欢迎你的君临。当然，也有你的恋人，还有你的战友们。”
　　军师撑起身，来到少年的面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酷烈威压，陶醉说道：“不要再继续坚持了，哪怕你能够掌握原始回归，以你目前的位阶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还会影响你的本体。何不就这么散去？”
　　“只要你离开，天谴陨石就不会坠落。”
　　他认真说道：“理论上，天谴陨石在维度间隙里穿梭的时候，的确有可能被你用无上的权柄所阻挡，但也仅限于理论而已。按照我的计算，麒麟禁咒大概率是要崩溃的，你的本体也会重伤濒死。而你的朋友们，也会灰飞烟灭。”
　　顾见临默默听着他的话，沉默不语。
　　“你只要离开，一切都会好起来。”
　　军师微笑说道：“不如就这么算了吧，总会长的死既然无法改变，不如好好蛰伏下来。我确实打不过白银和黄金，但对你而言只是时间问题。青之王的确带你走上了超凡之路，但他委实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只有等到赤之王君临天下，才有资格教导你挖掘出你真正的潜力，那时的你将所向披靡！”
　　“只要你点头，回去我们就杀了姜家的那个老鬼，迎接赤之王的降临。”
　　他的眼瞳里泛起狰狞的血红，轻柔的声音却仿佛野兽在磨牙吮血。
　　“届时你的怒火会把黑暗和秩序都烧成灰烬，哪怕隐修会无法阻拦你的脚步，祂们背后的神明也要被你亲手埋葬。你的仇敌都将跪拜在你的脚下，成为森然的白骨。你要建立不世之功，叫那天公折服，诸神跪拜！”
　　或许这是世界上最懂得如何蛊惑人心的魔鬼。
　　他是如此的声情并茂，像是千年的戏子。
　　他的眼神疯癫，神情张狂不可一世，疯狂一词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顾见临却默默凝视着西方的暮光，轻声说了一个字。
　　……
　　……
　　轰隆一声。
　　隐约雷鸣，金色的暴雨从天而降。
　　太华背负双手站在遗迹里，抬头望向天空。
　　烧灼的苍穹轰然裂开，仿佛有雷和火摩擦的轰响声响起。
　　有什么东西，即将坠落。
　　“真是一群傻孩子。”
　　她轻声叹息。


###第四百一十二章 原始回归，麒麟本相！
　　太华听到了来自远方荒芜里的咆哮，漆黑的阴云仿佛凝聚成一尊漆黑的麒麟，炸裂的雷霆宛如祂森严的竖瞳，俯瞰着苍茫的大地。
　　作为人类世界的至强者，她当然能感知到那种森严的气势来源于谁。
　　如此的暴虐，如此的威严。
　　然而在她看来，竟有些温暖。
　　她背负双手凝视着那尊麒麟，背后悬浮着金色的光幕，伴随着一圈圈涟漪荡开，一柄柄森然的铁剑从虚无里探出来，锋芒毕露。
　　“师母，那是一尊古神族。”
　　黄金之王半跪在地，双手拄着断裂的铁剑，他赤裸着上半身，胸膛遍布触目惊心的剑痕，炽热的鲜血流淌出来，染红了大地。
　　白银之王的情况相对较好，一头白发已经凌乱不堪，白色的长裙遍布灰尘，气息紊乱至极：“您把他当做候选的接班人，也跟他有过很长时间的接触，不要说您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我们早就有过怀疑，但始终没有证据。”
　　世上罕有人见过半神级的战斗，误以为会像远古的神话传说般各展神通，事实上到了这个位阶他们已经返璞归真，更强于刀刀见血。
　　如今实力的差距已经分出来了。
　　太华重伤状态以一敌二，依旧是碾压般的状态。
　　当然，这是因为白银和黄金无法施展幽荧律法，实力限制在了半神级。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太华背对着他们，仿佛毫无防范，嗓音漠然：“可是那又怎样？”
　　这句话倘若是换做别人说出来，当然没有问题。
　　毕竟历史上还有不少人类为了追求长生，心甘情愿被神明奴役。
　　然而这是太华。
　　以太协会的总会长，古往今来最强大的领袖，她曾经率领着无数人类先贤硬生生从至暗时代杀出了一条血路，迎来了黄金的黎明。
　　对于古神族，她素来都是赶尽杀绝。
　　她的手段之残忍，作风之强硬，性情之冷血。
　　古今罕有。
　　如今她却说，那又怎样。
　　“师母，您真的变了。”
　　黄金之王眼前的那个背影愈发的陌生起来，让他愈发的困惑不解：“您杀死了您的丈夫，又如此包容一尊古神族。这样的您，还担当得起人类的领袖么？”
　　白银之王冷冷说道：“老师的死，是我们的私事，但跟这个世界无关。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因为个人情感问题，而在可能葬送世界的问题上犯错。这是您教给我们的道理，难道您现在却要做那个离经叛道的人么？”
　　太华沉默片刻，唇边的笑意如春风般流淌：“曾经我也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比你们要早得多得多。自从青收了这个学生以后，我就在暗中关注他。我很好奇这个孩子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后来我发现他的身上有着天大的馈赠和诅咒。”
　　“我也想要杀了他，断绝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数。”
　　她顿了顿：“毕竟当时我也以为他是一尊古神族，哪怕我认为他是个好孩子，也依旧决定痛下杀手。我曾想过，把他当成工具，利用完就杀掉。”
　　白银和黄金保持着沉默，他们知道自己做了这件事以后，在历史上的评价可能会不太好，哪怕这场变革师出有名，是为了逝去的老师而战。
　　可是即便如此，世上也总有会认为，他们是为了至高之位而发起的变革。
　　真相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但他们更想知道，师母到底是怎么了。
　　“可是后来，这个孩子给我送了一块永生骨。”
　　太华轻声说道：“他说，他不想我死。”
　　这个女人抬起头，凝视着那尊盘踞在乌云深处的麒麟，笑道：“曾经我以为他是想从我身上讨到什么好处，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要。我怀疑他在为了更大的图谋而隐忍，他却一次次把命豁出去，每一件事都做得认认真真，漂漂亮亮。”
　　“那时我才知道他是个多么纯粹又骄傲的人，他的单纯让他希望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过得好，他的骄傲又不允许他忍受哪怕半点失败。”
　　她眼神变得深沉起来，认真说道：“我为我曾经的算计而感到愧疚。”
　　黄金之王也沉默片刻，回答道：“按照预言，古神族是有可能打破规则的限制的，祂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或许，这只是祂伪装出的人性。”
　　“您不该因为私人感情而产生误判。”
　　白银之王严肃说道。
　　“我没有产生误判，因为我知道他就是人类。”
　　太华的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少女般的娇横，淡淡说道：“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认为他是人类。这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不会杀他。”
　　倘若青之王在这里，恐怕就要破口大骂。
　　论先来后到，是他先来的。
　　论关系远近，他们也是师生，形同父子。
　　怎么突然就被人半路截胡了。
　　黄金之王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讲道理了，强撑起苍劲的躯体，肌肉抖动间蒸发出雾气，他的体温逐渐升高，灵性沸腾起来。
　　“我听说人到了晚年总会昏庸。”
　　白银之王冷声道：“没想到真是这样。”
　　“你们才昏庸，我很清醒。”
　　太华哑然失笑，酷烈的眸子里尽是傲慢：“刘备打了一辈子的仗，怎么就不能接着奏乐接着舞？我为这个世界奉献了一辈子，怎么就不能有点私心？更何况，古神族和人类之间的矛盾，并非是因为资源或者仇恨。我们打了两万年都没有一个结果，又为什么不能换一种方式，尝试着从根源解决问题？”
　　她骤然转过身来，衣袍在风里猎猎作响，残阳如血般笼罩着巨大的石像，帝王般的威严流露出来，恍惚间有雷鸣作响：“白银，黄金，你们可曾想过为什么我总偏心青和赤？因为你们两个最大的问题不是弱，而是愚蠢。”
　　辉煌的黄金界域轰然颤动起来，宛若太阳般悬浮在半空中。
　　笼罩万里疆域。
　　她的眼瞳燃烧起来，仿佛神怒的火被点燃。
　　“二百年过去，你们依旧没什么长进，如果要杀我那就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你们应该抉择从出一个人来跟我赌命，另一个人活下来坐享其成。既然是谋杀，那还要什么光明正大？你们甚至连毒都不下，又怎么赢得了我？”
　　太华训斥道：“黄金，你的剑术还是像二百年前一样臭。白银，如果不是看你是个女孩，你现在又该多么狼狈？像个被霸凌的弱女子般捂着衣服遮羞？”
　　能够如此训斥两位天灾的，恐怕也就只有她了。
　　甚至还要手把手的教导自己的学生，该怎么谋杀她这个长辈。
　　只能说，不愧是太华。
　　即便被背叛，也依旧有如此气魄。
　　话音刚落，太华低下头，自己的手腕上竟然泛起一丝黑色的脉络。
　　她愣了一下，欣慰地笑了。
　　“当初给您准备药里，下了毒。”
　　黄金之王面无表情说道：“半神级炼药师调配的药物，您也嗅不出来。”
　　白银之王拎着铁剑走上前，磅礴的古神之息在体内暴动起来，眼瞳里泛起诡异的血色，嗓音里透着困惑和不解，认真说道：“老师，您变弱了，弱了很多。倘若您还像当初一样强，我们绝不会打算联手拖到你死，而是立刻逃跑。事到如今，您为什么还不祭出天人之楔，甚至连天人化都没有，是我们不配么？”
　　如刀割面的狂风里，太华额前的碎发飘摇不止，燃烧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淡漠说道：“如今的我，已经没有那种能力了，但对付你们也绰绰有余。”
　　此言一出，白银和黄金皆惊。
　　天边裂开一道巨大缝隙，隐约有一道光落下来，锁定了远方的麒麟阴云。
　　“这群愚蠢的小孩。”
　　她轻声说道：“要活下来啊。”
　　……
　　……
　　军师抬手挡住眼睛，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把荒芜的遗迹照得一片通明。
　　“真遗憾啊。”
　　他踱步后退，背后隐约有漆黑的空洞撑开，像是黑洞般深邃。
　　因为顾见临说了一个字。
　　不。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因为他的实力真的不强。
　　天谴从天而降，就会毁灭一切。
　　顾见临仰头望天，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锁定了他，他能够听到来自虚无里回荡的雷和火的摩擦声，那是天谴陨石在维度乱流里坠落的声音。
　　他做出这种决定，当然不是自己的个人意志。
　　因为同伴们都已经做出了抉择。
　　“我不会放弃你的，等到我找到了支援，就去那边找你，你要等我。”唐绫抬起玫红的眸子望向他，她表面看似沉静，内心却忐忑至极，右手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被捏的微微发白，另一只手的極雷也在微微颤动。
　　作为总会长的接班人，她有自己的骄傲。
　　她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师长就这么死去。
　　所以她一定要去找到能够改写战局的援军，亲手改变这个结局。
　　问题在于，他们这么做就是赌命。
　　因为一旦顾见临挡不住天谴，那么他们都会死。
　　赌注全在顾见临一个人的身上。
　　“放心，我会把你女朋友活着带出去的。”
　　姜子夜挠了挠头，笑容满面说道：“凛冬赶来之前，我不死，她不死。”
　　嬴长生倒是没说什么，而是环顾着燃烧的遗迹，寻找哪架直升机还能用。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提过自己的生死。
　　有人说，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
　　如今看来真的不假。
　　顾见临嗯了一声，苍穹在他的眼瞳里燃烧起来，巨大的裂隙蔓延开来。
　　毁灭的气息，从天而降。
　　“本体那边有人照顾你吧？”
　　唐绫忽然问道：“月姬？”
　　顾见临微微一愣。
　　“如果是她的话，我就可以放心了，我不知道她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暂时把你交给她，但等我找到你的时候，还是要把你抢回来。”唐绫忽然一步踏前，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背，像是在告别，又好像在留恋。
　　眼前的恶魔仿佛没有任何温度，冰冷的像是一具尸体。
　　只是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带给她一丝温暖。
　　“答应我，不要死。”
　　她轻声说道：“我不会抛下你的，永远不会。”
　　顾见临能够感受到后心里传来的温暖，抬手按在她细腻的手背上。
　　“嗯。”
　　轰！
　　磅礴的灵性燃烧起来，劲风汹涌四起。
　　唐绫一步步倒退，凝视着少年的背影，背后响起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嬴长生终于启动了一台残缺的直升机，这台机器遍布疮痍，竟然还能用。
　　关键时刻，姜子夜一把将少女拉上来。
　　这架直升机就像是折翼的飞鸟般冲天而起，却又摇摇欲坠。
　　直升机当然不能飞出天谴陨石的锁定范围，只是既然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就不会后悔，总会长选择的人里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鼠辈，他们岂止不会退缩，反而个个都是无法无天的狂徒，是自负至极的疯子。
　　庸人才会顺势而为。
　　天才往往都是逆流而上！
　　直升机越飞越远，那个恶魔般的背影在风沙里越发的渺小。
　　却又伟岸到堪比天高！
　　顾见临掌心浮现出黑洞，强行吞噬了那枚圣骸，古神之息比便如熔岩般喷涌出来，他随手从虚空里拔出宛若十字权杖般的麒麟之楔。
　　这一刻他的情绪如死水般平静，从未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做，那种印刻在意识里本能却支配了他的动作，灵魂深处的黑色麒麟骤然苏醒。
　　也就是在这一刻。
　　断裂的苍穹之上，巨大的陨石，强行撕裂维度的间隙，从天而降！
　　隐约间，世界一片昏暗。
　　因为天谴陨石遮蔽了一切。
　　灼热的火光亮起，荒芜的遗迹像是坠入了地狱。
　　因为陨石摩擦的天火坠落下来。
　　简直像是末日。
　　“让我看看吧。”
　　嬴长生戴上防噪耳机，低头说道：“真正的原始回归。”
　　姜子夜也低头望着这一幕，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可能见证神迹。
　　狂风涌进机舱，唐绫的红发飘摇得像是花瓣，她的眼瞳里倒映出了一尊黑色的麒麟，像是在冥冥之中稍纵即逝，虚无的咆哮声贯穿灵魂深处。
　　“卍解！”
　　鹦鹉轻声说道。
　　顾见临双手反握麒麟之楔，骤然贯穿了自己的心脏。
　　漆黑的闪光，闪灭在天地间。
　　极致的轰鸣声里，军师站在黑洞的边缘，纵声狂呼。
　　“原始回归，麒麟本相！”
　　轰隆。
　　一尊黑色的麒麟，骤然挣脱了灵魂深处的枷锁，从天而起。


###第四百一十三章 麒麟和烛龙
　　顾见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痛，这是因为他用麒麟之楔贯穿了自己的心脏，本源禁咒凝聚出的分身却并没有因此而消亡，反而像是打开了灵魂深处的枷锁，滔天的怒火如熔岩般喷涌出来，仿佛能把天空烧出一个空洞。
　　那种剧痛反馈到本体上，梦魇便降临了。
　　破败的古城，跪拜的罪民，君王高举火把，像是要把世界焚烧。
　　这就像是一副千年的壁画，君王孤独地屹立在世界的尽头，俯瞰着这座寂静的城市，陪伴祂的只有燃烧的火焰，还有天空里落下的暴雨，祂的眼神是那么的孤冷寂静，无声间光阴流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祂将火把落下，罪民们被火焰焚烧从成焦炭，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暴雨落下，世界淹没在风雨里，只有君王孤独的背影屹立不倒。
　　那是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暴风雨般袭来，像是要把他推进深渊里。
　　风雨和火焰里，那个男人骤然转过身，祂的面容如同恶魔般狰狞可怖，酷烈的黄金瞳里闪烁着无尽的痛苦和孤独，大力地拥抱他。
　　这位君王的拥抱是如此的冰冷，像是要把他给吞噬进去。
　　“我祝福你，也诅咒你。”
　　祂的声音轻柔，却仿佛雷鸣般炸响：“我拥有的你都要拥有，我失去的你也都要失去。我要你如我这般强大，我要你如我这般……孤寂。”
　　这位君王是……麒麟尊者！
　　真实的世界里，破败的古城竟然在这一刻复苏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复苏，因为祂真的活过来了！
　　古老的宫殿在颤动中抖落浮灰，蒙尘的墙壁也不再斑驳，千年的壁画鲜活起来，画中渗出猩红的鲜血，血里的君王高举权杖仰天咆哮！
　　宛若海啸般宏大的弥撒音乐被奏响，雷鸣般威严肃穆的旋律回荡在寂静里，四下却根本没有乐器，只有古旧的风铃摇曳着，古钟轰鸣不已。
　　这座城市的生死在逆转！
　　伴随着无数双破土而出的手，茫茫焦土被撕裂了。
　　死去千年的尸体们从死亡里归来，明明只剩下森然的白骨，却跪拜在地上吟唱着古老的颂歌，就像是在迎接一位归来的君王。
　　顾见临能够感受到血肉和筋膜在增殖，森然的骨架噼啪作响，重塑着神话之躯。
　　这就是原始回归的真正姿态。
　　并不是以古神之息凝聚出虚幻的躯体。
　　而是献祭自身的血肉和灵魂，进化出最原始的神话姿态！
　　生命破碎又重组，灵魂咆哮着进化，血液奔腾的声音仿佛江河，重塑的肌理如同巍峨的山脉，磅礴的力量仿佛海啸般冲天而起！
　　黑暗里，仿佛有一双酷烈的黄金瞳睁开了眼睛！
　　礼赞的最高潮，君王冲天而起！
　　那是一尊遮天蔽日的麒麟，世上再无如此峥嵘磅礴的躯体，祂的半边血肉是半朽的，另一边泛着猩红诡异的血管，生机和死意完美结合，如神话般庄严肃穆，祂喷吐出的雾气汇聚成漫天的阴云，酝酿着恐怖的电闪雷鸣。
　　这尊骤然降临的漆黑麒麟彻底把少年吞噬进去。
　　轰隆！
　　千万枚风铃炸裂，古钟爆成一团雾气，复苏的古城轰然崩塌！
　　亿万死而复生的骸骨的眼瞳里闪灭猩红的光芒，像是席卷了这座古城。
　　“这不可能。”
　　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所罗门先生轻声呢喃，他的背后是迸溅出来的鲜血，原本负责操控天谴降临的研究人员无一例外被杀害，监视权被他强行夺来。
　　天谴陨石已经降临，任谁都没有办法阻止。
　　他也只是来看一眼，亲眼看看那群年轻人的死相。
　　没想到却看到了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天地间回荡着癫狂的大笑声。
　　“看啊。”
　　军师纵声高呼：“那尊黑色的麒麟，就要冲向天空的极处！”
　　天谴坠落了。
　　那是一颗来自太古时代的陨石，却像是燃烧的太阳般释放出灼热的能量，拖曳着纵贯千米的尾焰坠落而下，将荒芜的大地映得一片通明。
　　即便是跨越世界投下来的天谴陨石，而且也只有区区一颗，也足以毁灭任何超维级的生命，哪怕是圣域级也会毫不犹豫地逃走，绝不会选择硬碰硬。
　　当初青之王所展现的原始回归硬生生挡住漫天星辰的杀机。
　　如今他这个学生在做的事情，又何其相似。
　　顾见临逆着天空而上，如今他早已不是人类的姿态，而是一尊遮天蔽日的黑色麒麟，那是古神族最原始的躯体，也是被记载在神话里的魔神姿态。
　　磅礴的古神之息在体内流动，仿佛冰河解冻般解放了无穷尽的生机，那种源源不断的力量是如此的澎湃，就像是即将喷薄的火山，一寸寸炸裂开来。
　　这座古城的生机顷刻间被他吞噬殆尽。
　　古城因他复苏，也因他灭亡。
　　曾经麒麟尊者留下的精神领域，如今为他所用。
　　顾见临吞吐着海潮般的生机，酷烈的黄金瞳里闪过森然的寒光，他轻轻吐出一个古老的音节，古神语的终极被解放出来，太阳般的火焰吞噬了祂的躯体，祂就像是逆袭冲天的流星，伴随着雷鸣般的旋律，骤然撕裂了天地！
　　砰！
　　那尊黑色的麒麟硬生生地撞向了天谴陨石！
　　伴随着一道巨大的十字闪光明灭，笼罩着古城的巨大阴影轰然坍塌下去！
　　破碎的陨石就像是坠落的火雨，把荒芜的城市砸得千疮百孔。
　　天谴陨石，破碎了！
　　这个世界回荡着麒麟畅快淋漓的咆哮！
　　祂腾云驾雾，践踏着火焰和闪电，仰天怒吼！
　　像是魔神，又仿佛君王！
　　人类时代所发明的终极武器，在神明的面前脆弱得就像是玩具。
　　只会摆弄能量的低端技术，在掌握宇宙规则的神祗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军用直升机也被细碎的碎石雨轰击，像是折翼的飞鸟般摇摇欲坠，警报声席卷了整个机舱，也照亮了年轻人们苍白的面容。
　　“简直就像是亲眼见到了神话，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人类。”
　　嬴长生一把扯掉耳机，抓起背后的降落伞：“准备跳伞。”
　　姜子夜刚准备招呼那位公主殿下，却看到她娇媚又苍白的侧脸。
　　那种绝望的眼神不该出现在公主殿下的眼瞳里。
　　可是她却偏偏那么的绝望。
　　“天谴陨石，还有一颗。”
　　唐绫轻声呢喃，冥冥之中好像听到了什么人的冷笑。
　　那个隐秘的军用帐篷里，所罗门先生冷笑着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也就是在这么一瞬间，隐约有阴影遮天蔽日，狂风呼啸而过。
　　所罗门先生的眼神僵住，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检测到超高规格古神之息，检测到超高规格古神之息！”
　　通讯频道里回荡着太虚的嗓音：“警报，第二尊古神族……加入战场！”
　　……
　　……
　　天谴陨石被硬生生击碎，笼罩着世界的焰火却并没有散去。
　　酷烈的高温扑面而来。
　　因为被击碎的陨石后方，竟然还有第二颗陨落的巨石！
　　依旧是天谴。
　　第二颗天谴陨石！
　　顾见临纵声咆哮，古奥威严的麒麟之躯却在崩溃瓦解，似乎无法承受住古神语的负荷，流淌出滚烫金色的血液，酷烈的神祭之火燃烧到极致！
　　即便本体已经几乎昏厥，他却强行压榨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他的灵性和体力早已干涸，古神之息也已经焚烧殆尽，却依然有磅礴的力量汹涌而出，就像是袭天卷浪的海啸，要把愤怒倾泻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至此他方才发觉，支撑古神化的绝非是物质上的能量。
　　不是体力，不是灵性，甚至不是古神之息。
　　而是愤怒。
　　滔天的愤怒！
　　只是还不够。
　　再多一些。
　　怒火再多一些，就像是熔岩一般喷薄出来，把一切都焚烧殆尽。
　　干涸的躯体再次涌出熔岩般愤怒的意志，拖动着即将破碎的躯体冲上天空。
　　他不知道拼死一击的结果是什么。
　　但他每一次的战斗，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态的。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他的战斗从来都没有第三种结果。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一刻，他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呼啸声。
　　不。
　　不是呼啸，而是龙吟！
　　恐怖的龙吟里，隐约回荡着遥远空灵的歌声！
　　一尊血红的古龙贯穿火焰而来，尊贵峥嵘的龙躯仿佛延伸到海角天涯，燃烧的城市被音爆硬生生震碎，巨大的石像轰然倒塌，像是在跪拜！
　　伴随着巨石的坍塌，一副千万年前的壁画在火海燃烧。
　　画中的麒麟和古龙厮杀着冲天而起！
　　只是如今的一幕似乎有所不同。
　　漆黑的麒麟。
　　血红的古龙。
　　如此尊贵威严的两位神祗冲上天空，一同演绎着太古的神话史诗！
　　“你来晚了。”
　　顾见临冷漠说道。
　　麒麟的原始躯体正在剥离，他的身体如同风里的飘摇落叶，坠落下方。
　　“你以为第七祖真的是什么歪瓜裂枣？”
　　云雀冷笑一声，冷冷道：“能够赶过来已经不错了。”
　　古龙的原始躯体也在崩溃，墨染般的长发随风摇曳，半遮绝美的妖冶容颜。
　　这一刻，他们一起抬起手，双手骤然合十！
　　砰！
　　麒麟和烛龙一起冲上天空，原始的躯体骤然闪过四分五裂的光芒，狰狞如恶魔般的面容熔化开裂，两种截然对立的古神语领域融合在一起，轰然爆炸！
　　世界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只有一道寂灭的领域蔓延在天地间，沿途所经之处万物寂灭，第二颗天谴陨石被触及的一瞬间，骤然灰飞烟灭！
　　军师抬手挡在眼前，扑面而来的热风把他的头发都给烧焦了一半，他轻声呢喃：“真是天作之合，世界上最完美的生命，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的掌控者，恒星级别的终极生命。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祂啊。”
　　巨大的蘑菇云盘踞在天空里，仿佛把大气都烧灼出一个恐怖的空洞。
　　只留下燃烧的阴云还未散去，破裂的两道裂隙里残留着灼热的闪电。
　　就像是神明的竖瞳，俯瞰着大地。
　　燃烧着愤怒的火。
　　那架直升机在半空中爆炸开来，三朵降落伞打开，飘向荒凉的山脉。
　　“天呐，我看到了什么？”
　　姜子夜的声音被风淹没：“麒麟和云雀，一起施展了原始回归？”
　　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他倒是不怎么意外。
　　毕竟他早就怀疑，两个人有一腿了。
　　只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祖父和祖姑母应该后悔逼出了这样的对手，这是真正的古神。”
　　嬴长生顶着扑面而来的狂风，皱眉说道：“然而……如果真的是古神族，他为什么又是有感情的呢？这不符合古神族的行为逻辑。麒麟是这样，云雀也是这样。看来我们对种族的定义，需要重新改写了。”
　　古神族还是人类。
　　这是一个难以分辨的问题。
　　当然，还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
　　姜子夜和嬴长生一起扭头，想知道公主殿下现在是什么心情。
　　因为这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把她的男人给带走了。
　　大概率，这还不是第一次。
　　唐绫默默凝视着远方消散的云雾，直到麒麟和烛龙的神话之躯彻底消弭在虚空里，玫红色的眸子再次沉静下来：“这不重要。”
　　不愧是以太协会的公主殿下，短时间内迅速恢复了冷静，她面无表情说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可靠的援军，查清楚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他们的无线耳机里响起了敲打暗号的声音。
　　一辆吉普车驰骋在荒野上，引擎的咆哮声像是要报废一般。
　　“古神族。”
　　韩晶握着方向盘，油门早已经踩到底，冷若寒霜的面容一片苍白：“那个人是小顾？这怎么可能，老顾的儿子，我看着他长大，怎么会是古神族？”
　　“我不知道，但我隐约有种猜想，不知道靠不靠谱。”
　　凛冬坐在副驾驶上，捂着正在流血的胸膛，沉声说道：“韩晶，你得再快一些，幽冥的伤比不起我好不到哪里去，但未必追不上来。”
　　他顿了顿：“我们得先去找到那些年轻人们，他们身处巨大的危机里！”
　　……
　　……
　　葬龙谷深处，黎明前最深沉的夜色里。
　　顾见临坐在篝火旁，轻轻地闷哼一声，捂住了嘴唇。
　　涌到喉咙里的血被他强行憋住。
　　他抬手按住一颗古树，掌心燃起苍白的神祭之火，疯狂汲取着生命力。
　　那是高强度动用古神化以后的后遗症，他正在忍受着千刀万剐般的剧痛，一旦他的身体崩溃，鲜血从裂口里流淌出来，必然会被看出端倪。
　　因此他必须忍住，时刻用吞噬生命力来维持自身，不能流出一滴鲜血。
　　“没事吧？”
　　月姬意识到他的分身出了问题，篝火旁他的面容毫无血色，颤抖的频率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却被吓了一跳。
　　因为顾见临的身体如同一具尸体般毫无温度。
　　“哈哈哈！”
　　远处的营地里，响起了一道如鬼魅般的苍老笑声。
　　姜纯阳望着西方的暮光，完全用丧心病狂的笑容诠释了什么叫小人得志。
　　“太华要死啦！”
　　他手舞足蹈，像是要拥抱天空：“哈哈哈！太华终于要死了！”
　　这个老人癫狂的大笑，笑得极尽嚣狂和得意。
　　完全没有注意到，篝火旁的少年望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四百一十四章 金色的种子
　　这是葬龙谷的深处，荒芜得就像是被遗弃在时光的尽头，偶尔出没的生灵是蝮蛇和毒蝎，偶尔还有蜥蜴在沙丘上探出头来，被厉鬼般的笑声吓得缩了回去。
　　姜纯阳癫狂地大笑，磅礴的黑雾如同挣扎的厉鬼般被他吞噬到嘴里，他用力地咳出了一口黑色的血，血里还带着深色的血块，像是脏器的碎片。
　　他甩了甩手，如今在古神界里必须把自己的位阶压制到圣域级的最低界限，想要对付一位祖的拼死一击，还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尤其是他还是将死之人，身体本就差到了极点，就像一堆强行拼凑的骨架，随时都会散开。
　　好吧，这么形容也不准确。
　　大概就像是一堆老旧的电子元件组成了一台大头机。
　　偏偏这台机器却承载着世界上最庞大复杂的系统。
　　“不愧是我的师妹，果然策反了我的人来杀我，只是那又怎样？”
　　老人纵声狂笑：“还不是我技高一筹？”
　　姜家的族人们守卫在营地里，他们一路仓皇逃窜过来，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自己家的老家主纵声狂笑。
　　就像是得了失心疯。
　　“家主为什么笑呢？”
　　亚伦博士忍不住询问，他只看到西方暮色深沉，天空像是被血染红。
　　“我笑姬纣无谋，槐荫少智！”
　　姜纯阳席地而坐，有眼力的子孙后代立刻为他端上茶台和茶水，他阴森笑道：“如今这个世界上最老的人，就只剩下了我和我亲爱的小师妹。”
　　“死到临头的时候，谁都想先把对方给干掉，省得祸害自己的子孙后代，更何况神墟里还有救命的东西。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策反了第七祖来杀我，但如果这就是她的底牌，就只能证明她已经黔驴技穷，无计可施。”
　　他舔着嘴唇：“我跟她想到了一处去，但手段却比他更高明。”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望着西方的日暮，忽然手舞足蹈的起来，激动得险些站起来，甚至还流下了泪水，发出含糊不清的乱叫声。
　　“我的好弟弟，今天哥哥终于为你报仇了！”
　　姜纯阳拍打着他的后背，得意大笑：“太华必死无疑！”
　　亚伦博士急忙扶助轮椅上的疯老人，把镇定剂注入他的手腕里，好奇问道：“老家主，您到底用了什么计谋，竟然能杀死那位存在？”
　　姜纯阳喝着茶顾盼自雄，环顾四周，傲然道：“跟你说有什么用？你的脑子里除了科研，哪里还有半点权谋的位置？我得找个能听懂的人来说。”
　　他在营地里看了一圈，最终锁定在篝火旁的相依偎的少年和少女身上。
　　“你们两个，过来。”
　　月姬下意识僵了一下，握紧少年冰凉的右手。
　　顾见临寒冷的眼神渐渐沉寂下去，强行把涌到喉咙里的鲜血吞了回去，后心传来一阵刺痛感，那是生命药液被注入体内的感觉。
　　不愧是贴心的小棉袄，月姬果然眼疾手快，知道他受了重伤。
　　他把按在树上的手收了回来，强撑着淡漠和从容坐了过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本想好好藏着休养生息，等到伤势恢复以后给他来上一刀。
　　没想到这老家伙偏偏这个时候点名！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姜纯阳命人给他们倒茶，笑容阴险得像是一只老狐狸：“我们安全了，太华不会来了，白银和黄金一定会杀死她。只是可惜了，至高的位置。”
　　顾见临沉默不语，若不是因为此刻过于虚弱，他一定会暴起出手。
　　因为这个老家伙目前只有圣域级的位阶，一旦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就会被强行传送到维度乱流里，如果把握好时机的话，并不是没有机会。
　　更何况他的身体里还有坏女人。
　　只要修养过来，他就能够进入最强大的状态，他刚刚掌握了真正的原始回归，能够更进一步的发挥出古神的力量，那是天罚般的神威，无坚不摧。
　　但转念一想，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杀意。
　　因为这个老家伙肯定还知道什么别的东西。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给师祖母续命，而不是单纯的杀人泄愤。
　　而且他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了。
　　剧痛袭上脑海，眼前一阵阵发黑。
　　“白银，黄金？”
　　月姬的嗓音如冰块撞击般清脆悦耳。
　　姜纯阳要的就是她困惑的眼神和不解的询问，这样才能够带给他最大的满足感，很多的阴谋家往往就是这样，算计了敌人以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人分享。
　　“当然，因为白银和黄金，实际上根本就不算是她的学生。”
　　他诡秘笑道：“青和赤才是。”
　　这个老人回忆着当年，感慨道：“太清更喜欢白银和黄金，因为这两个孩子最崇拜他，继承了他的意志。俗话说，人到了晚年，总会变得昏庸。太清那样的伟人也不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变得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痴迷疯狂。”
　　“那个时候他似乎在研究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坚信自己就是那个终结旧时代，开创新世界的伟人，世界要按照他的意志来运转，无人可以忤逆。”
　　他顿了顿：“古神之乱爆发，青和赤的反叛，自然是无可容忍的。因此太清亲自跨越半个地球，追杀了自己的两个得意门生，长达两年之久。最终，太清和青和赤在南极洲决战，战况空前的惨烈，间接导致全球的温室效应。”
　　“世界上鲜有人知晓那次战斗的惨烈，恰好我就是见证者之一。”
　　他指着自己，笑道：“外祖父厉不厉害？”
　　“嗯……厉害。”
　　月姬委实被他渗人的笑容吓到了，就像是小姑娘遇到了怪蜀黍的那种嫌疑和抵触，明明是她的亲外公，彼此间血浓于水，却总觉得他厉鬼般吓人。
　　顾见临的黄金面具被火光照亮，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您在观战？”
　　“我疯了么？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当然是去窃取至高啊。”
　　姜纯阳笑眯眯说道：“你想想，青和赤都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天才，倘若不是至高律法被克制，早就能够完成弑师的壮举了。太清又是当时的世界至强者，而且也已经垂垂老矣，万一拼到两败俱伤，我岂不是坐收渔利？”
　　他说到这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可惜有个人在我之前动了手。”
　　顾见临像是被破了一盆冷水般清醒，因为他联想到至高律法的传承特性。
　　月姬感受到他的手掌微颤，冰冷彻骨。
　　“那个人就是太华。”
　　姜纯阳感慨说道：“当年我亲眼看着她，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夺取了至高之位，那个时候她的光辉如同太阳般耀眼，强大到不可直视。”
　　“我没有声张，只是在她归途的过程里，短暂的跟她交过手。”
　　他沉默片刻：“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她比她的丈夫还要强大。”
　　顾见临强撑着问道：“您跟她交过手？”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总会长的脾气和实力，你要是真敢对她出手，她怕是当场就把你给挫骨扬灰，连带着你十八代祖坟都给你一起掀了。
　　姜纯阳得意说道：“当然，我那个时候隔着八百里给了她一招黑暗震荡，想试探一下她的实力。结果我一招过去，却看到金色的海啸扑面而来，把我硬生生拍进了大西洋里，最后被一艘渔船打捞上来，睡在帝王蟹的捕蟹笼里。”
　　本该是耻辱的战绩，他说出来却是那么的得意。
　　反正笑到最后的人是他，你再强又怎么样，还不是得死。
　　月姬陷入了沉思，由衷佩服外祖父的脸皮。
　　“原来如此。”
　　顾见临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却没有声张，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
　　姜纯阳舔着嘴唇，嗅着茶水的清香：“我眼看着她起高楼，就等着她高楼塌。因为过早的说出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那个时候的她太强大，哪怕承认了她就是凶手又怎么样，谁还能忤逆她么？白银和黄金？简直是找死。”
　　“只有在她快死的时候，这招才能用得上。”
　　他低声笑道：“而且还不能是通过我的嘴里说出来，因为我这个人没有信誉，必须得是我当年录下的视频，送到那两个小家伙的手上。”
　　顾见临想象着这个家伙当年躲在南极洲偷拍的样子。
　　真的有够猥琐的。
　　姜纯阳这个人简直就是人类一切卑劣面的怪异综合体。
　　无耻得令人发指，又让人无话可说。
　　“但事实上，我也没想过这个时候杀了我的师妹。”
　　姜纯阳忽然提起一件怪事，狐疑说道：“因为我保留的证据被窃取了。隐修会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渗透了过来，盗走了我最珍贵的证据。”
　　顾见临本能地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戴着红骷髅的面具的，所罗门先生！
　　“隐修会？”
　　月姬轻声问道。
　　“是啊，隐修会。”
　　姜纯阳冷笑一声：“视频我有备份，哪怕丢了也没关系，尤其是师妹快要死了，这是一个完美的时机。我猜测，那群人盗走视频，跟我的目的是一样的。果然过不了多久，黄金和白银找到了我，跟我寻求合作。幽荧集团和以太协会的合作是真的，只不过目的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而已。”
　　顾见临心想果然是一个阴谋。
　　针对总会长的阴谋。
　　人类历史上至高至伟的人，即将死在阴谋之下。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微微抽动，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疼痛。
　　“我唯一搞不懂的是，隐修会是如何得知我的手里有证据的？”
　　姜纯阳摇头说道：“真的匪夷所思。”
　　顾见临正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咳了一声，体内的脏器都在衰败。
　　月姬面色微变，生怕他露出破绽。
　　“你怎么了？”
　　姜纯阳果然扭头望过来，眼神如鬼火般飘忽：“你受伤了？”
　　顾见临如果不是戴着黄金面具，苍白的脸色早已经暴露无遗，他眼前的视界已经昏沉下来，老人阴森诡异的面容近在咫尺，像是要把他给吃进去。
　　他深呼吸，让自己变得平静，无声地笑了笑：“这一路上跟着您奔波，的确是有些疲惫。刚才逃亡的时候，被爆炸的余波牵连到，受了点伤。”
　　月姬乖巧地坐在旁边，实际上却在飞速思考着对策，因为那个讨厌的女人跟她提过很多次，姜家的老家主最是多疑，你不能让他看出一点破绽。
　　好在她生性淡漠，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雪白的脖颈已经流下一丝冷汗。
　　短暂的沉默，隐约有阴风呼啸，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半响。
　　“那你们可要小心一点，尤其是你，行夜。”
　　姜纯阳诡异一笑：“我还指着你给我救命呢。”
　　明明是在笑，却像是野兽在磨牙。
　　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时候，亚伦博士的墨镜里闪过数据流，笔记本电脑上检测的维度数值波动起来，他连忙说道：“检测到时空传送，各位小心！”
　　话音刚落，漆黑的空洞就此打开，一具衰老的身体跌落下来。
　　扑通一声，溅起尘埃。
　　姜纯阳愣住了，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
　　月姬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这个人的出现吸引了老家伙的注意力。
　　否则继续聊下去，顾见临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
　　顾见临却微微一愣，因为那个跌落下来的人，他非常的熟悉。
　　“楚歌？”
　　姜纯阳低头望去，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姜楚歌竟然还没有死透，或者说处在一种诡异的状态下，如同丧尸般疯狂扭动抽搐着，喉咙里压抑着歇斯底里的嘶吼，面容狰狞得像是野兽。
　　姜纯阳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却不觉得奇怪，而是嘶哑说道：“圣骸被人夺走了，这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谁有这种技术？”
　　“全体扎营休息！”
　　亚伦博士看到这一幕也反应过来，大吼道：“封印小队，准备行动！”
　　营地里顿时乱作一团，姜家的族人们似乎见过这种诡异的情况，他们的眼神里暗藏着惊恐和忌惮，无关人等迅速回到帐篷里休息，只剩下负责封印的专业人员，取出了瀛洲神道教的符箓和卷轴，带着赴死般的表情走上前。
　　“半个小时内，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姜纯阳指着自己的亲孙子，毫无留恋地回到帐篷里，一秒也不愿意多留。
　　只有轮椅上的老人看着地下扭动的后代，发出癫狂的大笑声，被人推走。
　　顾见临远远望着这一幕，心里也沉到了谷底。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暴露，显然目前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
　　“先回去休息再说。”
　　月姬知道他的状态很不好，搀扶着他钻进了帐篷里。
　　随着帐篷的拉链被合上，顾见临卸下了最后的一丝防备，一头栽倒下去。
　　月姬吃了一惊，连忙把他抱紧怀里，却感觉到他的身体轻得不像话，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已经蒸发了，脏器也已经衰老，骨骼变得脆弱不堪。
　　就像是一具空壳。
　　她本能地慌张起来，连忙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翻找着医疗箱的药物。
　　忽然间，一抹隐约的金色，照亮了她的眼瞳。
　　月姬低头望去，少年的心脏处亮起一颗金色的光辉。
　　像是一颗种子。


###第四百一十五章 告别
　　顾见临昏迷在帐篷里，分明浑身冒着冷汗，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月姬跪坐在毛绒地毯上，把他的脑袋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尝试着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感是一片冰凉，大概知道他又做噩梦了。
　　自从这个大男孩成为了升华者以后就总是这样，只要稍微一离开她的视线，回来的时候就会遍体鳞伤，好几次都险些把命都丢了。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想的，对待什么事情都那么认真，也不怕哪天把自己给累死。
　　以前他还弱小的时候，起码还能看得住他。
　　如今变得强大了，甚至还搞出了分身，就再也管不住了。
　　真拿他没办法。
　　即便眼神嗔怪，她却并没有什么责备的想法。
　　因为她偏偏就喜欢这种性格。
　　她只是不断的在告诫自己，今后要把他保护得更好一些。
　　隐约间，顾见临发出一声闷哼，面容苍白如纸。
　　月姬心疼地蹙眉，把一杯热牛奶递到他的唇边，想要他喝下去。
　　很多年前，这个大男孩发烧的时候就总会做噩梦，那个时候她也不太会照顾人，在家里急得手忙脚乱，直到给他喂了一杯热牛奶，才把他给安抚下来。
　　只可惜顾见临剧烈地挣扎起来，苍白的面容渗出细密的冷汗，就像是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递到嘴边的热牛奶也险些泼洒出去。
　　月姬幽怨地瞥了他一眼，仰头饮下那杯热牛奶，然后俯下身吻住他的唇。
　　他的嘴唇很凉，毫无温度。
　　月姬用一个吻把热牛奶渡到他的喉咙里，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俏脸微红，就像是阳光下的霜雪，对她而言这种事情实际上是有点难为情的。
　　当面吻他的时候，还能嘲笑他窘迫的表情，缓解自己的尴尬。
　　眼下这种情况，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偷吃。
　　这个时候，她的无线电对讲机发出沙沙的电流声，让她骤然惊醒过来。
　　没有人说话，只有持续不断的电流声。
　　密码文。
　　而且是守夜者的密码文。
　　“你是谁？”
　　月姬敲打着频率，回应道：“你是守夜者？”
　　“我不是守夜者，但我精通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密码文。我用这段密码来提醒你，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们曾在新宿车站合作过，你应该还记得我。”
　　神秘人回应道：“我是壹。”
　　月姬一愣：“你是影子。”
　　对讲机里传来壹号的讯息：“是的，我是影子。现在你要记住，秩序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革，以太协会的总会长遭到了黄金和白银两位天灾的背叛，生死未卜。零号拒绝了被回收作为人质的提议，暴露了古神化的能力，从此遭到了整个世界的通缉。切记，顾见临这个身份已经不能再用了，否则将招来杀身之祸。”
　　“至于你们的父母，已经提前撤离到了安全的地带。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的本体也陪在你父母身边，所以你应该非常清楚。”
　　壹号略微停顿：“之所以急着联系你，是要你回忆一件事。过去的十多年里，顾见临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他是一个人类。”
　　月姬抬起葱白的手指，拭去唇边的牛奶，眼神困惑又错愕。
　　“古神化？”
　　她轻声呢喃：“这怎么可能？”
　　分明觉得天方夜谭，她的脑海里却闪过一连串的细节。
　　似乎以前发生在这个男孩身上的不合理之处，突然就说得通了。
　　壹号回应道：“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确实如此。全世界的人都不会认错，那就是古神复苏时的气息，尤其是他还施展了……古神语。”
　　这是决定性的证据了。
　　作为幽荧律法的拥有者，强如青和赤双王，亦或是白银和黄金。
　　无一例外，他们都无法施展古神语。
　　顾见临却可以，这就证明他是一尊古神族！
　　月姬却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从脑海里涌现。
　　因为顾见临在成为升华者之前分明就是一个人类。
　　你见过哪个古神会感冒发烧，会得肠胃炎上吐下泄，做噩梦喊爸爸妈妈的。
　　古神族都不是通过交配繁殖而来，都是用精神基因孕育。
　　这种说法玄而又玄，总之如今的人类暂时还不清楚古神族的具体繁衍方式。
　　历史上不是没有人类的女性被献给神明当做女祀，只是她们受孕的概率低到令人发指，放眼古今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例，而且基本上都是胎死腹中。
　　曾有人对这些夭折的婴儿进行解剖分析，发现他们也无一例外都是人类。
　　顾见临是有实打实的出生证明的，他确实是有父母的。
　　那么问题会出现在哪里呢。
　　月姬陷入了沉思，因为这个大男孩从七岁以来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视野，他过往的人生苍白的就像是一页白纸，没有留下过任何的痕迹。
　　如果真要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个。
　　顾氏一族的诅咒。
　　还有那场诡异的车祸。
　　月姬沉默片刻，询问道：“他的古神化特征来源于哪位氏族？”
　　壹号秒回道：“麒麟氏族，预计在始祖级以上。”
　　月姬手里的杯子跌落在地，她的另一个猜测被推翻了。
　　壹号：“看来你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这段时间保护好他吧，你们的处境也非常的危险，就算是我们也无法再提供多余的帮助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不害怕他，那么也就只有你了。”
　　月姬沉默片刻，询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杀了他？”
　　“如果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不想杀他，我觉得那个人一定是你。”
　　壹号：“告诉你这些，你只会更心疼他，不是么？”
　　月姬狐疑地眯起眼睛，因为这个壹号似乎非常的了解她一样。
　　她沉思片刻，又问道：“谁伤了他？”
　　“准确来说，天谴陨石。”
　　壹号回应道：“实际上是他自己伤了自己，因为他强行施展原始回归，导致本体和分身都遭受重创。但他的冒险，的确为我们争取到了巨大的翻盘空间。总会长的势力本该在她遭到暗杀时被各个击破，如今却保留下来了大部分势力。”
　　月姬心想原来如此，又本能地蹙眉：“他之前跟谁在一起？”
　　这一次，壹号沉默片刻：“你不会想知道的。”
　　通讯中断。
　　帐篷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月姬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如果这真是一尊古神族，那么她应该害怕才对。
　　理性上讲是这样。
　　而她也确实是一个理性的女孩子。
　　但只有对待这个男孩的时候，她不想讲什么理性和逻辑。
　　“别害怕，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的喜怒哀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在意这个世界的眼光，我会保护好你的。”月姬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帮抚平紧皱的眉头，她的嗓音轻柔，却又透着凛冽的质感。
　　她沉默地抓起天丛云剑。
　　因为这就是她的男孩。
　　古神族也好，人类也罢。
　　谁杀他，她就杀谁。
　　……
　　……
　　顾见临的确是在做噩梦，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座高速路，天空里盘踞着巨大的阴影，无穷尽的暴雨像是海潮般蔓延，弥漫着土腥味的空气里酝酿着令人恐惧的气息，他被困在干瘪燃烧的车里，旁边的父亲早已消失无踪。
　　恐惧如海潮，淹没了他。
　　他浑身痛到几乎碎裂，眼瞳却被雪亮的车灯所刺痛。
　　那是一辆巨大的卡车，驾驶室里空无一物，却浮现出一张诡异恐怖的脸。
　　这个梦他很熟悉，半年来始终像是牢笼般困住他，梦里也不会有任何的变数，每一次都是他被撞死，世界都在支离破碎，像是坠入了地狱。
　　那么的孤独。
　　那么的绝望。
　　无论他现实里具备了多么强大的能力，都不具备任何的反抗能力。
　　如今的他已经渐渐习惯，甚至学会了一个词。
　　摆烂。
　　梦里被撞死也不会怎样，也就是醒来的时候会觉得狼狈又愤怒。
　　还有那种失败的耻辱。
　　除此之外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影响。
　　他迟早有一天能突破这个梦魇，变得更加的强大。
　　正当他闭上眼睛再次迎接虚假的死亡之时，胸前却有一颗金色种子亮起来。
　　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孩子，别怕。”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温暖，就像是初春的微风拂过樱树，温暖的花香在氤氲：“这是朱雀一族的权柄，轮回的能力。目的就是把你困在过去，利用一次次的轮回来击垮你，阻碍你的成长。但换句话说，他们也怕你。”
　　“因为你父亲临死前，给你留了一个好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你在轮回的绝境里，能够撬动朱雀尊者的权柄的原因。这件事，你得好好琢磨一下。”
　　顾见临赫然睁开双眼，一道威仪又伟岸的背影屹立在他的面前。
　　她只是抬起手，那辆迎面撞来的卡车轰然灰飞烟灭，冥冥之中回荡着不甘又愤怒的咆哮声，仿佛有一尊九头的怪物在风雨里湮灭。
　　一线阳光撕裂乌云，落在残破的汽车上。
　　顾见临被拉了出来，迎面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姬前辈？”
　　他喃喃说道。
　　“果然没让我失望，真的掌握了原始回归。”
　　姬纣微笑说道：“毕竟是古之至尊的权柄，的确能够打破规则的限制，你这种形态的生命也比想象得更加抗造一点，这样折腾都死不了。”
　　眼前这个人当然是姬前辈，也就是只有她才会如太阳般辉煌耀眼，当她现身的一瞬间就连暴雨都消失无踪，乌云被阳光照破，雨后天晴。
　　那尊盘踞在苍穹极处的神明似乎都被阳光驱散。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看来这位前辈早就知道了一切。
　　他忽然感觉到身体都不再疼痛，下意识地摸向心口。
　　那里有一枚金色的种子。
　　“幽荧律法所带来的反噬，当然也要用烛照律法来中和，这个世界上的蠢货啊，都以为二者是截然对立的，实际上是因为他们还不够格。”
　　姬纣淡淡说道：“然而，你和你身体里的那个女人却是够资格的，幽荧和烛照两种律法在你们的体内绝不冲突，甚至有一天可能会出现融合的迹象。你需要记住，若你要动用古神的力量，那就要配合幽荧律法。若要动用人类的力量，那就要配合烛照律法，唯有如此，你才能掌握至强的力量。”
　　她抬头望向天空，轻声说道：“方才能够对抗……那个人。”
　　顾见临一愣。
　　究竟是什么人，听起来似乎非常强大。
　　以姬前辈的语气来看，那个人很快就要来了。
　　“穷奇尊者么？”
　　他下意识问道：“第六位至尊？”
　　没想到，太华却摇了摇头，否认了。
　　“穷奇尊者早在上古时代就已经自我分解了，那个人绝不是祂。”
　　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平静说道：“我的死亡，当然也在祂的计划表里，一旦我不能再镇守那个东西，末日就要降临了。”
　　顾见临意识一片混沌，仿佛逻辑都破碎了。
　　即便如此，他依旧猜到了什么。
　　那个在永生之海偷袭总会长的人。
　　还有总会长所忌惮的那个人。
　　应该是同一个人。
　　不，大概率不是人，而是一尊古老的古神族。
　　极有可能就是隐修会的幕后黑手。
　　本以为是穷奇尊者，没想到却被否认了。
　　他茫然问道：“您在镇压什么东西？”
　　“等我死后，你就知道了。”
　　太华摸了摸他的头，温柔说道：“可惜还是太晚了，无论是你还是你体内的那个女人，都慢了一步。有一个更强大的存在，走在了你们的前面。否则的话，我大概可以直接把权柄交到你的手上，接下来也不会发生那些令人头痛的事。”
　　顾见临越听越困惑，还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有很多话想说。
　　白银和黄金真的要杀您吗？
　　您又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丈夫，真的是为了至高之位吗？
　　您到底有什么难言的苦衷，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最后这些问题都堵在喉咙里，只憋出了干巴巴的一句话。
　　“您能不能……不要死？”
　　这句话说出来很可笑，也很幼稚。
　　顾见临却瘫坐在车上，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太华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愣了半天以后，哑然一笑。
　　“人终有一死，没有谁是能陪你一辈子的。你不是也说过么？有些人会离开，也有些人会归来。活着是一个人的事情，有些路是要自己走的。”
　　她抬起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我算到以你的性格，一定不肯屈服，因此为你留了后路，没想到你比我想得还要倔强，让我想到了当年的青和赤。年轻人总有自己的想法，我有时候总会想，既然你们不听话，那就去死吧。”
　　顾见临一愣。
　　“只可惜每次气消以后，我又总是会心软，毕竟你是我的孩子啊。”
　　姬纣的黑发竟然在转眼间苍白，岁月无声地流淌逝去：“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你受委屈呢？我终究是会祝福你保护你，哪怕阴阳相隔，哪怕生死别离。”
　　顾见临感觉到梦境正在坍塌，自己正在飞速的远离这个世界。
　　因为姬纣抬起手，无尽的高速路轰然崩溃。
　　她竟然是亲手粉碎了这个梦境。
　　送自己的孩子，挣脱了牢笼。
　　对于顾见临而言，这本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喜事。
　　然而他却觉得那么的难过。
　　因为姬纣还留在这里。
　　好像一旦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拼命的挣扎呼唤，想要回去再看她一眼。
　　他大喊着自己会去找新的永生骨，回去神墟里想办法。
　　姜纯阳那个老家伙的命不算什么，只要能够救您什么都可以。
　　“走吧，别来找我。”
　　姬纣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像是在叹息：“傻孩子，真怕你被人欺负啊。”
　　……
　　……
　　隐约雷鸣。
　　暴雨倾盆落下，像是淹没了荒芜的峡谷。
　　顾见临骤然从睡袋里惊醒，胸口的金色种子炽热滚烫，久违的暖意驱散了寒冷，也消弭了粉身碎骨般的剧痛，他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醒时晒着太阳。
　　这一刻他知道，他脱离了生死危机。
　　他的伤势正在痊愈。
　　月姬倚在他的肩膀上，霜雪般的俏脸上能看出明显的疲惫。
　　也不知道守了他多久。
　　顾见临沉默片刻，把毛毯盖在她的身上，眼神幽深得像是古井。
　　“云雀。”
　　他轻声呼唤道：“醒了么？”
　　云雀在他的意识深处轻轻嗯了一声。
　　顾见临低声说道：“你还能感应到她的存在么？”
　　云雀当然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沉默了良久。
　　如此压抑的沉默里，顾见临也知道了答案。
　　天边已经没有光了，暴雨也从天而降。
　　而他的心里，暴雨却已经停了，阳光温暖流淌。
　　顾见临双手深深嵌进地面，骨骼噼啪作响。
　　无法接受。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第四百一十六章 报复
　　深夜里，天空中下着雨。
　　黄金之王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干涸的荒漠里，他的背后是被风吹散的漫天黄沙，那座古老的遗迹已经不复存在，赫然沦为深不见底的巨大深坑。
　　倘若有现实世界的科学家来到这里一定会惊叹，哪怕是沙皇氢弹也无法造成如此恐怖的破坏力，深坑的直径已经足有五百里，触目所及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坑底飘来一股死灰焚烧的味道，仿佛在燃烧。
　　“太阳要陨落了。”
　　白银之王扑通一声跪坐在地，她的衣服早已经被焚烧殆尽，她却并没有什么羞耻的情绪，因为她裸露出来的肌肤是焦黑的，整个身体如同烧红的木炭。
　　“走，快走。”
　　黄金之王扶着她，步履蹒跚地走在沙漠里，一步一个脚印。
　　只是很显然，白银之王已经重伤垂死。
　　这一战他们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最终的确如太华说的那样。
　　黄金之王强行施展幽荧律法，顶在了最前面。
　　白银之王则伺机而动，发动最强的一击。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能算战胜了自己的师母。
　　因为直到最后，太华是被拖死的。
　　拖到了生命垂危，拖到了吐血而亡。
　　最终白银和黄金联手摧毁了整片区域，亲自把自己的师母葬送在这里。
　　只是他们却依旧感到恐惧。
　　因为他们害怕。
　　害怕那个女人没有死。
　　害怕深坑里会传来那个冷漠的嗤笑声。
　　害怕太阳依旧会亮起，驱散漫天的暴雨。
　　良久以后，暴雨里亮起了雪亮的探照灯，一辆军用直升机落下来。
　　医务人员沿着绳索下降，他们随身携带着自动枪械，激光瞄准的红外线扫过漫天黄沙，确认没有安全隐患以后立刻落地，开战救援工作。
　　“检测到微弱生命体征。”
　　“生命药液准备就绪。”
　　“医疗班开始作业。”
　　黄金之王最先被抬上担架，被绷带过得像是木乃伊一般。
　　白银之王则已经重伤昏迷，甚至连生命体征都快感觉不到了，她居然被抬进了一口水晶棺里，棺椁内飘着金色的药液，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药香味。
　　一位老人拄着拐杖下来，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师兄，师姐，辛苦了。”
　　他望着风沙里的那个深坑，无法想象之前的一战究竟是多么的惨烈。
　　“师母，真强大啊。”
　　这位老人看起来很老了，花白的头发整齐地往后梳，额头上褶皱如年轮般深刻，一双眼瞳却冷硬如刀剑，一袭纯白色西装，踩着鳄鱼皮鞋。
　　如今的以太协会内部，这个老人也算是德高望重。
　　因为这也是太清和太华的学生，一位强大的半神。
　　代号为白金。
　　明明不算天灾，却有着王之称号。
　　二百年前青和赤赋予特地其尊号，为他带来无上的荣耀。
　　——蠢。
　　“师母人呢？”
　　白金嘶哑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银之王已经昏迷，自然无法回答任何的问题，这个女人二百年来从未如此虚弱狼狈过，看到她的如此惨状，你才会发现原来天灾也不是无敌的。
　　会受伤，会流血，也会死。
　　黄金之王仰头望着天空，亿万雨滴像是要坠入他的眼瞳里，嘶哑说道：“没有办法确认，但我确实已经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了。如果可以的话，大可以去骊山寻求预言，如她这般人如果真的活着，祂们不可能感应不到。”
　　白金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拼到这种地步，他们已经山穷水尽了。
　　如果太华真的还活着，他们也只有认输一途。
　　“事发突然，也只能如此。”
　　白金低声说道：“莱茵的状态还好，虽然他的情绪极为不稳定，但他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已经率领下属展开围剿工作。现在的问题是凛冬，虽然他已经受了重伤，但却带着他的部下杀了出去。而且，麒麟和雷霆丢了。”
　　这确实是严重的失误，敌人依旧有可能翻盘。
　　因为黄金和白银已经重伤。
　　白金的战斗力仅仅限于半神，而且已经垂垂老矣。
　　以太协会最强的战斗力只剩下了莱茵。
　　雷霆是秩序世界的秘密武器。
　　麒麟则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他们不会希望这种存在继续活下去。
　　倘若不尽快处理掉，或许在过个几年，就会酿出惨剧。
　　“幽荧集团必然会放水，因为他们会尽可能的消耗我们内部的力量。”
　　白金拄着拐杖，继续说道：“幽冥没能杀死凛冬，倒也情有可原。骊山传来消息，祂们会派遣更强大的战力作为我们的后援。”
　　至此，一切都已经明了。
　　黄金和白银之所以会发动变革，最大的依仗还是背后的骊山天衍阁。
　　因为太华还活着的时候，始终秉持着以人类为主导的核心理念。
　　骊山天衍阁可以跟人类合作。
　　但不能干涉人类世界的内部事务。
　　这是因为太华始终对古神族保持着警惕。
　　白银和黄金发动变革，实则是分割了一部分权力，加深了跟古神族的合作。
　　前提是，太华必须死。
　　“接下来我们需要对幽荧集团进行疯狂的打击，启动阿尔法计划。”
　　白金冷声说道：“你们两个好好休息，有我在自然不会让那个疯子真的复活。如有必要的话，我会跟另一个疯子合作，这件事上他跟我们立场一致。”
　　一个疯子，自然是赤之王。
　　第二个疯子，理所当然就是青之王了。
　　话虽如此，这位半神的眼神深处依旧有深深的忌惮和警惕。
　　因为青和赤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轰隆一声巨响。
　　荒漠颤动起来，隐约可见金色的脉络蔓延开来，那是宛若树根般盘根交错的复杂纹路，又像是熔岩烧灼的痕迹，释放出毁灭的气息。
　　以太协会的成员们无一例外都听到了耳边的低语声。
　　包括白金都捂住耳朵，眼前出现了疯狂的幻觉，仿佛看到了群魔乱舞，耳边是宛若幽魂汇聚在一起的窃窃私语，就像是令人癫狂的诡异魔咒！
　　好在他是半神位阶，有能力抵抗这种恐怖的侵蚀，强行挣脱了幻视。
　　他赫然抬起头，望向远方：“这是……”
　　一尊通天彻地的黄金古树，仿佛贯穿了天空和大地。
　　祂是如此的伟岸，一眼竟是望不到树冠。
　　“烛照神树。”
　　黄金之王眼瞳里流露出震惊的情绪，失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沉睡中的白银之王都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气息，下意识蹙起眉毛。
　　因为他们都是幽荧律法进化链上的存在。
　　能够感受到那股灵魂的压制。
　　仿佛被太阳所焚烧！
　　“烛照神树，苏醒了！”
　　白金喃喃说道：“怎么会这么巧？”
　　等等。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可能。
　　师母！
　　烛照神树当然不可能恰好在这个时候苏醒，释放出自身的恐怖诅咒。
　　这可不是小事。
　　首先，烛照神树是古神族的至高圣物，谁都不知道祂的苏醒意味着什么。
　　其次，仅仅是祂所释放出的诅咒就已经非常可怕了，因为古神界从此以后会沦为一片生灵的禁区，倘若你自身的精神不够坚定，必然会疯狂至死。
　　最后，盘根交错的灼热纹路已经蔓延到了地平线的尽头。
　　没人知道它最终会蔓延到哪里。
　　因为如此重大的事情，完全是可以被预言预知到的。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最具有关联性的可能。
　　太华。
　　烛照神树恐怕一直都在试图苏醒。
　　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始终镇压着祂。
　　如今那个人不在了，神树就要苏醒了。
　　“师母啊。”
　　白金轻声感慨。
　　太华的确是做了他们无法忍受的事情，策划了一场世纪谋杀。
　　而太清是他们师兄弟的信仰。
　　不可侵犯的信仰。
　　如今那个信仰死了，死于谋杀。
　　因此他们必须要为自己的老师做一些事。
　　正因如此，他们也策划了一场谋杀。
　　一场无耻的谋杀。
　　最终他们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师母。
　　正如王朝的宿命就是被新的王朝取代。
　　一个王永远摆脱不了的诅咒，就是被新的王杀死。
　　很公平。
　　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惊叹于那个女人的伟岸和强大。
　　当然，更多的，或许是恐惧。
　　他们的心里竟然也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烛照神树苏醒了，或许就意味着那个女人是真的死了。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太阳了。
　　暴雨倾盆。
　　“老师，你看到了么？”
　　白金望着坠落的雨，轻声说道：“我们，为您报仇了。”
　　他背负双手，畅快淋漓地吐出一口浊气，对着对讲机冷声命令道：“接下来听我命令，对姬家的血脉展开清洗，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姓姬的人还活着，无论男女老幼……杀无赦！通知莱茵，他要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剩余的天人之种，新的时代就要开始了。”
　　“最后，公开宣布凛冬的背叛，凡是守夜者成员，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不计一切代价找到雷霆，我怀疑天人之楔在她的手上！”
　　太阳陨落以后，瓜分遗产的大幕，即将开始！
　　……
　　……
　　顾见临撑着伞站在荒凉的遗迹里，暴雨倾盆而落。
　　隔着如海潮般氤氲的雨幕，他的眼瞳倒映着西边的黑暗，脑海里浮现的是古神界第二层的地图，坐标系构架出来，海量的数据汹涌而过。
　　三千六百五十九公里。
　　考虑到恶劣的天气情况，乘坐军用直升机要十二个小时。
　　驾车或许就要长达数天，倘若遭遇战斗的话，具体的时间已经无法考量。
　　“那就是她最后消失的地方，对么？”
　　他轻声说道：“你确定你不会出错？”
　　“同为半神，我当然不会感应错。”
　　云雀淡漠的嗓音在他的心里响起：“她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顾见临嗯了一声。
　　“我能感觉到，进化链尽头的压制也消失了。”
　　顾见临又嗯了一声。
　　“这意味着她真的已经死了，你还想做什么？”
　　顾见临默默地望着雨幕，良久以后才在心里回应道：“有句老话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尸体，我是不会相信她死了的。”
　　云雀在他的心里冷嘲热讽道：“怎么，你还觉得她真的吊着一口气，想着神墟里的东西，去给她续命？当初你从医院里醒来，你父亲早就被火化了，葬礼都办完了，你也没见到尸体，你怎么不去给他验验尸？”
　　顾见临面无表情回应道：“谁说我没验？”
　　云雀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当初我也不信他死了，所以在一个雨夜里偷偷潜入了墓园，冒着雨把他的坟给刨了，把骨灰盒里的戒指取了出来，提取了残留的皮屑，验出DNA。”
　　顾见临的回答冷硬得像是一块石头。
　　云雀沉默了良久，吐槽道：“你可真是个孝子。”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接下来的事情实际上非常的简单。
　　如果总会长活着，他就想办法给她续命。
　　如果总会长死了，他就想办法给她报仇。
　　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背叛过她的人，一个都不留。
　　自从那个噩梦里醒过来以后，他就在脑海里疯狂拟定着报复计划，以他的骄傲和尊严当然讨厌背叛，也不会允许身边的人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
　　这次的报复目标是幽荧集团和以太协会。
　　以太协会目前还管不到，那就暂且放在一边，回头清算。
　　幽荧集团作为帮凶，正好离他也足够近，可以先收拾他们。
　　问题就在于，如何报复。
　　这个时候远方亮起了炽热的金光，隐约有一尊通天彻地的古树拔地而起，伴随着大地的轰然震动，宛若熔岩般盘根交错的脉络延伸而来。
　　寂静的营地里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司先生。”
　　亚伦博士来到他的背后，低声说道：“老家主的诅咒恶化了。”
　　顾见临眯起眼瞳，想着姜家老鬼的诅咒恶化，是否跟刚才的异象有关系。
　　云雀却在他的心里阴阳怪气说道：“你的机会来了，复仇男神。”


###第四百一十七章 她，回来了！
　　幽深的地下遗迹里，一行人穿梭在昏暗的隧道里。
　　隐约有震动的声音响起，仿佛闷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梦魇摸黑前行，因为怕打草惊蛇，因此连火把都不敢点：“我们的任务明明是保护雷霆，为什么偏偏抛下她从这个地下遗迹逃生？”
　　梦公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没有背叛你就好了，你有自己的感知能力，能够知道我们到底有没有恶意，我们没对你设防。”
　　“抱歉，虽然大家都是队友，但我暂时还不能说。”
　　陆青青手握双枪走在最前面，利用鹰眼环顾四周：“我只是接到了秘密命令，一旦遭遇背叛就立刻带你们躲进这里。我得到的指令是，一旦幽荧集团背叛，那么以太协会内部也会发生剧变。我们要做的就是，保存力量。”
　　他们一路走来遭遇了不少古神种的袭击，早已经遍体鳞伤，疲惫不堪。
　　如果不是有曙光这个强力辅助，恐怕早已经团灭了。
　　“如果是这样，我们难道不更应该保护好雷霆？”
　　曙光疑惑不解。
　　姬小钰已经趴在他背上睡着了，一路走来这个熊孩子也替队伍挡下了不少危险。
　　“雷霆用不着我们来保护。”
　　陆青青笃定说道：“人家有男朋友。”
　　大家相视一笑，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适当的开个玩笑也能缓解心情。
　　毕竟麒麟和雷霆的瓜，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
　　麒麟怎么突破五阶的，人家睡了雷霆啊！
　　雷霆是怎么活下来的，人家睡了麒麟呀！
　　直到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声，盘根交错的灼热纹路在黑暗里亮起，伴随着一道叹息声，四分五裂的阳光穿透厚重的泥土，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发生了什么？”
　　“我刚才好像感受到了总会长的力量？秩序和黑暗开战了么？”
　　“不对劲，总会长从来没有这么弱过！”
　　毫无疑问，总会长是他们每个人心中的太阳。
　　倘若太阳的光辉陨落，对他们而言也是信念的坍塌。
　　这个时候，姬小钰忽然从睡梦里醒过来，不知道怎么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拖着哭腔说道：“呜呜呜，我梦到祖母大人被一棵树困住了！”
　　众人吃了一惊。
　　梦公和梦魇连忙上去抓住她的小脑袋瓜，因为他们精通占卜和通灵，在神秘学的领域内，小孩子的灵感和直觉是最敏锐的，是非常具有参考价值的素材。
　　尤其是这种血脉嫡亲。
　　更何况姬家还是最古老的升华者世家，这种感应几乎不会出错。
　　陆青青骤然抬起双枪，指向黑暗的最深处，神情警惕。
　　“别动，是我。”
　　黑暗里，探出一双手，按下了他的双枪。
　　陆子呈被沉重的行囊，从岩洞里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火光亮起，照亮了一张冷艳的脸。
　　“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
　　陈青冷静说道：“接下来听我说，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行动组的成员集体一愣，因为他们在队伍里看到了一个娇小可人的身影。
　　那是许久未见的陆子衿，娇俏可爱的脸上却没有了昔日的慵懒，她的眼神里倒映着火光，仿佛熔铁般的颜色，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面对众人的疑问，她只是回答了两个字：
　　“勤王！”
　　姬小钰茫然地抬起头，发现这个姐姐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就像是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
　　……
　　顾见临大踏步地赶回营地，这里是藏龙骨的最深处，暴雨里隐约可见一座被山丘所挡住的，棱角分明的半边轮廓，毫无疑问就是那座倒悬的金字塔。
　　按照姜纯阳的计划，今夜本该继续赶往神墟，但因为突发事件被终止了。
　　那是一座通天彻地的黄金古树，树冠早已经没入到天空的极处，只剩下弥漫着金色纹路的树干贯穿天地，祂的光辉是如此的明亮，把夜色照得一片通明，暴雨都被映照成灼热的颜色，地面上也浮现出无数熔岩烧灼般的纹路。
　　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烛照神树。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看到这尊古树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强烈的悸动感。
　　甚至无意识地流下了眼泪。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还以为是雨水。
　　“那是烛照神树。”
　　云雀在他的心里低声说道：“沉睡的古树苏醒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跟你那位至高的长辈有关系。她死了，所以古树复苏了。”
　　顾见临隐约想起，总会长曾经说过她在镇压什么东西。
　　难道真的是烛照神树么？
　　他不知道。
　　“司先生，快一点。”
　　亚伦博士催促道：“不知道为什么，那尊古树出现以后，老家主的状态很不好。”
　　顾见临收敛心神，继续走向那座营地最中央的帐篷，在心里低声问道：“你确定你的操作没有问题？姜纯阳必须死，我不会让他活着得到神墟里的东西。”
　　云雀冷哼道：“你在质疑你尊贵的姐姐么？想要中和烛照神树的诅咒，就必须要用幽荧之莲的特性来中和。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拥有两种至高律法的生物，我们的血液里混合着能够融合两种至高律法的特性。只要他吞食了我们的血液，那么两种至高律法就不会中和抵消，而是会处在一种融合的状态。”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种至高律法的融合，当然不是一件坏事。
　　但问题是，姜家的老鬼并非他们这种独特的生命。
　　他的灵魂和身体是不支持的。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种变相的下毒。
　　而且是致命的毒。
　　“司先生，这是您要的炼金素材。”
　　亚伦博士命令下属递过来一个金属箱，里面装的无一例外都是炼金素材。
　　顾见临不动声色地接过手提箱，然后光明正大叩开箱子，把三瓶秘药放了进去。
　　这一切都被亚伦博士看在眼里，却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毕竟双方只是合作关系，一开始不会透露全部的配方，也是正常的。
　　顾见临走进帐篷，却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声音。
　　“咳咳。”
　　“这一次，多亏了老家主提供的毒，否则的话未必能够杀死总会长。如今看来，老家主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您还要多保重，不要走在我前面。”
　　“没想到来见我的人居然是你，你怎么还活着呢？”
　　“妥协，一切都是为了权谋的妥协。本来我是该死的，总会长把我关在魔都总部的监狱深处。但如今变天了，我当然会被释放出来。”
　　第一个声音自然是姜纯阳。
　　第二个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李青松！
　　审判庭的圣者之一，当初因为血月屠戮事件屡屡针对过他。
　　这个人当初已经被老师给打废了，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他们之间的对话透露出太多的信息，险些让他声有所失控。
　　下毒！
　　难怪总会长会被拖死，居然是被下了毒。
　　顾见临深呼吸，沉默地掀开帐篷，看到了对坐的两个老人。
　　“这位是？”
　　李青松回过头来，果然是这个老家伙，如今的他看起来风光满面，虽然生命韵律依旧垂危，但比之前要好了太多，有种小人得志般的得意和讽刺。
　　“这是我姜家的女婿，我的合作伙伴之一，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姜纯阳就趴在桌子上，瞪着通红的眼瞳环顾四周，像是要在角落里揪出太华。
　　果然他犯病了，而且病得越来越严重。
　　东嗅嗅，西瞅瞅。
　　像是一只神经质的野兽。
　　他招了招手，就像是招待寻常的晚辈一样，嗓音却沙哑得像是恶鬼：“今天的药物呢？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一旦今天过后情况恶化，我就会杀了你。”
　　顾见临坐到桌边，把金属箱递给他。
　　按照记忆里的仪式内容，接过桌边的纸和笔把流程写下来。
　　他不懂炼金术，但死记硬背谁都会。
　　云雀笃定老家伙看不出来，那他就随便忽悠。
　　姜纯阳不愧是老狐狸，哪怕他也看不懂仪式的内容，但却依旧流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仿佛看穿了其中的奥妙，再打开金属箱的时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
　　他大口喘着粗气，转而说道：“以太协会的局面稳定了么？”
　　“不算稳定，因为至关重要的武器丢了。”
　　李青松只是看了老人旁边的少年一眼，也没能看出什么，摇头说道：“雷霆丢了，我们怀疑天人之楔在他的身上。不止如此，麒麟的身份超乎我们的想象，他竟然是一尊古神族！一尊藏匿在现实世界的古神族！至少是，幼体的始祖！”
　　姜纯阳拍案而起，吃了一惊：“古神族？”
　　他咬牙切齿，仿佛惊惧至极。
　　顾见临默默旁听，看着这个垂死的老人一惊一乍。
　　“原来那家伙居然是一尊古神族，藏得可真深。”
　　姜纯阳低声说道：“没想到一尊始祖，竟然出现在了东京。”
　　那是他的老巢。
　　幸亏那家伙是个幼体，否则他真的危险了。
　　“根据我们的推测，夺走令孙的圣骸的人，应该就是祂。”
　　李青松眯起眼睛，眼瞳里也流露出浓郁的忌惮，仿佛在后怕一般：“您的孙子还活着，我们希望您能在封印他以后，利用他作为媒介占卜，定位麒麟的位置。”
　　姜纯阳陷入沉思，低声说道：“可以，但他的死，也不是这么简单吧？”
　　李青松微微颔首，眼神变得森然起来，咬牙切齿道：“当然，以太协会内部，还是有不少顽强的抵抗分子，他们公然违抗了秩序的命令，袭击了我们的人。尤其是凛冬派系的人，几乎是负隅顽抗，也让我们的损失极为惨重。”
　　顾见临一言不发，心想看来雷霆他们应该是已经逃出去了。
　　以太协会内部也不是整体叛变，依旧有相当一部分忠于师祖母的势力。
　　“光说说谁都会，你们的诚意呢？”
　　姜纯阳抬起猩红的眼瞳，像是即将扑击的猛兽。
　　李青松叩响桌面，立刻有审判庭的猎魔人抬着一口棺材进来。
　　顾见临看到那口棺材里的人，眼神骤然闪过一道寒芒。
　　陈伯均。
　　欧米茄序列的负责人，陈伯均！
　　这个忠厚的中年人面色苍白，仿佛失去了大量的生机，沉睡在棺中。
　　他的面容微微扭曲，仿佛在梦中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我们暗算了陈伯均，成功封印了他。”
　　李青松舔着嘴唇，笑道：“我们通过他来要挟他的哥哥。陈行礼是总部的部长，只要能够控制他，就能够控制十三个分部，进一步促进秩序和黑暗的融合。”
　　姜纯阳眯起眼睛，露出满意的笑容。
　　“很好，我喜欢这个礼物。”
　　他抬起干枯的右手，嘶哑说道：“陈司长就作为喂给我那个孙子的礼物吧，如此新鲜的血食，说不定能让他恢复一点理智。记住，要一点一点的吃，别让他死了。”
　　那口棺材被人抬走，运往了营地的最深处。
　　顾见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右手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信息量太大。
　　变数太多。
　　海量的信息流过他的脑海，迫使他安静下来。
　　“不愧是姜老家主，还是这么令人畏惧。”
　　李青松笑眯眯问道：“不过我很好奇，楚歌少爷被夺走了圣骸，为什么没有死透呢？反而变成了那样的怪物？哪怕您这样的人，都极为忌惮？”
　　姜纯阳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是想来窥探幽萤律法的秘密？”
　　李青松面色一变：“不敢。”
　　姜纯阳是老狐狸了，很清楚他岂止不是不敢，他想窥探的东西更多。
　　如今太华已死，黑暗和秩序再次从盟友变成敌人。
　　以太协会肯定想窥探赤的秘密，防止他复活。
　　姜楚歌身上的诡异情况，已经引起了他们的重视。
　　幽荧集团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一定会做好防范。
　　这是一场攻防战。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一群小家伙还是不要在我面前耍心机。”
　　姜纯阳面目狰狞，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帐篷外的通天金光，几乎是低吼着说道：“尽快完成你们的任务，我不管天人之楔究竟在谁的手上，立刻把她给我抓住！那个该死的麒麟也一样，我不希望看到这种人再成长个五年。”
　　他顿了顿：“别忘了，青还没死！”
　　李青松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低声下气道：“明白，姜老家主。”
　　他起身行礼，转身带着部下离去。
　　姜纯阳目送着他离开，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拿起金属箱里的东西，布置炼金矩阵。
　　关乎他身家性命的事情，他自然要亲力亲为。
　　就像是一头猎狗匍匐在地上，取出炼金素材来为自己建设矩阵。
　　最后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木盒，取出枯萎的幽荧之莲花瓣，轻轻切下一块。
　　他把那块花瓣放进香炉里焚烧，贪婪地嗅着那股馥郁的芬芳。
　　最后他把炼金素材都放入铜釜里让其沸腾，拿出一瓶鲜血般的秘药吞食下去。
　　老人跪地祈祷，发出野兽般嘶吼的咆哮。
　　顾见临作为他的合伙人，自从进了古神界以后，每次治疗都要陪在他身边。
　　这也是姜纯阳为了以防万一。
　　这一次，顾见临冷眼看着他吞下了那瓶鲜血，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你准备好了么？”
　　他在心里说道。
　　云雀冷笑道：“你可别掉链子就是了。”
　　隐约雷鸣。
　　暴雨倾盆而落。
　　……
　　……
　　李青松背负双手走出帐篷的时候，感到如释重负。
　　面对世界上最古老的老怪物，即便是作为一个圣者，他都倍感压力。
　　分明在古神界里，大家都是七阶的位阶。
　　但他却觉得对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当然，这是因为他已经垂垂老矣，再也不复巅峰的实力。
　　“亚伦博士。”
　　他笑道：“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猎魔人们簇拥在他的背后，暴雨里他们就像是一群古老的石像。
　　他们里簇拥着一位披着道袍的老人，看起来像是来自古代道教的老道士。
　　亚伦博士微微颔首：“楚歌少爷由我们来稳定，具体的占卜就要你们了。”
　　李青松回头看了老道士一眼，眼神微寒。
　　老道士低眉顺眼，表示自己会顺从。
　　李青松满意地点头，背负双手走向营地的最深处，昂首挺胸。
　　仿佛这才是他应有的地位和待遇。
　　之前的他，在监狱里遭遇了太多的耻辱。
　　青之王像是踩死爬虫一般把他击溃，总会长又把他当成一条狗来审问。
　　如今他终于得到释放，也得以报仇雪恨。
　　总会长？
　　任你天下无敌，不还是一样死了。
　　你看中的后人会被屠杀，你所的家族会被肃清，你所留下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哪怕是你偏心的青和赤，也希望你死。
　　“找到雷霆以后，尽可能的把她给杀死。”
　　李青松低声吩咐道：“我们只要天人之楔，这个女人是个怪物，而且还是那个女人的接班人。尤其是，我听说她跟麒麟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明明是个人类，却倾心于一尊古神族。这种人类的叛徒，简直就是玷辱了秩序的存在。”
　　下属们颔首，表示明白。
　　暴雨里氤氲着海潮般的气息，隐约有一道炽热的闪电划过夜空。
　　黑暗里，仿佛有一道酷烈的金色眼瞳在盯着他。
　　那种眼神宛若恶鬼般狰狞。
　　不，不只是狰狞。
　　威严，冷漠。
　　睥睨！
　　那种眼神似曾相识！
　　仿佛是总会长！
　　淅沥沥的雨声里，李青松一步踏出，周遭的时空却剧烈扭曲起来。
　　顷刻间，他从军营穿越到了荒芜的遗迹深处。
　　暴雨凝固在半空，时间陷入泥沼般的寂静。
　　咔嚓。
　　一柄血红色的鬼刀从他的胸膛探出来，泼洒的鲜血猩红得刺眼。
　　“没想到？”
　　有人在他的背后轻声说道。
　　那是个绝美的女人，她的容颜是如此的妖冶妩媚，仿佛风中摇曳的海棠。
　　李青松刚想要挣扎，时空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他的灵性都被冻结了，竭尽全力却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看着暴雨里那双金色的竖瞳瞬息而至！
　　伴随着雷声，那个人的右手贯穿了他的胸膛。
　　轰隆。
　　雷声滚滚，电光照亮了那个人的侧脸。
　　那是个黑发的少年，他的面容是如此的坚硬冷漠，似曾相识。
　　李青松却仿佛见到了死去的总会长。
　　“你很怕她么？”
　　顾见临攥着他的心脏，轻声说道：“嘘，仔细看，她好像就要回来了。”
　　少年的心口闪烁着金色的辉煌。
　　他的面容染上酷烈的金色。
　　一如风华绝代的太华！
　　咔嚓！


###第四百一十八章 屠杀！
　　顾见临眼瞳里的酷烈金色一闪而逝，冷冷地抽出自己的右手，伴随着掌心千鸟齐鸣般的尖啸，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被骤然迸发的雷霆烧成焦炭。
　　眼前老人木然地望着他，满是震惊和恐惧的眼瞳里，倒映出他冷酷的面容，分明看起来只是一个大男孩，却又如神明般威严不可侵犯，恍惚间映出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如太阳般耀眼不可直视，永远伴随着无尽的雷霆。
　　诸天神雷。
　　这是总会长最常用的一种禁咒。
　　也是世上最顶级的禁咒。
　　时至今日除了总会长之外，也只有两个人掌握这种禁咒。
　　那就是她最信任也是最疼爱的两个孩子。
　　当他在天人境界里施展诸天神雷，就仿佛那个睥睨天下的女人再次归来。
　　“总会长？”
　　李青松喉咙里不断涌出鲜血：“不对，你是……”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说话了。
　　这位曾经的圣域级升华者，早已经垂垂老矣。
　　青之王又彻底的摧毁了他，他的实力已经只有全盛时期的一半。
　　云雀的一刀已经断绝了他反抗的可能性，更何况在这个怪物般的女人还释放了时空冻结的领域，这种脆弱的天师根本就不可能避开她的袭杀。
　　她随手收刀，嘲弄说道：“脆皮鸡。”
　　扑通一声，李青松已经倒在了地上，眼瞳空洞又苍白。
　　像是惊魂未定。
　　顾见临此刻是本体亲临，他吐出胸臆间的一口浊气，感受着自己的力量。
　　古遗迹一战以后，他再一次破茧重生。
　　他能够感觉到，胸膛里有春风般温暖的能量在流淌，治愈着他。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甚至是他整个的人生。
　　那是烛照律法带来的突破。
　　他还同时掌握了幽荧律法的核心，也就是原始回归。
　　那种愤怒和暴虐也在内心深处燃烧，让他怒火中烧。
　　“像你这样恐惧的人，应该再多一点。”
　　顾见临蹲下身，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这个老人的额头上画下了一道咒文。
　　“第一只。”
　　伴随着暗能量的注入，李青松被尸鬼术所侵蚀，枯萎的躯壳竟然重新迸发出生机，虬结的肌肉如山岩般结实，转眼间从行将就木的老人变成了阴冷森然的青年，面容遍布狰狞的魔纹，睁开的眼瞳里闪动着黑芒。
　　因为麒麟的馈赠，顾见临每晋升一个阶段，原来所掌握的超凡能力都会有所进化，自从成为了星君以后他还从来都没有施展过尸鬼术。
　　这是他最近第一次施展尸鬼术，没想到打破了术式的限制。
　　按理来讲，尸鬼的实力是不可能超过自身的。
　　但这一次不同。
　　只要是被他亲手杀死的生命，都可以转化成尸鬼。
　　虽然实力的确会削弱很多，但也已经足够了。
　　唯一的限制是不能永久使用，尸体的暗能量消耗殆尽以后就会彻底枯萎。
　　“我帮你杀人，可是要消耗我自己的力量。”
　　云雀抬起明艳无暇的容颜，如风中海棠般娇艳欲滴，眼角的一抹绯红仿佛能够撩拨人的心弦：“你最好记住你的承诺，帮我回到巅峰期。”
　　她的唇角也勾起了一抹颠倒众生笑容，隐约泛着血腥和森然。
　　眼前的大男孩越强，那就对她越有利。
　　“只要这些人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顾见临扯开衬衫的纽扣，挽起染着血的袖子，一袭黑裙的绝美少女如幽魂般笼罩着他，迸发出太阳般辉煌的光。
　　他顿了顿：“而且，这里本就有你的仇人。”
　　这是极为罕见的灵性同调，能够让双方的超凡能力处在一种最完美的配合状态，分明是两个人在战斗，却如同一个人般默契，只有极其亲密的人才能做到。
　　当然，他们之间倒是没那么亲密，至少都没做到坦诚相待。
　　但他们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同类。
　　李青松化作的尸鬼为他们撑起了伞，像是最恭敬的仆人。
　　暴雨冲刷了浓郁的血腥味，雾气在黑暗里氤氲开来。
　　像是汹涌的海潮。
　　“圣者大人！”
　　“请求支援，优先保护李青松大人！”
　　猎魔人们冒着暴雨赶来支援，迎面却再次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顷刻间仿佛世界都静默无声，他们被强行僵在原地，失去了一切的感知。
　　顾见临抬起一根手指，尸鬼骤然喷吐出一股狂暴的元素乱流，把毫无反抗之力的猎魔人们吞噬殆尽，转瞬间就把他们给烧成了灰烬。
　　这些人连当做尸鬼的价值都没有。
　　“你没有遮蔽气息？”
　　顾见临大踏步地穿过火海，眼瞳里的金色疯狂闪灭。
　　“这不是正合你意？”
　　云雀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要让他们……感受恐惧。”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这是一场光明正大的暗杀，因为他们都没有刻意的掩盖这场战斗的动静，目的就是要让姜家的那个老鬼感受到。
　　要让他品尝，恐惧的滋味。
　　姜纯阳为了独自吞掉神墟里的宝藏，脱离了黑暗世界的保护。
　　而在如今的规则限制下，最强者也只能发挥出圣域级的力量。
　　这就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舞台。
　　“下一个。”
　　他轻声说道。
　　云雀隐约知道他要杀的下一个人是谁了，血红的眼瞳里闪动着久违的雀跃。
　　……
　　……
　　军用帐篷里，亚伦博士低声吩咐道：“你们下去他释放出来，待会他进食的时候，还需要你们在旁边看着。陈司长是珍贵的血食，可不能浪费了。”
　　姜家的族人们抬着那具棺材，陈司长还在棺材里昏迷不醒。
　　他的呼吸里带着自然的韵律，俨然是天人的呼吸境界。
　　正因如此，他才是珍贵的血食。
　　否则的话，姜楚歌本该被放弃了才对。
　　这里临时挖了一个位于地下二十米处的地牢，封印着那位被夺走了圣骸的姜家大少爷，而且外面有严密的把守，这架势不是在关押病患，而是囚禁恶魔。
　　“明白。”
　　姜家的族人们面露胆寒之色，却不敢拒绝。
　　“小心点，不要污染了。”
　　亚伦博士仿佛想到了什么令人感到恐惧的事情，低声说道：“你们都是经历过当年那些事情的，也知道一旦修行了幽荧律法的人被夺走圣骸，会变成多么恐怖的东西。这是在靠近神墟的节骨眼上，不能出问题。”
　　砰。
　　远处传来冲天而起的火光。
　　亚伦博士悚然而惊，回过头的瞬间就看到一尊恶鬼扑面而来。
　　砰的一声，这个苍老的老人被狠狠地撞在地上，撞得七荤八素。
　　姜家的族人们自然是训练有素，正要施展进化姿态的时候，金色的暴雨却从天而降，如同一场炽热的天火般焚烧起来，烧得他们浑身焦黑，血肉衰败！
　　“火遁！”
　　李青松所化作的尸鬼双手结印，骤然吐出一口汹涌的烈焰，加剧燃烧。
　　“水遁！”
　　他的手印变化，炽热的火焰剧烈降温，直至冰点。
　　姜家的族人们经历过高温的焚烧以后又被冻伤。
　　“地遁！”
　　地面骤然化作泥沼，姜家的族人们纷纷陷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
　　“风遁！”
　　炽烈的风刃呼啸而来，削掉了他们的脑袋。
　　这个时候，亚伦博士骤然出拳，一拳把他给轰飞出去！
　　李青松化作尸鬼以后，本身的实力的确被削弱了，但肉体却被增强，他在半空中翻滚卸去惯性，落地的时候再次撑起一柄黑伞。
　　有人从伞下走过，他的眼瞳是威严的金色。
　　亚伦博士看起来垂垂老矣，竟然还是一个五阶的界王，他毫不犹豫地扑击而来，在半空中灵活地反转，右腿带着汹涌的气，如斧钺般怒劈而下！
　　砰！
　　顾见临抬起头，怪物般的骸骨凭空凝聚出来，硬生生挡住这一击。
　　“我想找你很久了。”
　　他嘶哑开口，嗓音却是诡异的叠音。
　　仿佛有妖娆又森然的灵魂在他的体内开口，嗓音空灵又遥远。
　　燃烧的鬼手凭空凝聚出来，轰然砸向他的头颅！
　　砰！
　　亚伦博士被一击锤翻，炮弹般坠入帐篷里。
　　顾见临以鬼魅般的速度欺身而上，一脚踏在他的胸口上，把他给狠狠地踩了回去，天空中的闪电霎时间闪灭，爆发出滚滚的雷鸣声。
　　亚伦博士骤然喷出一口鲜血，满面惊恐。
　　因为他刚刚明明已经施展了气之界域。
　　然而只在零点一秒都不到的时间，这个领域就破碎了。
　　顾见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悲悯地就像是看一只虫子。
　　“他可真蠢。”
　　恍惚间，云雀绝美的虚影浮现出来，嘲弄说道：“在我的面前施展领域？”
　　亚伦博士看清了少年的面容，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太华会长？”
　　眼前的这个少年，跟那个睥睨天下的女人实际上一点都不像。
　　只是气质太过相似了。
　　世上还有这般如太阳般耀眼的人，即便位阶不够强，却已有睥睨的姿态。
　　“不，你们不能杀我。”
　　亚伦博士边说边咳血，徒劳地挣扎着，惊惧说道：“我的手里掌握着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如果你们杀了我，你们就什么都得不到！”
　　很显然，这两个人都带着决然的杀意。
　　那种杀气让他毛骨悚然。
　　但是他还是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因为他是绝无仅有的炼金专家！
　　顾见临的眼神依旧冷漠，就像是看一个笑话。
　　“你看，这是什么？”
　　云雀如情人般依偎在他的身边，血红的美眸里流转着娇艳的曼陀罗，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残忍和狰狞，因为眼前的这个老人正是她的仇人。
　　她抬起一根葱白的手指，指尖挂着一枚铃铛。
　　安魂铃。
　　亚伦博士眼神骤然绝望，下一刻他被燃烧的鬼手提了起来。
　　顾见临抬起右手，狠狠锁住他的咽喉：“第二只。”
　　咔嚓！
　　亚伦博士的脖子一歪，低垂着头颅。
　　顾见临再次在他的额头上画了一个诡异的符号，赋予他绝望的新生。
　　做完这一切，他望向那个被铁链封死的地牢挡板，一脚将其轰塌。
　　灰尘扑面而来，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云雀哼着愉悦的歌谣，眼瞳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注视着安魂铃里那个绝望的灵魂，她发出畅快淋漓的娇笑声，回荡在幽暗的地牢深处。
　　“说出你的秘密吧，老东西。”
　　她愉悦地下令，眼神却在注视着眼前那个冷酷的背影。
　　这才是她的同类。
　　冷酷，狠辣，凌厉，凶猛。
　　这是最完美的生命，假以时日会成为她最强大的武器。
　　封印着陈司长的棺材拍在地上，溅起尘埃。
　　李青松大踏步地走过来，一拳轰碎了坚硬的透明棺椁，把他释放出来。
　　亚伦博士取出生命药液注入到他的体内，静静等待着他的生机复苏。
　　电光里，他们的面容惨白，额头上的血红印记触目惊心。
　　……
　　……
　　顾见临走在最前面，地牢里回荡着清脆的铃铛声。
　　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忏悔一般。
　　“我的名字叫做亚伦，我目前世界上对幽荧律法理解最深的人。因为我亲自参与了王的尸体研究，在这个过程里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因为王的尸体产生了异变，祂并没有完全的死亡，而是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怪物。”
　　“祂无时无刻不在沉睡，却又有着最原始的本能，祂侵蚀一切有灵魂的存在，或者吞噬掉能够让祂得到养分的人。曾经我们试图毁掉祂的尸体，但祂竟然是杀不死的，哪怕我们把祂给碎尸埋葬，时间也会回溯到碎尸之前。”
　　“这是王本身的强大，同时也是幽荧律法的特殊而带来的结果。”
　　“我本以为是这样的，但直到八年前姜家发生了一桩惨案，一位年轻的继承人惨遭谋杀，他被秘密夺走了圣骸，化作干枯的尸体。”
　　“但令人感到恐惧的是，这具尸体竟然也发生了变异。”
　　“虽然不及王那般强大，但却征兆却跟王一模一样！”
　　地牢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云雀望向安魂铃里的苍老灵魂，恍惚间仿佛明白了。
　　顾见临脚步顿住，也看到了地牢的最深处，被铁链所束缚的干枯尸体。
　　姜楚歌四肢被铁链牢牢的捆住，枯萎的面容却泛着诡异的笑意，他自身的位阶也是一位强大的圣域级，所释放出来的气场森然至极。
　　冥冥之中甚至能够听到他诡异的呼唤声。
　　仿佛在诱惑着无知的魂灵。
　　原来如此，进化者被夺走了圣骸以后，就会变成这样的恐怖的怪物。
　　赤之王亦是如此！
　　他的圣骸，也被人给夺走了！
　　因此姜家才会不留余力的封印祂，甚至不敢把祂的存在暴露出去。
　　直到神墟的降临！
　　那么问题来了。
　　赤之王的圣骸，是被谁夺走的？
　　真是耐人寻味。
　　“不死？”
　　顾见临毫不畏惧地走上前，淡漠说道：“赤之王不死，你也不死么？”
　　这个答案当下就被揭晓了。
　　因为他抬起手，炽烈的雷霆迸发出来，骤然贯穿了眼前这个怪物的咽喉。
　　姜楚歌脸上的恐怖笑容骤然凝固，冥冥之中的呢喃声也戛然而止。
　　“第三只。”
　　他在这个怪物的头上刻下了尸鬼的符咒，毫无留恋地转过身。
　　云雀把玩着安魂铃，望向这个少年的背影，眼神愈发的玩味起来。
　　顾见临走出地牢，暴雨如海潮般呼啸，电光照亮他线条冷硬的脸。
　　漆黑的苍穹之上滚滚雷鸣。
　　他的声音也如雷鸣。
　　“姜纯阳，出来受死。”
　　……
　　……
　　轰隆！
　　帐篷里的蜡烛如同幽暗的光之海，光芒里匍匐着虔诚祈祷的老人。
　　姜纯阳听到了宛若雷鸣般的声音，骤然惊悚。
　　“姜纯阳，出来受死！”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威严肃杀，仿佛雷鸣滚滚。
　　“太华。”
　　他喃喃说道：“太华来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希望
　　姜纯阳听到那个雷鸣般的声音，一把推翻了烛台汇聚成的光之海，他惊惧地爬起来抓起自己的拐杖，连滚带爬地起身，灵性涌动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骤然喷出了一口鲜血，宛若噩梦般的幻觉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他看到了金色的海潮，还有轰鸣的巨雷，撕裂的闪电。明明已经被压制下去的诅咒再次发作，而且还是以千百倍的反噬！
　　他的体内响起了崩塌般的轰鸣声，那是两种至高律法相斥的冲突！
　　冥冥之中，他看到一个笼罩着烈阳的女人走过来，死死扼住他的咽喉。
　　“太华！”
　　他惊惧地咆哮，怒吼道：“你明明已经死了！”
　　这种精神上带来的恐怖折磨，几乎让他的精神意志都崩溃了。
　　对于升华者而言，一旦你的精神出现问题，那就等于被动摇了根基。
　　这个老人也并非等闲之辈，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他盛怒之下转过身，却看到背后的少年盘膝坐在地上，眼神一片冷漠。
　　姜纯阳如野兽般扑过去，探出枯槁的右手，狠狠贯穿了他的胸膛！
　　咔嚓一声！
　　这个老人愣住了，因为并没有血肉被贯穿的声音。
　　“麒麟禁咒？”
　　这种本源禁咒他当然也会，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你不能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
　　顾见临如雾气般散去，只留下冷漠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
　　实际上关于麒麟禁咒的问题，他早就考虑过一件事。
　　姜纯阳也是顶级的神司。
　　他难道不会麒麟禁咒吗？
　　肯定会。
　　毕竟姜纯阳是世界上资历最老的升华者，总会长都得叫他一声师兄。
　　顾见临始终保持着警惕，不太想在这个老人面前施展麒麟禁咒。
　　直到总会长来见他。
　　这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姜纯阳无法区分他的本体和分身的差别。
　　否则的话，总会长一定会提醒他的。
　　既然总会长没说，那就意味着姜家老鬼一定看不出来。
　　这是对总会长的绝对信任。
　　那位前辈是绝对不会害他的。
　　绝对不会。
　　有的时候，顾见临甚至会想，解决烛照神树诅咒的方法，或许也未必是为了让他赢得信任，而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能够帮到他，帮他脱离险境。
　　这是大概总会长给他留下的牌。
　　可惜他要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再在任何事情上退缩了。
　　砰的一声。
　　顾见临化作的雾气散开。
　　只留下愕然的老人，发出无能狂怒的嘶吼声。
　　他周遭的空间剧烈的扭曲起来，被磅礴的暗能量所撑开，骤然消失在原地。
　　因为他感觉到了，那股霸道又炽烈的温度，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
　　“支援！”
　　他拿起对讲机，低吼道：“我需要支援！”
　　……
　　……
　　轰隆！
　　辉煌的金光如日之升，海潮般汹涌的天人界域轰然蔓延开来。
　　云雀撑着一柄红色的伞，走在燃烧的营地里，风雨里她的黑裙渐渐染成娇艳欲滴的玫红，裙摆像是花瓣一样在风里飘摇，隐约露出一双雪白细致的双腿，肌肤像是世上最好的瓷器，玉足轻轻点地，曼妙生花。
　　金色的曼陀罗盛开，灼热的风里透着霸道睥睨的意味，酷烈至极。
　　凡是被被曼陀罗触及到姜家族人们，纷纷被烧成了焦炭。
　　这是极致的烛照律法。
　　曾经只有总会长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如今世界上出现了第二个人，能够施展出如此霸道的天人界域。
　　在姜家老鬼的认知里，就好像真的是总会长死而复生了一般。
　　原本，他以为自己在第二层。
　　而总会长在第一层。
　　如今他觉得自己被预判了，那个跟他斗了一辈子的师妹在第五层！
　　“痛吧？难受吧？”
　　她朱唇翘起森然地弧度，残忍地笑道：“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按照她的计算，姜家的老鬼要忍受两种至高律法的冲突，自身又早已经行将就木，自然不可能支撑太长时间，必然会因为身体的崩溃而倒下。
　　问题在于，她也受了重伤，战斗力难以为继。
　　具体能撑多久……
　　她转过身，望向暴雨里的少年。
　　顾见临眼瞳里的辉光摇曳欲灭，线条冷硬的面容竟然浮现出了千丝万缕的金色裂隙，隐约有鲜血的颜色渗透出来，他的躯体微微颤抖着，却依旧笔直地站在暴雨里，雨水如瀑般从伞沿里落下，雨泊倒映出微微扭曲的身影。
　　“我没关系，你可以尽情抽走我的生命力。”
　　他面无表情说道：“只要能杀了他，怎么样都可以。”
　　他们两个人并不仅仅是合作关系。
　　而是寄生关系。
　　准确来说，云雀通过因果嫁接的方式，把自己强行爆发灵性的代价，转嫁到了他的身上，这样一来她就能够短暂的恢复一定的状态，暂时地使用力量。
　　当然，这种能力也不是无限使用，对她自己也是不小的负担。
　　一切的前提还是，顾见临能够撑得住。
　　他强忍着躯体被撑裂般的痛苦，急促的呼吸逐渐放缓。
　　就像是适应了一般。
　　云雀是个很怕痛的人，因此就无法理解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疯子，哪怕承受着粉身碎骨般的疼痛，却依旧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像他自己的生和死，他完全不在意。
　　她窥探过他的全部记忆，也知道他就是一个十七岁的大男孩而已。
　　一个孩子，真的能承受那么多么？
　　当然，这不是她要考虑的事情。
　　他们是盟友。
　　盟友只需要可靠就可以了。
　　至于你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很好，你可要挺住，我的小男祀。”
　　云雀唇边牵起一丝满意地笑容，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颊。
　　“我等你追上来。”
　　她撑着红伞，一步踏入了风雨里，妖娆曼妙的背影转瞬间消弭无踪。
　　暴雨里隐约弥漫着浓烈的兰麝香气。
　　她变得越来越像那位血色的至尊了。
　　顾见临目送着她离去，转身来到坍塌的帐篷里，凝视着那口棺椁。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睡的陈伯均从梦中睁开眼睛，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释放自己的灵性，血色的咒文从体表弥漫开来，竟然是要自爆！
　　这个时候，顾见临一把按住了他，平静说道：“陈司长，是我。”
　　陈伯均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差一点就要爆炸了。
　　只是当他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却愣住了。
　　“小顾？”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你是小顾？”
　　“嗯。”
　　顾见临嗯了一声。
　　陈伯均从棺材里坐起来，凝视着这个男孩的脸。
　　作为欧米茄序列的负责人，他当然知道发生在萨多镇战场的事情，也知道眼前这个男孩已经被认定为了古神族，至少还是一尊幼体的始祖。
　　他想不通。
　　明明是老顾的儿子，怎么就突然变成古神族了呢。
　　如今再见面，他却愣住了。
　　因为他的天人呼吸不自觉地变奏，仿佛共鸣一般。
　　顾见临通体弥漫着辉煌的金色，俨然是一位烛照律法的拥有者，他呼吸的节奏里隐约流露出睥睨天下的傲慢，毫无疑问是总会长的传承。
　　陈伯均顿时眼眶都红了。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字字沉重：“你活着就好，这里是哪里？”
　　顾见临沉默片刻，按理来说陈司长应该杀了他才对。
　　因为他被认定是古神族，是人类的公敌。
　　然而看到陈司长的眼睛，他就明白了。
　　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似乎并不是他。
　　而是沐浴着金光的，皇帝般威严伟岸的身影。
　　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总会长说的传承和信念。
　　哪怕她不在了，她留下来的信念也会传承传承下去。
　　无论他人怎么颠倒黑白，坚守着信念的人依旧会守住自己的底线和立场。
　　战至最后一刻。
　　“这是葬龙谷的深处，姜家的营地。”
　　顾见临把他扶起来，面无表情说道：“李青松把你带到了这里，作为献给姜家的礼物，要用你来威胁你的兄长，就是那位总部部长陈行礼。”
　　陈伯均一惊：“李青松人呢？”
　　顾见临回头一指：“在这呢。”
　　李青松木然地帮他们撑着伞，亚伦博士就守在他的旁边，姜楚歌也恢复了年轻时的模样，他们的额头上都涂着血红的印记，触目惊心。
　　尸鬼术。
　　他们都被转化成了尸鬼。
　　“他们都是你杀的？”
　　陈伯均吃了一惊。
　　“不只是我。”
　　顾见临平静说道：“云雀是我盟友，我跟她做了一笔交易。”
　　陈伯均这才知道原来传闻都是真的，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原来如此。”
　　他锐利的鹰眼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姜家老鬼的身影。
　　“姜纯阳跑了，云雀在追杀她。”
　　顾见临顿了顿：“姜纯阳的状态很不好。”
　　陈伯均沉思片刻以后，整理了混乱的思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我明白眼下的情况了，如今的以太协会已经彻底变天了。实不相瞒，其实总会长早就料到了自己会被背叛，因此特意吩咐我驻守在古神界的入口。”
　　他顿了顿：“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中了毒。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毒，虽然不至于让我丧命，但却可以短时间内削弱我的战斗力。不仅如此，我手底下的部下叛变了四分之一。我陷入了包围，最终被审判庭的人封印。”
　　顾见临微微颔首：“隐修会，真正主导这次行动的人是他们。我想，隐修会才是策划这场阴谋的幕后真凶，那群人里一定有他们的真正首领。”
　　陈司长这样的人会中毒，那一定是极为亲近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依旧是隐修会的手笔。
　　熟悉的味道。
　　但是幕后的真凶，这次不会让他再逃走了。
　　陈伯均低声说道：“策划这次谋杀的人是白金，也是四位天灾的师兄，莱茵是他的儿子。白银和黄金是他的同谋，亲自参与了对总会长的围杀。”
　　“如今审判庭一系已经彻底掌控了局面。”
　　他强调道：“好在凛冬还活着，他带领着部众杀了出去。在我被埋伏之前得到的消息是，雷霆已经跟他们汇合。审判庭的人还在大肆寻找天人之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就在雷霆的手上。小顾，你的牺牲……没有白废。”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有点复杂。
　　这里说的牺牲，当然就是指顾见临暴露出了古神族的力量。
　　否则的话，绝不可能带着雷霆杀出重围。
　　一旦雷霆被回收，那么一切都完了。
　　“现在最关键的东西是，天人之种！”
　　陈伯均说道：“或许你还不知道天人之种是什么，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对应圣骸的存在。那是总会长孕育出的，烛照律法的结晶，天人化的关键！”
　　所谓天人化，就是如今烛照律法的最强的表现形式。
　　曾经的总会长就施展了天人化，如同神明般威严不可侵犯。
　　那是跟完全能够跟古神化所媲美的至强之力！
　　“如今审判庭已经找到了一枚天人之种，莱茵恐怕就能够掌握天人化的力量，这对于我们而言是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银和黄金也趁着这次机会，毁掉自身的幽荧律法，转修烛照律法……等等。”陈伯均忽然瞪大眼睛，震惊地望向他的胸口，那里隐约有一枚曼妙的种子印记，熠熠生辉。
　　顾见临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头望向自己的胸口。
　　“天人之种。”
　　陈伯均轻声呢喃：“这是天人之种。”
　　顾见临微微一怔，最初他是惊讶的，却又在一瞬间释然。
　　因为他想到了，当初总会长喂给他的那块糖。
　　他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
　　因为你说她是庸主，所以她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反省自己。
　　因为你的要求是让她下来看看这个糟糕的世界，所以她就真的来了。
　　因为你不顾生死的冒险让她觉得愧疚，所以她把金銮凤羽给了你，保护你。
　　因为预见到了即将降临的危险，所以她把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了你。
　　你是她的孩子，她当然会把最好的留给你。
　　陈伯均凝视着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某种如铁石般坚硬的决心。
　　事实上到了这种局面，连他已经想不到什么能够挽回的办法了。
　　审判庭一系将彻底成为秩序世界的主宰。
　　总会长留下的旧部即将被赶尽杀绝。
　　哪怕活下来一些残兵败将也会退出历史的舞台。
　　黑暗世界也会迎来巨大的动荡，前提是他们能否复活那位疯狂的王。
　　就在这个时候，陈伯均的对讲机传来电流声。
　　那是沙沙的密码文。
　　陈伯均解读出密码的内容以后，却愣住了。
　　顾见临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陈伯均喃喃说道：“我不知道谁还能在这个时候联系到我，但他们说……”
　　他满脸见了鬼的表情：“总会长还没死，只是被困在了树里。”
　　顾见临赫然抬起头，望向风雨里的伟岸的烛照神树！


###第四百二十章 秘密
　　顾见临望向远方的烛照神树，再次感觉到了强烈的心悸感，这一次他的希望就像是死灰复燃般涌现出来，他下意识问道：“谁说的？”
　　“不知道，我也想不通会谁在这个时候联系我。”
　　陈伯均抬起头，被雨水淋湿的面容浮现出一丝错愕：“总会长……没死？”
　　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透着一丝荒唐和惊疑。
　　如果是真的，那么无疑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中有人叛变或者被抓，特意送来了假消息。
　　事实上这位欧米伽序列的负责人，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促使着他想要相信这个说法，哪怕是陷阱的概率有百分之九十九，他想去赌最后的一线生机。
　　这个时候，顾见临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流露出同样的坚定：“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要想去试一试。穿过这片葬龙骨，就能够抵达神墟，那里说不定有救治总会长的方法。如果我没能活着出来……不。”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救出总会长。”
　　他顿了顿：“陈司长，你……”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毕竟赤之王为自己的复活谋划了二百年，你自己一个人怕是凶多吉少。”陈伯均抬起眼睛望向他，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情。
　　“事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么？”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陈司长，哪怕你是圣域级，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从那座神墟里活着出来吧？但是……我可以。更何况，我还有云雀帮我。”
　　他的眼瞳里闪过稍纵即逝的麒麟虚影，冥冥之中的咆哮声震荡雨幕。
　　陈司长明白了，如果这个男孩掌握着麒麟氏族的力量，那么他的确是最有可能从神墟里虎口夺食的，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那个同为怪物的女人。
　　当然，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因为哪怕是这样，他都不希望这个孩子再去冒险。
　　只是看到他的眼神，他就明白了。
　　拦不住了。
　　如果真的想要强行留下他，怕是比杀了他都难受。
　　“我知道了，你一定要活着出来。”
　　陈司长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坚定说道：“我会去赴约，如果那群人是在骗我，我会毫不犹豫地拉着他们同归于尽。如果你出来以后没有得到我的支援，那就证明这是一场骗局。不管从神墟里带出什么，你自己留着用。”
　　“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修行几年。”
　　他深吸一口气：“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顾见临感觉到他的手掌冰凉，却有着热气涌出来。
　　陈伯均凝视着他的眼睛，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膀，然后转身在满地焦炭的尸体里拾起一把反器材狙击枪背在身后，零零散散的武器装备被他收纳到箱子里，他转身闯进无尽的雨幕，再也没有回头。
　　顾见临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欠身。
　　他现在忽然明白。
　　真正的领袖，是能够在无形之中把信念传递给下属的。
　　在这个世界里，真正忠于总会长的人，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那种气质是别人伪装不出来的。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给予他信任。
　　并没有把他当成怪物。
　　而是把他当成一个人。
　　他无声地笑了笑，忽然低头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
　　一道窈窕娇小的黑影闪过来，轻轻地抱住了他，顺势接过他的雨伞。
　　“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月姬抱住他，嗔怪说道。
　　顾见临咳出一块带血的浓痰，这是因为那个坏女人在肆无忌惮地使用力量，而因果嫁接到了他的身上，由他来承担那种崩溃的反噬。
　　“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轻声说道：“人都杀干净了么？”
　　月姬嗯了一声：“一个不留。”
　　顾见临微微颔首，眺望着燃烧的暴风雨，嗓音沙哑。
　　“走，我们去神墟。”
　　……
　　……
　　暴雨倾盆落下，槐荫撑着一把黑伞，沉默地走在一座古遗迹里。
　　闪电惊鸿一现，照亮了两座伟岸的雕塑，祂们隔着暴雨沉默相望，面容如同悲天悯人的神明，被电光映出的影子却如同妖魔般乱舞。
　　老人的脚步顿住，因为前方有人挡住了他。
　　“你也敢挡在我的面前？”
　　他嗤笑说道。
　　军师回过头来，他沐浴在暴雨里，坐在断裂的石像上，微微一笑：“以我的实力想要挡住你，的确是有点不配。毕竟按照预言，如今的你是世界上的最强者，你已经接近了幽荧律法的顶点。以你的老谋深算，你说不定都找到了办法，去应对来自烛照律法的克制。毕竟，傲慢如你，是要成为天上人的。”
　　他的手里捧着一本被雨水打湿的日记，字迹都已经晕染开来。
　　槐荫不屑说道：“一本日记，也配预言我么？”
　　他也找了一个破碎的石墩坐下，凝视着狂风暴雨的荒漠，淡淡说道：“这片荒芜的遗迹，已经有多少年没下雨了，今天却暴雨滂沱。”
　　军师看了一眼日记，念出了上面的台词：“因为伟人的逝去，世界都要为之哭泣。古神界跟地球融合，也逐渐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
　　槐荫再次嘲笑道：“装神弄鬼。”
　　“你知道的，所谓的预言根本就不存在。”
　　军师指着自己的大脑，说道：“这本所谓的预言日记，实际上是他根据自己的推演，而推算出的未来。很神奇对不对？其实这就跟隐修会操控世界是一样的道理啦。足够聪明的人，就可以通过庞大的运算，掌握世界的命运。”
　　槐荫淡淡一笑：“隐修会？没什么了不起的，即便那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坚信世界的本质是无常。有些人机关算尽，最后往往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误差，导致结果的天差地别。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是这个道理。”
　　这就是青和赤的分歧所在。
　　他们同样都是不世出的天才，理念却天差地别。
　　比如针对隐修会的态度。
　　赤之王对此表示赞同，他同样认为如果世界是可控的，更有利于万物的发展，他也享受那种宛若神明般高高在上，愚弄芸芸众生的感觉。
　　因此赤的主张是，神明可以有，但必须是他。
　　青之王则认为，世界的本质是无常的，任何人都无法通过预言或者计算的方式去掌控这个世界，这是在抹杀一切的可能，也是对他的侮辱。
　　因此青的主张是，神明算个屁，看我弄死你。
　　“这种问题已经不重要啦。”
　　军师耸肩：“等到天亮的时候，再吵也不迟。”
　　槐荫流露出寂寞的神情，轻声说道：“那也好，前提得是一切顺利。”
　　军师挠了挠头，甩掉头发上的雨水，耸肩说道：“这还得多亏了你的那位好徒弟，不愧是传说中的御姐杀手，魅力惊人。我用了那么多年，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说动大小姐出手。啧，我不知道被她杀了多少遍。”
　　想起过往的经历，他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脾气有那么臭？”
　　槐荫忽然问道。
　　军师嗯了一声：“很臭。”
　　“看来你也是不容易。”
　　槐荫淡淡说道：“以她的性格而言，确实是看谁都觉得不顺眼。”
　　“嗯，谁在她的眼里都下头，偏偏你的那位好学生能对付她。”
　　军师吐槽道：“要是你的学生早出现几年，我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槐荫不再跟他闲聊，开门见山说道：“说说吧，这所谓的复活大计。”
　　之所以他会停下，就是有兴趣听对方讲一讲，这个复活大计的具体细节。
　　军师也是笃定他会对此感兴趣，所以才有底气坐在这里。
　　“最早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呢？”
　　军师把日记翻到最前面，叹息道：“其实他早就知道，姜家的人也觊觎着幽荧律法的至高，所以才会在不周山一战联手背叛了他。毕竟他也不是傻子，姜家的族人到底是敬他还是怕他，他心里一清二楚。”
　　“所谓的血缘亲情，在这种家族里根本就不存在。这种感觉就像是古代割据势力利用士族不断壮大一样，宗室一不留神就会被得势的士族给反噬。”
　　他耸肩：“圣骸这种东西谁不想要呢？”
　　槐荫嗯了一声：“我当年也是看准了这点。”
　　当年青和赤的实力不是接近，而是一模一样。
　　这对师兄弟从出生开始就是对手，却始终没有分出过哪怕一次胜负。
　　直到不周山一战。
　　他们才分出了一个生死。
　　“姜纯阳那老家伙可真狠啊，亲手设计了儿子的死亡，然后夺走了他的圣骸。可惜老家伙却没有想到，儿子早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怪物。”
　　军师忽然说了一句题外话：“你死后，你学生还敢来跟你上坟么？”
　　槐荫面无表情说道：“我觉得你可以多关心一些阳间的事情。”
　　军师耸了耸肩：“好吧，我们言归正传。姜纯阳发现儿子的尸体发生了异变以后，意识到幽荧律法这条进化链里藏着惊人的秘密，于是对其进行了疯狂的研究。与此同时，我作为王的传承者，拿着这本日记找到了他。”
　　“王的日记里，详细阐述了他的复活计划。”
　　他指着这本日记：“对，就是传说中的神墟。”
　　槐荫若有所思：“确实，对于姜叔叔这样的人而言，你把死而复生的整个计划托盘而出，对他而言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他，一定会去尝试。”
　　“是啊，不然姜家老鬼真的会那么好心去复活儿子么？事实上他还是蛮谨慎的，他又不敢拿自己去试，只能用他的好儿子了。因为他坚信一件事，哪怕儿子复活了，也不是他的对手。毕竟，他亲手夺走了儿子的圣骸。”
　　军师吐槽道：“当他的儿子，真特么怨种啊。”
　　槐荫嗯了一声：“我就没有这种烦恼。”
　　军师一愣，不得不赞同：“也对，孤儿没有父母。”
　　槐荫再次面无表情说道：“差不多得了，你要是再出言不逊，我就杀了你。你的烛龙禁咒对我而言，倒也不算什么无法破解的手段。”
　　军师立刻严肃，说道：“想完成复活大计，对我而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毕竟如你所见，我的位阶也就这样，比你那位好学生还要差一点。但我除了跟黑暗世界合作以外，又别无他法。我必须寻求外力的帮助。”
　　“云雀就是最好的帮手，因为姜家从某种意义而言是她的仇人，那个亚伦博士更是选中她的人。除了不周山的苍龙始祖，只有这群人是她的仇敌。”
　　他笑眯眯说道：“再加上有你那位好学生的帮助，这件事情就变得轻而易举。总会长的死，会彻底点燃你学生的仇恨。姜纯阳，将会成为他必杀的对象。只要姜纯阳一死，王就能够顺利复活。不仅如此，秩序世界的那帮人也跟他结下了血海深仇，假以时日他突破圣域，一定会去报仇的吧？”
　　槐荫嗯了一声：“一石二鸟，高明！”
　　这个老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如此笃定，神墟里的东西一定会能够让人起死回生？当年探索深空之时，我们分别前往了不同的区域，有关于这件事，恰恰是我不知道的。”
　　军师再次一愣，低头把日记往后翻，说道：“找到了，王早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所以提前把答案写了下来。事到如今，这个秘密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了，因为所谓的神墟，本就是那位黑色至尊，用来复活的仪式。”
　　槐荫皱着眉：“麒麟尊者想借用神墟来复活？不，不对。以那位黑色至尊的权柄，即便没有挣脱封印，也有办法恢复自己的力量。”
　　他否定道：“祂不需要。”
　　军师耸肩：“事实确实如此，但那座神墟并不是祂为自己建造的。”
　　槐荫眯起了眼睛。
　　“宇宙深处的那座古神族遗址，就是孕育出麒麟尊者的星球，关于神明的起源问题，你毕竟不是学者，所以不知道也正常。很多人想都知道，二百年前在麒麟尊者的母星看到的神墟，为何会在麒麟尊者的世界里再次出现。”
　　军师解释道：“很多人甚至产生了很多大胆的联想，但这个事情其实很简单。因为麒麟尊者在怀旧，祂在自己的古神界里也建造了这么一座神墟。”
　　槐荫终于流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你或许不知道，每一位古之至尊力量特性，都是有其原因的，那是源自于灵魂最深处的渴望，强烈的精神意志的具现化。”
　　军师顿了顿：“麒麟尊者的权柄是吞噬，而祂所掌握的是生死之力，之所以会是这样，全部都是因为一个故事。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故事。”


###第四百二十一章 罪之城，黑色至尊的仇恨
　　顾见临低头咳嗽一声，喷出来的鲜血溅到沙地上。
　　“这么下去我们恐怕没法闯进那座神墟了。”
　　月姬不动声色地拿起纸巾帮他擦拭了一下唇边的血液，又把一瓶生命药液抵到他的嘴边喂他喝下去，嗓音沉静又透着顾虑：“你的体能和灵性都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是神司途径的生命力旺盛，恐怕你早就已经死了。”
　　他们坐在一辆越野车上，后备箱里塞满了武器和物资。
　　车窗外罕见的没有风沙，只是淅沥沥的下着雨，雨水里氤氲着雾气。
　　古代的遗迹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像是从现实走进了传说里。
　　“没关系，我撑不住没什么，只要分身在前面能撑住就可以了。”
　　顾见临倚在副驾驶座上，感受着体内传来的反噬，低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姜纯阳是不是还有一支援军正在赶过来？”
　　月姬嗯了一声：“你们作战的时候，我偷偷潜进了通讯小队的帐篷，截获了他们的情报。前来支援的人，一定是姜家的高层，必然是圣域级。一旦外祖父得到了援军的支持，那么你的那位盟友，再想杀他就很难了。”
　　“我们做了这种事情，就一定要贯彻到底，不留任何活口。”
　　她平静说道：“一旦外祖父那种人活下来反扑我们，谁都承受不起。”
　　顾见临望向她的侧脸，她的眸子依旧沉静得像是一块通透的冰，分明说着要杀死她外祖父这种令人哄堂大孝的话，却不流露出任何情感。
　　关于大小姐的问题也是如此。
　　她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她再看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
　　传闻都是真的。
　　顾见临一直都在跟那位黑暗世界的大小姐合作。
　　可以说是与虎谋皮。
　　啊不，是与龙谋皮。
　　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暂且不说。
　　单是那个坏女人把她的男孩折腾这样，就已经让她非常不开心了。
　　月姬在心里已经给那位大小姐列入了黑名单，总有一天要让她好看。
　　当然，她也是个懂事的女孩。
　　顾见临很在意总会长，而总会长如今生死堪忧。
　　那么她就不会在这个事情上乱发脾气。
　　一个聪明的女人要如何在拿捏男人的事情上把握住分寸，这是一门技巧。
　　而这门技巧的第一课就是，懂事。
　　“但你好像并不担心。”
　　顾见临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其实弑杀祖辈这种事情，也是她一直都想做的。
　　在此之前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实力。
　　如今大势所趋，自然而然会选择陪着他一起发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这个女孩才是从感情和利益上，永远跟他站在同一战线的人，所以他才会放心的把本体托付出去。
　　月姬微微颔首：“因为壹号让我保护好你，剩下的事情她会解决。”
　　顾见临微微一愣，看她的架势似乎是猜到了那个神秘的壹号的身份。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我相信她。”
　　月姬忽然望向车窗的前方，美眸一眯：“你看，我们到了。”
　　顾见临抬头望去，只见一座倒悬的金字塔赫然屹立在雾气里，方才下暴雨的时候还什么都看不见，如今一转眼的功夫就出现在眼前，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体内传来的悸动感。
　　他反手具现出麒麟之楔，这柄十字权杖般的断剑微微颤动着，剑身亮起暗金色的神秘纹路，隐约流露出惊人的神异，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共鸣。
　　错不了了。
　　麒麟之楔都产生了异动，这里距离那座神墟越来越近了。
　　说来也是奇怪，越是接近这座荒芜的废墟，一路上遭到的危机就越少，先前偶尔还会有古神种的袭击，或者一些变异的动植物，以及恶劣的天气。
　　然而他们这一路走来什么都没有遇到。
　　最令人感到诡异的是，根据分身传来的情报，这座废墟里遍布都是跪拜在地上的雕塑，像是在匍匐着忏悔自己的罪过，铁剑贯穿了祂们的身躯。
　　因为分身来的匆忙，所以就没有来得及仔细看。
　　如今他们也赶到了这里，察觉到了处处透露出的诡异。
　　顾见临强撑着下车，撑着伞走到这座荒芜遗迹的深处，原先这里必然是一座城市，只是不知道荒废了多久，透着一股荒凉又寂静的气息。
　　枯萎的古树，坍塌的宫殿，宛若斗兽场一般的广场。
　　还有断裂的青铜柱，通向无尽的高处。
　　扑面而来的巍峨和雄伟，恍惚间让人觉得这座雄伟的古城活了过来。
　　“罪之城。”
　　月姬抬起头望向那座断裂的青铜柱，认出了柱面上印刻的古神族文字。
　　顾见临隐约有种奇怪的联想，因为他意识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当初麒麟仙宫第一层的巴伦萨城，本质上就是一座囚禁罪犯的监狱。
　　如今在第二层里，为什么又会出现一个罪之城。
　　包括这座城市里那些跪拜忏悔的雕塑，一路走来不知道看到了多少。
　　他们就像是从现实走进远古的神话里，看到万民跪在地上祈求神明的救赎。
　　他在脑海里飞速的侧写。
　　回荡在城市里的钟声，燃烧在暴风雨里的大火，火焰里跪拜的万民。
　　站在青铜柱上俯瞰的神明。
　　忽然间像是电光撕裂脑海。
　　顾见临赫然在那座断裂的青铜柱上，看到了一个端坐在柱顶的少年。
　　那个男孩的面容苍白，眼瞳里流转着酷烈的金色，仿佛倒映着一场燎天的大火，火焰里是痛苦挣扎的子民，祂们在哀嚎，也在忏悔。
　　恍惚间，这座城市变得鲜活起来，斑驳的墙壁突然鲜艳起来，甚至渗出了浓腥的血液，崩塌的宫殿和祭坛竟然转眼间就恢复原貌，燃烧着无尽的烈火。那些跪拜的石像纷纷脱落，竟是显露出焦黑的皮肤，在火焰里痛苦翻滚。
　　最后是那座青铜柱，它是如此的伟岸壮观，像是要通往天穹之上。
　　一如神话中的巴别塔！
　　暴风雨里扑面而来千万年前的味道。
　　顾见临被突如其来的幻觉压迫到无法喘息，一步步地倒退。
　　直到他撞入了一个温暖又柔软的怀抱里。
　　然而月姬的娇躯也微微颤抖，陷入了巨大的惊恐里。
　　“没关系。”
　　她轻声说道：“因为我也看到了。”
　　顾见临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这座罪之城本身就有问题。
　　因为当他们踏入罪之城以后，这座城市就开始回溯千万年前的事情。
　　不，或许并不只是千万年前。
　　这应该是久远到，可以追溯至地外古神族文明的历史。
　　那位黑色至尊的时代！
　　麒麟尊者建造这座城市是有特殊的原因的，并非是用来囚禁罪犯的监狱，也不是要来震慑犯下大罪的子民，而是为了纪念某件事。
　　这件事具体是什么，暂时还无法考证。
　　或许正是因为这件事，最终酿成了这位黑色至尊的疯狂。
　　顾见临隐约感受到了。
　　那个男孩俯瞰的眼瞳里流露出刻骨铭心的仇恨和疯狂。
　　祂建造这座城市，似乎是要让自己记住这种仇恨，千万年来不曾忘却。
　　顾见临感觉到麒麟之楔愈发的炽热起来，甚至能够烫伤他的手掌！
　　就在这个时候，火焰里隐约走出了无数的黑影。
　　祂们的眼瞳，猩红如血！
　　……
　　……
　　罪之城的深处，姜纯阳很想逃，却逃不掉。
　　他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二百年来从未有人让他如此狼狈过。
　　宽阔的神道尽头弥漫着浓郁的黑雾，雾气的深处隐约有恶鬼般龇牙咧嘴的怪脸浮现出来，发出野兽般嘶哑的怒吼声，鼓荡着狂暴的暗能量。
　　唰！
　　隐约有一道血色的虚影欺身而至，手起刀落把雾气斩碎。
　　“姜纯阳，丧家犬一样逃跑的感觉怎么样？”
　　云雀的嗓音在远处回荡来。
　　她本人未至，却不断有虚影跨越时空斩落刀锋。
　　血红的刀光像是闪电般撕裂雾气，迸发出凄厉的呼啸声。
　　“当年跟不周山合作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今天？”
　　这个少女撑着红色的雨伞走在茫茫的细雨里，她当然也感受到了来自这座城市的异变，四周的景象如同水中倒影般扭曲出来，烈焰从地上燃起，火光通明。
　　火焰里还有翻滚的黑影在哀嚎，像是在承受着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
　　这一幕让她微微蹙眉，以她的位阶能够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笼罩着那位黑色至尊的精神领域。
　　逆转生死的力量！
　　姜纯阳拄着拐杖像是一条老狗般逃窜在雨幕里，看到这一幕以后纵声狂笑，大笑道：“哈哈哈！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的一样！神墟开启了，生死在这里得到了逆转。这是那位黑色至尊留下的巨大的宝藏，就在那座金字塔的尽头！”
　　“永生，我的永生！”
　　雨幕的尽头，一座倒悬的金字塔屹立在古老巍峨的城市里。
　　雨水迸溅在地砖上，像是奏响了一首哀乐。
　　无始无终。
　　云雀那双妖异的血色眸子里闪过浓郁的兴趣，因为姜家的老鬼看起来疯癫，但他的判断是没错的，因为这座死寂的城市正在复苏。
　　还原到千万年前的样子。
　　甚至连那些早在千年前死去的罪民们，都在复苏。
　　这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
　　甚至连神秘学都说不清楚原理。
　　恰恰就是那位黑色至尊的手笔。
　　“麒麟尊者建造这座城市，是想要复活什么人么？”云雀望向这座神墟的最深处，她的未来视隐约能看到磅礴的生命力汇聚在这里，那是献祭了无数古神族而凝聚成的生命精华，冥冥之中还听到了无数麒麟的嘶吼声。
　　很多人都想不通，古神界的开荒明明已经到了第二层，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麒麟氏族的出现，甚至连祂们留下的遗迹都很少看到。
　　至此答案已经不言而明。
　　因为几乎所有的麒麟氏族，都已经被杀了。
　　那位黑色的至尊，亲手杀了祂们。
　　早在远古时代，麒麟尊者就跟自己的氏族并不和睦，很多历史上的证据都表明，这位神明很喜欢戏弄自己的子民，甚至热衷于欣赏祂们绝望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位黑色至尊的疯狂。
　　让祂那么的怒。
　　那么的恨。
　　以至于要把自己的子民屠戮殆尽，作为祭品献祭。
　　这座神墟最早应该出现在宇宙深处的古神族遗迹里，那是麒麟的母星。
　　古神界里的这座神墟，就是麒麟尊者用无上的手段将其复刻下来的产物！
　　轰隆一声巨响！
　　那座倒悬的金字塔轰然震动起来，金色的火焰从塔身的缝隙里流淌出来，四分五裂的光芒照射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恍惚间能看到一尊黑色的虚影悬浮大雨里，祂的阴影是如此的磅礴，几乎遮蔽了整个世界！
　　黑影里，一双酷烈的金色眼瞳，狰狞残忍！
　　姜纯阳不顾一切地穿梭在城市里，直奔那座倒悬的金字塔。
　　然而他的躯体肉眼可见的枯萎，如果说原来他就像是一个重病垂危的病人，如今却像是一具风化了数百年的干尸，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他的生机在疯狂的流逝。
　　哪怕他无时无刻不在用神祭之火吞噬生命力，也无济于事。
　　因为这是麒麟尊者的精神领域，他的生命力被强制剥夺！
　　火焰里扑出无数的焦黑尸体，祂们如死而复生的吸血鬼，渴望着血肉！
　　“哼。”
　　云雀甚至都闷哼一声，感受到体内生命力的流逝，当然以她的位格不至于变得像干尸那么丑陋，但也因此变得虚弱了许多。
　　她绝美的容颜变得苍白如纸，像是一朵没有生气的纸花。
　　这个时候，火焰里扑出了恶鬼般的焦黑尸体，死死抓向她的脖颈。
　　咔嚓！
　　云雀毫不犹豫地挥刀，九阴颤鸣着斩出血红色的刀弧，骤然将他们腰斩！
　　这个瞬间里，她的美眸骤然收缩。
　　因为她一刀斩落，并没有听到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反而是觉得她的刀像是划过了空气，并没有造成尸体的伤害。
　　那些焦尸们果然毫发无伤，就像是不存在的幻影般扑面而来。
　　云雀蹙眉闪躲，故意留下了一丝破绽。
　　咔嚓一声。
　　一具焦尸的利爪划破了她的裙裾，险些刺伤她娇嫩的肌肤。
　　这一刻，云雀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这些焦尸竟然能够影响到她。
　　而她的斩击，却无法影响这些焦尸。
　　她毫不犹豫地开启未来视，看到的却是自己被群尸包围吞噬的画面！
　　“见鬼，那家伙怎么还不来？”
　　云雀环顾四周，四面八方尽是火焰里走出来的焦尸，她的黑裙在风里飘摇，衬托出窈窕纤细的娇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迷茫。
　　因为那位黑色至尊留下来的领域的确是太过诡异。
　　而她本人呢又过于稚嫩。
　　从某种意义上，云雀跟那个大男孩是一样的情况。
　　区别在于，云雀是九十九级，麒麟可能只有二十级。
　　而真正的至尊级，是一串未知数字。
　　这也是她很少嘲笑他不懂运用至尊之力的原因呢。
　　因为大家都半斤八两，大哥不笑二哥。
　　这也是她为什么想要寻求那个男孩的帮助的原因。
　　解铃还须系铃人。
　　顾见临继承麒麟位格的人，他才是破解这座城市的关键。
　　云雀随手甩掉雨伞，双手不断结印，时空隐约颤动起来，时间寂静如死。
　　隐约的寂静界域从她的掌心凝聚，即将蔓延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云雀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人抓住了。
　　那是浑身焦黑的尸体，被烧焦的脸上浮现出狰狞诡异的笑容，她的手腕被握紧的一瞬间，灵性和生机便一同如洪流般流逝殆尽。
　　那具尸体的眼瞳里，倒映着一尊暴怒的黑色麒麟！
　　云雀隐约明白了，那位黑色的至尊就是要把踏入这里的生灵屠杀殆尽！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背后响起了熟悉又冷漠的声音。
　　“侧身。”
　　云雀并没有急得挣脱焦尸的手，而是果断偏头侧身。
　　修长有力的手穿过她墨染般的长发，在空中微微一抓。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
　　伴随着剑光的一闪而逝，那具焦尸的头颅被当场砍断！
　　顾见临气喘吁吁地站在背后，握在手里的赫然就是断裂的麒麟之楔！
　　他的影子终于赶到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至尊的起源！
　　顾见临沉声说道：“后退！”
　　倘若是别人用这种语气说话，云雀反手就一刀给他杀了。
　　然而这里是那位黑色至尊的罪之城，眼前的焦尸们又太过古怪，考虑到这些因素她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如风中落花般轻盈地坠进他的怀里。
　　烈焰里的焦尸们咆哮着扑击过来，他们开裂的面容就像是史前巨兽一般狰狞可怖，甚至展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畸变状态，有的像是凶暴如狮虎，还有些像深海里的章鱼，或者是螳螂和甲虫般畸形的生物！
　　顾见临抱着怀里的女人后退，麒麟之楔轻而易举撕裂了时空，只见一线寒芒稍纵即逝，猛扑过来的敌人们在半空中被腰斩，重重地跌落在地。
　　咔嚓！
　　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寒光闪烁，时空被强行撕裂，最终坍塌下去。
　　包括那些焦尸都被一起被席卷进去，碎成了无数的尸块。
　　麒麟之楔就像是绝世的利刃，无坚不摧！
　　“我的次元斩不能影响到这些怪物，而你的可以？”
　　云雀狐疑地抬眼看他，转眼间却又想明白了关键：“麒麟之楔？”
　　顾见临手中的那柄十字权杖般的断剑她很陌生。
　　但是这柄断剑所流露出来的气息，却让她感受到似曾相识。
　　楔。
　　古神之楔。
　　“来的路上也遭遇了这些东西，一开始因为无法影响到这些怪东西，所以也陷入了苦战。好在麒麟之楔可以破解，我就让影子先过来支援你了。我的本体已经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顾见临盯着散落在地上的尸块，眼神警惕。
　　云雀沉默片刻：“嗯，你还想抱到什么时候？”
　　顾见临这才触电般的收回手，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她腰间的柔软触感。
　　“抱歉。”
　　他下意识说道。
　　云雀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在享受你小女友的照顾，来不了呢。”
　　顾见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只是死死盯着那些散落的尸块。
　　云雀也只是阴阳一下，并没有埋怨他的意思，她知道他的本体正在承受着粉身碎骨般的剧痛，这个情况还能操控分身来帮她，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反正换做是她，她做不到。
　　“这里应该是麒麟尊者留下的领域，生死的领域。在这里，只有麒麟尊者允许的生命才能活下来。当然，祂不允许死的，也不会死。虽然在我们的理解里，这些怪物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云雀感受着笼罩在这座城市里的精神领域，仿佛能够看到无数条诡异的血色线条弥漫，那是无数道交错在一起的生命线。
　　“你在看什么？”
　　她忽然问道。
　　顾见临凝视着这些焦尸，低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麒麟尊者建造的城市，而且根据母星上的旧址建造出来的，一切都还原了远古时代的风貌，包括这些跪拜的子民们。但你发现没有，这些怪物并不是古神族。”
　　云雀吃了一惊，蹲到他的身边喃喃说道：“更像是堕落者？”
　　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些怪物之前展现出的畸变，赫然跟堕落者一模一样。
　　这分明是人类才会出现的变异体征。
　　古神族都是尊贵的神话生物，祂们的姿态都被称之为进化。
　　而不是畸变。
　　这个其实很好区分，只要看灵性的稳定程度就可以了。
　　从外观上也可以判断出来。
　　高贵的古神族的外部特征往往都是美的，有一种原始的生物之美。
　　而畸变的，自然就是丑的。
　　比如当时掘墓者组织的成员们，畸变以后跟虫子一样。
　　“这不可能是地球人，到了我这个位阶已经对时空格外的敏感，这些焦尸至少已经存在了千万年以上，甚至是上亿年的时间。但它们的确又不是古神族，那些失踪的麒麟氏族都被镇压在神墟里，不是这些低等的生物。”云雀蹙眉说道。
　　“我的侧写也差不多，总之不可能是地球人。”
　　顾见临摇头说道：“然而这里就是一个古怪的悖论，这些怪物既不是地球人，又不是古神族，那么又会是什么人？等等！”
　　这个时候，云雀也抬起美眸望向他。
　　他们对视的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凉透了。
　　因为他们意识到一件事。
　　倘若这座罪之城，复刻的是远古时代麒麟尊者母星的一座城市。
　　那么也就是说，这是最后一位至尊的时代。
　　也是古神族最早起的文明发源时期。
　　众所周知，古神族的文明也是需要发展的，他们的种族也要进化。
　　既然如此，古神族文明的初期又是一种怎样的形态呢。
　　“人类的姿态，是根据古神族的精神基因发展而来的。”
　　“并不是古神族模仿了人类，而是人类一直在模仿古神族进化。”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们就是古神族？”
　　“最早期的古神族？”
　　仿佛晴天霹雳。
　　顾见临被自己的这个猜测震惊了，因为这些所谓的罪民，很有可能就是最早期的古神族，祂们并没有进化完全，因此呈现出了畸变的状态。
　　“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这些焦尸的畸变程度也不一样。”
　　云雀蹲在他旁边，下意识双手托着腮，红色的指甲衬托出她的脸颊格外雪白娇嫩：“有的已经摆脱了虫类畸变，已经演化出了兽类的状态。”
　　顾见临颔首表示赞同，他们无意间发现了巨大的秘密。
　　这座罪之城剧烈地动荡起来，触目所及之处都是燃烧的大火，远处的祭坛上是高悬的十字架，上面也捆绑着一具具焦尸，仿佛耶稣受难般的姿势。
　　从这座城市里能够看出太多文明的痕迹了。
　　倘若追溯世界各地的文明，总能找到古神族的影子。
　　祭坛的最中央跪坐着一具尸体，他的手里握着刻刀，在石碑上篆刻碑文。
　　看样子祂生前还是在歌颂神明的伟大，可惜一场猝不及防的天火杀死了祂。
　　转瞬间就把祂给化成了焦炭。
　　炽热的焚风呼啸而来，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顾见临拎着麒麟之楔，走到祭坛的最中央，凝视着那座巨大的石碑：“如果这里真的是古神族最早期的文明形态，那么有些奇怪的地方就能解释得通了。比如这座城市，明显是给人居住的，不符合古神族巨大又原始的躯体。”
　　他凝视着石碑上碑文：“如果不是知道这里复刻了麒麟尊者的母星，我甚至会认为这是早期人类遗址。云雀……你能解读么？”
　　云雀嗯了一声，她虽然已经失忆，但还保留着一些古老的知识，毕竟她曾经生活在不周山，要说不认识古神族的文字那就说不过去了。
　　然而当她试图解读碑文的时候，依旧有些晦涩：“奇怪，这些并不完全是古神族的文字。不对，倒不如说，这些文字比古神族的文字还要原始！”
　　顾见临眼瞳微缩，这恰恰证明了他的猜测。
　　就像是人类最早期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大多篆刻在木板和石板上。
　　生物会进化，文字也会在演变。
　　相对于地球上的文明而言，目前只有我国是唯一没有传承断层的国家，只要你不是个文盲，把你扔到两千年前，你依旧能识别相当一部分文字，顶多你不知道怎么断句。要是换做其他国家，可能就有点悬了。
　　云雀目前也是这种情况，她努力解读着碑文，低声说道：“烛照当空，幽荧隐夜，位虽不见王影，其血流于根岩，万物复苏。”
　　顾见临一愣。
　　“第一句话是说，烛照的光辉照亮天空，夜晚的时候才能看到幽荧的光芒，伟大的至尊却迟迟没有诞生，祂的血却已经流淌于地底深处，创造了祂的子民。这里对应的，应该就是麒麟尊者诞生的……”云雀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瞳里血色愈发的浓郁起来。
　　“这些子民的出生，甚至要早于那位黑色的至尊！”
　　顾见临忽然想到一件事，头皮都为之发麻，微微颤栗：“总会长跟我说过，麒麟尊者本不该诞生的至尊！祂的存在，是一个悖论！”
　　云雀喃喃说道：“的确是悖论，因为其他的古之至尊，必然是要早于自己的子民之前诞生。就像是父亲不可能比自己的儿子年龄小，除非不是亲生的。其实这段碑文想表达的是，麒麟尊者的子民诞生了，因为祂的血已经流淌了出来。这就意味着，至尊其实已经被孕育出来，但没有真正的降临。”
　　这的确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情况。
　　按理来说，古之至尊应该先从祂的母星里孕育出来，然后用骨血创造子民。
　　到了麒麟尊者这里，似乎出现了某种问题。
　　最终导致麒麟尊者尚未孕育完成，祂的骨和血就已经流淌了出来！
　　“尘土之国，伪皇迟暮，皇子归来，妖星隐现，灾祸将至……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因为神迟迟没有诞生，这颗星球上的人们自行建立了王国，伪皇就是他们拥立的统治者，代行神的权力。伪皇迟暮，他的皇子从远方过来。子民们根据神明的旨意建造了一座神墟，那是一座倒悬的金字塔，他们要用皇子的登基作为一场盛大仪式，以这位皇子为祭品，为神明塑形！”
　　云雀顿了顿：“只是他们通过占星术看到了不详之兆，巨大的灾祸要降临这个国度，恰恰就是因为那位皇子的归来。妖星，在古神族的文明里代指女性。”
　　“那位皇子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顾见临敏锐地察觉到了关键词。
　　“是的，一个女人。”
　　云雀望向第三段文字：“妖星惑众，称神明已死，祖星寂灭……这段话是说，那个女人声称神明已经死了，永远也不会复苏，祖星也即将毁灭。这个国家的人们认为祂是妖女，因此把她当成女巫，要把她吊死在十字架上。而那位皇子深爱着这个女人，放弃了王位的继承权，他阻止了火刑，带走了那个女孩。”
　　她低声解读着碑文，轻声说道：“最后皇子和他的皇妃背离了宿命，如愿以偿地逃向远方，这个行为最终触怒了神明。神明愤怒的复生，但祂却失去了最完美的躯壳，于是一场审判的天火落下，剥夺了这个星球全部的生命。”
　　顾见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塑性？”
　　他轻声说道：“古之至尊需要祭品才能真正的降临？”
　　“如果我没猜错，麒麟尊者在孵化的过程里出现了某些问题，因此祂诞生的过程区别于祂的同类。其他的古之至尊或许是不需要的，但你别忘了这个星球上的一切生灵都是祂创造的，其中很有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准备一个容器。”
　　云雀忽然重复了一遍：“容器。”
　　顾见临看到她望向自己，也愣住了。
　　对啊，他们一直以为，古之至尊是不需要容器的。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们两个又是什么？
　　顾见临承载的是麒麟尊者的力量。
　　云雀承载的是烛龙尊者的力量。
　　他们两个，恰恰就是所谓的容器！
　　“之所以说麒麟尊者本不该诞生，那是因为祂在孵化的过程里出了问题，至于始作俑者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穷奇尊者。作为第五位至尊，起源于第三之力，祂亲自阻断了至尊们的孵化，试图把古之至尊的历史在他这里终结。”
　　顾见临轻声说道：“然而没想到的是，麒麟尊者还是成功孵化了，祂用了某种方法让自己强行降临，但却因为丢失了容器而陷入了暴怒。因此祂疯狂地报复这个世界，甚至找到了自己其他四位至尊，一起抵达了地球。”
　　“目的就是为了寻找穷奇尊者。”
　　他低声分析道：“祂们在这里找到了生命，找到了生命进化的痕迹，甚至发现了古神族的至高生物，烛照神树！正因如此，五位至尊们笃定祂们要找的那个存在就藏在地球，长达数万年的博弈开始了。”
　　云雀听着他的复盘，愈发接近了事情的真相，然后她望向最后一段碑文，解读道：“麒麟尊者亲自封印了能够逆转生死的神墟，这本是不世出的奇迹，死去的灵魂会在这里复苏，枯萎的肉身会在这里重塑。”
　　她一字一顿：“被命运选中之人，经过生和死的轮转，就抵达永恒的彼岸！烛照和幽荧在此融合，方可挣脱宿命的枷锁，成就无上之力！”
　　恰恰这个时候，罪之城的上空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


###第四百二十三章 援军！
　　那是一架军用直升机，姜厌虚坐在机场里，俯瞰着燃烧的城市，低声感慨道：“真是惊人啊，没想到这座死去了无尽岁月的城市，竟然还是会复苏，重现出麒麟祖星的辉煌。不知道这座城市里到底藏着怎样的奥秘。”
　　他戴上了属于自己的鬼脸面具，在黄昏组织里他的排名是第三。
　　代号为凶鬼。
　　“前提是我们得有命来支撑我们的好奇心。”
　　姜明砚也戴上面具，低声说道：“如果真的是总会长，我们都会死在这。”
　　姜厌虚沉默片刻，冷笑一声：“装神弄鬼而已，倘若那位真的还活着，父亲恐怕早就已经被碎尸万段了，我们也无法踏入这片领域。”
　　“不信你感受一下。”
　　他拎起手里的巨斧，淡淡说道：“这里的天人界域已经很薄弱了。”
　　姜明砚利用鹰眼环顾这座城市，在雪亮的探照灯下找到了战斗过的痕迹：“这是父亲大人用暗能量的留下的痕迹，还有相当凌厉的刀痕。你说的对，如果真的是那位出手，不应该是刀痕才对，这座城市都会被摧毁。”
　　圣域级的霸王堪称侦查大师，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顾见临纯粹是靠着肉眼可见的线索进行复盘。
　　但微观层面的东西很难捕捉到。
　　除非他随身带着一个显微镜。
　　作为姜纯阳最得意的一对儿女，最重要的支援工作当然要交给他们。
　　虽然这不意味着姜纯阳就会相信自己的血脉后代。
　　但除了他们，别人更不值得信任。
　　姜明砚仅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看出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淡淡说道：“对方应该还没有走远，他们受到了不知名的阻击。”
　　她俯瞰着这座古城，视线沿着燃烧的道路移动，锁定了一处雄伟的祭坛。
　　“找到了！”
　　她架起反器材狙击枪，扣动扳机！
　　砰！
　　一枚虚狗炮凭空凝聚出来，赤红的焰火如咆哮的巨兽般坠落！
　　姜厌虚冷笑一声，提着巨斧从机舱里一跃而下，恐怖的气劲轰然鼓动！
　　……
　　……
　　云雀赫然转身，雪亮的灯光被赤红色的焰火给撕裂了，扑面而来的光焰映衬着她绝美的容颜，她冷冷地抬起了素白的右手，虚空里凝聚出虚无透明的镜子。
　　这面镜子倒映出巨大的虚狗炮，凭空具现出了一模一样的招式！
　　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爆炸的余波把她给掀翻出去。
　　顾见临眼疾手快抱住她，他们两个人像是炮弹一样被轰飞出去，之前那所在的遗迹顷刻间便被爆炸的冲击力摧毁，好在石碑上的碑文遗迹解读完了。
　　他们知道了那个古老的秘密。
　　也知道自己必须去阻止姜家的老鬼。
　　无论是为了别人。
　　还是为了自己。
　　“顾见临！”
　　云雀在风里大喊。
　　因为他看到了火焰里冲出来的魁梧黑影，还有斧钺撕裂空气的声音。
　　姜厌虚像是神话里的巨人，金属的巨斧鼓荡着汹涌的气，沿途所经之处大地都被割裂，像是被巨犁狠狠地翻了一遍，碎石破空而起，悬浮在半空中。
　　顾见临的呼吸骤然变奏，自由之境！
　　挡！
　　他的抬起的麒麟之楔，硬生生架住了坠落的巨斧。
　　斧刃上释放出的气早已在自由之境的领域下消弭无踪。
　　这就是自由之境的霸道之处，不管对方是什么位阶，都可以挡住一次攻击。
　　可惜也只有一次。
　　砰！
　　云雀的脑袋被一发子弹轰然贯穿，炸成了一朵血花。
　　顾见临身上也被鲜血渐染，但他却根本不管不顾，眼瞳里只有那个狞笑着的魁梧老人，还有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巨斧，一步步后退，服下一瓶蔚蓝之血。
　　“云雀！”
　　姜厌虚嘶哑笑道：“你居然在这里！”
　　他们当然也知道萨多镇边境的情报。
　　天谴陨石锁定的区域，曾经有一尊血色的龙横空而过。
　　这尊古龙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本以为她会藏到天涯海角，这辈子都很难再找到相关的踪迹。
　　没想到惊喜就在眼前。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见临双手骤然合十，时空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伴随着灰暗的领域轰然扩张，静谧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喧嚣，唯有破碎的时空之隙闪烁。
　　远处，姜明砚已经架着狙击枪，扣动了扳机！
　　第二颗子弹凭空而至，枪声的轰鸣还被远远甩在后方。
　　伴随着时空的错位，云雀却诡异地现身，一刀切断了子弹！
　　烛龙禁咒！
　　“司行夜？死！”
　　姜厌虚自然知道大小姐没那么容易死，因此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眼前的少年，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势，争取能够把他立刻秒杀！
　　至于时空冻结的矩阵，根本就困不住他。
　　他轰然爆发灵性，时空领域无声的崩溃瓦解。
　　正当他要落下巨斧的时候，却愣住了。
　　因为顾见临冷冷地看着他，瞬身闪烁到了后方的百米外。
　　姜厌虚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行动变得迟缓了许多，奋力劈下的巨斧砸碎了地面，仿佛整条长街都轰然颤动一下，一道巨大的沟壑纵向开裂。
　　“不可能！”
　　他失声说道。
　　顾见临以手撑地卸去身上的惯性，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瞳里弥漫着隐约的血色，这是独属于他的时空冻结，区别于其他的斩鬼途径。
　　或许只有云雀跟他有一样的能力。
　　通常的情况下，时空冻结的领域只要被强于自己的人用灵性撑开，那么就彻底失去了作用，这也是斩鬼途径最大的弱点之一。
　　顾见临的时空冻结不同，哪怕领域被人破坏，依旧能够造成迟缓效果！
　　姜厌虚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对手，因此毫不犹豫地施展了进化姿态，他的头顶生出狰狞的魔角，暗红色的面纹火焰般升腾，眼瞳沦为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包括背后竟然生长出了八条狰狞虬结的手臂。
　　那尊巨斧也在咆哮，像是被血肉给同化一般疯狂增殖，暴涨了十倍！
　　这是古武途径。
　　圣域级古武的力量！
　　磅礴的气劲汹涌而来，顾见临的额发几乎被要被锐利的风割断！
　　他的眼瞳一片惊悸，显然是被如此强大的威势给压迫到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对手。
　　哪怕位阶在圣域级，也足以轻松毁灭他。
　　不，或许不止如此。
　　姜厌虚纵声咆哮，用自己的一双手握在一起：“原始回归！”
　　他怒吼道：“——至暴忿怒明王！”
　　虚空像是镜面般被轰然撞碎，一只狮虎般的漆黑怪物咆哮着冲撞而来，血盆大口里喷吐出灼热的气浪，磅礴的气粉碎了周遭的建筑。
　　这是原始回归最低程度的解放姿态。
　　当然也是最迅速的，不需要时间来凝聚的。
　　与此同时，姜明砚也抬起双手捏出一个古怪的手印：“原始回归！”
　　她顿了顿：“——诸厌暴怒明尊！”
　　伴随着轰然的巨响，时空被一条黑色的巨蛇所贯穿，它就如同尘世的巨蟒般横扫一切，体表的鳞片喷薄出炽热的气浪，像是一颗烧红的炸弹！
　　在幽荧律法的进化链里，每一位升华者的原始回归都是根据自己的本相具现出来的，那是最真实的灵魂写照，也是代表内心精神的终极结晶。
　　当然也是最接近古神族的姿态。
　　他们会以原始姿态的强弱来命名。
　　通常而言，都是名字越短的越强大。
　　一些相对较弱的进化者，他们念诵原始回归的真名长到离谱。
　　这对姜家兄妹的原始回归已经算是相当高阶的姿态了，就如同神话里真正的怪物打破了次元壁，以最暴虐的姿态降临这个世界，宣泄怒火。
　　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攻击，云雀闪烁到少年的身边，抬起双手。
　　顾见临也抬起自己的双手，啪的一声。
　　“原始回归。”
　　他眼瞳里的血色疯狂闪烁，磅礴的古神之息凝聚出来。
　　云雀双手合十，眼神里一片漠然，只见她说道：“——烛龙本相！”
　　这座燃烧的城市像是镜中倒影般骤然破裂出无数的碎片，坍塌的时空乱流里亮起猩红的血光，一尊血色的古龙如逆袭的陨石般轰然坠落。
　　龙吟声贯穿天地！
　　砰的一声，至暴忿怒明王被一道血光撕裂，这尊宛若狮虎般的狰狞怪物被当即轰成碎渣，因为祂所在的时空都应声破碎了，祂自己自然也没有幸存的道理。
　　伴随着血肉被撕裂的声响，姜厌虚呆滞在原地，他的左半边身体骤然爆开一团血雾，他错愕的面容凝固在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因为大小姐目前的状态很差。
　　那尊血色的古龙一击过后就已经消散。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第二尊血色古龙的狂袭而来，一击粉碎了他的半身！
　　“想不到？”
　　云雀眼神里流露出隐约的戏谑，她的一头墨染的长发飘摇，绝美的容颜是如此的苍白，额头上却沾染了一滴鲜血，让她美得煞人。
　　顾见临还保持着那个古老的手印，眼瞳里咆哮的古龙。
　　自从篡夺了圣骸，他就拥有了原始回归的力量。
　　麒麟和烛龙两种原始的姿态，他都能掌握。
　　倘若麒麟本相所代表的是浓郁的生死之力。
　　那么烛龙本相的能力就是最纯粹的时空之力的浓缩。
　　姜厌虚瞪大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两尊一模一样的烛龙本相，方才如出同源的气息欺骗了他，让他以为只有一个人施展了原始回归。
　　他甚至以为那个少年摆出那个手印是为了唬他。
　　不到六阶，哪里来的原始回归！
　　这完全不合理！
　　盛怒之下，他的身体涌出血色的蒸汽，消失的半身重新增殖血肉。
　　这是圣域级古武的能力，很难被一击杀死。
　　这个时候，巨蟒的咆哮声呼啸而来，沿途所经之处伴随着恐怖的爆炸！
　　“走！”
　　云雀骤然闪烁，随手斩开一道时空通道，钻了进去。
　　顾见临纵身后退，背对着那条尘世巨蟒跳进了黑洞里！
　　轰的一声，他们所在的长街被炸成了碎片。
　　那条尘世巨蟒无声地咆哮，吐出了灼热的气焰。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姜厌虚愤怒地用巨斧砸着地面，咆哮道：“司家的臭小子，怎么会跟大小姐在一起？他区区五阶的位阶，怎么可能施展原始回归？”
　　他愤怒至极，如果不是那个小子屡屡打破常规，他早就将其碎尸万段了！
　　姜明砚在半跪在直升机上，反器材狙击枪还在冒着浓烟，她望向消弭无踪的黑洞，唇边线条冷硬：“暂且不管他们有多古怪，先支援父亲大人再说。”
　　姜厌虚沉默了一秒，嘶哑说道：“放心，他们跑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磅礴的气劲在体内几乎炸裂，他的双腿骤然发力，像是即将喷薄而出的炸弹，破碎的长街再次被震成一片齑粉。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胸前骤然炸开一朵血花。
　　反器材狙击步枪的威力虽然大，但古武途径的身体更加坚硬。
　　哪怕在霸王的霸气加持下，也只是在胸前开了一个血洞。
　　当然，这是加持了灭亡之矢效果的箭矢。
　　姜厌虚的身体正在腐败，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滚荡的枪声席卷而来。
　　“姜……明砚？”
　　他嘶哑说道：“你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杀我？”
　　姜明砚望着瞄准镜里的兄长，冷声说道：“你不一直想除掉我么？”
　　姜厌虚难以置信说道：“你对我动手，父亲大人绝对不会……”
　　这种伤势虽然不致死，但的确是重创了他。
　　他怎么也想不到。
　　这个叛逆的妹妹，会在父亲大人的眼皮底下造反。
　　如果父亲大人恢复巅峰，她必死无疑！
　　“放心，父亲大人今天也会死。”
　　姜明砚平静说道：“你或许不理解，但我是为了我的两个女儿。”
　　……
　　……
　　罪之城的中央大道上，顾见临被搀扶着往前走，看到了盘踞半空的直升机。
　　月姬抬起头，越来越多的直升机像是鹰隼般汇聚而来。
　　就像是嗅到了尸体的秃鹫，那种恶意极度的明显。
　　最终幽荧集团的援军还是来了，不仅仅是分身那边出了问题。
　　甚至本体都被包围。
　　生命感知里传来一道道森然又强大的韵律，毫无疑问都是精锐。
　　倘若是之前，顾见临还可以原始回归，杀个天翻地覆。
　　可如今他的状态很虚弱，已经接近强弩之末。
　　没有了一战之力。
　　顾见临咳出一口鲜血，试图召回麒麟之楔，跟他们决一死战。
　　“没事，交给我。”
　　月姬面无表情说道：“我不会放弃你的。”
　　她死了，最多本体受点伤。
　　顾见临的本体可就在这里，如果真的出事可就彻底玩完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些直升机轰然爆炸开来，就像是烟花般绚烂。
　　燃烧的残骸像是灼热的火雨般坠落，浓烟里缓缓降落下一个高挑的身影。
　　“家里有两个太能闹腾的孩子，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人调侃道：“关键时刻，还是要姐姐动手。”
　　顾见临愣住了。
　　月姬也微微一怔，旋即释然。
　　弥漫的浓烟里，苏有夏穿着棕色的迷彩装，分明是军装却衬托出她高挑曼妙的好身材，她的唇边泛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说道：“重新认识一下。”
　　她顿了顿：“影子部门，壹号。”


###第四百二十四章 赤之王，复活！
　　伴随着黑洞的蔓延，云雀从半空中坠落而下，重重地摔在宽阔的神道上。
　　顾见临也从黑洞里跌落下来，好在这是麒麟禁咒制造的分身，只要本体没有失去意识就不会影响战斗状态，他坠落下来的时候一个翻身卸去惯性，本能地环顾四周，只见四面八方燃烧着火，倒塌的宫殿里逃窜出燃烧的黑影。
　　这座城市越来越鲜活了，他甚至能够听到火焰里的哀嚎声。
　　祂们诉说着古老的语言，像是在求救。
　　好像是一瞬间回到了无尽遥远的岁月，那场恐怖的浩劫。
　　“云……”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身边的女人竟然还没有起来。
　　顾见临急忙凑过去扶起她，却发现她已经昏迷了过去，那件小黑裙的肩带滑落，露出雪白圆润的香肩，大片细若凝滞的肌肤遍布诡异的血管。
　　好像她的身体即将碎裂了一样。
　　顾见临一直不知道她的伤势有多么严重，为什么非要来到这座号称能够逆转生死的神墟，原来她一直都在强弩之末撑着。
　　他是斩鬼途径，没有办法聆听生命韵律，但她的心跳和呼吸已经微弱到无法听闻，是个人都看出她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随时都会死去。
　　顾见临眼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从麒麟之楔里取出一瓶生命药液喂给她，好在这东西虽然治标不治本，但也聊胜于无。
　　万幸的是，云雀被喂了一瓶生命药液以后真的有苏醒的迹象，纤长蜷曲的睫毛颤抖着抬起来，一双妖异的血色眸子里仿佛有猩红的曼陀罗盛开。
　　“你到底受了什么伤？”
　　顾见临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来，严肃说道：“刚才的战斗强度远远没有那么高，但我感觉你已经快要死了。”
　　云雀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拉上自己的肩带：“当初在永生之海，夔的身体里藏着某个家伙，想要抹杀我们两个。如果不是我反应快，带着你一起逃走的话，恐怕我们两个当场就死了。那家伙强的不像话，而且藏得很深。”
　　“我通过未来视，发现没有办法避开这个结果，所以带着你离开了。”
　　她停顿了一下：“我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我会在这座神墟里恢复巅峰，成为世界上最完美的生命。而你，就是帮我重回巅峰的那个工具人。”
　　顾见临沉默片刻：“因果嫁接也用不了吗？”
　　姜厌虚和姜明砚不知道还有多久会追上来。
　　前面还有一个姜纯阳，这家伙虽然承受着两种至高律法的冲突，但不知道还保存着多少战斗力，反正肯定不是他一个五阶能解决的。
　　云雀冷笑一声：“因果嫁接也是有极限的，你还有几个月就要成年了，马上就是个男人了，不要什么事情都依赖你的姐姐，自己想办法解决。我受的伤很严重，如果真要拼一把，到时候你可就得跟我一起殉情在这里了。”
　　她想了想，话锋一转：“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出手，我和你在关键时刻合击，大概有一线机会能够杀死那个老家伙。你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她的眼瞳里也弥漫着刻骨铭心的杀意。
　　毕竟不周山的帮手恰恰就是姜家，杀掉这群人也能宣泄她心头之恨。
　　顾见临嗯了一声，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忽然间，他的麒麟之楔颤动起来，灼热得甚至烫手。
　　宽阔的神道尽头，那座倒悬的金字塔释放出金光，明亮得就像是日出一般，无尽的光明里有一个佝偻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往前走。
　　他沐浴着圣光，身体竟然在逐渐年轻！
　　转眼间就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变成了沧桑的中年男人。
　　不止如此，哪怕恢复到了中年时期，这种逆生长依旧没有停止过。
　　甚至有重回年轻时代的迹象！
　　他疯癫的大笑，最后爬着走向神墟的阶梯，两侧是通天的青铜柱，柱面上刻印着古老的咒文，依次亮起灼热的光，像是世界末日又仿佛创始之初。
　　顾见临眼瞳骤然收缩，这是逆转生死的精神领域！
　　云雀也能够感受到磅礴的生机涌入体内，她本来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此刻却像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少了一分成熟和妩媚，多了一丝青色和甜美。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的身材都缩水了一瞬间，这种巨大的惊喜让她抬起美眸，喃喃说道：“原来如此，神墟里的生命能量溢出了，在生死的权柄里甚至能够造成一种时光逆流般的奇迹，你也变得年轻了！”
　　顾见临本来就是个大男孩的脸，只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变得更加的成熟冷酷，本来他很满意这种变化，起码别人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
　　现在倒好，全回去了。
　　火焰里有燃烧的黑影冲出来，诉说着古老晦涩的预言：“神啊！救救我！我忏悔我的罪行，我愿意永生永世成为您的奴仆！请不要这样惩罚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承受如此酷刑！第三次！这竟然是第三次！我不想活过来！不！”
　　那是个披着粗布麻袍的男人，发了疯似地奔跑在神道上，坍塌成灰烬。
　　这些远古时代的人竟然真的被复活了，而且实实在在的具备了一次生命，那些人里有女人也有男人，更多的还是老弱妇孺。
　　顾见临愣住了。
　　因为他都听懂了那种古老的语言。
　　那个发疯的男人刚才说的明明是第三次！
　　为什么是第三次！
　　他的麒麟之楔嗡鸣作响，一道无形的领域撑开，笼罩了那些身影。
　　云雀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老人抱着他的孙女跪倒在自己的面前，大声说道：“神明啊！救救我的孩子！请你救救她！”
　　话还没说完，这个老人也被从体内燃起的火焰焚烧殆尽。
　　只留下一个小女孩眨动着眼眸，嚎啕大哭。
　　顾见临愣住了，因为刚刚那个老人无意间触碰到了他，他能够感受到身体上的温度，还有老人哀求的脸，眼神里的绝望和希冀。
　　这些人把他们当成神明，大概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认为是天外来客。
　　他刚想抱起那个小女孩，却被人一把夺走。
　　“很好，看来在麒麟之楔的领域内我也能触碰他们。”
　　云雀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这个孩子，右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那么……”
　　顾见临吃了一惊，只见虚空颤动着破碎，一条血色古龙驰骋而来，把这个女孩给吞噬进去，转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想了，这个女孩救不活的，神怒的火即将在她的身体里被点燃，她的生命不如在凋零之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反哺我。只要在这个精神领域内，不需要吞噬的权能也能篡夺他们的生命力。”
　　云雀眼眸里的血色愈发浓郁，嗓音空灵又遥远：“当然，你是具备吞噬权柄的人，你可以试试掠夺他们的生机，这样你或许会好受一些。”
　　顾见临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一幕，他知道自己的思想会被人指责为圣母，但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在任何情况下，对一个小女孩做这样的事情。
　　“他们都是活人。”
　　“他们早就死了！”
　　云雀冷冷地凝视着他：“麒麟尊者创造这个矩阵，本就是用来吞噬他们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尝试一下，看看你能不能轻而易举的收割他们。”
　　顾见临也不甘示弱地跟她对视。
　　当然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宫殿倒塌，燃烧的古人们前仆后继地赶往这座神墟，有的已经展现出畸变的状态，想要吞噬他们。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地往前走，麒麟之楔掀起凄冷的弧光切断时空，把这些试图吞噬他的生命拦腰斩断，葬送在坍塌的时空里。
　　云雀打了个响指，虚空里的血色古龙咆哮着出来，疯狂吞噬着这些生命。
　　“你觉得我不该杀死那个小女孩？”
　　她淡漠说道：“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弱肉强食，弱小的人本就是活不下去的，我只是给了她一种更痛快的死法。否则，她就会承受神明的惩罚！”
　　她的眼神里带着隐约的嘲讽和讥诮。
　　因为顾见临哪怕动手杀人，也绝不吞噬这些生命。
　　哪怕这样做能够让他的本体好受很多。
　　他们的状态逐渐恢复，如同鬼魅般向着神墟奔袭而去。
　　两侧的青铜柱轰然颤动。
　　左侧柱面上纹路仿佛日出大海，辉煌的神光照亮天地。
　　这代表着烛照！
　　右侧柱面上的纹路仿佛月隐云雾，幽暗的光芒交错如织。
　　这座倒悬的金字塔在颤动中光芒大作，古老的石门轰然升起，无数麒麟的雕塑仿佛咆哮起来，浓郁的生命力如海潮般汹涌而出！
　　姜纯阳纵声狂笑，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柄古朴的剑尖。
　　漆黑的光芒亮起，他狂笑着冲进了神墟的大门！
　　顾见临眼瞳骤然收缩，因为他的麒麟之楔有所感应，疯狂地颤动着。
　　那是麒麟之楔！
　　难怪，作为姜家的家主分明要进入神墟，却始终没有寻找楔的碎片。
　　原来麒麟之楔的一枚碎片就在他的手上。
　　或许还是最重要的那枚。
　　这应该是赤之王留下的遗产，用来留给自己的复活！
　　“阻止他。”
　　顾见临低声说道。
　　云雀望着这一幕，淡漠说道：“那得是你来阻止他！用麒麟之楔！”
　　他们对视一眼，一起闯进了无尽的光芒里。
　　……
　　……
　　姜纯阳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神墟内部。
　　这是倒悬的金字塔的内部空间，只见一尊黄金的古树在黑暗里流淌着浓郁的辉光，树下生长着黑色的花海，磅礴的生命力已经凝聚出了实质，宛若潮水般汹涌地奔腾着，仿佛代表着流动着大海，海面上漂浮着无尽的尸骸。
　　神墟里庞大到难以想象，哪怕是利用曲率移动，也要足足三次。
　　这个活了四百年前的老鬼纵声狂笑，抬起手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取出了一枚黑色的棺椁，棺材上遍布铁链和诡异的咒文，无风自动。
　　之前影子部门提出过一个计划，那就是提前毁灭赤之王的尸身。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姜纯阳也是半神，自然有自己的小世界。
　　“我亲爱的儿子，现在就要你帮我来试验一下，这不世的奇迹。”
　　姜纯阳把棺材竖着摆放在古树下，随手扯下了棺材上铁链和咒文。
　　他跪拜在地，高高地举起那枚麒麟之楔的碎片。
　　这枚碎片释放出黑色的光芒，无声地悬浮到了最高处，微微颤动。
　　生和死的矩阵彻底被启动。
　　冥冥之中，仿佛能够看到一位黑色的麒麟睁开了酷烈的黄金瞳。
　　轰隆！
　　这口棺椁的棺盖在颤动中碎裂，棺中站着一位俊秀的年轻人，像是在睡梦中安然沉睡，浑然不觉有金色的藤蔓触碰到了他，脚下盛开黑色的莲花。
　　那是赤之王！
　　死去了二百年的赤之王！
　　忽然间，生命之海疯狂的蒸发，沿着地面上亮起的金色纹路汇聚起来。
　　“真的，传说是真的！烛照代表生机，幽荧代表死意，二者合一为第三之力！以麒麟尊者的权柄驱动，能够逆转生死，创造不世奇迹！”
　　姜纯阳纵声大笑，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拉出来，自己趟进棺材里。
　　他距离自己的永生，只差最后一步。
　　……
　　……
　　暴雨里，军师合上了自己的日记。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总之那位黑色的至尊真的是两个种族里最伟大的天才，祂本来是不应该诞生的，却依靠着无穷尽的恨意降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祂本该是第一个完成进化的古神族，同时掌握两种至高律法。”
　　他顿了顿：“可惜最后祂还是失败了，祂的进化之路被打断，具体还经历了什么，连我也不知道。祂在自己的古神界里建造了那座神墟，就是为了让自己铭记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因为祂从诞生到降临，一切都是被人安排算计好的。”
　　槐荫嗯了一声：“因此祂才会陷入无止境的疯狂。”
　　军师笑道：“那座神墟真是无上的馈赠，如果没有它的话，很难推翻姜家老鬼的统治。当然，还是有不少人不满那个老头的，比如幽冥。那些人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神墟的位置，然后依靠麒麟之楔的权柄打开了生和死的矩阵。”
　　他收敛了笑容：“再然后……我就复活了。”
　　槐荫默默地看着他，眼神无悲无喜。
　　……
　　……
　　姜纯阳踏入棺材里的一瞬间，却愣住了。
　　因为有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赤之王露出了一抹微笑，轻声说道：“又见面了，我亲爱的父亲。”
　　他的笑容亲切，一如当年。
　　姜纯阳愣住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之王一手掏出他的心脏，轻笑着说道：“明明早就已经复活了，还要躺在棺材里这么长的时间，有的时候我也不喜欢我自己的计划。”
　　咔嚓一声。
　　鲜血淋漓。
　　姜纯阳踉跄着倒退几步，他距离永生只差一步。
　　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来吧，把我的圣骸，还给我吧……”
　　赤之王走向前，大力拥抱着自己的父亲，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
　　……
　　槐荫轻声说道：“好久不见，厌离。”
　　这就是他没有阻止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原因。
　　因为所谓复活赤之王的计划，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完成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只是在阐述他是如何复活的而已。
　　“我先去拿回我的圣骸，一会见。”
　　军师微微一笑，骤然坍塌成了一团灰烬。
　　槐荫没有阻止。
　　或者说，也不屑去阻止。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雨，沉默不语。
　　天地荒芜，大雨滂沱。


###第四百二十五章 决裂！
　　顾见临闯入神墟的一瞬间，就看到了眼前的惊悚一幕。
　　距离永生只差一步的姜纯阳，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跌跌撞撞地倒退着，他的胸腔已经被掏空了，鲜血像是瀑布一样喷涌，染红了地面。
　　一个俊秀的年轻人大力地拥抱着他的尸体，像是在跟他做最后的道别。
　　那个年轻人的面容，似曾相识。
　　尤其是他的眼神里还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打招呼一样。
　　“阻止他！”
　　顾见临下意识说道。
　　他抬起了麒麟之楔，已经准备好了施展最强的一刀。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风声，那是刀锋破空的声音，凌厉得像是风和雷的呼啸。
　　烛照律法的光辉在他的眼瞳里亮起。
　　那个女人也同样绽放出金色的光辉。
　　本该是这样的。
　　这是他和她的合击。
　　砰！
　　顾见临被一击轰飞出去，炮弹般撞塌了无数座麒麟的石像，最终坠入一片废墟里，伴随着尘埃烟雾的弥漫，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云雀拎着赤红色的鬼刀，绝美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她轻声说道。
　　赤之王依旧在拥抱着已经濒危的父亲，时空已经被他给强行地冻结，那个老人已经失去了体感时间，再也不具备任何的威胁，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因此只是微笑地欣赏着这一幕闹剧，并没有出声打扰。
　　云雀会这么问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为她刚才的一刀本该直接葬送掉那个男孩，哪怕只是麒麟禁咒的分身也没关系，只要不让他来捣乱就行了。
　　可惜她没有做到。
　　按理来说这是不应该的，双方有巨大的实力差距。
　　更何况她还是偷袭。
　　只有一种解释。
　　随着雾气散去，顾见临瘫坐在碎石堆里，呼吸的节奏渐渐平缓。
　　自由之境。
　　他提前用了自由之境，这就证明他早有准备。
　　这个十七岁的男孩瘫坐在废墟里，神情平静得令人感到心悸，因为他明明是被背叛的那个人，此刻却表现出任何的愤怒或者暴躁。
　　云雀甚至觉得应该听到他的咆哮，才正常一些。
　　“跟你们这些人勾心斗角，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个世界有这么复杂……复杂到，我有些失望。”
　　顾见临从废墟里起身，恰恰是刚才的警惕让他的分身没有消散，这个时候才能如此平静地解释道：“当初在蓬莱仙岛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命运倒影。或许是未来的我太强，导致他能够挣脱未来的束缚，提醒了我一句话。”
　　他轻声说道：“小心坏女人。”
　　云雀凝视着他，面无表情说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坏女人就是我？”
　　“因为你就是夏家侍奉的那个人，他们来到蓬莱仙岛是为了夺取灵性交融秘术，我是掌握了那种秘术以后，才能够兼容两种至高律法的。”
　　顾见临跟她对视，眼神里连失望都看不到：“你是跟我一样的人，也就证明你也拥有灵性交融秘术。当时我的命运倒影去狙击了幽荧集团的人，可我却没有看到他，他应该是被你杀了吧。在未来，我们应该是对手。”
　　云雀眯起美眸：“还有呢？”
　　“你见我的命运倒影，那么一定会警惕他跟我说过什么。”
　　顾见临继续说道：“所以你为了骗取我的信任，用了极端的手段。”
　　云雀沉默不语。
　　“你的失忆是假的。”
　　顾见临轻声说道：“从头到尾，你都很很清楚你自己是谁，包括你的目的和你的计划。你在永生之海救下我，恰恰这一切的开始。”
　　“你要利用我做什么呢？你们的目的是我背后的总会长。你们让我查到的那些情报，全部都是你们想放出去的。正因如此，总会长才会重视。当然，或许还要利用我来篡夺神墟里的东西。总而言之，这一切都是骗局。”
　　他的嗓音毫无温度：“云雀，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配合着军师。军师才是你的盟友，你们配合着演戏，让我查到了隐修会的实验室。你们又配合着演戏，让我找到了赤之王沉睡的神社，包括那个亚伦博士的日记也不全是假的。”
　　其实也不只是这些，刚才有一个燃烧的罪民大喊着第三次。
　　什么是第三次呢。
　　因为这里的复活仪式，已经进行了足足三次！
　　啪啪啪。
　　赤之王微笑着鼓掌，笑容浓郁：“不愧是我欣赏的人，你说的没错。云雀小姐，自始至终都是我的盟友，配合着我在演戏。但其实，我们也没有完全欺骗你，比如亚伦博士的日记其实都是真实的……只是，时间错了。”
　　顾见临回忆着日记里的内容。
　　“1956年1月3日，我再次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声，我以为我发疯了，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应该是我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1958年5月6日，今天对他的研究到此为止，一度接近进化链尽头的人，他的身体的确已经出现了变异，倘若不加以封印的话，会造成严重的污染。”
　　“1963年12月24日，我的天呐，原来幽荧律法的进化链里藏着这样的秘密，他并不只是单纯的人类了！我的听到的心跳和呼吸都是真的，我没有发疯，那不是幻觉！幽荧律法和烛照律法是有区别的，难怪青和赤会如此抉择！”
　　“2000年7月24日，不周山的祖们再次找到了我们，这是距离试验最终阶段的最后一步。不周山的祖们声称，我们是因为没能掌握移花接木的技术，因此才会屡次失败，而祂们有办法让我们窥见那位黑色至尊的智慧。”
　　其实这样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时间错了。
　　但是，复活赤之王的行动，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他们只是玩弄了一个小小的把戏。
　　让人误以为，复活的计划是近期才展开的。
　　这就是赤之王的高明之处，他永远都是在戏弄众生。
　　“当年幽冥得到了大小姐的帮助，最终在这片神墟里复活了我，可惜还是出现了差错，因为我的圣骸被夺走了，实力不复巅峰。那个时候，大小姐的实力也不够强，因为她太过于年轻，也没有掌握两种至高律法。”
　　赤之王叹了口气：“我们只能暂时隐忍，忍气吞声。那枚麒麟之楔的碎片，也是我转交给我父亲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再来这里一次。而我也重新回到了棺材里沉睡，目的就是为了等到你们暗算了他以后，再阴他一把。”
　　“只是这一切都要等到大小姐掌握两种至高律法才行，当然也要等你。因为这一趟，不仅仅是我要夺回圣骸，大小姐也要恢复巅峰，融合两种律法。而真正的钥匙就是你，神墟的终极钥匙就是你，因为你是麒麟选中的人。”
　　他贴心地解释道。
　　云雀拎着刀，漠然地走向黄金的古树，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
　　因为她早就来过这里了。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所以你就是所谓的军师，那个身体是怎么回事？”
　　赤之王无声地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了一枚似曾相识的玉佩。
　　“阴阳双生玉佩，你猜猜为什么要叫阴阳？”
　　他笑道：“这东西是成对的，本来全都在我的手里。有珠手里的那枚，恰恰就是我故意送给你父亲的，然后又转赠给了她。你可能要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首先，她的确是我后人里天赋最好的，我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其次是，我跟你说过我很好看你，时至今日我也看好你，哪怕你拒绝了我一次。你要知道，我从来不给人第二次机会，但我会一直给你机会，直到你愿意成为我的学生为止。因为你实在是太优秀了，甚至能看破我的计划。”
　　他竖起一根手指：“我和师兄斗了一辈子，怎么能在收学生这方面输呢？”
　　顾见临微微颔首：“那本传说中的日记？”
　　“那就是我为了复活自己而推演出的计划而已，全靠我的智商。”
　　赤之王耸肩：“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顾见临沉默良久，转而望向他身边的女人，忽然问道：“你跟我说的那个故事，也是假的对么？那是你捏造的记忆，你为了让逻辑自洽，还特意去伪造了自己的人生。你没有被人收养过，也没有家庭，没有父母。”
　　“包括苏湘这个名字，也是后来你们自己加上去的。”
　　他轻声说道：“兄弟姐妹是假的，那个帮过你的老人是假的，收养你的老人还是假的，包括那个老旧的小屋，都是你伪造的。”
　　云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漠然说道：“是，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我本来就没有人生，我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在不周山。我之所以接近你，是想观察你身上的秘密，我想知道你是否也是容器，是否跟我有一样的秘密。我想知道，你的体内为什么也有烛龙的力量，你又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同类！”
　　她感到莫名的烦躁。
　　明明她才是那个背叛者，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却根本就不愤怒。
　　甚至连指责都没有。
　　平静得可怕。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烦躁，龙血在体内沸腾。
　　转而就在这一刻，伴随着怒意涌上心头，她反而讥笑道：“我想我的计划很成功，因为心软就是你最大的弱点，我只要在你面前卖卖惨不就好了么？”
　　顾见临默默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即便是冷笑也是那么的美，她沐浴着金光的样子如此高高在上，毫不掩饰那种居高临下的嘲弄。
　　原来自己的信任是那么廉价的东西啊。
　　他在心里说。
　　“这里是麒麟尊者创造的神墟，第一次开启是为了复活他的容器，第二次开启则是为了复活我。这是它的第三次开启，也是为了你们。”
　　赤之王微笑说道：“我说过，我希望你来到我的阵营，这句话永远有效。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愿意成为我们的一员呢？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黑暗世界的下一任王就会是你。无需等到你晋升半神，我会主动让位给你。”
　　“姜纯阳已经完了，等我夺回他的圣骸，他就会彻底死去。”
　　他顿了顿：“你会顺利地统治整个黑暗世界，你心爱的女孩将会彻底自由。当然，假如你愿意跟我身边的这位再发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你们两个结合，一定会生育出最强大的后代，那是超越古神族的究极生命！”
　　云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森冷得像是刀锋。
　　赤之王被吓了一跳，苦笑道：“嗨嗨，我开玩笑的，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大家都是好朋友，不是么？总之，这也是总会长的意思啦。”
　　云雀抬起手，轻轻地指了一下自己的心脏。
　　那里有一颗金色的种子印记，分明那么的微不足道，却耀眼得像是太阳。
　　顾见临愣住了，因为那是天人之种。
　　“这是师母跟我做的一笔交易，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她当时有没有看穿我的真实身份，她只是天人之种给了我，让我好好照顾你。”
　　赤之王耸肩：“委实说我不太懂得如何照顾孩子，毕竟我的童年过的也不幸福。但小孩子应该挺好糊弄的吧？弄哭了就给块糖，很快就不闹了。”
　　云雀面无表情地望着少年，仿佛在等待着他的选择。
　　顾见临听着这句话，他知道对面的王是好意。
　　但这句话恰恰戳中了他最厌恶的点。
　　小孩子怎么了。
　　小孩子的喜怒哀乐就无所谓么？
　　当年那两个人离婚的时候也是这样，总以为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女人把他抱在怀里以为他还不懂事，还糊弄他只是要去外地出差。
　　结果一出差就是十几年。
　　那个男人也什么都不告诉他，口口声声为了他好，最后人都没了。
　　到头来，总会长也是这样。
　　又要自己背负着一切死去，然后把他一个人丢下。
　　这一切是很好，可是他不喜欢。
　　沉默里，那座金色的古树颤动起来，漆黑的莲花盛开。
　　磅礴的生命能量汇聚在一起，仿佛要凝聚成一枚被雾气萦绕的果实。
　　金色和黑色的光芒流转，泾渭分明，却又浑然一体。
　　虚无的光芒亮起，恍惚间像是神国的大门洞开。
　　赤之王转过身，眼神里闪过一丝异彩，喃喃说道：“果然，这是本就是为麒麟准备的，只有他在才能凝聚出如此惊人的东西。”
　　云雀眯起美眸，正想伸手触碰，却听到了背后的声音。
　　“或许你们觉得，抛出总会长的意愿跟我交涉，就能让我点头。”
　　顾见临甩了甩手，麒麟之楔颤动不已：“总会长其实也不了解我，我的信任只有一次，而你像丢垃圾一样，把它丢掉了。你们之所以跟我说那么多，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而已。你们在怕我，因为这是我的世界。”
　　他顿了顿：“不然刚才的偷袭，就显得很多余了。”
　　这一刻，他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支离破碎。
　　在横滨的街头逛街逃亡，在情人酒店里交替守护对方，在东京飙车并肩作战，还有新宿车站时的生死一线，再到那个日暮里的约定。
　　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温暖。
　　还有最后面对天谴时，背后传来的咆哮和安心感。
　　全部被一刀斩断。
　　云雀愣住了，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散了她的长发。
　　“我们再也不是同类，也不会再并肩作战。”
　　顾见临抬起麒麟之楔：“我们是……敌人。”
　　半空中的那块碎片感受到冥冥之中的意志，呼啸而来。
　　咔嚓一声。
　　直至此刻，麒麟之楔终于完美无缺。
　　那是一柄宛若十字权杖般的漆黑铁剑，印刻着狰狞可怖的纹路，就像是一尊麒麟在咆哮，剑锋震颤的声音仿佛雷鸣。
　　这一刻起，顾见临强行中断了因果的嫁接，那本就是经过他同意以后才能施展的矩阵，此刻连接他们之间的那根线已经断了，彼此立场分明。
　　曾经生死相依逃命天涯的过往也断了。
　　连带旧情，湮灭得无影无踪。
　　伴随着虚无的颤动，一尊黑色的麒麟仿佛从冥冥中浮现出来。
　　昔日的少年在这一刻终于长大。
　　不再依靠任何人，只有自己。
　　漆黑的墨玉面具覆盖在脸上，酷烈的黄金瞳从沉寂里亮起。
　　这一刻他的身影剧烈的闪动。
　　恍惚间像是漆黑的巨兽，又仿佛是孤单的少年。
　　“滚开，别挡我的路。”


###第四百二十六章 得手
　　顾见临的声音宛若巨兽的咆哮般回荡在神墟里，麒麟之楔掀起的劲风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他以堪称狂暴的速度驰骋向前，掀起恐怖的音爆声。
　　很难想象他的位阶只有五阶，冥冥之中仿佛一尊黑色的麒麟咆哮而来，磅礴的暗能量让人联想到超新星的爆发，甚至连空间都在颤动起来。
　　“呀，我好像又玩脱了。”
　　赤之王眼神里既有赞叹又有惊艳，刚刚从棺材里脱困的他显然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因此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被拦腰斩断，包括他背后装着父亲的铁棺都轰然破碎，然后被炸裂的暗能量摧毁得连渣都不剩。
　　顾见临的目标当然不是这位死而复生的王，毕竟这家伙的烛龙禁咒用到炉火纯情，又是一个能掐会算的魔鬼，想乘人之危都是不可能的。
　　伴随着炸裂的铁棺，云雀看到了欺身而至的少年，还有咆哮的麒麟之楔。
　　铛！
　　那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云雀面无表情地抬起九阴，格挡住了这狂暴的一剑。
　　顾见临呼出灼热的吐息，黄金瞳里仿佛结着冰一样冷，麒麟之楔尽情的释放着暗能量，几乎要把挡在他面前的九阴给强行折断！
　　九阴作为成长型神话武装当然是最顶级的。
　　可惜它今天遇到的并不是神话武装。
　　而是楔！
　　古神之楔！
　　云雀冷眼望向这柄血红色的鬼刀，它在悲鸣的同时甚至有种避战的情绪，似乎是不想面对真正的主人，但来自那位血色至尊的力量却让它不得不屈服。
　　倘若顾见临此刻施展的是烛龙的力量，当然可以跟她争夺其掌控权。
　　就像是离婚的父母在争夺儿子的抚养权。
　　或者分手的情侣争抢一起养的宠物猫。
　　可惜顾见临没有那么做。
　　这就意味着他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从此以后就是敌人。
　　“我们的麒麟先生生起气来太可怕了，这次算是我失策。”
　　赤之王的声音在虚无里响起：“大小姐小心，如果是同时期的我和师兄，大概撑不过两分钟就要被他给杀了，他在圣域级以下是无敌的。这还只是他的分身而已，如果他的本体也过来，战斗力大概会是现在的两到三倍。”
　　这位王再次现身，果然是完好无损。
　　甚至连装着他的好父亲的铁棺都完好无损。
　　他坐在铁棺上，笑眯眯地看着这出绝世好戏，甚至摸出手机开始录像。
　　简直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超大型家暴现场。
　　手机的摄像头里，两个人同时动了。
　　无数残影破碎，仿佛风和雷的咆哮。
　　云雀如血色的闪电般闪转腾挪，滴水不漏地防御着少年的进攻，金属碰撞的轰鸣声像是怪物的怒吼，那是刀和剑的无数次轰击，甚至连轨迹都看不清。
　　魁梧如巨神般的骨骼拔地而起，伴随着麒麟的咆哮声。
　　顾见临抬起麒麟之楔，灵体在他背后也凝聚出一柄十倍有余的黑色铁剑，喷薄出苍白的神祭之火，宛若神话里焚烧世界的莱瓦汀，一剑斩落！
　　轰隆一声巨响，云雀的身影被金色的火焰吞没。
　　“惊艳。”
　　赤之王轻轻鼓掌，呢喃自语道：“强大的升华者都是善于把超凡能力统合成组合技，不同的超凡能力结合起来会有质变的效果。虽然位阶只有五阶，但能力之间的组合已经融会贯通。再加上那位黑色至尊的力量，啧啧。”
　　他顿了顿：“只论五阶，大概有三个师兄那么强。”
　　伴随着黄金火焰的燃烧，一道风华绝代的侧影稍纵即逝。
　　云雀以鬼魅般的速度撕裂火焰，自下而上一刀挑起，无数道凄冷寒光闪烁。
　　那是重叠在一起的无数道刀痕，代表着纵横交错的斩击。
　　咔嚓一声，魁梧如巨人般的灵体轰然崩溃，绝对防御顷刻间被瓦解。
　　顾见临的黑发被狂风吹散，眼神里却没有任何表情。
　　哪怕作为斩鬼途径的云雀已经近身，也依旧一动不动。
　　隐约雷鸣。
　　云雀即将闪烁到他面前的一瞬间，本能地蹙眉。
　　滚烫的星团已经在她的头顶上空汇聚，狂暴的星光轰然坠落！
　　这种坠落的速度只需要千分之一秒不到！
　　轰！
　　云雀所处的位置炸开巨大的蘑菇云。
　　顾见临也被震荡的余波震飞出去，反手把麒麟之楔插进地面，卸去惯性。
　　云雀也闪烁到了那颗黄金的古树下，冷冷地甩掉刀锋上的灰烬。
　　作为唯一的观战者，赤之王看出了战况。
　　云雀是防守的一方，麒麟是主动出击的进攻方。
　　双方看似谁都没占到便宜，打了个平手。
　　但问题是，这两个人是有位阶差距的。
　　云雀即便在这个世界里最多只能发挥出圣域级的实力，已经有着绝对的实力压制，而且双方的位格是同等的，不存在天赋上的差距。
　　只是她握刀的手却在微微颤动，绝美的容颜愈发的苍白起来。
　　很显然在因果嫁接中断以后，她要独自承受强行透支力量的代价，哪怕这里充斥着磅礴的生命能量，也无法从根本上治愈她的伤势。
　　她已经无法再维持圣域级的战斗力了。
　　不，不仅如此。
　　这里释放出的生机已经不再为她所用了。
　　轰隆！
　　那尊金色的古树释放出明亮的辉光，遍地生出漆黑的诡异花瓣，虚空里凝聚出来的果实愈发的真实起来，仿佛蕴藏着无与伦比的生机，鲜艳欲滴。
　　它既是代表着生机，又是意味着死意。
　　因为它正在吞噬着整个世界的生命力。
　　包括赤之王的生机也在逐渐流逝，好在他的确是把烛龙禁咒用得出神入化了，只见他仿佛身处花屏的摄像镜头般疯狂的闪烁，不断的回溯到原先的状态。
　　不愧是那位黑色至尊的手笔。
　　充斥在神墟里生命能量本该给人生的希望。
　　但实际上你也只是一只待宰的羊羔。
　　等你吃肥了以后，依旧会面临着被宰杀的命运。
　　看到希望的人再次坠入绝望的深渊。
　　这恰恰就是那位黑色至尊最喜欢看到的一幕。
　　云雀轻轻咳出一口鲜血，她的容颜依旧绝美，不受任何影响。
　　眼神里的虚弱却愈发明显起来。
　　这里只有一个人不受影响，那就是顾见临。
　　这里本就是那位黑色至尊的精神领域，作为麒麟位格的唯一继承者，他当然不可能被影响到，反而他是绝无仅有的继承者，不断吞噬着周遭的生机。
　　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换做其他人必然要嘲讽一番。
　　顾见临却没有任何想说的，只是抬起麒麟之楔再度奔袭而上。
　　因为在他眼里眼前的女人早已经跟他形同陌路，甚至是欺骗过他的敌人，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夺取那枚象征生死的果实而已。
　　前所未有的残暴杀心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神来了就杀神，佛来了就杀佛。
　　他踏破大地狂暴的奔走，麒麟之楔迸发出万丈雷光，呼啸而过。
　　“你以为你长大了，实际上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已，你根本不知道这里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你就没有想过，哪怕你真的能够夺走那枚果实送给别人，那么你又该怎么办？你还能问鼎至高么？”云雀看到这一幕，唇边的嘲讽意味愈发的浓郁起来，她抬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血色的烛龙面具凝聚出来。
　　她抬起美眸，眼瞳里流转着妖异的曼陀罗花！
　　九阴也释放出万丈雷光。
　　诸天神雷！
　　“我不在乎。”
　　顾见临的回答冷得就像是风雪：“我要问鼎至高，不需要那种东西。”
　　轰！
　　黑色和血色的雷霆碰撞在一起。
　　刀和剑碰撞，万丈雷光冲破了神墟的穹顶，直达天上。
　　赤之王的面容也被雷光照亮，赞叹地鼓掌。
　　与此同时，磅礴的古神之息在咆哮。
　　因为云雀和麒麟同时施展了原始回归！
　　轰！
　　虚空被轰然撞碎，漆黑的麒麟和血红的古龙不知从何处冲天而起，这一次祂们并没有并肩作战，而是咆哮撕咬在一起，每一击都地动山摇，鲜血淋漓。
　　这一幕就像是千万年前就被刻在古老的壁画上，美得让人窒息。
　　他们同时召唤出了原始的本相，在穹顶之上浴血厮杀！
　　“你的一切我都了解，你怎么赢我？”
　　顾见临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呼啸。
　　他反手架起麒麟之楔，挡住了从天而降的一刀。
　　云雀的这一斩连时空都被撕裂，却偏偏被他的麒麟之楔给挡住。
　　因为麒麟之楔被狂暴的暗能量缠绕，并没有被直接接触到。
　　他骤然转身，指尖亮起一道漆黑的闪光，喷薄而出。
　　砰。
　　云雀偏头闪过，漆黑的光芒照亮她绝美的容颜，她不动声色的握紧刀柄，刀锋颤动着释放出绝望的哀嚎声，顷刻间仿佛坠入绝望的地狱。
　　顾见临的灵性被扰乱，甚至有被蒸发的迹象。
　　咔嚓一刀，他的半边身体被撕裂，浓郁的暗能量倾泻出来。
　　云雀抬起修长的腿，横扫在他的胸口！
　　只听砰的一声，顾见临被震飞出去，炮弹般轰碎无数的石像。
　　分明已经占据优势的云雀却震惊地抬起眸子。
　　因为麒麟禁咒的分身没有消散！
　　顾见临依旧冷冷地看着她，被切断的身体竟然在逐渐弥合！
　　云雀必杀的一击，却没有将他杀死！
　　冥冥之中，云雀仿佛看到了，一个黑衣的少年端坐在通天的青铜柱上，他的唇边泛起一抹嘲弄又恶劣的笑容，仿佛在愚弄着这个世界！
　　麒麟尊者！
　　又是祂做的手脚！
　　云雀震怒不已，如一道血色的闪电般驰骋而去，一刀贯穿了少年的心脏！
　　轰然的巨响里，顾见临坠到岩壁上，九阴贯穿了他的胸膛。
　　不痛，也没有血。
　　绝美妖冶的容颜近在咫尺，他却面无表情说道。
　　“在这个领域内，我好像是不死的。”
　　顾见临抬起眼睛，额头上跳动着黑色的鬼火：“那么死的只会是你。”
　　这一刻他忽然暴起出手，扼住了女人的咽喉！
　　云雀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轰隆！
　　顾见临凭借着蛮力冲天而起，以无与伦比的暴力把她砸在地面，溅起的碎石泥屑宛若瀑布般冲天而起，甚至还有黑色雷光的炸裂！
　　这一击本该把云雀的脊椎都砸断，但时空却再次错位断层。
　　云雀闪身出现在黄金的古树下，美眸里满是错愕和惊悸。
　　她雪白的脖颈上出现了一个微红的手印，赫然就是刚才留下的痕迹。
　　她的伤势越发严重起来，烛龙禁咒也不能完整的回溯伤势。
　　顾见临没有给她喘息的余地，随手把麒麟之楔投掷过去，她却本能地侧身躲过，她脸上的烛龙面具意外的被蹭到，裂开了一丝缝隙。
　　前所未有的下风，云雀眼瞳里的血红愈发浓郁起来。
　　仿佛氤氲着狂风暴雨！
　　顾见临再次奔袭而来，握紧缠绕着雷霆的拳头，一拳轰下！
　　砰！
　　这一拳却被结结实实的挡住。
　　云雀强行冻结了时空，反手贯穿了他的胸膛，撕开一个触目惊心的黑洞。
　　然而这种致命伤如今却在转眼间就被修复了，根本不伤及根本。
　　趁着这个机会，顾见临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骨骼破碎的脆响响起。
　　他唤回麒麟之楔，一剑斩向女人的脖颈。
　　云雀却浑然不惧，看似她处在下风却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因为少年周遭的时空已经应声破碎，随时都会被卷入无尽的时空乱流里。
　　“如果你再这么不识趣，我不介意杀了你。”
　　她冷冷说道：“哪怕你是我的同类。”
　　顾见临也漠然道：“我想要的东西只能是我的，少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
　　千钧一发。
　　古老的吟诵声响起。
　　古神语的领域轰然蔓延开来！
　　顾见临只要继续挥剑就可以斩下她的头，以生死的力量彻底断绝她的生机。
　　云雀也只需要一斩，就可以让他被卷入时空乱流里，甚至能够通过因果的力量让他的本体也支离破碎，再也没有机会复活。
　　剑锋呼啸，刀锋颤鸣。
　　他们明明只需要退一步就可以活下来，但谁都没有退。
　　两个人的眼瞳里倒映出彼此的模样，瞳孔里都结着冰。
　　关键时刻，黄金古树光芒大作，漆黑的莲花旋转着凋零。
　　一枚通透欲滴的白色果实最终凝聚出来，代表烛照的黄金古树骤然腐朽坍塌，象征着幽荧的黑色莲花也无声的凋零，只有虚无的浓雾弥漫开来。
　　麒麟和云雀的眼睛被光芒刺痛，竟然同时停下了手！
　　“烛照幽荧的结合，最终酝酿出第三之力！这是第三至高圣物的种子！原来如此，当年麒麟尊者之所以会暴怒，的确因为祂的复活计划被打断了。祂本应该一出生就是以最终的形态降临，同时掌握两大至高律法……”
　　赤之王望向对峙的两道身影。
　　原来如此。
　　如果当年没有出现意外，那位黑色至尊一降生就应该是最强的，也就是如今这两个人的生命状态，以第三之力掌握两种至高律法！
　　轰隆！
　　云雀和麒麟被同时震开，关键时刻他们都放弃了杀死彼此。
　　转而扑向那枚纯白色的果实！
　　“滚开！”
　　他们两个同时低吼。
　　穹顶之上的麒麟和烛龙轰然碰撞在一起，毁灭的震荡扩散开来。
　　云雀伸向那枚果实的手被打飞。
　　顾见临抓向那枚果实的手被斩断。
　　最终他们再次挥动武器，碰撞在了一起！
　　轰隆！
　　尘埃弥漫，烟雾滚滚。
　　顾见临倒飞着从烟雾里坠落出来，以手撑地卸去惯性。
　　麒麟之楔倒飞而来，插在地面上。
　　转瞬间，云雀也闪身到远方，跟他远远地对峙。
　　“确实是长本事了，小家伙。”
　　她冷冷说道。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掌心赫然是那枚纯白色的果实，第三之力凝聚而出的精华所在，它流淌着终极的奥秘，所释放出来的气息令人感到魂飞天外。
　　“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那就是我的。”
　　他轻声说道：“我不会再迁就任何人了。”
　　云雀嗤笑说道：“是么？”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
　　时空仿佛断裂了。
　　顾见临右手的果实消失了一半，只有完整的核裸露在外。
　　云雀也抬起手，一半的果实出现了她的手里，可惜却缺少了核。
　　这个女人蹙起眉，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已经彻底逃脱了自己的掌控。
　　“是啊。”
　　顾见临轻声说道：“我也会烛龙禁咒，你回溯的时间有点晚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孤独
　　赤之王看着少年手里的半边果实，裸露在外的果核是如此的晶莹剔透，像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玉石，隐约还流淌着无数诡秘繁复的黑色咒文。
　　这位算计了二百年的王第一次变了脸色，眼神里流露出凝重的情绪，低声说道：“无色之玉，足以酝酿出第三至高的雏形。可惜，就算是谋划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把它给丢了。我真的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人能拒绝我呢？”
　　云雀攥紧半边果实，准确的来说是只有一半的果肉。
　　这一半的果实里流淌着令人陶醉的气息，生机和死意完美的平衡，那是足以逆转生死的力量，要胜于永生骨十倍，却缺少了真正的核心。
　　“你赢了。”
　　云雀既不失落也不错愕，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唇边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这就是你坚持要用分身来的原因，你从来都没信过我吧？”
　　顾见临冷漠说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呢？因为你救过我么？从最初，我们就是合作的关系。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总要防你一手。我用本体承担你的因果嫁接，就是要用分身来盯着你。”
　　所谓的信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大家一直各怀鬼胎，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连朋友都不算。
　　在如今勾心斗角下，曾经的信任和托付，就显得那么可笑。
　　他的黄金瞳里一片漠然，摊开手道：“事到如今我们的约定也完成了，姜纯阳已经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而你似乎也能如愿以偿重回巅峰了。”
　　现在的他随时可以把东西收回麒麟之楔，然后让分身消散。
　　谁都拦不住他。
　　这也是为什么，对方没有继续选择出手争抢的原因。
　　因为他们已经输了。
　　没有翻盘的余地。
　　“至于你们想要的这枚核，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也不会交出去。”
　　他平静道：“看到你们这种表情，我觉得很有趣。”
　　至于是什么表情呢。
　　那就是精于算计之人发现算盘落空的表情。
　　或者是猎人发现猎物逃脱牢笼的表情。
　　那种惊喜，那种意外。
　　轰隆隆。
　　当黄金神树和漆黑莲花消弭以后，整个神墟摇摇欲坠，时空出现了坍塌。
　　浮灰簌簌抖落，麒麟的雕塑轰然倒塌。
　　擎天的立柱断裂，好像世界末日。
　　麒麟和烛龙咆哮着冲破穹顶，在半空中爆炸开来，火焰坠落而下。
　　“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啦，不想被埋葬在这里只有走咯。”
　　赤之王背着铁棺走到神墟的最中央，随手撑开了一个黑洞，忽然回头说道：“你赢了，尊敬的麒麟先生。我们想要的那枚核是无色之玉，那是可以孕育出第三至高生物的雏形。至于那枚果实，哪怕只有一半理论上可以救活世界上任何人，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正在做的事情，可能超出你的想象。”
　　他指着自己的大脑，轻声说道：“有没有跟你说过，人都是知道的越多越不快乐呢？她不想让你去救她，自然而然有她的道理。我们的确是算计了你，但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害你。如果你愿意接受师母的死，成为黑暗世界的新王，那么现在我们或许已经在东京天空树上喝着酒，讨论新世界的秩序了。”
　　云雀唇边笑意依旧森冷，随手把九阴投掷了回去。
　　伴随着空气的尖啸声，顾见临一把接过这柄血红色的鬼刀。
　　“你的东西，还给你。”
　　云雀冷笑道：“以太协会的蠢货要来了，这是你自己选择的结局。”
　　至此她的眼神依旧嘲弄，像是在嘲笑着他的不知死活。
　　顾见临不为所动，淡漠说道：“跟你没有关系。”
　　随着神墟的崩塌，这具麒麟禁咒凝聚出来的分身如雾气般消散，只有那双黄金瞳里的酷烈眼神仿佛还留在黑暗里，如此的浓烈炽热。
　　他离开了。
　　甚至没有一句告别。
　　云雀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当初从高架桥上侥幸活下来的他，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麒麟的力量，也不像现在这样拥有强大的实力，只是那种眼神却是如出一辙，倔强里透着坚硬，仿佛燃烧着血和火。
　　赤之王轻轻叹了口气，似是遗憾。
　　“别再留恋了，既然后悔那就去追呗，接下来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孤独的一场战斗了，如果你愿意陪在他身边，他说不定还会回心转意。”
　　赤之王耸肩说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云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他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关系。”
　　说完，她转身踏入黑洞里，再无留恋。
　　赤之王凝视着她窈窕曼妙的背影，嘟囔道：
　　“希望待会儿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
　　……
　　东京新宿，天空树。
　　云雀从黑洞里大踏步地走出来，分明经过一场惨烈的战斗她却依旧纤尘不染，不只是没有沾染上灰尘，甚至连一滴汗水都没有流出来。
　　赤之王气喘吁吁地走出来，随手把铁棺扔在地上：“真沉啊，累死我了。”
　　侍者们立刻迎了上来，帮他把这具棺材贴上符咒和封条。
　　“小心点。”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眯眯说道：“这里装的可是我最亲爱的父亲！嗯，今晚就帮我准备好仪式，我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圣骸啦。”
　　侍者们恭恭敬敬地低头，默默退下。
　　这里是东京天空树内部的一家高档餐厅，只不过今天罕见的被人包场了，唯一的客人坐在吧台旁边喝着酒，他的衬衣上还流着血。
　　“只有你们两个自己回来么？”
　　幽冥喝着酒，微醺道：“看来计划是失败了，你们本应该带回麒麟。”
　　云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锋利如刀。
　　幽冥识相的闭嘴了。
　　“别逗她了，魅力不够的女人是这样的。”
　　赤之王刚说完，便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杀机，连忙换了话题。
　　他打着哈欠，困倦说道：“在棺材里躺了这么久，总算能用本体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我要给自己放几天假，把整个东京给吃个遍。这段时间就交给你们了，我父亲死后就只剩下我那个愚蠢的哥哥。”
　　“姜明砚未必能杀死他，你们尽快处理掉他的势力，别给他反扑的机会。”
　　他顿了顿：“剩下的几大家族呢？”
　　“除了姜家之外，六大家族都按兵不动，他们大概也是不想卷入这场权力的纷争里吧？包括被麒麟统治的司家，暂时也还没有反应过来。”
　　幽冥咳嗽了一声，大概是之前的战斗让他伤的不轻，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纸条，说道：“不过司家的老太爷之前来找过我，给了我这么一个地址。司老太爷说，如果麒麟没能从古神界里活着回来，就把这个交给大小姐。”
　　云雀脚步微顿，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冷漠地离开了这家餐厅。
　　幽冥把玩着手里的纸条，低声笑道：“有意思。”
　　赤之王早有预料地耸耸肩。
　　大家都是斩鬼途径，还玩这一套虚的干什么。
　　云雀看似漠不关心，实际上早就用未来视看过一遍了。
　　“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幽冥望着消失的大小姐，随口问道。
　　赤之王给自己开了一瓶酒，看着金黄的酒液灌入酒杯里，淡淡笑着：“很多事情不是你能够决定的，当两个人的身体流淌着同源的力量，当两个人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同类，当两个人拥有着相同的命运……”
　　“停停停。”
　　幽冥吐槽道：“真的受够了你这种谜语人。”
　　赤之王摊开手：“本来我是想让这两个人之间产生一些感情，因此才说服她最初抹掉自己的记忆，尝试着去跟他相处。如果他能够爱上她，那么对她的未来也是有莫大的好处。但到后来我发现，感情是强求不来的。”
　　幽冥挑眉：“所以？”
　　“这是一个名为感情的陷阱。”
　　赤之王望向被暮光笼罩的东京，轻声说道：“只是不知道陷进去的会是谁。”
　　他举起酒杯对着繁华的城市，也不知道是在敬谁。
　　……
　　……
　　不知过了多久，云雀从时空的黑洞里走出来。
　　她穿过弥漫着炒菜香气的小巷，街上是十七路公交车停靠在站点，穿着校服的初中生们拿着零食嬉笑着跑过，偶尔还有流浪狗在街边叫唤。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因为她从来没有来过这座城市。
　　所谓的过去是捏造的，都是别人帮她设计好的，她未曾来印证过。
　　赤之王的计划总是如此的缜密，的确帮她伪造过一段看似真实的人生，他真的让一个年幼的女孩在这里生活过，只是并非是她本人而已。
　　她走过街头，所谓的金茂小区大概是上个世纪建造的老楼，如今墙面都已经斑驳脱落，棕色的墙壁上被人喷了一个红色的拆字。
　　曾经住在这里的人，大概是拿着拆迁金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只有一只猫百无聊赖地打着盹。
　　那张纸条上写的地址就是这里，那就是她捏造出来的故居。
　　“我呸！那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他妈多少年没人住了还留着干什么？我干房地产那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臭的钉子户！”只见一个西装男骂骂咧咧地打着电话离开，对面似乎是在道歉或者安抚他，总之闹得很不愉快。
　　云雀愣住了，她走进遍布灰尘的老楼，昏黄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面前就是一楼，大多数房门都是老旧的。
　　只有一扇门还算干净，上面贴着喜庆的对联。
　　不需要钥匙，她只需要施展虚化就可以走进这间房门。
　　不。
　　甚至连走进去都不需要。
　　她拥有未来视，这种程度的预知不可能有任何的遗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用未来视。
　　而是如幽魂般穿过这扇门。
　　那种感觉就像是穿过了一个世界。
　　或者走进了一个人的心里。
　　夕阳西下，昏黄的暮光扑面而来，是如此的温暖。
　　家具不算新但都还很干净，遍布时光留下来的痕迹，茶具还摆在茶几上，粉色的床罩绣着兔子的图案，被子都是皱巴巴的，仿佛从来没有叠过。
　　床头机器猫和野比大雄的玩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干干净净。
　　书桌上堆着作业本和散落的文具，电视机甚至还是开着的，放着动画片。
　　桌边还有一个相册，老人抱着女孩，腿上趴着一只橘猫。
　　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生活的气息。
　　院子里的无花果树落下千丝万缕的暮光，隐约有什么声音响起。
　　“喵。”
　　那是一只小橘猫，怯生生地从院子走过来，警惕地看着她。
　　直到确认她没什么恶意，才过来蹭了蹭她的鞋子。
　　很亲人。
　　云雀低头望着这只猫，忽然间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汹涌的情绪沸腾起来，把她淹没了。
　　她低头抱起那只橘猫，摸了摸它柔顺的毛。
　　这当然不是相片里的那只橘猫，因为它最多只有三个月大。
　　云雀抱着猫来到衣柜旁边，打开了柜子。
　　精致的小裙子挂在衣架上，尺寸由小到大的排列起来，包装精美的礼盒五颜六色的，堆成了一座小山，有些是玩偶，也有的是蝴蝶发卡和新款游戏机。总之都是一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这些都是崭新的，大概是从商场扫荡过来的礼物。
　　有些很幼稚，也有的还算新奇。
　　那是一个女孩子从小到大应该有的礼物。
　　云雀有些失神地抱着猫离开，来到了冰箱面前。
　　这个冰箱上贴着很多可爱的贴纸，上面没有字却画着很多的笑脸。
　　她打开冰箱，里面是一些酸奶和水果。
　　简单，却又温馨。
　　巨大的压力压迫着她一步步地后退，直到她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房间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却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因为这是他的感觉。
　　因此她待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却有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
　　这是他根据她的谎言，重新还原出来的一个房间。
　　属于她的房间。
　　云雀想象着那个男孩曾经在深夜里拿着纸笔侧写，根据她只言片语的谎言重新复原了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因为他就是那种对待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傻子啊，只要你让他心软了他就把你的事揽在他的自己身上吧。
　　他说要帮你找回过去，那就真的有在努力去做。
　　哪怕你只是用谎言骗了他。
　　他却真的相信过你，试图帮你找回失去的一切。
　　云雀眼神迷茫，恍惚间仿佛听到了纸和笔摩擦的沙沙声。
　　也仿佛能够看到少年伏案写作时的认真侧脸。
　　这一切在脑海里的幻灭，最终变成了他们刀剑相交时的样子。
　　还有他漠然的眼神，决然的背影。
　　黑暗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她抱着怀里的橘猫蜷缩在沙发上。
　　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如果没有这些事的话，大概是他亲自带着她来到这个房间的吧。
　　他来为她展示曾经有过的人生，把猫送到她的怀里。
　　夕阳西下的时候也有人陪在自己的身边，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同类。
　　咚咚，咚咚。
　　云雀摸着自己的心脏，轻声说道：“为什么，我的心跳这么快？”
　　那只橘猫还以为这个漂亮的女人是在跟她说话，舔了舔她眼角的眼泪。
　　云雀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怎么可能呢。
　　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命，是屹立在两界顶点的至强者。
　　她的世界里不存在感情那么幼稚的东西。
　　只是她的心里却始终回荡着一句话。
　　本来应该是他陪你来到这里的。
　　可是你却把他弄丢了。
　　……
　　……
　　暴雨里，刹车声是如此的急促。
　　苏有夏踩下刹车，望着空荡荡的后视镜，面容苍白。
　　“有珠。”
　　她仿佛见鬼了一般：“小顾呢？”
　　苏有珠也愣住了，刚才那个少年明明还躺在自己的腿上沉睡，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们姐妹两个甚至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解决了幽荧集团的追兵以后，他们就选择前往罪之城的边境躲避，因为周遭到处都是死而复生的人，那些罪民们仿佛残暴的凶兽，残杀着一切活物。
　　直到刚才，整个城市的里的罪民都消失了。
　　火焰熄灭，暴雨落下。
　　这里又像是一座死城。
　　车后座上只留下一张字条。
　　“别来找我。”
　　那是他的字迹。
　　这证明他不是被人劫走的，而是自己离开的。
　　“烛龙禁咒。”
　　苏有珠轻声呢喃：“他是用烛龙禁咒回溯了时空。”
　　该死，这家伙明明刚学会烛龙禁咒，却能运用得那么娴熟。
　　苏有夏刚想要掉头回去找他，却愣住了。
　　因为雪亮的灯光照亮了整座罪之城。
　　……
　　……
　　暴雨倾盆，顾见临坐在断裂的青铜柱上，倾听着风雨里的声音。
　　直升机的轰鸣。
　　枪械的碰撞，刀剑出鞘的声音。
　　混合在一起。
　　雪亮的灯光照破黑暗，是如此的刺眼。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沉默地取出一块黑布，蒙住了自己的双眼，握紧了麒麟之楔。
　　孤独像是暴风雨般淹没了他。
　　他握着剑，闯进了孤独的暴雨里。


###第四百二十八章 遥远的声音
　　萨多镇的战时据点里，帐篷里闪烁着投影屏幕的光芒。
　　白金坐在椅子上，望向半空中的投影，喃喃说道：“原来这里就是当年青和赤去过的地方，孕育出麒麟尊者的母星。在太古时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不行，这座城市必须被我们收容，决不能让赤那个疯子在这里复活。”
　　他拿起对讲机，低声说道：“莱茵，汇报你的进度。”
　　对讲机里传来冷硬的声音：“三十七公里，预计还有十分钟抵达。”
　　“收到。”
　　白金淡淡说道：“战场上的事情就交给你弟弟吧，你来负责紧急预案。记住，我们没必要阻止赤的复活，只需要杀死他就可以了。他刚刚重生，战力必然不复巅峰。赤不出现，你就不要出现。更何况这件事上，青跟我们立场一致。”
　　莱茵回应道：“明白。”
　　如今白银和黄金已经在据点里接受治疗，以太协会派出了大量的援军前往那座神秘的神墟，先遣部队已经抵达了罪之城，形成了包围圈。
　　他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询问道：“烛照神树那边有消息了么？”
　　华安俯身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按照地图显示，罪之城在古神界第二层的中心点，被葬龙谷所包围。烛照神树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被狂风所笼罩的山脊，在葬龙骨的北面，我们从欧米茄序列筛选出了一支六百人的部队前去探测，大概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得到结果。老君山那边的消息是，是她的可能性不大。”
　　这个年轻人本该是总会长的私人秘书，如今却出现在了敌对的阵营，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背叛者嚣张和得意，只有一片平静。
　　白金平静说道：“如果真的是她，我们恐怕都会死吧？”
　　华安低声说道：“总会长不会容忍背叛者。”
　　“这还是要多亏了你，如果不是有你的帮助，也没法给她贴身下毒。”
　　白金笑了笑，比划了一个手语：“放心，明天你的妹妹就会从监狱里得到释放，她也有机会得到治疗，清除精神畸变。但前提是，我希望看到你的忠诚。毕竟，你是总会长的私人秘书，由你来揭发检举她的背叛行为，更有说服力。”
　　华安沉默了一秒：“如您所愿。”
　　白金抬起头，望向对面桌上的人，淡淡说道：“陈部长，也请您稍安勿躁，我们会立刻找到您的弟弟，在此之前还希望能多加配合。毕竟，陈司长是一位圣域级，能够无声无息偷袭他的，必然是自己人。”
　　“我知道您是中立派，一心为了世界的和平，但您的弟弟不是。陈司长一直都跟守夜者派系走的很近，我想应该也是他们偷袭了他才对。”
　　他强调道：“毕竟，这次是我们的审判庭一系发起的变革，那么守夜者派系会寻求外界的帮助，也是合情合理的。比如……幽荧集团。”
　　陈行礼握紧双拳，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他都来不及消化。
　　只是前有麒麟被爆出古神族的身份。
　　后有总会长的包庇，以及亲口承认的谋杀事件。
　　再到以太协会内部的大变天，他弟弟也下落不明。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遵从着自己的职责行事。
　　“我明白。”
　　他低声说道。
　　白金满意地点头，抬头望向投影屏幕。
　　这支战术小队的前锋由欧米茄序列第二梯队组成，其实说白了就是用来探路的炮灰。超凡世界始终遵循的规则就是敌不动我不动，如果双方的高阶强者都沉得住气不动弹，那么永远都只有低阶的小卡拉米去送死。
　　这也是防止高阶升华者贸然出动被人阴死。
　　耳机里传来暴雨的声音，罪之城正在下着雨，四处燃烧着烈火。
　　这座刚刚复生的城市仿佛又在死去，除了雨声之外一片寂静。
　　欧米伽们踩着雨水前行，他们的额头上都绑着摄像头，自动步枪上的红外线射入氤氲的雾气里，通过红外线目镜监控着四周的情况。
　　“A区，暂无异常。”
　　“B区，暂无异常。”
　　“C区，发现战斗痕迹！”
　　队长下达命令道：“我是深蓝，各位向我集中！我来打头阵！”
　　白金看着这一幕皱起眉，因为说话的那个人正是他最小的儿子，先前因为资历不够而没能加入欧米伽序列，后续因为人才短缺才加入了备选，最近刚转正。
　　由于家族传统就是要从基层开始历练，因此加入这种危险的活动也是必须的，当然也不是让后代去送死，他们会给予一些可以保命的神话武装。
　　对于底蕴深厚的家族而言，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白金不悦的是，这个孩子过于天真热血，一点都不像是他们家的人。
　　按照家族传统，这个时候就应该让那些废物打头阵才对。
　　废物根本不配当同伴，死就死了。
　　真正应该活下来的是他们这种精英。
　　只有他们才能带领人类走向真正光明的未来！
　　白金眉头越皱越紧，当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训斥自己的小儿子，他通过镜头观察着这座神秘的城市，像是想要窥探出它背后隐藏的秘密。
　　“谁！”
　　一声惊呼炸响在通讯频道里。
　　投影屏幕迅速分成一百三十六块，不同的视角共同拼凑成暴雨里的罪之城，通过人工智能迅速锁定那个欧米伽的镜头，看到的却是喷溅出来的鲜血。
　　那是一位霸王途径的欧米伽，出身自魔都的某个大家族子弟，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瘫软倒地，鲜血晕染在雨泊里，触目惊心！
　　他的镜头朝向天空，被暴雨淹没。
　　这一幕过于惊悚，以至于指挥中心里的人都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砰！
　　又是镜头再次被黑影砸烂，一阵动荡。
　　当用第三视角切换过去查看，只见一位欧米伽已经被钉死在了墙上，一柄漆黑的雷霆之枪闪灭着狂暴的电弧，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轰隆，暴雨轰鸣。
　　欧米伽们转身望去，只见暴雨里隐约站着一个恶鬼般的黑影，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他有一双酷烈的黄金瞳，即便被黑布裹住也明亮到慑人，他凝视着你就像是神明俯瞰蝼蚁，那是世所罕见的残暴杀心，杀气沸腾！
　　他拎着一柄长约九尺的十字铁剑，剑锋在地上留下森然的痕迹。
　　面对如此多的欧米伽，他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沉默地踏步而来。
　　“警告！停止前行！”
　　深蓝抬起手，双手握紧铁剑，喝令道：“警告第一次！”
　　欧米伽们抬起自动步枪的枪口，怒吼道：“警告第二次！”
　　霸气在沸腾，枪口震动咆哮。
　　“警告第三次！”
　　轰隆！
　　他们集体开火，子弹轰鸣着淹没了那个黑影！
　　转瞬间，那个人已经冲破雨泊欺身而至，只见他抬起的右手释放出磅礴的暗能量，骤然把漫天的子弹给震飞出去，反手一剑斩落！
　　咔嚓一声！
　　霸王们的枪口被整齐的斩断，破碎的声音仿佛在哀嚎。
　　欧米伽序列也不是泛泛之辈，天师们早已经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结下手印，地风水火精神五种元素乱流汇聚起来，即将酝酿出毁灭的五行大阵！
　　关键时刻，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刀光闪烁，鲜血喷涌出来。
　　那个人连动都没动，只有稍纵即逝的黑影闪过，时空便应声破碎。
　　磅礴的杀机充斥在暴雨里，深蓝握紧铁剑微微颤抖，因为那个人抬起头凝视着他，他就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巨大的压迫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怒吼着斩落铁剑，一道凌厉的剑气呼啸而去。
　　砰！
　　剑气被轻而易举的撕裂，那个人如鬼魅般驰骋而来！
　　深蓝被一股巨力震到了墙壁上，脖颈被死死的卡住，发出痛苦的悲鸣。
　　他被迫悬空，浑身的灵性都在紊乱，精神意志已经濒临崩溃。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根本就不是什么恶魔。
　　而是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的黑发被雨水淋透，用黑布蒙住酷烈的黄金瞳。
　　不对。
　　哪里是什么少年呢，他分明戴着漆黑的墨玉面具，头顶生出狰狞尊贵的龙角，诡异的魔纹从脸颊蔓延开来，像是黑色的火焰在燃烧。
　　深蓝曾经在情报里看过这张脸，甚至知道这个人在欧米伽序列里的传说，那是将暴力和杀戮体现得淋漓尽致的前辈，也是几乎所有新生代崇拜的对象。
　　然而如今这个人却变成了古神族，一位伟大又恐怖的始祖。
　　他很想问一问对方是怎么回事，却无法抗拒如此暴虐的力量。
　　砰！
　　他被砸进了废墟里，后脑溢出鲜血。
　　呼吸逐渐停止。
　　身体也在枯萎。
　　只有额头上的摄像头跌落下来，倒映着那个少年狰狞可怖的面容。
　　“麒麟。”
　　指挥中心里，白金看着这张脸，轻声呢喃。
　　整个帐篷都陷入了死寂，那张狰狞恐怖的面容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还有那种酷烈燃烧的眼神，仿佛倒映着血和火。
　　咔嚓！
　　摄像头被一脚踩碎，电流声滋滋作响。
　　白金沉默了一秒，暴跳如雷：“圣域级！调动圣域级战力出动！”
　　他怒吼道：“莱茵！莱茵！莱茵！”
　　……
　　……
　　暴雨倾盆，顾见临沉默地穿行在罪之城的神道上。
　　这是从城市中央的祭坛通向城外的唯一道路，路的两侧是跪拜的残缺雕塑，燃烧的烈焰被暴雨浇灭，浓郁的雾气弥漫开来，白茫茫的一片。
　　前方不知道有多少来自以太协会的战力，几乎见面的一瞬间就会被他给杀死，浓雾里的红外光线越来越少，倒下的尸体却越来越多，鲜血的味道愈发的浓郁，骨骼和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凄厉又绝望的哀嚎声，混合在暴雨里。
　　他蒙着眼睛，也不想知道对方是谁。
　　更不想问因果和苦衷。
　　他今天就是要从这里杀出去，谁挡他的路就杀掉好了。
　　这一路走来见证了太多的阴谋和背叛。
　　他终于领悟了这个世界的法则。
　　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雪崩里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既然来到了战场，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他手起刀落，倾听着利刃割开喉咙的声音。
　　他疯狂吞噬着这座城市里的古神之息，处在麒麟化的巅峰状态里，就像是神明走在凡人的世界里，任何试图拦路的蝼蚁，轻而易举的碾死就好了。
　　这是他最巅峰的状态。
　　本体和分身同时在一处战场。
　　麒麟和烛龙的力量一起被宣泄出来。
　　鬼魅般的黑影穿梭在雾气里，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顾见临抬起手召唤滚烫的星团，酝酿着毁灭的力量。
　　直升机如鹰隼般汇聚而来，转瞬间就被从天而降的星光轰击粉碎。
　　欧米伽们坠落下来，又被稍纵即逝的裂隙给斩碎。
　　他一言不发，淋着暴雨一路杀戮，把他的意志传递给了所有人。
　　——挡我者死。
　　轰！
　　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那是无数星光轰击造成的巨大破坏。
　　当烟雾散去，雪亮的灯光照破风雨。
　　那是一架军用直升机，白西装的青年站在机舱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终于来了。
　　顾见临感应到了这个人的生命韵律，准确的来说这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按照他之前的计算，也料到了会在这个时候相遇。
　　只是本来应该负责对付此人的是那个女人。
　　而如今她已经不在了。
　　顾见临的脚步没有停下来，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口袋里有碰撞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愣住了。
　　那是两支试剂，里面装的是龙髓液。
　　也就是那个女人的血。
　　那是之前他们还是同伴的时候留下来的东西，是她担心他会在古神化过后自行解体而做的预案，她当着他的面把血抽出来，让他随身带着。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如今他不需要这种东西了，随手把它丢在风雨里。
　　无数道雪亮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螺旋桨翼的轰鸣声像是雷霆。
　　莱茵即便早有准备，却依旧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到了。
　　磅礴的暴雨，遍地的狼藉，四分五裂的尸体，被雨水冲散的血液。
　　浓郁的血腥味即便在暴雨里都如此的浓郁。
　　谁能想到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先遣部队就已经被杀光了。
　　而对方只有只一个人。
　　莱茵看到那个人的瞬间，眼瞳剧烈收缩。
　　今夜不只是自己一个人来了这里，他的背后还有整个审判庭，猎魔人的数量多如海砂，甚至还有上百位执事，足足三十二位议员，甚至还有圣者。
　　这一刻所有的审判庭所属都陷入了沉默，很难想象他们出动了如此多的战力，所要面对的敌人竟然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像是被世界遗弃了一般。
　　“你已经没有退路，古神族。”
　　这位以太协会的副会长，沉默地握紧铁剑，冷声说道：“你的尊名。”
　　在人类和古神族的远古战争史里，询问尊名都是惯例。
　　人类死在神明的手下，就会带着荣耀死去。
　　古神族战败被杀，人类也会记录祂的名讳，纪念这场伟大的战争。
　　“卑劣的背叛者，也配知道我的尊名么？”
　　顾见临轻声说道。
　　让人震惊的是，面对如此铺天盖地的封锁线，他依旧沉默地前行。
　　他的背后是若隐若现的影子。
　　灯光照亮他和他的影子，是如此的孤独。
　　莱茵很清楚这个少年只有五阶，但实力却强大到不可思议地步，圣域级以下不可能有人是他的对手，但他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半神级升华者。
　　哪怕在古神界里只能发挥出七阶的战力，也绝不是他可以应付的。
　　然而他不理解的是，这个少年为什么还要往前走。
　　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在执着什么。
　　“总会长也是背叛者。”
　　莱茵沉声说道：“她背叛了她的丈夫！”
　　他的声音像是雷鸣，回荡在天空里。
　　顾见临却漠然说道：“我不在乎。”
　　他双手反握住麒麟之楔，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暴雨倾盆，他闭上了眼睛，让自己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战了，因为他很清楚敌我之间的战力差距，但他拥有的是古之至尊的力量，这种尊严和骄傲不允许他退缩。不，哪怕没有这种力量，他也依旧会选择咆哮着战死，而不是狼狈的逃走。
　　这是他的执着，也是他的坚持。
　　他不管这个世界是黑是白，只是厌倦了那些阴谋和背叛。
　　既然全世界都在追求至高。
　　既然全世界都背叛了那位前辈。
　　他就偏要去做那个跟世界对着干的人。
　　哪怕万劫不复，哪怕粉身碎骨。
　　他为了骄傲和尊严而生，也愿意为了骄傲和尊严而死。
　　麒麟之楔贯穿心脏，鲜血流淌出来。
　　磅礴的古神之息在沸腾。
　　“糟了！”
　　莱茵抬起铁剑，剑锋掀起凄厉的呼啸声，仿佛闷雷滚滚。
　　就在这个瞬间里。
　　跌落在地上的耳机响起了一个声音。
　　“呼叫麒麟。”
　　那是个微弱到难以听闻的声音：
　　“黎明作战序列，呼叫麒麟。”
　　“守夜者序列，呼叫麒麟。”
　　“神将序列，呼叫麒麟。”
　　咔嚓。
　　顾见临用麒麟之楔贯穿了自己的心脏，这一刻他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呼叫声，直升机的轰鸣声从背后传来，引擎的怒吼由远及近，铁甲践踏地面的声音。
　　还有……浩浩荡荡的军队。


###第四百二十九章 直到世界尽头
　　顾见临反握麒麟之楔的双手微微一顿。
　　这一刻，莱茵却眼神骤变，他纵身一跃从机舱上跳了下去，铁剑破空的声音就像是闷雷滚滚，金色的电弧迸发出来，像是划破黑暗的闪电。
　　他必须要再快一些，快到极致。
　　否则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作为以太协会的副会长，他分明只是斩下了一剑，剑气的呼啸却如飓风般铺天盖地，即将淹没那个试图用剑贯穿自己心脏的少年。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迸发出了惊天的巨响！
　　那是个魁梧壮硕的男人，披着一袭黑色的风衣，双手架起幽蓝色的粗犷大剑，刚好挡住了这漫天呼啸的剑气，一股凛冽的寒意弥漫开来。
　　莱茵眼瞳骤然扩散，铁剑上迸发出来隐约的电弧，却不得寸进。
　　因为被呼啸的寒意所吞噬。
　　“凛冬！”
　　莱茵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低声说道。
　　“你用她的禁咒，试图杀死她最喜欢的继承人？”
　　凛冬架着沉重的大剑，呵斥道：“莱茵，你太放肆了！”
　　莱茵冷声说道：“那是一个古神族！你难道真的感受不到？你在渎职！”
　　作为半神级的升华者，哪怕压制了自己的位阶，也能够感受到冲天而起的古神之息，那是世界上最狂暴最原始的气焰，如火焰般焚烧着天空。
　　审判庭的行事作风之前确实是不择手段，但他们也必须要师出有名，哪怕是发起这场变革，也是宣称是为了追溯总会长在二百年前犯下的谋杀案，以及私下包庇古神族的行为，否则的话是无法调动如此多的战力的。
　　凛冬陷入了沉默，他当然也感受到了背后蓄势待发的恐怖的气势，但他却深吸一口气，强硬回击说道：“骊山天衍阁难道就不是古神族么？我只知道，他是我兄弟的孩子，是总会长选择的继承人，他要去救他的师祖母！”
　　他顿了顿道：“小顾，别担心，援军已经到了。”
　　轰隆一声巨响，半空中出现两张威严盛怒的面容。
　　那是两位副会长在对峙。
　　顾见临能够感觉到面前有一座雪山般雄伟的背影挡在面前，这位守夜者的领袖甚至都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只是挡住了敌人要让他走。
　　伴随着幽魂哭泣般的声音，一道森然的寒光从他的身侧袭来。
　　关键时刻，有人抬起手，坚不可摧的气之界域迸发出来，挡住了这一刀！
　　“想都别想。”
　　韩晶冷着脸，气之界域弥漫着寒霜，像是要把那个偷袭者给冰封。
　　最终那个偷袭者的身姿显现了出来，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第二圣者，夜刀。
　　只见一个阴冷俊秀的青年在直升机的机舱里架起了反器材狙击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喷涌而出的子弹却像是巨兽般咆哮起来。
　　第三圣者，天枢！
　　砰的一声巨响，磅礴的气劲从远处袭来，精准的命中了这颗子弹。
　　傅青玄从长街上走出来，甩了甩发麻的拳头。
　　眼见局势愈发不妙，第四圣者盘旋在半空中召唤元素乱流，恐怖的气息在天空中酝酿出来，像是怪物睁开了眼瞳，宣泄出灼热的怒火。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轰然坠落在地，一刀掷向天空！
　　轰隆！
　　漫天的元素乱流炸散，牧叔背着刀袋望向天空，磅礴的气在他周遭涌动。
　　审判庭的通讯频道里响起惊怒交加的声音！
　　“支援，请求支援！”
　　守夜者部门的人才已经凋零，高端战力只有那么寥寥几人，远不如他们。
　　只要用战力硬怼，他们不可能赢。
　　猎魔人们倾巢而出，带着降落伞向着罪之城坠落。
　　狂暴的虚狗炮轰击而来，半空中的直升机轰然爆炸。
　　远方的神道上响起引擎的咆哮，陈伯均骑着摩托机车驰骋而来，他毫不费力地拈弓搭箭，就像是古代战场上的大将般射出一道道箭矢。
　　霸气在咆哮，那些直升机如同靶子一般炸成碎片。
　　关键时刻陈司长还是来了。
　　他如约而至。
　　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
　　“黎明作战序列进入战争准备。”
　　陆司令站在一辆重型坦克的顶部，严肃说道：“全力为麒麟开路。”
　　宛若群蜂般的直升机从他的背后呼啸而出。
　　还有一道腾空而起的娇小身影。
　　那个人是陆子衿，许久未见的萝莉部长驾驭着意念在半空中飞行，双手结印喷吐着风雷和冰火，轻而易举地收割着那些猎魔人的生命。
　　姬小钰赫然也在人群中，这个突然间失去了家族的孩子似乎长大了一些，这一次她不哭也不闹，不骂人也不笑，只是跟随着大部队冲入地阵。
　　梦魇和梦公保护在她的身边。
　　曙光配合毒师完美保障了后勤的工作。
　　顾见临感受着这一幕，忽然无声地笑了笑。
　　头顶上空响起降落伞散开的声音，有人降落到他的身后。
　　温暖的圣光笼罩了他。
　　“别乱动，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很不好，神司途径总这么乱来，肆无忌惮的汲取生命力来修复伤势，也是会留下暗伤的。”林晚秋双手交叠抵在他的后背上，温暖的圣光治愈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甚至把自己的灵性渡了进去。
　　顾见临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不止如此，还有一双细软的手轻轻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精神太紊乱了，这段时间受了不少委屈吧？”
　　陈青嗔怪说道：“放松，你现在要做的是让灵魂沉淀下来。”
　　顾见临什么都没说，任由这两个女人修复着他的伤势，这个时候他分明沐浴着冰冷的暴雨，却一点都不觉得寒冷和孤独。
　　“别说，你这模样还挺酷。”
　　陆子呈双手握刀站在他前面，漫不经心地望向四面八方的猎魔人。
　　林澜拎着一柄斩鬼刀走过来，颤颤巍巍说道：“大爷，以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实在是多有得罪，还望海涵！等到啥时候你们的种族统治世界了，别忘了给小弟一条活路……实在不行你把我也转化成神侍得了，我还挺羡慕的。”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得知了他的身份。
　　甚至可能见过他施展原始回归的视频。
　　但这个时候却依旧毅然决然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走了。”
　　咔嚓一声。
　　麒麟之楔没入心脏。
　　贯穿灵魂深处的咆哮声响起，漆黑的闪光席卷天地！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尊拔地而起的黑色麒麟。
　　罪之城响起了末日的丧钟，濒临毁灭的城市轰然坍塌，无数尊伟岸的雕塑在跪拜里破碎，唯有一双酷烈的黄金瞳亮起，席卷整个城市！
　　轰隆一声巨响，审判庭的直升机群被从天而降的星光轰碎。
　　燃烧的火海里赫然出现了一尊孤傲威严的生物，祂通体仿佛燃烧着金色的火焰，漆黑的鳞片泛着铁铸般的色泽，半身是泛着狰狞可怖的血管，另一半却如枯木般腐朽，生机和死意完美平衡，暴虐和威严炽热如火！
　　祂头顶生有尊贵狰狞的龙角，酷烈的黄金瞳恍若太阳般耀眼！
　　大地破碎，建筑坍塌。
　　这尊麒麟，硬生生杀入了敌阵，所向披靡！
　　这个世界在他的眼瞳里变成黑白两色，那是生和死的绝度规则，他可以随意地拨弄平衡，吞噬着他人的生命，或者用死意将其侵蚀。
　　哪怕是死物，都可以随意摆弄，就像掌控这座城市的生死！
　　“检测到最高规格古神之息！检测到最高规格古神之息！”
　　这一刻，审判庭的猎魔人们只能绝望咆哮：“这是原始灾难，原始灾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通讯频道里却响起了太虚的声音！
　　“检测到第二波原始灾难。”
　　太虚的声音是如此平静，仿佛在叙述着令人绝望的事实。
　　因为通天彻地的龙吟声响起，一尊血红的古龙贯穿虚空驰骋而来，沿途所经之处时空破碎，猎魔人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便被葬身在时空乱流里。
　　他的眼里遍布时空的裂隙，轻轻一触就可以破碎虚空，左右时光的力量！
　　顾见临一次性施展两种古神化，就应该所向披靡！
　　“麒麟已经冲出包围圈！”
　　“警告，第二尊古神族已经冲出包围圈！”
　　“原始灾难正在进一步扩大！请求支援！”
　　所谓的原始灾难就是古神族施展神话姿态所创造出毁灭景象。
　　一旦原始灾难降临，那就必须要不计一切代价清除。
　　这是全人类的责任。
　　然而今天却出现了罕见的情况。
　　竟然有人类站在了古神族的一边！
　　那尊漆黑的麒麟横冲直撞，疯狂的吞噬着一切的生命，无论是重型机车还是直升机都在祂的咆哮声里破碎爆炸，凡是触及到金色火焰的生命便骤然枯萎。
　　血红的古龙所过之处便有妖娆的曼陀罗盛开，时空像是镜子般一寸寸的龟裂开来，那些试图抵挡祂的人都四分五裂，喷涌出的鲜血如花般盛开。
　　在原始回归的状态下，轻而易举就能施展出自身的能力。
　　生死，时空。
　　生命的奥义和时空的秘密尽在眼前。
　　“你拦不住他的。”
　　凛冬望向面前的青年，沉声说道：“谁都挡不住他了。”
　　莱茵面容铁青，低声说道：“是么？”
　　耳机里响起了低沉的声音。
　　“天谴陨石，准备投放。”
　　一架特制战斗机呼啸而来，驾驶者是一位部长级，酆都分部的叶青部长。
　　叶青望向在罪之城里横冲直撞的两尊怪物，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操作台，他的任务就是投放一个名为时空之匣的特殊道具，能够临时打开空间的隧道，并且给予精准的定位，从而让天谴陨石坠落到目标的身上。
　　虽然上一次，两枚天谴陨石都没能生效，但这一次的情况略有不同。
　　他的目的只是拦截。
　　不计代价的拦截！
　　就在这个时候，副驾驶坐上的人骤然暴起出手。
　　咔嚓！
　　一道剑气撕裂整个驾驶舱。
　　叶青悚然而惊，毫不犹豫地按下弹射！
　　砰的一声，他冲天而起，即便如此身体依旧被撕裂。
　　这架战斗机倾斜着坠落地面，偷袭者的头盔被风吹走，一头白发飘摇。
　　第二架战斗机在后方紧追不舍。
　　“糟糕，这位公主一向都是这么乱来么？”
　　通讯频道里响起姜子夜的低吼。
　　“放心。”
　　嬴长生淡定说道：“反正总会长说过，只要麒麟在，雷霆就死不了。”
　　唐绫眼看着自己要坠落大地，清冷的眸子里却毫无畏惧，她毫不费力地扯下了安全带，从千米的高空中坠落而下，轻盈地像是羽毛。
　　雷鸣般的龙吟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一尊血红的古龙冲上天空，在最关键的时刻接住了她，带着她冲向远方！
　　这是难言的默契，不需要任何的言语，我来帮你就相信你不会抛弃我。
　　哪怕洪水滔天或者万丈深渊！
　　他们的目标一致。
　　敌人也一致。
　　就是要不计一切代价，冲向最远方的那颗烛照神树。
　　唐绫从未感受过这种感觉，她竟然跪坐在一尊血红的古龙上，世界上再无如此峥嵘完美的生命，祂的鳞片灼热得像是烧红的岩石，线条却极尽森严的美感，祂的面容宛若焚世的恶魔，血红的竖瞳里却倒映出孤单的影子。
　　她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孤单，轻轻摸了摸他的躯体：“没关系，我陪你。”
　　狂风扑面而来，古龙穿梭在雷电里，腾云驾雾。
　　仿佛要带着她奔向世界的尽头！
　　轰！
　　漆黑的麒麟冲垮城墙，在愤怒至极的咆哮声里冲出重围！
　　这个时候却有浩浩荡荡的重机甲车队奔袭而来，华安对着对讲机怒吼：“那些怪物们什么时候才能复苏？前线拦不住了！他们的支援太多了！”
　　这个车队竟然载着一颗灼热的陨石，石头的缝隙里隐约流露出毁灭的气息。
　　天谴陨石！
　　这是威力远超核弹的大型杀器，倘若无法从天而降，那就做成可携带的炸弹，由一支部队发起自杀式的袭击，争取能够拦截目标！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冰冷杀机。
　　砰！
　　一枪！
　　华安骤然化作烟雾闪烁，翻滚着坠落到地面，半边身体已经被烧焦。
　　那是虚狗炮的恐怖热量。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遥控机，那是引爆天谴陨石的关键所在。
　　“有珠！”
　　耳机里响起苏有夏的声音：“砍了他！”
　　苏有珠瞬息而至，一刀斩断了他的右手，鲜血淋漓！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这辆车队的炮口同时对准了这个娇小的身影！
　　轰！
　　怪物从天而降，以蛮横的暴力掀翻了整支车队。
　　苏有珠被震得高高飞起，最终落入了到了怪物坚硬的脊背上。
　　麒麟的黄金瞳是如此的灼热，喷涌出的炽热蒸汽宛若海潮，祂在车队里横冲直撞，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声，那枚险些被引爆的天谴陨石骤然寂灭枯萎。
　　最终如同灰烬般坍塌，被风吹散。
　　这一天，以太协会的人们永远也无法忘记，漆黑的麒麟和血红的古龙冲出重围，以神话般所向披靡的姿态践踏着荒芜的大地，奔向远方。
　　甚至还带着深爱着他的女孩。
　　麒麟的咆哮，恐怖的龙吟，重叠在一起。
　　传递到世界的尽头。
　　以太协会这个庞然大物至此彻底分裂，鹰牌和鸽派截然对立。
　　秩序的崩坏由此而始。
　　“有意思。”
　　槐荫站在高山上望着这一幕，感慨道：“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景辞的西装在风里猎猎鼓动，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笑着评价道：“确实是长大了，我只希望他这次能来得及，千万别被中途阻截。等到以太协会养起来的那些怪物复苏了以后，他们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受了。”
　　他随手撕开一道时空裂隙，认真说道：“我去找找那个所罗门先生。”
　　槐荫摆了摆手：“去吧，一切小心。”
　　景辞微微颔首：“您也是，倘若师祖母真的在做那件事，祂一定会来。”
　　说完，他转身步入了黑暗里，消弭无踪。
　　荒芜的世界里，槐荫独身一人坐在轮椅上，仰头望着苍穹之上。
　　隐约有巨大的黑影蔓延开来。
　　“看来你也算到祂会降临，所以笃定我不会去追杀你啊，厌离。”
　　他轻声呢喃。
　　隐约有朱红色的火焰弥漫开来，倒映出一张恐怖的面容，遮天蔽日。
　　“重创了师母的人明明就是你，为什么她却始终对此闭口不谈？”
　　槐荫轻声说道：“你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那尊神明般伟岸的生命自然不会回答，只有炽热的火焰弥漫开来。
　　“烛照律法，幽荧律法，第三之力。”
　　槐荫淡笑道：“那个走在麒麟尊者和烛龙尊者前面的人果然是你，代替穷奇尊者掌控了统一意志的人，大概也是你吧，朱雀尊者。”
　　狂风呼啸而来，他的眼瞳里倒映出一尊青色的麒麟。
　　“可惜，你似乎也不如我那个学生完美啊。”


###第四百三十章 你是我的孩子
　　黎明前夕，千丝万缕的晨光照亮荒芜的世界。
　　伴随着通天彻地的龙吟声，一尊血红的古龙坠落到地面，炸散成漫天凋零的曼陀罗花瓣，就像是曾经那个坏女人施展的神迹，时空剧烈地动荡开来。
　　继而坠落的是一尊漆黑的麒麟，祂伟岸森严的躯体如雾气般消散，黑雾里隐约有一个消瘦的身影走出来，脚步踉踉跄跄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这一刻有两道身影瞬息而至，一左一右搀扶住了他。
　　“没事吧？”
　　她们两个异口同声说道。
　　唐绫抬起凛然的眸子，默默打量着对方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她精致又寒冷的脸在晨光里素白如雪，尤其那双眸子像是一块通透的冰。
　　这张脸她见过，在小顾的家里。
　　直到对方的身份揭晓，她才想明白了一些以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苏有珠的面具早就在战斗中破碎了，只是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所谓的情敌，那双凛然的美眸里仿佛暗藏刀剑的锋芒，有种锋芒毕露的美。
　　她们都很意外，但转眼间又有些恍然。
　　顾见临要去营救总会长的话，必然只会带他最信任的人，她们本以为只有自己有资格陪伴他，没成想倒头来却成了小丑。
　　不过也好，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战力。
　　她们都是懂事的女孩子，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去计较这些。
　　顾见临咳出一口鲜血，他用麒麟之楔撑着地面，体力和灵性都已经濒临枯竭，精神也已经一片混乱，哪怕是在古神界里高强度施展幽荧律法，也会给他带来极大的负担，好在没有那种粉身碎骨的剧痛，否则他多半已经死了。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声音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出不来。
　　自然也没有办法回答女孩们的问题。
　　咔嚓一声。
　　他的身体崩坏，无数道伤痕浮现出来，染红了白色的衬衣。
　　他双手燃起一抹神祭之火，尽可能吞噬着周遭的生命力来疗伤。
　　女孩们眼瞳微缩，这才知道他在刚才的战斗里受了多少伤。
　　施展原始回归以后所受到的伤害，都会反馈到本体上！
　　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苏有珠眼疾手快，把一瓶蔚蓝之血喂进他的嘴里，熟练地摸了摸他的心跳和脉搏，确认没有出现什么太大问题以后，想要把他背起来。
　　“我来吧。”
　　唐绫面无表情地挡住她，看到这个少女的迟疑，平静说道：“身高。”
　　苏有珠蹙起眉，以她一米五五的身高想要背起一个比自己高三十多公分的男孩的确有点费劲，倒不是她的力气不够，而是体型差距。
　　如果要硬来，那就不叫背，而是叫拖。
　　比较难看，也不方便。
　　“我来探路。”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她拔出天丛云剑转过身，忽然愣住了。
　　因为在这座山脊的尽头，一尊通天彻地的黄金古树隐没到云雾的最深处，所谓的晨光不过是它落下的一丝丝光明而已，干涸的地面遍布狰狞的裂隙，隐约泛着灼热的金色纹路，就像是盘根交错的树根一样。
　　延绵不绝的山脊被染成辉煌的金色，参天的树木也是如此的明亮。
　　“真好看。”
　　唐绫背着疲惫的少年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轻声说道。
　　顾见临强撑着抬起头，望向烛照神树的方向，忽然想起了什么。
　　“诅咒。”
　　他低声说道。
　　女孩们悚然而惊。
　　按理来说，烛照神树是有诅咒的。
　　自从总会长消失以后，烛照神树就再也没有人压制，诅咒的力量便蔓延到了整个古神界，哪怕是半神级的升华者都无法避免，都会被影响。
　　姜纯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本来这家伙就被诅咒折磨，等到烛照神树复苏以后，更是疯上加疯。
　　“这里有尸体！”
　　苏有珠望向一颗枯树，树下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尸体，看穿着明显是以太协会的先遣部队，是来探索烛照神树的秘密的，可惜却死在了这里。
　　“有战斗的痕迹，是被人袭击的。”
　　唐绫看了一眼，凭借刚学会不久的侧写给出结论：“嗯？不对。”
　　苏有珠面无表情说道：“这是自相残杀。”
　　这两个女孩都精通侧写，虽然没有那么神乎其技，但最基础的判断还是不会出错的，这队人并不是被人袭击而死的，而是死于自相残杀。
　　她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件事，诅咒！
　　“你能感觉到耳边的低语声么？”
　　唐绫忽然问道。
　　苏有珠摇了摇头。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明明这些人因诅咒而自相残杀，而她们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来到这里甚至感受到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沐浴在温暖的金光里仿佛能够听到晨钟暮鼓的声音，恍惚间禅意寂然，千年古刹。
　　等等！
　　她们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奔向山脊。
　　这座山脊大到难以想象，即便是升华者攀登也要费一番功夫。
　　越是靠近山脉的顶端，尸体就越来越多。
　　无一例外都是以太协会的先遣部队。
　　其中不乏有欧米伽的成员。
　　他们最终都死在了这座山脉里，有的是死于自相残杀，还有的是自杀。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诅咒里看到了什么，但结局都是注定的。
　　死亡。
　　反而到了这座山的中段，反而看不到尸体了。
　　因为没有人能攀登到这里。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危险。
　　没有古神种。
　　没有死而复生的远古先民。
　　没有那些恐怖的古神。
　　什么都没有。
　　“放我下来。”
　　顾见临忽然轻声说道。
　　唐绫不动声色地背着他，抿了抿朱唇。
　　苏有珠更是什么都没说，却感受到了他声音里的颤抖。
　　他们一路攀登到了峰顶，金色的光芒铺天盖地的涌过来。
　　光明得像是日出。
　　世界上再也没有如此伟岸的古树，树冠早已隐没在天穹里，树干如黄金般璀璨耀眼，却又如玉石般通透明亮，倒映出无数张宁静沉睡的面容，树下盘坐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她的面容是如此的肃杀威仪，却又那么的苍白。
　　她沐浴在金色的辉光里，身体越来越透明，像是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总会长。
　　她真的在这里。
　　她没有死！
　　“我来。”
　　顾见临从少女的背后下来，踉跄着走到她的身边，尝试着触碰她。
　　只是在接触到她的一瞬间，他就听到了铺天盖地的嘶吼声。
　　他的眼前出现了恐怖的幻象。
　　那是个浑身沐浴着鲜血的老人，死死地扼住他的咽喉，咆哮道。
　　“太华！为什么要背叛我！”
　　只是一瞬间，狂暴的威压扑面而来，就像是闷雷在脑海里炸响开来，他仿佛坠入了地狱的最深处，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痛苦不堪。
　　女孩们下意识想要扶起他，却被拦住了。
　　“别碰我。”
　　顾见临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诅咒，烛照神树的诅咒。”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绝望的地狱，那是被鲜血染红的古船，血月映出老人厉鬼般的面容，他的背后还有无数的厉鬼，千刀万剐般的剧痛袭来，撕心裂肺。
　　这一刻，他终于体验到了姜家老鬼的绝望。
　　烛照神树的诅咒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祂似乎能让你看到内心深处最可怕的梦魇，让你无时无刻都身处幻觉里，直到把你折磨到精神失常。
　　而他也仅仅是因为触碰了总会长一下。
　　这不是顾见临自己的梦魇，而是总会长的。
　　“总会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有珠蹙眉问道。
　　唐绫想到了一种可能，俏脸微变。
　　顾见临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因为这才是她真正要做的事，她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古神界，不是为了阻止赤的复活，也不是为了杀死姜纯阳。她知道自己已经大限将至，而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或许就是这颗烛照神树吧？”
　　最好的证据就是山下的那些尸体。
　　烛照神树的诅咒本该越发的强烈，如今却已经影响不到他们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
　　总会长这次来，就是要为了解决烛照神树的诅咒。
　　她曾经说过，她一直在镇压着某种东西。
　　想来，也就只有这种诅咒。
　　赤之王曾经说过，他们当初修行幽荧律法，是因为足够安全。
　　幽荧之莲已经被杀死了很多年，因此修行祂衍生出来的律法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否则的话所有的进化者都会变成怪物，成为养分。
　　烛照神树则不同，这一条进化链始终有问题，只不过有一个顶梁柱在，所以天人们才能够安然无恙的修行，不会受到影响。
　　那个顶梁柱，自然而然就是总会长。
　　“有没有一种可能，总会长这二百年来始终在忍受这种诅咒？”
　　顾见临轻声说道：“就像是姜纯阳一样……不，比那还要强烈千万倍。”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姜纯阳仅仅是被烛照神树的树根烧成的灰烬触碰，就已经近乎癫狂。
　　总会长作为烛照律法的至高，跟神树的关系自然更加密切。
　　理所当然的，就要承受千万倍的诅咒。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你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那就要承担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
　　看似很公平，但想来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负担得起如此代价。
　　哪怕以顾见临的意志都做不到，如今的他在这位前辈的梦魇里甚至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下去，倘若要让他二百年如一日的撑下去，他早就疯了。
　　很难想象这个女人是如何在恐怖的诅咒里保持着清醒，承受着如此撕心裂肺的剧痛，默默支撑着整个世界的前行。你更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的骄傲，背负如此重担却一言不发，哪怕被天下人所误解，却根本不屑解释。
　　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漠然寒冷的姿态。
　　难道她真的不知道痛么？
　　这哪里是什么至高之位。
　　这分明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
　　可笑的是她的学生们却以为她对至高起了贪婪之心，才会策划了那场谋杀。
　　如果真的贪图至高之位，为什么不去修行幽荧律法呢。
　　“难怪。”
　　唐绫眼神空白，失声呢喃：“这些年来以太协会禁止了幽荧律法的传播，但天人的力量也不再对外开放。秩序的力量因此被削弱了很多，很多人以为是总会长独断专行，不愿意将天人的力量散播出去。如今看来，她是有苦衷的。”
　　苏有珠也明白了，因为她也推理出了至高律法的另一条特性。
　　养分！
　　幽荧律法需要养分。
　　烛照律法也需要养分。
　　这条进化链上的人越多，那么所带来的养分也就越多。
　　相对应的，诅咒也会越发的强烈。
　　幽荧律法因为对应的圣物已经死去，所以安然无恙。
　　烛照律法则是因为总会长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诅咒。
　　也就是说，天人越多，诅咒就越强烈，她的负担就越重！
　　她不是不愿意将天人的力量传递出去。
　　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来是这样啊。”
　　顾见临低声说道。
　　本应该由后人们承受的诅咒，全部背负在总会长一个人的身上。
　　或许顾见临每用一次天人化，伤害的都是这个女人。
　　可他却浑然不知，甚至肆无忌惮的动用这种力量。
　　他双手深深嵌进地面。
　　懊悔于自己的无知，憎恨着自己的愚蠢。
　　总会长明知道天人每多一个，都会给她带来沉重的负担，而她却依然把这种力量传承给了他，就是为了让他多一个手段能够好好活下去。
　　真是讽刺啊。
　　她为这个世界付出了一切，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总会长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甚至连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停止，她安静得就像睡着了，她的躯体越来越虚无缥缈，仿佛要融化在金色的辉光里。
　　顾见临从麒麟之楔取出半边的果实，连手都是颤抖的。
　　赤之王曾经说过，如此浓郁的生死权柄，哪怕只有一半也足以活死人肉白骨，那是比永生骨还要强大百倍的良药，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当他拿出这枚果实的时候，晶莹剔透的果肉便如雾气般消散。
　　只剩下玉石般浑圆的核躺在他的手心里。
　　雾气弥漫开来，笼罩着沉睡的女人，还有微微颤抖的少年。
　　顾见临眼前出现了极为强烈的灵视现象，他在燃烧的火海里看到了一尊黑色的神明，他的掌心也有一枚果实在融化消解，化作茫茫的雾气。
　　有人躺在燃烧的祭坛上，电闪雷鸣照亮了苍白的脸。
　　那位神明轻轻抬起一柄漆黑的十字铁剑割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涂抹到对方的眉心，冥冥中响起了远古的歌声，像是亿万亡魂在齐声诵唱。
　　火焰里他们的身影是如此虚无缥缈，仿佛来自亿万年前。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什么，他拿起麒麟之楔割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涂抹在女人的眉心，骤然间弥漫的雾气颤动起来，海潮般吞没了她的身影。
　　顾见临也被梦境所笼罩，像是沉溺到已经湮灭的过去里。
　　唐绫屏住了呼吸，她看出了这是至关重要的仪式。
　　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苏有珠也在望着这一幕，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正在逆转。
　　那是生和死的法则！
　　……
　　……
　　“槐荫，厌离。”
　　太华背负双手，眺望着风平浪静的地中海，轻声说道：“真是难看啊。”
　　海岸线有一家酒吧，浑身染血的师兄弟搀扶着起身，弃桌上的美酒和烤肉于不顾，死死盯着这个阳光里的背影，随时都打算逃走。
　　“看你俩那个怂样，我又不是来杀你们的。”
　　太华抬起手，命令一位侍者给他们送上了一个金属箱，淡漠说道：“这是你们剩下半年的补给，还有你们所欠缺的，晋升的材料。”
　　年轻的青和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诧异。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看着你们死？”
　　太华冷笑一声：“不用感动，但凡你俩还有点孝心，那就帮我做一件事。”
　　沉默持续了片刻。
　　“什么事？”
　　青和赤轻声问道。
　　“帮我杀了你们的老师。”
　　太华语出惊人，仿佛骤然炸响的一道惊雷。
　　青和赤悚然而惊。
　　“烛照神树苏醒了，诅咒的力量正在扩散，他根本就承受不住。”
　　太华轻声说道：“他啊……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
　　海鸥在岸边振翅飞走，这个女人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眼神似有寂寞。
　　这个时候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微微一愣。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男孩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陪着她看潮起潮落。
　　太华微微一愣，忽然笑了。
　　……
　　……
　　腐朽的古船深深嵌进了冰川里，血月猩红妖异。
　　月光下，照亮了老人染血又狰狞的面容。
　　“抱歉。”
　　太华用力拔出铁剑，看着苍老的男人在自己的怀里渐渐失去了呼吸和心跳，冰海上呼啸的风是如此的寒冷，仿佛能够冻结的她的内心。
　　她抬起头，流下金色的眼泪，整个世界都在轰然颤动。
　　像是在恭迎新王的诞生。
　　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喜悦，只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不只是骤然袭来的诅咒，还有那种难言的心痛。
　　恍惚间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默默给她披上了一件衣服，又转身离开。
　　她抬起头，眼前空无一人。
　　风雪依旧寒冷刺骨，落在那件黑色的大氅上。
　　棱角分明的雪花融入到她的眼瞳里。
　　……
　　……
　　黑暗的房间里，书桌上的瓷器和茶具被扫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太华痛苦地忍受着梦魇的折磨，披散着一头黑发，眼瞳里都泛起了血丝，这位人类世界的支柱此刻像是个孩子一样蜷缩在沙发的角落，竭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她所代表的是秩序的意志，她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和虚弱。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血月笼罩的冰海。
　　死去的丈夫和曾经的战友们从地狱里归来，愤怒地指责着她的背叛。
　　把她千刀万剐。
　　她的呼吸愈发粗重，眼瞳里的金色愈发的酷烈，抑制不住恐怖的咆哮。
　　天人的气息即将被引爆。
　　这个时候有人把手按在了她的肩头。
　　剑锋呼啸而过，那些梦魇般的鬼影尽数被斩断。
　　太华如梦初醒，不知何时她的面前竟然多了一杯热茶。
　　一柄漆黑的十字铁剑横陈在桌上，沉默的男孩在给她收拾着地上散落的碎片，直到把书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朝她点点头，推门离去。
　　……
　　……
　　这些年太华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
　　梦里始终有这么一个大男孩出现。
　　太华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又为什么能在她最孤独的时刻出现在她的身边，要么给她披一件衣服，要不然就是给她沏一杯茶。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一言不发，就这么沉默地坐在她身边，陪她看日出日落，眼神同样孤独。
　　她每次想要跟他说话，他都像是水中倒影般消散。
　　太华经历过很多次生死离别，但只有这个男孩离开的时候她才会感到不舍。
　　但她并不害怕。
　　因为总会见面。
　　在她下一次诅咒发作的时候。
　　他总是准时出现。
　　风雨无阻。
　　太华很想问你是谁，你为什么陪在我的身边，你难道不怕我么。
　　你为什么来去匆匆，眼神为什么那么孤独？
　　既然你这么孤独，你要不要……当我的孩子？
　　……
　　……
　　顾见临伸出颤抖的手，眼前的女人如镜花水月般消散，最终融化在了辉煌的金光里，伴随着晨钟暮鼓的声音，化作一片寂然的禅意。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他已经准备好了仪式。
　　也拿来了逆转生死的果实。
　　他拼尽全力杀出重围，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巨大愤怒和无力感笼罩了他，他的悲愤如同火山般喷涌出来。
　　最终他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有人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眉心。
　　“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顾见临抬起头，看到了温柔的笑脸，她的白发仿佛落到三千丈。
　　他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仿佛看到了神迹。
　　“别哭，记住我跟你的约定。”
　　太华轻声说道：“我不会离开，我会一直守着你，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时候，当你觉得无法承受世界之重的时候，当你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她顿了顿：“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啊。”


###第四百三十一章 敬您
　　顾见临睡了一觉，这是他自从踏入超凡世界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梦里他来到了天顶寺，听着晨钟暮鼓的声音，呼啸的风贯穿苍茫的云海，云雾里那座通天彻地的石碑是如此的伟岸，又像是她消瘦又高大的背影。
　　他倚着那颗黄金的银杏树下睡着了，微风扑面是那么的温柔。
　　就像是有人在抚摸他的脸。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古神界都笼罩在日出的光明里。
　　荒野也不再凄凉，仿佛暗藏着生机。
　　干枯的山脊被阳光笼罩，遍地生出嫩绿的树芽，生机盎然。
　　“醒了？”
　　苏有珠跪坐在黄金的古树下，微微歪着头看着他，眼神沉静。
　　唐绫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一瓶水递到他的面前。
　　顾见临猛然惊醒：“总会长呢？”
　　“不知道，当你把用那枚果实举行完仪式以后，我们看到她的虚影拔地而起，贯穿了天空和大地，她的目光横扫这个世界，似乎说了些什么。”
　　苏有珠沉吟道：“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唐绫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她说了什么，但我也没听到。”
　　说完，她指了指他的手腕。
　　顾见临一愣，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串古朴的手链，链子上串着一枚金色的佛珠，阳光下它泛着耀眼的光芒，像是能倒映出某个人的伟岸背影。
　　“我见过这个东西。”
　　唐绫认真说道：“这是天顶寺的钥匙，她把她的小世界交给你了。很多人都说，我是她亲自选择的接班人，但想来她真正的传承者，应该是你才对。”
　　苏有珠好奇地凝视着那枚佛珠，这就是传说中的空间型神话武装，只有半神级的升华者才配拥有，那是独属于他们的小世界，据说还有些别的功效。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顾见临又不是半神，距离他登顶世界之巅还有很多年。
　　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小世界。
　　很少有升华者会把自己的小世界传承给别人，因为这个举动很多余。
　　顾见临却抚摸着那枚佛珠，感受到了淡淡的暖意。
　　因为它带着长辈的祝福。
　　“总会长真的走了么？”
　　女孩们异口同声问道。
　　顾见临望着地平线的日出，沉默了良久，轻声说道：“我觉得没有。”
　　不等她们困惑，他抬起头，继续说道：“因为总会长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既然她跟我约定过，那我就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顾见临起身，带着女孩们望向这尊通天彻地的烛照神树，深深鞠了一躬。
　　世界的尽头有微风吹来，温柔地拂过他的额发和脸颊。
　　就像是她的目光那样。
　　轰隆。
　　隐约有轰鸣声响起，维度波动起来，世界风云变化。
　　维度的大门打开了。
　　“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
　　苏有珠凝视着他的侧脸，轻声问道。
　　唐绫也默默地看着他，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却表达了她的心意。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顾见临眺望着那座神墟，他很清楚的知道那里隐藏着逆转生死的秘密。
　　那么是不是也可以……
　　他默默摸着那枚佛珠，抬起头的时候眼瞳里流转着酷烈的金色。
　　“复仇。”
　　……
　　……
　　赤之王伏案写作，写下了这本日记最后的篇章：“那位背负世界前行的至强者，最终还是等来了她的救赎。她终于摆脱了宿命的诅咒，也如愿以偿的卸下了世界的重担。太华的名讳注定留在历史最光辉的一页里，光耀人类史。”
　　“那些悲痛，那些挣扎，那些苦难，那些仇恨，那些执着，最终都烟消云散，就如同天顶寺的回荡的钟声一样。这位至强者失去了一切的力量，但却迎来崭新的人生，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普通人的生活，看着她的孩子们慢慢长大。象征着生机一面的不死药，足够让她安度晚年。”
　　他写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窗外云破日照，千丝万缕的晨光笼罩着沉睡的东京都。
　　日出东方，天空倒映着明亮的光明，像是燃烧的海洋。
　　“不，不对。”
　　他望向怔怔地望向窗外，呢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您竟然还能做到这种事情？这就是您的选择么？经历了这么多，您竟然还不愿意放下这一切么？可如果这么做，您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是天大的事情，跟他的计算有着巨大的出入。
　　尤其是师母这么做，背后的隐藏原因，令人不寒而栗。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您如此忌惮，甚至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他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赤之王尝试着在日记上画像，却怎么也画不出那个人的脸。
　　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让师兄去研究吧。”
　　晨光依旧温暖，映照在他的脸上。
　　仿佛回到了二百多年前，感受到那个孤高的女人在风雪里抱起自己的温暖。
　　这位死而复生的王沉默了许久，低声说道：“原来是为了他么？真不知道是该嫉妒还是羡慕。好吧，毕竟是人家用真心换来的，您偏心就偏心吧，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换成是我，我做不到他那样就是了。”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以利益而驱动的，但似乎总有些东西高于利益之上。”
　　他望着那本日记，耸肩说道：“残念啊，又算错了。”
　　那本日记最终被他丢进了壁炉里，燃烧成灰烬。
　　他拿起酒杯，面向东方的太阳，轻声说道：“敬您，伟大的师母。”
　　伴随着赤之王的躬身，太阳愈发的炽热明亮。
　　黑暗无所遁形。
　　世界一片光明。
　　……
　　……
　　这一天，全世界的人们都感受到了那个伟大存在的离去。
　　以太协会的内斗甚至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止，那个瞬间里他们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威压，因为那尊辉煌如日出的虚影拔地而起，她的目光横扫整个世界。
　　“正如历史上无数次的变革与更迭，你们成功的从我手里夺走了权力，虽然手段还很稚嫩，但我勉强算你们及格。我依旧认为你们是一群蠢货，可眼下似乎也没有比你们更合适的人来挑起这个大梁。你们赢了，去接管这个世界吧。”
　　那个背负了这个世界四百年的女人俯瞰着众生，淡漠说道：“只不过，别碰我的孩子，否则我就会回来，把你们……斩尽杀绝。”
　　罪之城的战场上，激烈交火的以太协会成员们，纷纷驻足抬头。
　　炽烈的光芒，刺痛了他们的眼瞳。
　　他们不约而同的放下刀剑，深深地向着那个身影鞠躬。
　　凛冬面露悲痛之色，深深地弯腰行礼，献上最高的敬意。
　　即便是莱茵也以手抚胸，躬身行礼。
　　这场变革也可以说是背叛，的确是由审判庭一系发起的，但就算是他们也不可否认总会长在位时的一切功绩，因此他们必须要献上最高的敬意。
　　伴随着闷雷滚滚，远在指挥中心的白金骤然如遭雷击。
　　他的七窍流出鲜血，仿佛灵魂都在颤抖。
　　“师母。”
　　这个老人的心脏狂跳，头晕目眩。
　　他很清楚，这是来自师母的警告。
　　而且他隐约感觉到，师母真正要警告的人并不是他。
　　而是别的什么人。
　　他只是顺带被捎上的。
　　即便如此，他的灵魂也险些被震得溃散。
　　明明同为半神，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他在那个女人的面前卑微如蝼蚁。
　　他颤抖地拿起对讲机，下令道：“莱茵！立即停火，不要再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否则一旦有古神族趁机袭击，新的秩序就全完了！总会长已经死了，找到天人之楔才是重中之重！我们要知道那东西在谁的手上！”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踉跄着走出了帐篷，望着东方消失的光明，眼神里满是恐惧。
　　……
　　……
　　魔都，中央灵枢院。
　　这里是以太协会近百年来的权力中心，也是年轻人们集中培训的学院，与此同时还是历代前辈先烈的墓园，清晨的鸟在树枝上啼鸣，日出的阳光明亮如洗。
　　黄金之王拄着拐杖站在巨大的墓碑前，听着那个女人最后的警告，忽然说道：“为什么师母那么无情的人，连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都可以杀，偏偏对那个少年如此偏心？时至今日我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她。”
　　白银之王沉默片刻，淡淡说道：“或许之前的她，一直是太华。”
　　“而那个少年，让她放下了这一切。”
　　她平静说道：“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只是姬纣。”
　　阳光笼罩着寂静的墓园，清晨的凉风穿梭在花园里。
　　这两位天灾都陷入了沉默。
　　“真是个复杂的女人啊。”
　　黄金之王在墓碑上献上一朵鲜花，沉声说道：“老师，我们替您报仇了。”
　　白银之王微微躬身，面无表情说道：“您也可以释然了。”
　　那是太清的墓碑，这位前代的总会长素行节俭主义，因此墓园也修建得很朴素，就像是寻常人家的陵园一样，也就是多种了几颗树而已。
　　墓碑上，也就只有师母亲手刻下的一行字。
　　“——太清沉眠于此。”
　　当他们鞠躬的一瞬间，眼瞳里分别亮起了明亮的光芒。
　　这意味着他们两个已经不再是修行幽荧律法的天灾。
　　而是天人！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里，他们忽然听到了来自幽暗地底的低语声。
　　黄金和白银却始终面无表情，似乎早已经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藏着一个连师母都不知道的天大秘密。
　　而他们已经守了这个秘密很多年。
　　……
　　……
　　帕米尔高原，这里在塔吉克语言里是世界屋脊的含义，神话中的不周山所描述的位置也是这里，在升华者的世界里它的最深处是绝对的禁区。
　　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
　　龙巢！
　　海拔接近九千米的乔戈里峰上终年笼罩风雪，隐约有群龙翻腾的黑影在白茫茫的雪里隐现，伴随着回荡在苍天之上的龙吟，震耳欲聋。
　　最终群龙的龙吟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笼罩在黑袍里的人们。
　　鲜血沿着山峰里流淌下来，是如此的炽热。
　　一个威严肃穆的中年男人被钉死在山峰上，他的铠甲已经遍布蛛网般细密的裂隙，那柄血红的长枪被拦腰折断，枪锋的火焰摇曳欲灭。
　　倘若以太协会的人来到这里，就能认出这个人是谁。
　　天火神将。
　　这位神将不久之前负责来镇守帕米尔高原的龙巢，警惕着来自不周山的古神族，如今却死在了这里，看起来还是被秒杀的，没什么反抗能力。
　　“秩序世界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听说这是光明的学生。当年光明还能跟我过过招，如今他的学生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云雀抬起血红的竖瞳，瞳孔深处流转着妖冶的曼陀罗花，她的黑色大氅在风里飘摇，遮住曼妙的身姿。
　　倘若以太协会的人在这里，就会得到一个震惊的事实。
　　人们都认为，以太协会的前代副会长光明是死于烛龙尊者之手。
　　实际上，真正的凶手竟然是云雀。
　　而她当年可能也才十几岁。
　　黑袍人们恭敬地低头，风雪里的祂们的面容是如此的完美，宛若玉石。
　　眼前这个女人是世界上最极致的恐怖。
　　也是创造祂们的伟大的存在。
　　“您已经成功登临巅峰了。”
　　一位黑袍人低声说道：“但您身体的状态似乎并不是很好，我能够感受到您体内弥漫着浓郁的死意。那些死意虽然正在帮助您杀死涅槃神火，但对您的身体会造成巨大的创伤。这不应该，您想要的不死药，应该是另一半才对，包括核……”
　　明明祂也是祖的位格，却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砰！
　　这位黑袍人重重被摔在冰封的山脊上，暴虐的龙吟声回荡在风雪里。
　　“不要对我指手画脚。”
　　云雀漠然说道：“朱雀的火，不影响我杀死苍龙。”
　　那是滔天的愤怒，伴随着苍穹里回荡着龙吟声，整个山峰都在剧震。
　　这位祖迷茫不已，在祂的印象里自己的主尊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如今只是短短几个月不见，却已经拥有了如此炽烈的人性情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她的怀里，竟然还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橘猫。


###第四百三十二章 序幕
　　八月份的札幌罕见的下起了雪。
　　根据气象台报道，数个月前因为太平洋海域出现了某种暂未查明的气流变化，导致整个瀛洲岛都提前进入了冬季，北海道沿岸更是天寒地冻。
　　“最近真是出了大事啊。”
　　街头的一家咖啡厅里，老人侃侃而谈：“瀛洲是真的变天了，幽荧集团内部出现了巨大的变革，姜家的老家主无缘无故的失踪，而忠于他的势力也遭到了血洗。本来根据我的推测，幽荧集团内部应该是出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要做某件天大的事。但就在两天前，他们突然集体撤离，离开了东京。”
　　“我意识到有大事要发生了，也跟着撤到了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这多亏了我的智慧。”
　　“不愧是药师先生。”
　　“我们怎么办？北海道真的安全么？”
　　“我可以联系人蛇船，我们偷渡到北美去！”
　　“偷渡？如今八岐社的势力已经封锁了整个瀛洲岛，连一只苍蝇都未必飞得出去。真是奇怪，幽荧集团在收缩，八岐社却反而扩张起来，他们有靠山么？”
　　围绕着一张餐桌，野生的升华者们明显感觉到了焦虑和恐惧。
　　“放心，我已经联系到了让我的侄子去联系了。我们不去北美，我要回到我的国家去。你们没发现么？以太协会内部似乎也出现了某些天大的事情，以至于幽荧集团在瀛洲这么乱搞，至今都还保持着沉默。”
　　药师诡秘一笑：“如果秩序自顾不暇，我们才有更大的生存空间！”
　　众人惊呼，不愧是药师大人，野生升华者们的希望！
　　咖啡厅的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药师不悦说道：“我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么？”
　　书翁扶着脸上面具，竟然没有说话，而是冷笑着站在他的背后。
　　屋外走来一个异常魁梧的壮汉，眼瞳里流露出恐怖的凶光，扫了在座的众人一眼，吓得他们立刻退开，让出了自己的座位。
　　“大胆！”
　　药师勃然大怒：“书翁？这是？等等，屠夫！”
　　他愣住了，当初的盗墓五人组早就已经解散，没想到还会在这里相遇。
　　转瞬间，清寒的香气扑面而来，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瞳。
　　戴着猫脸面具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的对边，明亮的天丛云剑骤然出鞘，横在他的脖颈间，甚至已经割破皮肤，渗出一行鲜血。
　　“月姬？”
　　药师喃喃说道。
　　“大胆！”
　　屠夫一巴掌啪在他的后脑勺，差点把他给拍躺下。
　　“就你特么还敢说自己有智慧，跟着你做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书翁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瞅了一眼那个冷若寒霜的少女，然后没好气说道：“这特么明明是你的主母！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药师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背刺了，毫不犹豫地想要转身撞破玻璃逃走。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里，白雪皑皑的长街尽头停下了一辆黑色的奔驰，有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就听到了雷鸣般的咆哮声，震得他七窍流血。
　　司老太爷拄着拐杖，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感慨道：“同样都是上了岁数的人，老伙计是真的看不清局势啊，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他挥挥手，司家的族人们一拥而上，把这个老家伙装进了麻袋里带走。
　　他望向桌边的少女，恭恭敬敬地问道：“小姐，姜家的老家主被夺走了圣骸以后，于今日下午两点从新千岁机场送往昭和新山封印。他的余党应该也会在这个时候趁机行动，姜厌虚必然就藏匿在其中！”
　　月姬低头用纸巾擦拭着天丛云剑上的鲜血，然后低头翻出了一份名单，查找着上面的名字：“我知道了，那就去准备吧。”
　　司老太爷俯身行礼，转身望向窗外的落雪，感慨万千。
　　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让他这个看惯了世间动荡的老人都有些不习惯，无论是以太协会的变革，还是幽荧集团的巨变，再到司家独立出来，专门服务于那位年少的至尊，还有那个堪称疯狂的报复计划。
　　最近那位黑色的至尊越来越沉默了，而且总喜欢在日记本上写写画画。
　　司老太爷有幸看过一次那本日记。
　　简直就是现实版死亡笔记。
　　那些被记在日记本上的人，都会按照他的死法死去。
　　就像是规则一样，无法逆转。
　　……
　　……
　　顾见临收回了视线，狂暴的古神之息在眼瞳里收敛下来，他的手里握着一个笔记本，上面写满了人名和死法，圆珠笔在指尖旋转。
　　相对于刚才一瞥震慑神侍的残暴，他还是像当初的那个大男孩一样。
　　根本看不出半点威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车窗上顿时起了雾。
　　窗外飘着雪，恍惚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自从那场变革以后，古神界的维度出现了波动，升华者得以寻找传送点回到地球，他们自然也不例外。回归的地点依旧是东京的那家疗养院，那种恍若隔世的虚无感还没消弭，就被迫面对现实，因为那里已经被重重包围。
　　奇怪的是，敌人并不是幽荧集团的成员。
　　而是八岐社。
　　那个古老的瀛洲本土组织。
　　诚然，八岐社也有半神级的升华者，但更多的还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卡拉咪，他带着两个女孩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踩着如山的尸骸杀出了一条血路。
　　东京电视台至今还在播报着那起事故，暂时被警方定性为煤气爆炸。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隐匿踪迹，杀死追兵，联络队友。
　　准备复仇。
　　比如召回司家，收拢自己的神侍，联络失散的影子们。
　　“最近你变得越来越沉默了，他们都很关心你的精神状态。”
　　苏有夏倚在驾驶座的靠椅坐背上，打了个哈欠：“按照总会长的遗愿，如果她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影子部门就要交到你的手上。你是这个部门的部长，也是唯一的领袖。如果你垮了，这个组织就会分崩析离。”
　　顾见临沉默了良久，轻声说道：“放心，我很好。”
　　“是么？”
　　苏有夏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他苍白的脸。
　　两个月以来他几乎都没有怎么休息，仅仅是养好伤势就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理论上这是不应该的事情，伤势愈合的那么慢，只能说是心病。
　　“我知道总会长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但我之前听说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这世界上最好的孝心，就是让自己过得好。你能听明白么？你要保重，才不会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其实说起来我也很惊讶，我跟在她身边很多年，从来想象不到她会对一个人这么偏心，连我都有些嫉妒了。”
　　苏有夏无声地笑了笑，眼神里透着淡淡的缅怀：“你知道么？当初我是在黑暗世界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她的。那个时候我的目标是杀死一位背叛了幽荧集团的叛徒。我一路从东京追到鹿儿岛，在卫星发射基地里抓到了那个男人。”
　　“但我没想到，那人逃命的时候竟然还带着他两岁大的女儿。我很愤怒，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幽荧集团，这样会给他和他的家人带来杀身之祸。他只是告诉我，在世界上有些东西是高于生命的。他不后悔，只希望我能放过他的女儿。”
　　她点燃了一支香烟，回忆道：“那年我十五岁，我没有办法对着一个孩子开枪，我决定放他们走。但我不知道，在我的背后就有人监视着我。”
　　顾见临默默听着她的故事，沉默不语。
　　“当我收枪的时候，一柄手枪就已经抵住了我的后背。”
　　苏有夏笑了笑：“我以为我完了，但有个人忽然出现，捏碎了那柄枪。”
　　顾见临嗯了一声：“那个人就是总会长，她是为了她的下属来的。”
　　苏有夏嗯哼了一声。
　　“难怪你会成为影子。”
　　顾见临轻声说道：“其他人又是怎么成为影子的？”
　　苏有夏微笑说道：“这得靠你自己去挖掘，他们愿意对你说出自己的故事，那就证明他们的认可你这个同伴，愿意把性命托付给你。”
　　“我知道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拿起对讲机，轻声说道：“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回伍号，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复仇的目标是秩序世界，必须要集结一切可用的力量，尽快突破八岐社的防线，离开东京，抵达魔都。”
　　电话里响起两个同样清冷的声音。
　　“收到。”
　　那是月姬和雷霆的回应。
　　顾见临收回对讲机，轻声说道：“走了。”
　　黑色的奔驰车闯入了茫茫的大雪里，汇入街道的车流。
　　形形色色的路人被甩在后方，雪花淹没了他们的背影。
　　月姬望着这辆车的离去，拎起天丛云剑转身就走，两个月来她的气质愈发的孤冷起来，就像是雪山里生出的一朵莲花，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息。
　　“月姬小姐最近好像不太开心啊。”
　　书翁低声吐槽道。
　　“你特么不是废话么？”
　　屠夫瞪眼说道：“你整天跟情敌共处一室，你心情能好？”
　　司老太爷拄着拐杖在后面阴恻恻说道：“你们要是再敢叽叽歪歪议论八卦，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这几天的火药味有多冲你们难道不知道？雷霆小姐和月姬小姐为什么分头行动？还不是因为在暗地里较劲？”
　　“要不是至尊心情不好，她俩怕是早就打起来了。”
　　老人家吐槽道：“作为下属，我们要做的就是选择一个一定能赢的阵营，然后坚定的下注。否则的话，等到她们其中一个上位，我们估计就要被清算了。”
　　“少来，您这不坑人么？”
　　“就这俩旗鼓相当的对手，谁敢说自己一定能赢？”
　　司老太爷叹了口气。
　　“以前倒是有个能压住她俩的，但是现在估计已经凉咯。”
　　他幽幽说道：“造孽啊。”
　　……
　　……
　　札幌的街头堆起了雪人，衣着厚重的情侣们小跑着从雪地里走过。
　　槐荫坐在轮椅上，骤然喷出一口鲜血，感慨道：“不得不服老啊，这把老骨头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也就打了两三天而已，怕是得躺几个月。”
　　杂货铺的大门敞开着，他坐在椅子上赏雪。
　　就像是已经习惯了时不时的咳血，他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
　　哪怕看起来虚弱得快死了。
　　“毕竟那是朱雀尊者，而且同样掌握了两种至高律法，甚至走在了麒麟和烛龙的前面。委实说我都不知道您是怎么活下来的，理论上您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景辞站在他的身边，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甩开，递到他的面前。
　　“说的什么话？老师能是一般人么？”
　　槐荫瞪眼，幽幽说道：“这件事倒是有几个疑点，几十年前朱雀明明已经被放逐到时空乱流的深处，没有几千年的时间别想回来。祂是怎么做到，只用了区区几十年就能以全盛姿态回归，甚至还走到了烛龙和麒麟之前？”
　　想都不用想，这件事情应该跟顾家的诅咒有关系。
　　“所以说那个偷袭总会长的人，就是朱雀尊者。”
　　景辞忽然说道：“但为什么，总会长至死都不肯说呢？”
　　槐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感觉到祂的强大，祂当初意识到，烛照神树有可能会被镇压，因此祂才会冒险出手，试图击杀师母。”
　　“但师母依靠永生骨活了下来，那个时候祂就应该知道，事不可为。”
　　他顿了顿，眼神颇为不爽：“我本要赌他不会来，但师弟却坚持认为祂还是会来。这一次是我赌输了，祂还是如期而至，真烦人啊。”
　　如果不是要留下来应付朱雀，他一定也会离开古神界，前往东京。
　　赤之王如此虚弱，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为什么？”
　　景辞忽然问道：“既然祂明明知道不可能阻止师祖母，为什么还要来？”
　　槐荫轻笑了一声：“祂是为了你师弟来的。”
　　景辞微微一怔。
　　“别告诉你师弟，现在他还不该知道这些事。”
　　槐荫淡淡说道。
　　景辞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已经是朱雀尊者第三次现身了。
　　“更准确的来说，朱雀尊者想要的是你师弟手里的无色之玉，祂应该还派出了自己的氏族，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连一个鸟影都没看到。”
　　槐荫没好气地吐槽道：“当时可把我给吓死了，我以为堂堂至尊也要用人海战术来群殴我这个二百多岁的老人。我寻思着朱雀氏族怎么就这么不讲武德呢？结果倒好，祂的那些眷属们全都被人给拦下来了。”
　　“谁？”
　　景辞好奇问道。
　　“我哪知道？”
　　槐荫瞥了他一眼：“行啦，别在这装模作样了，去吧。”
　　景辞诧异说道：“您怎么知道？”
　　“你师弟要复仇，但他还缺了一个半神级的战力，正好你跟他们之间不还有旧怨没了么？我虽然老了，但是耳朵还没背，下次你俩打电话能不能小点声？算了，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去吧，再不去就没机会了。不周山即将迎来巨变，那个女人的阴影怕是要笼罩整个世界了。就是不知道她和孽徒的这段往事，能否起到作用啊。”槐荫摆了摆手，杂货铺骤然消失在原地。
　　景辞右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撑起一柄黑伞，转身走入了小巷里。


###第四百三十三章 西装暴徒
　　新千岁机场，列车在车站内呼啸而过，游客络绎不绝。
　　顾见临拎着手提箱打卡进入车站，他就像是来北海道观赏雪季的普通游客，一袭深灰色的大衣搭配黑色的毛衣，蓝色的修身裤线条笔直，踩着纯黑皮靴。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日记，上面写着第一个名字。
　　姜厌虚。
　　这是姜纯阳的第一个儿子，久经战场的老牌升华者，同样也是八阶的位阶，也是一位很强大的幽荧律法拥有者，跟不周山的合作就是由他主导的，这个人知道非常多的秘密，从古神界逃出来以后集结了大部分的姜家余孽藏身瀛洲。
　　与此同时，这个人还是姜楚歌的父亲。
　　此人能在赤之王掀起的变革里活下来，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哪怕赤之王一时半会都拿这些人没办法，毕竟还得抓紧时间恢复实力。
　　而顾见临却知道，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会。
　　因为他有影子的帮助。
　　放眼望去车站里都是刚刚落地的乘客，绝大多数还是普通人，也不乏有升华者混入其中，即便掩饰得再好也逃不过他的生命感知。只有一个人是个例外，那个人在休息区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热拿铁，闲庭信步地走在路上。
　　对于顾见临而言，这个世界上能让他感到深不可测的人不多。
　　尤其是他已经到了五阶，已经随时可以筹备晋升六阶的仪式。
　　那个时候在圣域级以下他就是无可争议的无敌。
　　甚至可以去尝试挑战圣域。
　　但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依旧感觉到他就像是令人压抑的深海。
　　蕴藏着无法预知的恐惧。
　　“来了？”
　　当他拖着行李箱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到男人温和的声音。
　　顾见临嗯了一声：“师兄。”
　　景辞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不错，灵性充盈，已经到了五阶的顶点。两种至高律法在你的身上毫无冲突，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能够掌握天人化，但以五阶的位阶掌握原始回归，你还是第一人。难怪，你能对付天谴。”
　　他失笑道：“现在秩序世界都认为你是一尊藏匿在人类世界的古神族，有些人对你的忌惮已经到了顶点，甚至几个月都睡不着觉。”
　　顾见临摇了摇头，换做其他人或许会对这些骄人的战绩而感到骄傲。
　　但他不会。
　　因为只要没有达到他想要的那个结果，那就是不及格。
　　没有改变那个结局，也是不及格。
　　眼看着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们算计一切而无法阻止，还是不及格。
　　自从在古神界过来以后，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不会跟他提起那位前辈的离去，但却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安慰他，试图告诉他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实际上他不需要。
　　他不是那种会找借口姑息自己的人。
　　“师兄不认为我是古神族么？”
　　他忽然问道。
　　景辞瞥了他一眼，摇头说道：“这有什么，我还喜欢过一尊古神族呢。”
　　不知道为什么，顾见临总觉得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玩味和调侃。
　　还有一种内涵的感觉。
　　这种眼神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不愿意再想起来的女人。
　　以至于连师兄喜欢过一尊古神族这种荒诞的事情，都没能让他诧异。
　　“当然，对于她那种生命而言，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古神族了，而是融入了一部分人类基因的，全新的生命。对于那种存在而言，有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景辞认真解释道：“那位始祖来自白泽氏族，也是不成熟的移花接木计划的产物，当年的仪式被不周山的古神族联合姜家的族人破坏，陷入了永眠。我时不时就会去骊山看她一眼……嗯，你会不会觉得这有点禁断？”
　　顾见临摇头：“不会，我也认识一个差不多的人，但却不是小孩子。”
　　时至今日他也没能真正了解那个女人。
　　也说不清她到底是神还是人。
　　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景辞满意地点头：“你喜欢她？”
　　顾见临皱起眉：“没有。”
　　景辞挑眉，诧异说道：“咦？我还以为，你之所以会把第一个报复目标定成姜家，是为了你认识的那个人呢。毕竟我要来报复姜家，也是为了清算旧怨。”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您想多了，我要先来找姜厌虚算账，是因为他带走了我们的一个重要同伴，我只是在帮师祖母去做她已经做不了的事情而已。跟那个女人没有关系，我也不会把那些可笑的谎言，当成真话。”
　　他顿了顿：“更何况，我们是敌人。现在是，未来也是。”
　　景辞大概能猜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淡淡说道：“可惜了。”
　　入站口站着两位黑衣男，抬起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前方禁止通行。”
　　他们的眼瞳里流转着猩红的光芒，仿佛有血色的乌鸦在盘旋。
　　魔术师，催眠术。
　　咔嚓！
　　两位黑衣男愣住了，低头看向自己的心脏。
　　景辞微微一笑，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贯穿了他们的胸膛，摸索着什么。
　　随着他用力把手一抽，他的双手赫然握着两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甚至还在跳动。
　　他随手把两枚心脏丢掉，两位黑衣男也应声倒下。
　　毫无疑问这是姜家的余党。
　　准确来说是忠于姜家老鬼的余党，他们提前在这里封锁了道路，依旧是过去那种肆无忌惮的霸道风格，哪怕最头上的那个老魔头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这群人还在豪横什么，明明最大的靠山都已经没了，却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车站内响起了惊恐的尖叫声，之前还背后偷偷议论要不要来跟这对兄弟搭讪的漂亮女孩丢下手里的小蛋糕，就连行李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但也有些隐藏身份的升华者驻足，惊恐都站在原地。
　　顾见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平静地抬脚跨过这两具尸体，乘坐电梯到了车站的月台旁边，乘务员们蜂拥而出，灵性沸腾起来。
　　虚空中隐约有血色的残影闪过，伴随着四分五裂的时空，他们骤然被切割成了破碎的尸块，浓腥的鲜血喷涌出来，喷溅得到处都是。
　　列车鸣笛的声音赫然响起，显然是意识到了突发情况的发生，列车像是一头苏醒的巨兽般启动，骤然加速向着前方驶去。
　　忽然间，顾见临拎着行李箱走下月台，来到了轨道的最中央。
　　狂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的额发。
　　暴露出那双令人感到惊悚的，森严的黄金瞳。
　　列车员震惊地望着这一幕，大吼道：“立刻汇报家主！敌袭！”
　　这辆列车已经被姜家的人所掌控，乘务人员也都换成了他们培养出来的死士，面对这种情况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先汇报上级，然后毫不犹豫地碾过去。
　　这位列车员是灵媒途径，因此能够判断出来对方的战力只有区区五阶，根本不足以抵挡他所驾驶的钢铁怪物，但冥冥之中那张脸却给他造成一种极大的压迫感，仿佛好像在哪里见过，听说过某些骇人的传说。
　　但这种情绪最后变成了发狠，他狞笑着加大马力，鸣笛声尖锐。
　　列车即将冲撞过来的瞬间，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磅礴的暗能量如同洪水决堤般倾泻出来，伴随着麒麟的咆哮声，贯穿整个车站！
　　砰的一声巨响！
　　总长度一百五十米的列车戛然而止，恐怖的冲击力一瞬间贯穿了整个车身，坚硬的外壳就像是被风吹皱的床单般扭曲，整辆车在巨大的压力下被压瘪，像是一条被抽走了脊椎的蛇，冒出炽热的电火花，还有呛人的硝烟。
　　当烟雾散去以后，隐约有一尊燃烧着着火焰的怪物拔地而起。
　　钢筋铁骨里流淌着火焰，酷似神话中的恶魔！
　　顾见临动都没动，背后的怪物伸出四尊恐怖的鬼手，强行撕裂了这辆列车的车头，他拎着行李箱走了进去，驾驶员早已经在碰撞中昏死过去。
　　轰的一声，神祭之火骤然腾起，吞噬了这名驾驶员的身体。
　　驾驶室的门口还守着两位姜家的族人，长相似乎都差不多，不知道是姜家老鬼的哪个子孙后代，但此刻都被撞得七荤八素，头破血流。
　　“让姜厌虚出来。”
　　顾见临凝视着他们，轻声说道。
　　两位姜家族人还想站起来反抗，但却看到了那双森严的黄金瞳。
　　铺天盖地的威压几乎要把他们的灵魂都压垮。
　　景辞不紧不慢地走下电梯，还在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鲜血，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警备人员全部被他杀死，每个人的脖子都被活生生拧断。
　　他望着那个宛若恶魔般的少年，眼神里透着一丝赞叹。
　　两个月不见，师弟的杀性是越来越重了。
　　景辞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时空冻结的领域骤然蔓延开来。
　　然后他在月台的长椅上坐下，低头啜饮着那杯热拿铁，抽出一份报纸看报。
　　就像是路过的吃瓜群众，放任车站内的人群仓皇尖叫。
　　……
　　……
　　时间倒退到一分钟前，姜厌虚还在贵宾室里喝茶。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人赤裸着上身，右胸缠绕着绷带，有猩红的血迹弥漫。
　　随身的护士正在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伤口，那是霸王途径造成的枪伤，哪怕是八阶的古武也无法快速治愈，需要用漫长的时间来恢复。
　　这是他亲妹妹给他的一枪，险些要了他的命。
　　事到如今父亲跟他还是被耍了，那个魔鬼般的弟弟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复活，却始终伪装成军师迷惑他们，最终策划了这场惊天的变革。至此，黑暗世界迎来了他真正的主人，伴随着权力的更迭，旧势力也遭到了血洗。
　　诸如姜明砚那样的人，早就投向了赤的阵营。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但问题是，他不甘心做失败的那个人。
　　因此他第一时间赶回了东京，集结了旧部筹备反攻计划。
　　“琉璃的状态怎么样？”
　　这个老人冷声开口。
　　姜子夜恭敬地守在他身边，望向背后那间被改造的监护室，病床上的女孩接满了线缆，像是个被裹住的木乃伊，看一眼就觉得触目惊心。
　　“委实说，不怎么样，本来她的身体就不好，想要让她来对抗拥有最强运算力的太虚，对她来说负担太大了。赤之王如今已经创造了第二台超量子计算机，统治了整个瀛洲的网络。琉璃想要推算出祖父被押送的线路，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他又回到了姜家，扮演着那个乖乖的好儿子。
　　反正他的兄长已经没了。
　　父亲大人的手下，就只有他一个可用之人。
　　反正也没人知道，他就是谋杀自己表哥的帮凶之一。
　　这就是影子的优越性。
　　反复横跳。
　　“继续给她加大药量。”
　　姜厌虚寒声说道：“必须要把他算出来！”
　　“那样可是会把她用废的。”
　　姜子夜低声说道。
　　“废了就废了，必须要尽快找到你的祖父大人。”
　　姜厌虚眼瞳里闪过一丝狰狞，掰着手指头说道：“只要能够夺回你的祖父，那么她就没有用了。虽然你祖父的圣骸被夺走了，但根据像他那样的存在，一定还留有一口气。只要把新的圣骸移植给他，说不定……”
　　贵宾室里还放着一具铁棺，棺材里隐约有呼吸声传来。
　　“明白了。”
　　姜子夜微微颔首：“父亲大人真是孝顺啊。”
　　“人生在世，孝道为先。”
　　姜厌虚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一些：“你的哥哥已经不在了，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是姜家的人，我们血脉共存，荣辱与共。暂时的落魄不算什么，我们会夺回权力的宝座。到那个时候，你会继承你哥哥的位置……”
　　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孝子。
　　在此之前，他巴不得自己的父亲赶紧死。
　　但问题在于，他原本是要晋升九阶的，但却被自己的妹妹摆了一道。
　　如今姜纯阳这个靠山又死了。
　　他一下子变得孤立无援。
　　除了想办法救回自己的父亲之外，别无他法。
　　就在这个时候，列车轰然震动起来，地动山摇般的震感。
　　仿佛整个列车都被砸扁了一样。
　　姜厌虚果断撑起气之界域，守住了这个贵宾室。
　　毕竟这里还有他最重要的两个财产，决不能丢。
　　轰隆！
　　一节节的车厢炸裂，伴随着恐怖的轰鸣声。
　　仿佛有个人在不紧不慢地前行，每走过一节车厢就伴随着恐怖的爆炸。
　　势如破竹。
　　奇迹的是，贵宾室的自动门竟然在如此剧烈的爆炸中完好无损。
　　感应到有人站在门前，自动门自行打开。
　　黑发的少年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森严的黄金瞳在午后的阳光里熠熠生辉。
　　不知道为什么，姜厌虚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因为这个少年的位阶很低。
　　但转瞬间，他又仿佛看到了一尊漆黑的麒麟正在咆哮。
　　“在你死之前，问你几件事。”
　　顾见临把行李箱一放，坐到了他的对面。


###第四百三十四章 第三种至高律法
　　姜厌虚看到这个少年的第一反应，实际上是立刻一拳把他轰成粉碎，可惜他忽然意识到周遭的时空被强行冻结，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
　　在这个领域内，只有被允许的人才能够活动。
　　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赫然扭头看向窗外。
　　车窗外的站台上，景辞抬起眼睛望向他，那双血红的眼瞳仿佛倒映着一尊森严的古龙，遍布嗜血狰狞的意味，隐约还能听到恐怖的咆哮声。
　　景辞！
　　大家同为八阶，按理来说时空冻结不应该让他寸步难移，可是他却只能做到极小范围的异动，比如扭下头或者眨眨眼睛以及动一动嘴皮子什么的，这八成还是特意给他开的这个口子，好让他在临死前能够回答一下问题。
　　至于他的下属，还有他的儿子全部动弹不得，像是溺死在了时光里。
　　“最先找到姜纯阳提出合作的人是谁？”
　　顾见临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平静问道。
　　姜厌虚看着这个少年，近在咫尺的面容却让他感到惊悚又荒唐，他不是没有跟古神族战斗过，甚至曾经险些被一位古之始祖给杀死。
　　但他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古神族，因此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咧嘴笑道：“都说你是古神族，但我为什么却觉得你更像个人类？”
　　顾见临抬起头，麒麟之楔骤然具现在手中，狠狠贯穿了他的胸膛！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吼叫，姜厌虚面容骤然变得狰狞起来，喷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了餐桌，也喷洒了在旁边的护士和下属身上。
　　尤其是姜子夜，更是被溅了一脸的血，看起来滑稽至极。
　　这种伤势对于一位八阶的古武而言并不致命，但他却发现自己正在被悄无声息的吞噬，那种恐惧就像是逐渐坠入了深渊，任由黑暗蔓延。
　　虽然这个被吞噬的过程很缓慢，但的确让他感受到了畏惧。
　　因为这不是神司途径吞噬生命力。
　　而是他的整个存在正在被吞没。
　　“我知道你不愿意放弃生的希望，所以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拖延一下我的时间，想想具体该怎么逃出去。”顾见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手段残忍，因为这些人都是无可争议的暴徒，他必须要变得更加残暴才行。
　　姜厌虚强忍着痛苦，沉默了一秒：“白金。”
　　顾见临听到这个陌生的时候名字也并没有感觉意外，因为影子部门早就给他过他一份资料，早年的太清和太华一共就收了五个学生。
　　青，赤，白银，黄金，四位天灾。
　　最后一位不是天灾的，就是白金。
　　“早年我父亲为了让他们内部分裂，在研究出了至高律法的特性以后，就把这个秘密悄悄分享了出去。想借着争夺至高的位置，让秩序出现内乱。可惜，太华实在是太强大了，以至于那么大的诱惑摆在眼前，他们却不为所动。”
　　姜厌虚忌惮于贯穿了自己的那柄剑，低头瞥了一眼，嘶哑说道：“但后来我们调查到，其实白金他们一直都在调查自己老师的死因。太清的死始终是个谜团，太华虽然举世无敌，但她委实不是一个好的暗杀者。”
　　他重重咳嗽了一声：“她甚至不屑去处理案发现场。”
　　顾见临对此没有发表意见，想来总会长当年做出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算计好了将来一定会被自己的学生发现，因此这场背叛也在她的计划里。
　　她想看到的，恰恰就是有人能够接替她的位置。
　　击败她，成为新的王。
　　因为那个时候烛照神树的诅咒已经被她解决了，她的后继者不会再受到那种梦魇的困扰，理所当然的会成为肩负起这个世界的人。
　　唯一的一点在于，她对学生们的表现并不是很满意。
　　因此在这场变革里，总会长可能放了半个太平洋的水。
　　“因此当太华在古神界被重创以后，白金最先动了心思。可惜那个时候，他缺少了决定性的证据，没有办法说服白银和黄金两位天灾。变革，你得师出有名，不然的话不就是造反么？别说两位天灾，副会长们怎么想？部长们呢？包括那些神将，甚至是去了天衍阁的那群怪东西们。”
　　姜厌虚抬起眼瞳，阴恻恻说道：“而他们拿到证据的时间点，恰恰就是那个所罗门先生出现在东京以后。白金拿到了证据，立刻说服了他的两位同门，以及整个审判庭，包括天衍阁的一部分支持。不然你以为，他敢造反？”
　　顾见临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的确如此，总会长的主张是维护秩序世界的独立性，可以跟骊山天衍阁进行合作，但却不能过度依赖对方，毕竟人类和古神族是有所区别的。
　　而这未必就是骊山天衍阁想看到的。
　　因为总会长太强势了，祂们更想要的或许是一个乖乖听话的傀儡。
　　“谋杀总会长的计划，是我父亲亲自制定的，因为只有他才有资格算计他的师妹。作为同时代的师兄弟，他也知道她全部的弱点。你该用什么禁咒，或者用哪种古老的剑术，超凡能力的组合，再到神话武装的配合。”
　　姜厌虚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就像是个磨牙吮血的怪物：“我父亲甚至还给自己的两个师侄培训了两天，他们才是最大的凶手！而我充其量只是一个帮凶，微不足道。听我说，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仇恨的种子。”
　　“你想要复仇，但对你来说你缺少的是时间。”
　　他像是魔鬼般蛊惑道：“你需要时间来成长，这个时候你就需要更多更强大的人来帮你，站在你的这一边。如果你杀了我，那你……”
　　顾见临忽然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曾经想杀死我的妹妹。”
　　他顿了顿：“她在姜家，可没少受委屈。”
　　姜厌虚愣住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个该死的姜明砚，她生下的两个野种，都跟眼前这个人有关系！
　　这个时候有人忽然说道：“我实名举报，就是这个老家伙，当初苏家姐妹刚刚展露天赋的时候，他就恨不得将其除之后快。要不是军师……好吧，如今应该叫赤之王了。如果不是赤之王一直惜才，她俩怕是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姜厌虚震惊了。
　　因为说话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好大儿。
　　姜子夜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没好气说道：“兄弟，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残暴，旁边还有你的队友，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么？”
　　顾见临平静说道：“抱歉。”
　　姜子夜耸肩，转身打量着这个所谓的父亲，笑眯眯说道：“没想到？你的好弟弟曾经说过，世界是无常的，一切皆有可能。委实说，在你手下当卧底还是挺累的，我扮演那个不得志的庶子扮演了那么多年，你猜猜我是为了什么？”
　　他笑眯眯地凑过去，低声说道：“我父母，是你除掉的吧？”
　　姜厌虚眼瞳骤然收缩。
　　这个时候他就算再迟钝，也该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没错，我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总会长的暗子，我序列号是叁！”
　　姜子夜指向重症监护室：“她的序列号是伍！”
　　他起身走进监护室，熟练地拆卸掉了那些线缆，然后把昏迷的女孩抱起来。
　　那个女孩的睡颜略显痛苦，肌肤病态般苍白，就像是枯萎了一样瘦小。
　　长发散落下来，也泛着不健康的枯黄。
　　“于公，你是杀死总会长的帮凶之一。”
　　姜子夜笑容温和：“于私，我们也都有私仇，你说为什么要放过你呢？”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份档案晃了晃，笑道：“包括这些年，不周山跟你的合作内容，我也都已经窃取到了。你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快跑吧。”
　　姜厌虚剧烈地挣扎起来，可惜胸前的麒麟之楔却在微微颤动。
　　他的伤口不再流血，而是变成了一个黑洞。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一切都在被疯狂吞噬，发出绝望的哀嚎。
　　纵然有反抗的心，却始终打不破时空的束缚。
　　“我这次是为了召回总会长的旧部，因为潜伏任务已经彻底结束。你的回答对我很有帮助，谢谢。”顾见临抬起手，漆黑的空洞蔓延开来。
　　姜厌虚拼了命地挣扎，气之界域疯狂的颤动起来，却不得寸进。
　　因为不知何时，那个西装革履的暴徒已经欺身而至，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身体如同脆弱的镜面般四分五裂！
　　景辞双手按住他的脑袋，狠狠地向着一个方向拧去。
　　姜厌虚怒吼哀嚎，却无济于事。
　　咔嚓！
　　景辞活生生拧断了他的头。
　　顾见临的麒麟之楔在他的胸膛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把他骤然吞噬进去。
　　“第二具圣骸到手。”
　　……
　　……
　　东京，圣路加国际医院。
　　顾见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把日记本的第一个名字默默划掉。
　　他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尽可能的提升全员的战斗力，然后向那些罪魁祸首发起复仇，这或许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他是个有耐心的人。
　　之所以先挑黑暗世界的人动手，目的就是为了先凑齐圣骸。
　　等到队友们晋升六阶的时候，就可以全员掌握原始回归的能力。
　　但即便是这样，依旧是不够的。
　　他们还需要一个超规格的战斗力。
　　那个人当然就是他自己。
　　正如姜厌虚所说，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就是时间。
　　成长是需要时间的，除非有什么外力帮助。
　　如今的他掌握两种至高律法，同时拥有了种子和圣骸的力量，前者是天人化的根基，后者是原始回归的核心，全部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体系。
　　后者他如今已经初步掌握，而前者目前还一切窍不通。
　　但问题在于，这条路他依旧需要时间。
　　且不说，云雀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
　　本身的位阶就是九阶，两种至高律法也比他精进很多。
　　而且她的身份成谜，其目的也一概不知。
　　一旦将来烛龙尊者降临到她的躯体里，那就巨大的灾祸。
　　更何况总会长提醒过，还有一个存在已经在走在了麒麟和烛龙的面前。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最特殊的。
　　那么他还有什么优势呢。
　　实际上是有的。
　　那就是无色之玉。
　　他从麒麟之楔取出那枚如玉石般晶莹剔透的核，这是不死药留下来的核心，也是神墟里凝聚出来的，最为纯粹的精华所在。
　　麒麟尊者当年都没来得及凝聚出来的，第三至高的雏形。
　　最终还是阴差阳错到了他的手里。
　　冥冥之中竟然有种宿命感。
　　问题在于，这东西到底应该怎么用。
　　最近一段时间，他倒是发现了一部分无色之玉的特性。
　　那就是当他施展烛照律法的时候，它就会变成金色。
　　而当他施展幽荧律法的时候，它又会变成黑色。
　　除此之外，麒麟之楔的剑柄上倒是有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缺口，恰好能够放入这枚无色之玉，就像是最初设计好的一般，但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只是这枚无色之玉应该是跟两大至高律法有关系。
　　本质上它应该就是第三种律法，效果极有可能跟移花接木有关系，并且能够将烛照和幽荧的力量融为一体，达到至高的进化之境。
　　啪。
　　顾见临把无色之玉镶嵌在麒麟之楔上，剑身迸发出隐约的嗡鸣声。
　　隐约有雾气弥漫开来，萦绕在锋利的剑锋上。
　　雾气！
　　顾见临吃了一惊，因为这种雾气似曾相识，他曾经在古神族的历史里看到过类似的灰雾，那些尚未孕育出古神族的星球被雾吞噬以后，再也没有了声息。
　　原本那些本该孵化出来的古神族，也因此陷入了死寂。
　　“原来这是第三之力散发出来的雾气？”
　　他轻声呢喃：“那么第三种至高律法到底该怎么修行？”
　　这个时候，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响起。
　　苏有夏从病房里走出来，凝重说道：“伍号醒了。”
　　姜子夜也罕见的流露出慎重的表情：“她有话要跟你说。”


###第四百三十五章 白泽氏族降临
　　顾见临站在病房的阳光里，望向病床上的苍白女孩。
　　这个名叫琉璃的女孩就是传说中的伍号，看起来就像是个破旧的瓷娃娃或者被丢弃的玩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呆滞，尤其是眼神都是木然的，大概是被当成工具太多年的缘故，总之看起来非常不正常。
　　根据壹号和叁号所说，这个女孩本来是战争孤儿，父母都是顶尖的炼金专家，曾经是黑暗世界的首席顾问团队，后来在研究赤之王的尸体时疯狂而死。
　　而她因为拥有特殊的天赋而被姜家留下了下来，很小的时候就被发现了自主觉醒者的天赋，还成为了一名相当优秀的灵媒。由于她极其特殊的才能，被姜家当做人工智能来使用，用来对抗秩序世界的太虚。
　　“她今年也就十多岁，当年自主觉醒的时候也就三岁？”
　　苏有夏眼神怜惜，低声说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准确来说是两岁半。”
　　姜子夜对这种事更有发言权。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那么小觉醒，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觉醒太早是有后遗症的，这里有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案例。
　　上一个幼年觉醒的人名字叫做姬小钰。
　　懂得都懂。
　　当年的青和赤也是幼年觉醒，他们都是人类史上最为罕见的天才，但你也很难说这两个人的心智是否受到了影响，当然这种事心里想想就行了。
　　千万不要说出来。
　　总之，琉璃的表现跟他侧写出的人格画像完全不一样。
　　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侧写出错了。
　　这呆滞又愚蠢的眼神，让他觉得相当的不靠谱。
　　“当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带给了她特殊的计算机天赋，但也造就了她极端的性格，更别说被黑暗世界的人当成工具利用。”苏有夏幽幽说道。
　　姜子夜耸肩，帮这个女孩盖好了被子，然后调整了输液的针头：“看起来她比较痴呆，但也只是因为她社恐而已，死宅都是这样的，在网络上才会表现出真正的人格。在网上她是一个过分活跃的人，当年不懂事的时候曾经攻破过深空网络的防火墙，整个秩序世界对她束手无策，只有总会长力挽狂澜，拦截了她的所有进攻。否则的话，当年整个深空网络都得瘫痪，所有机密都会外泄。”
　　顾见临心中一动：“总会长还精通黑客技术？”
　　如今的他越来越佩服师祖母了。
　　这才是人类史上最惊才绝艳的全才。
　　“当年我们也好奇，总会长到底是用了怎样的手段才击败了这孩子。结果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初总会长是直接线下把整个瀛洲的网线给拔了。”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顾见临憋了一秒，评价道：“简单粗暴。”
　　这个时候，伍号呆滞的目光忽然动了动，桌边的笔记本电脑自行启动，模拟出了少女清脆又冷冰冰的嗓音：“你们才是痴呆，你们全家都是痴呆。”
　　她似乎是用过精神来操控电脑的，这一幕看起来非常惊奇。
　　“我在拼死拼活在网络上对付太虚，而你们却在私底下议论我是不是痴呆？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这群人做队友？要不是因为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还不如看着你们去死！呵……快逃吧，秩序世界已经启动了阿尔法计划。”
　　琉璃的眼神依旧呆滞又愚蠢，说出的话却让人脸色一变。
　　“果然！”
　　姜子夜笑眯眯的狐狸脸微微一僵。
　　苏有夏面容骤然苍白了一瞬间，转而望向身边的少年，解释道：“阿尔法计划，跟欧米伽计划是对立的。如果说欧米伽是为了培养新生代的年轻血液，那么阿尔法计划的目的就是保留过去的，本应该死去的战斗力。”
　　顾见临微微皱眉，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琉璃的声音继续响起，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把秩序世界过去的天才送往白泽氏族，经由改造成为伪祖，通过这种方式延续生命。白泽氏族一直想用这种方式来促进人类和古神族的融合，但因为总会长的存在迟迟不得推进。”
　　“总会长甚至不希望这些人造的怪物来到现实世界，因为她认为这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动荡。当初前代总会长太清，就是这个计划的发起人。如今总会长不在了，白泽氏族恐怕要彻底接管秩序的权力，入侵这个世界了。”
　　她顿了顿：“现在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些怪胎来到这个世界了。自从那场变革以后，守夜者部门已经退出了权力的舞台，全员失联。包括副会长凛冬都因为渎职而自囚于魔都。凛冬之所以束手就擒，是因为不想自己的部下白白牺牲。他用这种方式换取了下属们逃亡的机会，但也彻底失去了角逐权力的资格。”
　　顾见临皱起眉，自从那场变革以后，他就失去了跟守夜者派系的联系。
　　当时古神界的大门洞开，他们只能被迫回到东京。
　　没人知道这段时间秩序世界发生了什么，太平洋上到处都是他们的舰队，航班也被暂停了两个月之久，整个大陆都是对外封闭的状态。
　　没想到再次得到消息，局面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
　　来自白泽氏族的伪祖！
　　顾见临不是没有跟他们交过手，这些人的平均实力的确远在人类之上，无论在古神界还是现实世界都很难对付，从位格上来讲就是劣化版的雷霆。
　　这些怪物们同时拥有人类和古神的特征。
　　理论上应该也能施展两种至高律法。
　　当然只是理论。
　　举个例子，坤会唱跳rap，你也会唱跳rap，所以你等于坤么？
　　那当然不可能。
　　伪祖们虽然也能够勉强施展两种至高律法，但程度非常的有限。
　　顾见临猜测，这里实际上就是第三之力的差距。
　　也就是第三种至高律法的完善与否，决定了生命形态的是否完美。
　　区别在于，你架不住他们位阶高。
　　古老的升华者，再加上体内的古神族，二者结合会诞生出非常危险的东西。
　　“阿尔法计划被启动，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对付黑暗世界。”
　　琉璃认真说道：“当然，以太协会的高层还对他们下达了一个秘密任务，那就是清除一切现实世界的不稳定因素，让秩序重回正轨。”
　　顾见临眼瞳微微一眯。
　　“下次不用这么官方。”
　　姜子夜吐槽道：“你直接说，冲着我们来的就是了。”
　　苏有夏眼神凝重说道：“难怪，最近赤之王所掌控的幽荧集团在大肆的抓捕游离在外的升华者，却并没有选择对外扩张，而是战略收缩。想来赤之王也应该知道，白泽氏族的力量即将入侵这个世界，尤其是瀛洲岛。”
　　秩序世界不会放过他们是显而易见的共识。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十五分钟前，东京羽田机场检测到大量未知人员入境。”
　　“五分钟前，八岐社宣布彻底倒向秩序世界，放弃一切所有主权。”
　　“一分钟前，幽荧集团宣布撤出东京，转移到北海道小樽建立总部。”
　　琉璃继续说道。
　　姜子夜叹气说道：“还能有更差的消息么？”
　　这一刻，苏有夏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锐利的鹰眼望向窗外：“还真有。”
　　顾见临转身望去，只见东京的上空被阴云所笼罩，仿佛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片绝望的漆黑里，隐约有一尊狰狞可怖的怪物在云雾里隐现。
　　祂的眼瞳俯瞰着这个世界，漠无感情。
　　……
　　……
　　赤之王站在山顶，火山口里冒着灼热的气息。
　　冒着浓烟的岩浆里隐约响起了烧灼的声音，仿佛恶鬼在硫磺地狱里翻滚哀嚎，伴随着血肉被腐蚀的惊悚声响，渐渐隐没于虚无。
　　“别了，我亲爱的父亲。”
　　这位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一切还都蛮顺利的，我还以为我那个亲爱的哥哥会来狙击我呢。既然他没能来到这里，那就应该是死了。”
　　“那对残暴的师兄弟联手，姜厌虚怎么都没有活下来的理由，他们的清算要开始了。”幽冥双手抱胸站在他身边，解决了姜家的老鬼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因为这代表着他们重新夺回了黑暗世界的权力，成为了操盘手。
　　只是他的眼神里并没有多少喜悦，而是问道：“你猜他什么时候会来找你？”
　　赤之王不悦说道：“我呸！凭什么来找我报仇？我对他掏心掏肺，从来没想过害他好不好？我唯一对不起他的事情，无非就是骗了他一次而已。但我真的对他有恶意么？我巴不得把我的一切都给他，可惜他没看上。当初在神墟里我也没想杀他，大小姐想击溃的只是他的分身，毕竟无色之玉在他手里不是好事。”
　　“我确实也希望师母死，但我又真的没有动手杀她，因为一旦我真的那样做了，那孩子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又怎么愿意当我的继承人呢？”
　　他耸肩：“如果他真的要恨我，那也只能恨我的这场骗局导致他失恋了。”
　　幽冥挑起眉：“失恋？”
　　赤之王笑眯眯说道：“本质上讲，这两个人可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对，没有人比他们更般配了，日久生情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惜啊，最后还是闹翻了。你是没看到，他俩原地离婚的场面，太精彩了。”
　　他摸出手机，笑道：“我还录了视频呢。”
　　幽冥好奇地想要伸手去接：“给我看看。”
　　“那不行，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录下的视频，得加钱。”
　　赤之王幸灾乐祸说道。
　　“我怎么怀疑你是故意的？”
　　幽冥挑眉说道。
　　“有这么明显吗？因为对于某些人来说，越强烈的情感，就能埋下越深的羁绊，我还挺喜欢看这种情侣之间反目成仇的戏码的。毫无疑问，他们未来会是敌人，毕竟至高的位置只有一个，他们总有一天会因此而打的你死我活。但我又在想，这段往事究竟会不会对他们产生影响呢，又是否会改写结局呢？”
　　赤之王笑眯眯说道：“这才是我研究的课题啊，我留下的伏笔。”
　　幽冥总算是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危险了。
　　之所以被整个世界恐惧，倒不是因为他掌握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而是这个人有病。
　　甚至有些恶趣味。
　　他真正的恐怕之处在于，他玩弄的东西是人性。
　　“别这么想，因为师兄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赤之王笑道：“甚至总会长也是这么想的。”
　　幽冥一愣：“姨母大人也跟你们一样变态？”
　　“那倒不是。”
　　赤之王想了想：“她只是想给自己的孩子留一条后路而已，或者创造一些致胜的筹码。”
　　幽冥皱着眉，不解其意。
　　“你懂什么叫御姐杀手么？”
　　赤之王嗤笑道：“你对他的真本事一无所知，这特么是至尊级的被动技能啊。这场巨大的变革以后，我们可爱的麒麟幼崽虽然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力量，但却失去了最关爱他的长辈，连带着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女人也跟他决裂。”
　　“如今他以古神族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疑问会遭到全世界的追杀。他执着又倔强，强大却孤独，战无不胜又遍体鳞伤。”
　　他耸肩：“有些女人就吃这一套，总会心疼，或者愧疚的。”
　　幽冥没有谈过恋爱，对女人也没有任何的兴趣，委实是不理解。
　　“哦豁。”
　　赤之王望向遥远的天幕，感受到了一股浩瀚的恐怖气息。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白泽氏族来了吧。”
　　他指着远方，吐槽道：“我就说这群家伙是第一个下场的吧？白泽氏族真的那么好心，愿意无私的帮助人类么？事实证明，师母的判断是正确的，古神族是不能被信任的。总会长一死，白泽氏族来的比烛龙氏族都快！”
　　幽冥望向远方，皱眉说道：“好强的气息。”
　　“这都是我的那个老师造的孽啊。”
　　赤之王幽幽说道：“其实这群家伙下场的时机刚刚好，本来没有人能够挡住他们的。可惜，无色之玉已经现世，麒麟也不是原来的麒麟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人类清除计划
　　顾见临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急匆匆走出医院大厅的时候，头顶上空盘踞着漆黑的阴云，倒映出一线森严恐怖的眼瞳。
　　隐约有呓语声响起，几乎让人发狂。
　　如今他的位格，自然能够听清那种呓语的含义。
　　“清除计划启动。”
　　这是用人类的语言翻译过来得到的答案。
　　苍穹之上反复重复着一段话。
　　“清除计划启动！”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劳斯劳斯，司老太爷从副驾驶上下来，面色很是惊恐，压低声音问道：“老板，似乎是出事了，我占卜出了大凶之卦！”
　　简直就是废话，仅凭头顶上空的异象就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顾见临皱眉问道：“你听到了什么声音么？”
　　司老太爷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啊。”
　　这家医院的四面八方都安排了司家的族人，每个位置都是最优秀的团队，近战远程医疗辅助配置齐全，但他们依旧没有察觉到异常。
　　顾见临的脑海里突然响起尖锐的嚣音，眼前出现了诡异的灵视现象，他能够看到街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批披着白袍的怪人，像是游荡在阴暗里的幽灵一样，漠然地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妖魔般的影子映在沥青路面上。
　　街上的行人们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这些诡异的怪人，病人们照旧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地铁站，上班族们夹着公文包满头大汗，偶尔有情侣有说有笑走过。
　　实际上瀛洲是一个很冷漠的国家，哪怕他们真的能看到这些怪物，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概觉得只是某个二次元社团的爱好者在搞活动，甚至会上去合影。
　　这个时候有人从背后撞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看只是个年轻的日本女孩。
　　“私密马赛！”
　　那个女孩明显是来看病的，怀里还抱着一叠病例，长得还算漂亮可爱。
　　顾见临还没想等说什么，就看到街边走来一位披着白袍的怪人，兜帽下祂的面容宛若玉石般通透苍白，眼瞳里却倒映着星空般迷离的光。
　　他低声呓语着什么，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语言。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年轻女孩竟然看到了眼前的怪人，好奇地问道。
　　“闪开！”
　　顾见临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扯到自己的背后，也就是这一刻寒光袭来，那是一柄篆刻着诡异经文的匕首，贴着他的眼角呼啸而过。
　　怪人毫不意外地暴起出手，因为他刚才低语的是一句话。
　　“观测到潜在威胁，执行清除。”
　　这真是奇怪，他本以为怪人们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没想到最先袭击的目标竟然是路人！
　　那个年轻的女孩被巨大的惯性带到地上，贴着光滑的瓷砖地滑行了足足十米，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满脸都是震惊，因为刚刚被她撞到的少年正挡在她面前，牢牢抓住了那个怪人握刀的手，然后拧转腰身一脚轰了过去。
　　砰！
　　分明只是看似简单的一击正蹬，自由搏击里最简单的动作，却迸发出铁炮开火般的声音，甚至连光滑的瓷地砖都被震裂，气流炸散开来。
　　女孩惊呆了，这一幕完全应该出现在科幻电影里。
　　顾见临当然不会留手，他的额头上跳动着黑色的鬼火，暗能量汹涌！
　　令人意外的是，那个怪人被他一脚轰飞以后却能在半空中灵活反转，如同野兽般伏地而行，骤然如鬼魅般弹跳而来，兜帽被劲风掀翻。
　　这一刻，他的眼瞳里倒映出光怪陆离的景象，像是过去又仿佛未来。
　　“观测到S类威胁，执行抹杀！”
　　这次他开口竟然是冰冷无情的汉语！
　　顾见临本能地皱眉，经过刚才的交手他已经能够判断出敌人的途径是剑宗，那么常规的近战就已经不起作用了，因为根本无法攻破剑骨的防御。
　　转瞬间，时间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一道稍纵即逝的鬼魅黑影一闪而逝，伴随着血红色的刀光闪灭，骤然把扑面而来的敌人拦腰斩断！
　　伴随着鲜血的泼洒，怪人在扑击的途中被斩成两半，上半身却在剧烈的变异，就像是进化论中人类的演变过程重现，强烈的返祖现象把他变成了一尊狰狞可怖的怪物，头顶生出狰狞的犄角，血淋淋的翅膀从背后破体而出！
　　古神化！
　　时空冻结的领域被强行挣脱，但依旧把时间放缓了足足十倍！
　　顾见临抬起右手，千丝万缕的电弧迸发出来，电光如烈阳般辉煌！
　　天人境界！
　　关键时刻，他一手抓住怪物的头颅，雷霆轰然迸发开来！
　　怪物被他提在半空痛苦哀嚎，狰狞的躯体一寸寸碳化脱落，这是被烛照之力所侵蚀的迹象，从根本上瓦解其生命结构的能力。
　　哀嚎只持续了一秒，古神的特征就在迅速衰败，竟然重新退化成了人类。
　　不仅如此，这个怪人的眼瞳里也弥漫着隐约的金色，呼吸变奏！
　　顾见临悚然而惊，恰好影子从背后腾空而起，一刀斩断了敌人的头颅！
　　咔嚓一声，手起刀落。
　　怪物的头颅在地面上翻滚，嘴里似乎还在呢喃着。
　　“执行清除！”
　　“执行清除！”
　　“执行清除！”
　　顾见临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对手，这是罕见拥有两种至高律法的敌人。
　　当然，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用动漫术语来举例，如今的他就好比拥有了轮回眼这种至高的瞳术，在他的认知里只有极少数的存在跟他一样拥有这种相似的力量。而他今天却看到了一个拥有写轮眼的家伙存在，实力跟他比起来天差地别，但你无法否认他的能力。
　　根正苗红！
　　“老板！”
　　司老太爷大吼一声。
　　只见他双手摆弄着铜钱，四面八方竟然都是沉默走来的白袍人。
　　这些白袍人的眼瞳里闪烁着诡异的画面，嘴里念念有词。
　　“清除！清除！清除！”
　　司老太爷在用卦术干扰着他们的思维，自己却七窍流血，受到了反噬。
　　不仅如此，司家的族人们都在他们的呓语下痛苦跪地，双手抱头。
　　凄厉的破空声响起。
　　只见一道鬼魅般的黑影瞬息而至，神出鬼没地穿梭在白袍人之间。
　　伴随着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景辞骤然出现在大厅的门口，双手鲜血淋漓。
　　白袍人们依次跪倒在地，胸腔被掏出了一个大洞。
　　他们的心脏早已经被扯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秒杀！
　　瞬息之间的秒杀，一击毙命。
　　司老太爷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想这特么还是得跟着至尊混啊。
　　这世道越来越离谱，只有至尊身边才有这种猛人能够保护自己。
　　“对付这群家伙，不要给他们机会，争取一击秒杀。”景辞这次却没有昔日的玩味和从容，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似乎感受到了压力。
　　顾见临第一次见到师兄流露出这种表情，未免吃了一惊。
　　“这就是所谓的阿尔法计划，白泽氏族培养出来的伪祖。刚才被你杀的那个，是一百三十二年前的姬家族人，他在被送去承载古神族的灵魂之前，就已经掌握了天人呼吸。说起来，也算是我们的前辈。”景辞瞥了一眼那颗翻滚在地上的头颅，悲悯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擦拭手里的鲜血。
　　“阿尔法计划，为什么会对普通路人出手？”
　　顾见临转身望向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呆滞少女，皱眉问道。
　　那句潜在威胁，让他感到莫名的惊悚。
　　景辞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看完姜厌虚私藏的那份资料，恐怕我也搞不明白。实际上，这并不是普通的路人，而是未来有可能觉醒为升华者，而且会被判定为影响世界秩序的潜在威胁。白泽氏族通过通晓万物的能力预知他们的未来，并且提前将其清除。这也是前代总会长，太清推行的计划。”
　　顾见临微微一愣。
　　“总会长不在了，白泽氏族就要站出来接管这个世界。”
　　景辞望向街对面，面无表情说道：“这一切本该在二百年前就开始了。”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什么，这大概也是总会长要弑夫的原因之一。
　　白泽氏族本该早就降临现实，接管这个世界的秩序。
　　只是因为总会长的存在，这一切被推迟了二百年。
　　“白泽氏族应该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不同的人被判定为不同的威胁。”
　　景辞眯起眼瞳，淡漠说道：“你是S级威胁？巧了，我也是。”
　　顾见临也望向街对面，只见来自白泽氏族的白袍人把一位看似平庸的上班族围起来，念诵着不知名的诡异经文，滚烫的天火从天而降。
　　当火焰熄灭以后，长街上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印记。
　　那就是一位普通的上班族而已，大概是刚从公司下班打算去坐地铁，刚才似乎还在跟妻子打电话，跟超凡世界没有半点关系，却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长街上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些诡异的白袍人的杀戮行为。
　　他们开始惊慌逃窜，纷纷跳上了公交车或者出租车，更多的还是躲进地铁站，有的急忙拨打了报警电话，或者向银行门口的保安求助。
　　尖叫声，汽车的鸣笛声，混合在一起。
　　“预知。”
　　顾见临按着额头，分析道：“白泽氏族通过预知找到我们，并且判断出我们的威胁程度，从而进行必要的抹杀，范围只是东京么？”
　　“未必，有可能是全世界，距离对于古神族而言不算什么难题。”
　　景辞摇头，平静说道：“据我所知，S级大概已经是顶格的威胁了，目前只有两个人的威胁在你我之上，你不妨猜猜是谁？”
　　顾见临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青和赤。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天灾抹除
　　檀香弥漫的杂货铺里，妆容精致的女孩急匆匆进来拿了一包暖宝宝然后把两张纸币放在柜台上，转身奔向旁边的地铁站，沿路却目睹披着白袍的鬼影逼近而发出尖叫，过往的路人对此毫无察觉，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看了她一眼。
　　马路上的司机礼貌地按着喇叭，苍白的鬼影却投来漠然地一瞥，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瞳亮起来，瞳底深处仿佛掠过他的前世今生。
　　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看到这一幕，跟同学兴奋地大叫：“看，外星人！”
　　槐荫坐在轮椅上叹了口气：“让你们说中了，这特么还真是外星人。”
　　只要抬头望去，不瞎的升华者都能看到阴云里的恐怖独眼。
　　白泽氏族号称最亲近人类的氏族，在神话故事里的形态也是最具有灵气的，并不像普遍认知里的古神族一样狰狞可怖，反而有一种亲和力。
　　事实上这都是后世的人做的美化而已。
　　真正的古神族怎么可能不可怕呢。
　　无非就是秩序世界需要白泽氏族的力量，不断促进种族之间的融合。
　　当年的太清认为，既然白泽氏族的至尊已经陷入了沉睡，并且留下来一部分拥有人性的意识，那么不如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彻底借用祂们的力量。
　　毕竟白泽氏族是古神族里唯一通晓人性的。
　　只是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年头，人都特么没人性了，更何况是外星人？”
　　槐荫没好气地吐槽道。
　　叮叮。
　　杂货铺里的电话响起，他面无表情瞥了一眼，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喂，师兄。”
　　那是姜厌离的声音，相当之悲愤：“白金那个蠢货，果然还是启动了阿尔法计划，这下秩序世界维持了二百多年的主权，彻底要交出去咯。白银和黄金这两个不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不配当我们的师弟，我们要清理门户！”
　　槐荫嗯了一声：“言之有理。”
　　姜厌离继续说道：“我死了二百年，你也蛰伏了二百年，如今这个世界上只知道白银和黄金，甚至连白金那种家伙都出来吆五喝六，你能忍吗？”
　　槐荫不悦地挑眉：“忍不了！”
　　姜厌离恶狠狠说道：“那就干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就像是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一样，我们须佐套大佛，两人灭四国！”
　　槐荫仿佛也被激起了沉寂的热血，响应道：“狠狠地干他们！”
　　“好！”
　　“上！”
　　电话里异口同声说道：“你先上，我殿后！”
　　尴尬的沉默。
　　槐荫淡淡说道：“你让我先上，然后背后捅我一刀？”
　　姜厌离也笑道：“我要是上了，你不一样也会给我一刀么？”
　　槐荫嗤笑道：“那到底上还是不是上？”
　　姜厌离幽幽说道：“我有心无力啊，我刚刚融合了圣骸，还在缓慢地恢复位阶，真上了也没什么用。大小姐跟我的契约也已经终止，我现在可是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仅凭黄昏可挡不住至尊级的原始灾难。”
　　“所以我想来问问你的情况。”
　　他认真问道：“你伤势如何啊，大家都师兄弟，就别藏着掖着了。”
　　槐荫冷笑道：“如果不是你非要留下天谴那个破玩意砸我一下，我可能到现在还是好好的。还好我有个好学生，给我搞来了半块永生骨，不然的话我大概已经在寻摸着在哪买墓地了。哎，你还真别说，有学生就是好啊。”
　　姜厌离似乎被噎了一下，沉默片刻说道：“那你能顶顶吗？”
　　槐荫也憋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道：“你告诉我，我现在除了顶上去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难道要靠你这个刚复活的废物么？”
　　电话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仿佛是他的愤怒干扰到了磁场。
　　“这不是怕你顶不住吗？”
　　姜厌离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冲吧师兄，干巴爹！”
　　电话挂断。
　　槐荫实际上很不喜欢跟这个师弟谈话，因为每次都是一肚子火。
　　他记得有句老话叫做，天掉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这句话说的不是很准确。
　　因为天塌下来的时候，最先砸的就是个子高的。
　　长街上隐约有苍白的鬼影穿行而来，他们念诵着诡异的经文，召唤苍白的天火点燃长街，凡是被判定为有威胁的人，皆被化作灰烬。
　　白袍人们会聚在一起，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凝视着他，眼瞳里亮起怪诞的深蓝色，无声地嘶吼声像是龙蛇在吼叫，又仿佛滚滚闷雷。
　　“天灾，抹除！”
　　一双双深蓝色的瞳孔里仿佛倒映出老人的过去和未来。
　　诡异的低语声，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还真看得起我啊。”
　　槐荫抓着手帕咳出一口血，当初为了抵挡朱雀尊者，他的身体情况已经急剧恶化，如今就像是一把强行拼凑起来的老骨头，随时都会散架。
　　他抬头望向天空里的恐怖独眼，认真说道：“其实我学生和他的前女友才是真正的SS级威胁，你们应该去找他才对。故事里的反派往往都是把这种潜力股当成小卡拉咪，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让他们发育起来了。”
　　可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白泽氏族始终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观测这个世界。
　　祂们知晓过去，预知未来。
　　正因如此，祂们才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干涉这个世界。
　　隐约有雾气弥漫开来，千丝万缕的月光落在杂货铺的面前。
　　长街的尽头站着一个白裙的女人，她的身姿如樱花般婉约曼妙，仿佛通体沐浴着清冷的辉光，雾里透出的眼神寒冷到令人窒息。
　　槐荫知道那是谁，八岐社的月读命，瀛洲本土的老牌强者。
　　一道炽热的阳炎从天而起，光柱里似乎站着一个威严高大的男人，他浑身流淌着灼热的火焰，转瞬间就把沥青地面给融化，熔岩滚滚流淌。
　　抬起头的时候，一双明亮的眼瞳仿佛酝酿着恐怖的光和热。
　　八岐社的天照命，同为瀛洲本土的老牌强者。
　　隔着一条街，月读命向着他微微躬身，似乎是在表达歉意，冷漠的嗓音回荡在风里：“我无意与您冲突，但为了这个世界的秩序稳定，还是请您牺牲吧。”
　　天照命也深鞠躬，毫无温度的嗓音甚至分不清男女。
　　“一切为了新世界的秩序。”
　　八岐社早已经宣布彻底效忠于新的秩序，大概就跟千年前认大唐当爹一样，如今这种戏码又重新上演了一遍，而且迫不及待地开始表忠心。
　　问题在于，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是青和赤。
　　历史上最妖孽最天才的一对师兄弟。
　　“秋田犬就是忠诚啊，以前师母在的时候，一直用武力压着你们，没见你们的忠心。如今师母不在了，那边看来是给了不少好处，立刻跟着主人叫。”
　　槐荫忽然从轮椅上起身，转瞬间就已经来到了长街的对面。
　　轰隆！
　　只见他抬起手，轻轻一推。
　　月光笼罩的月读命骤然被轰飞出去，沿途撞翻街边的十余辆汽车，炮弹般轰入汽车加油站里，狂暴的冲击引爆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
　　槐荫转过身，淡漠说道：“你也配自称太阳？”
　　他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灼热的阳炎，如此的狂暴炽热。
　　然而他是见过真正的太阳的人，怎么会看得上区区萤火。
　　他抬起手，漆黑的暗能量竟然汇聚成一柄狰狞的大刀。
　　灼热的光柱里，天照命意识到这是一场苦战，眼瞳骤然迸发出一丝寒芒。
　　“你知不知道我打你们是有战歌加持的？”
　　槐荫忽然唱起了一首歌，然后举起了手里的刀。
　　……
　　……
　　景辞伸出手，活生生拧断了一位白袍人的脖子。
　　伴随着咔嚓一声，骨骼应声断裂开来，白袍人贴着墙壁无力滑落，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只剩下眼瞳里闪烁着湛蓝的光辉。
　　一位白袍人念诵着古老的低语声凑近他的后背，却被一刀贯穿了心脏。
　　顾见临挑起这具白袍人的尸体，随手把他扔在了角落里。
　　这对师兄弟并肩作战，医院大厅已经遍布苍白的尸体，病患和家属们早已尖叫地离去，只剩下年近八十的保安大爷举着电棍颤颤巍巍，老寒腿都发作了。
　　司老太爷已经急匆匆上楼，准备带着影子部门的成员们撤退。
　　问题在于白泽氏族几乎是倾巢而出，在全世界范围内抹杀具有威胁的异类，因此无论你躲到哪里，他们总有办法找到你，对你发起袭击。
　　事实上，当你打算逃跑的时候，他们就能够预知到你要逃到哪里。
　　“师兄，你以前就是跟这样的人谈恋爱么？”
　　顾见临双手举起沉重的大理石柜台，硬生生把一位白袍人给砸烂，整个大厅都在剧烈地颤动，天花板也破裂开来，浮灰簌簌抖落。
　　景辞扭头望向如此暴力的一幕，面无表情说道：“怎么可能？她进化得比这些家伙完美得多，虽然跟你们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这些年我每次去骊山看她，也都要跟这些家伙们过两招，看他们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顾见临明白了，毕竟是青之王的学生，跟白泽氏族的关系肯定不会好。
　　当初这段感情，在他们看来也是禁断的，不该存在的。
　　正因如此，师兄甚至还需要从姜家的资料里，获悉白泽氏族的秘密。
　　这一刻，景辞赫然抬头望向远方，眯起眼瞳。
　　“老师出事了。”
　　他轻声说道。
　　顾见临一愣，他知道秩序会对青和赤下手，没想到这么快。
　　总会长不在了，新秩序的大敌自然就是两位叛逆的天灾。
　　这也是当年太清没做完的事情。
　　“八岐社的人动手了，我倒是不担心他们，但我觉得会有其他人出手。”
　　景辞甩了甩手，大踏步地走出医院：“你这边能顶得住么？”
　　顾见临额头上鬼火跳动，望向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白袍人，从口袋里取出一根棒棒糖咬住，补充流逝的糖分：“放心，我会尽快处理。”


###第四百三十八章 雷霆的任务
　　嗡。
　　琉璃旁边的笔记本电脑闪烁起来，脑海里响起了尖锐的嚣音。
　　“东京，伦敦，巴黎，开罗，首尔，新德里……白泽氏族目前已经降临全球一百九十七个国家，祂们专门选择入侵首都，从权力的中心进行毁灭。世界范围内的升华者组织全部受到致命打击，要么臣服，要么毁灭。”
　　她的精神链接到虚拟网络，模拟出了一张世界地图，其中绝大多数的区域已经被标记红色，那是白泽氏族入侵的标志，触目惊心。
　　不仅如此，全世界的紧急新闻都在她的脑海里回荡，至少上百种语言描述着同样的紧急事件，那就是有人目睹披着白袍的鬼影出没在城市里，他们念诵着古老的咒语，天火把无辜的人们点燃，火焰燃烧殆尽只剩一片焦黑的烧灼印迹。
　　有人说这是恶魔降临世间，还有的人声称这是上帝降下神罚。
　　“八岐社已经在十五分钟前臣服于白泽氏族，大批势力已经包围中央区，战力约为我们的1.5倍，建议立刻从医院后门进入深川车站，七分钟后会有最后一辆列车进站，十分钟后整个东京的地下铁路会彻底瘫痪。”
　　这一刻，女孩的眼瞳里闪过汹涌的数据流，她似乎正在调取圣路加国际医院附近的摄像头，从而分析战场情况：“观测到白泽氏族靠近，战力未知。”
　　苏有夏关上病房的门，随手用椅子给卡住，冷冷道：“这个不用你说！”
　　因为就在刚才，一位护士已经在走廊的尽头被天火烧成灰烬，惨叫声回荡在寂静的病房里，这种声音实在是过于惊悚，想装作听不到都难。
　　姜子夜眼疾手快拔掉了还在输液的针头，把呆滞的女孩拦腰抱起来，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七窍流血，明显是过度消耗精神力的症状。
　　“太虚已经全面入侵瀛洲网络，我会为你们抵抗最后三十分钟。白泽氏族的计划是优先清除天灾·赤之王与天灾·青之王。麒麟被定义为S级威胁，敌方为此必然会投入十倍以上的战力，我们能保护他的时间很有限。”
　　琉璃苍白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嘴唇微动：“在我们全员战死之前，预计能为他争取五个小时的逃亡时间，勉强够让他离开东京。”
　　砰的一声。
　　病房大门的透视窗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掌印。
　　古老的低语声在门外响起。
　　苏有夏从腰间取出双枪，瞄准了门后的怪物。
　　姜子夜一脚踹碎了病房的窗户，笑容略微僵硬：“这还真是悲观啊。”
　　既然琉璃给出了那么悲观的预测，那就意味着敌人的战斗力的确很强。
　　但即便如此，她的第一反应还是不计一切代价保护麒麟。
　　因为这是总会长生前留下来的遗命。
　　实际上，时至今日影子们确实认可那个少年的能力，因为他到来以后的确推进了调查的进程，也让组织多年来在瀛洲的布局有了结果，麒麟仙宫第二层的战绩也是相当亮眼，各方面的能力都是顶尖的，但还远未到救世主的程度。
　　当然，这是跟总会长比起来。
　　因此麒麟更多的是需要保护，他太欠缺时间来成长了。
　　影子们愿意为麒麟牺牲，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伟大。
　　而是因为总会长的命令。
　　“希望他能够聪明一点，赶紧离开这里。”
　　姜子夜望向下方，喃喃说道。
　　苏有夏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大踏步地来到窗前俯瞰下去。
　　因为就在医院的外墙上，密密麻麻的白袍怪物如厉鬼般攀爬上来，风来吹动他们的惨白衣袍，暴露出干枯嶙峋的双臂，还有瘦若枯木的双手。
　　指甲刮擦在墙面上，发出惊悚的声响！
　　这一刻，两位资深的影子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施展进化姿态！
　　狂暴的古神之息沸腾起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们的耳边响起了诡异的低语声，像是回荡在深渊里的嘶哑笑声，他们的精神意志仿佛沉入了深海里，释放出的古神之息被强行抽走！
　　扑通一声，姜子夜跪坐在地上，颤抖的双手抱紧怀里的女孩。
　　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怎么可能？”
　　苏有夏双手扶着窗台，垂下来的额发挡住了错愕的面容。
　　他们的古神之息被强行吞噬了，仿佛泥入大海！
　　只在一瞬间。
　　这是相当罕见的情况，要么是有一位强大的进化者在吞噬他们的古神之息。
　　要不然，就是有一尊极为恐怖的古神族！
　　轰隆！
　　他们的脑海里轰鸣一片，意识深处倒映着阴霾的天空。
　　乌云的最深处，赫然是一只恐怖的独眼！
　　那种来自远古的恐怖压迫感，几乎让他们瞬间心脏停跳！
　　始祖！
　　白泽氏族的始祖级！
　　这种情况下别说原始回归，甚至连进化姿态都无法施展！
　　砰！
　　房门被轰碎。
　　白袍怪物的湛蓝眼瞳里倒映着病房里的人们，他念诵着诡异低沉的咒语，不知名的禁咒施展出来，漆黑的灰烬盘旋在掌心，凝聚成了一柄剑。
　　攀爬在墙面上的白袍怪物一跃而起，赫然召出一柄灰烬凝聚的剑。
　　剑宗途径恰恰就是白泽氏族衍生出来的。
　　而这些死亡复生的亡灵，就是亡灵般的剑士！
　　“姜子夜！”
　　苏有夏毫不犹豫地施展矩向领域，转瞬间便构筑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结界，呼啸而来的剑风仿佛变得越来越远，喧嚣声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这是霸王途径仅有的防御能力，他们能够将空间的尺度强行拉长，也就变相放缓了敌人的攻击，从而规避掉自己近战能力薄弱的问题。
　　姜子夜的眼瞳飞速闪动，试图利用空间跳跃闪烁离开。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个瞬间里，白衣怪物已经欺身而上，灼热的剑风如刀割面！
　　“观测到A级威胁，执行清除！”
　　轰！
　　只见一尊流淌着火焰的鬼手贯穿墙壁，一拳能把白袍的怪物们轰在墙上。
　　不，那不是什么鬼手。
　　而是怪物的利爪！
　　窗外跃起的白衣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湛蓝的眼瞳里倒映出一尊巨大的黑影，他们的呼吸骤然变奏，灰烬凝聚的剑上亮起隐约的金色！
　　烛照律法！
　　就在剑锋即将斩落的瞬间，墙壁骤然被喷吐而来的黑色闪光轰碎！
　　吼！
　　那是麒麟的咆哮声，狰狞恐怖的面容撞碎墙壁，黄金瞳仿佛火炬般燃烧，喷薄而出的黑色十字闪光是如此的狂暴，顷刻间便把白衣怪物们湮灭殆尽！
　　“好弱的烛照律法。”
　　黑暗里响起了一个淡漠的声音。
　　顾见临从破碎的走廊里走出来，围巾在狂风里飘摇，呢绒大衣也在鼓动翻飞，他的背后笼罩着一尊古奥森严的麒麟，狰狞可怖的面容仿佛太古的恶魔，唯有一双黄金瞳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如太阳般耀眼。
　　那是原始回归。
　　通常而言，原始回归有两种形态。
　　第一种就是像他这样，以古神之息凝聚出最古老的原始姿态。
　　这种状态是最为常用的，原始姿态可以代替他施展一切超凡能力，并且还是以最原始古老的方式，古神之息沸腾燃烧，保持在临界点。
　　超凡能力也会变得更加原始强大。
　　第二种就是让自身被古神之息吞噬，躯体彻底化身为远古的神话姿态，甚至连灵魂都向着神明的一端进化，献祭自我的意志换取鬼神般可怖的力量，就如同真正的太古巨神行走在大地上，沿途所经之处一切化作灰烬。
　　也就是量变引起的质变，能力回归于本质。
　　比如神司途径的本质就是生命和死亡。
　　前者的体型最多不超过十米，后者则是根据情况而定，甚至可以无限巨大。
　　“原始回归？”
　　苏有夏震惊地望着走廊里的恐怖虚影，失声开口：“这是原始回归？”
　　她当然不意外，麒麟能够施展原始回归。
　　问题在于，麒麟是怎么顶着一位始祖的压制施展原始回归的。
　　“真特么见了鬼了。”
　　姜子夜呢喃说道。
　　顾见临平静地走进病房里，那尊黑色的麒麟居高临下地俯瞰，喷吐炽热的蒸汽，嗓音雄浑：“谁能掠夺我的古神之息，那才真是见鬼了。”
　　白泽氏族的想法很美妙，这些怪物无一例外都是两种至高律法的拥有者。
　　但说句实话，太弱了。
　　这就好比泰森擅长左勾拳和右手重拳，你随便找个小学生教两天都能学会。
　　问题在于你能让小学生去挑战人家拳王么？
　　脑浆子都给你锤出来。
　　笔记本屏幕在疯狂的闪烁里轰然爆炸开来。
　　琉璃呆滞地望着这尊魔神般的黑影，仿佛连精神都出现了紊乱。
　　三位资深影子都意识到，眼前的少年确实位阶不够高，只有五阶而已。
　　但他是目前唯一一个，能够以五阶的位阶施展原始回归的人。
　　倘若等他消化了天人之种的力量，恐怕都能以五阶的位阶施展天人化！
　　简直扯淡。
　　谁都无法想象，等到他晋升六阶以后，又该有多么的离谱。
　　而六阶，就是圣域前的最后一步。
　　顾见临不知道队友们的心理活动，他只是抬头望向阴霾天空里的恐怖独眼，那尊漆黑的麒麟仰天咆哮，雷鸣般的声音贯穿天穹。
　　麒麟疯狂的吞噬着古神之息，却又转瞬间释放出来。
　　苏有夏诧异地抬起头，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胸脯，因为她感受到海潮般的古神之息涌入了体内，她不仅可以再次施展进化姿态，甚至连原始回归都得到了解锁，只见她的背影变得漆黑深邃，仿佛酝酿着一头太古的凶兽，威严可怖。
　　这一切都归功于眼前的少年。
　　顾见临竟然在跟一位始祖掠夺古神之息！
　　“你真的是我的弟弟么？”
　　苏有夏幽幽道：“妈妈是怎么把你生出来的？”
　　姜子夜抬起一线眼瞳，瞳底深处也染上了诡异的血红，撇嘴说道：“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感谢她生出了这么伟大的队友！”
　　轰隆！
　　这栋医院八层的墙壁被彻底轰碎，弥漫的雾气里倒映出两尊狰狞的侧影，就像是远古的巨兽打破了次元壁，咆哮声贯穿整个医院。
　　那是姜子夜和苏有夏的原始回归！
　　苏有夏本就是六阶，能够施展原始回归无可争议。
　　姜子夜这家伙居然藏得很深，竟然也是一位六阶的进化者。
　　好吧，根据影子部门的现状来看，一线战斗人员应该都是清一色的六阶。
　　原始回归解放以后，那些白袍的怪物们就已经不再具有威胁。
　　毕竟这些也只是马前卒，真正强大的老东西应该还没被释放出来。
　　“白泽氏族的目标是优先清除赤之王和青之王，如今前者已经提前撤离了东京，那么只剩下后者了。如果我没猜错，景先生去了？”苏有夏打开手提箱，取出了反器材狙击步枪背在背后，银色的双枪在她的指尖旋转，划过优美的弧度。
　　姜子夜抱起怀中少女，很明显她已经从震撼的过程里恢复过来，再次入侵了医院里还算完整的通讯设备，清脆的嗓音再次响起。
　　“如果青之王的状态能够横扫一切，白泽氏族必然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祂们既然执行了清除计划，那就意味着有十足的把握。”
　　琉璃的嗓音从广播里传出来，认真提醒道：“青之王如果是孤立无援的状态，那就非常危险。按照原先的计划，我们预料到了秩序世界会发起进攻，因此这个时候你们应该跟守夜者部门的旧部汇合才对。”
　　顾见临不是傻子，他既然想要复仇那就会做出充分的准备。
　　谁都知道秩序世界不会放过他们，追杀是迟早的事。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激烈。
　　也没想到白泽氏族会直接下场。
　　白泽氏族。
　　顾见临想到这里，感到莫名的不安。
　　他沉默了一秒，拿起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短暂的铃声以后，响起了一个清冷悦耳的少女嗓音，仅凭声音就能听出她的高贵和傲慢，仿佛能想象到她高挑曼妙的背影，还有一头飘摇的红发。
　　“你没事吧？”
　　顾见临额头跳动着鬼火，这种状态下他的情绪相当的暴躁，也在强行保持着镇定：“白泽氏族入侵了现实世界，我怕你会出事。”
　　“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电话里，雷霆的嗓音如同冰块撞击般悦耳：“放心，我没事，街上那些鬼影我当然看到了，这些怪东西对我没威胁。五分钟以后我就会抵达东京湾，如果守夜者的成员还在约定的地点，我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这也是复仇计划的一环。
　　想要面对整个审判庭，孤军奋战是不够的。
　　必须要回收一切能集结起来的力量。
　　这也是雷霆的任务。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里，急促的刹车声响起，通讯骤然中断。


###第四百三十九章 雷霆，该回家了
　　临近东京湾的街头，唐绫把一辆阿斯顿马丁停在药妆店的门口，耳机里传来尖锐的电流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无信号，让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自从古神界归来以后，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休养生息，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密谋着复仇的计划。毕竟作为总会长钦定的继承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这种名为变革的背叛，哪怕始作俑者之一是她的老师。
　　因此哪怕顾见临不选择报复秩序世界，她也会率先点燃战火。
　　她本来就是个叛逆的姑娘。
　　警笛声尖锐刺耳，街区里传来巨大的爆炸，还有车辆碰撞的声音。
　　整个城市的人都在仓皇逃窜，街头徘徊着苍白的鬼影，若隐若现。
　　“我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
　　后视镜里倒映出红发的娇媚容颜，嗓音柔媚悦耳：“小心点。”
　　唐绫嗯了一声，游荡在街头的这群家伙从某种意义上跟她是同类，而且都是同一种古神氏族，那种熟悉又危险的感觉，她绝不会认错。
　　白泽氏族不同于烛龙氏族和麒麟氏族。
　　祂们看似通晓人性，却不会被情绪影响，冷静高效。
　　白泽尊者的一具意识分身就留在骊山沉睡，尊下的始祖和祖皆臣服于祂。
　　根据总会长的说法，这也是白泽氏族的特殊权柄导致的。
　　至尊对祂的始祖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唯一的例外就是唐绫，因为她体内的古神基因的确是来自于白泽氏族，但却是自主孕育出来的，因此并不会受到那种认祖归宗般的操控。
　　她的手腕上系着一串银色的手链。
　　那是顾见临的不存之锁，专门用来保证她的安全。
　　根据嬴长生的消息，绝大多数守夜者部门的成员也会在东京穿越回来，而这里遍布八岐社的眼线，尤其是还有白泽氏族的突然降临。
　　他们的处境或许会相当的危险。
　　因此她才会出现在这里，保障这些人的安危。
　　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铁链拖曳在路面上的声音。
　　她果断熄火，降低了自身的存在感。
　　后视镜里倒映出诡异的侧影，还有铃铛摇晃的声音。
　　白袍人们拖曳着铁链在长街上走过，手里摇晃着古朴的青铜铃铛，大批失魂落魄的人被铁链锁住了双手，行尸走肉般跟在队伍里。
　　唐绫屏住呼吸凝视着诡异的一幕，根据她的判断这批被奴役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升华者，而且大多数是从古神界里归来的，甚至有不少还是熟面孔。
　　本以为白泽氏族在人类的世界里是肆意屠杀，如今看来倒也未必。
　　唐绫凭借白泽氏族的预知能力，预感到这群人或许是被判断为不具备威胁且拥有一定的才能，因此才会被暂且奴役，带回秩序的世界。
　　东京湾雾气弥漫，隐约出现了一艘奢华的游轮，若隐若现。
　　白袍人们奴役着这批难民般的升华者走进迷雾里，浩荡的队伍竟然绵延到整条街，有些人是在暗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有的竟是一些没觉醒的孩子，除此之外甚至有以太协会和幽荧集团的成员，他们携带着制式武器。
　　这一刻，她赫然抬起美眸。
　　因为她在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
　　……
　　牧锋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睛望向雾气里若隐若现的白袍背影。
　　“嘘，不要动。”
　　他抬起被铁链束缚着的双手，比划着手势：“继续利用呼吸术恢复灵性，我们现在没有补给也没有援军，暂时不是这些家伙的对手。只要他们没有杀心，我们就不要轻举妄动。我知道你们很害怕，但你们都是精英，必须冷静。”
　　陆青青深呼吸，低着头甚至不敢抬头。
　　梦公和梦魇也在队伍里，作为队伍里精通推演和占卜的辅助，他们的脸上遍布血痕，明显是七窍流过血的痕迹，因为擅自占卜了那些白袍人的来历，从而导致精神上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暂时是废掉了。
　　如果不是有曙光替他们治疗，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但是这位五阶的神官也好不到哪里去，仿佛被严重掏空了一样。
　　“别怕啊相思，我们会活下来的。”
　　成有余跟在队伍的最后方，比划着手势：“一定会的。”
　　聂相思抿着嘴唇，微微点头。
　　他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生怕被发现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
　　自从古神界的战斗结束以后，他们就匆匆逃离了麒麟仙宫，再次出现的时候也是落地东京，随后就遭到了八岐社的追杀，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结果刚刚杀出重围不久，白泽氏族就降临了。
　　之所以没人反抗，是因为他们见识过这群人的实力。
　　先前有一位守夜者的成员试图反抗，结果被当场烧成了灰烬。
　　“我们会被带到哪里？”
　　林澜装成一副痴呆的表情混在队伍里，比划着手势。
　　“别有那么多问题。”
　　林晚秋披头散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如今秩序世界格局大变，而他们自然而然也会被当成异端清洗。
　　问题在于，白泽氏族降临以后，却并没有把他们当做威胁清除，反而是归类到了可用的范畴里，这就让人感到很奇怪了。
　　他们本以为自己也会被天火给烧死的。
　　眼下大家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安，因为有的时候死亡或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活下来要面对的未知恐惧反而更加让人感到折磨。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了。
　　因为白袍人们摇晃着铃铛，带领他们走到海岸边，岸口上摆着一具具阴森的铁棺，那些被迷惑了神智的囚徒们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躺进了棺材里。
　　伴随着幽魂般窃窃私语的呢喃，白袍人们从袖口取出一柄精致的匕首，用力扎进了棺中囚徒的心脏，诡异的是却并没有鲜血流淌出来，反而从伤口里蔓延出黑色的咒文，仿佛是某种神秘的封印，骤然冻结僵死。
　　游轮上走来红衣的神官，把霜冻的铁棺运送到甲板上。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位刚刚被匕首刺穿胸口的升华者骤然挣扎起来，黑色的咒文如活虫般挣扎湮灭，他痛苦嘶吼着起身，七窍流血。
　　这也是一个保持着清醒的升华者，此前也一直在装成任人摆布的样子，此刻却在这个诡异的仪式里露出了破绽，身体出现了崩溃的现象。
　　白袍人们见状，如幽魂般窃窃私语，滚烫的天火降临，将他烧成焦炭。
　　牧锋见状知道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人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装下去，便低吼说到：“跑！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别管我，我来殿后！”
　　这个老男人骤然崩断束缚着他的锁链，六阶古武的真武领域蔓延开来，汹涌的气流汇聚成无数道虚影般的分身，炮弹般横冲直撞！
　　自从永生之海一战以后，这个曾经的守夜者祛除了精神污染，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就已经恢复了巅峰时期八成的实力，再度成为独当一面的域王。
　　“牧叔！”
　　众人惊呼一声。
　　谁都没想到牧叔会突然暴起出手，但作为经验丰富的守夜者，他一定是知道再不逃就没机会了，因此才决定牺牲自己让他们先跑。
　　在场的无一例外都是精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矫情。
　　可惜的是白袍人们已经有所察觉，倒不如说他们很有可能已经预知到了这种变故，早就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念诵着古老诡异的咒语，庄严肃穆。
　　就像是在举行一场古老的献祭仪式，恐怖的天火在半空中亮起。
　　火光照亮了一张张绝望的面容。
　　灵性枯竭的情况下，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对抗这群怪物。
　　恰恰在这个时候，雷鸣声骤然响起！
　　一线酷烈的电光稍纵即逝，白袍人们毫无防备地被拦腰斩断！
　　伴随着泼洒的鲜血，红发少女的侧影一闪而逝，朱红色的美眸氤氲着雷电！
　　極雷！
　　轰隆！
　　万丈雷光从天而降，仿佛一柄天罚之剑坠落下来，狂暴的电弧蔓延开来。
　　“公主殿下？”
　　“雷霆！”
　　“弟妹！”
　　雷光乍现，众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成有余和聂相思跟这位公主殿下是一个辖区出来的，见到她的时候有种故人相逢的亲切感，更多的还是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兴奋。
　　因为大家都知道，顾见临跟她一起去营救总会长。
　　既然雷霆在这里，那么就意味着麒麟或许还活着！
　　欧米伽序列的队友们则是惊喜，因为雷霆是独一档的战斗力，圣域级以下几乎是无敌的，有她在就能够横扫一切，而且她看起来还是全盛状态！
　　至于那个喊弟妹的自然就是林澜。
　　这家伙天生一副自来熟，见到这个红发少女的一瞬间简直就是热泪盈眶，激动得脸都涨红起来，差一点儿就要给她跪下了。
　　至于为什么喊弟妹。
　　首先林澜是老顾的队友，自然把小顾看成晚辈，因为年龄差距不大的缘故，当叔叔是不行了，索性就臭不要脸的自诩为兄长。
　　一句弟妹，迅速拉近关系。
　　至于林晚秋望着那个携电光而来的娇媚侧影，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和羡慕，这才是能够陪在小顾身边的女孩子啊，美得锋芒毕露。
　　转瞬间，纵横交错的电光汇聚成一柄柄森然的剑，照亮灰蒙蒙的雾气。
　　唐绫一剑斩落，无数道雷霆剑光如暴雨般落下！
　　只见她如精灵般穿梭在万丈的雷光里，極雷大剑掀起的剑风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疾走驰骋的闪电贯穿一道道披着白袍的身影，无数道狂暴的电弧炸裂。
　　来自白泽氏族的怪物们被雷光轰成焦炭，又被横扫而来的極雷无情粉碎！
　　唐绫恣意杀戮，喷溅出来的鲜血宛若玫瑰般盛开。
　　当然，她也听到了队友们对她的称呼，不过她对此不怎么在意。
　　唯独那句弟妹让她感到略微的羞恼。
　　有些人就是这么厚颜无耻。
　　“小心！”
　　牧锋忽然大吼一声。
　　唐绫意识到背后有呼啸的剑气袭来，本能地转过身架起極雷大剑！
　　砰！
　　她被炸裂的剑气震飞出去，以手撑地卸去巨大的惯性，执剑站稳身姿。
　　伴随着地砖的炸裂，有人执剑从天而降，袭向她的脖颈。
　　关键时刻，牧锋撑起气之界域，结结实实挡住了这一剑！
　　砰的一声！
　　狂风吹散了那个人兜帽，暴露出一张宛若玉石般面无表情的脸。
　　“柏木！”
　　牧锋双手合十，死死夹住那柄锋利的剑，失声开口。
　　因为那张脸他相当熟悉。
　　柏木，柏家的后代之一，曾经在二百多年前死于古神之乱。
　　柏家本来并不算是多么辉煌的升华者世家，只是由于诞生了一个伟大的存在，从而在如今的现实世界里，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那个伟大的存在就是太清。
　　而柏木，恰恰就是前代总会长的亲弟弟。
　　但凡是以太协会的高层，都曾经在中央灵枢院的纪念碑上见过他的画像。
　　没想到时过境迁，这个本该死去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
　　唐绫也认识这个人，因为他就是来自骊山天衍阁，一位圣域级伪祖！
　　果不其然，秩序世界的背叛，就有他的一份。
　　白雾弥漫开来，越来越多的鬼魅影子在雾气里现身。
　　这些人早就潜伏在四面八方，只是迟迟没有出现。
　　“我不是为你而来。”
　　柏木面无表情，任由眼前的老男人架着他的剑，却根本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冷漠地望向他背后的红发少女，认真说道：“雷霆，你该回家了。”
　　唐绫冷冷地甩掉剑锋上沾染的鲜血，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
　　白泽氏族专门为自己设下的陷阱。
　　因为白泽氏族是拥有预知能力的，这些怪物很可能是故意没有揭穿牧叔等人的伪装，将计就计让他们成为诱饵，引诱她上钩。
　　“我可没把秩序世界当成过家。”
　　唐绫冷冷说道：“更何况是天衍阁。”
　　柏木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平静说道：“有父母的地方，也不算家么？”
　　唐绫朱红色的眸子里闪过灼热的电光，極雷轰然震动起来，剑锋嗡鸣不已。


###第四百四十章 嘘
　　长街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昔日号称运转如机械般精密的城市再次乱作一团，私家车和出租车都撞在一起，还有房车拼了命试图挤开一条出路。
　　大家都在玩命地逃窜，因为越来越多人的注意到街边穿行的白袍鬼影，而看不见这些怪物的人也能意识到灾祸正在降临，毕竟都是经历过实验体袭击的人，总觉得最近几个月的东京不太平，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本是否是富士山爆发。
　　顾见临大踏步地穿行在街上，沿途所经之处的白袍人都抬起头，诡异的深蓝色眼瞳盯着他，却在转瞬间就被呼啸而来的黑色闪光轰爆了脑袋。
　　轰鸣声滚荡而来，耳机里是一片嗡鸣的嚣音。
　　他收回手指，指尖缭绕着浓郁的暗能量。
　　半响，伍号清脆的嗓音响起：“防火墙攻破，摄像头完成接入，根据抽调的一千二百六十七个交通记录显示，大批白泽氏族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向着东京塔附近汇聚，跟雷霆最后消失的地点恰好吻合。”
　　“收到。”
　　顾见临扶着耳机，认真问道：“抱歉，给你增加负担了。”
　　伍号轻哼道：“放心，我没有傻到直接跟太虚对抗，只是在跟她玩躲猫猫，顺便入侵几个摄像头而已。她的攻击性很强，但我对她足够了解。”
　　壹号和叁号正在守着她，小姑娘的生命安危倒是不用担心。
　　只是她刚刚醒来，就要麻烦她入侵网络帮自己找人，实在是过意不去。
　　好在这种事对她的负担不大。
　　不然他会觉得，自己跟姜家的那群家伙没什么区别。
　　“你越接近东京塔，白泽氏族的数量就会越多，如果要一路杀过去太浪费时间，你需要用一些巧妙的方法混过去。”伍号通过观测，给出结论。
　　“正有此意。”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穿过混乱的车流，形形色色的难民跟他擦肩而过，他的身体宛若幽魂变得虚无透明，直至彻底跟周遭环境融为一体，转瞬间消失无踪。
　　街上的白袍人们仰头望天，感受到冥冥之中的召唤，窃窃私语。
　　“灵柩已然现身……”
　　殊不知，宛若末世狂信徒般的白袍人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森冷的眼瞳。
　　……
　　……
　　东京塔下的长街寒风呼啸，席卷凋零的晚樱。
　　柏木并没有直接动手，随着他的抬手示意，来自天衍阁的伪祖们从甲板上下来，他们的黑袍在风里鼓动，背后还跟着一对夫妇。
　　那对夫妻看起来倒也不像是俘虏的样子，因为他们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的束缚，从气色来看倒也算神完气足，只是眉眼里有一抹不开的忧愁。
　　牧锋看到这一幕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反抗了，坚不可摧的气之界域急剧收缩，直到能够护住自己和背后的孩子们，才扭头望向面前的红发少女。
　　“爸，妈？”
　　唐绫抬起凛然的眸子，望向那对面露忧愁的夫妻。
　　果然，事情还是发展到了最坏的地步。
　　秩序世界的人已经开始对无辜的人下手，拿他们充当人质。
　　唐子轩望向自己的女儿，还有四面八方如鬼魂般沉默的白袍人，最终是叹了口气：“何至于此呢？秩序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许绣咬着嘴唇，叹息道：“孩子，对不起。”
　　唐绫眼神冷漠，转而望向面前的黑袍伪祖，冷声质问道：“没想到伟大的古神氏族也会做出这么卑劣下作的事情，你想用我父母来威胁我？”
　　“首先，我们只是伪祖，并非是伟大的白泽氏族。”
　　柏木平静说道：“其次，在此之前我也没有用你的父母来威胁你，你也能看到他们很好，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威胁。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该回家了。总会长的死是自然规律，也是权力更迭的必然。她不死，你也无法站到巅峰。”
　　“新的秩序已然建立，你本该是这个新世界的公主，未来的王。”
　　他停顿了一下：“可惜你却迷失了。”
　　唐绫挑起眉毛，讽刺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把我扶持成一个可控的傀儡。真正把我当成公主的那个人，已经死于你们的无耻背叛。”
　　柏木平静回应道：“总会长已经失格。”
　　唐绫眯起美眸：“比如？”
　　柏木漠然说道：“比如她杀死了我的兄长。”
　　唐绫抬起精致的下巴，冷冰冰说道：“如果按照你们的逻辑，前代总会长的死也是自然规律，是权利更迭的必然。前代总会长不死，谁都无法站到巅峰。更何况论功绩，总会长明显要强于她的丈夫。至高的位置，为什么不能是她？”
　　此言一出，柏木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努力组织着语言反驳。
　　牧锋看他半天说不出来话，也是微微一愣。
　　以太协会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位公主殿下素来沉默寡言。
　　谁知道她真的跟人争论起来，思路居然这么清晰。
　　柏木沉默片刻，转而说道：“比如总会长包庇麒麟。”
　　唐绫冷漠问道：“我是什么？你们又是什么？”
　　柏木凝视着她的眼睛：“你不会古神语，我们也不会。”
　　此言一出再次戳到了众人的心坎。
　　关于顾见临到底是什么，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没有数。
　　你说他是一尊古神族吧，怎么都有点扯淡。
　　人家白纸黑字的出生证明。
　　老妈还活得好好的呢。
　　除非是当年在医院里抱错了。
　　然而哪个古神族是跑到医院里降生的啊，这逻辑上就不过关。
　　如果施静真的能生出一尊如此强大的古神族，那么她就会被立刻供奉起来成为这颗星球至高无上的女神，地位远超圣母玛利亚，两界轰动。
　　甚至连古之至尊可能都想来围观一下。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可你要说，顾见临是一个人类，那也不合逻辑。
　　因为他真的会古神语。
　　那是他作为古神族的最大铁证。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自误。新的时代来临，新的秩序会改变这个世界。诸如麒麟和云雀这样的生命，对于秩序而言是巨大的威胁，必须要抹除。你如果继续执迷不悟，只会伤害到你身边的人。”柏木转身望向背后的那对夫妻。
　　唐子轩死死瞪着祂。
　　这位唐家的家主当然知道自己是人质，因此就算这位伪祖说得再好听，关键时刻还是会拿他来开刀，倒不如说之所以让他出面，就是要打一场心理战。
　　从而动摇女儿的心理防线。
　　作为父亲，他当然不希望看到女儿如此冒险。
　　无论是为了总会长，还是她喜欢的那个男孩。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自己养的女儿，自己最了解。
　　她那个性格，是绝对不愿意投降的。
　　“孩子，不用管我们，做你自己的选择。”
　　许绣盯着女儿，一字一顿：“哪怕你投降，我们的结果也未必好到哪去。”
　　“放下武器，回归秩序，你依旧是这个世界的公主殿下，包括你身边的这些人可以得到活下去的资格，你不该被感情左右。”
　　柏木最后规劝道：“你的朋友们灵性已经濒临枯竭，仅凭你自己无法对抗这里的伪祖。我们的战力是你的十倍以上，在没有变数的情况下，你想从我的手里救走你父母的概率不到万分之一。如果你反抗，他们大概率会因你而死。”
　　黑袍的伪祖们抬起空洞的眼神凝视着少女，如果遭到拒绝他们不介意采取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甚至利用人质来逼迫目标就范。因为他们的思维里没有廉耻这种东西，只要能够达到自身的目的，任何手段都是可行的。
　　“你喜欢的男孩和你的亲生父母，你到底该怎么选？”
　　柏木平静说道。
　　唐绫抬起凛然的眸子，極雷的剑锋缠绕着千丝万缕的狂暴电弧。
　　她在犹豫。
　　但不是犹豫着要不要接受对方的条件。
　　而是考虑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救出父母，然后带着队友离开这里。
　　这个时候，雾气里的一位白袍人摘掉了兜帽，露出线条冷硬的面容。
　　……
　　……
　　那个白袍人的行为是如此的突兀，就像是海潮里突出的礁石般。
　　“抱歉，她不需要选。”
　　他抬起修长的右手，指尖缠绕着千丝万缕的暗能量，汇聚成一线闪光！
　　轰！
　　柏木的兜帽也被狂暴的暗能量所掀翻，若不是他预知到了危险及时侧身闪躲，恐怕就要被这一炮轰中，背后的船体被轰然贯穿，洞开一个烧焦的黑洞。
　　黑发的少年踏步走出来，指间旋转着一支圆珠笔，宛若穿花蝴蝶。
　　咔嚓一声！
　　一支圆珠笔骤然袭来，沿途撕裂了时空！
　　一位黑袍伪祖的额头被当场贯穿，仰面摔倒下去。
　　不知何时，黑发少年的眼瞳已经泛起了妖异的血色，如幽魂鬼魅般骤然欺身而上，沿途留下一道道破碎的残影，抬手召唤出一柄血红色的鬼刀。
　　九阴颤动起来。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风华绝代的侧影跟他融为一体。
　　烛龙尊者的刀术跨越时空而来！
　　轰！
　　明明是一刀斩落，却伴随着闷雷般的声响。
　　唐子轩什么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的刀华浓艳如血，仿佛惊艳了时光。
　　许绣的半边脸被鲜血溅染，僵在原地。
　　两位黑袍伪祖的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喷涌如柱。
　　这才是世间的极速，光明正大的暗杀，快到你根本反应不过来。
　　柏木眼瞳里闪过一丝厉芒，反手斩出一道森然的剑光，可惜却只是徒劳地切碎了少年留下来的一道残影，并没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相比于烛龙氏族的第七祖，你有点慢。”
　　顾见临早已经闪烁离开，落到了唐家夫妇的背后。
　　唐家夫妇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离开了原地。
　　柏木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当着自己面带走人质，理论上圣域级以下不可能有人做到，他还是出现了失误，因为他大意了。
　　白泽氏族特有的感知能力也没有生效。
　　这是怎么回事！
　　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九阴旋转着插入地面，刀锋上的鲜血触目惊心。
　　转瞬间，唐家夫妇已经出现在了一百米之外的安全距离。
　　顾见临松开搭在他们双肩的双手，血红的竖瞳里仿佛流转着妖冶的曼陀罗花，如今对于他对于斩鬼途径的能力运用愈发娴熟，但凡出手就争取一刀毙命。
　　这也是坏女人的风格，凌厉狠辣。
　　绝不给敌人任何机会。
　　之前他一直藏在人群里，直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才现身。
　　当他现身的一刻，磅礴的杀机便席卷整条长街。
　　从他现身到出手再到夺回人质，总共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众人都没能看清楚他的脸，唯独那种神出鬼没的速度却令人毛骨悚然。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拔出血红色的鬼刀，振刀抖落刀身上流淌的殷红血液，不知何时他的面容已经被如血般浓艳的面具覆盖，头顶生出尊贵的赤红色龙角。
　　哪怕是牧叔都没见过他的这种姿态，只有欧米伽序列队友们觉得似曾相识。
　　飘摇的黑发，风华绝代的背影，血腥肃杀的气势。
　　唐绫凝视着他的背影，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分身来的？”
　　顾见临来得这么快，大概是意识到她失联以后就匆匆赶过来的，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或多或少泛起了一丝甜蜜感。哪怕只是一具分身，也能证明了她的分量。
　　“本体和分身都来了。”
　　顾见临抬起头，嘶哑的嗓音仿佛龙吟。
　　他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嘘。”
　　没有人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看起来是让人噤声。
　　唯有柏木眼神错愕，因为他在弥漫的雾气里，看到了一尊恐怖的黑影。
　　酷烈的黄金瞳，恍若燃烧。
　　那是一尊，麒麟！


###第四百四十一章 告诉我，你是谁
　　雾气里的白袍少年的眼瞳里赫然也是一尊漆黑的麒麟！
　　长街尽头响起了雷鸣般的践踏声，仿佛有太古的巨神奔袭而来！
　　柏木悚然而惊，眼瞳里倒映着雾气里的麒麟，失声开口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施展原始回归！”
　　连续重复三遍的话暴露出他内心的震惊，事实上白泽氏族的古神族通常不会有情绪起伏，永远让自己保持冷静高效，通过预知和计算来解决一切问题。而伪祖们融合了神明的力量，自然而然也继承了这个特点。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的时候，依旧如遭雷击。
　　雾气里响起的践踏声却又如此的真实，撼动着他的认知。
　　白袍的怪物们汇聚到一起高唱着无声的圣歌，纷纷在掌心汇聚成灰烬之剑，如同鬼魅般前赴后继的冲入雾气的深处，试图扑杀那尊怪物般的黑影。
　　剑锋的颤鸣声仿佛厉鬼的哀嚎，纵横交错的剑气撕裂浓雾。
　　雾气深处，一线酷烈的瞳光稍纵即逝！
　　霎时间，伴随着恐怖的咆哮声，狂暴的暗能量轰然吞噬一切，只有白袍的碎片在风里燃烧，最终沦为零星的灰烬渐渐熄灭冷却，最终凋零无踪。
　　原始的威压铺天盖地，白袍的怪物们纷纷颤栗着双手抱头，痛苦嘶吼。
　　包括柏木也感受到了那种令人恐惧的气息，他捂着隐隐作痛的头颅后退半步，握在掌心的铁剑颤鸣不已，那个白袍少年的模样在他的眼里变得惊悚起来，时而是清秀的大男孩面容，却又在一瞬间变成恐怖的麒麟。
　　尤其是那双酷烈的黄金瞳，恶鬼般森严可怖。
　　这是超出他认知之外的事情。
　　顾见临掌握了原始回归的消息，对于他们而言倒是并不怎么意外。
　　因为在普遍认知里，这个男孩应该就是一尊古神。
　　那么掌握原始回归就是本能，无需意外。
　　因为二者是有区别的。
　　古神族掌握的原始回归，倘若在现实世界里施展，就会遭到极大的反噬。
　　而通过幽荧律法施展的原始回归，便可以无视这个限制。
　　当宛若恶魔般狰狞可怖的面容在雾气里浮现，一双酷烈的黄金瞳里仿佛流淌着熔岩，鼻孔里喷吐出灼热的蒸汽，嶙峋的骨突像是岩石般棱角分明，祂的躯体是如此的伟岸，半边如同枯木般腐朽，另一半遍布狰狞的血管，半生半死。
　　沥青路面被祂踩踏，电线杆被祂无情地撞断，火花迸溅出来。
　　路边的消防栓开裂，地下水喷涌而出，淋在祂灼热的躯体上。
　　蒸汽弥漫开来，雾里更加的浓郁。
　　扑通一声。
　　欧米伽的成员们忍不住当场跪倒在地，巨大的威压不分敌我的压制着他们。
　　事实上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麒麟的姿态。
　　两个月前在神墟的混战时也有人曾目睹过那尊神明的原始姿态，问题是远观和近看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倘若你一觉起来从窗外望去，看到数十公里外出现了一头哥斯拉，你可能会下意识地喊一声卧槽，而当你一觉起来发现那尊居高临下的怪物正低头俯瞰着你，那你或许连裤子都已经湿了。
　　尤其是当这种神话般的生物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就好像次元壁被打破了，街角的咖啡店被撞碎，远古的主宰咆哮着从亿万年前闯入现代。
　　最终，这尊漆黑的麒麟站在了少年的背后。
　　唐绫的一头红发被风撩起，她抬起头凝视着这尊恐怖的生命，却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恐惧，反而抬起素白的手尝试着触摸，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
　　她无声地翘起朱唇，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的。
　　因为如果硬要找，能找出来千百种。
　　比如安全感。
　　顾见临就是那种能够带给人安全感的男孩，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不会砸到你头上，无论多么危险他都会站在你的背后，哪怕你累了他也会背着你走下去。
　　刚才的局面对唐绫而言的确是两难。
　　她不愿意回到秩序世界。
　　但也不想看到父母因她而死。
　　顾见临出现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就像他说的那样，她不需要做选择。
　　唐家的夫妇震撼无语，这尊古奥威严的麒麟带给他们的冲击力太大了。
　　足以颠覆三观。
　　他们的女儿，喜欢的竟然是这样的东西！
　　“哥斯拉……”
　　成有余几乎是呻吟出声，作为峰城二中的同学，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曾经跟这样的存在生活了整整三年，甚至还在考试的时候抄过人家的试卷。
　　他现在就很想采访一下峰城二中的教导主任，如果那个尖酸刻薄的秃头佬知道自己的学生长这模样，还敢不敢那么吆五喝六。
　　聂相思也傻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憧憬过的对象是怎样伟大的生命。
　　这怕是看起来都有生殖隔离了。
　　包括牧锋和林澜这种资深的守夜者都被震撼了，哪怕那尊怪物并没有打算袭击他们，却依旧有种毛骨悚然的震怖，甚至连天人的本能都沉寂了下去。
　　他们都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天人，承载着总会长的力量。
　　如今总会长不在了，天人的力量用一次就少一点。
　　如今天人的力量都在沉寂，那就证明这尊生物是难以力敌的。
　　烛照律法的克制都未必能起到多少作用。
　　在场的只有林晚秋怔怔出神。
　　因为这尊伟大的生命是何等的熟悉，她曾经在麒麟仙宫里见到过祂的壁画！
　　“不可能！”
　　柏木捂着额头，感觉头颅像是要裂开了，玉石般完美的面容浮现出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夸父始祖的领域里，你怎么可能还能施展原始回归！”
　　这才是最让他震惊的事，如今有一位白泽氏族的伪祖盘踞在东京的最上空。
　　而且还是一尊始祖级。
　　理论上这座城市里一旦有人释放出古神之息，就会被转瞬间掠夺殆尽。
　　绝不可能有人施展出原始回归。
　　然而悖论就这么诞生了。
　　“夸父始祖？”
　　顾见临轻声说道。
　　唐绫瞥了他一眼，抬起葱白的手指，指向天空。
　　顾见临抬起头望向天空里的恐怖独眼，果然白泽氏族的真正实力只是表露出来的冰山一角而已，师兄的恋人应该就是这种始祖级的伪祖，倘若溯本求源深究下去，依旧是第三法孕育出来的生命，只是并没有达到完美的程度。
　　始祖的确强大，应该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只是想掠夺他的古神之息，就有点想多了。
　　“难道这就是总会长唯独偏爱你，包庇你的原因？”
　　柏木似乎精神极不稳定，眼瞳里闪动着诡异的深蓝色，嘶哑的声音仿佛传来另一个灵魂的低吼：“她背叛了秩序，却偏偏留下你？即便你有这尊麒麟，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你想带着他们逃走的可能性，不到区区百分之一。”
　　剑气骤然喷薄出来。
　　他拎着铁剑大踏步地往前走，剑锋割裂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伴随着剑鸣声，幽魂般的白袍人在雾气里浮现出来，数量多如海沙。
　　“柏木，剑宗途径，作为人类死去的时候是七阶圣域级，这个阶段的名字叫做气宗，强化的是剑气波动的力量。作为前代总会长的弟弟，他倒是没有继承那种登峰造极的剑术。因为前代总会长死得早，而总会长嫌他蠢，也没教他。”
　　唐绫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冽剑风，抬头观赏着那尊漆黑的麒麟，朱唇勾起一抹弧度：“真酷，但我还是比较怀念上次的那尊古龙。”
　　顾见临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声地笑了笑：“想看么？”
　　啪。
　　隐约有颤动声响起，撼动着摩天大厦，横跨海湾的大桥都在颤栗。
　　柏木的脚步骤然顿住。
　　“其实你不该在我面前提起她的。”
　　顾见临平静说道：“而且你好像误会了两件事。第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虽然你本来没在我的名单上，但你也是背叛者之一，因此你会死在这里。”
　　这个时候他居然摸出纸和笔，临时写下了一个崭新的名字。
　　“第二，我所拥有的并不是一种原始回归。”
　　他顿了顿：“而是两种。”
　　雾气的最深处，一双血红的竖瞳骤然亮起，伴随着妖冶的曼陀罗花盛开。
　　祂伟岸的躯体，仿佛不周山断裂的天柱！
　　顾见临抬起黄金瞳，漆黑的麒麟纵声咆哮，滚烫的神祭之火燃烧起来。
　　欧米伽的旧部们骤然被火焰吞噬，却并没有发出哀嚎的声音，因为他们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伤势正在被治愈，磅礴的生命力涌现出来，呼吸术畅通无阻。
　　灵性再次涌现出来。
　　这是神司途径的力量。
　　不，应该说是麒麟氏族的权柄，对生和死的掌控！
　　林澜骤然消失闪烁，拔刀的声音仿佛铁石刮擦，斩落凌厉的一刀！
　　铛！
　　柏木抬起铁剑挡住他的刀锋，剑身却被时空的裂隙贯穿，险些断裂。
　　这位伪祖仿佛预判般抬起手掌，硬生生接住了右侧袭来的一拳！
　　轰的一声巨响，牧锋轰出的寸拳被牢牢挡住，汹涌的气劲炸裂开来。
　　两位资深的守夜者恢复战力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暴起出手！
　　他们的眼瞳里都泛起可怖的金色，沉寂的烛照律法再度苏醒。
　　柏木身为圣域级自然没那么好对付，只见祂的头顶生长出狰狞的犄角，雪白的翅膀从背后破体而出，双手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蛮横地把他们甩开。
　　恰恰此刻，唐绫已然驰骋而来，極雷大剑迸发出灼热的电弧，也染上辉煌的金色，潮水般的电光汇聚到一起，如海啸般袭来！
　　残影破碎，风雷呼啸。
　　雾气的深处，剑锋碰撞的声音仿佛雷鸣，剧烈的摩擦迸射出炽热的火花，却根本看不清楚斩击的轨迹，唯有辉煌的金色闪灭，天花乱坠。
　　唐绫的極雷是一柄沉重的铁剑，因此她的每一次斩击都是势大力沉，往往都是以最蛮横的方式击垮敌人，看似粗暴简单却又暗藏玄机。
　　因为没有足够的技巧，是无法驾驭这种重剑的。
　　雷光是她最好的武器，狂暴的电弧汇聚成一柄柄炽烈的剑。
　　随着御剑术的号令，狂轰乱炸！
　　如果是同阶，大概十秒钟的时间就会被她的攻势压倒。
　　可惜她面对的是一位圣域级！
　　轰隆！
　　森然的剑气冲天而起，势如破竹般击碎漫天的雷光！
　　柏木一剑斩出，长街竟然被一分为二，尘土如海啸般冲天而起。
　　东京塔都在颤动。
　　唐绫被漫天的尘土席卷进去，坠入一家空无一人的药妆店里。
　　然而就在这一刻，顾见临已经闭上眼睛，双手摊开坠入了背后的黑暗里。
　　不。
　　倒不如说，那尊漆黑的麒麟吞噬了他。
　　想要对付柏木，那就要火力全开。
　　原始回归，当然也要以最强的姿态施展。
　　柏木抬起湛蓝的眼瞳，死死盯着那尊漆黑的麒麟，抬起颤动的铁剑。
　　蓄势待发。
　　轰隆！
　　天空中传来摩擦的轰鸣声！
　　柏木抬起头，竟然看到了一块灼热的陨石坠落下来！
　　不，哪里是什么陨石。
　　而是一尊血红的古龙！
　　这是怎么回事，祂分明随时都在利用预知的能力计算着那尊古龙的动向，生怕遭到烛龙氏族的偷袭，却完全没有预知到眼下的这一幕。
　　甚至连整个战局的走势都分析不出来。
　　他无法通过白泽氏族的权柄预知这场战斗的未来！
　　龙吟声响彻东京湾。
　　那尊血红的古龙驰骋而来，沿途所经之处的虚空如镜面般破碎。
　　柏木横过铁剑挡在胸前，依旧被这尊伟岸的古龙轰飞出去，轰然撞碎了一座摩天大厦，伴随着墙面上绽开的恐怖裂痕，尘埃如海啸般喷薄出来。
　　整个大厦轰然倒塌！
　　坍塌的废墟里，时空一寸寸的龟裂。
　　柏木也能够感受到自己即将被破碎的时空给撕裂，那尊妖异森严的古龙已经近在咫尺，死死咬着他手里的铁剑，喷薄而出的热气已经烫伤他的皮肤。
　　“第三法，原来你也是第三法孕育出的生命！”
　　直至此刻，这位伪祖才发现了面前这个怪物的底细，深蓝色的眼瞳疯狂闪灭，仿佛在推算着什么：“如此完美的精神基因双螺旋，你是从哪一侧进化的生物？古神侧？不，人类侧？不，也不对。你是什么东西，你到底是什么！”
　　就像是人工智能出现了紊乱。
　　他深蓝色的瞳孔闪动着，分别倒映出少年的不同姿态。
　　时而是人类的少年。
　　时而又像是太古的恶魔。
　　他的语气里暴露出难以想象的惊恐和震撼。
　　以至于身为白泽氏族的思维都出现了混乱，越是精密的机械在出现问题的时候就越容易出现紊乱，一个参数的错误也会导致推算的结果天差地别。
　　顾见临抬起妖异的竖瞳，俯瞰着这个混乱中的伪祖。
　　柏木的实力，远不如那位不周山的第七祖。
　　因此他才有把握围杀对方。
　　问题在于，柏木似乎知道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区区十七年的时光沉淀，你绝不可能是古神族。”
　　柏木抬起深蓝的眼瞳，嗓音重新变得沉寂下来，漠无感情：“人类的诞生也不过是第三法的试验产物而已，雷霆已经进化到了极限，绝无可能如你这般。”
　　他顿了顿：“告诉我，你是谁？”


###第四百四十二章 猎杀圣域！
　　柏木眼瞳里的深蓝色愈发癫狂，毫无温度的嗓音里仿佛有截然对立的灵魂在怒吼咆哮：“你到底是谁，你为何能进化的如此完美！”
　　摩天大厦的废墟里抖落尘埃，像是一场磅礴的暴雨。
　　瀑布般的尘埃里氤氲着血红的光芒，隐约照亮了狂龙般夭矫黑影。
　　顾见临冷漠地俯瞰着这位失态的伪祖，他并不知道所谓的精神基因双螺旋的具体含义，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显然跟第三法有关系。
　　如今看来，第三法的创造或许可以追溯到古神族文明的最早时期，亿万年来的历史都是因此而展开，就好像古代的群雄逐鹿。古往今来无论是人类还是神明，都在追逐着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它是一切的起源也是终结。
　　哪怕或许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我会知道的。”
　　柏木眼瞳里的深蓝色光泽熄灭，被一寸寸破碎的时空骤然四分五裂！
　　鲜血泼洒出来，血腥味浓郁得像是燃烧起来。
　　那尊血红的古龙盘踞在废墟里，祂的嶙峋的脊背宛若烧焦的熔岩，猩红的鳞片收缩间喷薄出灼热的蒸汽，骨突狰狞又分明，森严尊贵。
　　这是烛龙的原始回归状态，所执掌的是时空的力量，他不再需要刻意施展超凡能力，仅凭本能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撕裂时间和空间，世界在他的眼里也不再是三维的，而是交错重叠的镜像空间，被无数时之裂隙所贯穿。
　　如果他的位阶再高一些，所能够施展出的力量就更加强大。
　　祂的吐息深沉，古神之息沸腾狂暴。
　　顾见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他知道，对方并没有死。
　　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东西，白泽禁咒！
　　果不其然，寂静的废墟深处响起了剑鸣声，一道道青金色的古剑如游鱼般袭来，刮擦在祂脊背的鳞片上，迸发出的火星稠密如织。
　　顾见临上次施展原始回归还是在神墟里，那个时候他也是顶着漫天的轰炸杀出一条血路，对于这种程度的痛苦早已经习惯。伴随着雷鸣般的龙吟声，时空冻结的领域蔓延开来，世界再次回归寂静，唯有一道道凄厉的剑光凝固在空中。
　　阴暗的角落里，柏木披着褴褛的黑袍疾奔而来，剑锋喷薄出森然的剑气，宛若泼墨般冲天而起，凌厉的锋芒把这座废墟切开无数道凄厉的裂隙。
　　恰好此刻，一尊磅礴的黑影从天而降，硬生生挡下这道凌厉的剑气。
　　轰！
　　漆黑的麒麟纵声咆哮，狂暴的暗能量喷涌出来，黑色的闪光贯穿废墟！
　　伴随着这座坍塌的废墟被暗能量掀了个底朝天，柏木的面容也被漆黑的闪光照亮，他冷漠地把铁剑竖在面前，另一只手的食指抹过剑身。
　　古奥神异的符文亮起，他的血肉之躯顷刻间泛起铁铸的色泽。
　　轰然的巨响声里，柏木被轰出到废墟外的长街上，沿途撞翻了堵在街头的一辆公交车，他以手撑地卸去巨大的惯性，最后滑进一座绿荫公园里。
　　沥青路面被他犁出两道焦黑的痕迹，甚至还冒着浓烟。
　　堵在街上的车主和家属们纷纷惊叫着下车，望着这一幕。
　　柏木抬起冷漠的面容，铁铸的色泽如潮水般褪去，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剑，剑身已经彻底断裂，根本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轰击。
　　街上的路人在疯狂逃窜，也不乏有大胆的人对着他拍照。
　　“神呐！”
　　有人惊呼一声。
　　因为那座坍塌的废墟里，迷雾和硝烟的最深处。
　　两尊神明般的黑影抬起了眼瞳，血色和金色交相辉映。
　　柏木撕裂褴褛的黑袍，丢掉了手里的断剑，大踏步地穿过长街，冷漠说道：“我改变主意了，你不是可以随意抹杀的对象。我要带你回去，验证你身上的秘密。你绝非是古神侧进化而来的生命，你就如同这些无知的蝼蚁一样，本该是第三法实验的产物。哪怕实验体失控，也依旧是卑微的实验体。”
　　他停顿了一下：“因为你只有区区十七年的历史，不可能是伟大的古神族。但你又绝非人类，我想知道你身上的秘密，你到底从何而来。”
　　顾见临漠然不语。
　　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恰恰就是事实。
　　自从他意识到世界上有至高律法这种东西存在以后，就产生了一个疑问。
　　分明是古神族的至高律法，为什么偏偏只有人类能修行。
　　后来他发现，古神族的人类形态是天生的，并非是模仿地球人的拟态。
　　再后来，总会长为他解答了一切的困惑。
　　人类的基因，恰恰就起源于古神族！
　　曾经有一位第三之力孕育出来的古神，将那个伟大种族的基因融入了地球。
　　经过无数次的生态循环以后，人类终于诞生了。
　　如果这是一场实验，那么这一切都能说通了。
　　既然是实验，那就有要研究的产物。
　　这个产物大概率就是完美的第三法，以及两种至高律法的融合。
　　只可惜后来实验失控了。
　　经过千万年来的不断演化，人类逐渐掌握了古神族的力量。
　　最初的烛照律法，再到后来的幽荧律法。
　　人类所掌握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无论是否有幕后黑手在推动。
　　此前的人类只能掌握两种至高律法的其中一种。
　　直到雷霆的出现，终极的进化诞生了。
　　这应该就是柏木所提到的，从人类侧进化而来生命。
　　而从古神侧进化而来的生命，就更好理解了。
　　那就是享用这场实验成果的神明们。
　　至高无上的六大至尊！
　　问题就在于，这里还出现了两个悖论。
　　“我想到了，黑暗世界里还有一个相似的生命。”
　　柏木漠然说道：“云雀。”
　　雾气的最深处，怪物的呼吸声粗重起来，宛若野兽在磨牙吮血。
　　“根据我们的情报，此前你在东京的战斗，一直是她在背后守护你，可我并没有感受到那种伟大力量的存在。”柏木抬手召回了十二柄青金色的飞剑。
　　“接下来你会感受到，什么是圣域级。”
　　他顿了顿：“以及，什么是绝望。”
　　那一刻，他的灵性骤然沸腾起来，街头的路灯疯狂闪灭。
　　恐怖的威压降临。
　　顾见临隐约能够感觉到，这尊伪祖的灵性骤然凝实，仿佛形成了一个域！
　　位阶的差距体现出来了。
　　超凡级升华者所能容纳的灵性少的可怜。
　　直到超维级才能够容纳大量的灵性，维持高强度的作战。
　　圣域级之所以被称之为域，那就是他们能够在意识深处构筑一个领域。
　　只要精神没有枯竭，无时无刻不在对灵性进行提纯和精炼。
　　这是能源的本质差距。
　　就像是柴油发电机，怎么也玩不过核电站。
　　通常人们对超凡力量有一种误解。
　　总是认为越高级别的战斗表现力就越强，越能够毁天灭地。
　　实际上那都是不入流的升华者才会造成无脑的破坏的。
　　越是强大的升华者越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量。
　　诸如斩鬼途径，往往就是一刀斩首，刀气都不会有丝毫的外泄。
　　相反你要是一刀斩断一栋大楼，反而证明你已经失控了。
　　古武途径也做到一拳轰在敌人的身上，只破坏其体内的脏器。
　　不会外泄一丝一毫的气劲。
　　包括其他的途径也都能做到收放自如。
　　越是凝练，就越是危险。
　　“原始回归！”
　　柏木双手结印，眼瞳里的深蓝色骤然亮起：“破邪天圣上尊！”
　　狂暴的古神之息沸腾了起来！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怪物要冲破牢笼！
　　恰恰就在这个瞬间里，黑暗里的麒麟和烛龙骤然咆哮。
　　柏木悚然而惊，因为他所能感受到的古神之息正在被疯狂地吞噬！
　　他能够保持着古神化的姿态，原始姿态的凝聚却极度缓慢！
　　他愣住了，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的位格不够！
　　古神之息竟然被对手掠夺了。
　　只见虚空破裂开来，一尊渺小的怪物咆哮着冲出来，并没有袭天卷浪的恐怖气势，也不复太古的浩瀚威压，大概就跟路边撒尿的泰迪那么大。
　　奶凶奶凶的。
　　砰！
　　伟岸的麒麟从雾气里踏步而出，像是碾死路边的蝼蚁般践踏下去！
　　那尊所谓的破邪天圣上尊被一脚轰爆，古神之息也被吞噬进去。
　　森严的古龙低头俯瞰，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踩死了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
　　柏木骤然喷出了一口鲜血，原始姿态的破碎也把伤势反馈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该施展幽荧律法的。
　　如果他刚才用的烛照律法，有九成把握重创敌手！
　　也就是在他吐血的一瞬间，雷鸣声从天而降。
　　唐绫从高架桥上一跃而下，红发如火焰般飘摇！
　　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女双手反握剑柄，缠绕着电光的剑锋贯穿了敌人的后心！
　　柏木愤怒咆哮，背后喷溅出来的鲜血洒在少女白皙的侧脸上。
　　趁着这个机会，牧锋和林澜一左一右突袭而来，分别把匕首送进他的腰间！
　　他们的眼瞳里都泛着酷烈的金色！
　　唐绫的剑锋上也缠绕着金色的电光。
　　烛照律法！
　　牧锋深呼吸，腰身陡然下沉，轰出铁炮开火般的一拳！
　　磅礴的气劲凝聚一起，气之界域前所未有的坍缩，然后骤然释放！
　　崩！
　　一拳，柏木的头发飘摇开来，玉石般的躯体浮现出裂隙。
　　林澜神出鬼没的一刀骤然袭来，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心脏，甚至连时空都被捅穿了，哪怕是剑宗途径的剑骨也不可能防得住。
　　“顾见临！”
　　唐绫大喊一声，極雷绽放出的雷光照亮了她娇媚的容颜。
　　这已经是天衣无缝的配合，看似他们已经占据上风，实则却剧烈地颤抖着。
　　因为磅礴的剑意铺天盖地的笼罩着他们。
　　唐绫柔软的脸颊被划出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牧锋的风衣骤然变得千疮百孔，无数道凄厉的血痕在一瞬间绽开。
　　林澜更是闷哼一声，胸前被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这就是圣域级的力量，柏木所释放出来的剑意即将把他们撕成粉碎！
　　轰隆！
　　麒麟和烛龙骤然奔袭而来，古老的音节如雷鸣般响起。
　　古神语！
　　有那么一瞬间，麒麟和烛龙的恐怖面容仿佛融合在一起，黄金和血红的竖瞳绽放出酷烈的烈光，愤怒癫狂的咆哮和贯穿天地的龙吟合二为一。
　　就像是当初在新宿车站所释放出来的融合古神语。
　　当时的他可以做到。
　　如今的他当然也可以做到。
　　冥冥之中，冷漠癫狂的面容和妖冶绝美的容颜从虚空里浮现出来，隐约还回荡着嘶哑的笑声和傲慢的冷哼，黑色的衣袍和红色的裙摆鼓荡在风里。
　　一道无上森严的界域骤然吞没整个世界，因果和生死的力量完美融合！
　　这座领域内，生和死的循环仿佛象征着因和果的交替，就像是世界的两极。
　　麒麟之楔从虚无里坠落下来！
　　这柄古神之楔似乎也出现了神异的变化。
　　一半漆黑，一半血红！
　　领域坍缩，完美融于楔。
　　顾见临的本体和分身分别从各自的原始姿态里得到了释放，一起握住融合了古神语领域的楔，他们的虚影看似如镜像又仿佛重叠在一起。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咆哮的古神之楔轰然斩落！
　　轰！
　　仿佛世界崩塌般的轰鸣。
　　柏木伸出双手，空手接白刃般牢牢的架住了古神之楔！
　　“真是完美的力量。”
　　他面无表情说道：“可惜，灵性不够。”
　　这是精于完美的计算，他看出了这种未知的力量有多么伟大。
　　倘若是圣域级施展出来，他会被当场秒杀。
　　可惜这是一个超维级施展出来的。
　　太弱了。
　　“是么？”
　　顾见临轻声说道。
　　世界在他的眼里颠倒，时空仿佛断裂般支离破碎。
　　柏木悚然而惊，咆哮的古神之楔贯穿了他的胸膛，殷红的鲜血喷涌出来。
　　而他的双手还保持着合十的姿势，根本没能架住这一剑。
　　因果！
　　这是因果的力量！
　　伴随着剑锋的颤鸣，他能够感受到体内的生命力如洪水绝地般流逝。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
　　因为古神之楔的剑锋所经之处，这条长街骤然只剩下黑白两色，仿佛被风化了千万年的废墟，绿荫在转瞬间枯萎成荒地，茂盛的树木也在顷刻间干枯老死，沥青路面裸露出狰狞的钢筋，屹立在街边的摩天大楼只剩下嶙峋的骨架。
　　街边围观的路人们见到如此景象，纷纷跪倒在地，呆滞不已。
　　殊不知，若非顾见临竭力克制着古神语的蔓延，他们早就死了。
　　甚至包括队友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柏木仿佛风中残烛般凋零，眼瞳里却闪灭着诡异的光芒。
　　“杀了他！”
　　林澜抬起手，骤然贯穿了这位伪祖的心脏。
　　牧锋也意识到大事不妙，双手交错一把拧断了他的脖颈。
　　最后是唐绫的一剑枭首，这位伪祖的头颅高高飞起，只剩一具无头尸体。
　　鲜血泼洒在地面上，宛若滚烫的熔岩，蔓延开来。
　　匆忙的脚步声里，唐子轩穿过废墟，恰好看到这一幕。
　　委实说，作为唐家的家主，他当然是不愿意揭竿而起的，因为不久之前他曾经收到过一封密令，那就是命令他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守护秩序世界，无论坐在那个至高位置上的是谁，他都要继续站在守序的立场上。
　　那是总会长的遗命。
　　至于对抗白泽氏族，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更想看到的是，唐家再次回到秩序世界的权力中心。
　　唐绫会嫁给那位年轻的副会长，在未来一同执掌秩序。
　　一切都很美好。
　　可惜的是，唐绫的叛逆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事情正在往不可逆的方向发展。
　　他刚才鼓足了勇气，想要拼死带着女儿离开。
　　在他看来，这群年轻人们想要杀死一位圣域级的伪祖，实在天方夜谭。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当他提着铁剑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就看到那尊伪祖的头颅高高飞起。
　　“天呐。”
　　许绣呢喃说道。
　　柏木的头颅滚落到地上，诡异的深蓝色光泽还在闪灭。
　　对于白泽氏族有一定经验的唐家夫妇，面色骤然大变。
　　“逃，快逃！”
　　他们大吼道：“离开他的身体！”
　　无论是牧锋还是林澜，他们都是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精英，毫不犹豫地推开面前的少年和少女，大吼着说道：“快，来不及了！”
　　圣域级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哪怕是四打一也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隐约有破碎的声音响起。
　　柏木的无头尸体骤然灰化开裂，凄厉的裂隙里生出黑色的树枝，短短一瞬间就生长成一颗参天的古树，巨大的树冠上还盘踞着一尊恐怖的怪物。
　　这是古神族的终极形态。
　　不周山的第七祖也在临死前解放过这种姿态。
　　只是在古神界，那种面积要大得多。
　　漆黑的树干上浮现出一张诡异的面容，仿佛在嘶哑地低笑。
　　唐绫预知到了死亡的威胁，毫不犹豫地推开身边的少年。
　　然而这一刻，顾见临却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骤然闪烁无踪。
　　长街上一尊漆黑的麒麟再次拔地而起，骤然撞向那尊参天的古树！
　　轰隆一声！
　　光明照亮整个东京湾，相拥着坠落的少年和少女被光明吞没，汹涌的劲风把他们掀翻出去，直到坠入了幽深的海水里，冒出一串串气泡。
　　然而就在此刻，他们的脑海里却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一轮考验。”


###第四百四十三章 白泽尊者的意识
　　东京的上空盘踞着一尊青色的麒麟。
　　乌云深处的恐怖的独眼沉默地凝视着祂，瞳孔的最深处漠无感情。
　　伴随着风起云涌，恐怖的古神之息如同熔岩般沸腾起来，仿佛要把天空给烧灼出一个窟窿，隐约有凄厉的电光闪过，照亮混乱的城市。
　　即便街上打得再凶，高空中依然压抑如死。
　　“你是夸父始祖？”
　　良久，那尊青色的麒麟漠然开口：“不，不对，你到底是谁？”
　　青之王作为最强天灾，哪怕受了重伤也不是八岐社的鬼子们能跳脸的，真正能够让他看做敌人的，只有悬浮在半空中的古之始祖。
　　白泽氏族，尊名为夸父。
　　上古神话传说中曾经追逐过太阳的伟大的存在，太古时代也是因此而死。
　　白泽氏族的古神曾经以各种神明般的姿态出现在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里，祂们的确跟人类走的很近，因为通晓人性的特点注定了这一优势。
　　然而青之王之所以警惕，倒不是因为这是一尊伟大的古之始祖。
　　而是祂的状态不对。
　　那尊恐怖的独眼凝视着他，电闪雷鸣里却传出了平静的嗓音：“不愧是她的学生，千年前我预知到你降生的时候，都没想到你会如此强大。”
　　青之王一愣，大概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存在是谁了。
　　能够占据一位古之始祖的意识的，古往今来只有跟祂同源的主尊。
　　一位至尊级。
　　“你可以叫我白泽尊者。”
　　乌云里响起了隐约的轰鸣，仿佛神明的低语。
　　恐怖的独眼竟然倒映出一个白发少年的模样，他抬起清秀的面容，面露温和的微笑：“实际上我并不是至尊的本体，我是祂分离出来的，属于人性的意识。如你这样的人应该明白，这是在为了第三法做准备。”
　　青色的麒麟仔细打量着祂，感慨说道：“朱雀，麒麟，烛龙。如今连您也准备好了么？果然，进化是每一个生命的本能，古之至尊也无法拒绝。”
　　“有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乌云的深处，白发的少年回应道。
　　青之王叹了口气，苦笑道：“这种话从您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看来师母不在了，世界末日真的要降临了。世人愚昧，一直以为一己之力遏止末日降临的人是我，殊不知那个人是师母才对。”
　　“毁灭，有时也是新的开始。”
　　白发少年微笑回答道：“末日之前，我们都要为此做准备。”
　　青之王笑道：“因此白泽氏族才要入侵现实世界？”
　　没想到，那个白发的少年却给出了一个极具幽默感的回答：“白泽氏族又不是慈善家，为什么要无条件帮助人类呢？过去是时机未到，而眼下却刚刚好。苏小姐还没有恢复巅峰，不管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姐姐，等到她真正走出来的那一刻，世界都会为她而颤动。而顾先生的羽翼未丰，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祂顿了顿：“这段时间，我只需要提防朱雀就好。”
　　青之王若有所思：“以整个人类世界的力量，对付朱雀尊者么？”
　　“我的计划确实如此，而你也是要死的。”
　　白发少年的嗓音越是平静，就越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实际上我应该立刻命令夸父，不计一切代价跟你同归于尽。我知道你在守着什么，无色之玉就在你学生的手里。你本该躲起来养伤，却放心不下你最得意的门生。”
　　“人类的情感真的是让人费解的东西，它竟然超乎于利益之上。”
　　祂认真说道：“我还在学习。”
　　哪怕不是白泽尊者的本体，而是作为被独立分离出的意识存在，祂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好奇的学者，认真学习着人类世界的一切，消化着他们的文明。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甚至有点像是刚刚诞生的人工智能。
　　这就是白泽尊者创造出来的傀儡，代替沉睡的祂来接管这个世界。
　　青之王连忙否认道：“哪有，我守着那个孽徒做什么？您要是去抢无色之玉，我绝对不拦着。事实上我也很想要那个东西，但我作为老师又没法拉下脸去抢学生的东西对不对？不如您来做那个以大欺小的厚颜无耻之徒怎么样？”
　　白发少年平静说道：“你没有必要用言语来刺激我，因为我不会那么做。你的学生刚刚通过我的第一轮测试，我必须要履行我的承诺。”
　　青之王一愣：“测试？”
　　白发少年的容貌愈发的清晰，完美无瑕的面容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叙述着单调的事实：“姬纣在临死前的一段时间，曾经来骊山见过我。我们对于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探讨了一天一夜，可惜意见并未统一。”
　　“姬纣是古往今来我见过的最为杰出的人类，委实说我对她非常的欣赏，可惜她不是古神族，否则一定能够成为一尊伟大的神祗。”
　　祂解释道：“姬纣认为我的计划不可能顺利实施，我必须承认我完成第三法的过程里遭遇了非常多的曲折，这也导致我被他们远远甩在背后。”
　　青之王出言安慰道：“这也不能怪您，您能在起步最晚的情况下通过自己的智慧研究出第三法的奥义，已经是最了不起的奇迹。”
　　白发少年思衬道：“姬纣对于朱雀非常的忌惮，她认为哪怕我降临到现实世界，以第三法统治整个地球，也不可能是祂的对手。考虑到我哥哥的可怕之处，我想我必须要做第二手准备。那就是，培养祂的死敌。”
　　青之王恍然大悟：“您看上了我的学生？”
　　“顾先生的性格特点非常鲜明，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他不可能跟我哥哥和解，我也非常欣赏他的勇气和执着。因为他现在竟然在反抗我的统治，这让我觉得非常的有趣。我并不感到愤怒，毕竟审判廷也未必会对我保持百分百的忠诚。”
　　白发少年若有所思地评价道：“你的学生对秩序世界的复仇很有趣，刚才他和他的同伴甚至杀死了我的一位伪祖，了不起。”
　　青之王的恐怖竖瞳里闪过一丝得意：“当然，毕竟是我的学生嘛。”
　　“可惜这种程度，跟他要面对的敌人比起来还远远不够。我是否要改变主意，归还人类世界的主权，那就要取决于这些年轻人是否足够强大。在此之前，我不会停止对人类世界的侵蚀，白泽氏族的意志会遍布世界各地。”
　　白发少年平静说道：“我希望他们真的能够有资格反抗我，那就意味着他们也有能力反抗我的哥哥。坦白说，我感受到了作为人类的奇妙之处，我既不想他们反抗我的统治，又希望他们真的能击败我，让我看到新的希望。”
　　“矛盾。”
　　青之王叹息道：“人类的本质就是矛盾啊。”
　　“这是一笔非常有趣的投资，但我还需要他用更精彩的表现来征服我。当然，这也是我对他的观察，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青之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您的预知之力也搞不清楚？”
　　短暂的沉默。
　　白发少年摇头，坦然说道：“不能，至少需要我的本体苏醒。”
　　青之王叹了口气：“可惜，我也很想搞清楚他到底是古神侧还是人类侧。”
　　乌云深处的恐怖独眼闪烁起来，那个白发的少年虚影仿佛在微笑。
　　“我想我们会知道的，等到他再强大一些的时候。”
　　祂轻声说道：“为此，我在考虑要不要给予他一些帮助。”
　　……
　　……
　　顾见临坐在礁石上，赤裸着上半身，染血的白袍被他丢在一边，他仰头喝下一瓶生命药液，感受着千疮百孔的身体被修复，昏黄的暮光透着隐约的暖意。
　　“手抬起来。”
　　唐绫的嗓音从背后响起。
　　顾见临抬起双手，犹豫道：“古神语的后遗症而已，没什么奇怪的。”
　　“后遗症而已？”
　　唐绫根本不信他的鬼话，用绷带把他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好像是一具刚出土的木乃伊，嗔怪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出了多少血？”
　　绷带上遍布猩红的血迹，她素白的双手也鲜血淋漓。
　　浓稠的血液沿着礁石的缝隙流淌，甚至染红了大片的沙滩。
　　自从古神界归来以后，这个大男孩在她面前就彻底不装了。
　　古神族的力量在她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初在黑云城寨的战斗，顾见临用的大概率就是古神语。
　　那个时候只是释放了一个音节，就已经足以让他濒危住院。
　　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完整的释放出古神语的领域，却能够硬生生扛下来全部的反噬，哪怕他碎裂的身体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触目惊心。
　　真的是长大了。
　　“理论上，幽荧律法是可以让人类掌握古神的能力的，哪怕在现实世界也不需要支付任何的代价。我施展原始回归不会反噬自己，但一旦释放古神语就会导致身体的崩坏，可能是我的修行还不到家。”顾见临对此没有表示什么，这种程度的伤势他早已经习惯了，如今哪怕没有龙髓液他也能硬挺下来。
　　倒不是说古神语对他的负担消失了。
　　而是他的意志变得更强大了。
　　当他把坏女人留下的龙髓液丢掉以后，就意味着再也不需要这种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九阴是师祖母留下的纪念，她也早就给扔了。
　　他转过身，微微一愣。
　　“抱歉。”
　　顾见临匆忙地移开视线。
　　唐绫浑身湿透，白色的外套早就被海浪冲走，只剩下黑色的吊带背心，根本无法遮掩她绝妙的好身材，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赏心悦目。
　　此刻的她看起来有点狼狈，湿透的红发黏在白皙的脸颊上，甚至还染着血。
　　她也愣了一秒，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胸口，才意识到怎么回事。
　　“没事。”
　　她脸颊微红，眼神略微羞恼。
　　真烦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又不是没看过。
　　红头发的状态下她的性格会更张扬一些，心理活动也变多了不少。
　　顾见临即便成长得再如何强大，面对这种事情多少还是会感到窘迫，他从楔里取出来呢绒大衣披在她的身上，认真地帮她系好了扣子。
　　“暖和些了么？”
　　他的这件衣服还是蛮厚的，刚在海水里泡过又吹着冷风，很容易感冒。
　　八月份的东京本该是盛夏，可惜却被元素乱流搞得气温忽高忽低。
　　“原来你是担心我冷么？”
　　唐绫抬起美眸，若无其事说道：“我以为你是担心我被其他人看到。”
　　“放心，这座城市的人都在逃难，没人注意到我们，我用生命感知测过了。”顾见临从楔里取出一件干净衣服换上，楔的便利之处真是照顾到了他日常和战斗的方方面面，没有楔的空间功能他就只能当街裸奔了。
　　难怪那些具备自动修复功能的纳米材质衣物，都能在拍卖会上卖出天价。
　　升华者都不怕打架，就是有点费衣服。
　　穷酸的升华者打到一半就裸奔是时常有的事情。
　　瀛洲本土还特产一批超凡痴汉，专门挑那种囊中羞涩的女性升华者下手。
　　打架基本就朝着三点去，打到你光溜溜的时候还会让同伴拍照。
　　等到打完以后再用照片勒索你。
　　贱得很。
　　唐绫作为秩序世界的公主殿下倒是不会有这方面的烦恼，只是湿身以后的身材展露无遗，再加上刚才那个该死的角度，才导致她有点走光。
　　“那就好。”
　　唐绫裹紧那件厚重的呢绒大衣，能够嗅到属于他的味道，若无其事说道：“要是你被别的女孩子看光了，我也会有点不开心的。”
　　本该是暧昧又尴尬的话题。
　　他们对视一眼，都无声地笑了笑。
　　这是一种压力的释放。
　　因为他们刚刚完成了一件难以想象的壮举。
　　猎杀了一位圣域级。
　　而且还是一位圣域级的伪祖。
　　以弱胜强，这是足以骄傲一辈子的辉煌战绩。
　　“你的胆子也真大，你就不怕我因为我父母的缘故倒向秩序然后对付你？”
　　唐绫抬起曼妙的眸子，瞥了他一眼：“嗯？”
　　这一刻她忽然愣住了。
　　因为顾见临倒映着海潮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痛。
　　即便掩饰得很好，却孤单得让人心里一颤。


###第四百四十四章 秩序，开战了
　　唐绫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种稍纵即逝的孤单，抿起朱唇。
　　此刻的顾见临就好像回到了峰城时期，那个时候他的眼瞳里没有血和火的燃烧，只有跟整个世界背道而驰的疏离和孤寂，就像是镜子倒映着人潮汹涌。
　　他拥有侧写，轻而易举就能看穿人们的内心。
　　实际上他自己也是一个很好懂的人，因为他把什么事情都写在了脸上。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也不会怪你，毕竟那是你的父母。”顾见临当然也不傻，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都有风险，既然他真的那么做了，就不会去计较得和失，他愿意为了什么人拼命，哪怕最后被背叛，也就认了。
　　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再见面的时候就是生死仇敌。
　　唐绫听到这句话觉得有点不舒服，一头红发渐渐褪成霜白，扭过头不理他。
　　她不是傻子。
　　当初在神墟里的时候，顾见临一定是遭遇了某件事。
　　那件事就跟云雀有关系。
　　据知情人士称，那个来自不周山的神秘女人在东京跟他形影不离，甚至在古神界里也生死相依，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关系相当亲密。
　　当初少年孤身一人对抗天谴陨石的时候，那个女人跨越数百公里跟他并肩作战，漆黑的麒麟和血红的古龙冲天而起，简直是天作之合。
　　然而如今顾见临孤身一人，那个女人再也没有陪在他身边了。
　　某种意义上，这对于唐绫而言是好消息。
　　只是当她看到他的眼神的时候，就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
　　顾见临正想说什么，她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海岸线被一辆辆黑色的奔驰封锁，司家的族人们包围了四面八方，拄着拐杖的老人从车里钻了出来，匆忙的脚步险些被石头给摔倒。
　　“快，都愣着干什么！”
　　司老太爷呵斥道：“没有看到你们的老板娘落水了么？护卫队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旦看到那些白袍的鬼影过来，哪怕赌上你的命，也要给我拦下来！”
　　他招了招手，族人们立刻开着一辆房车过来。
　　唐绫冷淡地望向这个老人，微微颔首，钻进车里。
　　房车里开着暖风，还有单独配备的豪华卫生间，可以让她洗掉海水带来的盐分，衣物早已经在门口准备好了，都是均码的尺寸，谁都穿得上。
　　时隔两个月，司老太爷成功把自己混成了一个管家。
　　这恰恰是他想要的。
　　因为如今的至尊要向这个世界发起复仇，从某种意义上算是初次创业。
　　而他是最初的一批骨干员工，也是原始股。
　　问题在于，骨干员工不止他一个，原始股也不止他一个。
　　想要争宠，那就要卷起来。
　　然而他又不能搞派系斗争，那样会引来至尊不喜。
　　好在两位老板娘不太和睦，这是天然对立的派系，怪不到谁头上。
　　司老太爷自然而然要利用这个机会，两边都伺候好了，左右逢源。
　　当然，倘若没有意外的话，本该还有第三位老板娘。
　　可惜没有如果了。
　　“老板。”
　　司老太爷恭恭敬敬地躬身。
　　顾见临嗯了一声：“说。”
　　“柏木自爆以后，方圆十公里以内的白泽氏族都消失了。您在欧米伽序列的队友已经成功撤离，如今已经抵达了我们临时据点，接受治疗。牧先生和林先生受的伤有点严重，林小姐还在另一辆房车里给他们治疗。”
　　司老太爷压低声音说道：“唐家的夫妇呢？”
　　这个时候他的眼神有些阴恻恻的。
　　因为他知道，唐家夫妇本质上是站在审判庭那边的人。
　　顾见临知道他的意思，摇头说道：“这是雷霆的亲生父母，好好保护他们的安全，我不希望看到她再因为这件事被威胁。我待会还有事情要问他们。”
　　唐绫的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是幼年时期人为导致的。
　　如果要追查这件事，那么唐家夫妇就是最好的线索。
　　“明白。”
　　司老太爷皱眉说道：“老板，还有一件事。我们的人在清理爆炸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一枚结晶。疑似是柏木自爆以后留下来的，您要不要看一看？”
　　顾见临想到在杀死那位伪祖的时候，的确听到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他微微颔首：“好。”
　　司老太爷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转身离去。
　　顾见临望着混乱的东京都，对着寒冷的空气呼出一口热气，转身进了房车。
　　浴室里响起了淅沥沥的水声。
　　顾见临扶着桌子走向沙发，这次的战斗倒是没有让他粉身碎骨，只是有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倦，如果这个时候有龙髓液的话，或许会好很多吧。
　　他忽然皱起眉，不知为何最近总是能想到那个女人。
　　明明已经跟她决裂，却又感觉她无处不在。
　　真烦。
　　好在这场战斗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的灵性逐渐饱和，已经可以准备晋升六阶的仪式了。
　　这次去北海道逮捕药师，就是为了进阶而做准备的。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还不能休息。
　　砰。
　　浴室的门忽然打开。
　　顾见临被一把拉了进去，抵在了墙上。
　　蓬头上洒下温热的水，沿着他的碎发和面容流淌下来，打湿了衬衣。
　　唐绫一头白发湿漉漉的，凌乱的额发半遮美眸，素白如雪的脸颊微微泛红，她用抓着浴巾裹住高挑曼妙的好身材，另一只手撑在墙壁上。
　　他们的脸贴得很近，呼吸纠缠在一起。
　　“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话，因为总觉得很矫情。”
　　唐绫凝视着他的眼睛，凑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嗓音却有种冰晶般的质感：“我不管你跟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也不想过问神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不会背叛你。”
　　她顿了顿：“永远不会。”
　　顾见临愣了一下，隐约猜到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话了。
　　这可以说是安慰。
　　也可以说是表白。
　　顾见临沉默片刻：“谢谢。”
　　唐绫嗯了一声，双手抱胸盯着他。
　　顾见临不解其意：“怎么了？”
　　“你还不出去，是想跟我一起洗？”
　　唐绫面无表情说道：“还是说，我们尊贵的麒麟先生要我帮你洗？”
　　顾见临难得窘迫，骤然闪烁离开。
　　浴室里只剩下淅沥沥的水声，唐绫抬起头任由温热的水流沿着娇嫩的肌肤流淌，脑海里刚才暧昧的一幕，脸颊的红晕愈发明显，无声地笑了笑。
　　……
　　……
　　黑色的奔驰启动了引擎，司机已经上车准备离开。
　　唐子轩坐在沙发的靠背上，他是世家大族的家主，自然有一定的威严和气度，此刻面容严肃地说道：“这下倒好，我们堂堂唐家，就这么全完了。我们夫妻俩，也要陪着姑娘满世界流浪，成为野生升华者了。”
　　这种事放在古代，就叫做落草为寇。
　　当然，他也不是在抱怨什么，只是有些感慨。
　　“毕竟如今的秩序世界也不安全。”
　　许绣幽幽地叹息。
　　白泽氏族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
　　他们说谁有威胁，就把谁给杀了。
　　完全不给你任何辩解的机会。
　　所谓的秩序实际上已经崩坏了，变成了神明对人类的残暴统治。
　　换句话说，这已经是重回人类的黑暗时代了。
　　哪怕作为唐家这种大家族，也未必能够在如此乱局里自保。
　　脱离秩序未必完全是坏事。
　　但问题是他们如今成了野生的升华者，即将踏上满世界逃亡的旅程。
　　命运多舛啊。
　　“两位贵客，请做好准备。”
　　司机微笑说道：“我们即将启程。”
　　唐子轩按住妻子的手，皱眉问道：“我们要去哪？我的女儿在哪？”
　　司机彬彬有礼地回答道：“老板娘……啊不，唐小姐还在沐浴，稍后会来见二位。我们要前往的地方是魔都，大概率还是要走水路的。”
　　唐家夫妇吃了一惊，他们本以为自己要满世界逃亡，没想到是要去魔都。
　　那可是秩序世界的大本营啊！
　　“您想多了，我们从来没想过逃亡，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复仇。”
　　司机微微一笑。
　　唐子轩觉得这群人真的是疯了，只是忽然间他在前方的车队里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老人，他的面容阴翳得像是一只秃鹫，手里拄着腐朽的拐杖，另一只手背在背后，指间盘旋着一枚古朴的铜钱，不怒自威。
　　“司家。”
　　许绣轻声说道。
　　作为世家圈子里的人，他们当然认识这位黑暗世界里的大家主。
　　司老太爷最强大的地方并不在于战斗力，而是心机和卦术。
　　没想到支援那个少年的人竟然是他。
　　看来司家叛逃幽荧集团的事是真的。
　　不惜背叛赤，也要投资那个少年。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仿佛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线转机。
　　……
　　……
　　东京新宿，雪花纷坠而下，长街上一片霜白。
　　砰！
　　男人的头颅被人摁着，狠狠磕在了坚硬的沥青路面上，无数道凄厉可怖的裂隙蔓延开来，缝隙里流淌着殷红的血液，在雪地里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那是个尊贵的男人，披着象征神道教的羽衣，背后刻有八勾玉盘旋的图案，此刻却像是野狗一般匍匐在地上，根本就动弹不得。
　　如果有八岐社的信徒站在这里一定会悚然而惊。
　　因为这个男人恰恰就是他们的天照命。
　　“你就这么两下子，怎么敢来到我面前来碰瓷的？我可告诉你，你们瀛洲的法律对我来说可不顶用，我把你给打死了我也不用赔钱坐牢。”
　　槐荫蹲在地上，像是按小鸡一样按着他的头颅，漫不经心笑道：“记住，八岐社在我师母面前，什么都不是。你们没有资格跟她合作，只有当奴才的份。奴才不安分了，主子就杀你几个后代玩玩，天经地义。须佐之男命在师母活着的时候他敢有意见么？师母要杀他儿子，他都得乖乖在旁边递刀。”
　　“你们觉得自己行了，是因为觉得自己算作秩序的一员了？”
　　他嗤笑道：“没了师母的秩序，也配叫做秩序？”
　　砰！
　　天照命的头再次被磕在了地上，轰鸣声回荡在天空里。
　　他已经被迫磕了一百个头了。
　　“白泽氏族确实很了不起，然而人家把你当回事么？”
　　槐荫摇头说道：“你连我这关都过不去，更何况是我师弟？我偷偷告诉你，我师弟经过二百年的沉睡，实力已经远胜于我咯。”
　　天照命悚然而惊，没想到还有这种关键的情报疏漏。
　　当然，槐荫这是在睁着眼说瞎话。
　　姜厌离的状态怎么样他一清二楚。
　　现在不把赤之王吹得厉害点，秩序肯定不会下血本针对。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只见一个一模一样的槐荫，摁着一个女人的头颅，磕在雪地里。
　　那是个雍容华美的女人，同样披着象征神道教的羽衣，此刻却被鲜血浸染成了一个血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般凄厉可怖。
　　神道教，月读命。
　　瀛洲本土最强的半神，在青之王的面前如同败犬般不堪一击。
　　甚至被当众侮辱，被强迫向着那个伟大的存在磕头。
　　这是奇耻大辱。
　　如果神道教的信徒在这里，恐怕当场就要信仰破灭。
　　“你老实点，别以为我不愿意打女人。”
　　槐荫的影子淡淡说道。
　　“你们俩就跪在这里磕头，给师母谢罪。”
　　青色的麒麟盘踞在半空中，俯瞰着这个世界，漠然说道：“我知道你们俩只是马前卒，我那个愚蠢的师弟派你们来试探我的对不对？”
　　“或许你们搞错了一件事，我确实很想看到师母死。因为她不死，至高的位置就让不出来。但问题在于，她是我的母亲啊，我怎么能对她动手呢？”
　　槐荫的嗓音变得凛冽起来，仿佛闷雷滚滚，震耳发聩：“我不会救去她，以她的自尊也不允许我去救她。但这不代表，我不会为了她复仇。”
　　闷雷轰鸣的声音炸响天际，向着遥远的彼方滚荡而去。
　　雷鸣响彻整个世界！
　　轰！
　　哪怕是作为半神的天照命和月读命。
　　“黄金，白银，白金。”
　　那尊青色的麒麟屹立在世界的最高处，宛若神明般漠然说道：“我看你们不爽已经很久了。当年我出道时曾经立誓，哪怕穷尽一生也要把神明踩在脚下。如今二百年过去，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天高，还是我高。”
　　“你们的神明跟我，究竟是谁更强。”
　　太古的巨雷震怖整个世界，唯有那尊青色的麒麟纵声咆哮。
　　“秩序，开战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见家长
　　顾见临坐在游轮的客房里看海，漆黑的海面被清冷的月光照亮。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总会长的精神投影最后出现，以太协会的内斗就已经终止了。凛冬副会长以自囚在魔都为条件，换取了我们逃出去的机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分明他是派系的最后希望。”
　　牧锋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低声说道：“但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林澜坐在桌边擦拭着唐刀，耸肩说道：“眼下的情况确实有些棘手，但我们并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因为陆家还站在我们这边，陆司令掌握着秩序世界最强大的一支超凡正规军，坐镇于京城。这支部队的战力还保存完好。”
　　“陆子衿当时带着一批人，跟随大部队杀了出去，我们是留下殿后的。”
　　他吐槽道：“本来以为这次要栽在白泽氏族手里了，还好有你在。”
　　柏木的自爆险些让他们两个命丧黄泉，好在治疗还算及时，抢救了过来。
　　林晚秋透支了自己的灵性才让他们两个清醒过来，如今正躺在床上熟睡。
　　“我知道了。”
　　顾见临犹豫片刻：“抱歉，连累你们了。”
　　想来他流浪东京的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牧叔和林澜都快回到了当年的巅峰时期。
　　“说的什么话，我们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
　　牧锋沉声说道：“更何况，我们能够重回巅峰，也多亏了总会长的帮助。如果不是她把一部分烛照律法的力量移植到我们的身上，我们依旧是废人。”
　　“是啊，我们又不是白眼狼，当然不会背叛总会长。”
　　林澜望向少年，赔笑说道：“当然，也不会背叛您。”
　　自从顾见临的古神身份暴露以后，有些人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有的敬畏，有的恐惧，有的忌惮。
　　也有人完全不在意。
　　牧锋就不觉得眼前的少年会是古神族，一定是被那些厚颜无耻之徒给污蔑的，或者说他经历过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从而掌握了神明的力量。而林澜的想法就很现实，如果小顾真的是一尊古神族，他就立刻抱大腿，转化成神侍多酷啊，至于当不当人的问题，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还有人的想法更简单，你是人是神我都爱。
　　尤其是顾见临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
　　虽然杀死柏木的战斗是四人合力，但是谁都知道小顾才是绝对的主力。
　　没有顾见临的两种原始回归，正面战场没人顶得住一位圣域的输出。
　　顾见临一愣：“总会长把天人之种留给了你们？”
　　牧锋和林澜摇头。
　　“我们根本不配拥有那种东西，总会长凝聚出来的天人之种极其珍贵，一部分被她藏在了姬家，如今已经被那群叛徒给找到了，剩下的应该在你们手里。”
　　他们解释道：“我们只是用炼金矩阵在体内保留了一部分烛照律法而已。”
　　顾见临沉默片刻，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守夜者派系集体得到了师母的馈赠，怎么看都是她在未雨绸缪。
　　为了她的孩子留后路。
　　至于天人之种留在姬家这种事情更是天方夜谭。
　　总会长对于天人之种的处理是极为慎重的，给他的时候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种力量是通往至高的一把钥匙，也是她毕生心血的结晶。
　　她应该不会那么做才对。
　　哪怕她想维持秩序世界的安定。
　　怎么感觉都像是故意的。
　　顾见临如今已经很清楚师祖母这一脉的作风了。
　　青和赤如此老谋深算，前者一直嚷嚷着自己快死了，结果揍起来比谁都猛，后者装死装了二百年，就为了躺在棺材里偷袭杀死自己的亲爹。
　　这对师兄弟喜欢坑人的习惯到底是跟谁学的呢。
　　想都不用想，那就是总会长！
　　有其母必有其子！
　　顾见临恍惚间仿佛明悟了什么，只见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一副受了重伤病殃殃的样子，嗓音沙哑说道：“原来如此。没关系，天人之种的力量，应该不是那么好消化的，白银和黄金想要融合这种力量，那就势必会有一段时间的真空期，那个时候他们最多只是普通的半神级，甚至有可能没有办法出手。”
　　如此一来，秩序世界最强大的战斗力，就剩下了那对父子。
　　那就是审判庭的白金和莱茵。
　　当然，还有白泽氏族。
　　顾见临想到这里，望向桌子上的木盒，盒子里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结晶。
　　宛若钻石般在夜色里闪烁着光芒。
　　这是柏木死后留下的东西。
　　联想到当时听到的那个诡异声音，他变得有些迟疑。
　　最终他还是拿起这枚结晶，眼前骤然闪过汹涌的信息流。
　　“古神族最鲜明的种族特征，毫无疑问就是精神基因。精神基因，赋予灵魂的升华，促使了躯体的进化。根据研究表明，所有古神族的精神基因链都是单螺旋，在微观的观测下呈红色。而人类的精神基因链也是单螺旋，微观状态下呈现为蓝色。毕竟人类是模仿着古神族的基因，进化而来的生命。”
　　那是柏木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情感。
　　顾见临眼前产生了强烈的灵视现象，实验室的白炽灯微微闪灭，手术台上并肩躺着两具实验体，被铁链给牢牢束缚着，插满了通电的线缆。
　　柏木戴着眼镜和口罩，特地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冷漠说道：“经过亿万年的演变，古神族的基因也在变化，逐渐拥有了进化出第二条基因链的趋势。每一个族群都需要进化，从而适应环境的变化。否则就只能迎来灭亡。古神族在繁衍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他们的进化受到了阻碍，至少是在祖星无法完成进化。”
　　“正因如此，古神族的历史里才会出现流浪宇宙深空的大迁徙事件。”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地球上出现的人类也是单螺旋，基因链的组成却跟古神族截然不同。根据古老的历史记载，人类的基因链恰恰就是古神族进化所需要的。这是生物进化上的奇迹，古神族流浪宇宙亿万年都找不到的东西，偏偏在地球上出现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融合让古神和人类的基因链融合。”
　　这位伪祖指着自己，一字一顿：“这就是第三法的本质，古神族是宇宙里最高等的生命，拥有世界上最精密复杂的多维生命结构。人类也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的生命结构简单纯粹，所能感知世界的方式只有寥寥几个维度，但却偏偏能够适应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的力量，那是古神族的起源奥秘。”
　　啪的一声。
　　柏木双手一拍：“二者融合，就是最终的进化。”
　　实验室里的投影屏幕，显示出两个被解构的人体模型。
　　“事实上，无论是烛照律法还是幽荧律法，都不是为人类而准备的。”
　　柏木解释道：“譬如雷霆，她是现如今最完美的灵柩，以第三法为雏形孕育而出的生命。她的极限，就是同时掌握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雷霆无法获得永生，也不能抵达两种至高律法的尽头。即便，她已经非常完美了。”
　　“我想，只有古之至尊才能够进化到极致，成为终极的生命体。”
　　他强调道：“正因如此，麒麟尊者和穷奇尊者，才会显得至关重要。”
　　投影屏幕里显示出海量的数据，对比着人类和古神族的基因优劣。
　　当一页页资料掠过，最后出现的竟然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
　　那是幼年时期的雷霆，大概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
　　资料里呈现出一对红蓝交错的双螺旋。
　　只不过这组双螺旋是断裂的结构。
　　雷霆的灵魂结构图竟然是镜像对立的。
　　白发和红发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对视，分明一模一样，又仿佛判若两人。
　　而雷霆的身体结构图上显示，她的额头上赫然有着一处细微的裂痕。
　　这种裂痕明显是对大脑的手术所导致的。
　　她的大脑里流淌着一种神秘的物质，看起来就像是笼罩着灰蒙蒙的雾气。
　　顾见临第一反应实际上是脑雾。
　　当然了，他知道肯定不是。
　　这种混沌的雾气他曾经见过。
　　古神族的历史里，吞噬那些尚未孕育出至尊的星球的，恰恰就是这种雾。
　　“时至今日我们也不知道，第三法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这种雾气究竟的性质是什么，为什么能够促使生命的进化。与此同时，这种雾气也象征着毁灭，因为古神族的祖星恰恰就是被这种雾气给吞噬的。”柏木继续解释道。
　　“众所周知，白泽氏族和玄冥氏族象征着太阴幽荧，因此他们在地球的环境里，能够更大程度上的发挥出古神族的力量，从而减轻反噬。烛龙氏族和朱雀氏族象征着太阳烛照，烛照律法对他们的克制也会被大幅削弱。”
　　他的语气深沉，仿佛在叙述着天大的秘密：“因此我们得出结论，第三之力孕育出的麒麟和穷奇，也拥有着得天独厚的能力，他们是最后一对诞生的古之至尊，掌握着种族进化和灭亡的钥匙。恰恰，就是那种雾气！”
　　顾见临看到这里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第三法最终导致了古神族的繁衍终结，尚未孕育出的古之至尊在自己的母星里陷入了永眠，最终被那种诡异的雾气所吞噬，万劫不复。
　　再联想到麒麟尊者的降生出现了某种问题。
　　毫无疑问，那个罪魁祸首就是穷奇尊者。
　　麒麟尊者的诞生是一个悖论，因为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偏偏祂活下来了，还降临到了这个宇宙！
　　“由于缺少完整的第三法，我们的移花计划并不算完美，迄今为止也只是孕育出了雷霆这种相对完美的生命。至于我们，都是强行让古神族和人类融合的产物。我们必须要查清楚，雷霆的意识深处，那种雾气的起源。”
　　柏木冷漠说道：“如果掌握了那种雾气的起源，我们有可能培养出第二个雷霆。当然，雷霆是我们极其珍贵的武器，目前她的优先级是最高的。我们必须要优先解决她体内的灵魂冲突，麒麟仙宫里的登仙之阶是唯一的机会。那是麒麟尊者根据第三法创造出的仪式，能够促进双螺旋的稳定和融合。”
　　灵视到此结束。
　　顾见临骤然清醒过来，掌心的结晶渐渐熄灭，仿佛变成一块寻常的石头。
　　那个神秘的声音曾经说过，恭喜他们通过了测试。
　　既然是测试，那就一定有奖励。
　　根据他的推测，应该是来自白泽氏族的一位古老存在，在跟他玩一场游戏。
　　那个神秘的存在会给你设下重重考验。
　　只要通关，就能获得奖励。
　　不，这好像并不是考验。
　　而是一种变相的合作。
　　白泽氏族故意透露给他关键的信息，好让他完成某些事情的调查。
　　“有意思。”
　　顾见临总算是知道第三法是什么了。
　　或许从他得到麒麟面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修行第三法了。
　　那个时候的他作为两栖生物，可以适应两种规则。
　　当然也可以在两种至高律法里择一修行。
　　之所以只能择一修行，是因为他无法解决两种至高律法的冲突。
　　自从在蓬莱仙岛得到灵性交融秘术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了这种后顾之忧。
　　他同时掌握了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
　　麒麟仙宫第二层的神墟里，他得到了无色之玉。
　　根据石碑上的碑文记载，这是能够促进两种至高律法融合的关键。
　　顾见临取出十字权杖般的麒麟之楔，凝视着剑身流淌的雾气。
　　自从镶嵌了无色之玉以后，麒麟之楔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至于柏木说的，完美的基因双螺旋，大概就是如今他所拥有的生命形态。
　　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
　　早在十多年前，雷霆的脑海里就被植入了第三法的产物。
　　恰恰是那种力量帮助她完成了进化。
　　那么这种力量到底是给她的？
　　“我去见一下唐家主。”
　　顾见临收回麒麟之楔，起身说道。
　　牧锋和林澜对视一眼，心想这是要去见岳父岳母了啊。


###第四百四十六章 烛照的秘密，进阶仪式
　　“尊敬的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是由东京前往峰城的特派航班，游轮航行时间约为十个小时，海上风浪大，请勿靠近甲板，注意人身安全，祝您旅程愉快。”广播里响起乘务员温柔的嗓音，轮番用汉语和日语播报。
　　唐子轩试图用手机联网，却发现根本无法连接到物联网，太虚已经控制了整个亚欧大陆的网络，秩序正在以绝对的统治力征服这个世界。
　　世界各地的新闻和报纸都在报道着未知的灾变，白泽氏族对潜在威胁的清洗引发了巨大的动荡，不知道谁传出的只要逃到了我国就能幸免于难，于是各国的升华者和普通人都在疯狂的订购机票和船票，想要逃到那个神秘的东方国度。
　　如今的我国已经变成了应许之地。
　　“根据我的经验，秩序世界一定会派人在港口和机场，还有各个边境线进行排查。寻常人是可以进去的，而我们的身份很容易被排查出来。”
　　这位唐家的家主沉声说道：“白泽氏族有预知的能力，再加上那些灵媒和卦师途径，哪怕我们混在人群里，也几乎很难瞒天过海。”
　　许绣面露愁容：“尤其是绫儿啊，白泽氏族是不会放过她的。”
　　说到这里，这位憔悴的母亲流下了眼泪：“这都是当年欠下的债啊。”
　　唐子轩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重重锤了一下桌子，面色深沉：“我管不了那么多，白泽氏族如果真的要动我的女儿，背叛秩序又怎么样？”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扣响，有人轻声说道：“当年欠下的债？”
　　顾见临刚好来见这对夫妻，就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唐家夫妇抬起头来，这个苍白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疲惫得就像是一个幽灵。
　　他们对视一眼，看来这个男孩受伤不轻。
　　看起来是一个很可靠的男孩子，为了救他们的女儿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最初唐家夫妇对这个孩子的态度是恐惧和敬畏。
　　因为顾见临毫无疑问也是一个怪物。
　　转念一想，自己的家的女儿又何尝不是怪物。
　　只有怪物才能保护怪物。
　　很合理。
　　“小顾啊。”
　　许绣强撑起微笑，轻声说道：“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谢谢你。”
　　唐子轩拉开门请他进来，温和地颔首。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救了他们女儿的人，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顾见临坐到桌边，开门见山道：“我想问一问雷霆小时候的事情，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并不是一种天然的疾病，而是人为导致的。”
　　这句话无疑于是晴天霹雳，对于唐家夫妇而言更是觉得五雷轰顶。
　　试想一下，假如你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儿，结果却得了先天性心脏病命不久矣，你为了她四处奔波散尽家财，历经千辛苦才把她给治好。
　　多年以后突然有人告诉你，你的孩子之所以会得病，是因为有人偷偷把她的心脏给调包了，你经历的一切都是人为导致的，那个仇人还在逍遥法外。
　　这么多年来堆积的悲辛和心酸如同木柴般被点燃，燃起滔天的怒火。
　　可能嗷的一声就疯了。
　　唐子轩如今就是这种感觉，巨大的震惊和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没有去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他相信眼前的少年不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许绣也很清楚这个少年是老顾的儿子。
　　顾辞安的名字在秩序世界里就是金字招牌，哪怕血月屠戮事件也不能否定他曾经的功绩，尤其是在学术严谨问题上，更是从未有人质疑过。
　　作为老顾的儿子，顾见临所说出的话自然有一定的信服力。
　　“这是证据。”
　　顾见临也不多说废话，从口袋里取出照片，沿着桌面滑过去。
　　这些照片都是在葬龙谷里拍摄的。
　　包括当初在宮江制业里拍摄的实验体的尸体，额头上的伤口都有侧写。
　　“我还以为绫儿额头上的伤痕是小时候磕的……”许绣看着那些照片，双手都是颤抖的，强行克制着自己没有哭出来，这一刻作为母亲她不知道有多么的自责，对于女儿曾经遭受的噩梦她竟然一无所知。
　　作为一个母亲她觉得自己已经失格了。
　　唐子轩沉默的望着那些照片，无声地攥紧了双手，指节被他捏得发白。
　　“我需要你们回忆一下，当年是否发生过一些特殊的事情。”
　　顾见临认真询问道：“如果没有，那么我需要了解一下唐家。”
　　唐子轩沉默良久，摇头说道：“如今让我回忆，我也想不到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唐家是秩序世界的古老世家，四百年前开启人类黄金时代的功勋家族，我们为人类的世界做过贡献，也在派系斗争里为家族谋过私利。”
　　“我祖父叛逃前，家族曾经是支持守夜者派系的。凛冬副会长曾经帮过唐家很多，当年的逼宫事件，也有唐家的参与。后来绫儿出事，莱茵副会长帮忙联系了白泽氏族，因此她才会被送去剑冢培养，在骊山治病。”
　　他努力回忆道：“也就是那个时候起，唐家开始转而支持审判庭派系。”
　　这么一来，唐家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那件事算不算？”
　　许绣忽然抬起眼眸，迟疑说道：“那阵子恰好绫儿脱离了我们的视线！”
　　唐子轩一愣。
　　顾见临敲击着桌面，追问道：“什么事？”
　　唐子轩面容阴晴变化，低声说道：“预言。你应该知道，秩序世界的基石，源自于白泽始祖的传承。白泽氏族拥有知晓过去和未来的能力，自古以来秩序世界的行动都是基于预言而筹备的。譬如末日的降临，麒麟仙宫的现世。”
　　“二百年前，前代总会长太清就曾根据预言筹备了诸多的计划，用来应对末日的降临。天人计划就是最为关键的一项，太清会长生前留下的备忘录里就提到过，准备开放烛照律法的力量权限，优先选择年轻活力的孩子们。”
　　他强调道：“绫儿就是那个时候被选中的，她曾经去过中央灵枢院。”
　　顾见临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太清！
　　对于这个师祖母不计一切代价都要杀死的丈夫，他是保持着绝对警惕的。
　　“然后？”
　　许绣幽幽说道：“太华会长紧急叫停了这个计划。对于如何治理秩序世界这个问题上，这对夫妻的理念是截然不同的。太华会长上任以后，几乎推翻了一切太清会长的布局。这也引起了审判庭派系的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顾见临隐约想明白了什么。
　　烛照律法是有问题的。
　　太清作为曾经的至高位，绝不可能不知道。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普及烛照律法，那就证明他已经有问题了。
　　师祖母的记忆里也说过一句话。
　　太清已经不是当年的太清了。
　　这就证明太清在修行烛照律法的时候，极有可能被诅咒侵蚀，丧失了自我。
　　类似于武侠小说里的走火入魔。
　　正因如此，太华才要不顾及一切的杀死自己的丈夫。
　　只是太华没想到的是，她的丈夫对这个世界留下的影响过于深远。
　　秩序世界几乎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是他的信徒，那是一股足以颠覆时代的巨大力量，哪怕是作为君王的她都需要谨慎对待，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她可以做一个暴君。
　　却不能当一个昏君。
　　诚然，以总会长的实力可以把他们统统杀光。
　　问题在于，有些事情不是杀人就能够解决的。
　　隐修会随时都有可能站出来颠覆这一切。
　　更何况，太清的信徒的背后是白泽氏族！
　　太华权衡利弊以后并没有毁掉秩序世界，而是以自我牺牲的方式终结了烛照律法的诅咒，并且留下了自己的传承，让后人去寻找答案。
　　因为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能是那个时期出现的事情。”
　　顾见临沉吟道：“总会长紧急叫停了那个计划，但却依旧晚了一步。幕后黑手的能量庞大到难以想象，能够在师祖母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情。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实验。而如今，这个实验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成功了。”
　　“那么，这个人是否还会回来，夺回这个珍贵的实验成果？”
　　他轻声说道：“雷霆是作为秩序世界的下一任总会长被培养的。”
　　此言一出，唐家夫妇悚然而惊。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对方的图谋甚大。
　　唐绫似乎处在巨大的阴谋里。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线索，我就先离开了。”
　　顾见临临走前叮嘱道：“这件事情不要跟她说。”
　　唐家夫妇微微颔首，这件事现在告诉她，只会给她压力。
　　没想到，顾见临刚走出房门，就在走廊里看到一道高挑窈窕的侧影。
　　唐绫抱着一杯奶茶倚着墙，素白如雪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
　　……
　　……
　　咳。
　　顾见临握拳抵在唇边，虚弱地咳嗽了一声，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装病这件事真的很好用，无论是迷惑敌军还是友军都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时隔半年，他终于从老师的身上学到了真正的精髓。
　　“你刚才是斩鬼途径，所以没察觉到我来了，不存之锁还在我的手上。”唐绫挽着他的胳膊，一起走到风浪呼啸的甲板上，漆黑的大海一望无际。
　　海风畅快淋漓。
　　“聊聊？”
　　唐绫面无表情说道：“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顾见临沉默片刻：“聊什么？”
　　唐绫凝视着他的侧脸，认真说道：“聊聊你对这件事的推测。”
　　顾见临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汹涌起伏的海浪，轻声说道：“总会长曾经跟我说过，隐修会起源于信仰。当时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信仰呢？现在我隐约感受到了，这种信仰来源于烛照律法。或者说，烛照神树。”
　　“隐修会恰恰起源于此，为什么他们会有如此庞大的能量，为什么隐修会他们在历史的暗面从未被发现？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组织。”
　　他无声地笑道：“隐修会是一批拥有相同信仰的信徒。”
　　唐绫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继续。”
　　“根据我的推测，烛照律法本身是有问题的，这可能关乎到烛照神树。”
　　顾见临思衬道：“最初修行烛照律法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被影响。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自古以来那些优秀的帝王，大多数短命。而极少数长寿的明君，到了晚年大多都会做出一些无法理解的，甚至是反常的行为。”
　　唐绫眯起美眸：“历代帝王都是烛照律法的传承者。”
　　“君王们都在对抗烛照律法的诅咒，有的人在年轻的时候意识到了这点，但因为自身的修行已经不可逆，因此他们选择了自我了解。后继者传承了这个秘密，但为了人类的大统依旧要修行这种至高律法，继续对抗着诅咒。”
　　顾见临轻声说道：“这种诅咒一代代传承下去，那么到底有没有一位帝王彻底被侵蚀呢？我想一定是有的，从那个时候起，诅咒的秘密或许就被篡改了。后来的帝王们甚至以为诅咒是必要的考验，继续深入那种力量。”
　　唐绫低声说道：“以太协会的历史上从未提到过修行烛照律法会被诅咒。”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始皇帝晚年为何会执着的求仙长生，却又在巡游之时突然暴毙，我想应该就是他发现了诅咒的秘密。汉代以来，最初的帝王们大多兢兢业业，又是在什么时候由盛转衰？答案就藏在历史里。”
　　“有的帝王发现了这个秘密，便会告诫后人。后人被诅咒侵蚀，又会把这个秘密抹去。直到前代总会长太清的出现，又把这个秘密给抹掉了。”
　　他摇头说道：“好在总会长也发现了这个秘密，青和赤也有了预感。”
　　正因如此，师祖母才会谋杀亲夫。
　　青和赤才拒绝接受烛照律法的洗礼。
　　“你的意思是，秩序世界本身就是孕育隐修会的母巢。”
　　唐绫抬起美眸，纤长蜷曲的睫毛微颤：“只要还有人去修行烛照律法，隐修会对这个世界侵蚀就不会断绝，就像是神盾局和九头蛇？”
　　“嗯，因为这就是一种变相的寄生。”
　　顾见临感慨道：“当然，现在不会了。”
　　唐绫心里清楚，因为总会长已经解决了烛照神树的诅咒。
　　骄傲如太华，又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孩子也被诅咒侵蚀，备受折磨呢。
　　那些痛苦她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不知从何而起，却要由她来终结。
　　“因此你觉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前代总会长？”
　　唐绫迟疑地说出那个名字：“太清。”
　　顾见临没有回答，却已经算是默认了。
　　唐绫隐约明白了未来要对抗的是多么伟大的存在，当年强如青和赤都失败了，总会长这种伟人都没能彻底解决，希望何其渺茫。
　　游轮上响起了隐约的汽笛声。
　　灯火通明的海岸仿佛近在咫尺。
　　顾见临手机震动，有短信进来。
　　苏有珠：“进阶仪式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过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卷起来
　　游轮顶层的贵宾室里回荡着悠扬的音乐。
　　司老太爷微笑着躬身，毕恭毕敬说道：“月姬小姐，辛苦您了。”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上了密码锁的金属箱，厚重的金属外壳上还刻有危险违禁品的图标，甚至还有幽荧集团独有的喷漆。
　　这是月姬从幽荧集团带回来的超凡资源。
　　“没什么，因为我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危险，除了那些白泽氏族的伪祖。”
　　月姬扶着猫脸面具，清寒的眼瞳里毫无情绪，冷冰冰说道：“幽荧集团已经撤离了东京，没人知道他们的根据地在哪里。我前往姜家的遗址以后，只发现了这个箱子和一封信，上面还特意写着，送给尊敬的麒麟先生。”
　　自始至终，这个娇小的少女都目不斜视，只盯着桌对面的白发少女。
　　唐绫双手交叠垫着下巴，寒冷的眼瞳倒映着那张略显幼稚的猫脸面具。
　　偶尔的对视，火药味很足。
　　顾见临看了一眼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好丑的字。”
　　这种行事作风非常鲜明，显然是赤之王的手笔。
　　纸条的反面还画着一个笑脸。
　　“祝进阶顺利。”
　　从赤之王的角度出发，投资麒麟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任谁都知道，麒麟即将对秩序世界发起复仇。
　　麒麟越强大，秩序世界就越头痛。
　　“这是两份进阶的仪式。”
　　司老太爷把两张羊皮卷沿着桌子划出去，又将一枚铜钱旋转抛向半空中，任由它坠落旋转：“第一份进阶仪式来自神司途径，超维级的最后一个阶段。”
　　“天君！”
　　他竖起一根手指，介绍道：“神司的第六阶名为天君，这个阶段所掌握的能力名为魂河，拥有收割灵魂的力量。不只是在战斗中可以收割灵魂，甚至能够跨越维度强行收容过去死亡的灵魂，以暗能量为基础将其具现出来。”
　　“相传二百年前的古神之乱，我的父亲就曾经远远见过青之王施展魂河，亿万的魂灵咆哮着从冥河里蜂拥而出，当场淹没了整个济州岛，非常可怕。”
　　这个家伙居然还专门做了一个幻灯片，视频里详细展示了一位天君是如何施展魂河的，只见寂静的长街上的一位黑衣青年双手结印，滚滚黑雾从他的背后弥漫开来，雾气深处睁开无数双血红的眼瞳，恍若百鬼夜行。
　　“魂河所凝聚的灵魂力量越强大，自身所释放出来的暗能量也就越强。”
　　司老太爷播放了下一段幻灯片：“接下来是斩鬼途径，魂司。这个阶段所掌握的能力名为灵魂镜像，顾名思义就是模拟一切实质化的超凡能力。镜像可以模拟天师的元素乱流，也能模拟剑宗的剑气。但却不能模拟出灵媒的思维干涉，也不能模拟神司的神祭之火。必须是实质化的能量体，才具备模拟的前提。”
　　幻灯片继续播放，只见一位魂司蹲伏在楼顶的天台上，抬起手凝聚出一道虚无的镜像，顷刻间具现出狂暴的暗能量，宛若海潮般迸发开来。
　　顾见临看完买家秀，微微颔首。
　　他具备麒麟和烛龙的力量，施展超凡能力肯定比两个买家秀要强得多。
　　啪。
　　那枚旋转的铜币落到了桌子上。
　　反面。
　　司老太爷凝视着那枚铜币，像是得了羊癫疯般疯狂翻着白眼，浑身抽搐。
　　“不懂就问，卦师途径占卜的时候都是这样么？”
　　月姬狐疑地望向这个老人，困惑问道：“看起来有点惊悚。”
　　唐绫面无表情说道：“我真怕他猝死。”
　　实际上卦师途径的占卜并非每次都是如此惊悚和搞笑。
　　顾见临心里相当清楚，老太爷是因为占卜的对象是他才会如此癫狂。
　　这也得亏司老太爷是他的神侍。
　　否则卦象刚一出来，人就要疯魔了。
　　“斩鬼途径。”
　　司老太爷仿佛从终极的梦魇里清醒过来，低声说道：“斩鬼途径的进阶仪式成功率更大。进阶所需要的材料，已经基本筹备完成了。等到药师先生进行二次处理以后，就可以封印在炼金卷轴里，等到仪式完成就能当场晋升。”
　　顾见临相信这个老家伙的职业素养，斩鬼和神司两种途径的晋升仪式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看哪种更方便一些而已。
　　他拿起那份羊皮卷，平静问道：“药师怎么样？”
　　司老太爷想了想，微笑说道：“药师先生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如今正在被关在地下室里筹备三位的晋升材料，包括配套的秘药等等。每天的工作时间是二十三个小时，应该能够赶得上进度，我只怕他过于劳累。”
　　顾见临摇了摇头。
　　司老太爷神情一凛，心想炼药师还是稀缺资源，连至尊都怕给用死了。
　　“药师不需要休息。”
　　顾见临认真说道：“秘药能够补充体力，他可以当个永动机。”
　　关在小黑屋里的药师才是好药师。
　　对于这个决定，也没有人说什么。
　　司老太爷当然不会为同行求情，心里正幸灾乐祸呢。
　　嘿，黑奴！
　　月姬是知道药师老贼已经是半神侍了，精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至于雷霆，她压根不在乎老贼的死活。
　　“既然如此，那就散会吧，你们两个也要抓紧时间进阶。”
　　顾见临抬起眼睛，一字一顿：“圣骸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猎杀姜厌虚的最大成果，就是两块圣骸。
　　一块来自姜厌虚自己。
　　另一块来自另一位姜家的族老。
　　只要等月姬和雷霆双双晋升六阶，就可以尝试掌握原始回归的力量。
　　哪怕距离圣域级还有一个阶段的距离，但起码也算掌握了末世的入场券。
　　没有掌握至高律法的圣域级，未必就是她们的对手。
　　“知道了。”
　　月姬抓起天丛云剑，宛若幽魂般钻进墙壁里，消失无踪。
　　雷霆望向她离去的方向，拎起大提琴箱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见临皱起眉，他隐约察觉到，两个女孩临走的时候都有一丝急迫。
　　司老太爷清了清嗓子，恭敬问道：“老板，她们这样真的没问题？”
　　顾见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司老太爷面色大变，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八卦，她们俩明显是在卷啊，暗中较劲着呢，比谁进阶更快。问题是，进阶这种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武侠小说里那些练功着急走火入魔的，可不是胡说八道。”
　　顾见临摆了摆手：“放心，以她们的天赋，应该没关系。”
　　司老太爷心中了然，看来老板并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懒得管而已。
　　事实上顾见临也不是懒得管，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游轮的汽笛声响起。
　　顾见临望向舷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然后拿起那张古老的羊皮卷，看了一眼仪式的具体内容，微微颔首：“开始行动吧。”
　　久违了，峰城。
　　……
　　……
　　京都时间晚九点，峰城西港。
　　顾见临提着手提箱混迹在汹涌的人群里，眺望着这座熟悉的城市，时隔多月他再次回到了故乡，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感。
　　“是不是觉得很久没回来了？”
　　月姬挽着他的手臂，在他身边轻声说道。
　　这次她倒是没戴猫脸面具，因为那种打扮过于现眼。
　　她穿着黑色的学院风制服搭配棕色的短裙，漆黑的过膝袜衬托出一双细致修长的双腿，踩着一双光亮的玛丽珍皮鞋，看起来青春靓丽。
　　顾见临嗯了一声。
　　是的，这座城市变得不一样了。
　　如今白泽氏族的力量正在向着全世界扩散，这座城市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倒不如说我国的城市应该都没有受到影响。
　　因为这里是秩序的大本营，是东方古老的传承的发源地。
　　自然不可能像其他国家那么混乱。
　　只是平静不代表安全。
　　他们率先出来打头阵，就是来试试水的，目的为了获取情报。
　　毕竟一行人从瀛洲归来，对于国内的情况一无所知。
　　“你要小心，我国表面上平静，但暗地里死的人可不少。根据我的统计，近一周内全国至少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野生升华者人间蒸发，七百五十万潜在的觉醒者被监控。除此之外，一千五百七十三位升华者在逃。”
　　伍号的嗓音在耳机里响起：“秩序的力量在这里是最稳固的。”
　　“我知道。”
　　顾见临俨然也是一副游客的打扮，刚走出港口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四面八方隐约传来的灵性波动。
　　恰好证明，他已经踏入了结界里。
　　人群的喧嚣声在耳边飞速离去，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
　　不仅仅是他，周围的人也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孤立，眼神变得惊恐起来。
　　不知不觉间，这座港口只剩下了寥寥的数十人，他们仿佛被整个世界孤立一般，寂静里只有汹涌的海潮声起伏，仿佛回荡在灵魂的深处。
　　黑暗里隐约有一双双诡异的深蓝色眼瞳亮起。
　　赫然也是那些白袍的怪人！
　　“你已被锁定。”
　　寂静里响起了沙哑的声音：“你已被锁定！”
　　轰！
　　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身就想要逃窜，却骤然被苍白的天火点燃。
　　最终嚎叫着化作了灰烬。
　　顾见临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锁定，只要稍有动作就会遭到袭击，当然他倒不是害怕，只是担心贸然出手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他可能要一路从港口杀出去了。
　　他是来打头阵的，队友们还在后面，陆陆续续地走出港口。
　　如果他第一个暴露，很有可能会连累队友。
　　月姬眯起美眸，她死了倒是无所谓，反正就是一具分身而已。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一起出来打头阵探路。
　　顾见临隐约察觉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生命波动，低声道：“不对劲。”
　　因为在黑暗里隐约站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披着黑色的斗篷，高挑纤细的身材融在黑暗里，背着一个大提琴箱。
　　很显然这个人也是一尊伪祖！
　　顾见临曾经在永生之海的飞船上见过这个人。
　　姬烨！
　　白泽氏族的圣域级伪祖，作为人类的时候应该是姬家的人。
　　总会长的后人。
　　想来，白泽氏族应该是得到了他们可能会回到峰城的消息。
　　因此特地派了人在这里堵截。
　　顾见临觉得有点麻烦，没想到又是一个圣域级。
　　当初的柏木已经够难对付了。
　　顾见临差点就要召唤出麒麟之楔，却在关键时刻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因为他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身份。
　　黑暗里一双双深蓝色的眼睛正在凝视着他，眼神疯狂地闪烁。
　　这个时候，黑暗里又有人走出来，淡淡说道：“前辈，我想这批人应该不具备什么威胁，从东京逃难而来的升华者有很多，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这是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他拥有雕刻般立体的五官，尤其是眼睛如剑般狭长锐利，瀑布般的黑发披散下来，黑金的长袍迎风鼓荡。
　　俨然一副皇子的风范。
　　嬴长生！
　　“特殊时期需要特殊手段。”
　　姬烨面无表情说道：“青之王已经回国，槐家的人已经响应了他的号召，陆家也会不留余地的站在他的一边。秩序毫无疑问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不允许再出现什么变故了。那批人，必须要查到。”
　　嬴长生挑眉问道：“哪一批？”
　　姬烨冷冷说道：“凛冬的余党。”
　　嬴长生笑道：“凛冬自己都自囚在魔都，他的余党能翻出什么大风大浪？”
　　姬烨扭头望向他，一字一顿：“麒麟，不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不，祂到底是不是人都很难说。根据目前的情报显示，麒麟极有可能是跟云雀一个级别的生命。云雀的存在，已经是难以抹除的威胁。我们不能让他成长起来。”
　　嬴长生挑起眉毛，问道：“麒麟真的有那么强？”
　　姬烨微微颔首：“是的，我本以为雷霆已经是最完美的生命了。”
　　雷霆原本是白泽氏族的武器。
　　没想到的是，后来又出现了麒麟和云雀。
　　“之所以对麒麟和云雀这么重视，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吧？”
　　嬴长生继续笑道：“难道是因为麒麟和烛龙两大氏族？”
　　面对这个问题，姬烨陷入了沉默。
　　是的。
　　他们最忌惮的不是这两个人。
　　而是他们背后的氏族。
　　或者说两位古之至尊。
　　谁都知道，麒麟和云雀拥有堪比神明的力量。
　　起码是始祖级以上。
　　如果这是古之至尊的容器，那就意味着终极灾难的降临。


###第四百四十八章 晚安，峰城
　　游轮的汽笛声还在夜色里回荡，黑暗里的一双双深蓝色瞳孔已经亮起来。
　　“你已被锁定，请放弃抵抗，否则后果自负。”
　　冰冷无情的嗓音仿佛回荡在港口上，来自瀛洲的难民们纷纷陷入了恐慌，鉴于刚才有人被天火焚烧成灰，已经没有人再敢贸然逃跑，只能像是一群鹌鹑般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有的牢牢抱紧了家人，有的握着武器。
　　顾见临混在难民里，险些就要释放原始回归了。
　　好在耳机里传来冷静的嗓音，让他硬生生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相信贰号。”
　　月姬看似依偎在他的怀里，却警惕地握着天丛云剑，剑锋微颤。
　　队友们应该已经陆陆续续地下船，越来越多的升华者聚集在一起。
　　白袍的怪人们如鬼魅般从黑暗里走出来，念诵着古老的咒语，深蓝色的恐怖眼瞳里倒映出这些难民的面容，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前世今生。
　　轰！
　　顾见临警惕的闪身躲避，背后一位披头士打扮的非裔青年抽搐着被天火焚烧，转瞬间就坍塌成一堆灰烬，奇怪的是却没有任何温度弥漫开来。
　　“真可怕。”
　　月姬低声呢喃。
　　四面八方都燃起了火焰，被焚烧的人们哀嚎着坍塌成灰。
　　港口顷刻间飘起了滚烫的余烬。
　　有的家眷哀嚎着扑向被火焰焚烧的人，却被一把推开。
　　顾见临这个最具威胁的存在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包括他怀里的月姬。
　　白袍人们冷漠凝视着他们，最终如行尸走肉般离开，继续观测着其他难民。
　　“白泽氏族手段确实高明啊。”
　　有人在他们的背后感慨。
　　月姬悚然而惊，却被一把按住肩膀。
　　顾见临漠然地瞥过去一眼，赫然发现背后站着一位俊秀的青年。
　　这个青年染着一头橘色的碎发，面容的线条俊朗坚硬，眼神倒是略显温润，一袭黑色的长风衣在风里鼓荡，腰间竟然还系着一柄黑色的斩魄刀。
　　但凡是看过动漫的人都能念出这把刀的名字。
　　天锁斩月。
　　而这家伙的打扮也让人觉得非常的眼熟。
　　黑崎一护。
　　“看来我们都没有被判定为威胁的存在，但也未必能够获得自由。在天朝人的面前，瀛洲人本来就被压得抬不起头，这下倒好不知道要被送去哪里当劳奴了。这还算运气好的，运气差的大概就要被拉去冰冻了。”
　　橘发青年缩着头，低声说道：“你们要小心，这团火焰是白泽氏族的能力，看似没有任何温度，实际上却能把你的过去留下的痕迹焚烧殆尽，那么你自然而然也就不会有未来，因此当场坍塌成灰。这么不讲道理的能力，理论上绝不应该被这些家伙所掌握。如果我没猜错，这群人的背后应该有个大家伙。”
　　这次轮到顾见临吃惊了，因为眼前这个家伙竟然还是个懂哥。
　　只是不知为何，这家伙的话痨给他一种极其强烈的既视感。
　　他本能地侧写，却得出了一个相当夸张的结论。
　　正因如此，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惊悚。
　　“闭嘴，你想害死我们么？”
　　月姬冷冷说道。
　　橘发青年望向这个美貌的少女，眼神竟然略带慈祥，微微颔首。
　　“初次见面，我叫黑崎一刀。”
　　他微微鞠躬：“瀛洲关东人，请多指教！”
　　神特么黑崎一刀。
　　月姬眼神微寒，不动声色地握紧手里的天丛云剑。
　　她所表达意思很简单。
　　你要是再多嘴，我就杀了你。
　　对于斩鬼途径而言，想做到这点并不难。
　　顾见临沉默片刻，忍不住想提醒一下自家的小女祀，你对面的人可不简单。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他侧写出来的家伙，那么周围的白泽氏族都不算什么了。
　　因为有这家伙在的地方，才是绝对的危险。
　　总会长死后，青和赤已经成了秩序的头号大敌。
　　青之王已经跟秩序宣战了。
　　赤之王却人间蒸发。
　　如果说这家伙混在游轮上，装作难民回到故土，也不是没有可能。
　　港口的黑暗里响起了绿色的指示灯，示意难民们可以通过。
　　劫后余生的难民们痛哭流涕地蜂拥而上，这些人之前都是超凡世界里的大人物，或者是家世显赫的现代贵族，如今在生死面前丧失了全部的尊严。
　　“四周的大楼上都安排了霸王途径的狙击手。”
　　月姬低着头，轻声说道：“我看到狙击枪的反光了。”
　　顾见临心想岂止，夜空里已经盘踞着元素乱流，稍有异动就会轰然坠落。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该死的橘发青年还对着他微笑。
　　游轮的舷梯里，司老太爷伪装成归国的华侨带着族人们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欧米茄序列的成员们也乔装打扮，默默跟随在最后面。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峰城了，没想到再次归来竟然会是这种局面。
　　林澜和牧锋一前一后警惕地环顾四周，他们手里抬着担架。
　　担架上是昏迷的林晚秋。
　　实在是过于惊险刺激，大家都狠狠捏了一把汗，生怕被发现。
　　免不了就是一场恶战。
　　最后下船的是唐绫，她拎着吉他箱孤身一人负责殿后，一旦有异动她就会召唤恐怖的雷暴轰炸整个港口，而她的影子里藏着一个若隐若现的虚影。
　　那是顾见临的影子。
　　司老太爷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老板还真是雨露均沾。
　　两位老板娘的安全总能得到保障。
　　楼顶的天台上，姬烨望着这群难民，眯起了眼睛：“不应该。”
　　嬴长生若无其事说道：“我想他们未必会乘坐游轮回国吧，柏木先生被杀以后，他们可能也已经损失惨重。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躲起来养伤。”
　　姬烨摇头说道：“这跟麒麟的行事作风不符，如今青之王向秩序世界宣战，等于独自一人挑战半个世界的力量。而且青之王已经年迈负伤，余下的生命也不剩多少。按理说麒麟一定会杀回秩序世界，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的底气在哪。”
　　嬴长生耸肩：“那么眼下这群难民怎么办？”
　　“通知慕清幽，把优秀的人才都冻起来吧。”
　　姬烨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剩下的随你处理。”
　　这位曾经的姬家族人转身离去，那种威压的气场顿时消弭无踪。
　　嬴长生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离去，背地里却吐出一口浊气。
　　冷汗沿着后背无声地流淌下来。
　　……
　　……
　　如今的秩序世界已经彻底被白泽氏族接管，包括这个港口也到处都是白袍的怪物们，如此恐怖的震慑下难民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走到半路就按照指示牌的指引被迫分成了两拨，一批人被送上了厢式货车，剩下的被送往仓库。
　　白袍人们拿起了古朴的铃铛，伴随着清脆的铃声，难民们昏昏欲睡。
　　“遭了，乌鸦嘴！”
　　黑崎一刀面色微变，低声说道：“我们被送去冷冻了。”
　　顾见临靠近仓库，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
　　显然这是一个冷库。
　　月姬在旁边轻轻戳了他一下，示意这是动手的好机会。
　　顾见临却摇头，因为耳机里再次传来了指示。
　　“不要紧张，这就是我为你们安排的出路。白泽氏族的残暴行为并非没有逻辑可言，祂们是在为了末日做准备。你们目前已经被判定为优秀人才，将会被封印在棺材里，送往深空科技大厦保存，以应对将来的危机。剩下的队友们则会被当做不稳定因素通过厢式货车送往监狱，他们会在半路找机会逃脱。”
　　伍号冷静地解释道：“你们不会被真的封印，而是要借这个这个机会明仓暗度。你们会被放在放进棺材里，直接送往深空科技大厦。”
　　顾见临眼神微变，不是因为战栗，而是兴奋。
　　“我知道这恰恰就是你想要的，你晋升六阶的仪式也要在这里完成。”
　　伍号稚嫩的嗓音既像天使又像魔鬼，透着隐约的诱惑：“血之祭典！”
　　顾见临回想起羊皮卷上记载的仪式，斩鬼途径的六阶晋升是一个极度血腥的过程，也是一场血腥疯狂的祭祀，通常是在战场上才能完成。
　　因为这场仪式需要祭祀的生命数量相当庞大。
　　如果不想滥杀无辜，那就只能上战场。
　　因为就算你想用仇人的命来祭祀仪式，你仇家的户口本可能也不太支持。
　　除非你四处树敌，仇人遍布七大洲四大洋。
　　近千年来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个条件。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转身望去。
　　黑崎一刀急忙使眼色，恳求道：“兄弟，我看你一点儿也不慌，是不是有什么后招？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千四百年前你们天朝人就是我们的大爹，如今我们也算是在一千多年以后再续前缘了对不对？你得让我抱这个大腿啊！”
　　顾见临惊疑不定，有点怀疑自己的侧写是不是出错了。
　　这家伙看起来那么没底线，应该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吧。
　　眼下已经没有时间验证了。
　　白袍人们的驱使下，难民们已经走入了寒冷的冷库。
　　一位背着剑匣的白发女人站在冷库的门口，冷厉地眼瞳巡视着这批失魂落魄的难民们，毫无疑问只要察觉到任何的异常，她都会拔剑杀人。
　　慕清幽。
　　曾经的欧米伽序列第二位。
　　顾见临木然地跟她擦肩而过，而她却似乎并没有认出曾经的战友。
　　稍纵即逝的瞬间，他强行收敛了自己的杀机。
　　想杀她随时都可以，但他需要先抵达深空科技大厦。
　　月姬失魂落魄地走过去，眼瞳里骤然闪过磅礴的杀机。
　　因为这一刻，慕清幽竟然深深看了她一眼。
　　“矮小的瀛洲女人。”
　　慕清幽收回视线，不屑地轻笑一声。
　　顾见临松了一口气，却感觉到背后的少女仿佛在默默咬紧银牙。
　　踏上游轮之前，他们都做了面部伪装，也都吃下了改变生命韵律的药物。
　　甚至连白泽氏族最引以为傲的预知都没有看出他们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白泽氏族的自信，他们才能够浑水摸鱼。
　　冷库里摆放着一具具阴森的铁棺，难民们失落落魄地躺进去，闭上双眼。
　　白袍人们掏出匕首，念诵着古老的咒语，将匕首送入他们的心脏。
　　没有鲜血流淌出来，只有漆黑的诡异符咒喷涌而出，遍布他们的全身。
　　顾见临深呼吸，装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躺进棺材里，任由一位白袍人冷漠地收起了铃铛，念诵着古老的咒语，俯身把匕首刺入他的胸膛。
　　咔嚓一声。
　　滑稽的一幕出现了，这匕首竟然是特么收缩的。
　　借着微弱的灯光，顾见临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那是个稚嫩清秀的少女，宛若玉石般完美的容颜没有任何情绪，却在俯身的一瞬间朝着他眨了眨眼睛，那双冷漠的眼瞳顿时生动起来。
　　就像是沉睡千年的雕塑蓦然复苏。
　　唐昀。
　　雷霆的表妹，曾经在空中飞艇上跟她求助过。
　　没想到唐昀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们一把。
　　唐昀面无表情地转身，帮他拉上了铁棺的棺材盖。
　　轰隆一声，黑暗降临。
　　顾见临默默聆听着黑暗里的声音，直到听到右边的铁棺也轰然闭合。
　　对面的棺材里响起了一下轻微的敲击声。
　　那是月姬给出的暗号。
　　很好，顺利偷渡。
　　轰隆。
　　这一刻，左侧的铁棺也轰然闭合。
　　顾见临闭上眼睛，如果那家伙真的是自己怀疑的那个人，那么就该没事。
　　但愿这家伙的出现，不会给自己的行动添乱子。
　　他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晚安，峰城。
　　……
　　……
　　厢式货车行驶在高速路上，黑暗的车厢里呼吸声均匀。
　　唐绫抬起酷烈的眼瞳，辉煌的金色照亮了队友们面无表情的脸。
　　这里就要佩服嬴长生的手笔，不动声色地把他们所有人都放在一个车厢。
　　“本体那边没问题么？”
　　唐绫轻声说道：“需不需要我们接应？”
　　伴随着幽魂般的影子飘出来，熟悉的冷硬嗓音响起，解释道：“不需要，这次我的目标是前总会长私人秘书华安。只要我晋升六阶的仪式完成，峰城里不会有人是我的对手。哪怕圣域级，也并不是多么了不起。”
　　那是顾见临的分身，拎着一柄血红色的鬼刀。
　　司老太爷抬起头，轻轻地挣断了双手的锁链，阴恻恻道：“那就动手？”
　　牧锋抬起右手，手势从三变成二，再变到一。
　　林澜背着沉睡的姐姐，冷笑着拔刀。
　　砰！
　　陆青青拔出双枪疯狂射击，轰爆了车厢的铁门。
　　成有余立刻跳了出去，嚣张大笑道：“孙子门，爷爷来了！”
　　圣光的屏障骤然蔓延开来，聂相思的娇俏的面容被光辉所照亮。
　　梦魇抬手抵住额头，骤然干扰了司机的思维，强迫他强行停下车。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梦公大吼道：“兄弟，给我狠狠地干他们！”
　　……
　　……
　　深空科技大厦，华安沉默地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
　　投影屏幕里映出老人威严盛怒的面容。
　　“柏木死了？”
　　白金难以置信说道：“他是怎么死的？”


###第四百四十九章 黑崎一刀的秘密
　　华安面对这位代理总会长的责问，眼神微微闪烁，解释道：“柏木先生设下的陷阱准备回收雷霆，却死在了东京港区。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曾有人在远处听到了麒麟的咆哮，还有震荡灵魂的龙吟声。显而易见的，那个人是顾见临。”
　　这是一则足以让整个秩序世界陷入恐慌的消息。
　　要知道顾见临之前就已经是五阶。
　　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也应该筹备下一阶的晋升仪式了。
　　问题在于，他五阶的时候就如此强大，部长级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
　　一旦他晋升六阶，怕不是就能够越阶挑战圣域了。
　　届时秩序世界的绝大多数高层的生命安全，都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现在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投影屏幕里，白金坐在总会长的办公桌后，面容不怒自威。
　　华安摇头说道：“祂都无法预知的话，那就没有了。”
　　白金的右手敲击着桌面，沉声说道：“姬烨坐镇峰城，还有祂的存在，麒麟只要踏足峰城，必然能够发现他的踪迹。只要他不来，那就是还没有晋升。我更担心的是，那个女人还陪在他的身边。一旦她恢复巅峰，那就是灭顶之灾。”
　　华安低声说道：“云雀么？那尊血红的古龙？”
　　时至今日在秩序世界的高层看来，不可能有人拥有两种传承途径。
　　这也归功于麒麟尊者的神秘，古往今来都没有暴露过自身的真正权柄。
　　神墟一战出现的麒麟和古龙，也一度被认为是两个人。
　　白金对此也是深感头痛，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仿佛下定了决心：“通知白泽氏族的伪祖们，尝试着解开祂的封印吧。我们要对付槐荫和姜厌离，没有精力分出心来寻找他们的踪迹。但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天人之楔还没找到。”
　　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却仿佛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下降了数十度。
　　华安悚然而惊，面色苍白道：“您确定么？一旦祂暴走，游荡在全世界的亡魂都会陷入癫狂，届时可能是全世界范围的无差别屠杀。”
　　白金淡漠说道：“放心，这是神明的容器，祂的状态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更何况，如果不这么做，世界末日降临的时候，全人类还是要死，有什么区别么？听着，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白泽氏族也会同意的。”
　　他顿了顿：“因为麒麟和云雀，十有八九是祂同等级的对手。”
　　这个老人眼瞳里闪过阴寒的光，倒映着整个城市的黑暗。
　　华安深吸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对讲机：“明白了。”
　　“当然，这件事你还是要以总会长的名义来做。”
　　白金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淡淡说道：“放心，真要是出了问题，责任也不会是你的。你只是一个代行者而已，你不是还要跟你的妹妹团聚么？”
　　华安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我这种背叛者，真的能够善终么？”
　　一旦这么做，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总会长可能连身后名都没有了。
　　白金凝视着他的眼睛：“我们都是背叛者。”
　　华安抬起头，苍白的面容仿佛一个幽灵，嗓音沙哑：“总会长的毒是我亲手下的，她老人家或许早已经看出来了，却没有点破。”
　　他的双手收紧，仿佛被巨大的罪恶感给吞噬了。
　　白金嗤笑道：“难道你真的以为那是师母的仁慈么？她如果真的有那么仁慈，为什么不出手帮你把你的妹妹救回来呢？你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却根本不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如你这样的蝼蚁，对她而言算得了什么呢？”
　　华安微微一愣。
　　“师母也是一位至高者，就算她知道你有苦衷，她也不会为了你出手影响她的大局。二百年前，师母的眼里就只有我的两位师兄。”
　　白金冷笑道：“二百年后，师母的眼里也只有麒麟和雷霆。师母一直都是这么偏心的人，那么又怎么能怪我们背叛她呢？我们不背叛，我连汤都喝不到！”
　　啪的一声。
　　“这是你交给我的东西，师母写的遗嘱。”
　　他的眼瞳里泛起可怖的金色，沉声说道：“如果我不背叛她，我这个做学生的连天人之种都分不到！这份遗嘱里写的明明白白，一共七枚天人之种。师母自己用了一枚，雷霆的身上有一枚，麒麟的身上应该也有一枚！分明还剩下四枚，却根本没有我们的份！你想想，她到底是给谁留下的？”
　　想都不用想。
　　必然是青和赤。
　　如果不出意外，凛冬和莱茵之间应该也是有一枚的。
　　还有一枚的去向至今不知所踪。
　　但显然没有他们的份。
　　这就是白金最愤愤不平的地方，青和赤做出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甚至还处心积虑想要除掉师母，到最后却还能得到如此多的偏爱。
　　而白金兢兢业业在师母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事实证明，你想要什么，就要靠抢啊。”
　　白金一字一顿说道：“更何况我们也没有对不起你什么，你妹妹的精神畸变很严重，她的天赋也并不好。如今这个项目才刚刚成立，资源都是很稀缺昂贵的，等排到她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谁救了她呢？是我们啊。你能够成为天人，不也多亏了我们么？掌握了烛照律法的魔术师，你还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华安眼神里的挣扎渐渐沉没，最后只剩下一片空洞的冷酷。
　　“我知道了。”
　　他强调道：“我会说，这是总会长留下的遗嘱里的内容。”
　　白金微微一笑，满意地中断了通讯。
　　这间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华安仿佛被黑暗所包围。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相片。
　　那时华安从中央灵枢院毕业，以优秀的成绩得到了总会长的接见。
　　对他而言是曾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也如愿以偿地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那位至高者的私人秘书。
　　一晃十年过去。
　　正如白金所说，他什么都没得到。
　　华安取出打火机，随手把这张照片给点燃，看着它在烟灰缸里化作灰烬。
　　从此没有恩，只有恨。
　　……
　　……
　　黑暗的冷库寂静无声，冷气弥漫。
　　顾见临骤然睁开眼睛，轻易推开了沉重的铁棺，包括束缚着棺椁的锁链都被他给震断，那是微妙的暗能量爆发，细致入微到无法察觉，却有惊人的力量。
　　“滚开！”
　　寂静里响起少女冷冰冰的声音。
　　左侧的铁棺也已经打开了，月姬重新戴上了猫脸面具，低声呵斥道。
　　因为黑崎一刀竟然蹲在她的棺材旁边，双手还握着被他挣断的铁链。
　　想来是刚才是他帮忙扯断了铁棺上的束缚，却无缘无故被凶了一顿。
　　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无辜和尴尬。
　　月姬的性格像是雪崖上盛开的一朵雪莲，可远观却不可亵渎，她的温柔只对她喜欢的人绽放，外人在她眼里可能还不如街上的一只京巴。
　　“哎呦，这不是看你身子骨弱，怕你没有力气嘛。”黑崎一刀讪讪地挠头，这家伙被呵斥以后也不生气，反而有种父亲般的包容和慈祥。
　　咔嚓。
　　天丛云剑出鞘，缠绕着阳炎的剑锋夹在他的脖子上。
　　“你到底是谁？”
　　月姬显然也意识到这家伙的不对劲，冷声说道：“如果坏了我的事，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现在，离我们远点，越远越好。”
　　黑崎一刀更委屈了，无奈地举起双手扭头求助。
　　顾见临眼神微凝，因为这家伙的胸膛明明也被那种诡异的匕首刺中了。
　　唐昀不认识这家伙，自然不可能随便给他开后门。
　　至此，顾见临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望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极度警惕。
　　“好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万一被发现就坏事了。”
　　他轻声说道。
　　他实在受不了那家伙的眼神。
　　不得不佩服黑崎一刀的演技，你明明知道他有多么的危险，甚至曾经还无数次算计于你，可你看到他无辜的眼神，分明就是一个被女儿伤了心的父亲。
　　月姬冷漠地收回天丛云剑，嫌弃地从棺材里跳出来。
　　很显然这是因为黑崎一刀表现出的亲近让她觉得有点不适应了。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像我的妹妹。”
　　黑崎一刀似乎感受到了这个少女的厌恶，连忙解释道：“我这辈子无儿无女，上了年纪以后就特别喜欢可爱的小孩子。”
　　没想到月姬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嫌弃，冷声说道：“你的癖好很危险。”
　　黑崎一刀没想到自己会被当成炼什么癖的痴汉，顿时流露出无语的表情，转而再次流露出求助的眼神，用唇语道：“这姑娘一直都这么难相处么？”
　　顾见临沉默地摇了摇头，懒得搭理他。
　　眼下这个冷库里只有他们是清醒的，剩下的人都在铁棺里沉睡。
　　黑崎一刀低头打量着这些棺椁，冷笑道：“白泽氏族真的是大手笔啊，这些都是古神族留下来的老古董，这些东西本来是用来惩戒那些不听话的古神族，贵族们往往喜欢把不听话的后代用匕首封印，放进棺材里永久保存。”
　　“你们所见的那种铃铛能够剥夺人类或者古神族的思维。”
　　他抚摸着棺材盖，解释道：“那种匕首则能够冻结你的灵魂。”
　　顾见临微微一愣，大概是明白了。
　　黑崎一刀套近乎受挫，便开始卖弄起自己的学识。
　　“这一套的流程的仪式叫做安魂，在远古时期往往还需要人祭。”
　　黑崎一刀侃侃而谈：“后来被……”
　　“后来被一个叫做帝辛的君王给废止了。”
　　月姬冷冷说道：“我的老师早就教过我。”
　　她毫无声息地施展虚化，宛若幽魂般穿梭了冷库的大门。
　　黑崎一刀再次受挫，流露出沮丧的表情。
　　“别灰心。”
　　顾见临面无表情安慰道：“以后总有机会的。”
　　黑崎一刀露出一抹笑容，笑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顾见临瞥了他一眼，嗓音也变得冷漠起来：“我不知道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你是想来坏我的事，我不会像上次那么好说话，我会杀了你的。”
　　因为这家伙的状态还没有恢复到巅峰。
　　对于顾见临而言，管你是青和赤亦或是太华和太清。
　　同一个大位阶下都是玩具。
　　虽然这么说有点大逆不道，但没有这点傲气也不能成为这一脉的人。
　　说完他也大踏步地转身离开，幽魂般穿透了墙壁。
　　黑崎一刀望向他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欣赏，呢喃自语道：“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说能杀我的，勇气可嘉啊。果然，分手才能让人最快的成长啊。”
　　“嘿，你们俩等等我！”
　　他连忙收敛了表情，追上去说道：“这个地方可危险着呢！”
　　月姬刚穿过冷库的大门，轻盈地脚步戛然而止，她就像是鬼魂般融入了墙壁里，下意识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眼睁睁看着一道白袍的鬼魅一晃而过。
　　这栋大楼里竟然到处都是来自白泽氏族的怪物。
　　顾见临的面容从墙壁里浮现出来，皱着眉望向这些诡异的怪东西。
　　“白泽氏族的伪祖都是这么诡异的东西，因为祂们号称通晓人性，实际上却只是善于学习而已。白泽氏族是最不具备个人情感的一支古神氏族，祂们习惯性的用计算来解决问题。这群家伙最先提出了末日论，并且找到了应对办法。”
　　黑崎一刀也探出头，这一幕显得极其地诡异。
　　“可惜当年被总会长以一己之力压了下来。当然，这里面也有白泽氏族自己的原因，多年前祂们对于第三法的研究，可没有这么细致。”
　　月姬诧异地扭头望向这个男人。
　　黑崎一刀得意地眨了眨眼，仿佛他的学识终于得到了重视。
　　那种得逞的眼神仿佛在说：“小东西，我还治不了你！”
　　月姬的反应让他相当满意。
　　可惜顾见临却还是面无表情，让他有种挫败感。
　　因此黑崎一刀准备继续抛出猛料，笑眯眯说道：“再偷偷告诉你们一个秘密，白泽氏族对于第三法的研究，是在血月屠戮事件以后突飞猛进的，此后祂们还以完美灵柩为模版，创造出了更加恐怖的东西。”


###第四百五十章 顾辞安的真相！
　　顾见临骤然转过身，眼瞳剧烈地颤动起来。
　　黑崎一刀还没来得及显摆，就被骤然出鞘的天丛云剑抵住咽喉，同为虚化状态下的斩鬼们是可以互相影响的，这个时候他随时都有可能被一刀斩首。
　　“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月姬抬起眼瞳，眼神寒冷得像是结了冰：“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黑崎一刀再次无辜地抬起双手，解释道：“我知道的并不是太详细，否则为什么要来这里亲自看一眼呢？我只能告诉你，古之至尊想要真正的完成第三法，或多或少都是需要容器的。已知的容器只有两个人，麒麟和云雀。他们分别是麒麟氏族和烛龙氏族的杰作，但别的古神氏族未必就没有发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余光有意无意瞥向身边的少年，眼神意味深长。
　　“目前最完美的造物来自麒麟氏族，因为麒麟尊者的手段最为极端，付出了同类所无法付出的惨痛代价，因而创造出了最适应第三法的生命。”
　　他顿了顿：“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因为留给麒麟成长的时间不多了。”
　　月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脑海里掠过的是血月屠戮事件以后的经历。
　　朝夕相伴的少年突然具备了古神族的力量。
　　而且还是在她的眼皮底下。
　　她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烛龙氏族的造物可以说完美无缺，因为祂攫取了亲弟弟的研究成果，可惜半路出了点岔子，如今还在一点点的学习，可惜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黑崎一刀微笑着解释道：“这是一场时间的赛跑，有人却已经弯道超车。据我所知，麒麟仙宫第二层开放以后，朱雀尊者曾经降下一道命运的倒影，倘若不是有青之王挡下来，你们现在或许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朱雀！
　　顾见临曾经在麒麟仙宫第一层的蓬莱仙岛就遭遇过那位古之至尊。
　　那是顾氏一族的诅咒，如今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
　　除了顾氏一族本身的诅咒之外，他手里还有一件能够让至尊感兴趣的东西。
　　无色之玉。
　　第三至高的雏形！
　　月姬眼神微颤，她的命运倒影更是提醒过她，朱雀是究极的恐怖。
　　兜兜转转，居然再次回到了原点。
　　“理论上讲，朱雀尊者才是走在第三法最前端的生命，我不知道祂是怎么做到的，但应该跟顾氏一族有关系。圣骸那种东西对祂而言并不难搞到手，天人之种极其珍贵，但以祂的位格想要强杀，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祂也缺少了第三法的关键之物。问题是，强大如朱雀尊者，祂想硬抢，谁拦得住？”
　　黑崎一刀撇嘴：“白泽氏族的容器，恰恰就是在血月屠戮事件以后才搞出来的。你们不妨想一想，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见临的思绪如狂风暴雨。
　　根据小丑的回忆，那段时间老顾带领勘探小组下潜到海底。
　　中途老顾误入麒麟仙宫的深处。
　　有个怪东西代替了他的存在，制造了血月屠戮事件。
　　而当老顾再次回到现实以后，却发现自己遭到了整个秩序世界的通缉。
　　最后朱雀氏族的诅咒在他的身上应验。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月姬寒声说道。
　　黑崎一刀挠了挠头，解释道：“因为我是赤之王派来的人。”
　　顾见临眯起眼瞳，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还真是一流。
　　月姬的确也擅长侧写推理，却没有男朋友那么强的能力，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便本能地警惕：“赤之王？”
　　黑崎一刀和蔼笑道：“是的，赤之王。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不要这么警惕。当初在蓬莱仙岛，赤之王还曾经派人保护过你呢。你算是他唯一认可的后代，也是他妹妹的女儿，他实际上是很疼爱你的。”
　　月姬眼神闪烁，当初在蓬莱仙岛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两个八岐社的成员。
　　后来经过一番苦战，两个瀛洲人却莫名的人间蒸发。
　　“最好是这样。”
　　她沉默片刻，终于收回了天丛云剑。
　　顾见临抬起眼睛望向这个男人，沉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黑崎一刀如释重负地耸肩，吐槽道：“没啦，别拿我当百度，有些事情我也很好奇。白泽氏族搞出来的那个怪物，如今就沉睡在深空科技大厦的底下。我来是想窃取祂的情报，看看祂到底是什么程度的东西，探探白泽氏族的底。”
　　他活动着筋骨，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笑眯眯说道：“顺便我还能搞清楚朱雀氏族到底在搞什么猫腻，岂不是一箭双雕么？”
　　伴随着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响指，时间骤然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
　　游荡在昏暗走廊里的白袍鬼魅纷纷静默不动，仿佛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唯有一双双深蓝色的诡异眼瞳漂浮在黑暗里。
　　令人毛骨悚然。
　　“走啦。”
　　黑崎一刀双手插在口袋里大大咧咧地离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无意间就展露出了恐怖的实力，如此霸道的时空冻结，悄无声息地释放。
　　最起码顾见临是做不到的，因为这些白袍怪物们位阶最少都是超维级。
　　他能够让时空冻结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十秒钟。
　　如今黑崎一刀施展出来的时空冻结领域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崩塌的痕迹。
　　仿佛能够持续到地老天荒。
　　师兄都未必能够做的比他更好。
　　只有坏女人的时空冻结能够跟他相比了。
　　月姬也意识到以自己的实力不太可能杀死这个男人，便愈发困惑起来。
　　对方倘若真的有恶意，他们恐怕早就死了。
　　更让人困惑的是，这个黑崎一刀似乎是来帮助他们的。
　　“他说你是容器？”
　　月姬眼神略显复杂，轻声说道：“是真的么？”
　　顾见临沉默片刻，摇头否认道：“别听他瞎说。”
　　事实上黑崎一刀已经给出了暗示。
　　麒麟和云雀的确都是同一位格，却有着不同之处。
　　云雀大概率真的是容器。
　　而他自己却未必。
　　“快走啦，这么墨迹做什么？”
　　黑崎一刀已经走到了电梯口，随手从自动售货机里取出一瓶饮料，露出奸计得逞般的表情：“我们直捣黄龙，去顶层的办公室看一眼，只要窃取了那些家伙的秘密资料，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呢，对不对？”
　　电梯门打开，炽白的灯光照亮他的背影。
　　他的笑容看似阳光亲切，背影却宛若妖魔般乱舞，阴森可怖。
　　“来吧，我的小宝贝们。”
　　月姬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握着刀的右手微微收紧。
　　“如果可以，我也想干掉他。”
　　顾见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现在他还有用，忍忍吧。”
　　……
　　……
　　顾见临默数着电梯门从地下一层到八十层，一路上总共停过三十二次。
　　倘若是正常情况下，入侵者在电梯里恐怕早已经爆发混战了，因为每一层都有来自秩序世界的警卫，甚至还有来自白泽氏族的伪祖们。战斗是不可避免的，想要打赢是不太现实的，能不能逃出去也是两说，总之不会有好下场。
　　好在有黑崎一刀。
　　月姬不得不承认自己草率了，因为这个家伙的强大简直匪夷所思。
　　黑崎一刀的位阶不明，至少也是圣域级以上。
　　只要是踏足电梯的生命，时间体感就会被他瞬间剥夺。
　　刀的轨迹尚未捕捉到，他们的脖子就被砍断。
　　如今电梯里堆积着大量的尸体，血腥味浓郁到让人作呕。
　　活像是惊悚电影里的杀人现场。
　　黑崎一刀慢悠悠地用死人的衣服蘸着血在电梯墙上写写画画，完全不觉得这栋大厦有什么危险的地方，他气定神闲地哼着歌，哼的还是儿歌。
　　最终他画出了一张小丑的脸，最下方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蠢字。
　　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个相当具备童真的人。
　　只是越有童真就越恐怖。
　　你仿佛能看到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掏着蚂蚁窝，眼神却狰狞可怖。
　　“深空科技大厦一共有九十二层，加上地下一层的仓库和地下二层的停车场。但据我所知，这里实际上是有负十八层的，那是关押怪物们的地方。电梯没有办法直达地下十八层，只能走安全通道。”黑崎一刀耸肩说道。
　　随着液晶屏幕上显示已经抵达九十层，电梯门自动向两侧打开。
　　这里本该是陆子衿的部长办公室，现如今却变成了峰城战略总部。
　　萝莉部长也成了秩序的背叛者，遭到了通缉。
　　电梯门刚一打开，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就纷纷投来诧异的视线。
　　办公室已经熄灯，显然他们是处理完最后的工作，准备离开。
　　除此之外并无秩序世界的高层在场，又免了一场血战。
　　这或许是运气。
　　更多的可能是，黑崎一刀拿捏的时机非常准确。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
　　黑崎一刀打了一个响指，时间骤然冻结在黑暗里，研究员们木然当场。
　　仿佛是一尊尊毫无生气的雕塑。
　　黑崎一刀吹着口哨走进办公室，路过年轻美貌的女研究员时凑过去拍一张合影，走过堆叠着资料的办公桌时也会凑过去看一眼，然后在咖啡冲调机面前驻足，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最后才来到办公桌后。
　　他清了清嗓子，平静说道：“太虚。”
　　那种声音太过平淡，就好像你晚上下班回家，打开门呼唤着自己的猫。
　　办公室一束灯光亮起，光束里映照出黑色蕾丝女仆的虚影。
　　顾见临吃了一惊，却无意间想到了一个传闻。
　　创造太虚的超量子计算机，本就是赤之王的杰作。
　　月姬眯起眼瞳，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坐在奢华的真皮座椅上，翘起一双腿搭在办公桌边，右手还端着一杯热咖啡，简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执行权限。”
　　黑崎一刀竖起一根手指，下令道：“CZW87118。”
　　此刻的他眼神里流露出阔别已久的威严和气势，仿佛君临天下的帝王。
　　结果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垮了。
　　“权限验证中，权限失效。”
　　太虚的回答冰冷无情。
　　黑崎一刀黑着脸，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师母真是无情啊，不就是叛逃了嘛，居然连我的底层权限都给抹掉了，这种行为跟盗版书籍然后抹去作者的名字有什么区别？呵，还好我提前准备了后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老式硬盘，扭头询问道：“兄弟，我知道你有一个看不见的帮手，接下来我会让深空的网络防火墙出现一个缺口，让她来帮忙。”
　　不等回复，他就已经把硬盘插入了主机的接口里。
　　顾见临微微一愣，他的耳机响起了刺耳的电流声。
　　月姬抬起头，这间办公室的灯光骤然闪灭起来，仿佛不堪重负即将短路。
　　电脑屏幕闪烁着亮起，一张苍白稚嫩的面容浮现出来。
　　光束里太虚的面容也在扭曲闪动，最终被那张苍白稚嫩的脸所取代。
　　通过黑崎一刀的帮助，伍号成功入侵了深空网络。
　　这对于秩序世界而言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深空网络绝不可能被这么轻而易举地入侵。
　　问题在于，这次深空网络面对的是它的缔造者，以及它的维护者。
　　黑崎一刀倚着座椅靠背，微笑说道：“看起来人格代码已经成功写入，那么请你调取有关血月屠戮事件的全部资料吧，我亲爱的琉璃小姐。”
　　寂静里响起冷静的嗓音。
　　“权限受阻。”
　　那个苍白的女孩平静说道：“暴力破解或许会惊动秩序世界。”
　　黑崎一刀双手抱胸，嗤笑道：“土鸡瓦狗而已，暴力破解！”
　　轰隆！
　　这间办公室里响起了引擎轰鸣的声音，宛若雷鸣。
　　不对，那不是引擎。
　　而是服务器超大功率运转的轰响声。
　　超级跑车相比起来都仿佛是小孩子的玩具。
　　伴随着电流的跳动，投影屏幕的光影在墙壁上剧烈闪灭起来，隐约间仿佛响起了暴风雨呼啸的声音，还有黑暗里的电闪雷鸣！
　　最终投影屏幕里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屹立在黑暗里的摩天大楼，横贯天际的惨烈电光，在风雨里飘摇的阴森树影，还有奔逃的隐约黑影。
　　“顾辞安，SSS级叛逃人员，天师途径，六阶驭魂。血月屠戮事件始作俑者，危险系数极高。若发现其踪迹，不计一切代价生擒！”
　　伍号的毫无情感的嗓音回荡在办公室里，顾辞安的通缉令一字不差地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包括他的生平资料和能力评价，甚至是性格分析。
　　顾见临悚然而惊，因为这跟他当初看到的资料不一样，这份通缉令里从来没有半个字提到过，老顾是精神出现了畸变，更没有堕落者的字样。
　　甚至通缉令上标注的都并非是抹杀而是生擒。
　　不计一切代价生擒！
　　月姬赫然抬起头望向那个在密林里逃窜的黑影，眼神动容。
　　“这是秩序世界最深层的指令，也是最真实的记录，跟外界你们能查到的信息不一样。这份资料记录了顾教授的一切已知的生平信息，这里没有说他是堕落者，那么他就不可能是。至于为什么，你们自己看。”
　　黑崎一刀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墙壁上的投影。
　　显然，这是顾辞安在逃离麒麟仙宫，遭到秩序世界追杀的一段录像。
　　黑暗里甚至还有一双双诡异的深蓝色眼瞳，仿佛鬼火般如影随形。
　　磅礴的大雨里，男人弯着腰在密林里逃窜，他的背后生有一双流淌着赤金焰火的羽翼，面容遍布尊贵华美的面纹，丹凤眼里浓烈如火。
　　他的长发随风乱舞，隐约有瑰丽的凤羽飘摇。
　　这是朱雀氏族的进化姿态！
　　顾辞安是进化者这件事，并非是秘密。
　　然而就在下一刻。
　　顾见临却仿佛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
　　“这不可能。”
　　月姬轻声说道。
　　因为黑暗的密林里，顾辞安的进化姿态骤然褪去，眼瞳里亮起了无尽的辉煌金光，他的呼吸节奏骤然变化，仿佛暗合世界的韵律。
　　天人呼吸。
　　顾辞安竟然也是第三法的掌握者。


###第四百五十一章 血之祭礼
　　隔着半个时区，太平洋上一座度假海岛上陷入了寂静。
　　叁号凝视着电脑屏幕，眼神变得惊悚起来，轻声呢喃：“我的天呐，前任零号竟然也是第三法的拥有者，他到底隐藏了多少年？”
　　壹号双手抱胸，妩媚的面容在屏幕光芒的映衬下一片惨白，嗓音前所未有地颤抖：“不，你再仔细看看，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无需任何的操作，计算机自动把这段录像暂停放大，视频里的男人睁开了眼瞳，通体沐浴着天人的辉光，背后竟然盘踞着一尊朱红色的凤鸟！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壹号和叁号都是资深的影子，曾经也跟视频里的这个男人共同执行过任务，却从未意识到他竟然掌握着如此伟大的力量，甚至足以让整个世界癫狂！
　　顾辞安岂止是第三法的拥有者。
　　至少在第三法这条路上，他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因为顾辞安是唯一一个能同时施展烛照和幽荧两种律法的人，哪怕是云雀和麒麟都暂时做不到，更何况是从人类侧进化而来的雷霆。
　　“原来秩序世界从一开始就知道，顾辞安根本就不是什么堕落者，他的精神也不可能出现问题，因为他是第三法的拥有者，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堕落。秩序世界之所以会下达通缉令，是因为……贪婪！”
　　叁号轻声呢喃：“顾辞安不知道把第三法的秘密藏了多少年，这很有可能跟朱雀一族的诅咒有关系，他不该暴露这种禁忌的力量的。”
　　壹号幽幽说道：“只有一种可能，他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他们对视一眼，纷纷感受到不寒而栗。
　　白泽氏族最善于观测和预知，祂们很有可能是从零号的身上找到了第三法的秘密，然后对外封锁了消息，暗地里下达了通缉指令。
　　“为什么如此重要的指令我们却不知道？”
　　叁号瘫坐在椅子上，狐狸般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喃喃说道：“我现在有点分不清，秩序世界的主人到底是谁。当年总会长的夺权，真的成功了么？她真的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掌权者么？秩序世界真的全部服从于她么？”
　　壹号面无表情地摇头：“或许这个世界的掌权者，自始至终都是太清。”
　　不管他是死是活。
　　至少他的意志，至今都在笼罩着这个世界。
　　这一刻，电脑屏幕闪烁起来，苍白的女孩取代了视频里的男人。
　　“坏消息。”
　　伍号忽然说道：“贰号失联了。”
　　……
　　……
　　黑崎一刀双手抱胸，欣赏着这段视频录像。
　　狂风暴雨里，顾辞安眼瞳里的酷烈金色辉煌如日出，背后的朱红色雀鸟仿佛冲破了黑暗的束缚，鼓动燃烧的羽翼冲上天空，嘹亮的啼鸣贯穿天地。
　　最终他却喷出一口鲜血，辉煌的金光在眼瞳里熄灭。
　　冲天而起的雀鸟也轰然破碎。
　　“可惜，第三法并没有完美的融合，因为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东西，但无论如何能走到这一步已经非常的了不起。如果不是为了研究第三法，恐怕他早就已经迈入半神领域啦。”黑崎一刀按下了暂停键，仔细观察着视频里的内容。
　　“这也就是为什么，顾氏一族分明背着如此诡异的诅咒，却始终不被重视的原因。因为这个诅咒的真相，直到这个男人的身上才开始显现出来。”
　　他竖起一根手指，微笑说道：“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顾辞安所面对的诅咒是前所未有的，这些年来他之所以独自调查，也是不敢把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包括总会长都不知道，他藏得这么深。”
　　顾见临沉默良久，盯着视频里的男人，一言不发。
　　月姬抬起美眸，清冷问道：“他为什么不晋升半神？”
　　黑崎一刀耸肩道：“首先，顾辞安应该也在害怕吧，我曾经见过他，甚至跟他交过手。顾辞安绝非是堕落者，但他应该是在竭力抵抗着什么。他的状态很不正常，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顾辞安始终在抗拒着晋升，他迟迟不肯踏足圣域级，就是为了提防某些可怕的事情发生。而且我要强调一点，他是古往今来最强的超维级。”
　　他双手垫在脑后，慢悠悠说道：“那是把技艺磨炼到极致才能够迸发出来的超强战斗力。无论是青和赤，亦或是云雀和麒麟，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倒也不是位阶和天赋有多少差距，而是他已经把战斗变成了他的本能。”
　　顾见临思绪混乱，心想难怪自己会被选中。
　　当初的那个麒麟面具，一定跟那个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顾辞安并不是血月屠戮事件的制造者，那么真正的凶手是谁？”
　　他忽然问道。
　　看似是疑问句，却异常的平静。
　　月姬凝视着他的侧脸，大概就知道他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如果没有血月屠戮事件，又怎么能调动秩序世界的力量追杀顾辞安呢？”
　　黑崎一刀嗤笑说道：“这一招啊，他们真的用惯了。”
　　至此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终于清晰了，所谓的血月屠戮事件本就是一个障眼法，也就是通过凭空的污蔑来调动秩序世界的力量，在内部排除异己。
　　或许顾辞安的秘密早就被发现了，因此才会出现血月屠戮事件。
　　这就是一次无耻至极的栽赃和嫁祸。
　　顾见临对血月屠戮事件的真相有过无数种猜测，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我在麒麟仙宫里曾经跟他遇到过，当初他无缘无故遭到了下潜小队的背叛，共计十多人的小队里起码有五个圣域级对他展开了围杀，可惜让他给逃出去了。血月屠戮事件也因此而来，就是为了把他逼到无路可退。”
　　黑崎一刀转过身，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和少女，摊开手说道：“我知道，顾辞安对你们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秩序世界对他显然是不公平的，我也不清楚总会长对此是否知情。但如果你真的要说她不知道，我是不信的。”
　　“当然我也不是在挑拨离间。”
　　他连忙解释道：“如果总会长真的知情，那么她要么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么就是她另有深意。白泽氏族的水很深，换做他人是不可能告诉你们这些的。”
　　月姬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的身份。”
　　顾见临细细品味着对方的话，眼神忽然有些恍惚。
　　黑崎一刀微微一笑，轻轻点在自己的额头上。
　　他的容貌宛若水中倒影般变化，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少年。
　　稚嫩俊朗的轮廓，深邃如夜色般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唇角。
　　赤之王，姜厌离。
　　“果然是你。”
　　顾见临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月姬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叔叔，人类历史上的最恐怖的传说之一，也是曾经一度打算毁灭世界的绝世狂徒。
　　她的心脏狂跳，剧烈的颤栗下险些拔刀。
　　有些人在极度畏惧的情况下或许会丧失战斗力。
　　而她不同，她在应激状态下只有本能的进攻。
　　顾见临抬手按下她即将拔刀的右手，摇头示意。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连一句亲爱的叔叔都不叫，我真的白疼你了。”
　　姜厌离幽怨说道：“你妈说你是个恋爱脑，果然一点儿也不假。你将来也是要继承我的王位的，怎么脑子里整天就只有男人呢？这也就是你挑男人的眼光好，当初我知道你有心上人的时候可气坏了，心想哪个癞蛤蟆想吃我家的天鹅肉。后来我发现你看上的是顾辞安的儿子，这可把我给乐坏了。”
　　月姬被他给整懵了，因为传说中的赤之王怎么越看越像是个搞笑角色。
　　相比起传说中那个魔鬼般的男人，差距不可谓不大。
　　顾见临眯起眼瞳，就听到眼前的男人再次开口。
　　“我亲爱的小麒麟，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无法释怀神墟里发生的那件事，但我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共犯而已，对不对？这个世界上，谁有资格左右云雀的决定？很显然，压根儿就没有啊。”
　　姜厌离摊开手，满脸无辜说道：“这都是那个坏女人的决定，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有感情的人，等你没了利用价值就把你丢掉，也是很正常的啦。包括我在内，当我跟她的合作结束以后，也被她给无情的抛弃了。”
　　顾见临忽然听到了耳边的低语声，他确信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
　　“分手这件事总不能怪别人，对不对？”
　　听到如此戏谑的声音，他的眼瞳里汹涌四起，甚至泛起了酷烈的金色。
　　砰！
　　玻璃幕墙如蛛网般龟裂，姜厌离高举双手被死死地压在墙壁上。
　　顾见临左手扼住他的咽喉，酷烈的眼瞳里仿佛盘踞着麒麟和烛龙的虚影！
　　有那么一瞬间，姜厌离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位暴怒的古之至尊。
　　那种铺天盖地的杀意，几乎让他的心脏瞬间停跳。
　　月姬默默凝视着少年的背影，十多年来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时刻。
　　“真棒，我要的就是这种态度。”
　　姜厌离丝毫没有动怒，反而轻轻鼓起掌来，赞叹道：“你看，这个世界对你这么的不公平，为什么不用你的愤怒把他点燃呢？诚然，在此之前我们并非同一阵营，但我无论如何都是你的师叔，这是不否认的事实。”
　　顾见临深呼吸，仿佛太古的凶兽在磨牙吮血，默默地松开了右手。
　　姜厌离却并没有整理衣领，而是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如魔鬼般蛊惑道：“我师兄能给你的，我当然也能给你。更何况，你将来总是要娶我侄女的，我们这还算是亲上加亲呢。相比于我师兄，我觉得我们才更有缘分。”
　　月姬冷冷说道：“不要用我来裹挟他，他做什么决定是他的事情。”
　　这个娇小窈窕的少女倔强地抬起头，美眸里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骄傲。
　　“好的好的，我亲爱的小侄女。”
　　姜厌离摊开手：“现在你们知道真相了，又该怎么做呢？”
　　这个男人把桌上的咖啡端起来一饮而尽，用力把杯子摔到地上，仿佛摔杯为号：“接下来我们是复仇呢？还是复仇呢？还是复仇呢？”
　　他弯腰拾起一枚锋利的碎片，用力割破自己的手掌。
　　啪！
　　染血的手掌在濒临破碎的玻璃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血之祭典。”
　　姜厌离转过身，微笑说道：“你们两个晋升六阶的仪式，不如就在这里完成好了。由我这个古往今来最强大的斩鬼途径来指导你们，到底该如何杀戮！”
　　古神之息轰然暴动起来。
　　他的白发无风自动，染上了鲜血般的猩红，深邃的眼瞳也变成了血红的竖瞳，微笑的嘴角仿佛有森然的龙牙映射寒光，如此的恣意狂放。
　　姜厌离的头顶生出血红的龙角，妖异的曼陀罗纹路在脸颊盛开。
　　不止如此。
　　磅礴的黑影笼罩着夜幕下的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无声远去。
　　甚至街上的路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乌云深处盘踞的那尊伟岸虚影。
　　“卍解。”
　　姜厌离双手合十，轻声说道：“原始回归。”
　　隐约雷鸣，血红的眼瞳在黑暗的最深处亮起，森严可怖。
　　“——烛九阴。”
　　寂静的深空科技大厦奏响了庄严肃穆的弥撒音乐，深空网络被彻底入侵，无论是主机电脑还是移动通讯设备，亦或是商业街上的巨大显示屏，甚至连中央灵柩院都亮起了巨大的投影，纷纷倒映出一张妖异又俊美的面容。
　　秩序世界的升华者们纷纷低头看着手机，亦或是呆滞坐在电脑面前。
　　恐惧悄无声息地在他们的体内滋生。
　　姜厌离通过网络俯瞰着整个世界，敞开双臂，陶醉说道。
　　“秩序，开战了！”
　　他顿了顿：“这是第一幕，血之祭礼！”
　　……
　　……
　　深空科技大厦地下一层。
　　慕清幽率领着白袍的怪物们站在冷库的门口，沉默不语。
　　因为三座棺材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看来祂说的对。”
　　她拿起对讲机，轻声说道：“姬前辈，嬴长生果然有问题。”


###第四百五十二章 杀戮之始
　　慕清幽是最先接受到大厦里的警报系统的警示的，因为系统显示短短的十分钟内竟有三十二人的生命体征消失，接下来就是整个深空网络的瘫痪。
　　她毫不犹豫地来到这间冷库，发现仓库里的生命体征也少了三具。
　　“原来如此，黑云城寨的货车也出问题了，大批的囚徒们暴动，几乎毁掉了整个车队。我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避开了祂的预知，但这显然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来，你来负责稳定局势。”
　　姬烨冷漠的嗓音从耳机里响起：“嬴长生的身份敏感，要抓活的。”
　　通讯中断。
　　白袍的怪物们抬起头，深蓝色的眼瞳在黑暗里骤然亮起来，无需任何吩咐就已经自行行动起来，祂们会去猎杀一切具备威胁的敌人。
　　滋滋。
　　漆黑的冷库里闪烁电流，灯光微微亮起。
　　“华秘书长。”
　　慕清幽面无表情说道：“请启动人工应急系统，封闭整栋大楼。”
　　她的手机里显示着实时通讯的界面。
　　华安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回复道：“明白，我正在前往地下十八层。”
　　慕清幽拎着剑匣大踏步地转过身，冷冷说道：“当心嬴长生。”
　　华安嗯了一声：“收到。”
　　……
　　……
　　嬴长生穿过漫长的安全通道，终于推开了那扇封闭的铁门。
　　漆黑的甬道里亮起一双双诡异的深蓝色眼瞳。
　　那是白泽氏族的怪物们，祂们负责镇守位于地下深处的封闭空间，任何没有得到允许的人踏足，都会被撕扯成碎片，然后被从天而降的天火焚烧殆尽。
　　寂静里隐约有嘶哑的呼吸声响起，仿佛地狱深处的风。
　　这是一处地下神庙。
　　那位恐怖的怪物就在神庙的最深处沉睡。
　　尽管嬴长生来过这里很多次，却还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电梯门的出口是昏暗的神道，燃烧的人鱼灯照亮了斑驳的墙壁，饱经风霜的壁画仿佛经历千年不朽，细密的缝隙里流淌着浓稠的水银，显然这里并不是人为修建的，而是把一处古遗迹搬运过来，甚至还有一套炼金矩阵在运转。
　　白泽氏族的怪物们并未阻拦，而是放任他通过神道。
　　神道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祭坛。
　　那座巨大的祭坛是如此伟岸，宛若古老的金字塔般巍然屹立，四面的墙壁上尽是镂空的，诡异的石像也燃烧着烛火，诸天神佛般庄严。
　　祭坛前一位白裙的少女，她背着古朴的剑匣，纤细窈窕。
　　“晚上好。”
　　嬴长生背负双手，平静说道：“我来定期检查炼金矩阵的稳定。”
　　唐昀面无表情说道：“随你。”
　　作为白泽氏族的伪祖之一，她的任务是看守这座位于地下的炼金矩阵。
　　嬴长生的祖父给他的任务是通过炼金科技来对矩阵进行日常维护，可惜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嬴家的太子爷有反骨，甚至还是影子部门的一员。
　　恰恰就是利用职务之便，嬴长生才能够在炼金矩阵里动手脚。
　　篡改炼金矩阵的一部分内容，从而实现瞒天过海的目的。
　　事实上当他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是相当惊险的。
　　因为唐昀身为白泽氏族的伪祖，几乎已经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这位伪祖却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为什么帮我？”
　　嬴长生眯起狭长的眸子，双手抱在胸前，右手微微颤动。
　　他知道，她应该能看懂自己的暗语手势。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我跟那些傀儡不一样。”
　　唐昀瞥了他一眼，朱唇微动：“你要做什么就尽快，祂很快就要苏醒了。一旦祂真的醒过来，你做过的一切都将无所遁形，我也无法再为你掩护。”
　　嬴长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大踏步地走向祭坛的石梯。
　　恰好此刻，厚重的铁门被再一次推开。
　　华安面无表情地站在入口，抬起一双流淌着金光的眼睛，竖起一根手指。
　　“嘘。”
　　嬴长生踏出的脚步僵住，因为铺天盖地的幻觉袭来，他仿佛看到了漆黑的群鸦，宛若汹涌的海潮般淹没了自己，五官都出现了紊乱。
　　唐昀骤然转身，素白的小手按住背后的剑匣。
　　然而她却没有拔剑，因为白袍的怪物们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
　　“太子，请放下你的武器，举手投降。”
　　华安大踏步地走出来，沉声说道：“现在秩序世界怀疑你有包庇叛逃者的行为，我们需要对你进行盘查。如有遭遇抵抗，我有权采取极端手段。”
　　嬴长生眯起眼睛，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暴露，却没有想到这么快，此刻他脑海里沉寂的剑意沸腾起来，宛若游鱼般鱼贯而出，即将挣脱幻境的束缚。
　　“拿下。”
　　华安挥手下令，白袍的怪物们如同鬼魅般欺身而上。
　　霎时间，一道凌厉的寒光闪过，撕裂了祂们的身躯，鲜血喷涌出来。
　　唐昀在关键时刻终究还是拔剑了，她再不出手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
　　华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转瞬间却又流露出恍然的神情，呢喃说道：“原来如此，仅凭太子一个人，未必能够对炼金矩阵动手脚，里应外合才更加合理。没想到在白泽氏族的伪祖里，竟然还有人保持着自己的意识。”
　　他没由来的感受到了紧张。
　　因为对方的叛变，显然跟总会长有关。
　　如总会长这般伟大的人，即便是死去也会有人愿意继承她的意志。
　　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不知道还有多少。
　　倘若被这群人坏了事，他没能如期完成任务，他的妹妹就危险了。
　　“呼叫绝剑，请求支援！重复，呼叫绝剑，请求支援！”
　　华安通知了友军以后，随手把对讲机丢掉一边，他的指间如同变戏法般滑出三张扑克牌，宛若锋利的刀刃般闪烁着寒芒，隐约泛着辉煌的金色。
　　他是一位掌握着烛照律法的魔术师，也是他为新秩序效忠的第一战。
　　……
　　……
　　姜厌离悠哉地坐在办公室里，品着一杯热咖啡。
　　“好戏要开场咯。”
　　电脑屏幕里，本来的黑色蕾丝女仆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苍白的白裙女孩，她像是久病初愈般虚弱，素得像是鬼魂：“原来如此，自始至终都是你在假扮着黑暗世界的军师，或许你一直都知道我们的存在。”
　　“当然啦，我亲爱的小琉璃。”
　　姜厌离微笑说道：“你以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黑暗世界里真正有潜力的人我都有关注，我只是没想到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为了师母的人。”
　　伍号面无表情说道：“你一直都在尾随我们？”
　　“呸，怎么就是尾随，搞得我好像是痴汉一样。”
　　姜厌离耸肩说道：“实际上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跟秩序宣战的啦，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能不明白么？白泽氏族想要搞掉我们师兄弟，我们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继续内讧呢，我们又不是傻子，当然要选择一致对外了！”
　　“更何况，我也得在我选择的继承人面前，刷刷好感度，对不对？”
　　他笑道：“琉璃，你还能坚持多久？”
　　琉璃冷冷回复道：“五分钟的时间里，太虚已经对我发起了七千六百四十二万次的进攻。我的身体状态还能让我再坚持十五分钟，届时深空网络的控制权就会被夺走，我将无法再为你们保驾护航，天谴陨石极有可能从你们头顶坠落。”
　　姜厌离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皱眉说道：“十五分钟么？可恶啊，我那个愚蠢的兄长把你的身体搞得千疮百孔，他却根本不知道你的价值！如果那个时候我是全盛状态，或许我会直接冲进他的卧室杀了他，这样你就能健康在足球场上奔跑，把他的狗头当成球踢。哪怕是太虚，都未必是你的对手。”
　　若是寻常的人，恐怕还真的会被他的说辞给骗了。
　　伍号看似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却阅读过眼前这位王的全部资料。
　　他认为你有价值的时候，才会愿意跟你套近乎，表现出他的真诚和善良。
　　搞得好像他真的是什么好人。
　　等到他把你的身上的价值压榨殆尽，就会换一副嘴脸。
　　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总之，信赤不如信鬼。
　　“如果来不及，那你还在这里悠哉的喝咖啡？”
　　琉璃冷声质问道：“最多七分钟，姬烨就会赶到深空科技大厦。”
　　姜厌离双手抱胸，不屑笑道：“姬烨算什么，区区伪祖而已。如果麒麟能够顺利地完成血之祭礼，姬烨又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他拍了拍手：“好啦，快帮我调取监控录像，我要看现场直播。”
　　电脑屏幕里，苍白的白裙女孩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寂静的走廊。
　　白袍的怪物们宛若幽魂般汇聚在一层，向着安全通道的大门蜂拥而去。
　　咔嚓！
　　伴随着血肉被撕裂的声响，鲜血染红了摄像头。
　　那是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沿途所经之处闪灭缭乱的刀弧，就像是黑暗里纵横交错的电光般稍纵即逝，甚至连时空都被切裂，留下触目惊心的裂痕。
　　鲜血染红的摄像头里，黑发的少年振刀甩掉刀锋上的血。
　　浓稠的血迹如墨般泼洒在大理石地板上。
　　诡异的寂静里，白袍的怪物们四分五裂，化作满地的尸块。
　　“好快的神速力，至少比五阶时期的我要快上一倍。”
　　姜厌离轻声赞叹，挪动鼠标点开另一片区域的摄像头，鲜血如同溪流般流淌在大理石地板上，猫脸面具的少女如精灵般穿梭在尸体里，收割着生命。
　　“不错，不愧是我的侄女，完美地继承了我的天赋。”
　　他笑眯眯说道：“那么接下来……”
　　……
　　……
　　啪嗒。
　　慕清幽快步穿行在安全通道里，忽然有一滴血滴落在她的面前。
　　她骤然意识到危险，不动声色地按住剑匣，赫然抬头望去。
　　浓稠的鲜血如墨迹般晕染开来，沿着楼梯的缝隙滴落下来，骤然喷涌如瀑！
　　白泽氏族的怪物们纷纷仰天怒吼，深蓝色的眼瞳里迸发出诡异的光芒，祂们纷纷抬起右手，漆黑的余烬在掌心里汇聚，剑气喷涌而出。
　　可惜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祂们的数量优势根本就施展不开，哪怕不计代价的斩出剑气，也只会伤到自己人而已，却无法有效应对即将到来的威胁。
　　轰隆！
　　一线酷烈的电光疾行而来，轰然贯穿了白袍的怪物们！
　　白泽氏族的怪物们纷纷被穿胸而过，胸前留下一个焦黑的烧灼坑洞，祂们的脏器被人在一瞬间摧毁殆尽，却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慕清幽悚然而惊，方才一闪而过的电光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诸天神雷！
　　电光恣意地游走闪烁，仿佛缠绕着雷霆的恶魔以鬼魅般的速度奔袭而来。
　　伪祖们根本不是祂的对手，如同土鸡瓦狗般被屠杀殆尽！
　　咚咚！
　　那是慕清幽的心跳声！
　　伴随着雷霆的咆哮，电光里的黑影骤然从拐角袭来，祂的眼瞳宛若火炬！
　　慕清幽毫不犹豫地拔剑，铁剑掀起飓风般的呼啸，剑气喷薄而出！
　　转瞬间，呼啸的剑气戛然而止。
　　慕清幽的铁剑硬生生顿在半空，她握剑的右手被抓住，迸发出碎裂的声响！
　　她忍不住惨叫出声，她的右手腕被硬生生的捏碎。
　　作为欧米伽排名第二的天才，她却罕见的失去了招架之力。
　　因为敌人太快，快到她的剑根本就跟不上。
　　砰！
　　慕清幽被重重砸在墙壁上，浑身的骨骼都迸发出濒临散架的声响，就连脏器也震荡位移，她骤然喷出一口鲜血，看清了眼前的恶魔。
　　这一刻她的眼瞳剧烈收缩，嘶哑说道：“你是……”
　　顾见临右手扼住她的咽喉，头顶上的尊贵龙角触目惊心，血红的竖瞳里流转着妖异的曼陀罗，分明拥有世上最妖异妩媚的容颜，却又冷硬如钢铁。
　　轰隆！
　　慕清幽骤然呼吸变奏，独属于天人的辉煌金光在她的眼瞳里亮起，想要借助烛照对幽荧的克制，强行破坏眼前这个少年的生命结构。
　　“总会长的烛照律法，不是你这么用的。”
　　顾见临轻声说道：“你跟你师妹比起来，差远了。”
　　咔嚓一声。
　　慕清幽纤细的脖颈被强行扭断。
　　顾见临的右手被辉煌的金色所侵染，竟是一寸寸的碳化成灰烬，却又在转瞬间恢复原貌，那是堪比时间倒流般的神迹，时空在他的意志下回溯。
　　他甩了甩手，仿佛什么事都什么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就是烛龙禁咒的奥义，足以让他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顾见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湿纸巾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液，跨过遍地尸体走向地底深处，眼瞳里的血色愈发浓郁起来，仿佛盘踞着一尊古奥森严的龙。


###第四百五十三章 六阶，魂司
　　幽暗的地下仓库鲜血横流，白袍怪物们的深蓝色眼瞳熄灭，被铁剑钉死在地上，尸体被切得七零八落，可想而知经历过多么惨烈的战斗。
　　华安随手甩出一副扑克牌，轻薄的纸牌宛若瀑布般散开，牌面上泛着辉煌的金光，他的手法是如此的精妙绝伦，把杀机暗藏在魔术般的戏法里。
　　漫天的纸牌撕裂空气迸发尖啸，小丑的笑容阴森可怖。
　　面对如此迅捷的攻势，唐昀只能被迫架起铁剑格挡，纵然她的斩击快如穿花蝴蝶，勉强挡住了绝大多数的致命攻击，却依旧被呼啸而来的纸牌割伤。
　　她的脸颊被划破，肩膀也被割伤，衣裙都出现了多处破损，冷着脸说道：“看来作为总会长的秘书，你虽然是个无耻的叛徒，倒也还算有点操守。”
　　即便衣裙破损，露出了白嫩的肌肤，重要的部分却完好无损。
　　华安躬身行礼，平静说道：“这是对女士的尊重。”
　　作为总会长的私人秘书，这位魔术师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手对敌了，甚至人们都已经忽略了他的战斗力，然而实际上他当年却是以第一名的成绩从中央灵枢院毕业，而且曾经在欧米伽序列里训练过，位于第一梯队的前十。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圣域级以下最强大的魔术师。
　　尤其是在他掌握了烛照律法以后，实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轰隆！
　　唐昀转瞬间欺身而至，铁剑上撩而起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喷薄而出的剑气却只是徒劳的撕裂了他留下来的残影，并未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幻影破碎，黑色的群鸦振翅而来，她再次被铺天盖地的幻想所吞噬。
　　伴随着意识的逐渐沉沦，她大喊道：“嬴长生！”
　　酷烈的光辉在黑暗里亮起，嬴长生终于从幻觉里挣脱出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敞开双臂，背后浮现出灿烂的金色光幕，如水中涟漪般荡漾开来。
　　作为六阶的剑鬼，他掌握着凝气为剑的能力！
　　哪怕是在没有剑的情况，他也能并指如剑喷薄剑气。
　　武侠小说里的六脉神剑，原型就是这种能力。
　　当然他也可以驾驭漫天飞剑鱼贯而出，宛若上古神话里的绝世剑仙。
　　灿烂的金色光幕里探出一柄柄虚无的剑锋，骤然如狂风暴雨般坠落！
　　曾经的总会长也曾经用过这种能力，昔日的她可以凝聚出九千九百九十九柄飞剑，磅礴的剑气笼罩天和地，以诸天神雷为引降下神罚，那是几乎不可能躲开的轰炸，只要她锁定了你，纵使天地广袤，你却无处可逃。
　　嬴长生没有那种毁天灭地的气势，他只能一次性凝聚出九十九柄飞剑，以自身的太古禁咒风之息为引，制造出飓风一般的剑势，摧枯拉朽般毁灭敌人。
　　纵横交错的飞剑风暴里，却不断有烟雾炸裂的声音响起。
　　华安在剑风里闪转腾挪，依靠着瞬移术轻描淡写地避开了飞剑的切割。
　　嬴长生意识到不对劲了。
　　区区魔术师的基础能力，不应该这么强才对。
　　“很多人总是忽略魔术师途径的力量，实际上作为传承途径的一种，它并非是最古途径的一种，只是因为衍生出祂的那位至尊尚未孕育出来，就已经被湮灭在了宇宙的深处。总会长曾经教过我，这个途径有着巨大的潜力。”华安的声音竟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是幽魂的窃窃私语，令人癫狂。
　　嬴长生抬手扶着额头，强行让自己的精神稳定下来。
　　可惜铺天盖地的幻觉依旧降临，无数个华安面无表情地踏步而来，漫天的剑气透体而过，竟然无法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华安眼瞳里闪烁着诡异的红色，嗓音沙哑：“顺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烛照律法并不仅仅是对幽荧律法的克制，而是驾驭自然的力量，大幅度增强超凡能力。这是总会长记在遗嘱里内容，她生前就没有教过你么？”
　　这一刻，嬴长生忽然意识到自己灵性的干涸了，呼啸的剑气轰然崩溃。
　　他知道这是幻觉，却始终无法抵抗。
　　不得不说承认，华安跟在总会长身边多年，的确是学到了精髓的东西。
　　甚至对于这一脉的剑术都非常了解。
　　他利用瞬移术的走位避开铺天盖地的伤害，再用幻术来瓦解敌人的意志。
　　最后一击致命！
　　华安拥有天人的力量以后，所施展出来的幻术竟然是同阶无法抵抗的！
　　砰。
　　华安炸裂成一团烟雾，骤然出现在他的背后，右手翻出一张扑克牌。
　　“结束了。”
　　随着纸牌的旋转，嬴长生的后心即将被刺穿！
　　咔嚓！
　　华安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小腹，一柄缠绕着气流的气剑贯穿了他的小腹。
　　最关键的是，那柄气剑也贯穿了嬴长生的小腹。
　　“一个背叛者，凭什么张口闭口提起总会长？”
　　嬴长生的面色苍白如纸，狭长的眸子里却泛着惊人的高贵和傲慢，淡漠说道：“总会长的确没有时间教导我烛照律法的用法，但她却教过我何为信念。就算我无法抗拒你的幻觉，但不代表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
　　这个嬴家的太子爷并指如剑，抵在自己的小腹上。
　　关键时刻他任凭自己施展的能力崩溃，凝聚出最后一丝灵性释放出气剑。
　　以重伤自己的为代价，他终于伤到了对方。
　　“依靠痛觉强行挣脱幻境，而且还算好了我出手的时机，不愧是天才，可惜了。”华安强忍着小腹被贯穿的痛苦，指间的纸牌微微颤动起来。
　　霎时间，唐昀也从幻觉里挣脱，她转过身轻盈地一跃而起，一剑斩落而下！
　　华安赫然抬起头，额头竟然裂开一道血肉的缝隙，那是血红的第三只眼。
　　神话武装，梦魇之瞳！
　　倘若顾见临在场，就会想起曾经面对这位秘书长的时候，他也用类似的能力试图进行催眠，可惜因为古之至尊的精神不受影响，起不到任何作用。
　　问题在于唐昀不是古之至尊，顷刻间她就已经被催眠。
　　砰！
　　铁剑砸在坚硬的地面上，碎石飞溅开来。
　　唐昀势大力沉的一剑落空，强行转过身再度挥出一剑！
　　决然的剑势戛然而止。
　　因为华安的第三只眼死死盯着她，控制了她的意志。
　　任凭唐昀竭力挣扎，却依旧无法斩落这一剑，仿佛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抱歉，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曾经也是你们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但奈何这个世界过于黑暗，我没有办法抗拒他们的意志，请你们不要再挣扎了。如果我渎职，他们会夺走我的一切！我无法承受那样的代价！”华安的第三只眼流淌出血泪，原来他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轻松写意，实际上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接到的任务是生擒，我不想杀了你们！”
　　他暴躁地低吼道。
　　以一敌二本就是很艰难的战斗，他也只是凭借丰富的经验进行压制。
　　他的嗓音仿佛厉鬼的哭嚎，令人的意志崩溃。
　　“想想你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嬴长生眼前的黑暗愈发浓郁，即将坠入噩梦：“没有她，你什么都不是。”
　　唐昀竭尽全力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咬牙切齿说道：“狗……叛徒！”
　　他们都看出了这位秘书长内心的痛苦和挣扎，才会用言语进行攻击。
　　但凡出现一丝破绽，他们都还有机会。
　　华安惨笑道：“没用的，你们真的以为秩序世界的主人是总会长么？错了，你们全都错了！这个世界的意志，从未真正服从于她！”
　　这个男人七窍流血，像是疯癫的小丑般哭泣，哭声却如鬼魂的嚎哭。
　　幽暗的神庙颤动起来，陆续赶来的白袍怪物们都纷纷被影响。
　　眼前出现了恐怖的幻觉。
　　砰！
　　唐昀借助最后的一丝神智，强行把自己的铁剑给震碎，无数锋利的碎片迸射开来，在御剑术的驾驭下凝聚成森然的剑网。
　　最后的时刻，她竟然想要与敌皆亡！
　　嬴长生唇边泛起一丝笑容，贯穿小腹的手指微微发力，剑气即将撕裂自身！
　　之所以笑，是因为这个小姑娘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龙吟声贯穿天地！
　　轰！
　　白袍的怪物们纷纷转身，一尊古奥森严的血红古龙贯穿虚空而来。
　　时空如同脆弱的镜面般撞碎，白袍怪物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就被一击击碎，因为祂们的灵性已经在龙吟声里紊乱，任何超凡能力都无法施展。
　　华安的幻术也在龙吟声里戛然而止。
　　他震惊地转身望向神道尽头，封闭的铁门再一次地被打开。
　　白衬衫的男孩站在黑暗里，血红的竖瞳恍若燃烧，阴森的鬼刀颤鸣不已！
　　血红的古龙冲天而起，盘踞在黑暗里，纵声咆哮。
　　男孩如鬼魅般稍纵即逝，只留下一道血红色的闪光，宛若闪电！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的刀不知道已经染了多少人的血，仿佛撕裂了过去和未来的距离，冥冥中有风华绝代的虚影浮现出来，跟他的动作整齐划一。
　　没有多余的言语，也不问任何的因果缘起。
　　那个男孩的眼神锁定了你就是不死不休，甚至会追杀你到时光尽头！
　　这是斩鬼在超维级里的极致，哪怕那位血色的至尊降临也未必能做得更好，因为祂很难超越过去的自己，这是从时光的长河里浮现出的至强的一刀。
　　龙吟声稍纵即逝，黑暗的神庙里陷入了寂静。
　　华安的灵性在龙吟声里变得混乱不堪，眼前只有惊鸿一现的血红刀华，他的身体被拦腰斩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就像是瀑布那样冲天而起。
　　这就是斩鬼途径。
　　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赢得干脆利落，输就远遁千里。
　　唐昀被汹涌的风掀翻，以手撑地卸去惯性。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的是一双睥睨天下的竖瞳。
　　鲜血淋漓而下，嬴长生抬头望着那尊古龙，几乎忍不住想要后仰。
　　好快的刀。
　　好恐怖的斩鬼。
　　只是一瞬间，就越阶击杀了一位六阶的魔术师。
　　砰的一声。
　　华安残缺的上半身坠落在石阶上，被男孩跟上一脚踏住了胸口。
　　顾见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古奥威严的古龙恣意咆哮！
　　仿佛根本就没有受到烛照律法的影响一般。
　　华安怎么也想不通，他明明制造了铺天盖地的幻术，还有烛照律法的加持。
　　为什么这个男孩踏入他的领域，却丝毫不受影响。
　　甚至连幽荧律法的力量都未曾崩溃。
　　“临死之前，告诉我。”
　　顾见临的嗓音寒冷，一字一顿：“血月屠戮的策划者，到底是谁？”
　　华安已经被腰斩的剧痛所淹没，胸骨也被践踏破碎，他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双燃烧着血和火的眼瞳，作为以太协会高层的他联想到了深空网络被入侵的事情，再加上这栋大厦遭遇到的袭击，顿时明白了一切。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啊。”
　　他的意识模糊，轻声说道。
　　顾见临冷冷望着这个男人，曾几何时他也曾经怀着一颗天真的心试图为自己的父亲平反，到头来所谓的血月屠戮事件根本就不存在，而是一场肮脏的嫁祸。
　　起因竟然是那群秩序守护者的贪婪。
　　顾见临却一度愚蠢到想要跟那些人证明，自己的父亲是无辜的。
　　多么的可笑啊。
　　所谓怀璧其罪就是如此。
　　那群上位者的眼里，只要你拥有了那种力量，那就是罪。
　　“你不会知道的。”
　　华安咳出一口鲜血，唇边却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姬烨就要来啦。”
　　顾见临并未指望从他的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只是轻声说道：“最后一个。”
　　华安没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被他反手一刀砍掉了脑袋。
　　那颗带着诡异笑容的脑袋滑落台阶。
　　眼神空洞又怪异。
　　顾见临呼吸着空气里的血腥味，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卷轴，又取出打火机，随手将其点燃，火光摇曳晃动，照亮他坚硬的脸。
　　卷轴被火焰焚烧，灰烬漂浮在他的头顶，仿佛一簇簇燃烧的鬼火。
　　血的味道愈发的浓郁起来，恍若焚烧！
　　“这是……”
　　唐昀感受到神道的尽头有血雨腥风袭来，浓郁的血腥味让她感到作呕！
　　“血之祭礼。”
　　嬴长生轻声说道：“他要进阶了。”
　　……
　　……
　　黑暗里有人行走在满是血腥味的走廊里，轻声哼唱。
　　“主啊，请救救我。”
　　他拖着一具白袍的尸体，用蘸着鲜血的画笔在墙上绘制着狰狞的图腾，眼神恍若癫狂：“河水漫过了我的腰际，我哀求着祈求解脱。主说，祂只给予，而由我自己选择。无论溺毙或者浮起，我都将得到真理！”
　　“我曾吃过硬如石块的面包，掉下悬崖而毫发无损，欠身之间倾覆王朝！”
　　他轻声说道：“而如今我孤身一人，烈火燎原。”
　　扑通。
　　那具尸体跌倒在地。
　　整栋深空科技大厦遍布尸体，鲜血如同河流般流淌，血腥味浓郁至极。
　　简直就像是地狱。
　　每一层的墙壁上都有鲜血绘制的古老图腾。
　　倘若拼凑起来，俨然就是一尊盘旋着整栋大厦的……龙！
　　……
　　……
　　寂静的神庙里，一柄刀凭空的撕裂时空，创造出巨大的黑洞。
　　姬烨面无表情地背着剑匣走出来，她利用拥有时空特性的神话武装，从而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上的限制，在最后时刻强行抵达了战场。
　　然而这一刻，她却听到了恐怖的龙吟声。
　　有人睁开了眼睛，眼瞳里流转着曼妙的曼陀罗花。


###第四百五十四章 烛龙尊者再现！
　　顾见临抬起血色的竖瞳，血红的雾气簇拥着他，就像是臣服于他的魂灵。
　　他感受到自己的神经仿佛被熔断，又在转瞬间迎来了重生，磅礴的灵性在体这个过程里被释放出来，就像是沸腾的熔岩般翻涌着，滚烫的血液加速流动。
　　他的竖瞳里倒映着被撕裂的虚空，还有那个从黑洞走出来的黑袍女人。
　　那种眼神冷漠又好奇，就好像是在俯瞰着蝼蚁。
　　咚咚。
　　寂静里响起了沉闷的心跳声。
　　唐昀警惕地撑起身，眼神骤然变化：“什么声音？”
　　嬴长生扶住了她的肩膀，沉声说道：“不要慌，好像是麒麟的心跳声。”
　　他们都吃了一惊，这种沉闷如雷的声音简直就像是一尊来自太古的巨兽，又或者是十万台超大马力的引擎聚集在一起的咆哮，摄人心魄。
　　升华者在探索古神界的时候往往会遇到这种情况，在寂静的古墓里听到隐约的心跳声，就代表上古的神明即将苏醒，这个时候如果你没有绝对的实力，那么你最好快点跑，大概还有机会录下遗言，或者留一具全尸。
　　人类文明也习惯用心跳声的强度来判断古神族的强弱。
　　然而迄今为止，都很少有人听到过如此强劲的心跳。
　　“麒麟。”
　　姬烨扯掉兜帽，露出玉石般完美的容颜，此刻她的眼里只剩下祭坛前那个恶魔般的少年，因为她也听到了那种恐怖的心跳，那是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分明对方不到圣域级，所表现出来的气势却仿佛能够震碎她的灵魂。
　　其实此刻已经不该叫他麒麟了。
　　因为他所表现出来的古神特征，分明是烛龙氏族。
　　她眼瞳里闪过深蓝色的光芒，试图解析着眼前这个恶鬼的构成，得到的结果却是一片的迷雾，根本无法用任何方式预知，更看不到未来的走向。
　　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怪物，但她无论如何都是圣域级。
　　面对一个比自己低一个位阶的对手，绝不该胆怯。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她拔出一柄纤细的铁剑，冷漠说道：“接触到这个秘密的人没能活着。”
　　顾见临拎着血红的鬼刀踱步向前，他的面容已经被赤红的烛龙面具所覆盖，背后隐约闪灭着古奥森严的龙影，嗓音轰鸣如钢铁：“所谓的秘密就是秩序世界对我父亲下达了通缉令，从他的身上得到了第三法的奥义么？”
　　姬烨没想到白泽氏族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眼瞳剧烈地收缩，嘶哑说道：“你是他的儿子，你居然继承了这种能力，这是不该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至尊的预知却偏偏漏掉了你？你明明如此重要，为何却偏偏被忽略？”
　　顾见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柏木跟你，谁更强？”
　　姬烨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磅礴的杀机已经淹没了她！
　　灵性轰然暴走，域已经形成！
　　轰！
　　刀剑碰撞，迸发出雷鸣的炸响。
　　姬烨格挡的铁剑骤然折断，虚空被撕扯的恐怖裂隙险些蔓延到她的眼角。
　　好快！
　　顾见临晋升六阶以后已经接近真正的神速，鬼魅般闪动的叠影是令人眼花缭乱，霸道的次元斩一如既往的撕裂时空，一刀斩出光阴如电。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任凭杀意迸发出的斩击，森冷的刀弧却如同龙舞般美妙危险，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就是狂风暴雨，刀锋破空的声音便是龙吟！
　　招架的铁剑的转瞬间便被斩得支离破碎，黑袍也被撕裂成碎片，晶莹的剑骨被强行切断，触目惊心的伤口里迸射出殷红的血，还有轰然炸裂的剑气！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一位拥有域的圣域级升华者，竟然被超维级给压制了。
　　而且这个超维级输出的灵性似乎不比她弱！
　　姬烨捂着胸前的伤口后撤半步，断裂的铁剑撩天而起，一道道磅礴的剑气喷涌而出，宛若泼洒墨迹般纵横交错，而目标仅仅只有那个高速闪动的影子。
　　轰隆！
　　寂静的时光降临，狂潮般的刀光稍纵即逝，迸发出轰鸣的巨响。
　　顾见临拎着刀从破碎的领域里走出来，时空冻结的寂静时空里足以让他挥动无数次刀锋，纵然剑气再如何狂暴，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他的刀锋颤动，宛若亿万魂灵嚎哭的声音骤然迸发！
　　轰隆！
　　姬烨下意识扔掉断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那不是什么刀鸣，而是恐怖的龙吟声。
　　姬烨的灵性被扰乱，甚至连精神意志都在一步步瓦解，恍若癫狂。
　　这是顾见临晋升魂司以后所强化的能力，魂魄刀鸣有了异于常人的变化。
　　通常而言魂魄刀鸣只能影响升华者的灵性波动。
　　从而瓦解对方的超凡能力，并不具备实质性的伤害。
　　顾见临的魂魄刀鸣却是针对的灵魂，一步步瓦解你的精神意志。
　　上古的神话传说里，曾有一位少年君主在不周山听到了贯穿天地的龙吟。
　　他的灵魂当场破碎，只留下一具血肉空壳。
　　那种龙吟后来被称之为烛龙吟。
　　霎时间，姬烨毫无声息地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少年的背后。
　　白泽禁咒！
　　她那柄纤细的铁剑竟然完好无损，汹涌的剑风轰然席卷开来，宛若飓风般吞没了黑暗的神庙，供奉着诸天神佛的镂空墙壁被切裂出无数道凄厉的裂隙。
　　她深呼吸，吐出的却是凌厉的剑风，一剑贯穿黑暗！
　　“小心！”
　　嬴长生眼神骤变，提醒道：“那是七阶气宗的能力！”
　　剑宗途径的第七阶名为气宗。
　　区别于第六阶的剑鬼，这个阶段的大幅度强化了剑气的力量。
　　一次吐息，剑意透体，便是山呼海啸！
　　那是剑的领域。
　　身处领域内只能粉身碎骨！
　　如此危险的瞬间，顾见临转过身，轻轻地抬起了右手。
　　时空宛若棱镜般凝结，倒映着汹涌如潮的剑息，呼啸的潮声骤然响起！
　　轰！
　　镜面破碎，如出一辙的汹涌的剑息喷薄而出，仿佛海啸！
　　六阶魂司的能力，灵魂镜像。
　　两道海啸般的剑息碰撞在一起，剑和剑的领域轰鸣着淹没。
　　关键时刻，姬烨却双手合十，嘶哑说道：“原始……”
　　古老的古神之息暴动起来，独属于祂的原始姿态即将苏醒！
　　恰恰就在此刻，黑暗里浮现出一尊隐约的森严龙影，居高临下地俯瞰！
　　轰隆！
　　姬烨脑海里响起崩塌的声音，古神之息竟然被疯狂地掠夺！
　　隐约的狂暴黑影在她的背后闪灭，竟然无法具现出来。
　　汹涌的剑息被撕裂，高亢的龙吟声扑面而来。
　　那是顾见临的刀，稍纵即逝的残影贯穿了剑息，流星般的一刀袭来！
　　这一刀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姬烨的左胸，鲜血在她的背后喷涌如墨。
　　意识到拼位格已经是不现实的事情，她毫不犹豫地改变了战略，体内的古神族灵魂陷入沉睡，属于人类的一面占据主导位置，烛照律法强硬苏醒。
　　可惜顾见临早已经褪去了古神化的力量，他的眼瞳里闪灭着辉煌的金色，刀锋缠绕着酷烈的雷光，以最强硬的气势把她顶到了墙壁上！
　　狂暴电流击穿姬烨的身体，她的眼瞳痛苦地翻白，低吼道：“唐昀！”
　　分明只是平平无奇地一声低吼。
　　唐昀却双手抱头剧烈地颤动起来，她的面容剧烈闪动起来。
　　两张截然不同的脸时隐时现。
　　嬴长生悚然而惊，他知道这是女孩体内的两个灵魂起了冲突。
　　之所以唐昀能够保持着神智，是因为人性的一面占据了主导的地位。
　　姬烨试图唤醒的却是来自白泽氏族的灵魂，从而对她进行绝对压制！
　　转瞬间，唐昀的眼瞳里已经浮现出了诡异的深蓝色，她抬起早已经断裂的铁剑，残缺的剑锋颤动起来，瞄准了那个少年的后背。
　　一切发生得太快。
　　嬴长生眼神骇然，如果这个时候他要出手，只能从背后杀死这个女孩。
　　别无他法。
　　顾见临自然是重中之重，那是总会长不计一切代价都要保下来的希望。
　　然而唐昀也是一个无辜的女孩，不该就这么死掉。
　　短短一秒钟里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种对策，身体却已经冲了出去。
　　“别担心。”
　　顾见临转过身来，这一刻他强行唤醒体内的两种至高之力，他的半边脸笼罩着辉煌的金色，另一半面容却如同恶鬼般森然可怖。
　　人类和古神族的特征交错闪灭！
　　麒麟之楔在灵魂深处颤动，无色之玉流淌着虚无的雾气。
　　“退下。”
　　他的嗓音平静，却仿佛透露出巨大的威严，宛若雷鸣般炸响。
　　唐昀脑海里一片轰鸣，仿佛看到了不可一世的神明，那是世间最威严的敕令，甚至让她体内的两道灵魂强行分离，两种生命结合的进化被逆转，她的眼瞳里深蓝色骤然溃散下去，然后被一记凌厉的手刀给敲晕过去！
　　嬴长生一把抱住她瘫软的身体，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震惊了。
　　因为此刻的顾见临时而是流淌着金光的人类，时而又是狂暴狰狞的古神。
　　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的力量同时显现在他的身上。
　　那是第三法的力量！
　　姬烨趁机并指如剑，刺向他的后心。
　　顾见临却骤然转过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
　　咔嚓一声，姬烨的手腕应声断裂，她的面容痛苦扭曲，闪动着深蓝色的眼瞳却在盯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满是对未知的好奇和向往。
　　是的，好奇和向往。
　　分明即将战败，她却仿佛看到了奇迹一般。
　　“第三法，这是第三法的力量。”
　　姬烨轻声呢喃：“原来无色之玉在你的手上，看来你还没有学会如何使用它，更不知道你动用这种力量，到底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唇边泛起诡异的笑容，低声说道：“你以为我们的容器为何要被封印？”
　　顾见临冷漠地俯瞰着她，眼前却早已经不是黑暗的神庙，而是仿佛来到了一颗荒凉星球的最深处，宛若太阳般耀眼的神树笼罩着他，遍地都是黑色的枯萎莲花，虚无的雾气笼罩着四面八方，仿佛遮蔽了过去和未来。
　　即便他此刻依旧站着，却能够感觉到灵魂冲突的剧痛，浑身裂开一道道凄厉可怖的裂隙，流淌出来却不是鲜血，而是浓郁的雾气。
　　那是第三法所带来的后遗症。
　　当初的顾辞安就曾经施展过第三法，可惜尚未成功就导致了身体的崩溃。
　　这种环境是如此的虚妄，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明明是虚无的环境，又好像真实存在过。
　　他在雾气深处顾盼，仿佛被广袤荒芜的世界遗弃了。
　　这一刻，寂静里骤然响起了嘹亮的凤鸣！
　　黑暗里仿佛有一尊遮天蔽日的虚影冲天而起，仿佛神怒的火被点燃了，荒芜的世界骤然坠入深渊，焚烧着每一个僭越的灵魂。
　　祂的眼瞳森严冷漠，宛若神明！
　　铺天盖地的威压笼罩着顾见临，他终于明白了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白泽氏族的容器之所以被封印，是因为在躲避着一个存在的追杀。
　　只要你动用了第三法，祂就有办法找到你。
　　然后……杀死你！
　　世界飞速远去，一切都支离破碎。
　　那尊恐怖的朱雀即将坠落！
　　噩梦再度来袭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耳边传来的，遥远空灵的嗓音。
　　“你不该提前来到这里的，小麒麟。”
　　那是曾经一度让他陷入绝望的嗓音，浓烈的兰麝香气扑面而来。
　　黄金的神树下，有人轻轻蒙住了他的眼睛。
　　她的双手是如此的细软温润，仿佛世界上最美好的玉石。
　　“你还没有做好承受第三法的准备。”
　　她在他的耳边呵气如兰，她的声音是梦魇亦是天籁，空灵剔透：“没有麒麟的留下的力量保护你，想要对付朱雀还是太勉强了哦。”
　　顾见临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够感受到那位妖冶魅惑的血色至尊跪坐在自己的背后，就像是热恋中的少女般蒙住他的眼睛，在他的耳边温声细语。
　　“替我保管好无色之玉。”
　　她的嗓音骤然变得肃杀又寒冷：“等我来取。”
　　这位血色的至尊抬起头，贯穿天地的古龙在雾气里浮现，时空轰然破碎。


###第四百五十五章 第三法的奥义
　　顾见临眼前的世界被龙吟声摧枯拉朽地毁去，四分五裂的光芒从裂隙里渗透进来，无尽的光明里唯有那个风华绝代的曼妙背影翩翩起舞，妖娆又威严。
　　梦境的最后，她的回眸一瞥是如此的讥诮，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
　　她轻声诉说着古老的语言，仿佛暗藏世界的终极秘密。
　　那是烛龙尊者。
　　却又那么像是……云雀。
　　当顾见临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来自两种至高律法的冲突已经消弭无踪，漆黑诡异的符咒如同火焰般蔓延开来，遍布白皙通透的肌肤，流淌着隐约的雾气。
　　时间仿佛经历了千百年，又好像仅仅过去了一瞬间。
　　姬烨还被他钉死在墙壁上，唇边泛着诡异的笑容，像是看到了少年的死相。
　　可惜，少年却并不像想象的那样，被朱红色的火焰所吞噬。
　　顾见临也轻轻地吐出了那个古老的语言，就像是悲悯的神明面对罪人。
　　像是古神语，却又暗藏自然的节奏和韵律。
　　凄厉惊悚的声音响起，那是姬烨痛不欲生的惨叫。
　　这位圣域级的眼瞳剧烈翻白，喉咙发出仿佛两个灵魂重叠在一起的哀嚎。
　　她的面容也在急剧变化，人类和怪物的面容争先恐后浮现出来，却都是惊慌尖叫的表情，最终两张脸被迫的分离开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从体内响起，浑身的毛孔里冒出虚无的灰雾，雾气深处有着不甘的灵魂在咆哮。
　　就像是失去了灵魂般，姬烨瘫软着倒在了地上，呼吸断绝。
　　“死了？”
　　良久，嬴长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顾见临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如潮水般褪去，那种古老诡异的符咒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抗拒的疲惫感，轻轻嗯了一声：“嗯，死了。”
　　他拔出九阴，甩掉刀锋上的鲜血，反手收进麒麟之楔里。
　　姬烨的确是已经死亡，她平静地依靠在墙壁上，无声地枯萎老化。
　　“姬烨是姬家的人，甚至还算是总会长的表妹。这家伙哪怕成为了伪祖，也依旧保留着姬家人心狠手辣的一面，她临死前居然没有自爆？”嬴长生放下怀里昏迷的少女，皱着眉望向这位伪祖，面色却微微一变。
　　顾见临也皱起眉，因为他也意识到不对劲。
　　伪祖的死相，不该是这样的。
　　嬴长生沉默片刻，就像是凑近一枚哑火的炸弹般提心吊胆地凑过去，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具枯萎的尸体，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满脸诧异：“你做了什么？”
　　“姬烨的死状极为不寻常，如果祂是作为伪祖死去的，那么她的尸体应该是栩栩如生的，可以被同族用作献祭，汲取她的力量。如果祂是作为人类死去的，也不该这么快就衰老。只有一种可能，祂死前的生命状态是前所未有的。”
　　作为欧米伽序列第一位的精英，他在这一刻展现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学识和素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姬烨的死因应该是……退化。”
　　“退化？”
　　顾见临微微一愣。
　　“是的，退化。”
　　嬴长生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沉吟说道：“通常而言，人类得到古神族的精神基因属于进化，古神族融合人类的基因，同样属于进化。两种基因的融合，才是最完美的生命。姬烨此前就是一种得到了进化的生命，哪怕这种进化并不完整，但你不可否认她确实是高级生命。她的体内有一体两面的灵魂，那是人类的基因和古神基因的融合产物。可她死的时候，这种融合被分离了。”
　　“我称这种分离状态为退化，因为她失去了那种独一无二的生命形态。”
　　他顿了顿：“姬烨在进化以后，不能算作古神也不能算作人类，而当她退化以后，依旧不是古神也不是人类，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诡异的死相。”
　　姬烨并不是不想自爆，而是没有那种能力了。
　　“姬烨死前可能已经严重退化，成为了那种相当低级的物种。”
　　嬴长生唇边泛起一丝嘲弄的笑容，嘲笑道：“当初总会长为了救她的命，把她送去了天衍阁改造，没想到最后出来的却是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开创人类黄金时代的都是这种人么？唐昀一个小姑娘，都能强行保持着自我。”
　　诸如姬烨此类，已经跟白泽氏族的傀儡没有任何区别了。
　　唐昀当初在永生之海里就处在两种意识挣扎的状态，最后保留了自我人格。
　　至于雷霆更逆天了，估计白泽氏族都不知道自己养出来这么一个叛逆少女。
　　顾见临一怔，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第三法或许是具备两面性的，既可以融合古神和人类的基因，也可以让二者强行分离，它所主宰的恰恰是进化和退化的力量！
　　“原来是这么用的。”
　　他轻声呢喃。
　　只要强行施展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那么第三法的规则就会成型。
　　前提是你得支撑得住，不会爆体而亡。
　　“这就是第三法么？”
　　嬴长生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真是可怕。”
　　这里说的是第三法。
　　当然，也是顾见临。
　　古往今来能够以超维级越阶挑战圣域级的，不是没有过。
　　太清和太华，白银和黄金，青和赤。
　　追溯到远古时期还有那些杰出的帝王们，都能够做到。
　　问题在于，姬烨是一位圣域级的伪祖。
　　却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或许是秩序世界从未面对过的对手。
　　秩序世界应该后悔放任这样的人成长起来。
　　六阶已然如此，七阶那还得了。
　　顾见临摇头说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掌握这种力量的不止我一个。”
　　刚才的那个梦境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个荒芜的星球大概率就是古神族的起源母星，烛照神树和幽荧之莲所诞生的地方，如今却被第三法的雾气所笼罩，朱雀和烛龙两位古至尊的意识都留在那里，或许已经争斗了很久。
　　根据顾见临的推测，大概率只有掌握第三法的人才能够进入那个梦境。
　　顾见临本来是不够格的，也就是仗着无色之玉的便利才能进去。
　　要不是好姐姐相助，恐怕已经死掉了。
　　“确实不止你一个。”
　　嬴长生皱起眉，望向祭坛的顶端：“还有白泽氏族的怪物。”
　　他们对视一眼，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大踏步地登上祭坛的石阶。
　　“总会长走之前曾经给我下达了一项秘密指令，那就是让我继续潜伏在秩序世界，尽可能的破坏白泽尊者的容器。我刚刚听你们的对话，那是舔着你父亲的人血馒头搞出来的怪物吧？”嬴长生抬起手，十六柄玉石飞剑在背后盘旋起来。
　　“是啊。”
　　顾见临轻声说道：“你还能打么？”
　　“大概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嬴长生沉声说道：“根据我的推测，白泽尊者的容器应该不会太强，祂是全新的生命，诞生的时间大概比你还晚，应该不会比你强。”
　　顾见临微微颔首，实在不行他可以让影子自行溃散，再重新凝聚出来。
　　然而当他们登上祭坛的最高处，却都愣住了。
　　十六尊古老的巨石像被铁链所环绕，中央竟然是一座巨大的培养皿，底座是精密复杂的器械，浸泡在水银的池子里，接满了无数根粗壮的线缆。
　　这一幕相当诡异，宗教和科技的气息完美结合，令人毛骨悚然。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培养皿却已经支离破碎，粘稠的营养液汩汩流出。
　　强行拔出的线缆甩在地上，接口里还带着明显的血肉组织。
　　湿润的脚印在祭坛上延伸，直到尽头的墙壁。
　　那面墙壁遍布狰狞的抓痕，还有一个显然徒手挖出来的坑洞。
　　幽冷的风吹拂而来，拂过满地灰尘。
　　“见鬼。”
　　嬴长生幽幽说道：“结果让那东西给跑了。”
　　顾见临皱眉，沉声说道：“总会长为什么如此忌惮那个东西？”
　　按理来说大家都是同一类人。
　　总会长并不担心云雀和麒麟，却偏偏对这个怪物下达了必杀令。
　　嬴长生沉默片刻，却说出了让人怎么也想不到的答案：“因为总会长认为，白泽氏族分不清拯救世界和毁灭世界区别。更重要的原因是，总会长怀疑白泽氏族攫取了穷奇尊者的成果，祂们极有可能就是所谓的统一意志。”
　　顾见临眼瞳骤然收缩。
　　“你能侧写一下祂的状态么？”
　　嬴长生询问道：“我上次来祂泡在培养皿里，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样。”
　　……
　　……
　　啪。
　　掌声响起。
　　姜厌离望着投影屏幕里的战斗，轻轻鼓掌，赞叹道：“精彩。”
　　这位王观看了这场战斗的全过程，的确是让人赏心悦目，最重要的是他见证了第三法的真正力量，那种主宰着进化之路的规则太让人着迷了。
　　“你让我在这里等什么？”
　　月姬面无表情说道。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她染血的猫脸面具，缠绕着阳炎的天丛云剑还滴着血。
　　不，倒不如说整栋大厦都在渗着瀑布般的鲜血，伪祖的生命结构显然是不一样的，体内的血液是人类的百倍之多，出血量也是难以想象的大。
　　这场血腥的血之祭礼里，月姬也完成了自我的升华，成功晋升到了六阶。
　　此刻她的手里有一个被铁链缠绕的微型保险箱。
　　那里存放着一枚圣骸！
　　“保护我啊。”
　　姜厌离双手叉腰，笑眯眯说道：“我是你叔叔，你是我侄女，天经地义。”
　　月姬冷冷说道：“准确来说，你是我舅舅，我是外甥女。”
　　姜厌离挠着头：“是这样吗？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妈妈的妈妈叫……”
　　月姬眼神微颤，清冷如她都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自从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亲舅舅以后，赤之王的人设就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的塌房。
　　“哎呀不管啦，总之你要保护我。”
　　姜厌离躲到了少女的背后，振振有词：“我害怕。”
　　月姬深呼吸，强压下胸腔里的怒火：“你还会怕？”
　　“当然害怕，我躺了二百年多年，最近的实力堪堪恢复到了八阶而已，相比于全盛时期虚弱得很。你别看我召唤出了烛九阴本相，那玩意是用来吓唬秩序世界那群二五仔的。如果不是有你的好舅舅顶着，那群人早就杀过来了。”
　　姜厌离幽幽说道：“待会应该会有个相当可怕的东西窜出来。”
　　月姬狐疑地质问道：“既然你害怕，那你为什么不跑？”
　　姜厌离语重心长说道：“我得亲眼看看祂，才能搞明白相应的原理。我是这个世界上好的学者，师兄跟我比起来起码还有一百万个蠢之王的差距。白泽氏族对于第三法的试验是最亲民的，他们能用，我们也能！”
　　月姬隐约明白了这位王的意思。
　　原来赤之王也觊觎着灵柩的力量，也想要掌握第三法的力量。
　　“你可别忘了，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是后天的。”
　　姜厌离微笑说道：“舅舅为了你，真是煞费苦心啊。”
　　月姬反问道：“你自己想要染指第三法，跟我有什么关系？”
　　姜厌离不乐意了，吐槽道：“这话说的，我是你舅舅啊，我能不向着你么？你喜欢的男孩如今都特么掌握第三法了，那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命。而你的竞争对手是一个完美灵柩啊，她也是有资格掌握第三法的。”
　　月姬眯起美眸，不得不承认她的那个竞争对手确实比她有潜力。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尤其是外面还有一个完美生命在虎视眈眈，哪怕暂时已经被甩了。”
　　姜厌离小声嘀咕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明明是你先来的对不对，我怎么能看着你被人弯道超车？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秘密，我的傻姑娘。”
　　月姬微微一怔。
　　姜厌离的声音宛若魔鬼低语：“朱雀氏族的诅咒，已经在你身上显现了。”
　　月姬悚然而惊，骤然抬起刀锋架在他脖子上：“不准说出去！”
　　姜厌离被吓得面无人色，再次举起双手投降。
　　月姬发现他是真的害怕了，不免有些狐疑。
　　毕竟她又不会真砍。
　　姜厌离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从楼梯上爬下来的伽椰子。
　　月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僵硬地转过身。


###第四百五十六章 白泽氏族的容器
　　黑暗里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有人踏着遍地的鲜血踱步而来。
　　这栋大厦是在断电的状态，只有微弱的电流照亮他的深蓝色的眼瞳，并不算合身的西装明显是刚从尸体上拔下来的，衣领上还沾染着血迹，领带也是松松垮垮的，西裤还有明显的撕裂痕迹，沾着血的皮鞋踩在血泊里。
　　昏暗的光芒下，他走路的姿势相当怪异，关节的扭动带着机械般的僵硬。
　　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月姬转过身，看清了这个神秘人的面容，寒潭般的眼瞳浮现出一丝裂隙。
　　仿佛被巨大的震惊所吞没。
　　“真是他妈的见了鬼了。”
　　姜厌离眼神惊悚，下意识把双手塞进嘴里，情绪表达得相当到位。
　　因为他们都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顾辞安！
　　倒不如说是一个年轻的顾辞安，湿漉漉的黑发还在滴着水，清俊的面容却透着一丝病态般的苍白，尤其是那双深蓝色的眼瞳，更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如果不是没有那种冷漠疏离的气质，你说这是小顾都有人信。
　　问题是顾辞安已经死了，月姬一手为他操办的葬礼，亲眼看着他在火化炉里焚烧，据说当时还在身体里烧出了好几斤弹头，把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吓得不轻。
　　黑暗的大厅里陷入了寂静。
　　顾辞安默默抬起头，深蓝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眼前的猫脸少女，毫无生气的表情竟然泛起一丝笑容，轻声说道：“好久不见，有珠。”
　　这么简单一句话，月姬就仿佛被拉回了大半年前，尘封已久的记忆宛若决堤般汹涌而出，甚至连那些被压抑的情绪也到了释放。
　　“别被他给骗了，白泽氏族的能力是通晓过去和未来。”
　　姜厌离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喃喃道：“这家伙是你老师的克隆体，本就跟正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祂看你一眼就能知道你的前世今生。”
　　顾辞安却依旧轻声说道：“不要听信他的谗言，当时我并没有死，而是被他们带走了。那些人对我进行了改造，想要我融合白泽尊者的力量。相信我，到我的身边来，我想知道我的儿子在哪？他过得还好吗？”
　　他尝试着往前走，一步步地靠近。
　　只是他打量着这个世界的眼神，却带着一种新生儿般的新奇。
　　月姬握着天丛云剑的手都在颤动，内心都产生了动摇。
　　因为她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精神克隆技术，远古炼金术和现代科技结合的产物。在炼金术的领域里，灵魂也是一种特殊的物质，只是不可被观测。古代的炼金术师通过炼制贤者之石，从而让灵魂信息拥有了临时的载体。”
　　姜厌离一步步倒退，强撑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古神族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具备精神基因，而现代的科学家们结合炼金术的内容认定，每个人的精神基因都是有着一串编码的，从中就可以窥见生命的起源。”
　　“二百多年前，秩序世界就开始了这项研究，当时我也是首席顾问。我们根据一具偶然得到的烛龙氏族的古神尸体，通过研究祂的精神基因构造，反推祂的主尊，也就是那位烛龙尊者的基因编码，结果得到了一串无穷尽的数字。人类不可能理解其奥义，但同为古神氏族，或者高位格的古神族是可以的！”
　　他的语速极快，说唱的语速也就不过如此了，就差结尾喊两声哟哟了。
　　“说人话！”
　　月姬强行保持着镇定，冷声说道。
　　“说人话就是，白泽氏族得到了你老师的精神基因编码，从而窥见了朱雀一族在他身上做的手脚，最终克隆出了眼前的这个怪物！”
　　姜厌离喉咙滚动，低声说道：“这家伙可能比我想象得要厉害得多，千万不要被他给蛊惑了。白泽氏族可以克隆出顾辞安的容貌和天赋，却无法还原一个人真实的情感。作为克隆体，他不具备人性，也不具备感情，离他远点！”
　　月姬察觉到这个便宜舅舅正在一步步地后退，微微蹙眉。
　　“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顾辞安步步上前，强撑起苍白的笑容，轻声说道：“我可以证明我自己，你忘记当时我们是怎么相遇的么？那些年我时常去你们家看我前妻，对么？”
　　月姬此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姜厌离在催促她后撤，顾辞安却在让她靠近。
　　“我的小姑奶奶，你能不能快走啊！”
　　姜厌离哭丧着脸，说道：“你出事了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啊？”
　　顾辞安嗓音轻柔，回忆师生相处的点点滴滴：“当时我看到你，就一眼看中了你的天赋。后来我们在麒麟仙宫的相遇，实际上都是我特意设计好的，你也没有让我失望，你是那么的勇敢果决，就像是精灵那样……”
　　剑鸣声骤然响起。
　　顾辞安愣住了。
　　因为月姬抬起了天丛云剑，以剑锋挡住了他的去路。
　　“闭嘴，冒牌货。”
　　她冷声说道。
　　顾辞安流露出失望的神情，轻叹道：“孩子，为什么不相信我？”
　　月姬冷眼望着他，寒声道：“因为当年的我胆小懦弱，老师明面上鼓励我，实际上一直嫌弃我笨手笨脚。那些所谓的鼓励，都是他在说反话而已。看来你的确能够通晓我的过去和未来，但你对人性的了解还不到家。”
　　顾辞安微微一愣，深蓝色的眼瞳闪烁起来。
　　“漂亮！”
　　姜厌离忍不住喝彩，这才是他唯一看中的后代，心思如此缜密！
　　方才月姬表现出来的挣扎实际上是故意为之，她的心里肯定或多或少的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和幻想，期待着她的老师真的没有死，还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表面上看起来理性，实际上是那种非常感性的人。
　　否则也不会是恋爱脑。
　　只是面对如此的诡异的场景，她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她不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真相，甚至还试探出了敌人的弱点！
　　这具白泽氏族的克隆体明显是一个新生儿，即便祂拥有无上的权柄和能力，以及惊人的学习速度，但终归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的。
　　因此祂就一定有自己的知识盲区！
　　“白泽氏族号称通晓人性，实际上却是对人类的情感最不了解的古神氏族。相反，号称最冷漠无情的烛龙氏族，才是最像人类的。”姜厌离赞叹道。
　　月姬的试探方式非常简单，实际上还是利用了这具克隆体的自以为是。
　　或者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顾那种人怎么会鼓励她夸奖她呢，那些年探索古神界的冒险里，但凡她只要有一点失误，就能被阴阳怪气一个多月，时不时就要被拉出来鞭一次尸。
　　甚至在火车上双排的时候，老师都会嫌弃她菜。
　　顾辞安是那种打个游戏能挂机喷队友四十分钟的人啊，键盘都能给他敲烂了，当年守夜者和审判庭派系对峙，也是他在深空官网上以一敌百疯狂对喷。
　　克隆体沉默片刻，抬起苍白的面容，微笑说道：“原来如此，多谢。”
　　这一刻祂卸下了伪装，竟然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支圆珠笔，竖在大理石柜上。
　　祂做这个动作时候就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看到圆珠笔成功地立起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月姬惘然地望向这一幕，不解其意。
　　姜厌离眼神却变了，收敛了夸张的表情，淡漠说道：“小心！”
　　没人知道这个简单的动作代表着什么，但很明显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克隆体望着那枚平衡起来的圆珠笔，直到它被一阵阴冷的风给吹倒，沿着光滑的柜面顿落到地上，地面却浮现出无数道裂隙，骤然破裂坍塌！
　　原来是地下十八层的战斗波及到了地表，地面已经在坍塌的边缘。
　　恰恰是那么一个最微不足道的时机，地面处在最脆弱的边缘。
　　恰恰是那么一个最不起眼的地点，那是地面最薄弱的地方。
　　只需要一支圆珠笔的重量，就能够导致恐怖的坍塌！
　　问题在于，对于两位斩鬼途径而言，根本不算什么险境。
　　凭借神速力，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撤离到安全地带。
　　轰隆。
　　这一刻，支撑着大厅的立柱也轰然坍塌，一块块混凝土石块砸落下来。
　　月姬凭借神速力在落石里闪转腾挪，看似轻松实则暗暗心惊，因为每一块落石都仿佛计算好的，精准地落在了她即将闪避的地点，似乎预判到了每一步。
　　不仅是她。
　　姜厌离也同样面对着这种情况，几乎要被厚重的尘埃给淹没。
　　落石当然不具备意识。
　　但有人可以。
　　这就是白泽氏族的可怕之处，祂似乎是通过精妙的计算，推演了每一块碎石的落点，再提前预判敌人的应对方式和走位路线，从而设计好了进攻方案。
　　自始至终，祂仅仅用了一支圆珠笔！
　　啪！
　　克隆体轻轻拍手，一个清脆声响。
　　天花板和大理石地砖开裂，狰狞的钢筋和细小的螺丝颤动起来，包括棱角分明的碎石也在颤鸣，尖锐的一角在半空中转向，锁定了高速闪动的少女。
　　御剑术！
　　并不仅仅只有剑才会被支配。
　　世界上一切带有棱角的，都可以算作是剑！
　　面对如此攻势，月姬双手架起天丛云剑，以神速力斩出缭乱的弧光。
　　疾射而来的金属和碎石被她的剑锋弹开，密集的碰撞迸溅出无数道火花。
　　恰恰此刻，克隆体微微皱眉。
　　因为姜厌离如鬼魅般出现在祂的背后，一手贯穿了心脏！
　　咔嚓一声！
　　姜厌离抽出右手，掌心还有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眼前的克隆体却并没有倒下，宛若水中倒影一般消散。
　　“难怪以烛龙尊者那种霸道的性格，却偏偏对白泽尊者的网开一面。”
　　姜厌离望着掌心里如幻影般消失的心脏，耸肩说道：“真的是，原来是因为两个祂们的权柄属性相近，谁都奈何不了谁，想比个强弱简单，分生死太难。”
　　刚才他显然是用了烛龙禁咒的力量，才能够做到如此完美的偷袭。
　　可惜克隆体也不是省油的灯，利用白泽禁咒抹掉了自己被偷袭抹杀的过去。
　　姜厌离唇边泛起一抹笑容，白泽氏族也并非能够彻底抹掉过去发生的一切。
　　他的手里还残留着一抹血迹，这就已经足够了。
　　克隆体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这栋大厦外，这里爆发出的巨响声已经引起了外界的注意，路人惊叫着仓皇离去，还有人打电话报警。
　　他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笑容，轻轻吹了一口气。
　　如此轻柔的一口气，吹起一片树叶都够呛。
　　恰好一阵狂风扑面而来，这栋大厦的玻璃幕墙浮现出无数裂隙。
　　最终，这栋大厦轰然坍塌！
　　当然，这并不是最危险的。
　　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这座大厦坍塌以后，每一块碎片都可以是剑。
　　克隆体有能力利用这栋大楼对他们进行长达一分钟的疯狂切割。
　　虚化只有十几秒，凭借神速力想要逃出去都是很难的事情。
　　换句话说，姜厌离和苏有珠已经身处一座剑的牢笼里。
　　姜厌离随手撕裂时空，骤然浮现出来的黑洞却极为不稳定，摇曳欲灭。
　　“见鬼。”
　　他尴尬地挠头，显然敌人已经算好了此刻的时空维度极为不稳定。
　　斩鬼途径的时空传送也是需要特定条件的。
　　月姬赫然抬起头，宛若荆棘般的钢筋坠落下来，即将贯穿他们的身体！
　　她的眼瞳里并无畏惧，因为死的只是一具分身而已。
　　轰！
　　龙吟声骤然响起。
　　一柄血红的鬼刀贯穿沙尘，袭向大厦正门口的克隆体！
　　克隆体眯起眼瞳，双手骤然合十，竟是徒手夹住了那柄驰骋而来的刀！
　　黑暗里仿佛有一尊血红的古龙咆哮而来！
　　顾见临在关键时刻赶到，一把抱起即将被贯穿的女孩，瞬移到大厦外！
　　凌厉的风扑面而来，克隆体看清了突袭而来的少年。
　　顾见临抱着怀里的少女，抬起手握住了九阴的刀柄。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瞳却剧烈收缩。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容貌太过熟悉，仿佛印刻在了灵魂深处。
　　克隆体望着他，深蓝色的眼瞳里竟然闪过一丝人性的感慨，轻声说道：
　　“孩子，好久不见。”
　　转瞬间，他就如同水中倒影般褪去，消散在了混乱的长街上。
　　“我实名举报，这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你宁愿救你女朋友的一具分身，也不愿意救我这个二百多岁的孤家寡人，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啊。”坍塌的大楼里传来悲愤的声响，那位王的身影彻底被坍塌的碎石给淹没，再无声息。


###第四百五十七章 还有谁！
　　轰隆隆，深空科技大厦轰然坍塌。
　　顾见临僵在滚滚蔓延的浓烟里，长街尽头已经闪烁起红蓝交错的灯光，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马路中央的车辆碰撞在一起，司机们惊慌逃窜。
　　也不乏有好事者冒着生命风险拿起手机拍照，闪光灯在黑暗里亮起。
　　他视若无睹，眼前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那是假的，我试探过了，那是一具克隆体。”
　　月姬在他怀里轻声说道：“我们该走了。”
　　再不走的话，秩序世界的援军很快就会赶到，部署在这座城市里的警备队应该已经出动了，白泽氏族的伪祖们也会从四面八方赶来，祂们都是高阶的剑宗途径，御剑飞行的速度很轻松的就可以跨越城区，形成包围网。
　　毕竟盘踞在城市上空的烛九阴本相已经消散了。
　　赤之王之所以会鬼鬼祟祟跟着他们，无非就是想要窃取白泽氏族的研究成果，事成以后他当然就会全身而退，没人会认为他会死在区区塌房里。
　　月姬试图拉着少年转身离开，却没能拉动。
　　她愣住了。
　　因为顾见临根本没有想走的意思，只是站在烟雾里望着漆黑的夜幕。
　　他的眼瞳里流转着猩红曼妙的曼陀罗，森严可怖。
　　今夜赤之王除了窃取第三法的秘密之外，或许还有一个别的目的。
　　那就是挑起顾见临心里的仇恨。
　　以深空网络的统治力，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存在能够入侵它的人。
　　哪怕是影子部门也没有这个能力。
　　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深空网络的缔造者，赤之王。
　　如果没有赤之王的帮助，顾见临这辈子都不可能入侵到深空网络的机密档案库，从而接触到血月屠戮事件的真相，除非他强大到能屠戮整个秩序世界。
　　赤之王未必是好心，但恰好给了他一直以来都迫切想要的东西。
　　“不走了。”
　　顾见临摇头说道：“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故乡。”
　　他分明是在仰望着夜空，却又仿佛是在俯瞰着整座城市。
　　月姬惊讶地瞪大美眸，因为这个时候的他给人的感觉似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有点像是道教里所谓的开悟，看似跟之前没有区别，实则早已蜕变。
　　磅礴的灵性燃烧了起来，伴随着如海般深沉的古神之息，源自太古的禁忌力量终于苏醒了，宛若滔天的气焰般冲天而起，龙吟声贯穿天地。
　　顾见临轻声道：“要走，也是他们走。”
　　……
　　……
　　直升机如鹰隼般汇聚在城市上空，通讯频道里电流声沙沙作响。
　　“玄阴，听着。”
　　耳机里响起白金愤怒的声音，低吼道：“白泽氏族的容器不容有失，祂已经产生了自我人格，甚至能够剥夺伪祖们的意识。这种战略型武器一旦丢失，对于整个秩序世界都是巨大的灾难，你必须要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玄阴圣者亲自驾驶着直升机，俯瞰着那栋轰然坍塌的大楼，眼神骇然。
　　赤之王对秩序宣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世界。
　　谁都没想到，这位刚刚死亡复生的王竟然敢亲自来到峰城。
　　时隔二百年，秩序世界再次感受到了那位王所带来的恐惧感。
　　赤之王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最重要的地方。
　　峰城是最重要的一道海关防线，如今全世界的人想要入境都要经过筛查，按理来说无论是多么精妙的伪装，在预知的能力下都无所遁形。
　　偏偏有人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
　　通讯频道里，白金再次喝令道：“姬烨没那么容易输，哪怕赌上你的性命，你也要赶到她的身边，有你的辅助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果陷入苦战，圣者们会陆续赶过来支援你，不要担心战力会不够，大胆地放手去做。”
　　“至于姜厌离，师兄和师姐会对付他的。”
　　他顿了顿：“事成以后，你也会得到进化的馈赠。”
　　玄阴圣者是一位神官途径的天父，而且货真价实的圣域级强者，到了这个阶段的辅助早已经可以正面上战场，而不用担心被人秒杀。
　　如今他正率领着一支由二十架直升机组成的空降部队赶赴战场。
　　炼金雷达上显示着姬烨的生命体征，包括白泽氏族的伪祖们。
　　然而就在此刻。
　　雷达上显示着的红点波动全部熄灭。
　　玄阴圣者愕然不已。
　　因为这代表着姬烨已经死了。
　　包括她所率领的伪祖们，无一幸存。
　　通讯频道里，白金的呼吸声都戛然而止。
　　“天呐。”
　　玄阴圣者轻声呢喃。
　　因为峰城的夜色里，一尊古奥森严的伟岸虚影盘踞在城市上空，狰狞可怖的躯体遍布血红的龙鳞，仿佛流淌着灼热的熔岩，滚烫的蒸汽喷薄而出，就像是浓腥的血雾般弥漫开来，一朵朵妖异森严的曼陀罗花盛开。
　　那是一尊血红的古龙，愤怒狰狞的竖瞳亮起，氤氲着电闪雷鸣！
　　轰隆！
　　祂愤怒吐息，龙吟声贯穿天地！
　　直升机受到了强烈的磁场干扰，如同受伤的鸟般摇摇欲坠，置身于风暴里！
　　通讯频道里尽是嘈杂的电流声。
　　巨大的威压扑面而来，玄阴圣者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人攥紧了。
　　那是烛龙氏族！
　　烛龙！
　　这个世界上曾公认过，赤之王的原始回归是最接近那位血色至尊的本相的，因此才会将其命名为烛九阴，以此来彰显这位王的实力。
　　如今这一幕的却再次打破了人们的认知，那尊古奥威严的烛龙一如神话中的睥睨姿态，仿佛太古时代的壁画重现于世，历经千万年不朽，栩栩如生。
　　这才是最真实的烛龙本相。
　　倘若没有那种灭世的威压，大概会让人以为那位血色的至尊亲临。
　　“检测到原始灾难！”
　　太虚的嗓音回荡在通讯频道里：“重复，检测到原始灾难！”
　　血红的闪电稍纵即逝，照亮了直升机群里的一张张惊愕面容。
　　“逃！”
　　玄阴圣者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幕彻底丧失了信心，毕竟白泽氏族的伪祖们都已经被屠杀殆尽了，他再带人过去也不过是送菜的而已。
　　那尊烛龙本相所展现出的灵性波动，分明已经跟圣域级相当！
　　“快逃！”
　　氤氲着电闪雷鸣的血红竖瞳里，倒映出了一张年轻人的脸。
　　简直就像是噩梦。
　　哪怕白金远在魔都，都能够看到七百公里外的那尊恐怖的侧影，骇然不已。
　　这当然不是烛龙尊者。
　　因为如果真的是那位至尊，峰城早已经被夷为平地。
　　而且那种灵性波动，他很熟悉。
　　“圣域？”
　　他轻声呢喃：“他晋升圣域了？”
　　黑色蕾丝女仆的虚影浮现在黑暗里，冷漠分析道：“荷鲁斯之眼卫星并未检测到灵性之域的形成，目测处在超维级的顶点。”
　　好消息是，顾见临并未晋升到圣域。
　　坏消息是，顾见临六阶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到了七阶岂不是要无法无天。
　　没有人会质疑那个少年突破不了圣域，接下来只是时间问题。
　　如此高调的制造原始灾难，这就是赤裸裸的宣战。
　　总会长留下来的那个少年，真的要来复仇了！
　　“深空网络被入侵，顾见临已经知道血月屠戮事件的真相了吧？”
　　白金揉着眉心，嘶哑说道：“又是一个大敌啊。”
　　他摆了摆手，示意行动取消。
　　事已至此，秩序世界再派人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最顶级的强者几乎无法奈何得了那个年轻人，想要靠人海战术硬怼，也不过是送人头而已。
　　至于派出最顶级的战力，他也不敢。
　　因为赤之王很有可能躲在暗地里阴他。
　　“撤出部署在峰城的全部战力，收缩战线。”
　　白金起身，下令道：“召开紧急会议，我们即将面对前所未有的威胁！”
　　……
　　……
　　钢铁的巨轮在海面上乘风破浪，汽笛声响彻寂静。
　　陆司令背负双手站在甲板上，沉声说道：“想要把你给接回来可真不容易，差点我们就要暴露在公共视线里，跟瀛洲的官方起冲突了。”
　　昏暗的海域上刮起了大雾，雾气深处有一道道雪亮的灯光亮起。
　　气势磅礴。
　　这不是一艘巨轮，而是一支舰队！
　　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部门拥有在现实和古神界两线作战的能力，那就是总会长亲自下令，创建于二百年前的铁血之师，黎明作战序列。
　　“呵呵，八岐社那群三孙子不至于那么头铁，再敢叫嚣我就把他们抓去中央灵枢院，在师母的墓碑面前磕头了。”槐荫笑眯眯地躺在轮椅上，他所说的事情在历史上不是没有先例，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时期，瀛洲的天皇就曾经渡海赶赴长安，在太宗皇帝面前载歌载舞，至于表演得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初从古神界归来以后，青之王就再度受了重伤，藏在瀛洲修养。
　　如今他能拖着重伤之躯宣战，不外乎是因为有老友的支持。
　　陆司令掌握着现实世界最强大的一支作战序列，在全世界的海岛上都有超凡基地，这次登陆瀛洲岛来接回老友的时候动静闹得有点大，险些起了冲突。
　　好在有惊无险，此刻跨越了东海，即将抵达峰城。
　　“你还好意思说？”
　　陆司令转过身，冷哼说道：“你的身体怎么样，还能打么？”
　　槐荫面容苍白，看起来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叹息道：“我要是还能接着打，还要你过来接我做什么？伤成这样，估计来个超维级都能杀死我。”
　　他剧烈地咳嗽一声，两天前他以一敌二打服了八岐社的天照命和月读命，整个过程看似跟虐菜一样，实际上对他的消耗还是很大的。
　　如果来的不是瀛洲人，大概他就也顾不得面子，直接跑路了。
　　偏偏白金确实拿捏住了他的脾气。
　　他们这一脉的人面对瀛洲人是有血脉压制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怂。
　　槐荫抹不开面子，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仗是打赢了。
　　但打碎的牙，也得往肚子里咽。
　　槐荫也算是自食苦果。
　　陆司令皱着眉，沉声说道：“我们回国以后，必然会遭到秩序世界的通缉，首先峰城这关就未必过得去，不知道要折损多少战力。”
　　槐荫拍着大腿，愤愤不平说道：“这群狗日的，不知道要派多少人来暗杀我。景辞一离开我身边，我可就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了。你说，历史上宣战以后，还有没有反悔的先例啊？实在不行，咱回去吧，不打了。”
　　陆司令皱着眉，黎明作战序列固然强大，但缺点是高端战力的缺失。
　　他们是在古神界开疆拓土的，但不适合在现实世界大规模作战。
　　恰好此刻，甲板上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陆子呈大踏步地走过来，手里抱着平板电脑，沉声说道：“报告长官，十分钟前接受到消息，赤之王现身于峰城，公然对秩序宣战。”
　　陈青跟在他的背后，严肃汇报道：“五分钟前，秩序世界下令将所有的超凡战力撤出峰城。通过占卜，沿海地区的防线的确已经全部消失。”
　　陆司令的眼瞳里闪过一丝锐利的精芒，沉声说道：“姜厌离？”
　　槐荫也愕然不已：“那老小子会这么好心？”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赤降临峰城，黄金和白银会不顾一切的出手狙击。
　　哪怕黄金和白银还处在重塑烛照律法的阶段，也必然会出手。
　　届时，峰城就会沦为战场，打得天翻地覆。
　　那种级别的战斗，哪怕是远在东海的海域上，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事实是，战争并未开始。
　　除非是赤的存在，牵制住了白金和黄金。
　　有一股新崛起的力量，横扫了秩序世界在峰城的部署。
　　这一刻，忽有风来。
　　槐荫一头白发被风吹散，海雾的尽头隐约有龙吟声响起，贯穿灵魂。
　　陆司令赫然转过身，眼神凝重：“那是？”
　　“哟，厉害啊！”
　　槐荫眼神骤然亮起来，那副病殃殃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变得红光满面，亢奋不已：“老陆，听我的，直接登陆！今天我就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来暗杀我。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有去无回！”
　　“哈哈哈！”
　　海面上回荡着老人的狂笑声：“秩序，你爷爷来啦！”


###第四百五十八章 回家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有珠弯腰在墓碑前献上了一捧鲜花，顺带着清理了一下土壤里生出来的杂草，再把贡品给整整齐齐地摆好。
　　顾见临默默凝视着她忙碌的背影，不得不说女孩子做起事来就是细心一些，哪怕是上坟这种事情都能被她做得一板一眼，尤其是她双手合十默默悼念的时候，晨光落在她素白精致的脸上，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
　　这个过程里，他还发现了一件颇有蹊跷的事情。
　　苏有珠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
　　甚至做得比他都好。
　　“以前老师带你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
　　苏有珠面无表情说道：“所以都记得很清楚。”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也跪在墓碑面前，望着碑文上的名字，双手合十。
　　清明节那天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更多的是带着迷茫和不解，还有对于真相的渴望，那个时候的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仿佛迷失在了淅沥沥的细雨里。
　　如今的他却已经手握刀剑，眼瞳里点燃了血和火。
　　也明确了敌人是谁，仇人又是谁。
　　仇恨是世界上最好的驱动力，它可以让你永不迷茫。
　　“你当初要守护的人，我都帮你守住了。”
　　顾见临轻声说道：“你没做完的事情，我也帮你做到了。从今以后，那些因为堕落而遭到的迫害的人都有救了，你的战友们也都已经重见天日。包括血月屠戮事件的真相现在也已经明了，那些该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朱雀氏族的诅咒，如今想来应该也跟第三法有关系。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倒霉，偏偏就成为了一位古之至尊选中的人。不过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说你，因为我好像也跟你差不多。咱们家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无声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摩擦着墓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妈妈也被牵连的，就像你当年跟我说的那样，男人的天职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让朱雀一族的诅咒在我的身上终结。”
　　苏有珠微微侧目凝视着他，清澈灵动的眼瞳里藏着掩饰极好的暖意。
　　因为顾见临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他是那种心事很重的人，习惯性的把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
　　哪怕压力再大，也不会去跟任何人说。
　　只有面对死人的时候，他才能够真的敞开心扉，去说一些心里话。
　　“说起来，你倒不如早点让我接触到超凡，不然我现在早就是半神了，很多事情都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麻烦，遇事不决一刀砍过去就好了。”
　　“六阶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你这么多年怕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吧？”
　　“有珠是你的学生，你却瞒了我那么多年，真的有点过分。你倒不如让她早点出现，这样的话我们俩无聊的时候还能凑在一起骂你。”
　　“总会长原来是那么伟大的人，你能够跟她共事多年，真让我羡慕。”
　　“老顾，总会长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背叛了她。”
　　顾见临眼瞳的情绪汹涌起来，低声说道：“我尝试过救她，却没做到。”
　　微风拂过满树的枝叶，簌簌作响。
　　苏有珠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事实上这才是顾见临真正想要说的事情，也是他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他有天大的愤怒和委屈却无人诉说，只能来到这座寂静的墓园里倾诉。
　　良久以后，一缕晨光从天而降，照得墓碑泛起微光。
　　顾见临忽然问道：“有珠，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自从古神界归来以后，兄妹二人已经很久没有敞开心扉聊过了。
　　苏有珠以手托腮，白金的短发垂落到额前，晨光里她的眼神沉静如水：“本来是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但实际上你已经在用行动，慢慢给我答案了。”
　　“不如让我来说，你来听。”
　　她扭头过来，唇边流露出冰河解冻般的笑容：“麒麟尊者选中的人，应该就是你吧？如果我没猜错，老师在最后一次进入麒麟仙宫的时候，跟那位黑色的至尊达成了某种交易。只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得到那种力量的？”
　　顾见临回忆着四个月前发生的事情，轻声解释道：“清明节那天，我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人的快递。那个古怪的快递里，只有一副面具，麒麟面具。”
　　苏有珠微微一愣。
　　“我戴上那副面具以后，就得到了那种力量。事后我还去快递站查过，结果连我记忆里的那个快递站老张都消失了，人们都说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你还记得么？”顾见临倒是没有说自己冒名顶替麒麟尊者的事情，主要是怕吓到她。
　　苏有珠跟他一起长大，对于那个老旧的小区再熟悉不过，只可惜她即便思索了许久，却依然记不起来：“我也不记得你们那个快递站有个叫老张的。”
　　顾见临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他是那种思路笔直的人，只要不断的变得强大，一切谜团都会显现出其本质。
　　“正因如此，当初在黑云城寨你才能爆发出那种力量，包括在归葬之森的时候，你也能召唤出麒麟之楔救我，因为那是你的权柄。”
　　苏有珠盯着他，一字一顿：“你们父子俩，是一模一样的生命。”
　　顾见临嗯了一声，随即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又把他们父子两个人相提并论了。
　　顾见临自认为是要比那个男人强的，毕竟看位阶就知道了。
　　当父亲的那么多年也就混了个六阶。
　　做儿子的仅用了四个月就已经晋升到了六阶。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你的影子是怎么回事？”
　　苏有珠蹙眉问道：“为什么你拥有两种途径？”
　　顾见临想了想，解释道：“或许这就是麒麟尊者真正的权柄，吞噬的力量。放眼历史的尽头，麒麟尊者从来都没有动用过这种禁忌的力量，这才是祂真正的底牌，谁都不知道的能力。我曾经吞噬过烛龙尊者的龙骨，从而得到了祂的力量。必要的时候，我的麒麟本相，也可以蜕变成烛龙本相。”
　　在上古的神话传说中，麒麟本就具备着多种神兽的特征。
　　古人诚不欺我，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最后一个问题。”
　　苏有珠抬起美眸，认真问道：“麒麟尊者有一天会杀死你么？”
　　顾见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根据命运泥板里的记载内容，真正的麒麟尊者已经超脱肉体的束缚，灵魂飞升到天外，融入到烛照神树里。
　　没人知道祂到底是死是活。
　　更搞不清楚祂到底想要做什么。
　　根据他的推测，古之至尊们追逐第三法的方式是不同的。
　　麒麟尊者舍弃了自己的力量，把自身的古神位格通过移花接木的秘术转嫁到他的身上，没人知道这位黑色至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至少从结果上来看非常成功，唯一的缺点是他需要时间成长，才能够登临至高。
　　朱雀尊者通过某种隐秘的手段，以一个延续千年的诅咒为引子，针对顾家血脉的不断屠戮，最终创造出了一个适应第三法的生命，也就是老顾。
　　白泽氏族则是通过复制老顾的基因，创造出了一个第三法的容器。
　　烛龙尊者布局两千多年，却在最后关头出了变故，但至少祂确实是完成了第三法，因为祂的意识已经出现在了那个神秘的空间里。
　　云雀的出现，更是让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至于玄冥尊者，迄今为止没人知道祂到底在说什么，倘若这位古之至尊真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祂可能会一直沉睡到时间的尽头。
　　最后就是穷奇尊者，这是最先抵达的地球的一位古之至尊，起源于神秘的第三之力，按理来说祂的进度应该是最快的，至今却没有任何动静。
　　甚至连祂的氏族都未曾在历史上出现过。
　　总会长称穷奇尊者无需担心，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见临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眺望着山顶下的风景，红瓦绿树的尽头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瞳里：“我只能说，我会尽力活下去。”
　　忽悠风来，苏有珠鬼魅般闪烁到他的面前，枝头的树叶发出海潮般的声响。
　　顾见临愕然的眼瞳里，她轻轻踮起脚尖，环住了他的脖颈。
　　“如果麒麟尊者真的要杀你，我会保护你的。”
　　她在他的耳边呵气如兰，仿佛在诉说着天大的秘密。
　　因为身高的差距，顾见临被迫地低下头，脚下失去了重心，踉跄向前。
　　最终他们一起抵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
　　看起来就像是顾见临把眼前的少女给顶在了墙上。
　　咚咚。
　　顾见临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罕见的剧烈。
　　血液也仿佛在升温。
　　“不要多想，我答应过老师要保护你的，我说到做到。”
　　苏有珠撇过头不去看他，面无表情说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也不会干扰你。”
　　说完她再次闪烁离开，留下的声音沉静清冷：“谢谢你对我坦白。”
　　顾见临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原来她最想弄清楚的事情居然是自己会不会也变成容器，最终成为那位古之至尊完成第三法的祭品。
　　其实这件事，他已经隐约有答案了。
　　那就是不会。
　　因为麒麟尊者或许有更大的图谋。
　　六位古之至尊都在追逐着第三法，那么祂们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掌握了第三法，的确能够成为最强的生命。
　　问题在于，六位古之至尊都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最终抵达那个终点。
　　至于终点是什么，没人知道。
　　第三法只是过程，而不是最终的目的。
　　包括麒麟尊者冥冥中对祂说的那些话，也是意味深长。
　　“我要你如我这般强大，我也要你如我这般孤寂……”
　　顾见临甚至觉得那位黑色至尊认识自己，可惜他却记不起来自己的生命里曾经邂逅过如此伟岸的生命，因此也只能当成错觉，一笑而过。
　　……
　　……
　　今天的台北路福宁园略显清冷，毕竟也不是什么节假日，来祭拜逝者的人也不会很多，蜿蜒的山路上站着一群黑西装的男人，撑着黑色的伞。
　　那是司家的族人，自从秩序世界集体撤离以后，峰城就成为了一座相当罕见的超凡势力真空城市，顾名思义就是没有升华者势力聚集的城市。
　　司家顺理成章的鸠占鹊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统治了这座城市的升华者。
　　一夜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彻底接管了这座城市的新闻媒体。
　　昨夜深空科技大厦的坍塌被包装成了一起煤气爆炸事故，港口也已经重新开放，十五分钟以后黎明作战序列的舰队就会正式靠岸。
　　峰城将成为秩序反抗者的大本营。
　　周探员捧着鲜花，拎着大包小包走上山路，下属们跟在他身边抽着烟，余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山路两侧的西装男们，眼神里略显警惕。
　　今天是周末，他们难得有时间来看看老朋友，却看到了这群怪人。
　　多年的探员经验告诉他们，这群西装男里没有一个是善茬。
　　这个时候，山道尽头走来一个少年。
　　那是个清秀的年轻人，看起来相当眼熟，却记不起名字。
　　顾见临沿着山道走下去，跟东海路警署的探员们擦肩而过，无声地笑了笑。
　　记不起来是好事。
　　周探员们早就服用了惑心茶，经过长时间的催眠，已经把他给忘了。
　　这些探员们只会记得当年的顾教授有个儿子，却不会想起来具体是谁。
　　这是他刻意为之，记住他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家人都不要记住自己。
　　“老板。”
　　司老太爷拄着拐杖从树荫里走出来，低声说道：“您的家人已经返回了峰城，有珠小姐的本体护送着他们平安返回。接下来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有珠小姐的本体去融合圣骸，从而掌握原始回归的力量。”
　　顾见临微微颔首：“他们没有遇到阻击？”
　　司老太爷笑道：“怎么可能呢，秩序世界总共派出了三十波狙杀小队。”
　　顾见临默默凝视着他，等待着答复。
　　“景先生出手杀死了他们，尸体被整齐地挂在峰城火车站的天主教堂上，场面非常有宗教感，我们待会儿还得去帮忙擦屁股。”司老太爷面色古怪。
　　“我知道了。”
　　顾见临嗯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老师也该回来了吧？”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世纪合作
　　清晨时分，洛东小区斑驳的墙面被阳光照亮。
　　顾见临坐在花园的树荫下，隔着一座喷泉能够看到白色的宝马驶过小区大门，丈夫把车停下以后急匆匆地下来打开副驾驶的门，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妻子走下来，又从后备箱里取下行李，再一起走进单元门。
　　白金色短发的少女拎着大包小包跟着他们，阳光里的背影窈窕纤细。
　　只是看起来有些痴呆。
　　“医生叮嘱过，你这阵子好好休息，能睡得好才能根治。小顾的事情，我再去找周探长打听一下，你放心就行了。有夏马上也回家，她那边有点门路。”丈夫语重心长的劝导，神情里带着疲惫，黑眼圈都特别明显。
　　“嗯呢，知道了。”
　　妻子嘀咕道：“最近你也调理一下，年纪大了别把自己当年轻人，实在不行就早点退休得了，咱家也不差那点钱。小顾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反正你们跟我说他死了我是不信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见不到他我就不信。”
　　“嗯嗯嗯，都听你的，今晚炖鸡汤喝？你看有珠困的，醒醒！”
　　“宝贝闺女？”
　　融洽的一家三口随着关门声，消失在了昏暗的走廊里。
　　顾见临远远地看着，却没有试图靠近。
　　妈妈的确是找到了一个靠谱的好男人，或许没有跟顾家牵扯联系，如今的她应该过得很幸福才对，也不会经历一次失败的婚姻，更不该经受丧子之痛。
　　朱雀氏族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自己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这就是亲情啊，曾几何时我也渴望过这样的生活。”
　　司老太爷推着轮椅，毕恭毕敬感慨道。
　　这个老家伙已经太老了，老到早就成了人精，不该问的绝对不会问，而且这一幕在他的眼里极度的惊悚，就像是刚刚降临现实世界的神明，以那种迷茫的眼神揣摩着人类的情感，通过不断的模仿和学习，掌握人性的智慧和狡诈。
　　实际上顾见临只是在发呆，因此眼神才显得有点空洞。
　　“走吧。”
　　顾见临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司老太爷推着轮椅走到林荫深处的凉亭里。
　　凉亭下有一位老人早已等候多时，坐的竟然也是一个轮椅。
　　时隔两个月，师徒二人再度见面。
　　顾见临坐在轮椅上，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槐荫也坐在轮椅上，也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懵了。
　　司老太爷躬身离去，这种场合他就不方便在场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
　　“怪不得能够成为你的关门弟子，看来真是学到精髓了啊。”一位雄狮般的老人坐在石凳上，摆弄着石桌上的精美茶具，冷哼一声。
　　槐荫倒吸一口冷气，嘀咕说道：“这压箱底的东西我可没教过啊。”
　　顾见临自从上次装病尝到了甜头以后，就意识到这么做的好处简直不要太多，他这次伪装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钓鱼，迷惑敌人对自己的状态判定。
　　虽然秩序世界的主要战力已经从峰城撤离，但难保会不会留下一些眼线。
　　他就是想把自己重伤虚弱的消息传出去，引诱秩序世界派人暗杀。
　　届时会发生什么，只能用一句桀桀来形容。
　　顾见临干咳两声，用手帕捂住了嘴唇。
　　“行了，跟谁俩呢？”
　　槐荫指了指身边的老人，介绍道：“这位是陆司令，我的盟友。”
　　顾见临抬起眼睛，第一时间动用了侧写，感受到的却是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息，那是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历练出来的杀伐气，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生和死，哪怕是倒茶的动作都威严暴力，透着一股子至阳至刚的意味。
　　“陆司令。”
　　顾见临肃然起敬，因为这个老人没有动用超凡能力，因此看不出位阶和途径，但生命韵律却像是炮火一样，仿佛能把一切妖魔鬼怪炸成粉碎。
　　这是军人，放在古代就是那种保家卫国的大将。
　　陆家的家主，黎明作战序列的司令官。
　　陆子衿和陆子呈的父亲。
　　陆司令锐利的眼睛从上到下的扫过他，像是要把他一寸寸的剖开，冷哼道：“这就是总会长选中的人，看起来有点娘炮，一点都不男人。”
　　顾见临一愣，这还是他头一次得到这样的评价。
　　这位陆司令貌似对他挺嫌弃。
　　“不用管他，他对谁都是这么一股子爹味。”
　　槐荫笑呵呵说道：“而且他对你是带着有色滤镜的，因为某些历史渊源，他对咱们这一脉的人，都看不顺眼，总得挑点刺。”
　　“不说这个。”
　　他顿了顿，笑道：“孩子，你在古神界里做得不错。”
　　顾见临微微一愣，他本来不想提及这些事的，因为他最后没有做到。
　　“师母的生死，不是外力可以干涉的，那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槐荫瞥了他一眼，平静说道：“你要知道，她并不仅仅是你的师祖母，她是整个人类世界的守护者。曹操曾说过，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师母却是宁愿被全世界背弃，也不愿意放弃这个世界的人。既然她决心要终结烛照律法的诅咒，那我们就要尊重她的决定。毕竟，她是个太骄傲的人啊。”
　　顾见临隐约能够明白，总会长肩负的那种使命感。
　　骄傲如她，倘若烛照神树的诅咒不能由她终结，对她而言就是莫大的耻辱。
　　试想一下，普天下任何一个父母，都不会希望看着后代重蹈自己的覆辙。
　　“我说你做的很好，不是说你提前掌握了原始回归，也不是说你杀穿了神墟，而是说你哪怕在最后的关头，也不曾放弃师母。”
　　槐荫轻笑道：“你是她带过的，最孝顺的孩子，你没有辜负她。”
　　顾见临微微一愣。
　　“因此她才会把她仅有的私心，都给了你。”
　　槐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羡慕。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少年的手腕上。
　　顾见临望向那串古朴的佛珠，那是总会长留给他的遗物，天顶寺的钥匙。
　　“师母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必死之局，我曾问过她要不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哪怕是几句话也好。可是她拒绝了，她说她已经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最好的礼物。如今想来，那就是你了，你得到了她的认可。”
　　槐荫慢悠悠地喝着茶：“天顶寺啊，当初我们都眼馋得很，可是她却没有留给任何人。因为我们都得不到她的认可，偏偏只有你可以。”
　　顾见临低头摸着手腕上的佛珠，能够感受到一抹淡淡的暖意。
　　接下来槐荫的一句话，却让他吃了一惊。
　　“也不枉我拖了老命，拖住了朱雀尊者。”
　　槐荫幽幽说道。
　　顾见临愕然地抬起头：“您没事吧？”
　　槐荫没好气说道：“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么？朱雀尊者简直强到离谱，祂掌握着第三法的力量。我也是头一次，面对一位能同时施展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的古之至尊。差点把我一把老骨头给我打散了！”
　　说到这里他喷出一口鲜血，淡定地掏出纸巾擦了擦嘴。
　　陆司令视若无睹，仿佛这些只是正常操作。
　　顾见临却眼神微颤，因为他真的感受到老师的生命韵律极度微弱。
　　仿佛随时都会淹没在风里。
　　“我要跟你说的是，朱雀氏族太危险了。”
　　槐荫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位古之至尊，如今应该也可以跟你一样，完美的混迹在人类的世界里，说不定已经有了属于人类的身份。半年前，祂应该是从你父亲身上，取走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才能变得这般强大。”
　　顾见临想到了血月屠戮事件，陷入了沉默。
　　见面之前，司老太爷就已经把血月屠戮的整理起来，上传到网络。
　　槐荫登岛之前就已经看过了对应的资料，只是感慨道：“真没想到，顾辞安的身上竟然背负着第三法的秘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白泽氏族竟然如此贪婪。如果你想搞清楚真相，只能从白泽氏族入手，才能搞清楚一切。”
　　“之所以你母亲会受到追杀，也是因为她的身上显现出朱雀的印记。”
　　他嗤笑道：“对于秩序世界，也是难得的筹码。”
　　顾见临眼神变得微冷，轻轻嗯了一声。
　　“可惜想要对付秩序世界，包括幕后的白泽氏族，并没有那么容易。”
　　槐荫抬起眼睛，淡淡说道：“我有心为师母打抱不平，但如今的我已经太老了。想要重回巅峰，难如登天。哪怕要尝试，也需要时间。”
　　咚。
　　陆司令把茶杯放在桌案上。
　　“这是一场超凡世界的战争。”
　　老人肃冷说道：“战争就像是创业，首先你得有足够的资本，才能吸引别人的投资。你要足够强大，让别人看到你有赢的希望，才能拉拢盟友。”
　　“问题在于我们势单力薄，黎明作战序列的战斗力不是无限的。白泽氏族的伪祖却可以无限转生，倘若祂们疯狂到让整个以太协会的战力全部接受古神族的融合，那么这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半神以上的战力，目前只有我一个。”
　　他顿了顿：“槐荫只能算半个，如今全靠景辞一个人顶着。圣域级的战力，只有陆子衿和陈伯均。当然，如今的你也算一个。”
　　顾见临被他给盯着，微微皱眉。
　　“我们只有峰城作为根据地，这是一座一线的滨海城市，秩序世界的力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就控制不住。更何况，秩序世界临走之前拆除了整个城市的炼金矩阵。现如今，只有黑云城寨还能当做大本营来使用。”
　　陆司令冷声说道：“那个地方在峰城边境，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说不定还有大量的伪祖潜伏，想要清理掉那里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顾见临却忽然说道：“不用了。”
　　陆司令眯起眼瞳，寒声说道：“黑云城寨是战略要地，想要……”
　　“我不是质疑您的战略，我是说黑云城寨已经被清洗干净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二百三十四位伪祖，已经全部死光了。除此之外，黑云城寨里没什么强大的战斗力。峰城最强的镇守也就是姬烨而已，我的影子等待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援军。本以为能够吃掉更多的战力，可惜了。”
　　当初从西港登岛以后，他的本体和分身就兵分两路。
　　只要顾见临能够在深空科技大厦完成血之祭礼，那么分身也会得到晋升。
　　六阶的魂司，足以横扫黑云城寨。
　　毕竟他的六阶，不是寻常的六阶。
　　陆司令皱起眉，这种平静的语气莫名的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槐荫唇边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小子现在应该已经能够尝试第三法的力量了吧？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一起用，刺不刺激？”
　　顾见临想了想：“还好，七阶圣域，没人是我的对手。”
　　槐荫默默品着茶，眼神却浮现出一抹感慨。
　　七阶圣域全无敌。
　　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啊。
　　对于顾见临而言似乎只是稀松平常。
　　然而对于他人而言，却简直像是鬼故事一样。
　　陆司令望向少年的眼神都变了，总会长看重的人必有过人之处。
　　可是谁都没想到，顾见临所表现出的潜力，更加骇人听闻。
　　“关于战力不足的事情，我有一个想法。”
　　顾见临抬起眼睛，认真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请一个帮手。”
　　槐荫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着眉把玩着茶杯。
　　“谁？”
　　陆司令皱眉问道。
　　顾见临一字一顿：“赤之王，姜厌离。”
　　……
　　……
　　峰城火车站海风呼啸，旅客们拎着行李箱打开出站，络绎不绝。
　　“咳咳，咳咳咳！”
　　喧嚣的人群里响起了虚弱的咳嗽声。
　　姜厌离虚弱地坐在轮椅上，一副病恹恹的表情，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颤动。
　　看到来电人姓名，他就像是一个老父亲一样，眼神微亮。
　　“喂，我亲爱的外甥女，有什么事情吗？”
　　他拍着胸口，恶狠狠说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舅舅给你报仇！”


###第四百六十章 老弱病残组合
　　峰城蓝鲸酒店的露天吧台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天蓝色的旗帜随风鼓荡。
　　槐荫坐在轮椅上板着一张脸，忍不住说道：“你们都是故意的吗？”
　　“这段时间跟秩序世界交手次数太多，难免会受伤。”景辞面露微笑，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竟然也坐在医用轮椅上，右手背上还在打着点滴。
　　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附议。”
　　幽冥竟然也瘫坐在轮椅上，若无其事地摇晃着威士忌。
　　姜厌离调整着轮椅靠背，找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以大笑来掩饰尴尬，说道：“真巧，看来今天不是谈判，而是病友见面会啊。”
　　如此诡异的一幕就连酒店的大堂经理都给吓了一跳，服务员们面面相觑。
　　唯有陆司令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沉默地坐在长桌尽头。
　　青和赤的门徒们泾渭分明，分别站在长桌的两侧。
　　“老陈，这是什么传统？”
　　遮阳伞的阴影里，陆子衿咬着一根冰棒，含糊说道：“有点诡异啊。”
　　陈伯均面无表情站在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年纪小当然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传承，这群人都是学到了精髓，五个人加起来能够八百个心眼子。当年她也是这么玩的，只是后来年纪大了以后碍于面子才收敛了一点。”
　　这群人凑在一起喘口气都能在世界上掀起一阵风暴。
　　数尽古往今来的历史，能有资格让他们争先效仿的人也就只有一个。
　　“总会长。”
　　鬼眼躲在自己的袍子里，嘶哑说道：“他们在模仿总会长。”
　　“Cosplay么？”
　　星云抬起眸子，觉得自己看明白了：“我懂，我之前还cos过芙蕾雅呢。”
　　唯有一个年轻人沉默不语，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闭嘴。”
　　顾见临低头搅拌着一杯热拿铁沉默不语，本以为今天是强强结合的超级联盟，没想到竟然是老弱病残组合，可惜他也没法出来指指点点，倒不是因为在场的都是一脉相承的前辈，真正的原因是他的身下赫然也是一把轮椅。
　　呵，你说巧不巧，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
　　令人倍感压抑的沉默大概持续了十分钟。
　　姜厌离率先打破沉默，微笑说道：“亲爱的师兄，这些年我可真是想死你了，做梦都是去你的坟头祭拜。你说，这天谴陨石怎么没把你给砸死呢？”
　　前半句还算正常，后半句就不对味了。
　　槐荫摆手，嗤笑道：“我也不知道啊，这么多年我也活腻了，本想就让天谴陨石把我给砸死算了，谁知道这玩意不堪大用，也就看起来唬人而已。想当初设计它的人，还以为是什么惊才绝艳的天才，如今看来也是区区庸人耳。”
　　“那确实，可惜有人还要跟庸人合作，真是可怜啊。”
　　“是啊，我还在想万一带不动怎么办？”
　　“你这一把老骨头，别明天就进ICU了吧？”
　　“就算再老，我也可以把你的臭嘴给缝上。”
　　世人眼里的青和赤，都是宛若神明般伟岸恐怖的存在，他们掀起了世界的变革，以绝对的统治力终结了人类文明的黄金时代，在历史长河里留下自己名字。
　　想来都是那种极其诡秘深邃的可怕存在。
　　然而谁都没想到，时隔二百年的再次相遇，竟然会是这种场面。
　　仿佛小学生吵架，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看起来甚至有点幼稚。
　　顾见临却感受到了，远方的海潮冲天而起，云雾汹涌起伏。
　　雾气的最深处仿佛倒映出两张截然对立的恐怖面容，无声地咆哮怒吼。
　　景辞对此视若无睹，悠闲地喝着酒看戏。
　　幽冥也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看他的眼神甚至有点希望两个人赶紧打起来。
　　“你快拉倒吧，要不是因为我看中的接班人，我才懒得跟你合作。”
　　姜厌离用叉子叉起一块西瓜，嘲笑道：“谁受得了你的脾气？”
　　“放你的屁。”
　　槐荫吹胡子瞪眼：“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接班人了，那是我的学生。”
　　“你才是放屁，这明明是我最先看好的接班人，只可惜当时我还在棺材里沉睡，分身又没什么力量，否则我怎么会让你捷足先登？我的布局明明比你完善，我都把我的两个外甥女送到他身边让他挑了一个，论远近亲疏也是我亲。”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马后炮而已。”
　　“没关系，反正你死的比我早，等你死了你的学生还不是我的？咦，听起来怎么有一股子瀛洲牛头人的味道。啧，我可真是变态啊。”
　　“呵，那我为什么不现在杀了你？”
　　随着青和赤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念咒般魔音绕耳。
　　谁都没想到，青和赤一见面就是吵架。
　　争吵的内容还是抢学生。
　　相对于青这边的人而言，他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足为奇。
　　而赤这边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王会对了一个人如此上心，不免有些动容。
　　砰！
　　陆司令呵斥道：“给我闭嘴！”
　　作为黎明作战序列的最高指挥官，陆司令当然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半神。
　　甚至可以说是青和赤的前辈，辈分上也压他们一头，说话还真管用。
　　“看在老陆的面子上，我姑且放过你一次。”
　　师兄弟异口同声说道。
　　陆司令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沉声说道：“既然大家都坐在这里，那就证明我们面对着共同的敌人，秩序世界以及他们背后的白泽氏族。古往今来，我们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局面，整个秩序世界的动荡和分裂。我们也没有面对过如此棘手的对手，那是初步掌握第三法奥义的白泽氏族。不得不承认，他们很强。”
　　“哼，不过尔尔。”
　　“呵，也就那样。”
　　青和赤对此表示不屑。
　　“如果你们还是巅峰时期，我也不会多说什么。虽然至今没人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但你们似乎确实能够顶着烛照律法的克制施展幽荧律法。”
　　陆司令冷笑道：“可惜你们并不是巅峰期。青，你已经步入了暮年，你的生命已经老朽，就算有永生骨给你续命，但无法给你疗伤。倘若你的生命结构不变化，那么你只会越来越弱。至于赤，如今你居然只有八阶的实力？”
　　槐荫还是第一次被人拆台，面子有点挂不住，默默扭头。
　　姜厌离翻了个白眼，也默默扭头。
　　顾见临侧写出了这对师兄弟的心理活动，简单来说八个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这确实是老弱病残组合。”
　　陆司令淡淡说道：“但我们的手里也并非没有筹码。”
　　槐荫终于收敛了恼怒的眼神，默默望向桌子对面的师弟，唇边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颇有深意问道：“师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你怕是找到了融合第三法的方法了吧。准确来说，是让我们也融合第三法的方法。”
　　姜厌离也微微一笑，笑容诡秘深邃：“师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师母临终之前应该是把两枚天人之种都给你了吧，我想其中应该有我的一份。”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青和赤能坐在一起谈判，没有别的原因。
　　只能是利益。
　　槐荫无声地笑了笑：“师母确实有说过，必要的时候让我把一枚天人之种留给你，因为她相信以你的智慧，能够破解第三法的奥秘。但问题在于，这个东西在我的手上，我到底要不要把它给你，选择权在我。”
　　他抬起眼睛，淡漠说道：“想要天人之种可以，但你需要把你的研究成果共享。倘若我成功融合了第三法，我就把天人之种给你。”
　　姜厌离微笑回应道：“为什么不是你先把天人之种给我，毕竟第一次的融合是有风险的，你一把老骨头了，就不要轻易当小白鼠了吧？等我融合了第三法以后，当然会把方法分享给你。前提是，你要信任我。”
　　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谈判到这里已经僵死了。
　　青和赤根本就不信任，也就无从谈起。
　　他们默默地对视，眼神都藏得极深，仿佛深渊。
　　良久，姜厌离抬手示意，星云和鬼眼纷纷让开身位。
　　“恐怕这件事你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是一位冷厉的年轻人，神秘复古的黑袍上绣着金色的凤纹，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哪怕没有天人之种，我们也可以通过捕获优秀的天人，来进行第三法的实验。一旦成功，王也可以掌握第三法。哪怕不具备天人化的力量，等到他的位阶恢复巅峰，也可以尝试猎杀白金，亦或者是黄金和白银。”
　　“根据对称性法则，天人之种和古之圣骸应该都是可以被提取的东西。”
　　他强调道：“我们可以没有你们，但你们不能没有我们。”
　　顾见临抬起眼睛望向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槐荫挑眉：“这位是？”
　　姜厌离笑道：“新晋的黄昏成员，姜泽，我侄子。你也知道，我手底下大多数都是一群神经病，总得需要一个理智又冷静的人来做事。”
　　星云和鬼眼严重怀疑王在骂自己，可惜却没有证据！
　　“首先，我们跟烛龙氏族有过合作，对伪祖的概念研究了很多年。我们很清楚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也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更何况，黄昏是全员圣域级的战斗力，在高阶的战斗力上，也比你们要强。既然大家都坐在这里，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主导权，应该交给更有能力的人，不是么？”
　　姜泽说些话的时候并无倨傲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在天灾的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平静地阐述事实：“您觉得呢，青之王阁下。”
　　槐荫挠了挠头，笑道：“看起来你好像有一套方案。”
　　“当然。”
　　姜泽颔首，冷静说道：“首先你们要先交出天人之种，这是必要的前提。只有得到天人之种，我们的研究才最有效率。时间很宝贵，这是我们迫切需求的。其次，峰城会作为我们的大本营，研究将会在黑云城寨进行。”
　　“为了表示诚意，我们会随时共享研究成果。”
　　他强调道：“您如果不放心，也可以一直盯着我们。”
　　槐荫嗯了一声：“听起来倒是不错。”
　　“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保护好麒麟。”
　　姜泽瞥了一眼轮椅上的少年，平静说道：“诚然，麒麟很有潜力，但他需要时间来成长。而且他所掌握的力量过于禁忌，一旦被秩序世界得到，将会是灭顶之灾。从今天开始，麒麟最好不要接触外界的战斗，由黄昏来保护。”
　　槐荫听到这里，流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顾见临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触电般一抬。
　　“当然，麒麟还能够为我们提供非常多的研究价值。”
　　姜泽竖起一根手指：“这是我们的王牌，当然实验的素材样本越多越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需要雷霆的实验数据，最好能对她本人进行实验。”
　　此言一出，陈伯均赫然起身，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陆子衿已经抬起右手，提前捏起了印式。
　　星云和鬼眼察觉到不对劲，第一反应就是后撤，随时准备逃跑。
　　顾见临抬起头，面无表情问道：“你说什么？”
　　姜泽冷着脸说道：“雷霆是白泽氏族创造出来的东西，谁都不知道所谓的完美灵柩到底是什么东西，万一她会被控制呢？我们要合作，首先就要剔除掉不稳定的因素。秩序世界的人不可信，想要跟我们合作，那就拿出诚意。”
　　诡异的寂静。
　　咔嚓一声。
　　吧台上的酒瓶骤然破碎，殷红的酒液迸射四溅。
　　爆炸的玻璃碎渣倒映出稍纵即逝的寒光，花坛上的玫瑰花凋零破碎，遮阳伞也被切碎，凄厉的裂痕贯穿了虚空，暴露出宇宙深空的原暗。
　　姜泽的脖颈浮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鲜血飙射出来。
　　姜厌离一踢桌子腿借助这股反弹的力量后滑，避开了泼洒的鲜血。
　　槐荫摆了摆手，迸溅过来的血液被无形的暗能量湮灭。
　　扑通一声。
　　姜泽跪在地上，双手捂着喉咙，发出破风箱般的艰难喘息。
　　他的伤口悄无声息的弥合，冷汗却如同开闸般冒出来，浸湿了全身。
　　巨大的惊恐在眼神里涌现出来，他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他有羽化的能力，恐怕已经被杀了。
　　他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却对那种令人难以企及的神速陷入了巨大的恐惧。
　　“如果是七阶时的我，只有三成概率能躲开这一刀。”
　　景辞终于开口，依旧是慢条斯理的语调：“可怕。”
　　幽冥摇晃着红酒杯，淡淡道：“如果是七阶时的我，就不会说这种话。”
　　自始至终，顾见临似乎都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甚至没看清他拔刀。
　　事实上刚才的时空已经被他冻结，他以如鬼如神的神速拔刀斩出一道森冷的弧光，然后看都不看一眼就收刀坐回轮椅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位圣域级的天师就这么险些被秒杀。
　　当然，这是因为他靠得太近。
　　如果是在正面战场，天师绝不会给斩鬼这么近的距离。
　　“这是一个教训，理论上你说的没错，但我拒绝。”
　　顾见临收回视线，转动轮椅来到长桌尽头，抬起的眼瞳里赫然弥漫着隐约的雾气，漆黑诡异的符咒如火焰般弥漫开来，妖异森严。
　　狂暴的气势如海般深沉，狂风骤然掀起来，吹动桌子上的瓷盘和酒杯。
　　刀叉颤动，筷子滚落。
　　槐荫花白的头发被风吹乱，甚至还被灰尘迷了眼。
　　姜厌离也抬手挡脸，却还偷偷从缝隙里往外看。
　　“第三法。”
　　景辞轻声说道。
　　幽冥坐直了身体，这是他今生第一次有幸面对真正的第三法。
　　顾见临眼瞳里雾气沸腾，他的面容闪灭不定，怪物和人类的容貌争先恐后的浮现出来，冥冥中回荡着震怒的咆哮和法度森严的梵唱。
　　“这就是第三法的力量，你们想要的东西。”
　　他面无表情说道：“我想你们搞错了一件事，这场谈判的主导权不在于老师，也不在于师叔，而是在于我。现在，你们谁还有意见么？”
　　鸦雀无声。
　　顾见临打出了王炸。
　　是的，这场谈判，青和赤手中各有筹码。
　　但当顾见临施展出第三法以后，他们手里的筹码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因为眼下就有一个掌握了真正的第三法的人。
　　远不是那些粗制滥造的仿制品都比的。
　　这是真货。
　　古之至尊追逐了无尽岁月的真东西。
　　如果顾见临撂挑子不干，那么谁都别想好过。
　　良久以后。
　　槐荫拿起筷子，面无表情说道：“吃饭。”
　　姜厌离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拿起刀叉：“师兄说的对，吃饭。”
　　陆司令沉默望向对面的少年，忽然间明白了总会长留下这个少年的用意。
　　青和赤这对百年死敌都能坐下来一起吃饭谈合作，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真稀奇啊。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碗水端平
　　赤之王抽出纸巾递了出去，嘲弄笑道：“擦擦吧。”
　　姜泽接过纸巾擦拭着喉咙里涌出的鲜血，刚才还惊魂未定的他却已经回过神来，再次恢复了镇静冷漠的神情，却没有流露出怨恨的情绪。
　　鬼眼和星云同情地看着他，心情确实很惋惜的，因为差点就能吃席了。
　　“你说你非要惹他干什么？”
　　幽冥幸灾乐祸，嗤笑说道：“雷霆是他的女孩，哪怕她真的大概率是一个麻烦，可你也不能这么说。做人还是要有点情商的，这不是找打么？”
　　姜泽深吸一口气，平静说道：“这种级别的战争，舍弃个人情感是很正常的事情。根据他以往的表现和抉择来看，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超凡世界，因为他太过于感情用事。假如你一次机会可以得到超越古之至尊的力量，代价是你用完以后就会彻底死去，你们会在什么时候才会用？”
　　幽冥耸肩：“当然是要留到人生中最重要的那次战斗。”
　　姜厌离摊手说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会随便乱用就是了。”
　　至于星云和鬼眼，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弱智是不配参与这种话题的。
　　“根据麒麟的行为模式分析，他可能面对一次生死危机就用了。”
　　姜泽扔掉染血的纸巾，分析道：“我佩服他，但我不会认可他。”
　　“那可是师母选中的孩子啊，这个世界上恐怕没人比他更骄傲了，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委曲求全呢？哪怕豁出命，也决不放弃。但你或许不知道，上帝是h公平的，往往越是这样的人，他们的命就越大。”
　　姜厌离瞥了他一眼：“感觉怎么样？”
　　姜泽沉默片刻，沉吟道：“很强，强到莫名。难怪圣域级的伪祖都不是他的对手，除非我也能融合第三法，否则不会是他的一合之敌。”
　　姜厌离摸着下巴，喃喃说道：“等到他晋升圣域，那还得了？”
　　他站在露台俯瞰长街，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驰骋远去。
　　姜厌离感受到匪夷所思的是，麒麟似乎正在渐渐脱离他的掌控，成为了有资格跟他叫板的大人物，彻底摆脱了棋子的身份，成为了执棋者。
　　这里并不是说麒麟有多强，而是他掌握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筹码。
　　今天姜泽说的这些话，实际上是经过他默许的。
　　实际上姜厌离挺喜欢那个叫雷霆的女孩的，但胳膊肘终归还是要向着自家。
　　苏有珠是姜家最好的筹码。
　　因为她能够捆住麒麟。
　　理所应当的，姜厌离就要想办法搞掉雷霆。
　　毕竟这种优势，他只希望自己一个人有。
　　“第三法，真让人着迷。”
　　姜厌离轻声说道：“该怎么才能让你为我所用？”
　　……
　　……
　　繁华的步行街被阳光笼罩，顾见临坐在树荫下沉默地吃着一个甜筒。
　　“真有你的啊，小顾。”
　　陆子衿挽着他的胳膊，笑靥如花，呵气如兰：“这才过去多久就长大了，圣域级都不是你的对手，那不是说连我也打不过你了？”
　　这位萝莉身御姐心的笑得娇媚动人，不停地伸手捏着他的脸，时不时的戳一下胸口，仿佛是动漫里时常出现的那种痴女，相当夸张。
　　陈伯均双手抱胸，无奈地摇头。
　　“子衿阿姨，自重。”
　　顾见临板着脸，实际上他也有种难言亲切感。
　　当初永生之海事件以后，陆子衿就已经被打上了叛徒的标签，返回现实世界以后就回到了陆家，想来这也是总会长刻意安排的，给自己的小学生留了那么一条后路，好让秩序世界崩塌以后，还能有这么一股力量力挽狂澜。
　　这么一来一回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重逢以后却也没有什么疏离感，明明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说开，却又心照不宣的藏在心里，只专注于当下。
　　顾见临觉得这个世界很黑暗，但却庆幸自己能够结识这样的一群人。
　　因为这群人从不问他到底是谁，也不关心他究竟是人类还是古神。
　　“果然，就算是成为了大人物，还是老样子，容易含羞。”
　　陆子衿弯起美眸，笑眯眯说道：“恭喜你进阶，接下来是不是该准备晋升圣域了？掌握三种至高律法，我可真是嫉妒死了呢。”
　　说是嫉妒，她的眼神里却满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虽然很不恰当，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功成名就。
　　有种难言的满足感。
　　“回去给你办个派对庆祝一下好不好？”
　　陆子衿望向他的眼睛，笑道：“你也该放松一下了。”
　　她唇角带笑，眼神里却只有心疼。
　　因为如今的顾见临哪里还有半点稚气，更没有同龄人该有的天真烂漫，看似清澈的眼神里却只剩下了孤寂和悲伤，天知道这段时间他到底经历了多少。
　　陆子衿本来有很多关于总会长的事情想问他。
　　但看到他的眼神以后，她就知道自己不能问了。
　　“那得先把老牧他们从黑云城寨喊回来。”
　　陈伯均也看出了老战友的心思，笑道：“机会难得，大家一起聚一聚。”
　　顾见临微微颔首：“好啊。”
　　青和赤的结盟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也是秩序世界分裂以后诞生的最强大的一股力量，接下来他们或许会在两界爆发前所未有的战斗，很难再有机会放松了。
　　甚至连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也是未知数，聚一聚总是好的。
　　“说起来，有珠还在融合圣骸？”
　　陆子衿有意无意问道：“顺利么？”
　　顾见临嗯了一声。
　　“雷霆呢？”
　　陈伯均也有意无意问道。
　　“雷霆刚刚完成晋升，我的影子在陪她。”
　　顾见临诚恳回答道。
　　陆子衿和陈伯均下意识对视一眼，就知道双方已经不在一个阵营了。
　　不过小顾确实有东西，什么时候都能一碗水端平。
　　……
　　……
　　黑云城寨一如既往的寂静。
　　当初没有被拆除的旧城区里，有人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剑息呼啸如风。
　　遍地都是碎裂的尸骸，残缺的白袍宛若裹尸布般，迸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了斑驳的墙面，在坑坑洼洼的泥地里汇聚成浓腥的溪流。
　　唐绫撑着極雷大剑起身，灼热的电流熄灭，红发飘摇起来，香汗淋漓。
　　刚才她施展的能力名为气剑。
　　这证明她已经顺利完成晋升，成为了剑宗途径的六阶剑鬼。
　　不仅如此，她的胸口闪灭着一枚金色的种子印记，辉煌璀璨。
　　那是天人之种。
　　通常而言，幽荧律法会在六阶的时候初步掌握原始回归。
　　那么所对应的，烛照律法也会在六阶的时候第一次掌握天人化的能力。
　　只是目前他们不知道具体该如何修行，因此短时间不会有什么进展。
　　“恭喜。”
　　顾见临倚在墙壁的阴影里，祝贺道。
　　本体晋升以后，影子也共享了这一次进阶的成果。
　　六阶的魂司，所掌握的是魂河的能力，这场战斗他全程都没怎么出手，只是不断汲取着亡灵的暗能量，最终在背后的黑暗里汇聚成汹涌的暗河。
　　这个阶段，神司对于暗能量的掌控力度会大幅度增强，魂河的形态也可以随意变化，甚至可以进行大幅度的压缩和膨胀，亦或是配合施展组合技。
　　譬如此刻，顾见临的掌心就盘旋着三枚漆黑的能量球，黑色的狂暴气流缠绕颤动，这就是魂河所压缩成的极限形态，极具破坏力。
　　“谢谢。”
　　唐绫甩了甩一头红发，高挑曼妙的背影仿佛鲜血里盛开的一朵蔷薇，有种煞人的美感，娇横的嗓音故作沉静：“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昨夜顾见临的主要任务是护送雷霆进阶，晋升剑鬼的素材秩序世界早就为她准备好了，最后所需要的仪式名为百人斩，顾名思义就是跟百位宗师级别的剑道大家磨砺剑术，最终达到以剑通神的自我修养，从而掌握气剑的能力。
　　这场仪式持续了一夜，可以说是相当惊险，以至于都没什么时间说话。
　　“血月屠戮事件，我已经查清楚了。”
　　顾见临忽然说道：“我促成了青和赤的结盟，一起对抗秩序世界。”
　　唐绫微微一愣，青和赤结盟的消息就像是闷雷般在她的耳边炸响。
　　两位水火不容甚至生死相向的仇敌竟然放下了昔日的恩怨和理念结盟，这就证明秩序世界里正在酝酿的阴谋，已经足以让他们感受到威胁。
　　“白泽氏族做了什么？”
　　唐绫蹙眉问道。
　　顾见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把血月屠戮事件的真相全盘托出。
　　“他们对你父亲做了那样的事情？”
　　唐绫闻言愕然不已，玫红的美眸微微颤动起来，瞳底深处闪动着酷烈的金色，这是极度愤怒的时候，烛照律法在脑海里失控才会出现的迹象，凌厉森然。
　　秩序世界的贪婪，已经让她感觉到了恶心。
　　顾见临把玩着手里的暗影球，轻声说道：“谁也不知道秩序世界还在背地里做了什么，那个逃逸的克隆体就是不可忽视的巨大威胁。我不知道你对他们的意义是什么，但这段时间你不要离开我身边。”
　　今天赤之王来谈判，那个姜泽的一句话实际上点醒了他。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唐绫如今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她是赌上了自己和家人来陪他战斗的。
　　她本该是秩序世界的公主，如今却跟着他一起叛变。
　　不管秩序世界到底有什么图谋，但无论如何还是会保证她的安全的。
　　如今总会长不在了，唐绫也背弃了秩序世界。
　　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月，立刻就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有句话怎么讲，女人陪伴一个男人的代价，或许比你想的还要多得多。
　　“你在担心我？”
　　唐绫斜眼瞥她，眼神狐疑。
　　话音刚落，她脑海里响起尖锐的嚣音，痛苦地捂住额头。


###第四百六十二章 乖，叫姐夫
　　唐绫扶着墙面，痛苦地捂着额头，甚至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顾见临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皱着眉扶住她的肩膀，沉声说道：“怎么回事，进阶出了问题？还是身体里的两个灵魂又起了冲突？”
　　自从得知雷霆的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是人为导致的以后，他就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因此一直以来他都有些紧张，生怕她出了问题。
　　唐绫强撑着抬起头，素白的容颜毫无血色，眼神惘然，轻声道：“不知道，灵魂冲突的问题早在永生之海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解决了，刚才我是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既像是在召唤，又像是一种很难抗拒的命令。”
　　“命令？”
　　顾见临揣摩着这个词，询问道：“大概是什么声音？”
　　唐绫沉默片刻，纤长蜷曲的睫毛微颤，回应道：“剑鸣声。”
　　海风骤起，透着水汽的湿润和咸味，风声回荡在破败幽静的老城里。
　　顾见临抬起头，海天之间的世界里翻涌着云雾，雾气的深处仿佛凝聚出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容，像是安详沉睡的孩子，露出诡异的微笑。
　　砰！
　　一股强烈的精神波动骤然炸开，顷刻间席卷了这座滨海城市。
　　顾见临的耳边都仿佛听到了隐约的嗡鸣声。
　　转眼间，宛若幻觉一般，那张诡异的脸消失无踪。
　　良久以后，唐绫抬起眸子，眺望远方消散的雾气：“那是什么东西？”
　　她抬手触摸着自己的心口，心跳声前所未有的剧烈。
　　顾见临听到耳机里传来电流声，抬手将其扶正了位置。
　　“老板，出事了。”
　　司老太爷在耳机里凝重说道：“家族里的剑宗途径，刚才突发昏厥，无一例外。这种小事本不应该打扰您，但我觉得事有蹊跷，还是来汇报一下。毕竟，如果有人想要针对我们，为什么只有剑宗途径出事了呢？”
　　这个老家伙是卦师途径，精通卦术，预感很准。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顾见临想知道这个老人的判断，是否跟自己一致。
　　“根据我的推测，这未必是针对我们的袭击。根据我刚才打探到的消息，峰城的黑市交易网上，也有不少剑宗突发昏厥。这种事情有点诡异，我只能想到深空科技大厦里，逃出去的那个家伙。”司老太爷毕恭毕敬地说道。
　　巧了，顾见临也是这么认为的。
　　得知了司家的剑宗途径也出现了问题，他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深空科技大厦的那个实验体逃逸，第二天就出现了如此古怪的异象，放眼整个峰城也只有祂能够做到，毕竟那也是第三法创造出的，高位格的产物。没有人知道，这种怪东西到底想要做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幸好不是针对雷霆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见临望向红发少女，平静问道。
　　“好多了。”
　　唐绫甩了甩一头红发：“那种声音能对我产生影响，但威胁不到我。”
　　想来也是，雷霆也是第三法的产物，可以说是人类侧进化而来的最完美的生命，倘若她也会被轻而易举的影响，那就没得玩了。
　　“那就好。”
　　顾见临帮她拎起極雷大剑，瞥了她一眼：“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谁？”
　　唐绫狐疑问道。
　　顾见临转身就走，回答道：“你妹。”
　　……
　　……
　　峰城中心医院的病房里，白发的少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似曾相识的娇媚容颜，玫红的眸子里倒映着她自己的苍白模样，一时间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姐？”
　　唐昀试探着问道。
　　唐绫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拥抱了她，把她给抱进了怀里。
　　顾见临倚着门框望着这一幕，挥挥手示意司家的族人们都散去，姐妹俩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指不定还要哭一会儿，他也不太方便旁观。
　　毕竟姐妹俩的感情应该是很好的。
　　否则的话，唐昀当时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提醒他移花接木计划。
　　唐绫收到消息以后，也不会火急火燎赶来医院。
　　深空科技大厦坍塌以后，嬴长生作为影子部门的贰号，继续去执行暗子的任务，要说这位嬴家的太子爷真是对自己够狠的，愣是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极其狼狈的逃出了峰城，却偏偏把那个来自唐家的少女给留了下来。
　　大家都是总会长留下来的人，很多事情都不用讲得太明白。
　　嬴长生一定是认为，这个唐家的小姑娘再次回到秩序世界，一定会暴露。
　　因此才把她托付给了最信任的战友。
　　顾见临则把她安置在了这家医院，这里距离黑云城寨只有一公里的距离，而且是处在现实世界，既不用担心维度波动，也能在出事的时候得到及时支援。
　　“临哥。”
　　成有余鬼鬼祟祟地从办公室里钻出来，向他招了招手。
　　“怎么没去休息？”
　　“嗨，我们昨晚负责的是保护后勤的工作，又没在前线拼杀。牧叔他们才叫累呢，一回来倒头就睡。尤其是林澜，鼾声跟特么打雷一样。”
　　“那就好，有什么事么？”
　　“相思有事找你。”
　　顾见临走进那间办公室，恰好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少女坐在电脑前写病历。
　　聂相思戴着一副眼镜，一改以前的柔弱和怯懦，反而有种医生的知性和严肃，头也不抬说道：“昨天夜里大家受的伤都不重，休养一夜以后就能够恢复百分之八十，经过我的检查确认，大家都没有留下暗疾。”
　　“等到林医生苏醒以后，会给他们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她再次抬起头：“接下来……”
　　聂相思看到办公室门口的少年，顿时害羞起来，连忙低下头。
　　她还是太容易害羞了。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确实越来越有那种味道了。”
　　成有余双手叉腰附和道：“毕竟是圣母嘛。”
　　聂相思只觉得他们在取笑自己，低着头不讲话。
　　这个时候，对面的病房里果然响起了少女的啜泣声。
　　还真哭了。
　　聂相思听到哭声才想起来什么，从抽屉里取出一份病历，递出去说道：“这个东西我想你们需要看一下，关于唐昀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顾见临接过病历，眼瞳微微一缩。
　　这份病历记录了唐昀作为伪祖的身体状态，她是第三法创造出来的生命，却并非像她姐姐那样完美无缺，而是一种类似于消耗品的产物。
　　毕竟第三法不是那么好适应的，唐绫当初都经历了九死一生，何况他人。
　　“唐昀的身体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灵魂，被某种力量强行融合在一起。这种粗暴的融合方式，对她的身体负担非常大，导致她体内的两种生命都在慢慢走向消亡。最重要的是，这两种灵魂是失衡的，古神的基因明显强于人类的基因。”
　　聂相思抬起清秀的小脸，严肃说道：“这导致她在人生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人性都是被压制的。直到某一天，她的古神基因受到了突发的压制。”
　　顾见临想到了当初在战舰上的初遇，那是麒麟的威压震慑住了她体内的古神，从而导致她人性的一面再次苏醒，罕见地占据了主动权。
　　后来唐昀来提醒过自己，白泽氏族的伪祖并不可信。
　　聂相思起身拉开帘子，一台精密复杂的巨大仪器被拉了出来，她解释道：“这里是秩序世界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我想是用来观测白泽氏族的那些怪物而准备的。这种仪器只要放入血液样本，就能够检测出伪祖的灵魂状态。”
　　秩序世界撤离的时候很匆忙，即便他们尽可能的销毁了大量的资料和设备，但依旧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譬如封印着伪祖的铁棺，还有这些超现代的器械。
　　“唐昀的灵魂状态，就在半个小时之前突然恶化。”
　　聂相思凝重说道：“她体内的古神灵魂突然苏醒了。”
　　不得不说，这个曾经的怯弱少女真的长大了，短短一夜的时间她就搞清楚了秩序世界这些遗产的作用，甚至还了解了第三法的一部分知识。
　　当然，这里肯定离不开小胖子的帮助，这家伙也是出身豪门，而且还是专门研究炼金术的顶级升华者世家，对于这种超现代科技肯定不陌生。
　　“我知道了。”
　　顾见临不得不联想到之前出现的异象，必然跟那个逃逸的实验体有关。
　　良久以后，隔壁哭哭啼啼的啜泣声终于消失不见。
　　顾见临拿着病历推门进去，迎面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相拥的姐妹俩。
　　唐绫作为姐姐倒是没哭，只是把妹妹抱在怀里，一遍遍摸着她的头发。
　　这倒不像是在安抚妹妹，而像是在撸猫。
　　唐昀也抬起头，清清冷冷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低声说道：“你来了。”
　　顾见临还没说话，就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
　　“怎么说话呢，小姑娘要有点礼貌。”
　　成有余从他背后探出头来：“乖，这你得叫姐夫！”
　　顾见临：“……”
　　唐绫默默地抬起头，玫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嗔怒，狠狠瞪了这胖子一眼。
　　“闭嘴！”
　　当初登仙之阶上发生的事情，本该只有两个当事人知情，毕竟以他们的性格，肯定不会把这种尴尬的事说出去，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全世界都知道了一样。
　　每个人望向他们的眼神都很内涵。
　　甚至就连总会长都曾经故意调侃过，简直丧心病狂。
　　顾见临头皮发麻，这个世界的恶意对他真的越来越明显了。
　　“姐，没想到你居然好这一口。”
　　唐昀抬起头，狐疑说道：“我记得他还没我大，还没合法吧？”
　　卧槽。
　　成有余兴奋得面红耳赤，合着这是塑料姐妹花啊，开口就是老乐子人了。
　　门外偷听的聂相思都惊呆了。
　　唐绫微微一僵，眼神羞愤欲滴，脸颊酡红，呵斥道：“你是不是皮痒了？”
　　顾见临以手扶额，这个唐家的小姑娘恢复了人性不假，问题是她在天衍阁太多年，已经几乎不跟人接触了，你指望她有情商这种东西，显然是不可能的。
　　唐昀倒不是乐子人，她只是单纯的没有情商，有啥说啥。
　　“姐，你是不是也听到那个声音了？”
　　她指着自己的大脑，面无表情问道。
　　唐绫挑起精心描绘过的眉毛，询问道：“你也听到了？”
　　唐昀嗯了一声：“祂要创造自己的氏族了。”
　　顾见临吃了一惊，这里说的祂大概率是代指的那个逃逸的实验体。
　　“创造自己的氏族？”
　　唐绫不解其意。
　　“是的，创造属于祂的，第三法的氏族。”
　　唐昀望向门口的少年，平静说道：“就像你带来的那些人一样。”
　　顾见临眼瞳微缩，没想到居然被这个小姑娘给看出来了。
　　她没有挑明，但毫无疑问说的就是司家的人。
　　或者说，司老太爷。
　　那是祂创造的神侍，同样也是两栖的物种。
　　没错。
　　倘若那个逃逸的实验体也是第三法创造出的生命，那就也有这种能力。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你们想知道那个克隆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唐昀起身从床头柜上拿来纸和笔，随手画出一道太极阴阳鱼，认真介绍道：“阴阳，这是一个简谱又博大的哲学理论，我国古代人认为这是对于自然规律的终极解释，推动世间万物孕育和发展的原动力，是宇宙的真理。”
　　顾见临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太阳烛照，太阴幽荧。”
　　唐绫眯起美眸，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
　　“是的，阳代表烛照，阴代表幽荧，祂们象征着宇宙的真理。”
　　唐昀顿了顿：“当然，阴阳也可以来解释精神双螺旋。”
　　她在太极阴阳鱼的两侧分别画出了怪兽和人类的姿态样貌，画风稚嫩可爱。
　　“阳可以代表人类的一侧，阴则象征着古神的一侧。”
　　唐昀轻声说道：“这是天衍阁的理论，神性和人性是对立的。”
　　说完她把这张纸一撕两半。
　　太极阴阳鱼被撕裂，象征阴和阳的两面被分开，怪物和人类截然对立。


###第四百六十三章 第三法的教学
　　顾见临凝视着纸面上被一分为二的太极阴阳鱼，若有所思：“你的意思，那位白色的至尊在上古时代，把自己的精神意志一分为二，形成了人性的一面和神性的一面。因此，白泽尊者的状态是不完整的。”
　　“如果算上那个实验体就是一分为三。”
　　唐绫忽然说道：“类似于道教神话里的一气化三清，或者是《圣经》里的三位一体，世界各地的神话里都着这样的记载。或许，这也是古神族的能力。”
　　唐昀轻轻嗯了一声，认同了他们的猜测。
　　“现如今人类对于古神族的理解还是非常的浅薄，古之至尊能以很多种生命形式存在。有的时候是无法观测的精神基因，有时是血肉或者骨骼，祂们是不死的。在我的印象里，天衍阁自始至终都只出现过至尊的精神意志，从未有人见过祂的本体。天衍阁里记载着一段上古的神话传说。”
　　“万年前的黑暗时代，血色的皇帝和白色的皇帝曾经爆发过一场灭世之战，最终是白色的皇帝被斩断，祂的世界也支离破碎。白色皇帝的一半残躯坠入古神界，另一半残躯被埋葬在了现实世界，这或许是祂刻意为之。”
　　顾见临心里震动，历史上确实曾经记载过，烛龙与白泽两位至尊曾经爆发过一场内斗，这场战斗以后者的沉睡而告终，前者睥睨两界。
　　白泽尊者能够通晓过去未来，不可能没有预见自己的战败，因此祂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那场灭世之战的结局大概率在祂控制范围内。
　　哪怕输了，结果也是祂想要的。
　　完整的白泽尊者陷入了沉睡。
　　第三法的研究却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白泽尊者在云梦泽的一半残躯是神性体，控制着白泽氏族，坠入人类世界的一半残躯是人性体，创造出了天衍阁。至于那个克隆体，应该是祂的骨和血，以及神性和人性的融合，从而诞生了适配的容器。”唐绫眼眸里泛着寒意，这个实验处处透着血腥，她生命里所有的悲剧都是因此而起。
　　更何况这个实验还是沾着顾教授的血。
　　“我曾经近距离接触过那个实验体，祂拥有那位白色皇帝的权柄，祂的意志可以影响整个白泽氏族乃至剑宗途径，所以一定要小心。虽然目前祂大概率相当虚弱，但祂晋升的速度一定会很快，大概率比你们先晋升到圣域。”
　　唐昀面无表情说道：“如今那个实验体正在召唤剑宗途径，从而培养自己的氏族。姐姐和我大概也在祂的狩猎范畴内，但不知道祂想拿我们做什么。”
　　顾见临皱眉，看来这家伙的确是相当危险。
　　那个实验体一日不除，唐绫和唐昀就无法脱离危险。
　　更何况那家伙长着一张老顾的脸，仇恨值更是拉满。
　　顾见临不希望有人长着跟他父亲一样的脸。
　　“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你们需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我接下来我可能帮不上什么了，保护好姐姐。”
　　唐昀最后看了一眼床边的少年：“谢谢。”
　　说完她闭上眼睛，彻底昏厥过去。
　　唐绫沉默地摸了摸她的头，眼神幽深。
　　顾见临看过这个的女孩病历，大概猜出她是硬挺着撑到现在的，不免对她的坚强感到钦佩，只能说不愧是姐妹，性格都很相似。
　　“你们小时候感情很好？”
　　“嗯，经常跟她一起玩。”
　　“当初在永生之海，她还特意潜入我房间提醒我。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够抵抗体内的古神族的意识侵蚀，真的很了不起。”
　　“是么？当时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要她多事。”
　　唐绫刚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这句话委实有点暧昧，搞得好像现在他们就有什么关系一样。
　　虽然事实是确实发生了某种关系，但也不能当众说出来。
　　顾见临瞥见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也只能尴尬地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件事都怪徐福。
　　要是他早点提醒，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这有什么，人家是剑宗途径，靠直觉。”
　　成有余冷不丁吐槽道：“就算当时没关系，以后也肯定有关系，对不对？”
　　其实后面半句话他没敢说，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能看出你们有关系。
　　“她是不是要死了？”
　　半响，唐绫面无表情说道。
　　顾见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至少从病历上显示是这样。
　　唐绫以手托腮凝视着妹妹的睡颜，阳光照亮了她的一头红发，她娇媚凌厉的容颜从未如此落寞过，她可以挥剑斩断敌人的头颅一万次，却无法拯救家人的生命，甚至连复仇都暂时做不到，她默默抿紧朱唇，双手攥紧了床单。
　　顾见临的沉默已经回答了一切。
　　“我想想办法。”
　　顾见临心里也不好受，转身走出病房。
　　聂相思正在门口等着，双手交叠抱着一份资料。
　　“唐昀还有多少时间？”
　　顾见临隐约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道是否可行。
　　聂相思沉思片刻：“三天。”
　　顾见临知道这件事必须要尽快，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三天之内我会找到救她的办法，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们了，辛苦。”
　　聂相思用力点头：“放心，我会尽力的。”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谢谢你。”
　　转瞬间，他如鬼魅般消失无踪。
　　聂相思愣了很久，唇边流露出一丝柔柔的笑意。
　　啪嗒一声。
　　一部手机跌在走廊门口。
　　唐家夫妇僵在走廊里，他们自从听到侄女的消息就急匆匆地赶过来，本以为是久违的家人重逢，却没想到恰好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对他们夫妻二人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三天。”
　　唐子轩无声攥紧手掌，指节被捏得有些发白，陷入了巨大的愤怒和挣扎里。
　　许绣也是默默抹了一把眼泪，接连惊闻噩耗的她已经是心力憔悴。
　　因为唐昀的父母死的早，从小到大都是由他们夫妇带大的，当初把孩子送去天衍阁本意是治病，谁能想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秩序，欺人太甚啊……”
　　唐子轩眼神愠怒，气急攻心。
　　作为唐家的家主，他的天赋和功绩都算得上是中庸，在如此大变局里他的选择依旧是明哲保身，打算背靠秩序的力量，从而保全家族。
　　包括跟着女儿背叛秩序，他的心里或多或少是不情愿的，毕竟堂堂大家族搞得像是落草为寇一样，怎么都有失体面，也让家族万劫不复。
　　若非得知女儿的病并非天生而是人为，他必然会想办法重新回归秩序世界。
　　可如今秩序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彻底愤怒。
　　司家的神官围了上来，携带着医疗专用的炼金设备，还有配置好的秘药，恭敬说道：“各位也该离开了，病人还需要休息。”
　　唐家夫妇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深吸一口气说道：“麻烦帮我们谢谢小顾，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恐怕要失去两个孩子。”
　　司家的一位族人微笑说道：“老太爷曾经吩咐过，二位唐小姐的父母，那就是自己人。不需要这么客气，有什么吩咐的话，尽管提就可以。”
　　唐子轩沉默片刻，颔首道：“好，好！”
　　说完他一步步后退，望着被关闭的病房，眼神变得坚定下来。
　　“打么？”
　　许绣看穿了丈夫的心思。
　　“打，打到家破人亡，也要打！”
　　唐子轩沉声说道：“抽时间，我会跟小顾好好聊聊。”
　　……
　　……
　　傍晚时分，顾见临坐在一辆商务车里，驶向以前老顾住的那个旧小区。
　　毕竟他现在已经宣布死亡，现实世界里他就是一个幽灵，肯定不能回家跟妈妈一起住，也不愿意再费劲去搬新家，索性回到之前的出租屋去住。
　　正好有珠也在融合圣骸，他总得去照看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一枚铜币在桌子上旋转。
　　司老太爷翻着白眼，掐着枯瘦的手指，仿佛在做法一般。
　　口中念念有词。
　　“成功率有多少？”
　　顾见临双手交叠，认真问道。
　　良久，司老太爷停止了占卜，皱着眉说道：“按理来说，您的设想应该是可以成立的。我们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解剖了姬烨留下来的尸体。根据尸检报告显示，第三法的力量的确是能够让她的生命状态退化了。”
　　“姬烨体内的两个灵魂也因此消亡。”
　　他顿了顿：“您的想法是以第三法的力量，让那个小姑娘的生命层次退化，进而再杀死她体内的古神族灵魂，从而让她变成人类。这种方法的前提是，您必须要对第三法的力量收放自如，以第三法的力量为基础，仅释放烛照律法，湮灭她体内的古神基因。我相信您能做到这件事，但我担心以您的位格……”
　　不得不说，司老太爷真的是成功人士的典范。
　　第三法对于全世界来说都是崭新的力量，也是千万年来的绝对隐秘。
　　以他的位格，几乎是不可能的接触到的。
　　如果不是顾见临慷慨的分享了秘密，他对这种超脱的力量必然一无所知。
　　结果不到短短的一周时间，他就已经通过现有的资料，了解了第三法最基础的原理，甚至能够举一反三，推测出更多的用途。
　　这种人才，恰恰正是目前顾见临最需要的。
　　顾见临沉吟片刻，果然他的猜想是能够行得通的。
　　只是老家伙是怕他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
　　“如果是您来，成功率大概只有两成。”
　　司老太爷委婉说道：“人家小姑娘承受不住。”
　　顾见临面沉如水，这确实是一个问题，除非找到另一个第三法的适应者。
　　等等。
　　这件事好像也不是很难解决。
　　“掉头。”
　　顾见临忽然有了想法，吩咐道：“我要立刻见到雷霆。”
　　……
　　……
　　唐绫坐在落地窗前，举着吹风机吹着湿漉漉的红发。
　　她明显刚洗完澡，白色的浴巾裹住高挑曼妙的娇躯，裸露出的娇嫩肌肤微微泛红，柔和的灯光下却映出一道孤寂落寞的背影。
　　最近她的心情不好，因此始终处在红发的状态。
　　她也很少变得清冷，更多的时候是娇横。
　　她已经坐在床边发呆很久了。
　　本来晋升了剑鬼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接下来她会尝试着冲击圣域级，然后杀死秩序世界的叛徒，清理掉隐修会的暗子，替总会长复仇。
　　她也想杀到剑冢，亲自去质问自己的老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可惜唐昀的事情，却给了她很大的打击。
　　她讨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哪怕顾见临说会去想办法。
　　唐绫不想把什么事情都寄托在那个大男孩的身上，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十七岁的他背负了太多的重担，下午得知血月屠戮事件的真相时，她甚至有种冲动把他抱进怀里，用自己的柔软和温度来安慰他。
　　可惜那只是一具分身而已。
　　唐绫蜷缩在床上，浴巾微微垂落下来，遮住雪白丰腴的大长腿，足趾蜷曲。
　　她第一次对未来感觉到了迷茫，也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忽然间，脚步声从走廊里响起。
　　唐绫骤然警惕起来，抬起的食指缠绕着千丝万缕的剑气。
　　这里是司家收购的酒店，按理来说不会有安保问题，但就怕万一。
　　叮咚。
　　门铃被敲响。
　　顾见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别担心，是我。”
　　指尖缠绕的剑气骤然消散。
　　唐绫狐疑地捂住浴巾，赤脚走下床，打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顾见临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似乎来得很急。
　　“你怎么来了？”
　　唐绫蹙着眉，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只裹了一件浴巾，本能的想要钻回更衣室里换一件衣服出来，却被他的一句话给震在原地。
　　顾见临凝视着她玫红色的眼睛，一字一顿：“想不想学第三法？”
　　唐绫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第三法能够救你妹妹。”
　　顾见临认真说道：“但必须你亲自来。”
　　唐绫捂在胸口的浴巾险些滑落。


###第四百六十四章 荤的还是素的？
　　酒店的套房里亮昏黄的灯，灯下是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顾见临把玩着圆珠笔，在图纸上指指点点，解释道：“虽然我没有去过中央灵枢院进行过科班训练，但这半年来也恶补了很多基础知识。根据我的推测，你妹妹的情况应该是生命结构被改造以后，才能够同时容纳古神和人类的灵魂。”
　　“灵魂就是精神基因的集合，我们体内的灵魂是唯一的，古神和人类的精神基因彻底融合。但你妹妹的情况不同，她的进化并没有你我那么完美，她体内有两种灵魂，那就是可以择一而杀死的，听明白了么？”
　　他顿了顿：“我们要做的就是还原她生病之前的状态。”
　　唐绫捂着浴巾，矜持地颔首：“嗯。”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依偎在一起，只是挨着坐在沙发上而已。
　　唐绫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他拉过来听讲，只能一直捂着浴巾防止走光，一双雪白丰腴的大长腿并拢放在沙发上，勾勒出曼妙诱人的曲线。
　　可惜的是顾见临这个木头对于如此美妙的风景视若无睹。
　　钢铁直男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顾见临委实是一朵奇葩，他倒不是真的无欲无求，而是思想过于传统，至今依旧相信小时候武侠小说里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老掉牙思想，丝毫没发现在那些故事里的男女在没有人的地方是多么的你侬我侬干柴烈火。
　　“既然第三法可以救她，那你来跟我说什么？”
　　唐绫狐疑说道：“我完全信任你，你可以放手去做。”
　　顾见临无奈纠正道：“首先，要救她的人是你，不能是我。毕竟你也知道，我很难控制我自己的力量，万一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她弄死了……”
　　大家就可以吃席了。
　　“唔，好像也对。”
　　唐绫晃了晃脑袋，感觉最近自己是太累的缘故，反应都变得迟钝了。
　　“再者，你早晚都是要学习第三法的，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你必须要了解它的本质是什么。烛照律法象征着太阳，幽荧律法象征着太阴，而第三法是二者相融合以后诞生的产物，能够主宰生命的进化和退化。”
　　顾见临继续说道：“第三法可以让你同时掌握幽荧和烛照的力量，就像是你目前的状态一样。但理论上，第三法的极限远远不止于此。你能想象你同时施展烛照和幽荧两种律法的状态么？譬如当你在天人化的状态下施展原始回归，委实说我也想象不到那是一种多么可怕形态，毕竟我也做不到。”
　　目前而言他仅仅在一个人的身上尝试了一次第三法的基础运用。
　　姬烨就是那个倒霉鬼。
　　祂完完整整地承受了第三法的力量，成为了第一只被吃的螃蟹。
　　“尝试第三法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大概率你会进入到一个荒芜又苍凉的世界，那是古神族的起源之地，真正的母星。理论上所有掌握第三法的生命都会以意识的状态进入那里，一切试图染指这至高力量的僭越者都会被杀。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到你身边的原因，我得护着你，否则你会死。”
　　顾见临再次抬起头，愣了一下：“你脸红什么？”
　　灯光的映照下，唐绫俏脸酡红，眼神竟然略显羞恼。
　　“你……要跟我双修么？”
　　她的嗓音细若蚊叮。
　　顾见临一愣：“双修？”
　　他的大脑宕机了。
　　他不是真的木头，孤男寡女处在一个房间，过于暧昧。
　　因此他拼命的把话题往正事上带，忽略了她浴巾下的曼妙娇躯。
　　没想到却还是被一句话拽了回来。
　　唐绫愣了一下，发现他居然不知道，眼神变得更加羞恼了。
　　“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去恶补一下超凡世界的传统知识。”
　　她撇嘴说道。
　　按照古老的习俗，升华者们在传授古老的秘术的时候，往往都是用灵性交换的方式，由此衍生出很多的典故。譬如佛教的醍醐灌顶，道教的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包括心有灵犀一点通等等，说的都是这样的事情。
　　因为这些东西过于抽象，基本都是源于精神意志的变化，没有小说里那些功法和秘籍里记载的招式动作和经脉走向，更不存在内力这种东西让你去引导。
　　所以也就只能靠灵性交换。
　　至于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就是更加高级的东西了，仅靠灵性交换是不可能共享的，因此只能采取一些更加隐晦的方式，最初是靠血缘关系来传递，再到后来就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大名鼎鼎的双修秘术。
　　研究历史就能发现，为什么古代的统治者往往是贵族，他们如此注重血亲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都是能生就生。没办法，为了人类的大业嘛。
　　唯有如此，传承才不会断绝。
　　这种传承的弊端就是你无法保证自己的后代里会不会突然蹦出来那种特别极品的白痴。
　　后来那些古代大贤被逼到没办法，才想尽一切办法透过现象看本质，找到了新的传承法。
　　那就是呼吸术。
　　至于出现较晚的幽荧律法，也是有特殊的传承法的，这要得益于先人的经验，还有青和赤的惊才绝艳，才不会出现那么尴尬的情况。
　　顾见临反应过来了。
　　卧槽。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还是说，你能想办法总结出传承法？”
　　唐绫幽幽说道。
　　顾见临头发发麻。
　　心想杀了他，他也搞不出传承法啊。
　　学东西简单，想教会别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眼下这种情况，好像也就只能双修了。
　　顾见临脸色阴晴变化，他从未如此抓狂过。
　　“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想到这回事，也不是故意拿着救你妹妹的话幌子想要……”
　　噗嗤一声。
　　唐绫竟然破天荒的笑了，宛若冰河解冻，溪水潺潺：“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顾见临略微放心了，否则他晚节不保。
　　唐绫以手托腮，幽幽说道：“当然，如果你真的有需要的话，哪怕不为了，传承第三法，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了……”
　　灯光下她素白的侧脸一片酡红，纤长蜷曲的睫毛微颤。
　　顾见临仿佛被五雷轰顶。
　　接下来唐绫的一句话，却险些把他送走。
　　“你想像上次那样？”
　　唐绫把玩着胸口的浴巾，素来清冷的眸子里竟然泛起了迷人的眼波，隐约透着挑衅的意味：“还是来真的？”
　　不知何时，她霜白的长发已经染成诱惑的深红。


###第四百六十五章 总会长的伏笔
　　顾见临顿时感到惊骇莫名，因为根据他多年以来的经验判断，素的应该是指精神上的交融，而荤的就是指身体上的真枪实弹了。
　　他来之前委实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缜密如他也开始了慌乱。
　　大意了。
　　唐绫之所以从白发变成红发，毫无疑问是受不了前者性格的矜持，因此才让更善于应付这种局面的后者主动出击，反正两种人格都是她，谁来都不亏。
　　“你不要多想，人命关天的事情，就不要在乎这些无所谓的细节了。我也有要杀的人，有要查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取所需而已。我需要变强，第三法这么珍贵的秘术，仅仅靠双修来交换，甚至可以说是占你便宜才对。”
　　她调戏成功，得意地双手抱胸：“当然，不要把我当成那种随便的女人，如果换成别的什么人，哪怕修行了第三法就能成为至尊级，我也不会妥协。”
　　这是一种变相的表白。
　　她不是那种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人。
　　只因为是你。
　　顾见临一愣，被她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反而是自己拘于小节了。
　　大家都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也是为了总会长所代表的公理和大义向这个世界复仇，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少侠和女侠因为江湖大义不得已而滚了床单一样，事后穿上衣服还是战友，还能一起斩妖除魔，快意恩仇。
　　眼下这种局面，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我变得更加强大，是不是就可以继续保护你了？”
　　唐绫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道：“就像是以前那样。”
　　当初在峰城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顾见临还是弱小的新人。
　　而唐绫却是秩序世界的公主殿下，高高在上。
　　那个时候或许是因为经历相似，她处处都在护着他，明里暗里地帮他。
　　不惜得罪审判庭，跟那些大人物们叫板。
　　甚至忤逆总会长的意思，陪着他疯来疯去。
　　他们做了坏事以后，开着那辆兰博基尼，在城市里疯跑。
　　就像是叛逆的孩子。
　　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当初的孩子也再也没有了叛逆的机会。
　　因为会责骂他们的人已经不在了。
　　顾见临沉默片刻，无声地笑了笑。
　　除了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也很久没有喊我师姐了。”
　　唐绫有意无意地说道。
　　顾见临欲言又止：“其实我还是把你当成师姐的……”
　　唐绫忽然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动作很决然，就像是抬剑那样凌厉森然：“我想当你的师姐，不是因为我非要压你一头，而是觉得这个世界对你太不公平。所以我希望变得更加强大，如果有什么是这个世界欠你的，我来补偿你！”
　　顾见临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个女孩子说出来的话。
　　如果有什么是这个世界欠你的，我来补偿你。
　　他的耳边回荡着她的声音，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
　　“当初我父母知道我们的事情以后，其实是不同意我继续陪在你身边的，倒不是对你有意见，而是因为你牵扯到的因果太多，甚至涉及到那些古老的神明。可能要面对很多危险，也可能会死。但正因如此，我更不能离开你了。”
　　唐绫竖起白皙纤细的尾指：“要不要再做一个约定？”
　　当初他们曾做过一个约定。
　　顾见临帮她找到她曾祖父的真相，而她负责陪她杀人。
　　正因如此，他们成为了彼此最信任的战友。
　　这才会有了登仙之阶上的鱼水之欢。
　　“什么？”
　　顾见临下意识问道。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陪你做任何事。”
　　唐绫抬起玫红色的眸子，轻声说道：“但你不要让自己太辛苦啊。”
　　砰。
　　顾见临仿佛听到了枪声，正中胸膛。
　　击碎了他所有的防线。
　　清寒的体香扑面而来。
　　唐绫忽然起身，主动吻住了他的嘴唇，这一刻支离破碎的记忆如洪流般席卷而来，登仙之阶上的呼啸的风，耳边少女的轻声呢喃，还有那个旖旎的梦境。
　　顾见临甚至都分不清楚这是真实还是梦境，因为他忽然觉得身体滚烫起来，血液的流速加快，心跳也变得剧烈，欲望无止境地滋生，吞没了他。
　　恍惚间他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冷笑声，像是在嘲笑他的稚嫩和无知。
　　唐绫忽然娇躯紧绷，瞪大了美眸。
　　正准备进入梦境的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但是为时已晚。
　　“等，等等……唔。”
　　……
　　……
　　洛东小区的花园里，有人正在凉亭里对弈。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师母真的是个正经人么？”
　　槐荫捻着一枚白子，狐疑说道：“为什么她能研究出……那种东西？”
　　这位纵横两界二百多年的天灾，此刻正满脸的茫然和不解，按理来说这种表情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但他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真是正经人，又怎么会教出我们俩来？”
　　姜厌离耸肩：“师母真想做什么事，确实是可以毫无底线的。那小子不是号称自制力强么？那就从身体上想办法击溃他就是了。这也得亏是他位阶还不够高，等他晋升了圣域以后，欲望之毒这种东西就对他没效果了。”
　　槐荫幽幽说道：“师母给他下的剂量怕是得有十倍。”
　　姜厌离一愣：“十倍？那得多少钱？”
　　槐荫掐指一算：“有价无市，真要拍卖的话，得42亿美元。”
　　姜厌离落下一颗黑子，感慨道：“不愧是师母啊。”
　　“毕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雷霆是师母选择的继承人，继承第三法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更何况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是比情和爱最牢固的关系了。以那小子的性格，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他就会照顾别人一辈子。”
　　槐荫想了想：“当然，雷霆也是师母亲自选择的，能陪在他身边的人。”
　　姜厌离审视着棋盘，冷哼了一声：“不争气的东西！家都让人偷了！”
　　槐荫知道他是在说谁，安慰道：“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家的那个小姑娘，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弯道超车呢对不对？就好像你家那个以后就不学第三法了一样，无非谁先谁后就是了。说起来，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姜厌离摆弄着棋子，淡淡说道：“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
　　槐荫挑起眉毛：“哦？”
　　“借着这次机会，向全世界揭露秩序的阴暗面，彻底摧毁他们的信仰，也算是一次战前动员？届时，白金的反应应该会很有趣吧？”
　　姜厌离笑道：“说起来，这次黄金和白银会跟着一起造反，我是没想到的。黄金……好吧，这家伙虽然古板守旧，但毕竟是老师的狂热信徒，会背刺师母也不足为奇。但我想不通，为什么白银也会跟着一起乱来？师母素来疼爱这个最小的女学生，她这些年来也是最孝顺的那个，怎么会这样呢？”
　　槐荫静静地望着棋盘，轻声说道：“我也想当面问问她，到底是为什么。”


###第四百六十六章 祖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小时，又或是整整一夜。
　　顾见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再次降临到那颗古老荒芜的祖星，只是这一次他并未看到通天的古树和遍地盛开的莲花，而是来到了一座古朴圣洁的石塔上，塔顶是古香古色的卧室，烛光如海般明亮，光明如此耀眼，照亮曼妙妖娆的侧影。
　　隐约有轰鸣声响起，通天彻地。
　　他从梦中惊醒，霍然起身。
　　依旧是那间套房，暧昧的灯光照亮黑暗。
　　唐绫就睡在他的身边，凌乱的红发散落在娇媚的俏脸上，睡颜精致娇憨。
　　被子勉强遮住圆润的香肩，锁骨精致纤细。
　　当然，还有更赏心悦目的雪白。
　　即便如此美妙的风景，却依旧没能让他沉溺，甚至让他有所警惕。
　　因为他嗅到了那种古老荒芜的气息。
　　顾见临沉默片刻，掀开被子走下床，拉开了窗帘。
　　破败的世界闯入了他的眼瞳里。
　　那是古老又荒芜的世界，漫天都是飞沙走石，遮蔽了破败的古遗迹，寒风扑面而来，透着一股寂灭苍凉的寒意，让人微微颤栗。
　　果然，这依旧是幻境。
　　唯有掌握着第三法，才能进入的梦境。
　　唐绫纤长蜷曲的睫毛微颤，仿佛即将从睡梦中醒来。
　　顾见临眼疾手快闪过去，轻轻捂住她的朱唇。
　　这一刻，唐绫睁开玫红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他。
　　“嘘，小点声。”
　　顾见临轻声说道：“欢迎来到第三法的世界，上次我就是无意中释放了那种力量，意外的来到了这里。如果不是……嗯，如果不是有人帮忙，我就已经死了。据我所知，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两位古之至尊。”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生怕惊扰了神明。
　　进入幻境的时候，复刻的似乎是现实里的景象。
　　这一次甚至连酒店都被复刻进去了，给人一种睡了一觉起来以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废土般的荒芜感，仿佛千百年光阴流逝，物是人非。
　　唐绫撑起身子，忽然蹙起眉毛，嘀咕道：“什么破幻境，还挺真实。”
　　顾见临一愣，却被她瞪了一眼。
　　“转过身去。”
　　唐绫嗔道：“不准看。”
　　顾见临急忙转身，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虽然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都看了。
　　但最起码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大概就是这回事了。
　　顾见临也穿好衣服，等到背后那些声音消失以后，才转过身去。
　　唐绫一头红发已经重新褪色成霜白，红色的宽松外套搭配白色的连衣短裙，一条漆黑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腿上还系上了腿环，她自顾自地低头穿鞋，嘀咕道：“现在我们都是超维级的顶点，接下来需要积累大量的灵性，仅凭秘药都是不够的，因为会产生抗药性。双修……或许是个不错的方法。”
　　“但这种事情也要有节制，再加上你年纪小还在发育期，不能过度沉迷。”
　　她本就清冷的面容不知为何多出了一抹迷人的魅力，略微沙哑的嗓音透着一股子毋庸置疑的威严，淡淡说道：“我是师姐，听我的。”
　　本来都是心照不宣玩素的，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要主动玩荤的。
　　搞得她都没准备好。
　　幸亏没在生理期，否则真的就尴尬了。
　　等到走出这个幻境以后还要去买药，真的好烦啊！
　　顾见临默默欣赏着她的穿搭，不得不说她也是那种很会打扮的女孩，把高挑曼妙的好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那双迷人的长腿，非常抢眼。
　　有的时候他觉得累了，也会欣赏一下月姬和雷霆的美好。
　　毕竟确实非常的好看。
　　“我分得清虚幻和现实。”
　　他诚恳说道。
　　倘若总会长泉下有知，怕是要再次发出不屑的冷笑。
　　年轻人就是稚嫩，还没分清楚真实和幻境呢。
　　当然，老人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唐绫微微蹙眉，感觉到这句话有问题，但也没有深究。
　　她伸出白皙细软的右手，说道：“扶我一下。”
　　顾见临不解其意，却还是老老实实把她拉起来，一起走出房间。
　　没人知道这个幻境里会发生什么，唯一确定的是这里真的会死人，而且有古之至尊级的恐怖存在镇守，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果不其然，这里没有其他人存在，整座酒店都空无一人。
　　走出酒店的时候，外面却已经不是熟悉的峰城了。
　　而是宛若废墟般的古遗迹，像是坠入了地狱的最深处。
　　“这里就是古神族的母星？”
　　唐绫紧张地抓紧了少年的衣角，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种小女孩般的惶恐。
　　顾见临嗯了一声：“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古遗迹被呼啸的风沙所笼罩，屹立在城市里的巨大雕塑早已经坍塌，仅有的光明来自于视线尽头的黄金古树，哪怕只能看到祂隐约的轮廓。
　　倘若从高处眺望，还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大海，那显然就是幽荧之莲。
　　“你不是说，会有至尊级守在这里镇杀我们？”
　　唐绫压低声音，像一只警惕的小狐狸：“祂在哪？”
　　顾见临解释道：“那是朱雀尊者，祂应该是最先抵达祖星的生命，守在这里扼杀一切试图染指第三法的神或者人。偏偏，第二个掌握第三法的人是烛龙尊者。哪怕有先发优势，朱雀尊者也无法扼杀烛龙尊者。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祂们两个现在应该已经打起来了，没空管我们这些小卡拉咪。”
　　原来这里就是亿万年来，古之至尊们试图抵达的终点。
　　唐绫环顾四周，只能感觉来自时光的伟力和震撼。
　　“祂们斗起来也是好事，说不定还能偷学到一些第三法的运用。”
　　顾见临也在打量着这座荒芜的城市，面无表情说道：“而且我的手里还有无色之玉，从神墟里带出来的，第三至高的雏形。如果真有古之至尊想要杀我们，或许还能以那个东西当做筹码来保命。想当初，奇异博士不是还去跟多玛姆谈判么？我们可以跟祂说，古之至尊，我是来谈条件的。”
　　“那只是电影。”
　　唐绫幽幽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幽默细胞。”
　　“在这种鬼地方，适当开个玩笑也不奇怪。”
　　顾见临很想说自己并不是完全开玩笑，因为那位血色真的有这个打算。
　　当然了，烛龙尊者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就是了。
　　还不是惦记着他手里的无色之玉。
　　“大不了我还可以把无色之玉一扔，让祂们拼个你死我活。”
　　顾见临摊手：“最好死的是朱雀尊者，四舍五入算我报仇了。”
　　唐绫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腹黑了？”
　　顾见临也不否认：“我一直都很腹黑。”
　　下一刻，他们的脚步顿住了。
　　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们震撼到无以复加。
　　《进化论》在这里被彻底颠覆。
　　生命起源的秘密，近在眼前。


###第四百六十七章 原初
　　顾见临的眼前是一座破败的神殿，古朴的石碑屹立在废墟的尽头，碑面上流淌着鎏金般的耀眼的纹路，宛若一副上古的壁画，历经千万年不朽。
　　古神族无疑是古老的文明，但却具备现代地球的一切科技优势，鎏金般的碑文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奥秘，哪怕只是匆匆一瞥都能够看到无穷尽的幻象，耳边也响起了剧烈的轰鸣声，仿佛能够重现无尽岁月之前的历史。
　　寂静黑暗的宇宙，大陆和海洋并存的行星，轰然坠落的天外陨石。
　　那块古老又完整的大陆被轰然击碎，狰狞可怖的裂隙贯穿整个地表。熔岩般的血液沿着碎裂的大陆深入海洋，海啸冲天而起。
　　“那东西就是传说中的，古生代二叠纪时期的，盘古大陆？”
　　唐绫当然也看到了碑文上映射出来的影响，嗓音微微沙哑。
　　顾见临微微颔首，如今的地质学家们认为，在地球的古生代时期，世界上有一块完整统一的超级大陆，它的周围是辽阔的海洋。
　　盘古大陆经过三个时期，近乎数亿年的时间，才分裂成如今的六个板块。
　　至于是什么样的伟力让如此雄伟的大陆分裂，至今都是未解之谜。
　　倘若这段影像转播到现实世界，所有的地质学家都会因此而癫狂。
　　“那块陨石又是什么？”
　　唐绫狐疑问道。
　　顾见临轻声说道：“穷奇尊者。”
　　唐绫吃了一惊：“那位至尊的存在，还没有得到证实！”
　　她是中央灵枢院毕业的，也是作为下一代总会长去培养的，当然也知道古之至尊一共有六位的隐秘，但科班教育素来严谨，没有证据就不会讲那么绝对。
　　顾见临摇头说道：“总会长曾经说过，地球上的生命，恰恰起源于古神族。一切的证据表明，人类就是古神族培养出来的实验体，但却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祂们亲手制造出来的种族脱离了控制，甚至反过来窃取了祂们的文明。”
　　在远古的黑暗时代，人类本是神明的奴仆。
　　最后却莫名其妙的反客为主。
　　这里极有可能是人类得到了某些神秘力量的支持。
　　或者说，人类之中，本就隐藏着神明！
　　随着盘古大陆破碎，神明的血液溶解到了海洋里，最初的生命便因此而诞生，也就是寒武纪时期的海洋里出现的无脊椎生物等。
　　包括寒武纪时期的霸主，奇虾。
　　恰恰就是这个时期，诡异的雾气吞噬了整个地球。
　　那是第三法汇聚出的特殊物质！
　　或许是因为神明并不满意这个时期的生态，因此才释放出了这种雾气，全球气候发生了剧变，寒武纪因此而终结，冰河时代结束。
　　奥陶纪因此诞生。
　　但奥陶纪似乎也并不是神明所期待的世界，地球再次被那种诡异的雾气所吞噬，伴随着臭氧层被伽马射线暴破坏，生态链再次洗牌。
　　再到志留纪和泥盆纪，以及作为重点的石炭纪。
　　石炭纪时期地球上的含氧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陆生生物蓬勃生长，全球气候温暖潮湿，遍地都是沼泽和森林，出现了体型巨大的昆虫。
　　“石炭纪的巨虫应该就是地球上第一次出现了能够表现出古神族基因的生物，虽然是精神和身体都是畸形的，但它们中有些的确有着恐怖的力量。”
　　唐绫凝视着影像上的画面，轻声呢喃：“原来生命的进化，一直是在可控的范围内，神明一直都期待着能够承载古神族基因的生命。”
　　石炭纪所出现的生命是一次重大的突破，但依旧不是最终的成品。
　　因此二叠纪诞生了，这个时期的地球霸主是楔齿龙科。
　　古生代到此为止。
　　而到了三叠纪，这个时代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剧变。
　　五位古之至尊先后降临地球！
　　古神族的阴影，正式笼罩了整个地球。
　　侏罗纪和白垩纪是人们耳熟能详的，恐龙称霸的时代。
　　中生代也由此终结。
　　最后到了新生代，地球的生态链最终孕育出了人类这样的生命。
　　文明之火也彻底被点燃。
　　每一次的生态更迭，都是物种大灭绝。
　　亦是神明的一次次实验。
　　这份珍贵的影像记载着地球的全部历史，珍贵至极。
　　当然也足以证明，总会长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等等。”
　　顾见临忽然反应过来：“如果这里是古神族的母星，为什么又会记录这些影像？这个石碑是本来就存在，还是后来人为放在这里的？”
　　凭借侧写已经无法判断这块石碑的历史了，只能察觉到无尽的浩瀚。
　　这个时候就轮到科班出身的师姐了。
　　唐绫沉默片刻，指尖凝聚起一道剑气，弹向石碑。
　　剑气呼啸而过，石碑被划出一道痕迹。
　　“这里是幻境，不具备物质存在的基础，却可以对其进行干涉，历史有十亿年以上。这里复刻的，就是古神族祖星的景象，时间在这里不流动。至于古神族的祖星为什么会出现地球的历史，我的推断是……这是古神族的预言。”
　　唐绫取出单片眼镜，犹豫片刻说道：“你不觉得古神族在宇宙深处流浪，就是为了寻找地球么？祂们是有预谋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这颗蓝色的行星，因为祂们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里有祂们的同类，也有珍贵的试验场。”
　　顾见临皱眉：“白泽氏族的预知能力？”
　　“不，不只是这样。”
　　唐绫摇头，解释道：“古神族的每一位古之至尊，都有着类似的能力。麒麟尊者掌握着生和死的力量，烛龙尊者掌握着因和果的力量，白泽尊者掌握着过去和未来的力量。包括朱雀尊者，掌握的是轮回的力量。根据推测，剩下的至尊们，都有着类似的能力。古神族……是命运的种族！”
　　她抬起玫红的眸子，轻声说道：“也是反抗命运的种族。”
　　顾见临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懵了，这里已经涉及到了哲学的领域。
　　“没有那么复杂，我曾经听总会长提起过。”
　　唐绫凝视着那座石碑：“每一位古之至尊都能通过自己的权柄窥见自身的命运，但祂们却无法改变命运。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因为命运是既定的，你所看见的命运里，也包括了你改变命运这件事。通俗的来说，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的距离之间可以画出无数条线，但你无论如何也只能从这个点，抵达那个点。”
　　顾见临想起来了，总会长曾经跟他说过一些类似的话。
　　唐绫环顾着这座破败的神殿，观察着那些古老的古神族文字，轻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祖星的祭祀场，用来记录历史和文明。古神族的子民会在特殊的节日来到这里，通过祭拜的方式窥见命运。”
　　她询问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毁成这个样子。”
　　顾见临闭上眼睛，脑海里构建出这里的断壁残垣，废弃了千万年的废墟被他解构重组，重现昔日的雄伟和壮观：“战争，这里曾经发生过难以想象的战争。我看到了泼洒在天空里的血液，就像是熔岩般滚烫炽热，巨大的身躯被钉死在通天的青铜柱上，罪人被沉入开裂的地底，直到烧成灰烬。”
　　唐绫感到十分意外，她不理解古神族内部出了什么样的矛盾。
　　以至于把祂们的祖星，折腾成如此荒凉的废墟。
　　顾见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走向这座破败的神殿的最深处。
　　那座巨大的石碑后，是两尊对立的伟岸雕塑。
　　一者的头颅破碎，另一者的半身被腰斩。
　　看起来就像是被人为破坏的，类似于一种泄愤般的手段。
　　古神族的文明里，雕塑是非常泛用的艺术表现形式。
　　但这两尊雕塑似乎有所不同。
　　因为祂们的摆放位置，明显是在这座祭祀场的最重要的位置。
　　也就是说，古神族的子民来祭祀的，并非是六大古之至尊。
　　而是这两尊雕塑。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古神族的文明里不存在比古之至尊更尊贵的生命。
　　顾见临尝试着凑近，拭去两尊雄伟的雕塑上的灰尘，仔细观摩。
　　其中的一座雕塑缠绕着荆棘般的藤蔓，像是盘根交错的树根。
　　而另一座雕塑则遍布花瓣般纹路，宛若遍地盛开的漆黑莲花。
　　“太阳烛照，太阴幽荧？”
　　唐绫凑过来，狐疑说道。
　　顾见临微微颔首，这一刻忽然有电流贯穿脊背，悚然而惊。
　　“等等，这两尊雕塑竟然是以人形表现出来的？”
　　他忽然说道。
　　唐绫也愣住了，大踏步地转身寻找。
　　最终顾见临在废墟里翻出了一块残缺的石碑，碑文是诡异的古神族文字。
　　“原初之烛照大神。”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宇宙深处的神明。
　　唐绫也翻找出一块遍布灰尘的碎裂石碑，古神族的文字依稀可见。
　　“原初之幽荧大神。”
　　他们对视一眼，都仿佛看了鬼一般的表情。
　　这一刻，顾见临脑海仿佛被电流击穿，忽然想到了当初在看到了某些幻象，他曾见过魂灵般的女人被钉死在石柱上，她的血液如莲花般在海上盛开。
　　赤之王也曾经说过，幽荧律法这条进化链上是没有问题的。
　　否则的话，一切修行幽荧律法的人，都会成为养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至尊们。
　　尤其是麒麟尊者。
　　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幽荧之莲，极有可能是具备意识的，祂所创造出的律法，不外乎是让人为祂提供养分，至于最终会诞生出怎样的东西，那就不得而知了。
　　想来也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而太古时代的古之至尊们，亲手杀死了幽荧之莲。
　　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杀死了被古神族所崇拜的，原初之幽荧大神！
　　“天呐。”
　　顾见临轻声呢喃。
　　倘若他的推测是真的，那么就证明了一件事。
　　烛照律法的意识还存在。
　　因此修行了这种律法的人，才会被侵蚀到直至丧失自我。
　　这一切的源头是……原初之烛照大神！
　　原来第三法的世界里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古神族文明的尽头不仅仅只有六大至尊，而是还有极其隐秘的两大原初，烛照和幽荧在这个种族里通常以象征和图腾的形式存在，根本没有人想过祂们是具备意识和形体的。
　　顾见临毛骨悚然。
　　因为他想到了坏女人曾经说过的那个小故事。
　　她和她的弟弟住在一个小城市里，大家的身体都不好，家门口有一颗老树，被阳光照耀的时候是耀眼的金色，还有一朵花枯萎了很多年。
　　那棵树代表着烛照神树。
　　那朵花象征着幽荧之莲。
　　长姐是烛龙尊者，老二是朱雀尊者，老三是白泽尊者，老四是玄冥尊者。
　　至于那个最乖张的小五，极有可能并不是麒麟尊者。
　　而是穷奇尊者！
　　至尊们体弱多病，实际上是指他们受到了诅咒！
　　绝大多数的古神族子民都被迫撤离祖星，只有至尊们还能坚守在那里。
　　至尊们在等待着父母的归来。
　　那么祂们的父母又是谁呢？
　　毫无疑问，只有烛照大神和幽荧大神才有这个资格。
　　然而最终至尊们并未等来两位原初，祂们陆续出走去寻找答案。
　　或许就在这个时候，那位最神秘的穷奇尊者在这个时间段做了某些事情，因为祂是第三之力诞生的生命，祂释放出了那些雾气，吞噬了尚未孕育出至尊的星球，也断绝了这个种族最后的希望，孤身一人坠落到地球，开始了试验。
　　问题在于，那位本不该诞生的悖论出现了。
　　麒麟尊者！
　　这位黑色的至尊本该被第三法的雾气所吞噬，却不知为何成功艰难地活了下来，祂带着无尽的仇恨和怒火降生，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起战争！
　　云雀曾经说过，祂们要去寻找新的家园。
　　以及……找到并报复那些抛弃祂们的人。
　　“小顾，过来一下。”
　　唐绫轻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指着废墟的深处说道：“这里不止我们来过。”
　　顾见临默默地转过身，在神殿的废墟里看到了一道道清晰的脚印。
　　似乎就在不久之前，这里刚有人来过。


###第四百六十八章 造孽啊
　　顾见临吃了一惊，大踏步地走过去细看，废墟里果然有一串脚印。
　　只是匆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
　　“怎么了？”
　　唐绫见他表情不对，狐疑问道：“看出了什么？”
　　“闯进来的人是那个克隆体，这个脚印我可太熟悉了，四十六码的脚。脚印的深浅和步距能够看出来，体重在七十公斤左右，身高有一米八二。没想到祂学习的速度这么快，竟然先你一步来到了这里。如此说来，祂也掌握了第三法的运用，将来会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对手。”顾见临起身，皱眉说道。
　　“看得出来你对他很不爽。”
　　唐绫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代劳。”
　　虽然是冒牌货，但毕竟顶着同一张脸，换做一般人未必下得去手。
　　顾见临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我看老顾也很不爽，正好圆梦了。”
　　他面无表情转身走向神殿深处，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少女。
　　顾见临是沿着脚印走的，显然那个克隆体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踏入了这个古老的神殿，以祂的位格自然能够看到石碑里记载的秘密。
　　那家伙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再加上祂自身的权柄，将来必是大敌。
　　唐绫扶着单片眼镜，若有所思说道：“我们应该是位于一座城市的中央，这里用于宗教祭祀和记录历史，甚至还可以窥见命运。那个克隆体拥有窥见过去和未来的能力，那么祂一定能找到一些更有用的东西。”
　　“追过去看看，但要小心……这里还有两位古之至尊。”
　　顾见临也赞同她的意见，他跟着脚印一步一步前行，想象着那个克隆体在观摩这颗祖星时的表情和动作，甚至还能够模拟出那种好奇的心情。
　　这个时候，唐绫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因为她的身体变得虚幻了起来。
　　“我似乎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她望向眼前的少年：“而你还没事。”
　　顾见临也发现了这一点，尝试着握紧手掌，皱眉说道：“这可能跟第三法有关系。你才刚刚掌握第三法的力量，或许无法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掌握第三法，就等于拥有了进入这个世界的钥匙。
　　那么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凭证，理所当然也是第三法。
　　既然时间不多，那就要尽快。
　　这座亿万年的古城已经被破坏得极为严重，考古价值都已经不剩下多少了，走出破败的神殿，飞沙走石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荒芜的废墟。
　　眼前一条被毁灭的城市主干道，坍塌的石像和断裂的横梁堆砌在一起，地面遍布狰狞可怖的裂隙，灼热的熔岩涌出来，呼啸的焚风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仅凭这条主干道的宽阔程度就可以推导出昔日的辉煌和壮阔，行走在这条道路上的必然是伟岸的神明，祂们披着猩红的神袍，受万民敬仰。
　　这条神道的尽头竟然是一座巨大的青铜十字，披着神袍的尸骸被钉死在上面，仿佛耶稣殉难般的神圣姿态，却又透着难言的诡异。
　　祂的脚下，是无数被铁剑贯穿的干尸，已经不知道风化了多少年。
　　风一吹，都能吹起细碎的灰屑。
　　理论上这应该是那尊祭祀神殿守护的东西，那个克隆体离开神殿直奔这里。
　　他的脚步也在那座十字架前消失。
　　“那是什么东西？”
　　唐绫狐疑说道。
　　“不知道。”
　　顾见临摇头，大踏步地走上前：“看一眼就知道了。”
　　接下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条神道看起来宽阔又遥远，但并非是没有尽头。然而无论他们走得多快，都始终无法靠近，甚至觉得越来越远。
　　那具悬挂在十字架上的黑衣尸骸竟然也越来越高大伟岸，宛若太古时代的巨神般贯穿天穹，甚至连匍匐在祂脚下的干尸们都在颤抖抽搐，仿佛即将复活般。
　　果然第三法的世界里危机四伏，太过诡异。
　　唐绫把手按在脸上随时都要古神化，然而她忽然发现不对劲。
　　因为顾见临的眼瞳剧烈颤动，浑身滚烫。
　　实际上真正发烫的并不是他。
　　而是麒麟之楔！
　　轰隆！
　　顾见临捂住额头，麒麟之楔颤动起来，罕见的变得炽热滚烫，嗡鸣声像是愤怒的咆哮，释放出压抑了亿万年的怒火，甚至连无色之玉都在疯狂的颤鸣。
　　愤怒，滔天的愤怒！
　　顾见临很清楚这不是自己的愤怒，而是来源于那位黑色的至尊。
　　他隐约明白眼前这具伟岸的黑袍尸骸是谁了。
　　穷奇尊者！
　　问题在于这位至尊的状态极度的诡异，看起来就像是死去了无尽的岁月，并没有任何的生命韵律，只能感受到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死意！
　　这就是穷奇尊者，理论上祂才应该是最先完成第三法的生命，当然也是祂率先来到了这个世界，却不知道为何是死亡的状态。
　　对了。
　　总会长当时给他看过一副壁画。
　　太古洪荒的时代，参天的丛林遮天蔽日，滔滔的河流延伸向世界的尽头，宛若神明般的人型悬浮在半空中，祂像是被捆在十字架上的受难的耶稣基督，敞开双臂拥抱着天空和大地，祂的躯体逐渐崩裂，鲜血流淌出来。
　　神明的血液流入河水里，染红了整个世界。
　　穷奇尊者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以分解自我的方式改变了这颗星球的生态链，历经数亿年的时间创造出了人类这样的高等生命，自始始终祂都隐藏着自己，甚至鲜有人知道祂的存在，没人知道祂在谋划着什么。
　　但祂这么做，一定付出了某些巨大的代价。
　　下一刻，那个伟岸的黑色尸骸赫然抬起了头，祂的面容是宛若风化了千万年的骷髅，双眼的眼洞里却涌出了灰色的雾气，隐约倒映出一个披着神袍的虚影，绚烂的衣袍下却仿佛是被烈火焚烧的焦尸，森然可怖。
　　诈尸了！
　　“不行，不能再继续前进了，这个地方有古怪。”
　　顾见临闪身，毫不犹豫地拉着少女就走：“那是穷奇尊者！”
　　唐绫吃了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具尸骸竟然也是一位古之至尊。
　　转瞬间，那具黑色的尸骸爆出骨骼破碎的声响，那张恐怖的面容流淌着滚烫的熔岩，居高临下地想要俯瞰着他们，伸出了焦黑枯槁的双臂。
　　就像是死亡的拥抱。
　　压迫感！
　　极致的压迫感！
　　唐绫仿佛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颤栗感袭上心头。
　　这一刻她甚至丧失了所有的感官，仿佛沉入了深渊里。
　　阴影越来越近。
　　近在咫尺！
　　顾见临也感受到了那股宛若宇宙深空般浩瀚的威压，情急之下他迅速把一旁的少女抱进怀里，抱着一丝试探的心态，召唤出了愤怒颤鸣的麒麟之楔，当楔落在他手上的时候，恐怖的颤鸣声骤然响起，一如那位黑色至尊的咆哮！
　　镶嵌在麒麟之楔上的无色之玉流淌着虚幻的光芒，骤然吞没了天地。
　　轰！
　　那具漆黑的尸体仿佛被雷鸣般的咆哮声震慑了，四分五裂的虚幻光芒席卷而来，宛若海潮一般吞没了祂，那股令人畏惧的死亡气息也烟消云散。
　　“麒麟……”
　　冥冥之中，回荡着隐约的叹息声。
　　整个世界开始崩塌！
　　……
　　……
　　轰隆。
　　唐绫骤然睁开了玫红的眸子，娇媚的容颜已经满是细汗，像是从噩梦里醒来，房间里的空调释放出一阵阵冷气，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庆幸感。
　　天刚蒙蒙亮，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带着淡淡的暖意。
　　酒店的楼下已经有车辆鸣笛的声音了。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跟刚才的梦截然不同。
　　她紧张地转过身，看到少年还在身边熟睡以后，才放下心来。
　　顾见临或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也可能是在第三法的世界里帮助她挡下了来自古之至尊的威压，暂时还没有苏醒过来，好在心跳和呼吸都是平稳的，生命体征也没有消失的迹象，因此不用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唐绫怔怔望着他的睡颜，忽然想起来他们昨晚做的荒唐事。
　　终究还是睡在一起了。
　　当初本是最亲密的战友，如今感情却变质了。
　　少女的心情略有羞涩，但更多的还是如愿以偿的甜蜜。
　　毕竟她的心结是他解开的。
　　她的命，也是他拼死救回来的。
　　她就是他的人。
　　哪怕没有传承第三法这件事，只要能让他放松一下，她怎么都可以。
　　为此她还特意主动了一些，而且用上了以前无意中看到的一些特殊技巧。
　　虽然以前在灵魂层面有过一次，但真的实际操作还是很难的。
　　好在过程还算顺利。
　　除了那个该死的梦境。
　　按照惯例，情侣们一般都会在结束以后依偎在一起促进一下感情。
　　结果他们倒好，直接进入了第三法的世界里，又是惊险刺激的作死。
　　不过仔细想来，倒也有种别样的浪漫。
　　唐绫沉默片刻，左眼亮起了辉煌的金色，右眼则倒映出狰狞可怖的虚影。
　　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同时苏醒，却并没有产生冲突。
　　她娇嫩的肌肤也亮起了漆黑的咒文，虚无的雾气弥漫开来。
　　第三法。
　　这就是第三法的力量。
　　唐绫尝试着收紧手掌，这是她第一次掌握如此伟大的力量。
　　她也从未如此强大过。
　　接下来只有掌握了天人化和原始回归，她也有自信越阶挑战圣域了。
　　一切都是因为顾见临。
　　“真是长大了啊，我都快忘记你还没有成年了。”唐绫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她是一路陪着他走过来的，再清楚不过他有多不容易。
　　那么多次的生死危机。
　　那么多的悲欢离合。
　　无数次的抉择，近乎于偏执的执拗。
　　最终把这个少年的模样，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唐绫因为掌握了力量而欢喜，并非是因为她有多么大的野心，也不是她有多远大的目标要去完成，她是一个性情清淡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欲望。
　　只是因为只要变得强大了，就可以保护他了。
　　谁都别想再伤害他。
　　哪怕古之至尊都不行。
　　唐绫用被子捂住胸口，微微起身凝视着枕边的少年，一头深红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顾见临，你在神墟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个本该陪在你身边的女人，才是你真正喜欢过的人吧？”
　　她不是傻子。
　　无论是幽荧集团还是以太协会，都知道云雀和麒麟的关系。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神墟里发生了什么。
　　但最终的结局是那个神秘的女人消失不见了。
　　眼前的这个少年，孤独的承受了一切。
　　唐绫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从不点破罢了。
　　“她欠你的，我来补偿你。”
　　她俯下身，在他的唇边细细一吻，轻声道：“我不会让你再孤身一人了。”
　　……
　　……
　　顾见临睁开眼睛的时候，中午的阳光已经洒满房间。
　　就像是做了一个昏沉的噩梦，第三法的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再让他心有余悸了，因为他这一觉睡得很好，隐约觉得自己被人抱着，被丰盈和柔软包围。
　　他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穿衣服。
　　空气里弥漫着玫瑰花瓣的味道，那是少女沐浴过后散发出来的体香，浴室里的门开敞开着，她的贴身衣服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挂在门把手上，还是蕾丝的。
　　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地起身。
　　床单上的湿润感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包括枕头上掉落的红发，还有床头柜上的水杯，以及那盒该死的药。
　　他拿起那个盒子看了一眼，脑海里一片轰鸣。
　　卧槽。
　　他如遭雷劈，无法相信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跟他的计划好像出现了亿点点的偏差。
　　顾见临摸出手机，找到微信里的那个愚蠢的猫头像，欲言又止。
　　刚打好的字又被他删除，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个时候，聊天框里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谢谢你教给我第三法，我先去一趟医院，晚点回来陪你，乖哦。”
　　这见鬼的语气，明显是红的在搞怪。
　　顾见临握着手机手足无措。
　　造孽啊……


###第四百六十九章 白泽的约见
　　清晨时分，深蓝生物科技公司。
　　姜厌离坐着自动轮椅，洋洋得意说道：“师兄，看到了么？科技才是改变世界的力量，我们为了力量追溯过去，也要为了进步着眼于未来。就像你现在坐的自动轮椅，就能完美解决孤寡老人行动不便的问题。”
　　槐荫还挺喜欢这种全自动式的智能轮椅，感觉像是坐着宝宝巴士在飙车一样，在大厅里滑来滑去：“问题是我有人给我养老啊。”
　　姜厌离眼角一抽，不想跟他说话了。
　　这是一家刚刚注册的公司，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八个电梯全部在上升或降落，不时还有厢式货车送到门口，运送一波波物资。
　　“这是你早就成立好的公司吧？”
　　“对啊，幽荧集团的产业，六年前我亲自注册的，以前负责研究海拉细胞。现在则用来研究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可惜进展不太顺利。”
　　“为什么？”
　　“因为我的首席研究员被你那个好学生给宰了。”
　　“谁来着，亚伦博士么？”
　　“是的。”
　　“真是不肖啊，这个孽徒！”
　　“而且还是为了哄女人。”
　　“云雀么？”
　　“是啊，我跟她的合作条款里，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准动我的首席研究员，毕竟我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的复活，人家也出了不少力。我本以为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不会报复就真的不会。事实是，她确实信守承诺，没有亲自动手，但她却在你学生面前装可怜，三言两语就让你学生把人家给杀了。”
　　“女人真是报复性强的生物啊。”
　　“子不教父之过，你就没教过他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么？”
　　“我不知道师母教没教过，我是放养式教育，你知道的。”
　　姜厌离眯起眼瞳，打量着自己的师兄，淡淡说道：“实际上最开始你就没打算亲自教他的吧，师母才是你给他找到的，真正的老师。”
　　槐荫耸肩：“你我的教育水平绑一起，跟师母比起来也得差一百万个蠢之王，何必自取其辱？人要有自知之明，咱俩都不是啥好玩意，就别祸害人了。”
　　姜厌离挠了挠头：“也是。”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教育方式。
　　青之王不太会教学生，但他懂得合理利用自己的人脉。
　　更何况顾见临本就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唯有经历生死考验才能让他变得更加强大，倘若那点磨难都过不去，不如一死了之，活着也无甚意思。
　　当然，还是有不少人都觉得他这个老师做的并不合格，因为他什么都不做。
　　只有赤之王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到底有多疼爱那个少年。
　　“想从你手里把他抢走，还得费点功夫啊。”
　　姜厌离叹了口气：“真烦。”
　　槐荫冷笑道：“你能把他抢走，就算是你的本事。”
　　姜厌离笑眯眯说道：“我想要的东西，总会想办法得到的。”
　　虽然师兄弟暂时达成了世纪和解，站在了同一条战线。
　　但他们依旧是敌人。
　　一有机会，就会置对方于死地。
　　“说回正事，既然首席研究员无了，代替的人是谁？”
　　“华安，我本来想策反他的。”
　　“如果我没记错……”
　　“是的，他也被你的学生给宰了。”
　　“还有么？”
　　“其实姜厌虚和姜楚歌父子也可以胜任，但他们也被你的学生给嘎了。”
　　“你别告诉我现在这个位置是空缺的。”
　　“很不幸的告诉你，是的……”
　　槐荫崩溃了，摊开双手说道：“你特么是在逗我么？”
　　姜厌离微笑说道：“这就是我今天约你来的原因，咱俩得去请一个首席研究员过来，这个人目前就在秩序世界，而且还是一个炼金术的大家。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成家的老祖宗，他现在在中央灵枢院。”
　　槐荫摸着下巴：“咱俩去把他绑过来？”
　　姜厌离严肃说道：“师兄，你的脑子里不要整天都是打打杀杀，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难道还要直接杀进中央灵枢院么？我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看到秩序的嘴脸，顺便把雷霆推上台面。毕竟这是总会长亲自选定的接班人，放在古代也算是太子了，名正言顺。反观蠢之王他们，不就是一群反贼么？更何况，雷霆掌握了第三法以后，或许能够彻底治愈他人的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这就是希望的象征，深受这种疾病折磨的，也不止唐家。”
　　槐荫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你之前还想要雷霆死？”
　　姜厌离耸肩说道：“她死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能让在她身上下注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我是有珠的亲舅舅，我当然得向着她了。”
　　槐荫淡淡说道：“雷霆是白银的学生，谁都别想动。”
　　姜厌离嘀咕道：“还惦记着你的小师妹呢，没看出来你特么还是个暖男。怪不得你当初弄死她未婚夫的时候下手那么狠，原来是有私人恩怨啊。再说了，白银的学生，她自己都不要了，你还要护着，啧啧。”
　　槐荫抬起眼睛，淡淡说道：“你再说一遍。”
　　姜厌离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总之，如果实在是没有响应我们的号召，那再杀进中央灵柩院也不迟，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状态。趁着这次机会，我们可以搞清楚当年想要杀我们的人都有谁，隐修会的高层成员又有谁，还有那个神秘的第三法实验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
　　……
　　唐绫背着沉重的吉他箱，走在医院的走廊里。
　　她依旧是梦境里的打扮，红色的宽松外套搭配白色的连衣短裙，一双雪白细致的大长腿裹着长筒靴，靴子踩在地面上迸发出清脆的声音。
　　事实证明女孩子在经历了那种事情以后，并不像传统小说里那样一夜之间变得多么妩媚成熟，也不会突然间多了女人味，反正对她而言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留字条的时候手都有点抖。
　　当然，来到医院以后她就必须得克服那些心理上的障碍了。
　　因为不克服也要强行克服。
　　不能让人给看出来。
　　秩序世界的公主殿下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绝不会露出丝毫破绽。
　　“唐师姐早上好。”
　　聂相思抱着大叠的病历从办公室走出来，露出怯懦又内涵的笑容。
　　“哟，唐师姐！”
　　成有余提着裤子从厕所出来，眼神几乎是放光的！
　　“哎呦呦，这不是唐师妹吗？快请快请！”
　　曙光和毒师并肩从病房里走出来，流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
　　隔壁的病房里，两个人并肩躺在一起。
　　牧叔躺在床上喝着豆浆，朝着少女微微颔首。
　　林澜更是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公主殿下昨晚休息得不错。”
　　唐绫怎么看都觉得他们笑容里透着诡异，走到走廊的尽头的时候甚至看到了自己的亲爹妈在病房门口陪护，察觉到她到来的时候，欲言又止。
　　“咳咳。”
　　陈伯均守在门口，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来了啊。”
　　陆子衿一副姨母笑，美眸弯弯：“亲爱的，昨晚感觉怎么样？”
　　唐绫僵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那个，闺女啊。”
　　唐子轩望向女儿，叹了口气：“昨天听说你要学习第三法，毕竟是过于凶险的事情，就让梦公和梦魇帮着你算了算，可惜只算出你最近姻缘还……不错。”
　　许绣犹豫说道：“闺女，荤的和素的是什么意思？”
　　唐绫如遭雷击。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群人是看了她的命盘以后算出来她昨晚姻缘圆满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两个该死的辅助甚至算出了她说过的那句话！
　　她骤然转身，角落的楼梯口闪过两个鬼鬼祟祟的背影。
　　唐绫的眼眸杀气腾腾，雷鸣声骤然响起！
　　“冷静！这是医院，不要惊扰到其他病人！”
　　“喂喂，你妹妹的命要紧啊！”
　　陆子衿和陈伯均本来是来见证历史的，因为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极有可能在今天会得到彻底的治愈，第三法的力量也会从秩序世界的正统接班人里首次面世，这是足以轰动两界的大事，更是文明前进的一大步。
　　虽然雷霆并非第一个掌握第三法的人，但她最起码还是人类。
　　更何况还是总会长选择的人。
　　由她向世界展示第三法，能够让人看到希望。
　　至于顾见临，他更多的是特么的凶名，展示第三法不会有任何的号召力，反而会让整个世界觉得被末日的阴影笼罩，活脱脱的恐怖故事。
　　然而谁都没想到，在见证历史之前还吃了一个大瓜。
　　伴随着整个医院的轰然震动，唐绫孤身一人走进了病房里，背后是坍塌的墙壁，还有被灰尘所掩埋的，两具生死不知的人形。
　　司家的族人们果然被训练的很有素质，一言不发地接过担架把二人抬走。
　　不知道是抬去楼下停尸房还是重症监护室。
　　“真的有希望么？”
　　唐子轩犹豫了一下，问道。
　　许绣也抬起眸子，眼神里闪动着希冀。
　　“理论上是可以的，只要公主殿下真的掌握了第三法。”
　　陈伯均摸着下巴分析道。
　　“相信你们的女儿。”
　　陆子衿笑眯眯说道：“当然，也要相信小顾。”
　　话音刚落，病房里响起了叮的一声，那是精神波动检测仪停止的声音。
　　这代表唐昀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然而就在寂静里，精神波动检测仪的声音再次响起，频率前所未有的平稳，就像是一首欢快的音乐，甚至连窗外映照进来的阳光，都变得分外明媚。
　　众人对视一眼。
　　成了！
　　……
　　……
　　顾见临沉默地坐在酒店的餐厅里吃着早餐，很有些惆怅。
　　“根据赤之王的战略，接下来牧锋和林澜等人会前往魔都寻找凛冬的自封地。想要打赢这场战争，就需要让秩序内部分裂。与此同时，赤之王很看重世家的力量，中央灵枢院里的那些老怪物们，至今都还保持着沉默。”
　　司老太爷低声汇报道：“如果那些势力能够相应号召，我们的胜算也会大大提升。不仅如此，赤之王还派出了黄昏的成员潜入魔都刺探情报。如果情报准确，秩序世界应该在也在全面普及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甚至是第三法！”
　　顾见临盯着面前的豆腐脑，没有说话。
　　“接下来，赤之王和青之王会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以唐小姐这位秩序世界正统接班人的身份面向全世界，揭开那群反贼的真面目。嗯，虽然有种古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但不得不说这一招走得高明。”
　　司老太爷继续汇报道：“陆司令对此并无意见，他已经在整个峰城做出了战略部署，以黑云城寨为第一道防线，抵御秩序的进攻。高端战场上有景先生和姬先生坐镇，秩序世界想要来人，必须得派出双倍数量的半神。”
　　遵从着顾见临的命令，司老太爷等人始终在观察着青赤双王的举动。
　　毕竟这两个人城府太深，指不定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次合作的指挥权是落在赤之王的手里的，因为青之王懒得动脑子。
　　顾见临是吃过这方面的亏的，所以要严谨一些。
　　现在他也是掌握力量的人了。
　　除了自己，他谁都不信。
　　“关于那位克隆体，他的动作也一直没有停止，昨天夜里又失踪了足足二十位剑宗途径。野生升华者没了，他就有可能把注意打到我们身上。”
　　司老太爷沉声说道：“老板，您的意思呢？”
　　顾见临还是有点恍惚。
　　“老板？老板？”
　　司老太爷尝试着呼唤道。
　　顾见临回过神来，沉默片刻以后，摇头说道：“这件事你不需要关注，祂也不是你能够对付的，保护好自己的人就可以。从今天起，剑宗途径全部隔离到黑云城寨。有师兄他们在，那个家伙一时半会不敢轻举妄动。”
　　司老太爷嗯了一声：“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接到下属的电话，眉头紧锁。
　　因为在新修订的族规了，跟老板见面的时候，下属是不能打扰的。
　　除非有什么大事。
　　司老太爷接过电话，脸色骤变：“老板，有人想要见您。”
　　顾见临挑起眉：“谁？”
　　司老太爷面色古怪，嘀咕说道：“对方称自己姓白名泽。”


###第四百七十章 合作
　　顾见临捏着勺子的右手微微一颤，寒意遍布全身，皱眉说道：“姓白名泽？如果是真的，他应该不会找到你，而是直接找我。”
　　司老太爷还没说什么，他的手机就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是的，我会来直接找你。”
　　老人家悚然而惊，想要挂断那个电话，却被制止了。
　　顾见临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拿起那部手机，放到耳边：“白泽尊者？”
　　作为曾经跟老妖怪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没必要因为一个电话就被吓到，更何况也不知道对面是不是就是至尊本人，他也不是当初那个无知的少年了。
　　“如果你想这么称呼我也可以，虽然严格意义上我并不是祂，而是祂分化出来的人性意识。我给自己取的人类名字就叫做白泽，我是秩序的投资者，也是人类的指引者，亦或者是末日降临前的守护者。当然，更多人称呼我为……”
　　白泽顿了顿：“神。”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倘若对方真的是天衍阁的那位主宰，那么确实有资格自称为神，就像是祂所说的那样，祂是秩序世界的投资者。
　　赤之王曾经认为，传承途径的出现就是为了给某个隐秘的存在提供灵性。
　　六位至尊们都开放了自己的权柄，让人类得到进化。
　　以太协会，包括他的前身能够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势力，不外乎背后有着白泽氏族，或者说天衍阁的支持，最大的投资人就是白泽。
　　“如果你想用这个来压我的话，那你可就想多了。虽然我确实是秩序正统一脉出来的，但我对他们可没什么好感。而且，师祖母的死，应该是有你在做主力推手吧。你跟我交涉，不是那么明智的选择。”顾见临把玩着电话，用筷子蘸着一点豆腐脑的汤汁，在桌面上做了起了人格侧写。
　　电话里，白泽温和问道：“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足够了解你，你就赢不了我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要挂断电话么？”
　　短暂的沉默以后，白泽哑然失笑道：“那我很期待你能够赢我，因为我希望看到更多的可能，我也很久没有看到过所谓的少年意气了。而且，关于太华的事情，我觉得你没有必要针对我。全世界的人都希望她死，无论是否出于好意。当她想要解决烛照神树的诅咒时，这就已经是既定的结果了。”
　　“当然，我也不会否认我自己的谋划，作为秩序世界的守护者，太华太过于强势了。以前像她这般雄才大略的人不是没有，但因为时代问题，并未威胁到我。”
　　他强调道：“太华是第一个有心气也有能力，甚至有时代成全的人。烛照神树的诅咒，我想你应该也体验过，让她解脱，不好么？”
　　顾见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只是淡淡说道：“或许吧，但我为她复仇也是天经地义事情。这是我的自由，不是么？”
　　电话里传来的依旧是笑声，白泽回应道：“我知道，你的手里有个死亡笔记，被你标记的人正在一个个的死去，我想我也被你写上去了吧？”
　　顾见临嗯了一声。
　　“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
　　白泽忽然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
　　顾见临一愣，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柏木和姬烨？”
　　白泽赞叹道：“你的反应很快，不愧是太华选中的人。柏木和姬烨的确是你凭本事杀的，但我早就提前预见了他们可能会死在你的手上。我没有阻止，只是想看看你的本事。如果你足够强，或许会让我改变主意。”
　　顾见临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改变主意？”
　　“我可以放弃支持审判庭为首的派系。”
　　白泽意味深长说道：“转而支持你的女孩，雷霆。”
　　顾见临眯起眼睛。
　　“毕竟雷霆是最完美的人类，非常人能够媲美。太华选择接班人，全世界都得相信。而且她年纪小，也不会威胁到我，何乐而不为呢？”
　　白泽停顿了一下：“前提是你得告诉我，那个实验体在你手上么？”
　　顾见临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在此之前他已经画出了一副人格侧写。
　　无尽的光明，遥远的地平线，披着神袍的巨大神明。
　　这幅画所代表的是神性，具有形体的神性。
　　也就是人们通常认为的，人格化的神。
　　但这一刻，他忽然拿纸巾擦去了这幅画，重新做起了速写。
　　这一次，更像是人。
　　顾见临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当初深空科技大厦坍塌以后，那个实验体就已经不知所踪，从正常角度去思考的话，还真有可能是被他给抓了，对方会这么问也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这是白泽啊。
　　连祂都不确定，也就证明那个实验体已经把自己给隐藏起来了。
　　也对，白泽只是那位白色至尊留下来的人性意识，甚至连权柄都是不完整的，甚至连思考方式都更加偏向于人类，而不是神。
　　而那个实验体拥有那位白色至尊的骨和血。
　　而且还是第三法的适应者。
　　在位格上，只会更高。
　　因此白泽拿捏不准那个实验体到底在不在他手上，也无可厚非！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顾见临沉默片刻，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平静说道：“其实我觉得你更关心的，应该是祂有没有去过……那个世界吧？”
　　这一刻，电话里彻底陷入了沉默。
　　良久以后，白泽幽幽说道：“看来你果然已经成功掌握了第三法的奥义，抵达了我们的祖星。你能活着从那个世界里出来，真难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姐姐和我哥哥都在那里，祂们居然没有杀了你。”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可能是我命比较大。”
　　“想来应该是因为无色之玉，否则你很难活下来。”
　　白泽也不再废话，淡淡说道：“那个实验体也抵达了那里？”
　　顾见临想了想，嗯了一声。
　　半响，白泽叹了口气，像是那种阔别已久的感慨。
　　“你的第三法实验大概率是成功了，可惜却把容器给丢了。从你的这句话里，我倒是能够推断出来，你并没有抵达那个世界。”顾见临笃定说道。
　　那个世界的钥匙就是第三法。
　　也就是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融合以后才能有资格进入。
　　已知的只有寥寥几人。
　　烛龙尊者，朱雀尊者。
　　包括已经死去的穷奇尊者。
　　除此之外就是麒麟和雷霆。
　　未来或许还会有云雀。
　　“你联络我的原因是你别无他法，因为如今有资格进入那个世界的人寥寥无几，烛龙尊者和朱雀尊者不会回应你，那你就只能来找我确认一些事。”
　　顾见临侧写出来的那张人脸越来越清晰，平静说道：“作为回礼，我可以告诉你，你创造的实验体抵达了那个世界。至于更多的事情，那就无可奉告了。如果你知道祂在我的手里，那就会不计一切代价把祂夺走吧？”
　　他停顿了一下：“当然，我也可以杀了祂，也可以跟祂合作。”
　　电话里的呼吸声变得幽深起来。
　　白泽平静说道：“合作？”
　　“毕竟祂应该知道，作为容器的宿命是什么。”
　　顾见临望向酒店外的车水马龙，轻声说道：“我可以帮祂对付你们。”
　　白泽笑了笑：“但我觉得祂大概率不在你的手上，我要提醒你的是，祂是相当危险的东西，祂不具备任何人性或者神性，只有最纯粹的欲望和本能。”
　　顾见临淡漠说道：“那就不劳操心了，反正我又不会把祂给你。”
　　毕竟双方是敌对阵营。
　　白泽思衬片刻，回答道：“你跟我合作，比跟祂合作更有前途。”
　　顾见临心想终于来了。
　　这位自我分裂的古之至尊，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如今的局面对祂而言是很不利的，祂必须要想办法来挽回局势。
　　有需求，那就有的谈。
　　如果是神性意识来，他可能占不到便宜。
　　但只要是人性意识，那就一定有弱点，必然有机可乘。
　　“跟你合作，把祂给你，然后看着你三位一体完美融合？”
　　顾见临挑眉：“我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我可不想让你追上进度。”
　　白泽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那我就暂时不谈祂，聊聊别的事情。”
　　祂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先透露一件你非常感兴趣的事情。”
　　顾见临放在桌边的手触电般一弹。
　　因为白泽笑着说道：“麒麟尊者，还活着。”
　　顾见临的耳边仿佛有惊雷炸开，这是他第一次确定了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白泽继续说道：“但你可以放心，你并不是祂的容器。”
　　顾见临皱着眉，不解其意。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对第三法深恶痛绝，那么必然就是麒麟尊者。对于祂而言，能把祂的力量和诅咒转移给别人，已经是倾尽亿万年的苦功了，又怎么可能会去重蹈覆辙呢？更何况你现在不仅仅拥有一位古之至尊的力量，你吞噬了我姐姐的龙骨。我的天呐，我没见过你胆子更大的人了。”
　　白泽轻声感慨道：“佩服！”
　　顾见临挑起眉毛：“不是容器，那为什么选择我？”
　　白泽笑道：“你之前有一个推测是对的。”
　　顾见临思考了片刻：“为了阻止别人？”
　　“是的，麒麟不会无缘无故的成全你，必然是要你来代替祂做某些事。”
　　白泽淡淡说道：“朱雀。”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
　　“我的诚意已经给你了，那你能不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白泽认真问道：“那个世界里都有谁？”
　　顾见临想了想：“烛龙，朱雀，还有那个克隆体。”
　　白泽很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顾见临说道：“以及……穷奇。”
　　电话里，白泽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吐尽了千万年的沧桑。
　　“穷奇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白泽这一次的声音多了一丝急切，非常人性化的表现。
　　顾见临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不太好骗祂，便如实道：“死的。”
　　良久的沉默以后，白泽低声呢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顾见临难免好奇：“是谁杀的祂？烛龙和朱雀？”
　　“不，大概率是穷奇自己把自己搞成那样的，祂把古神族的精神基因带给了地球，然后利用改造生态的能力，加速这颗星球的进化。当然，后续五位至尊的降临，也加快了这一进程。在此之前，古之至尊们的认知是，穷奇尊者在诞生之初就迷失在了宇宙深处，直到降临地球以后，才打破了祂的认知壁垒。”
　　白泽赞叹道：“祂藏得这么深，可能是在谋划着什么惊天的秘密吧？”
　　顾见临沉默良久，一字一顿道：“原初？”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白泽在电话里不得不叹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原初之烛照大神，原初之幽荧大神。”
　　顾见临颇有深意说道：“这才是古神族的顶点，最强大的存在？”
　　白泽笑道：“那你还是误会了，你还是在以人类的思维去揣摩神明的维度。实际上到了至尊级，强弱之分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古神族的顶点依旧是六大至尊，至于原初，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孩子。”
　　顾见临明显感觉到对方知道什么，但不愿意多说。
　　“我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还无法了解到那边的情况。如果你有意向跟我合作的话，那就带着那个实验体来见我。届时我不仅仅会对你的女孩表示支持，也会透露给你更多的，你所好奇的秘密。”
　　白泽顿了顿：“包括，天人化的秘诀，还藏在中央灵枢院呢。”
　　顾见临一愣，如今他也只是掌握了原始回归，还没有学会真正的天人化。
　　“顺便一提，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白泽笑道：“我的行动已经开始了，算是给你提个醒。”
　　顾见临眼瞳闪烁：“你的人，已经到峰城了？”
　　“是的，以你们想象不到的方式。”
　　白泽语重心长说道：“可不要死了啊，年轻人。”
　　顾见临默默听着手机的声音，抬起眼睛，轻声说道：
　　“那你做好了给他们收尸的准备了么？”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不祥之兆
　　唐昀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病房，还有姐姐的容颜。
　　“醒了？”
　　唐绫倒是没搞姐妹情深那一套，反而大大咧咧地啃着一个苹果，一双细长的双腿就搭在窗边，有意无意说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唐昀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了，这次起来以后却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疲倦，一种鲜活的力量在体内流淌，就像是春雨过后土壤里新生的嫩芽，又仿佛沾满雨露迎着太阳盛开的莲花，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不仅如此，困扰了她多年的头痛也消失了。
　　因为自从成为了伪祖以后，她就要承受来自两个灵魂的剧烈冲突。
　　头痛和失忆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那种痛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曾经的记忆都鲜明起来。
　　就像是迎来一次……重生！
　　“叔叔，婶婶？”
　　唐昀喃喃说道。
　　唐子轩正背负双手，死死攥紧拳头，反复说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病床旁边是喜极而泣的许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昀凭借第六感，望向自己的姐姐，喃喃说道。
　　因为她也感觉到了，她体内的古神族灵魂消失了。
　　虽然变弱了很多，但她似乎也能活下去了。
　　“第三法。”
　　唐绫神情略显疲惫，毕竟施展第三法这种事对她的负担也很大，而且昨天晚上几乎是一晚没睡，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太好：“第三法的奥义可以救你，我杀死了你体内的古神灵魂顺便，还原了你的生命层次，让你变成了正常的人类。当然，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你真应该感谢的是……”
　　“你姐夫。”
　　成有余这个小胖子从门口探出头来，笑得有些可恶。
　　“恭喜。”
　　聂相思望着手里的体检报告，露出由衷的笑容：“从今天开始，你已经重新变回了人类，身体数据一切正常。请你……尽情享受你的人生吧。”
　　唐昀愣住了，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胸口。
　　心跳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浓烈。
　　陈伯均正在低头跟医护人员说着什么，毕竟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他必须要尽可能的收集到详细的数据，才能够确保以后还能成功将其复刻。
　　陆子衿笑而不语，她望着阳光下新生的少女，心里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升华者们还要时刻担心精神污染，稍有不慎就成了堕落者。
　　那么多年来有多少同伴都倒在了这条路上，还逼得他们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的战友，那种痛苦和挣扎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而自从顾见临横空出世，精神污染的问题就被解决了。
　　本以为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但这并不是他的极限。
　　如今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这么棘手的绝症都能被解决，在那个少年的面前似乎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一次次创造奇迹和希望。
　　好吧，他并不是神。
　　而是人。
　　这一切并不是神迹。
　　而是他用自己的执着和倔强，经过无数次生死危机才拼出来的。
　　那是他的血和泪，是他坚韧意志的证明。
　　正因如此，才更加珍贵。
　　老顾的儿子，还真是不得了啊。
　　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不速之客来了。
　　那是两个黑袍人，来自黄昏的星云和鬼眼。
　　“按照王的指示，这个时间段唐昀小姐应该已经彻底治愈了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唐绫小姐也已经成功了验证了第三法的力量。如果可以的话，烦请二位前往深蓝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
　　鬼眼照着手机上的备忘录，一副小学生朗读课文的语气，大声说道：“这一次，唐绫小姐将以秩序正统接班人的身份，号召全世界的升华者揭竿而起。唐昀小姐则是非常重要的证人，揭开秩序的丑陋和阴暗！”
　　星云微笑说道：“我们会负责保护二位的安全。”
　　许绣皱起眉，有点不乐意了。
　　唐子轩沉声说道：“我侄女才刚刚康复，有必要这么急么？”
　　陈伯均和陆子衿对视一眼，其实他们也有点为难，因为这是青赤双王的意思，计划要争分夺秒的进行，越快分裂秩序世界，他们的胜算就越大。
　　“没关系。”
　　唐昀抬起头，认真说道：“我的身体状况很好，我愿意出席。”
　　众人望向这个少女，都看到了她眸子里闪烁的清亮和灵动。
　　于是他们的目光望向病房的最角落。
　　也是这次计划最重要的人。
　　唐绫。
　　因为一旦以秩序接班人的身份面世，唐绫就会彻底被责任的枷锁束缚，她未来会成为人类世界的守护者，肩负起拯救世界的使命，她会有无数的追随者，掌握至高的权力，但可能永远也没办法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了。
　　“走。”
　　唐绫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
　　她只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少年和少女依偎在风雪里的合照。
　　再次抬起眸子的时候，眼神坚定又凌厉。
　　……
　　……
　　魔都，深空总部。
　　“召开新闻发布会，是在挑衅我们吗？”
　　白金坐在长桌的尽头，右手轻叩桌面：“超凡世界势力最大的情报机构都已经抵达了峰城。如此高调，不愧是青和赤，他们还真不怕死啊。”
　　黄金之王的面容出现在投影屏幕里，不怒自威，沉声说道：“这确实是青和赤的作风，毕竟以他们两个人的灵性总和，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他们。就像是你抬起头就能看到太阳一样，他们也从来没打算藏到下水道里当老鼠。”
　　白银之王那张冷漠的脸也被投影出来，冷声说道：“青和赤之所以有底气，是因为他们有两个好徒弟。如果没有办法解决景辞和姬子川，那么这场战争我们必败无疑。深空科技大厦的陷落，已经证明第三法的情报外泄。”
　　白金微微颔首，脸色难看。
　　“以青和赤的才能，可能在一个月内就能找到融合第三法的方法。”
　　他眼神阴沉：“一旦让他们掌握了第三法的优势……”
　　如今秩序世界最大的优势就是第三法。
　　十一位分部长全部都已经被转化为了伪祖。
　　只有峰城脱离了掌控，暂时没有部长。
　　包括审判庭的圣者们，也都在逐渐融合古神族的灵魂。
　　当然，这是因为这些人的天赋不够，只能采用最低级的融合方式。
　　至于黄金和白银，他们是真的在尝试着同时掌握幽荧和烛照两种至高律法，以他们的资质未必能够掌握第三法的奥义，但无疑会大幅提升战斗力。
　　至于青和赤，还有他们的两个学生，都是不具备这种优势的。
　　如果不趁着这段时间击溃他们。
　　等到那群人也融合了两大律法，那就基本不可能赢了。
　　“放心，骊山那位已经给出了作战方案，我们的人可以顺利潜入峰城。”
　　白金沉声说道：“祂的意思是，尽可能的阻止敌方掌握第三法的力量，然后不计一切代价找到那个实验体。这确实是当务之急，我们的究极兵器丢了，而且还是丢在敌人的家里。一天找不到祂，我就一天睡不着啊……”
　　莱茵一袭白色的西装，坐在长桌的另一端，沉默不语。
　　“雷霆是不是还在他们那边？”
　　他沉默片刻，说道：“根据太虚对青和赤的行为逻辑分析，他们大概率会推出那个女孩作为挡箭牌，挟天子以令诸侯。打着秩序正统的旗号来号令全世界的升华者，如果天人之楔也在她的手上，那我们就成反贼了。”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白银。”
　　黄金之王漠然开口：“你不会心软吧？”
　　这位狮子般威严的老人凝视着对面的那张脸，似乎想看出什么来。
　　白银之王沉默了一秒，冷声说道：“不用你操心，我自己的学生，我来处理。如果她真的是一个错误，那就由我来亲手解决她。”
　　白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敲击了一下桌面。
　　“至于景辞和姬子川，骊山那边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
　　他竖起一根手指：“那边的意思是，优先对付景辞。”
　　莱茵眯起眼瞳，质疑说道：“景辞虽然只有八阶，但他随时都可以突破九阶，完全可以确定他是天灾级。姬子川的确强大，但可以确定他是有极限的。然而景辞……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逼出他的极限。”
　　白金闻言却只是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
　　……
　　阿嚏。
　　槐荫坐在大厦的天台上，打了一个喷嚏：“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姜厌离抱着一杯奶茶，嘀咕道：“其实我也有。”
　　槐荫嘀咕说道：“景辞不在身边，我有点慌。”
　　姜厌离叹了口气：“其实子川不在的时候，我也很害怕。”
　　恶魔和幽冥如今是他们这里最强大的战斗力。
　　陆司令虽然也是半神，但毕竟年纪也很大了，而且没有掌握任何一种至高律法，在这个怪物层出不穷的时代，总会显出一些老态。
　　忽然间，他们同时抬头，眼瞳被黑暗所侵蚀。
　　“酆都罗界，有趣。”


###第四百七十二章 你准备好了吗？
　　阴霾的天空里乌云翻涌，暴雨倾盆而至。
　　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冒着大雨，把一具具尸体放进裹尸袋里封装好，然后搬运到厢式货车里，车厢里贴满了金色的符咒，甚至还有佛龛那样的祭祀器具，隐隐还有香料焚烧的味道从风雨里飘出来，诡异又庄严。
　　陆子呈披着雨衣，在雨幕中喊道：“行动要快，这些尸体都是非常珍贵的证据，记得一定要用定尸符封印，鬼知道会不会突然尸变。”
　　陈青以手扶额，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情况，一辆辆商务车已经停到了街对面的大厦门口，那是深蓝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总部，记者们扛着摄影设备蜂拥而至，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升华者，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
　　今夜是青赤双王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日子。
　　按照计划，他们会用伪祖们的尸体作为证据揭露秩序世界的阴暗面，同时也是要推举雷霆作为秩序世界的正统接班人，号召全世界揭竿而起。
　　更重要的是，青赤双王打算把第三法的存在，向全世界公开。
　　以雷霆这位人类侧进化而来的完美生命施展第三法，无疑是最有说服力的。毕竟如今全世界都在白泽氏族的阴影下动荡，一旦有人拥有能够对抗甚至克制祂们的力量，就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动摇路人的立场。
　　“真嘲讽啊。”
　　陆子呈叼着棒棒糖，站在雨水横流的屋檐下：“以前父亲总说，以太协会所建立的秩序就像是用墙砌起来的囚牢，把全世界升华者的野心都困在里面。因此以太协会是不能示弱的，一旦被外人发现了它的弱点，人们就会试图推倒那堵墙，天就会塌下来。总会长离开了以后，那个撑着天空的人就不见了。”
　　“这群人也想染指第三法么？”
　　陈青轻声问道。
　　“那得看你把什么定义为第三法，如果是小顾所掌握的那种终极奥义，那么有资格染指它的人寥寥无几，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但如果是粗制滥造的试验品，就像是这些家伙一样的话，我们也可以，但你不会愿意的。”
　　陆子呈瞥了一眼封闭的厢式货车：“变成这种东西的代价是短命，虽然短时间内能活得强大的力量，但归根到底是邪道而已。面对没有掌握至高律法的人，或许还能够扬武耀威，一旦遇到真正的第三法，就会无所遁形。而且，唐昀的例子你也看到了，成为伪祖以后，寿命少的可怜，所以祂们需要被封印。”
　　“如果按照青和赤两位天灾的计算，这批人里应该会藏着一些大人物，无论是秩序世界，还是其他国家的升华者组织，都想来见证第三法的力量。”
　　他强调道：“全世界的目光都会锁定这里，甚至有可能有……神。”
　　陈青吃了一惊。
　　就在这个时候，隐约有轰鸣声响起，幽暗的界域拔地而起，宛若锥形的光幕轰然闭合，被暴雨的穿过的时候，泛起一阵阵涟漪。
　　与此同时，厢式货车里忽然响起了铁链被挣断的声音。
　　……
　　……
　　上午十点三十五分，一辆老旧的五菱宏光行驶在暴雨的长街上，高速的行驶让它仿佛随时都要散架一般，呼啸着跟抱头鼠窜的路人们背道而驰。
　　唐绫一辈子都没坐过这种车，秩序世界出行往往都讲究牌面，而她本人则比较钟爱超级跑车，如今坐在面包车里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我总感觉我们被拐了。”
　　唐昀面无表情说道：“这两个人真的靠谱么？”
　　因为前方是两个披着黑袍的家伙是黄昏著名的痴呆二人组。
　　之所以选择开这辆五菱宏光，也是他们两个商定的。
　　美其名曰低调。
　　鬼眼负责开车，他双目失明，全靠同伴提醒。
　　星云指挥他转向或者加速减速，偶尔还会举起双拳喊一句干巴爹。
　　最初的时候，唐家姐妹还很好奇，这两人组为啥不换一下呢。
　　星云的回答是：“鬼眼是残疾人，没法指挥啊！”
　　鬼眼的回答是：“对啊对啊！你们不要欺负残疾人好不好。”
　　唐家姐妹当场就怀疑人生了。
　　“姐，他们就没想过，星云是正常人，完全可以自己开车的么？”
　　唐昀在颠簸里压低了声音，已经快要被颠吐了。
　　“看这样子也不像正常人的样子，可能是脑残吧。”
　　唐绫冷冷说道。
　　砰！
　　五菱宏光的车顶忽然被砸出一个凹陷。
　　唐昀抬起头，本能地想要唤醒自己体内的力量，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伪祖了，如今的她只是普通的六阶剑鬼，而且因为久病初愈的原因还很虚弱。
　　“果然还是来了。”
　　唐绫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机，她在狭小的空间里试图转身拿起大提琴箱，结果刚一起来就僵了一下，轻轻嘶了一声，蹙起眉。
　　“姐，你受了外伤？为什么不早说？”唐昀知道自己这位姐姐今天早上为了救她，承受了第三法的消耗和反噬，但没想到竟然还有外伤。
　　神特么外伤。
　　唐绫狠狠瞪了她一眼，忽然整辆车剧烈颤动起来。
　　砰！
　　长街的两侧，那些商铺的玻璃窗轰然爆炸开来，尘埃和碎渣混合在一起，如同汹涌的风暴般席卷而来，沿途的沥青路面都被碾碎，路边的消防栓都被强行掀翻，粗壮的水柱向着天空喷涌出来，混入暴雨里。
　　面对如此阵势，星云和鬼眼两位黄昏成员气势陡变！
　　只见他们躯体微震，迎着汹涌的风暴抬起头来，然后……抱在一起！
　　“救命啊！”
　　他们抱在一起尖叫。
　　恰好此刻，五菱宏光的车前盖被人掀开，有人一拳砸落！
　　砰！
　　关键时刻，唐绫还是拔出了極雷格挡，磅礴的气劲轰然炸裂开来，把四面的车壁都被硬生生的震碎，她的一头红发飘摇着散开，仿佛散落的花瓣。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那个人面无表情说道。
　　唐昀眼瞳微缩，因为她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审判庭，第七圣者，巨人。
　　古武途径！
　　这是一位体型异常魁梧的男人，他的衣服都已经被撕裂了，裸露的躯体仿佛铁铸的一般，钢筋铁骨间冒着滚烫的蒸汽，肌肉的纹路蕴藏爆炸性的力量。
　　“看起来的确是找到了一个比较不错的契机，第三法的反噬不好受吧？”巨人仿佛是没有感情的机械，说话的声音是诡异的叠音，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他的身体里讲话，分明是完美的同步协调，却有种异常诡异的感觉。
　　唐绫一眼就是识破了这家伙的状态。
　　伪祖！
　　不止如此，风暴里冲出来一道鬼魅般的影子。
　　那是一位纤细窈窕的女人，一同袭来的还有明亮的刀光！
　　第六圣者，摇光！
　　斩鬼途径！
　　星云和鬼眼抱在一起尖叫的同时，忽然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囚牢所覆盖，那是一座钢铁荆棘般的牢笼，落地的瞬间就疯狂增殖，直到把他们彻底困住。
　　“神话武装，荆棘之狱。”
　　唐绫眯起玫红的眸子，灵性狂涌出来。
　　转瞬间，唐绫的極雷被一拳掀翻，炮弹般的拳风重击到她小腹，直接把她浑身的骨骼给震散，甚至连体内的脏器也都破碎了。
　　唐昀也没能幸免，被呼啸而来的一刀给斩首！
　　秒杀！
　　然而明明得手了，巨人和摇光却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是站在报废的五菱宏光上左顾右盼，异口同声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们用了白泽禁咒。”
　　唐昀和唐绫如水中倒影般消散。
　　坍塌的店铺里，唐绫拎着極雷大剑走出来，娇媚凌厉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脸色有点苍白，今天对她的消耗还是太大了。
　　唐昀也没有死，而是蹲伏在店铺内，以御剑术操控着无数破碎的石块和断裂的钢筋，如同漫天的剑雨般对准了敌人，微微颤鸣着。
　　“那两个黄昏的成员想要出来，大概还需要五分钟的时间。这五分钟的时间里，足够我们击败你了，毕竟你还没有掌握天人化和原始回归。我们不可能看着你以秩序世界正统接班人的身份出现，那样会很麻烦。”
　　巨人冷漠说道：“当然，你也有第二个选择。”
　　摇光披着月白色的圣袍，甩了甩手里的唐刀，漠然说道：“令师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愿意回到秩序世界，你依旧可以做你的公主，但前提是你要改掉任性的习惯。你最近做的事情，让你的老师非常的不悦。”
　　唐昀知道白银之王的强势，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
　　“如果老师真的足够了解我，就不会跟我说这种话。”
　　唐绫拿起手机，嘲弄说道：“我从来不是她的乖孩子。”
　　巨人和摇光这两位圣者眯起眼睛，因为她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讯。
　　似乎是刚刚接通的，仅仅持续了十秒。
　　电话里传出来一个漠然的男声：
　　“血月屠戮事件，你们自始至终都知道真相，是么？”
　　摇光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悚然而惊。
　　巨人则沉默片刻：“如果我说是呢？”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
　　轰隆！
　　长街左侧的店铺被轰然撞碎，一辆保时捷咆哮着袭来，迎面撞上了那个魁梧的壮汉，硬顶着他撞断了电线杆，又狠狠撞进一家咖啡厅，天花板被撞塌，无数残存的玻璃再次破碎，瓷器和杯具全部炸裂开来，灰尘簌簌抖落。
　　一切似乎来的太快，巨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暴雨浇灌着破碎的咖啡厅，那辆保时捷的尾灯还亮着，仿佛怪物的眼瞳。
　　巨人当然不会被撞死，他是古武途径的第七阶，其名为暴君。
　　只见他单手撑住保时捷的车前盖，凝视着车里的人。
　　摇光正想要锁定驾驶座上的人一刀斩首，却发现后座的门被人推开。
　　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走下车，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左手悬浮着三枚漆黑的暗能量球，它们沿着既定的轨迹盘旋交错，释放出狂暴的电弧。
　　危险！
　　极度的危险！
　　摇光猛然惊觉过来，毫不犹豫地施展虚化，只见一枚狂暴的能量球穿透了她的躯体，轰然坠落到破碎的沥青路面上，爆发出漆黑的闪光。
　　光芒过后，长街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光滑，平整。
　　仿佛被激光整齐的分割过，完美的圆弧。
　　轰隆，隐约雷鸣。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头顶上空已经盘旋着滚烫的星云。
　　那是神司途径的星陨。
　　大概可以无差别的轰炸，直到她虚化的时间结束。
　　“来吧。”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光靠虚化是没用的。”
　　凄厉的破空声在耳边炸响，摇光已经凭借神速力欺身而至，一刀斩落！
　　顾见临头也不回，随手抛出了第二枚暗能量球，恐怖的漆黑闪光斩裂开来！
　　浓郁的黑芒里，摇光果断抽身暴退，那柄唐刀竟然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孤零零的刀柄还握在手里，磅礴的能量甚至震得她气血翻涌。
　　她眼瞳里满是惊骇。
　　因为这三枚能量球的威力实在是太大！
　　她本以为是黑暗震荡的变体，因此没舍得用灵魂镜像反射。
　　按理来说这不应该，仔细想想却不是没有可能。
　　魂河。
　　这是魂河的能力。
　　顾见临已经是六阶的天君，已经掌握了魂河的能力，他是将亡灵的力量融合到一起，聚集了磅礴的暗能量，最终坍缩成三枚能量球。
　　因此才会具备如此可怕的威力！
　　她轻敌了。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打了这么久，巨人却还是没能支援过来。
　　下一刻，她愣住了。
　　那辆保时捷里，顾见临沉默坐在驾驶座上，凝视着眼前的魁梧男人。
　　巨人没有动，倒不是因为他不想动。
　　因为时空已经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漫天的暴雨悬浮在半空中。
　　破碎的时空之隙闪烁，像是支离破碎的世界。
　　“准备好了么？”
　　顾见临走下车，把右手抵在他的胸口，微微发力。
　　咔嚓。


###第四百七十三章 你们不配
　　顾见临之所以缓慢的伸手，倒不是他故意装腔作势，而是因为时空冻结的领域里已经充斥着磅礴的气，那是古武途径的气之界域，号称绝对防御。
　　因此他必须以自己的指尖为刀锋一寸寸将其撕开，狂暴的气将他手指上的血肉炸碎，露出来的骨骼晶莹如玉，却又缠绕着千丝万缕的狂暴电弧。伴随着千鸟齐鸣般的锐响炸裂开来，一线炽烈的电光迸发出来。
　　咔嚓一声，巨人的绝对防御被攻破了，胸膛被一线电光破开一个坑洞，狂暴的电流贯穿全身的骨骼和血肉，甚至冒出一股子焦糊的味道。
　　诸天神雷！
　　电流颤鸣，灼热的光辉照亮少年面无表情的脸。
　　“很久没有见过总会长的诸天神雷了。”
　　巨人被电的头发竖起，仿佛是神话故事里的忿怒明王，纵然浑身已经焦黑，却依旧强行挣脱了时空冻结的束缚，以迟缓的动作一把锁住了身前的少年！
　　顾见临的时空冻结有所不同，哪怕你的位阶比他高，能够强行突破束缚，但你的行动依旧会变得非常迟缓，而他最擅长速度，按理来说不可能被抓到。
　　但事实是他也变得迟缓了，神速力甚至都没有用。
　　因为巨人额头镶嵌着一枚幽暗邪异的眼瞳，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
　　神话武装·怨鬼的恶念。
　　顾见临曾经在深空网络上看到过这种神话武装的介绍，这是一种专门针对斩鬼途径的武器，只要它凝视着你，你的速度越快，反而就变得越慢。
　　巨人浑身变得红热滚烫，明显是催动了某种可怕的禁咒，他仿佛是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在最后的时刻双手抓住少年的肩膀，轰然引爆！
　　砰！
　　咖啡厅彻底被灼热的气给引爆坍塌，滚烫的烟雾里半跪着支离破碎的魁梧男人，他残缺的身体竟然在缓慢的愈合，断裂的骨骼增殖拼接起来，千丝万缕的肌肉纤维重塑，显然是古武途径的气起到了作用。
　　伴随着劲风的呼啸，摇光也闪烁到他的身边，一手撑着断刀跪伏在地。
　　街边的一家麦当劳被纵横交错的刀光切碎，轰然坍塌。
　　影子也被埋没进去，再无声息。
　　“年轻人还是嫩了一点。”
　　摇光冷声问道：“还能打么？”
　　巨人沉声回答道：“三十秒。”
　　然而那间坍塌了一半的店铺里，唐绫却没有丝毫担心，反而从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从旁边仅剩完好的柜子里翻出一袋曲奇饼干，慢条斯理地啃起来。
　　“姐？”
　　唐昀看了她一眼。
　　唐绫随手把一块曲奇塞进她嘴里，平静说道：“好好看。”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本该湮灭在爆炸里的顾见临却凭空现身，而且还是本体和分身！
　　暴雨里，他们如影随影，恍若鬼魅。
　　烛龙禁咒。
　　因果回溯！
　　巨人吃了一惊，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抵住了胸膛。
　　“看来你没有准备好。”
　　那是顾见临的影子，他伸出的右手掌心里是最后一枚暗能量球，而且缠绕着狂暴的诸天神雷，顷刻间迸发出恐怖的能量，把眼前的壮汉轰飞出去。
　　这一刻头顶上空的星团终于酝酿出毁灭的星光，宛若瀑布般轰然坠落！
　　只听轰隆一声，恐怖的光柱淹没了那个魁梧的壮汉，引发巨大的爆炸。
　　至于顾见临本体这边，终于是做出了拔刀的动作。
　　不只是他，摇光也跟他摆出了相同的姿势，握紧了断刀的刀柄。
　　龙吟声冲天而起！
　　魂魄刀鸣！
　　七阶对六阶！
　　滔天的龙吟声里，溃败的却是位阶更高的摇光。
　　只见她痛苦地捂住头颅，灵性已经彻底紊乱，浑身都在剧烈颤动。
　　顾见临进阶以后，前一阶的能力全部得到了强化。
　　神司途径强化的是星陨，只要他的灵性足够就可以覆盖无限大的范围。
　　斩鬼途径强化的是魂魄刀鸣，不仅能够干涉灵性，甚至能够破坏肉体！
　　巨人和摇光都吃了这个亏，他们没有对付过这种级别的对手。
　　尤其是摇光，在斩鬼途径的对决里，稍有失误就有可能当场送命！
　　一线炽烈的雷光袭来。
　　那是顾见临的决然一刀，炸裂的电光甚至在雨幕里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
　　咔嚓！
　　纵然摇光在关键时刻躲避，右手却依旧被斩断，鲜血泼洒出来。
　　炸裂的雷光把她给轰飞出去，砸进了寂静的小巷。
　　“呼。”
　　顾见临随手扯掉湿透的衬衫，露出颀长消瘦却肌肉分明的上半身，血红色的鬼刀缠绕着猩红的电光，一步步的走向对面的长街。
　　影子宛若幽魂般跟在他的背后，仿佛真的是他脚下的阴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辆破碎的五菱宏光却响起了电流声。
　　那是车载音响发出的声音。
　　“差不多了，准备动手。”
　　那是姜泽的声音，黄昏的成员。
　　轰！
　　荆棘之牢竟然被一拳轰碎！
　　星云大踏步地走出来，这位来自痴呆二人组的漂亮女人此刻却已经如恶鬼般可怖，浑身覆盖着细密的鳞片，诡异的纹路甚至蔓延到了脸上，两侧耳边盘踞着气焰凝聚而成的青蛇，显然是强大的进化姿态！
　　不，不仅如此，她的背后甚至还浮现出了一尊人面蛇身，三头六臂的虚影！
　　“卍解。”
　　她此刻仿佛被邪祟入体，阴冷说道：“原始回归，玄海怒涛大兽本相！”
　　“卍解！”
　　鬼眼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九泉阴神大圣本相！”
　　这家伙依旧浑身藏在袍子里，但背后却浮现出一尊白骨嶙峋的麒麟虚影。
　　原始回归，最凝聚的状态，适用于近身作战。
　　黄昏组织的痴呆二人组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姜厌离能够容忍这两个人的愚蠢，必然是因为他们有超然的战斗力。
　　暴雨倾盆的天空中，姜泽悬浮在风雨里，背后是一尊黑色的雀鸟鼓动着双翼，那是他的原始回归姿态，其名为羽化飞天玄鸟本相。
　　“从现在起，黄昏组织接管战场。”
　　他平静说道：“诸位的安全由我们负责。”
　　酆都罗界的领域内没有普通人，时空变成了独立的维度，四面八方都有轰鸣声响起，那是秩序世界的入侵，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正在抵抗。
　　他早有预料，因此提前做了战略部署。
　　没人信得过痴呆二人组，这两个人虽然空有战力，但智力实在欠缺，脑瘫病人都比他们聪明得多，因此必须要有人跟着他们，全程指挥。就像是西比利亚的雪橇犬，你得时刻用狗绳牵着，否则它们随时都会撒欢奔向天边。
　　真正让姜泽感到意外的是麒麟。
　　没想到他的反应也这么快。
　　作为姜家人，姜泽最看不顺眼的有两个。
　　一个是姜楚歌，另一个是姜子夜。
　　前者被麒麟给杀了，后者跟着麒麟跑了。
　　赤之王复生以后，依然对那个年轻人青睐有加，还想把自己的外甥女嫁过去，用女人来把他给绑死，哪怕他三番四次的拒绝，甚至是忤逆。
　　黑暗世界的人都知道，赤之王有多渴望那个年轻人。
　　如果麒麟愿意，黑暗世界的王座一定是他的。
　　这里就有很多人不服气了。
　　凭什么。
　　至少姜泽对麒麟是不服气的，之前也刻意的挑衅过，结果差点被杀了。
　　没关系，打不过麒麟不丢人。
　　毕竟是至尊级的容器，全世界都有这个共识。
　　我打不过你，玩脑子都能玩得过了吧。
　　可惜的是，麒麟的反应还真不比他慢。
　　但总归是来的仓促了，不及他半分优雅。
　　“动手。”
　　姜泽宛若飞鸟般俯冲而下，磅礴的精神意念已经笼罩四面八方。
　　他双手结印，喷吐出灼热的火流，如同海啸般呼啸而去！
　　不仅如此，恐怖的龙卷风轰然席卷开来，卷动漫天的暴雨和灰尘。
　　甚至从天而降的暴雨都凝结成冰，细密的冰刺汇聚到一起，轰然坠落。
　　最后是地动山摇，强烈的地震酝酿着毁灭的余波！
　　焦黑的烟雾里，巨人拖着残缺的躯体踉跄起身，就被人从背后锁住了四肢。
　　星云以狠辣的手段掰断了他的肢体，磅礴的气酝酿在喉咙里，蓄势待发。
　　那是古武途径七阶暴君的能力，其名为天威。
　　以声波的方式传递气，敌人将会在暴君的怒吼声中灰飞烟灭！
　　摇光的情况则更加糟糕，因为地下蔓延起蛛网般的诡异阵纹，如同地狱洞开了大门，群魔尖叫着蜂拥而出，亿万亡灵们交错着缠绕着她，它们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无数双诡异森严的眼瞳睁开，黑暗无止境的蔓延。
　　蔓延，再蔓延，遮天蔽日！
　　这是七阶东君的能力，其名为百鬼夜行！
　　集控制和续航为一身的能力！
　　非常罕见的，圣域级升华者在市区内交手，甚至都施展了本阶的能力。
　　轰隆！
　　狂暴的灵性喷薄而出。
　　唐绫抬手遮脸，狂风扑面而来，这就是圣域级所带来的磅礴威压。
　　她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位圣域级的体内都仿佛是一个小世界。
　　那就是他们独立的域。
　　超凡级和超维级是通过冥想的方式来感知并吸收维度里存在的灵性，这种方式过于温和，效率也更低。而圣域级的域就相当于自带一个涡轮，不仅功率更大，输出的力量也更强，配合他们的本阶能力，效果毁天灭地。
　　可谓是天壤之别。
　　迄今为止，历史上只有寥寥几人能够越阶挑战圣域。
　　新生代里目前只有顾见临一个人做到了。
　　“姐，你快看！”
　　唐昀惊呼一声。
　　唐绫抬起头，看到的却是辉煌的金光。
　　天人界域！
　　……
　　……
　　太华还担任秩序世界守护者的时候，天人的力量几乎是被她所垄断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才能够得到她的允许，拥有同等位格的力量。
　　与其说是允许，倒不如说恩赐。
　　至少在秩序世界的人看来，就是如此。
　　然而经历过那场变革，以太协会的权力已经转让，那位压制这个世界四百多年的人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狂徒们的野心，烛照律法的力量终于得以重现于这个世界，天人的辉煌如日之升，每一个生命都该跪拜。
　　巨人和摇光震怒咆哮。
　　他们是伪祖，之前却没有动用古神族的力量。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人是谁。
　　顾见临，那是麒麟氏族创造出来的兵器，究极的武器。
　　在他面前施展原始回归，无疑就是小孩子在成年人面前炫耀幼稚的玩具。
　　比位格，他们是比不过的。
　　但还是那句话，比不过麒麟，不丢人。
　　对付黄昏的成员，他们有杀招。
　　呼吸！
　　巨人仰天咆哮，浑身迸发出四分五裂的金色光芒，轰然炸裂！
　　没有施展任何的超凡能力，仅仅是释放出了汹涌的气，那个锁住他的女人就如炮弹般被震飞出去，背后还响起了凄厉的哀嚎声。
　　星云被金色的光芒所侵蚀，背后的原始本相摇曳欲灭，她狠狠砸断了一根电线杆，以手撑地勉强卸去了惯性，却又剧烈的颤抖着。
　　与此同时，摇光歪着头，眼瞳里炽盛的金色，缠绕着她的亿万亡灵尚未凝聚彻底完成，就已经被斩得七零八落，包括地面上的蛛网矩阵也悄然消散。
　　鬼眼一步步地倒退，如今的他显然是失去理智的状态，呼吸却如同破风箱般沙哑，烛照律法的力量是源于自然，仿佛世界都被改造，不允许他生存。
　　辉煌的金光照亮了两位黄昏成员的脸。
　　也包括天空中悬浮的姜泽，他所施展的元素能力都已经溃散，从天而降的恐怖威压仿佛攥紧了他的心脏，随时都会夺走他的生命。
　　他们痛苦咆哮，浑身冒出鲜血，身体结构仿佛被一寸寸的瓦解。
　　自从太华横空出世以后，天人的数量被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
　　而青和赤的崛起，将幽荧律法带给了这个世界。
　　但问题在于，幽荧律法即便如此强大，却依旧没有人敢去挑战秩序。
　　为什么。
　　因为太华。
　　青和赤曾经号称世界最强，但从来没有去挑战自己的师母。
　　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们孝顺。
　　而是因为太华是不可战胜的。
　　她从不去追求什么世界最强的称号，甚至都很少出手。
　　因为为数不多见过她出手的人都死了。
　　迄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她全盛时期有多强。
　　也没人知道，在她的研究之下，烛照律法的极限又在哪里。
　　毫无疑问，如今的秩序世界是站在那位女人的肩膀上崛起的，天人们都是从她留下的资料里总结了经验，才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拾人牙慧的小孩子都如此强大，更何况是那位最强的天人呢。
　　“黄昏。”
　　巨人漠然说道：“你们还以为是过去么？”
　　“没有总会长的垄断，你们从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我们面前。”
　　摇光眼瞳里的金色几乎要燃烧起来。
　　天人界域的压制下，世界的环境已经被改变。
　　长街遍布炽烈的金光，暴雨的世界金碧辉煌。
　　星云和鬼眼顷刻间就已经遭受重创，那种疯狂暴躁的情绪渐渐从脑海里褪去，仿佛又要回到痴呆二人组的样子，险些就要冒憨气了。
　　“鬼眼，星云！想想王曾经说过什么，保持你的愤怒！”
　　砰的一声，姜泽砸落在地，半跪着抬起头，几乎目眦尽裂。
　　这家伙竟然强撑着原始本相，那尊黑色的雀鸟愤怒的咆哮着，鼓着羽翼试图冲天而起，却被燃烧的金光所侵蚀，陷入剧烈的挣扎里。
　　星云和鬼眼闻言，竟然也强撑着抬起头来，即将溃散的原始本相再次凝聚出来，他们弯着腰呕出黑色的血，血里带着破碎的脏器。
　　在天人界域里施展原始回归本就是自杀般的行为。
　　然而他们硬是凭借精神意志撑住了。
　　“烛照律法对幽荧律法的克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王说唯有痛苦才能够使人强大。青赤双王当年可以顶着天人界域他们的老师战斗，足以说明了一切。”姜泽死死盯着前方，狠狠地吐出一口血，黄昏成员绝非是那种土鸡瓦狗。
　　既然他们敢来面对审判庭的圣者，那就是有底气的。
　　轰隆隆。
　　恐怖的轰鸣声里，摇光和巨人的释放出的烛照律法愈发的炽盛。
　　仿佛太阳风暴般席卷了暴雨里的长街。
　　姜泽捂着头颅弯着腰，一步步地逼近他们，脚步踉跄。
　　星云和鬼眼都也红着眼睛，仿佛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这个时候，有人忽然说道：“其实好像不用那么麻烦。”
　　顾见临始终在观战，他想看看黄昏成员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其次是想知道如今的审判庭圣者，在成为了伪祖以后的底牌是什么。
　　当初在峰城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新人。
　　区区一个李青松，都能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
　　后来李青松也被他给杀了，死在了麒麟仙宫的第二层。
　　没能享受到秩序世界变革后所带来的利益。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幸运。
　　因为李青松如果还活着，还能站在他的面前，应该会后悔。
　　顾见临抬起眼睛，眼瞳深处仿佛流淌着酷烈的熔岩，金色的暴雨从天而降，浩荡的潮声仿佛席卷了整个世界，独属于他的天人界域轰然扩张！
　　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星云红着眼睛，看着这个少年跟她擦肩而过。
　　鬼眼吐出一口血痰，被他跨了过去。
　　最后是姜泽，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因为顾见临每踏出一步，巨人和摇光的领域就坍缩一分。
　　不，不仅如此。
　　巨人和摇光的领域每坍缩一分，暴雨和潮声就愈发的轰鸣。
　　顾见临在侵蚀着他们的领域！
　　直到最后，顾见临站在了两位审判庭圣者的面前，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仿佛天塌般的声音。
　　巨人和摇光眼瞳里的金色熄灭了。
　　这一刻，顾见临总算是知道，师祖母临走前为什么没教他烛照律法的用法。
　　因为没必要。
　　那个女人根本不怕自己的孩子被烛照律法欺负。
　　因为她留下的孩子，就是最强的。
　　烛照律法同样适用于那种弱肉强食的规则。
　　“首先，我要纠正你们一点，总会长从未垄断过天人的力量。”
　　顾见临轻声说道：“那是为了保护你们这种蠢货。”
　　巨人和摇光震惊到几乎麻木，少年的声音冷得像是地狱里的风。
　　“其次。”
　　顾见临鬼魅般抬起手，轻轻抓住了他们的头颅：“你们也配自称天人？”


###第四百七十四章 那通电话
　　逆转发生的太快。
　　巨人和摇光两位圣者的天人领域被夺走。
　　顾见临的双手就已经抓住了他们的额头，少年的双手不知何时泛起了泛起了诡异的纹路，如此的邪异却又那么的神圣，像是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禁忌文字。
　　他的左眼是酷烈的金色，右眼是幽深的血色。
　　烛照和幽荧两种律法被施展出来，禁忌的第三法解锁。
　　仅仅是简单的触碰，巨人和摇光的七窍里就冒出了虚无的雾气，他们的体内属于人类和古神的灵魂一起尖叫嘶吼，却被困在了躯壳的牢笼里不得超脱。
　　顾见临双手抓着这两位圣者的头颅，把他们提起来。
　　他们剧烈的抽搐挣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灰化，发出不甘的咆哮。
　　最终咆哮声戛然而止。
　　两位圣者不再挣扎，四肢自然地垂落，停止了呼吸。
　　这一幕过于惊悚，就像是太古时代的君王双手抓着罪人的头颅，向着他的亿万子民展示忤逆的代价，无论多么尊贵的存在，在祂的面前都唯有臣服。
　　扑通一声，两位圣者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到了雨水横流的街上。
　　摇光和巨人死不瞑目。
　　就像是当初来自天衍阁的姬烨一样。
　　这就是第三法对这种卑劣生物的审判。
　　倘若他们没有变成伪祖，或许还能活的更久一些。
　　顾见临随手抹了一把脸，倒也没什么得意的表情，仿佛捏死了两只爬虫。
　　察觉到背后惊悚的视线，他不解其意地转身望去。
　　“这是什么眼神，你会第三法你了不起么？好吧，确实了不起，但你总得让我们震惊一下吧，不要显得我们好像少见多怪一样！”鬼眼褪去了疯狂的暴躁，再一次恢复了脑瘫般的本性，指着暴雨里的少年，手指都在颤抖。
　　“太装了，太装杯了！”
　　他气愤说道：“星云，我们走！”
　　星云呆滞地站在原地，完全看傻了。
　　姜泽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原始本相在体内消散无踪。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至少不会像两个蠢货一样流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那样跟小说里的无脑配角有什么区别，虽然确实技不如人，但面子起码要保住。
　　“没什么好说的，嫉妒只是弱者才会有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以训诫般的口吻，沉声说道：“真正的强者，永远会追逐更强大的目标！更何况第三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是么？”
　　姜泽绕过两位同伴，走向那两具冰冷的尸体。
　　“如果你的表情能像你说的话一样平静就好了。”
　　星云小声嘀咕道：“你的脸都扭曲了诶。”
　　鬼眼也旁边嘀咕说道：“是啊，有的人嘴里说着不在乎可是牙都快咬碎了，明明昨天还说要报上次的一刀之仇，现在风头都让别人出尽了，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掉小珍珠，好可怜啊。”
　　姜泽脚步都僵了一下，他当然听到两个蠢货在后面嚼舌根，脸都涨红了。
　　他决定找回场子，蹲伏在两具尸体的旁边，皱眉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家伙之所以能够入侵峰城，应该是通过……”
　　顾见临赤裸着上身，淋着冰冷的暴雨，平静说道：“尸体。”
　　姜泽脸色一僵，颔首道：“这些人是通过伪装成伪祖的尸体混进来的。”
　　下一刻他们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因为深蓝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正在对这些伪祖做实验。
　　青和赤这对师兄弟，很有可能已经被包围了。
　　“奇怪，白泽氏族明明已经丢了那个实验体，祂们为什么还能够操控这些伪祖？酆都罗界的领域内，我看到了很多白袍的怪物在行动。”
　　姜泽自言自语说道：“白泽氏族是古神氏族里最为团结的一支氏族，因为他们拥有对精神统治的能力，往往通过一个中枢神经，对无数的子民下令。人类清除计划执行的时候，他们通过操控那个实验体，间接控制伪祖们。伪祖们是第三法的产物，依据王当时的推断，也只有掌握第三法的生命，才能控制他们。”
　　他说的这些很好理解。
　　白泽氏族对于子民们拥有绝对控制权。
　　至尊能够控制始祖。
　　始祖能够控制祖。
　　因此祂们不会出现内乱。
　　诸如麒麟和烛龙这样的氏族，就经常内斗不断。
　　至于伪祖，则是第三法的产物，甭管是不是粗制滥造的产物，起码已经不再是单一的古神氏族了，因此不会受到来自上位的精神统治。
　　正因如此，天衍阁才会如此重视那个实验体。
　　顾见临也想到了这一点，陷入了沉思。
　　“没事吧？”
　　唐绫穿过废墟的长街，把一件干净的衬衣递给他，还给他撑起了伞。
　　对于顾见临灭掉了两位审判庭的圣者，她其实没什么想说的。
　　这才是她喜欢的男人。
　　顾见临真正的对手起码也得是跟他同等位格的存在。
　　审判庭，只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青之王的学生要是连这个都不打过，那就应该自裁了。
　　唐昀也见过自家姐夫手刃圣域级伪祖的画面，表现得相当淡定。
　　“哪来的？”
　　顾见临一愣。
　　“旁边就有一家男装店。”
　　唐绫抽出一张湿巾帮他擦拭着身上的雨水，顺带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
　　她知道第三法的消耗有多大，少年看起来像是碾死了两只虫子，实际上灵性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毕竟还没到圣域级，没有那么强的续航能力。
　　尤其是第三法的反噬，是极为痛苦的。
　　当然，顾见临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希望别人看出来。
　　“别生气，那些家伙早晚都会死的。”
　　唐绫摸了摸他的脸，眼神柔和：“晚上我……亲自做点东西给你吃。”
　　顾见临刚才大概是生气了，因为那些卑鄙的叛徒背叛了那个女人，却又堂而皇之的用着天人的力量，殊不知那是她耗尽生命作为代价才换来的。
　　这些人厚颜无耻，甚至还声称总会长垄断了天人的力量。
　　这种人就该死。
　　唐昀意外地抬起眼睛，她可没见过自己这位姐姐哄过谁。
　　这一幕落在黄昏成员的眼里就有点变态了。
　　“还较劲不？”
　　鬼眼和星云拱火说道：“人家还有女朋友。”
　　姜泽眼角抽搐。
　　“我好像知道，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相同的事情。”
　　唐昀蹲在两具尸体面前，陷入了沉思：“但愿我猜错了。”
　　顾见临沉默片刻，摸出了安魂铃，收走了他们的灵魂碎片。
　　白泽氏族究竟在搞什么鬼，拷问一下就知道了。
　　……
　　……
　　姬子川坐在街边雨伞下，开了一杯波旁酒，感慨道：“说起来，不周山那边开战了，你听说了么？你师弟的前女友强势回归，带着她创造的神侍，大杀四方。烛龙氏族有不少古老存在，还以为是至尊降临了。”
　　如今峰城正在被白泽氏族入侵。
　　赤之王和青之王极有可能陷入到极其危险的境地。
　　但这位幽荧集团的董事长依旧没有任何行动的意思。
　　只因为真正能让他出手的人，还没有出现。
　　景辞欣赏着雨幕，平静说道：“她本就是至尊位格吧。”
　　“但不是巅峰状态。”
　　姬子川挑起嘴唇，说道：“迄今为止人类都没有见识过古之至尊的巅峰状态，传说中祂们巨大化的身体跟足以媲美一颗行星。也就是那种状态下，古之至尊才能够创造出始祖。根据赤之王的分析，那个过程有点像是体内增殖的细胞过多，因此不得不分离出来。始祖的权柄，就这么诞生了。当然，在古之至尊虚弱的时候，也可以回收这些，让自己快速恢复到巅峰。”
　　“云雀的目标，大概就是进阶到那种状态，苍龙始祖不过是她的垫脚石，包括其他的始祖一样。真可悲，神明在更强大的神明面前，也不过是食物。”
　　他顿了顿，惋惜说道：“当然，始祖也是一样的，祂们也会想办法反抗自己的命运，分裂出祖大概也是同样的逻辑吧。”
　　景辞微微颔首：“或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当年我在不周山的时候，也曾见过始祖吞噬祖。亦或者是神侍，被创造他们的祖吃掉。”
　　“如果云雀真的恢复到巅峰，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状态。”
　　姬子川淡淡说道：“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去不周山呢。”
　　麒麟仙宫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古神界。
　　更像是一个荒芜的坟墓，等待着人们发现它的秘密。
　　但其他的古神界不同。
　　譬如不周山，那里一片沉寂，却沉睡着古老的神明。
　　甚至还有远古先民生活在那里。
　　包括在不周山的神明统治下的人类们。
　　那里的生态更加丰富，更像是一个世界，也有着尔虞我诈。
　　景辞就是出身于那里的人，那里还有他的宿敌，也有逃不过的宿命。
　　“本来是打算要去的。”
　　他平静说道：“但是一直放心不下老师和师弟，他们太能惹事了。”
　　当然，在惹事的问题上，他也没有资格去指责别人就是了。
　　“秩序世界确实很难对付，尤其是他们背后的白泽氏族，如果真的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家伙，我希望你能临阵进阶，别让我孤军奋战。”姬子川眼神意味深长，这位青之王的学生是他为数不多认可的对手，多年以来却一直卡在八阶，迟迟没有踏入半神的领域，也就没人知道他的极限在哪。
　　很显然，景辞的灵性已经饱和了。
　　晋升半神的材料虽然很贵，但并不能难得倒他。
　　剩下的，只有可能是仪式了。
　　这个时候，景辞忽然从口袋里取出了一部遍布裂隙的手机。
　　那部手机很老了，像是初代的诺基亚，厚重得都能够当板砖。
　　姬子川颇感意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故事。
　　也知道他从不会让手机停电或者欠费，更不会让它被毁。
　　这部手机显示着一通长达十多年的电话，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
　　手机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第四百七十五章 相同的决定
　　街边暴雨倾盆，雨声像是滔天的大潮。
　　景辞面无表情的脸被街边的红绿灯照亮，黯淡的手机屏幕映出空旷的十字路口和冒着浓烟的商业街，以及盘踞着漆黑阴云的天空。
　　电光撕裂了云雾，像是一双森然可怖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
　　他接起电话，递到了耳边：“醒了？”
　　这一刻，幽冥总算是知道，白泽氏族是如何在弄丢了那个克隆体的情况下，还能够继续操纵如此对的伪祖，因为祂们还有一位因第三法诞生的始祖。
　　鹿蜀始祖。
　　《山海经·南山经》曾云：“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这是白泽氏族的一位始祖，跟古代传说的记载有所不同，她在历史上扮演的是守护神一类的角色，在上古时期接受万民的祭祀和膜拜，守护一方土地风调雨顺，也免受其他古神氏族的侵略，甚至会给予一定的馈赠。
　　从黄帝时代开始，白泽氏族就是人类最坚定的盟友。
　　两千多年前，始皇帝病逝，天衍阁成立，鹿蜀始祖销声匿迹。
　　直到后来，白泽氏族开始了第三法的实验，鹿蜀始祖以人类的身份来到了现实世界，尝试着作为一个现代人生活，并且适应地球的规则。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景辞跟这位伟大的存在相遇，发生了一段禁忌的感情。
　　只可惜第三法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那位伟大的始祖最后也出了问题，不得不回到了天衍阁，准备接受最后一次实验，成则生，败则死。
　　最后发生的事情就不是秘密了。
　　不周山的苍龙始祖来袭，联合幽荧集团的姜家，强行打断了那个实验。
　　人类跟神明之间发生禁断的感情，倘若不是因为第三法的存在，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在过去十万年的历史里从未发生过。毕竟两个种族的生命尺度是不一样的，迄今为止最长寿的升华者也不过四百年，而古神族的生命是无尽的。
　　抛开这点不谈，神明也不可能对一个人类动感情。
　　当年之所以会发生那些荒唐的事情，是因为那位始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景辞当然也不知道自己遇到的那个女人，会是一位古之始祖。
　　对于鹿蜀始祖而言，在祂漫长的生命尺度里，这只是一次长眠。
　　而对于景辞来说，这就是生离死别。
　　很多年以后，鹿蜀始祖或许再次苏醒，那个时候末日早已降临，地球开启了新的机缘，人类或被毁灭，或得到新的进化，古神族也不知会迎来怎样的动荡。
　　一切都是未知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时候世界上已经没有景辞了。
　　想到这里，姬子川望向宿敌的眼神甚至有些怜悯。
　　良久过后，电话里传来隐约的呼吸声。
　　“嗯。”
　　那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隐约能听出困倦和慵懒。
　　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刚刚睡醒，然后起床给自己的男朋友打了一通电话。
　　按理来说，景辞应该喜悦的。
　　可是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说道：“好。”
　　电话里的人轻声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景辞饮尽了杯中的残酒，凝视着街边的无尽暴雨，无声地笑了笑。
　　“没有了。”
　　他把那部陪伴了自己很多年的陈旧手机放在桌边，解开了黑色的西装外套搭在桌子上，又松开白衬衫上的纽扣，轻轻踏出一步，踩在雨泊里。
　　潮湿的风扑面而来，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解脱般的表情。
　　……
　　……
　　红色的玛莎拉蒂冲破雨幕，在空旷的长街上驰骋。
　　唐绫握着方向盘，毫不犹豫地把油门踩到底，面无表情说道：“青之王和赤之王那边应该不用我们担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他们也不会死。除非来的人是白泽尊者。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们去了也没有用。”
　　顾见临手里握着安魂铃，铃铛里倒映着两枚破碎的灵魂。
　　那是摇光和巨人的灵魂。
　　这是他第一次收集伪祖的魂魄。
　　不得不说，伪祖的灵魂非常特殊，就像是把两个截然不同的魂魄缝合在一起，左边还是人类的模样，右边却是怪物般的恐怖面容，违和感极强。
　　至于顾见临这样的生命，他的灵魂拥有人类和古神的两面性，而且并非是这种粗制滥造的拼接，而是天衣无缝的融合，仿佛浑然天成。
　　他可以是人类，也可以是古神。
　　以至于迄今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一侧进化而来的生命。
　　而唐绫的情况就有所不同了，作为目前世界上唯一从人类侧进化而来的完美生命，她也是只有一枚完整的灵魂，却可以在烛照和幽荧两种状态下随意转换，并且还能够迸发出第三法的奥义，实打实的人类。
　　“白泽氏族为什么能在丢失实验体的情况下，还能够操控这些伪祖？”
　　顾见临平静询问道。
　　唐绫早就见过他拷问灵魂，因此也不觉得奇怪。
　　反而是星云和鬼眼这两个蠢货瞪大眼睛瞅过来，满脸的好奇。
　　姜泽被夹在他俩中间，眼睛微微抽搐，看了一眼最角落里的少女。
　　唐昀面色苍白，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因为鹿蜀始祖。”
　　摇光和巨人木然回答道。
　　惊雷划破天空。
　　唐绫从后视镜里望去，自家妹妹花容失色，眼瞳里流露出极深的恐惧。
　　“怎么回事？”
　　她蹙着眉，这位始祖的尊号并不陌生，只是觉得好像在哪听说过。
　　唐昀沉默片刻：“鹿蜀始祖，曾经天衍阁试图从古神侧进化出的高等生命，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例，始祖级试图融合第三法的案例。因为按照天衍阁的方法，融合第三法往往需要两个灵魂在一个躯壳内融合。”
　　“问题在于，即便用于第三法实验的躯体可以得到进化，但古神的灵魂具有极强的侵略性，人类的灵魂会被排斥，最终导致湮灭。之前我就是因为无法承受体内的古神灵魂，时不时就会陷入昏迷，活不了多少时间。”
　　她解释道：“我不知道是怎样的人类可以承受始祖的灵魂，但她的时间比我还要短暂，仅仅在现实世界生活了一年就出现了崩溃的征兆，不得已回到天衍阁进行最终的实验。可惜，实验进行到一半，不周山和幽荧集团空降骊山。”
　　顾见临一愣。
　　“首先我要说明。”
　　鬼眼和星云异口同声说道：“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没有参与。”
　　姜泽憋了半天，忍不住说道：“那是我祖父的计划，姜厌虚和姜楚歌曾经参与过，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是前不久刚刚加入了黄昏。”
　　顾见临听到这里皱起眉，因为他想到了自己。
　　世界上每一个融合了第三法的生命，都经历了九死一生。
　　那些粗制滥造的垃圾伪祖就不用提了。
　　无论是雷霆还是云雀，她们掌握第三法的过程都极度的凶险。
　　烛龙尊者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样的状态，而且祂也用了两千多年的时间。
　　而顾见临自己，却只是睡了一觉而已，醒来就初步融合了第三法。
　　后续无论是烛照律法还是幽荧律法，他都是瞬间掌握。
　　原因不是因为他有多么高的天赋，而是那是他本来就已经掌握的东西。
　　所谓的学习是不恰当的，更应该说唤醒了本来就有的本能。
　　那么问题来了。
　　顾见临所融合的是至尊的力量，他怎么就没事呢。
　　如果想知道这个答案，他觉得应该先确定自己到底是哪一侧进化来的生命。
　　“如果我没猜错，鹿蜀始祖应该就是师兄喜欢过的那个女人。”
　　顾见临收敛思绪，望向安魂铃里的两枚灵魂：“秩序世界想要做什么？”
　　摇光和巨人回答道：“清除青和赤，夺回实验体。由于景辞和姬子川的阻碍，他们两个被列为必须清除的目标。经过白泽氏族的推演，他们把优先清除的目标锁定在了景辞的身上，姬子川的优先级略低。”
　　“白泽氏族派来的是鹿蜀始祖？”
　　顾见临吃了一惊：“祂们是恋人，怎么会反目成仇？”
　　等等。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至尊对始祖的控制？”
　　白泽氏族的特性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对精神层面的绝对操控。
　　没想到，摇光和巨人却否认道：“不需要，他们本就是敌人，只需要不计一切代价的唤醒鹿蜀始祖就可以了，哪怕祂的生命体征只能维持三十天。”
　　顾见临愣住了，眼瞳微颤：“他们为什么会是敌人？”
　　摇光和巨人应道：“当初不周山和幽荧集团的确是侵略了天衍阁，但鹿蜀始祖并未被波及。真正让鹿蜀始祖陷入沉睡的，恰恰就是景辞。”
　　……
　　……
　　姬子川隐约觉得自己弄错了什么，但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因为电话里再次传来清越的女声：
　　“那你做好再杀我一次的准备了么？”
　　电光划过天空，半空中的那张恐怖的面容愈发的清晰起来。
　　“嗯。”
　　景辞轻声说道：“不管多少次，我都会做相同的决定。”
　　啪。
　　电话被他挂断。
　　那部手机被他扔进了雨泊里，就像是丢掉了所有的过往。


###第四百七十六章 景辞的故事
　　顾见临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事情，因为倘若天衍阁跟师兄的关系真的很好，那么当初又怎么会将其标注成为数不多的S级威胁呢。
　　当他终于赶到那片空旷的街区时，十公里范围的沥青路面已经被切割的支离破碎，万达广场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凄厉的刀痕和剑痕，酆都罗界笼罩的区域内电力系统已经彻底瘫痪，不知道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然而在废墟里却有一部老旧的诺基亚还在闪着屏。
　　就像是黑暗里唯一的光。
　　少年瞬息间闪烁过去，捡起了那部手机。
　　奇迹的是它没有被毁掉，甚至还存留着最后的一丝电量。
　　那是一部老旧的诺基亚，屏幕上遍布粗糙的划痕，外壳被摩擦得非常光滑。
　　侧写的本能仿佛让他看到了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无数个黑夜里握着这部手机，聆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呼吸声，享受着独属于他的孤独。
　　手机上的壁纸是崩坏的城市，废墟里跪坐着白裙的少女。
　　她就像是一个无助又茫然的孩子，凝视着鲜血淋漓的双手。
　　她的身边满是尸骸。
　　显然这是极其可怕的暴力才能把一座城市破坏到如此地步。
　　最靠近那个女孩的人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那么这个照片是怎么拍下来的呢。
　　很显然，拍照的人就是景辞。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初遇吧，所以这张照片才会被当成壁纸。
　　“2001年，华盛顿毁灭日，事实是景先生的一次失控，爆发出了空前强大的力量，毁灭了半个城市。那是北美最严重的一次超能失控案件，也是景先生……”唐绫走到他背后，话说到一半，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拍摄这张照片的人是景辞。
　　如果他真的是在失控状态，又怎么可能还会拍照片的。
　　真正失控的人，明显是鹿蜀始祖。
　　顾见临沉默不语，点开了这部手机的相册。
　　第二张照片似乎是从监控摄像头里截图的，燃烧的长街被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所切断，西装革履的男人抱着他的女孩，胸膛却被森然的剑锋贯穿。
　　然而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痛，只是默默地摸着女孩的头。
　　“2002年，北美怀俄明州大祭祀，那是西部地区最大的一次杀人案件，传闻是神明降下了审判，惩罚那些有罪的人。官方认定是景先生所为。”
　　“2003年约旦钻石杀人案，三百七十九位升华者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亡，尸体被化作晶莹的钻石。官方通报是景先生在尝试禁咒的一次失控，以太协会迫于压力甚至派出了审判庭的圣者进行围捕，最后无功而返。”
　　唐绫看着那些照片，轻声说道。
　　唐昀就在她的背后，眼神剧烈的颤动。
　　姐妹两个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第三张照片，第四张照片，第五张照片，乃至更多。
　　或是他们自己拍摄的，或是从摄像头里的截的图，还有的是摄影师的抓拍。
　　总之这些照片都是非常珍贵的瞬间，记录着他们从相遇开始的点点滴滴。
　　凯斯普尔，普罗旺斯，圣彼得堡，开罗，巴黎。
　　他们走过一座座城市，也把灾难带给了一座座城市。
　　看起来他们只是单纯的去散心旅游，实际上却是在探访世界上最顶级的炼金术大师，从手机里的备忘录就能看得出来，那一串串名字足以光耀升华者历史。
　　备忘录里标注了每一位炼金术宗师的住址，在世界各地连成繁复的线。
　　那些年里，景辞带着那个女孩几乎走遍了全世界，迫切的寻求着那些炼金术名师的帮助，他们每走过一个城市都会带来毁灭的灾难，却又无可奈何。
　　那是一场浪漫又绝望的旅程，也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
　　“原来我们谁都不了解师兄。”
　　顾见临默默望着那部手机，讲了一个故事。
　　很多年前，白泽氏族开启了针对第三法的研究，祂们并不满足于仅仅是创造出粗制滥造的伪祖，而是追求着更高级的计划。正因如此，那群人做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决定，就是让一位伟大的古之始祖，成为实验的对象。
　　实验的具体经过不得而知，最终的结果就是导致那位始祖终于适应了现实世界的规则，以现代人的身份进入了社会，漫无目的的流浪。
　　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出现了意外，那位始祖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白泽氏族研究出的第三法还是有问题的，那位始祖不出意外的失控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景辞才跟这位始祖相遇。
　　或许当时的景辞也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一个小女孩为何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但他或许是被那种茫然又无助的眼神打动了，并没有选择杀死这个怪物，而是俯身把她抱了起来，帮助她对抗命运的暴风雨。
　　之所以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可能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吧。
　　此后一场漫长的旅途就开始了。
　　女孩身份成谜，每一次失控都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所幸有景辞陪伴在她的身边，遏制住了她的暴走。
　　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景辞带着她去探寻世界上的炼金术名家，无疑就是想确认她的身体情况。
　　当然，也是为了能够治好她。
　　那段时间，因为女孩所酿成的灾难，必然会被全世界的升华者组织追杀。
　　那些人当然不知道这是一位伟大的始祖，因为连女孩自己都不知道。
　　景辞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才把一切的罪名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华盛顿毁灭日，怀俄明州大祭祀，约旦钻石杀人案……
　　这个世界对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有颇多的误解，总以为他嗜杀成性难以驯服，所以才会给他冠以恶魔的名号，迄今为止都有人憎恨着他那些年所酿造的灾难，只是畏惧于他的强大，因此才迟迟不敢出手报复。
　　可是如果你真的了解那个男人，就该知道他绝非是那种容易失控的人。
　　真正会失控暴走的人从不是景辞。
　　而是鹿蜀始祖。
　　或许每一位炼金术大师都曾劝过那个男人，杀死他身边的女孩。
　　或许景辞也曾一度陷入痛苦和挣扎里。
　　他不想看着她继续暴走杀戮，但又不愿意放弃这个无助的女孩。
　　更不要说是亲手杀死她。
　　直到有一天，景辞寻访了多年，从历史的蛛丝马迹里找到了真相。
　　不。
　　更有可能的是，景辞在女孩的一次暴走里看到了她真正的姿态。
　　鹿蜀始祖。
　　没有人能够想象那一刻景辞的心情。
　　他爱的是谁呢。
　　他一路走来拼命保护的人又是谁呢。
　　顾见临点开短信，长达数年的聊天记录历历在目。
　　最后的一段对话，定格在2005年的一个冬天。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斯特拉斯堡的圣诞节，我跟你一起走在小镇上，河水从桥下流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跟你一起过今年的圣诞节。”
　　“好，我在北欧给你找药，明天回去陪你。”
　　“我真的能被治好吗？”
　　“嗯。”
　　“如果治不好，你会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
　　“我最近又梦到梦里的那个怪物了，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
　　“别说那种丧气话。”
　　“如果我有一天不再是我了，那就请你杀了我，好不好？”
　　短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或许顾见临所整理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动容。
　　至于那部老旧的手机，以及那通漫长的电话，也不是为了等着女孩醒来。
　　景辞之所以那么关注，是希望她永远不要再醒过来。
　　因为他知道，一旦电话里再次响起了声音，他就会永远失去他的女孩。
　　那意味着，他就要去履行当年的约定了。
　　去做他该做的，也是最不想做的事。
　　这部诺基亚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随着最后的电量消失，彻底关机。
　　仿佛也在宣告着那段长达数年的禁忌感情的终结。
　　“天呐。”
　　鬼眼呆若木鸡，星云更是被感动的泪流满面。
　　很难想象这两个弱智都听懂了这个故事，并且由衷地感到动容。
　　姜泽都陷入了沉默，原来这才是那个男人的真相。
　　这是一个让人很难抉择的问题。
　　在整个世界和你所爱的人面前，你到底选择谁。
　　景辞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最终杀死了自己心爱的女孩，他的行为对这个世界而言无疑是高尚的，他并非是丛林里磨牙吮血的野兽，而是一头高贵的雄鹿。
　　但你也很难说他选择的到底是谁。
　　因为他的选择既是为了这个世界，也是为曾经的那个约定。
　　那个女孩曾经让他杀死他。
　　他没有答应，但他做到了。
　　“他们现在在哪？”
　　唐昀被震撼到无以复加，声音都是颤抖的。
　　唐绫似有所感地抬起头，轻声说道：“在天上。”
　　顾见临仰头望天，漆黑的阴云被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所碎裂，就像是撕裂混沌的一道电光，磅礴的威势如熔岩般迸发出来，苍穹剧烈的颤动。
　　在场的人里没有一个是辅助类型的途径。
　　但他们都能够感受到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灵性正在燃烧。
　　就像是一颗无形的核弹被点燃。
　　声威滔天。
　　倾盆的暴雨被风席卷，树叶摇曳着被卷上天空。
　　苍穹之上隐约有一尊青金古龙冲天而起，龙吟声贯穿整个世界！
　　祂森严的竖瞳里，倒映出一个男人的脸！
　　酆都罗界的领域都在剧烈的颤动，一道道狰狞可怖的裂隙浮现出来。
　　“进阶。”
　　姜泽面容苍白：“那个男人要进阶了。”
　　……
　　……
　　海天大厦的穹顶，整个峰城最高的地方。
　　姬子川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天台上，赤裸的胸膛淋着血，他的刀就斜插在身边，刀身上遍布触目惊心的剑痕，这位幽荧集团明面上的最高领袖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就像是即将被审判的罪人，低垂着头颅。
　　他的胸膛被一柄铁剑所贯穿，把他牢牢钉死在了墙壁上，根本动弹不得。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把他逼到这种程度了。
　　只因为今天的对手过于强大。
　　那是一位古之始祖。
　　融合了第三法的古之始祖。
　　只是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死，反而饶有兴趣地抬起眼睛。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跟他一样狼狈，白衬衫已经被鲜血染红，也是被迫半跪在地上，支离破碎的刀散落在面前，倒映出染血的脸。
　　一道雪白的裙摆在风里飘摇。
　　那个女孩看起来最多只有十八岁，却仿佛生着白发三千丈，如雪的发丝半遮玉石般晶莹完美的容颜，白色的束身衣裙在风里飘摇，赤足踩在血泊里。
　　看似美好，却是极度惊悚的一幕。
　　因为古神族第一次以人类的姿态来到了现实世界。
　　你看着她是人，却有种天堑般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仿佛太古时代人类膜拜着那些巨大的雕塑，有种卑微到尘埃里的敬畏。
　　少女抬起眼睛，眼神里满是漠然，只是凝视着眼前半跪的男人。
　　“你终于九阶了。”
　　她轻声说道：“是为了杀我么？”
　　景辞看起来狼狈，但他现在的确是九阶，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域仿佛变得无限广袤，仿佛跟这个世界合二为一，对于时空的感知愈发的鲜明起来，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他亲手打破了束缚自己的枷锁，进阶到了圣域的顶点。
　　从此被冠以半神之名。
　　——烛阴神。
　　只是他对此并无欢喜，眼神里只有平静和遗憾。
　　他抬起头，血红的视界里倒映出女孩的脸：“你不是她。”
　　少女歪着头，轻轻地笑了：“是的，我不是她，她本就不该存在。”
　　当初景辞遇到的那个女孩只是一位伟大的存在在漫长的生命里的一次尝试。
　　对于终于苏醒的古之始祖而言，微不足道。
　　“人类总是这样的生物，用名为过去的牢笼困住自己，因此才会变弱。这是因为你们的生命太过短暂，所以需要意义来证明你们的存在。但我们不同，如果你本身就是永恒，那么就永远不需要什么来证明自己。”鹿蜀始祖居高临下的俯瞰，她的嗓音是如此漠然平静，就像是机器合成的声音。
　　苍穹之上风云变色，一张巨大的恐怖面容在阴云里若隐若现。
　　相比之下，夜空里闪烁的电光是如此的渺小。
　　不值一提。
　　“是啊，人总是需要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景辞沉默片刻，竟然无声地笑了：“因为人是很唯心的生物，虽然你否定了她的存在，但她在我的生命里，是真切存在过的一个人。”
　　“而我这个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他轻轻地抬起双手：“所以……”
　　鹿蜀始祖凝视着他，仿佛看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未来，眼神诧异。
　　因为景辞做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手势。
　　“这是我很多年前在不周山生活的时候学到的，来自那位血色的至尊。”
　　他双手的拇指和食指闭合，像是一个不规则的棱形：“原始回归的终点。”
　　鹿蜀始祖依旧没有动，因为在高高在上的神明面前，凡人的一切挣扎都显得那么的无趣和可笑，她掌握着两种至高律法，无论怎样都有办法轻松应对。
　　祂只是想看看，这个曾经跟自己有过一段过往的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终解——”
　　景辞轻声说道：“无相世界。”


###第四百七十七章 终解·无相世界
　　狂风暴雨里，鹿蜀始祖的面容被汹涌的古神之息所淹没，仿佛熔炉般灼热通透，仅仅剩下一双毫无情感的眼瞳，凝视着前方的男人。
　　最初她还保持着人类的样貌，如今却展现出了神明般不可一世的姿态，祂若隐若现的躯体拔地而起，笼罩着整个海天大厦，气势滔天。
　　对于鹿蜀始祖而言，这场战斗自始至终都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因为祂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从亿万年历史的尽头存活至今，是宇宙中最为古老的生命之一，更何况祂还掌握着第三法，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完全适应了地球的自然法则的古神族，祂将代表着强大的白泽氏族，宣告神权时代的回归。
　　哪怕景辞在人类世界里已经是异类，但不可能对祂构成威胁。
　　因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如他这般惊才绝艳的人还有很多。
　　但最后无一例外，都沦为了枯骨。
　　人类的原始回归固然强大，但也不过是模仿古神族的本相而已。
　　传承途径所衍生出的超凡能力，在绝对的位格压制面前也不值一提。
　　哪怕斩鬼途径的顶点是那位血色的至尊又如何。
　　就算你能干涉时空，甚至能够回溯因果，也无济于事。
　　鹿蜀始祖有无数种方法能够应对。
　　祂甚至可以让你无法近身，只能被动的闪躲或格挡。
　　毕竟在神明的眼里，人类只是一次实验的意外产物，哪怕最后脱离了掌控，但也不过是依靠地球上的自然规则，摆脱了古神族的统治。
　　一旦古神族掌握了第三法，人类不可能是祂们的对手。
　　直到景辞做出了那个古怪的手势。
　　祂当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却并没有在意。
　　现在祂想起来了，在无尽遥远的过去，祂曾经见过那个类似的手势。
　　那个遥远的时代里，曾经有一个女人高举于神座之上，以至高无上的暴力给六大古神氏族留下了永远也无法抹去的阴影。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那是古神族的权柄。
　　甚至是古之至尊的权柄。
　　人类能够从传承途径里挖掘出本源禁咒的力量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大概就跟一个三岁小孩说梦话时精确背出圆周率后的百万位一样。
　　咔嚓一声。
　　就像是摄像机按下了快门。
　　景辞半跪在天台上，悬浮在天空里的那尊青龙仰天咆哮，他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晕染成了黑白两色，永夜般的寂静降临，时空坠入深渊。
　　而他本人却从这个世界上诡异的消失了！
　　“纳尼？”
　　姬子川看到这一幕，惊得连日语都蹦出来了，刚才他还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对情侣的相爱相杀，现在盟友却突然跑路了，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应敌。
　　敌人还是一位火力全开的古之始祖。
　　这件事情是不是多少有点不科学。
　　毕竟刚才他们俩联手，甚至都没有伤到那位古之始祖的一根头发。
　　姬子川毫不犹豫地拔掉胸前的铁剑，也不顾胸前喷洒出的鲜血，转身向着大楼下方一跃而去，几乎脱离地心引力般踩着玻璃幕墙连续闪烁。
　　因为一柄森然的铁剑已经破空而至，宛若流星般追逐在他的背后。
　　没有剧烈的轰鸣声。
　　也没有纵横千万里的大气磅礴。
　　古之始祖的战斗方式跟常人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祂们能够完美掌握自身的力量，看似寻常的一击实则是多种能力的组合，没有刻意磨砺过任何的剑术，却早已抵达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剑气凝练的凝练程度令人毛骨悚然。
　　仅仅是一剑，却仿佛有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那种剑势仿佛连整个世界都要被击碎！
　　斩鬼和剑宗被并称为攻击力最强大的两种途径，果然名不虚传！
　　轰隆！
　　海天大厦的玻璃幕墙轰然爆碎，姬子川失去了落脚点。
　　他短暂的腾空，反手把断裂的太刀插进墙面的混凝土里，借力消去惯性。
　　无数道森然的裂隙在他的掌心闪灭。
　　仿佛他要从虚空里抽出一柄刀来。
　　不对。
　　不是一柄刀。
　　那是时空的洪流在动荡，无数道重叠在一瞬的斩击贯穿了过去和未来，刀光未至就已经撕裂了虚空，那股凌厉森然的意味倾泻而出。
　　斩鬼途径八阶烛命的能力，其名为——极尽一刀！
　　其能力的本质依旧是时空的力量，利用时间和空间的结合制造出绝对静止的领域，从而让你能够挥出无数次的斩击，当你的挥斩让你自身的界域崩溃时，难以计数的刀光最终会如一道银河般倾泻出去，顷刻间就能够将敌人粉身碎骨。
　　寻常的斩鬼途径能够顷刻间制造出九百九十九次的斩击。
　　姬子川作为以太协会的前代副会长，又是幽荧集团的董事长，自然有着他的过人之处，他能够挥出的斩击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整整一百倍！
　　他的极尽一刀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毁灭眼前这栋大厦。
　　但面对那柄剑却没有丝毫的把握。
　　一尊铁灰色的古龙在他的背后若隐若现，伴随着恐怖的龙吟声贯穿风雨！
　　原始回归——烛山魁本相！
　　不仅如此，姬子川浑身如瓷器般碎裂，千丝万缕的恐怖血痕浮现出来，那是烛阴神的本阶能力蓄势时的征兆，血液的味道在风雨里疯狂燃烧！
　　剑锋尚未迫近，扑面而来的剑势就如狂风般吹散了男人的长发。
　　他向着地面坠落，无穷无尽的刀光蓄势待发。
　　可惜依旧不够！
　　因为鹿蜀始祖有着自身的权柄，没人知道具体的能力是什么。
　　姬子川的灵性正在疯狂的蒸发，就像是坠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一般，只是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自己的虚弱和疲惫，来自身体和灵魂的双重反馈！
　　就在他略微失神的瞬间，剑锋已至！
　　……
　　……
　　深蓝生物科技的实验室里，轮椅上的两个老贼背对背，没有拥抱。
　　“喂，你徒弟快死了。”
　　“我怎么感觉是你徒弟快死了呢。”
　　轮椅上的两个老贼沉默了片刻，竟然都笑了。
　　姜厌离淡淡说道：“不得不说，你的运气是真的好，收的三个学生资质一个比一个吓人。我当年都差点被你那个学生给骗了，事实上他根本不是那么的不可控，所谓的嗜血发狂也都装给别人看的。为了保护鹿蜀始祖，真是煞费苦心。”
　　槐荫嗯了一声：“是啊，他已经超越了你我。”
　　姜厌离沉默了片刻：“你是说，景辞真的学到了那个东西？”
　　“是啊，原始回归的终点，烛龙尊者曾经创造的不世神话，其名为无相世界。这是继承太古禁咒和本源禁咒以后，人类对神明力量的又一次僭越。”
　　槐荫笑道：“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在幽荧律法的这条路上，他已经又为人类迈出了新的一步。好吧，也不能说为人类，毕竟放眼整个宇宙，有资格掌握这种力量的也寥寥无几。哪怕是你我，都有点悬。”
　　姜厌离感到难以置信，轻声说道：“原来那种能力真的是可以被人类所模仿的。我本以为，鹿蜀始祖的降临是不可阻挡的，毕竟祂的权柄是灵性剥夺，战斗的时间越久，被祂吃掉的灵性就越多，你甚至都不知道祂的领域是什么时候展开的，也根本无从破解这种能力。景辞和姬子川都是斩鬼途径，本来想近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一旦灵性被消耗，那就更不可能赢了。”
　　“但现在起码有得打。”
　　槐荫感慨道：“哪怕是掌握了第三法的始祖，也避不开无相世界的规则。”
　　外面正在发生原始灾难，两个老贼却依旧在谈笑风生。
　　倒不是因为他们没良心，而是实验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因为实验室里有一个巨大的培养皿，一滴金色的血液无视了地心引力悬浮在里面，仿佛蒸发般涌出虚无的雾气，看起来莫名的诡异。
　　这种雾气从沿着培养皿内接的管道流淌出来，最终汇入两个空心试剂里。
　　培养皿外是翻涌的水银池，一具具用白布裹住的伪祖尸体如木乃伊般被浸泡在里面，刻有古神族文字的石碑有序的排列组合，碑文诡异深邃。
　　这是一座炼金矩阵。
　　如果顾见临在这里，那么他会发现石碑上的字迹似曾相识。
　　那是灵性交融秘术。
　　不仅如此，两位天纵之才的天灾在用现代炼金术提炼那个克隆体的血液。
　　从而分离出第三法的本质。
　　他们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在观摩石碑上的灵性交融秘术。
　　两个老贼的眼瞳里掠过那些诡异的黑色咒文，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你确定这是真的灵性交融秘术？如果是假的，我俩可玩完了。”
　　“当然，这是用云雀和麒麟的血画出来的，自然有其奥秘。这是当年我从成家的祖祠里偷出来的方法，是时代进步的证明。像徐福那种老家伙，就只会古代灵魂双修的那一套，不过我总感觉他是故意的坑你学生的。”
　　“我知道了，徐福当年也是秩序世界的大贤，曾经侍奉过始皇帝那样伟大的守护者。他临终前，肯定是想帮秩序世界做点事的。徐福看出了我那个孽徒的身份，因此才会偷偷撮合他俩。师母也明白前辈的用意，因此才没有点破。”
　　“我好像已经能够感受到呼吸节奏带来的变化了，那是烛照律法的本质。”
　　“师兄，你必须要承认，在方面你跟我还差一百万个蠢之王呢。”
　　“等我们注入了那种雾气，就能可以尝试融合天人之种了？”
　　“理论上可以，但因为技术的不成熟，我们只能维持三十天。三十天以后，我们就会因为灵魂的冲突而死亡。最关键的技术还在中央灵枢院里，得去抢。”
　　“行。”
　　然而就在这一刻，水银池忽然翻涌了起来。
　　一具木乃伊的绷带忽然散开！
　　槐荫和姜厌离悚然而惊。
　　一具赤身裸体的尸体挺尸而起，纯白的眼瞳死死地盯着他们。
　　这只是一具伪祖的尸体。
　　哪怕突然诈尸也不会让两位天灾感到惊惧。
　　之所以会如此失态，是因为这具伪祖体内凭空降临的意识。
　　“许多年不见，你们两个小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能惹事。”
　　那具苍白的尸体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轻声说道：“不要害怕，如果我真的想杀你们，完全可以在你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把你们掐死在摇篮里。虽然那么做不太人道，只不过……我只是象征人性的一面，并非真的是人。”
　　两位天灾同时陷入了沉默，他们一眼就看得出来，眼前这位伟大的存在是意识降临在伪祖的体内的，中枢多半还是那位鹿蜀始祖。
　　毕竟这是白泽尊者的权柄，其名为——心相！
　　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了解那位伟大至尊的权柄究竟是什么，但从历史的蛛丝马迹里可以推导出其外在的表现形式，从而给予定义！
　　白泽尊者所拥有的权柄，其表现形式类似于心灵附体。
　　倘若祂愿意的话，可以成为任何人！
　　这种能力就像是漫威的X教授，可以轻而易举的颠覆整个世界！
　　“师兄，上！”
　　“师弟，上！”
　　两个老贼大眼瞪小眼，都很尴尬。
　　因为他们在领悟灵性交融秘术的关键时期，也是有史以来最没防备的状态。
　　“我说过我不想杀你们，因为还要留着你们来制衡我的敌人。”
　　那具尸体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看来那个实验体不在你们手里。可惜了，本以为这次可以一举两得。”
　　祂回过头，面无表情说道：“当然，我不杀你们，不代表会看着你们掌握第三法，那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对不起。”
　　……
　　……
　　咔嚓一声。
　　姬子川听到了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也看到了殷红的血液泼洒在风雨里。
　　只是那不是他的血。
　　而是……鹿蜀始祖的血液。
　　这是鹿蜀始祖的第一次受伤，哪怕深处风暴般的古神之息里，依旧能够看到祂胸前泼洒出来的血液，这是极其致命的一刀，顷刻间就摧毁了心脏。
　　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景辞到底施展了怎样可怕的能力。
　　轰隆。
　　伴随着虚空的崩溃，景辞再次如鬼魅般出现在了这位始祖的背后。
　　这个浑身染血的男人被雨水淋透，英俊的面容没有任何的表情，握刀的右手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刚才的一刀不仅仅是摧毁了对方的心脏，也粉碎了时空。
　　这是这场战斗的第一次近身，鹿蜀始祖的身体即将四分五裂。
　　如此伤势对于始祖而言，也极为的严重。
　　“这就是烛龙尊者的能力？”
　　鹿蜀始祖的嗓音里恍若雷鸣：“创造一个静默的世界，强行禁锢了过去的时空。在那个世界里所有人都是静止不动的，只有你能够行动。不，其本质是修改因果。你在那个世界里创造了我被你贯穿的因，当那个世界坍塌以后，果就会反馈到处在现实世界的我的身上。我躲不开，只能被动承受。”
　　景辞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只有他知道当他施展出无相世界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世界被晕染成黑白两色，哪怕是鹿蜀始祖都是静止不动的。
　　因为无相世界是以一个时间的奇点所蔓延开的，它创造了一个介乎于过去的时空，你的任何行为在能力崩塌的时候都会被反馈到未来，本质上就是对因和果的直接干涉和修改，那是烛龙尊者才能施展的力量。
　　几乎无法被破解。
　　你在无相世界创造了敌人被贯穿心脏的因，那么现实世界就会产生敌人被杀的果。
　　“但也没那么夸张，我还做不到完美的重现无相世界里的景象。”
　　景辞深吸一口气，轻声解释道：“在无相世界里，我已经把你切成碎石了，但回到了现实世界，你也只是被我贯穿了胸膛而已。”


###第四百七十八章 逆转胜负的契机
　　诚然，景辞的确超越了前辈，在幽荧律法的道路上再次踏出了史无前例的一步，甚至能够复刻出烛龙尊者曾经施展过的能力，以凡人之躯挑战神明。
　　只可惜这种能力并非是无懈可击的，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领域内造成的伤害无法百分百的复刻到现实，否则的话他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强的升华者了，无论他想杀谁，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对方也不会有任何反制的机会。
　　这一刀重创心脏，对于古之始祖而言也算是重创。
　　“不可思议。”
　　伴随着鹿蜀始祖冷漠的声音，辉煌的金色迸发出来，如日之升。
　　景辞毫不犹豫地抽刀闪烁到天台的边缘，反手把刀插入水泥地上，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刚才他的小腹遭受到强有力的肘击，几乎把他的脏器给震碎。
　　看似简单的一击，却有着烛照律法的加持，他能够感受到那种粉身碎骨般的疼痛，那是来自规则的强烈反噬，足以让身体结构都分崩离析。
　　趁着这个机会，姬子川再次闪烁回到天台，那柄断刀颤鸣不已，顷刻间斩出无数道森冷缭乱的弧光，时空的洪流恍若决堤，狂潮般的刀光席卷！
　　鹿蜀始祖的呼吸节奏骤然变化，无距之境骤然蔓延开来，祂的速度也突破了桎梏，能够拉开足够的身位，撑开狂暴的剑气领域。
　　那是只属于剑气的领域，无数道森然的剑痕纵横交错，恍若风暴。
　　置身于领域内，饶是姬子川这种烛阴神都只能利用无穷无尽的次元斩防御，甚至还需要不断地闪转腾挪躲避，即便如此还是时不时被切割出伤痕。
　　鹿蜀始祖捂着胸前的伤口冷冷地凝视着这个蝼蚁。
　　按照人类的位阶划分，祂也是九阶的太虚神，自然占据上风。
　　姬子川每被剑痕切割一次，身上就会留下一道泛着金色光芒的伤口，烛照律法的力量不断瓦解着他的身体结构，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快要衰弱了，却依旧凭借着顽强又疯狂的意志强撑下来，染血的脸上甚至流露出癫狂的笑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对手了。
　　就当他快要被金色的剑痕淹没的时候，背后撑开一个漆黑的坑洞。
　　景辞从黑洞里一把将他抓进去，转瞬间消失无踪。
　　轰隆！
　　黑洞消失的瞬间，无数道森然的剑痕重叠在一瞬间爆发。
　　暴风雨被斩断，甚至连天空里盘踞的阴云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人类和神明的差距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两位烛阴神加在一起，都不是这位掌握着第三法的古之始祖的对手。
　　哪怕有无相世界。
　　轰！
　　两位烛阴神刚从时空隧道里现身，就被扑面而来的剑风狠狠拍在天线上，迸发出的电流噼啪作响，纵使他们速度再快，也架不住敌人时机拿捏的好。
　　“你还剩下多少灵性？”
　　姬子川浑身响起破碎的声音，跪伏在地上低声说道。
　　“十分之一不到。”
　　景辞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嘶哑说道：“你应该比我好一点。”
　　无相世界这种禁术的反噬姑且不提，光是灵性的消耗就是巨大的，哪怕作为九阶的烛阴神都有点负担不起，更何况还处在始祖的领域内。
　　姬子川的情况比他要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不约而同的取出一瓶蔚蓝之血灌进喉咙里。
　　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
　　鹿蜀始祖的权柄暂时找不到破解的方法，但这么长时间打下来，己方越来越弱，敌方却越打越强，这么下去的话，迟早会被耗死。
　　“我会帮你争取十五秒的时间。”
　　姬子川舔了舔沾满血液的嘴唇，强撑起身：“还能再用一次那个么？”
　　景辞吐出一口浊气，也踉跄着起身：“应该可以。”
　　砰！
　　姬子川踏破雨幕驰骋而去，迎着遍布剑气的领域，硬生生撞了进去！
　　无数道剑痕纵横交错，却在他遍体鳞伤的躯体上擦出了火星！
　　本源禁咒·不灭金身！
　　这是当年他在天顶寺里得到的，来源于他那位天下无敌的姨母大人的馈赠。
　　其效果能够在短时间内免疫一切伤害！
　　断刀在手里划出眼花缭乱的弧线，刺破风雨迸发出凄厉的尖啸！
　　快，太快！
　　面对这种疯狂的攻击，鹿蜀始祖的呼吸节奏再次加速，无距之境已经达到了崩溃的极限，她并没有拔剑，而是伸出手指，一指探出！
　　恍若金属般的轰鸣声里，姬子川的断刀被击飞，震得他倒退半步。
　　鹿蜀始祖再次探出手指，点在他的左肩上！
　　继而是胸前的一指，森然的剑气炸裂开来，震散了雨幕。
　　姬子川再次被震得倒退，眼看着最后一指点在他的额头上！
　　轰！
　　雷鸣声响起，他的不灭金身被破了！
　　鹿蜀始祖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将他提到了半空中。
　　这一幕就像是太古的巨人捏住了渺小的蝼蚁，即将降下愤怒的审判。
　　果不其然，祂的另一只手抬起，并指如刀！
　　姬子川满脸染血，却咧开嘴角轻笑一声。
　　鹿蜀始祖抬起头，那柄被弹飞的断刀正在笔直的坠落，刀痕切裂时空！
　　她漠然地甩手，呼啸的剑气轰飞了那柄断刀。
　　恰好此刻，景辞再一次伸出双手的食指和拇指，闭合在一起。
　　破空声扑面而来，鹿蜀始祖瞬息而至，也是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
　　辉煌的金光如熔岩般喷薄而出！
　　盘踞在天空中的青龙吟和烛山魁仰天咆哮，发出濒死的悲鸣声，摇曳欲灭。
　　因为鹿蜀始祖的眼瞳已经彻底沦为苍白，轻轻念诵出了一个古老的音节。
　　以景辞和姬子川这样的人，当然能够理解其含义。
　　“——大喰！”
　　六大古之至尊们都拥有独一无二的古神语和极为隐秘的权柄。
　　二者不是一个概念。
　　而对于始祖和祖而言，自身的权柄就是古神语。
　　两位烛阴神不是没有跟古之始祖战斗过。
　　但掌握了第三法的古之始祖，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
　　……
　　星云和鬼眼奔袭在长街上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从天而降的恐怖威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发出极度痛苦的哀嚎声。
　　“糟了，计划失败！”
　　姜泽面容剧烈变化，低吼道：“逃，快逃！”
　　唐昀以手扶额，感觉到了天旋地转，一把扶住墙壁，缓缓地滑落下去。
　　因为苍穹之上风云色变，一张巨大的恐怖面容笼罩了整个酆都罗界的领域，惨白的眼瞳里仿佛酝酿着末日的风暴，俯瞰着尘土之上的蝼蚁们。
　　哪怕在城市的街巷里作战的黎明作战序列都纷纷跪拜在地，灵性被疯狂的吞噬，失去了战斗力。那些浑身笼罩在白袍里的怪物们却根本不受影响，只是敬畏地凝视着天空，然后回过神来抬起铁剑，随时都会把敌人斩于剑下。
　　“那是……什么东西？”
　　陆子呈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地，那种感觉就仿佛坠入了深渊，身体的温度已经降到冰点，所有的戾气和灵性都被抽空，巨大的恐惧几乎要把心脏压爆。
　　反观陈青早已经七窍流血，连生死都不知道了。
　　哪怕远在黑云城寨的众人都木然地站在原地，灵性如决堤般冲上天空！
　　深蓝生物科技的顶层，陆子衿和陈伯均僵在原地，他们的本意是要去支援两位天灾，此刻却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一般瘫软，当场虚脱。
　　那是一位始祖的权柄。
　　鹿蜀始祖的权柄！
　　大喰！
　　当一位古之始祖真正动怒的时候，整个城市的灵性都会被抽干！
　　这一幕就像是回到了太古的神权时代。
　　众生皆为祭品，献祭给高高在上的神！
　　磅礴如海啸般的灵性狂涌到天上，那尊恐怖的面容愈发的凝实起来，怪物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祂根本不是什么上古神话里的瑞兽，而是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魔，躯干就是一副苍白的骨架，燃烧着幽兰的火焰！
　　祂是如此的巨大，遮天蔽日！
　　当初的夔龙始祖倘若窃取的登仙之阶的成果，恐怕也是如此的可怖！
　　封闭的实验室里，两位老贼坐在轮椅上，面容毫无血色。
　　因为他们的灵性也在被疯狂吞噬！
　　“真是好强啊。”
　　槐荫感慨道：“好在鹿蜀始祖的进化并不完美，只是仅限于能够同时施展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的程度。否则的话，可就要出大事了。”
　　姜厌离也感慨道：“现在不也是出事了么？”
　　那具淋漓着水银的尸骸走出来，一步步靠近了他们。
　　“你们看起来似乎并不害怕。”
　　那具尸骸平静说道。
　　姜厌离以手托腮，即便在功亏一篑的边缘，他依旧能够笑得出来，轻笑说道：“我为什么要害怕，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人能真正的打败我。”
　　槐荫也淡淡说道：“您并非完整状态，预知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我那个学生的确是打不过你的始祖，但问题是……我又不止有一个学生。”
　　那具苍白的尸骸忽然顿住脚步。
　　……
　　……
　　顾见临也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因为头顶上空那尊恐怖的神明施展了祂自身的权柄，领域无差别的覆盖了酆都罗界里的每一位生灵。
　　灵性仿佛被卷入了无底的漩涡里，被疯狂的吞噬。
　　这么下去，甚至连灵魂都会枯竭。
　　唐绫的状态也很不好，甚至都虚弱到站不起来了，柔软的娇躯依偎在他的怀里，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表现得像个小女孩一样，白发和红发的姿态分别闪现出来，这证明她的灵魂状态相当的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然而他也浑身脱力，勉强把少女拦腰抱起，踉跄地逃去。
　　可惜世界已经一片漆黑，触目所及之处都是那尊巨大的虚影。
　　鹿蜀始祖宛若恶魔般的躯体压迫着大地，凝视着每一只卑微的蝼蚁。
　　又仿佛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么下去鹿蜀始祖就要把他们给团灭了。
　　顾见临莫名的暴躁，他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他有要保护好的人，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查清楚，那么多没来得及解决的恩怨，还有那些没能杀死的仇人，古之始祖固然强大但又怎么把他拦在这里，这一关都过不去又何谈未来。
　　但是这么下去，青之王和赤之王的计划会失败，很有可能会死。
　　队友们也会死在这里。
　　包括怀里和家里的女孩。
　　尤其是师兄，他还在正面战场上。
　　顾见临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济于事，因为灵性的干涸导致他什么都做不到，哪怕喝下蔚蓝之血也只会在转瞬间再次被抽空力量，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思绪飞转。
　　这本该是景辞和鹿蜀之间的恩怨，却让他莫名想到了那个女人。
　　同样都是失忆，无论有意还是无意。
　　同样都是反目成仇。
　　不知道是师兄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战斗。
　　顾见临也不知道再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心境。
　　憎恨么？
　　或许有，但更多的是被欺骗以后的心如死灰。
　　他确实有点恨她，在他最需要帮助和陪伴的时候，跟他背道而驰。
　　但仔细想来，他又何尝不是在提防着她。
　　归根到底两个人就从未互相信任过，顾见临也只是遇到了一个跟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因此打心里希望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可以并肩作战，反抗命运。
　　可惜的是，云雀真是一个好演员。
　　骗过了他，甚至都骗过了自己。
　　所谓命运的相逢，也不过是精心策划的骗局。
　　因此那些曾萌生过的感情，也都伴随着往事湮灭在了刀光里。
　　顾见临眼前产生了铺天盖地的幻觉，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座荒芜的神墟，那个绝美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是那么的嘲讽。
　　恍惚间她又是贯穿天地的血色古龙。
　　虚幻的绝美容颜流露出绝美又残忍的笑容。
　　“你已经习惯了有我在你身边。”
　　她嘲弄说道：“没有我，你又该怎么办呢？”
　　“滚开。”
　　顾见临用尽全力把脑海里的幻觉挥去，幻境轰然崩塌。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里，他忽然想到了一种隐约的可能性。
　　为了证实这个可能性，他竭尽全力愤怒地呼吸，烛照律法的酷烈辉光笼罩着他，古神之息节节攀升，第三法的奥义再次显现出来。
　　“来，掠夺我的灵性。”
　　他嘶哑说道。
　　鹿蜀始祖的恐怖的面容低垂下来，仿佛巨人凝视着蝼蚁，呼吸恍若雷鸣。
　　即将把他吞噬进去。
　　顾见临在祂的阴影笼罩下，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眼神却并无畏惧，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灵性被疯狂抽离，甚至连灵魂都即将枯竭。
　　然而就在这一刻，鹿蜀始祖的呼吸声戛然而止，磅礴又恐怖的躯体不知何时流动着隐约的虚无雾气，体内竟然响起了崩塌般的声音。
　　顾见临知道，自己赌赢了！
　　……
　　……
　　“是的，您猜得没错。”
　　槐荫笑眯眯说道：“我的那个学生是迄今为止进化的最完美的生命，他所掌握的第三法是至高无上的。鹿蜀始祖虽然高贵，但在第三法的领域跟他比起来也不过是粗制滥造的产物。我的学生，自然而然能对其产生压制。如果他能想到这一点，那么就能够创造一个逆转战局的契机。”
　　“当然，因为位阶的巨大差距，我那学生对祂而言算不上什么威胁。”
　　他耸肩说道：“偏偏鹿蜀始祖要去吞噬他的灵性，这不是自找苦吃么？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大喰是无差别的领域，并不能自我控制。这就是鹿蜀始祖的弱点，还是我们哥俩十二岁那年，师母偷偷告诉我们的。”
　　“您以为我们算不到鹿蜀始祖会来么？”
　　姜厌离也慵懒地笑道：“以鹿蜀始祖的实力，想要通吃我们，就必须要施展祂的权柄。然而祂一旦真的那么做，就会露出破绽。”
　　那具尸体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这对师兄弟，眼神第一次流露出了严肃。
　　槐荫比了一个手势：“只需要那么一丝丝的破绽。景辞就有机会翻盘。”
　　姜厌离伸了个懒腰，笑道：“这就是不完美的代价。”
　　……
　　……
　　轰隆。
　　天台上响起了隐约的，崩溃的轰鸣声。
　　鹿蜀始祖双手分别抓着两个浑身染血的男人，高举到天空中。
　　就当审判即将降临的时候，祂的面容剧烈扭曲起来，前一秒还是冷漠无情的神明，下一刻却变成了茫然无助的小女孩，磅礴的威势骤然散尽。
　　两位烛阴神也终于挣脱了束缚，落到了地上。
　　姬子川嘶哑说道：“喂，景辞。”
　　景辞没有说话，再次抬起颤抖的双手，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闭合。
　　咔嚓。


###第四百七十九章 师兄的馈赠
　　暴风雨戛然而止。
　　景辞眼前的世界再次变成黑白两色，灵性的干涸几乎让他昏厥过去，他踉跄着倒退几步，勉强扶住了墙壁，留下猩红的掌印。
　　静谧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喧嚣，时间在这里不再流动，仿佛刹那永恒。
　　鹿蜀始祖就木然地站在他的面前，磅礴的威势散尽以后她似乎又变成了清冷不可一世的少女，清秀的脸上少了一丝冷漠，多了一分稚嫩，一如当年。
　　无数悬浮在半空中的雨滴，倒映出她的面容，美得让人窒息。
　　姬子川半跪在地上，如雕塑般纹丝不动。
　　无相世界这种禁术本质上并不是一种领域，而是用无上的力量来复刻某一瞬间的独立时空，对过去的因进行修改，然后反馈到未来的果。因此这里出现的人和物都并非真实，更像是被拍摄下来的黑白胶片，刹那即永恒。
　　“呼。”
　　景辞轻轻舒了一口气，瞬间从天台上消失无踪。
　　当他再次现身的时候，已经来到了空荡荡的长街上。
　　星云和鬼眼还跪伏在地上，姜泽还保持着咆哮的姿势，唐昀昏倒在街上。
　　景辞跟他们擦肩而过，最终来到了少年的面前。
　　顾见临的眼瞳里闪烁着酷烈的金色，头顶却生长着尊贵邪异的麟角，漆黑的墨玉面具凝聚到一半，却偏偏有种狰狞又森然的感觉。
　　他抱着怀里的白发少女，倔强地望向天空。
　　“谢谢，还能让我最后再看到她当初的样子。”
　　景辞流露出释然的笑容，轻声说道：“当初看你从神墟回来的样子，跟我当年真是一模一样。其实被坏女人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我也被骗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哑然失笑。
　　景辞抬起一根手指，把血液涂抹在他的眉心，又把一封折叠好的信塞进他的口袋里，平静说道：“这是我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了，以后记得要保护好老师。别看他老人家对你是放养式教育，其实他还是蛮疼爱你的。”
　　“男人的路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的。”
　　景辞无声地笑了：“可惜看不到你最后究竟会选择谁了。”
　　很难想象，他看起来随时都快死了，却还有心思八卦。
　　景辞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跟他擦肩而过。
　　转瞬间，景辞再次回到了海天大厦的天台上，这次他从虚空里抽出一柄漆黑的太刀，走向那个风雨里的白裙身影，轻轻地拥抱了她。
　　这一刻，无数妖异的符咒从他的体内蔓延出来，触及到了怀里的女人。
　　“当年我承诺过，如果你真的失控，我会阻止你。”
　　他平静道：“可我也向你承诺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杀你。”
　　如此矛盾的承诺，又该如何是好呢。
　　鹿蜀始祖当然不会回答他，毕竟这只是她被记录下来的瞬间而已。
　　“如果命运给我的考验是让我在你和这个世界之间做出选择，那么我想我已经给我的解了。我已经把你我连接在一起，从今往后……请多多指教。”景辞拥抱着她，反握着那柄漆黑的太刀，骤然贯穿了她的胸膛。
　　当然，也贯穿了他自己的胸膛。
　　无相世界轰然崩溃。
　　……
　　……
　　姬子川抬起头的时候，恰好雨过天晴，阳光洒落。
　　海天大厦的天台上，那对相拥在一起的男女被漆黑的刀锋贯穿，千丝万缕的蚕丝凭空生出来，缠绕着他们的身体，最终生成一个纯白色的茧。
　　阳光落在茧上，晶莹剔透。
　　作为一位九阶的烛阴神，他自然能够感受到那股笼罩着整个城市的威压消散，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白泽氏族的伪祖们，都已经停止了行动。
　　因为没有人还能继续操控祂们了。
　　那个男人赢了。
　　以凡人之躯，成功战胜了神明。
　　只是眼前的状态却让他感受到诡异，万分不解。
　　“死了么？不对，都没死。”
　　他喃喃说道：“原来如此，缚魂之锁，其效果是让敌我双方的灵魂链接，同步伤势和状态。十拳剑，自我封印，将意识囚禁在牢笼里。想要封印一位始祖，十拳剑是不够的，因此才换了一种方式，先封印自己，再把状态复刻到对方身上。确实高明，如此一来在炼金术的领域里，就是用自己为祭品来封印敌人。”
　　姬子川的阅历很丰富，仅仅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点，以及在超凡层面上的具体操作方法，不由得惊为天人。
　　景辞完成了自己当年的承诺。
　　既守住了他的心爱的女孩，也守护住了这个世界。
　　世界对这个男人有着颇多的误读。
　　他并非是嗜血的恶魔，而是高尚的王者。
　　砰的一声。
　　天台的铁门被一脚踢开。
　　浑身湿透的顾见临从安全通道闯进来，迎面就看到了阳光里晶莹的茧。
　　他愣住了，如果不是还能够听到生命韵律，险些就以为师兄死了。
　　“放心，他没事。”
　　姬子川疲惫地倚着天台的围墙，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机将其点燃，吞吐烟雾：“但你不要想着把十拳剑给拔出来，不然的话今天拼死拼活就白折腾了。我感觉你师兄现在挺好，他的意识到十拳剑的结界里。”
　　顾见临愕然不已。
　　当鹿蜀始祖的气息消散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冲上来看看师兄的情况。
　　毕竟对手是一位掌握着第三法的古之始祖，极有可能拼个两败俱伤。
　　“鹿蜀始祖，也被封印了？”
　　他试探着问道。
　　姬子川抽着烟，嗯了一声：“祂的灵魂，跟你师兄的灵魂在一起。”
　　顾见临本以为这是相爱相杀的剧本，悲剧气息极为浓郁。
　　但眼下看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师兄醒过来，但只要没死总是有机会的。
　　毕竟师兄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不久于世。
　　只要有自己人能打过第三法的始祖，就可以将其唤醒。
　　不，不对。
　　师兄这么做，更深层的用意是，保护鹿蜀始祖！
　　因为祂强行融合了第三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死亡。
　　而封印，恰恰能拖延无限长的时间。
　　更何况师兄和始祖都被困在十拳剑的结界里，指不定想不想出来呢。
　　如此说来，师兄在命运的抉择里给出了自己的解，而且非常的简单粗暴。
　　我不管你是人类还是古神，我都不会让你去危及这个世界。但我也不会杀你，既然你把以前的感情都否认了，那我就要你待我身边陪我。
　　顾见临沉默了良久，忽然感觉口袋里不知何时被人塞了一封信。
　　他正想把信打开的时候，额头上却有种灼热的烧灼感。
　　铺天盖地的幻象降临。
　　冥冥之中，顾见临仿佛看到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高居于王座之上，她双手的食指和拇指交错闭合在一起，仿佛从那微不足道的空隙里窥见整个世界！
　　……
　　……
　　深蓝生物科技，顶层的实验室里。
　　那具苍白的尸骸宛若用尽了发条的木偶般，木然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他的双手，距离轮椅上的两个老贼，仿佛只有一线之隔。
　　白泽氏族失去了鹿蜀始祖以后，那些第三法制造出来的卑劣伪祖们就再也没有人操控了，全部如同木偶一般停止行动，包括那位至高的意识也无力回天。
　　毕竟物质决定意识，在超凡世界也管用。
　　你身体都特么不能动了，你意识在强还有个屁用。
　　“终究还是赶上了啊。”
　　姜厌离流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淡淡说道：“可把我给吓坏了。”
　　“呵。”
　　槐荫淡淡说道：“谁不是呢。”
　　他们都端坐在轮椅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整个实验室却在震颤起来，玻璃器皿疯狂的颤抖，深蓝色的摇曳泛起涟漪，水银池里响起海啸般的轰鸣声，古老的石碑一寸寸地坍塌下去，仿佛演奏着一曲宏大的交响！
　　“你准备好了么？”
　　“当然。”
　　青之王和赤之王同时把试剂扎进了自己的心口，源自第三法的虚无的雾气流淌到体内，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在意识深处融合。
　　轰隆一声！
　　他们的呼吸骤然变奏，烛照律法的辉光冲天而起，贯穿穹顶。
　　不仅如此，怪物的咆哮声在寂静里响起，磅礴的黑影拔地而起！
　　槐荫酷烈的金色眼瞳威严如神明，他的白发渐渐染成了尊贵深青色，头顶生出尊贵的麟角，邪异的青玉面具凭空凝聚出来，宛若帝王般威严。
　　轮椅轰然崩碎，他却悬浮在半空中，呼吸天地，俯瞰世界。
　　一尊通体泛着金色辉光的麒麟在他的眼瞳深处咆哮。
　　姜厌离也抬起一双宛若流动着熔岩的眼瞳，苍白的发丝染成触目惊心的赤红，妖异的龙角从头顶生出，血色的面具增殖蔓延，恍若妖魔。
　　他纵声狂笑，整个实验室的玻璃器皿轰然爆碎，轮椅四分五裂！
　　他的笑声如此高亢，恍若龙吟！
　　“足足二百年了啊。”
　　恐怖的咆哮声里，回荡着师兄弟嘶哑的笑声。
　　“走吧，去魔都逛一圈。”


###第四百八十章 顾见临的秘密
　　深蓝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围坐在席位上，几乎虚脱般的倚着靠背，镜头对准的讲桌后却空无一人。
　　这些闻讯而来的新闻工作者无一例外都是升华者，也都是各大势力派来探口风的探子，因为青赤双王的历史地位举足轻重，如果他们声称要公布第三法的秘密，那么极有可能是来真的，世界的格局会因此而变化。
　　尤其是青和赤两位天灾，都已经对秩序世界宣战。
　　他们就像是闻着血腥味的鲨鱼，兴奋不已。
　　然而这些探子们却打错了如意算盘，因为秩序世界强势入侵了峰城，爆发了一场难以想象的战斗，就连他们这些吃瓜群众都险些遭受波及。
　　“结束了么？”
　　“我能够感觉到，酆都罗界的领域消失了。”
　　“不会是输了吧？卧槽，那我们会不会也被牵连啊？”
　　“放心，天塌了个子高的顶着，要死也是死两位天……”
　　“咳咳，闭嘴！”
　　人群里引发了一阵骚乱。
　　这个时候人群向两侧分开，有人大踏步地走过来。
　　那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明明是如此年迈却如同钢筋铁骨般散发着一股铁血的味道，漆黑的大氅在风里鼓荡，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铿锵有力。
　　随行的还有黎明作战序列的纳米战士们，他们的身上染着血，气势骇人。
　　很显然这是黎明作战序列的陆司令。
　　娇小可爱的萝莉罕见的一身正装，陪同在他的身边。
　　不仅如此，还有一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有人认出来了。
　　那是曾经预备役神将陆子衿，还有欧米伽序列的陈伯均。
　　浑身染血的战士们簇拥着两位白发的少女。
　　当记者们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仿佛垂死病中惊坐起，呼吸急促不已。
　　“等等，那位是……”
　　“公主殿下，秩序世界的公主殿下，她还活着！”
　　“等等，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那这么说……”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人们甚至听到了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狂跳声。
　　唐绫背着漆黑的吉他箱，无视了所有对准她的摄像头，在疯狂闪灭的闪光灯里坐到了讲台的最中央，她素白无暇的脸看起来还有点虚弱，眼神里流露出的凌厉和凛然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心里一颤，仿佛心脏都被剖开。
　　唐昀面无表情地坐在她的身边，她是今天最重要的证人。
　　唐绫甚至懒得介绍自己是谁，也没有避开摄像机里闪灭的光，她面向镜头的姿态就像是居高临下的俯瞰，要让全世界的升华者记住她的脸：“从今日起，我将以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患者的身份向全世界公开第三法的秘密，并揭露以白金为首的审判庭派系多年来的恶行，以及白泽氏族的疯狂实验。”
　　她抬起眼睛，瞳孔深处弥漫着酷烈的金色，头顶上却生出了雪白的犄角，一头霜白的长发染成了令人沉醉的深红，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的气息狂涌。
　　狂风骤起，无数资料翻飞，猎猎作响。
　　“根据以太协会第四代总会长太华的遗愿，我将正式继承秩序世界守护者的名号。我即秩序，我即未来，我即正义。我在此宣布，人类世界从不需要古神的庇护，白泽氏族的人类清除计划正式被废除，扰乱秩序的逆贼将得到惩戒。”
　　她顿了顿：“太华总会长的意志不容玷污，新秩序的伪名自始至终都不该存在。我将以生命捍卫太华总会长所守护的世界，所有反抗审判庭及白泽氏族的升华者都会得到我的庇护，我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在少女冰冷的嗓音里，人们仿佛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
　　陆司令双手抱胸望着那个向世界宣战的少女，恍惚间看到了百多年前的总会长，那个时候的她也是一位娇憨的少女，却独自一人撑起了世界的重量。
　　“您看到了么？”
　　这位老人眼神微颤，轻声说道：“这是您的传承啊。”
　　陈伯均默默地收回视线，轻声说道：“曾几何时，想要逃离秩序牢笼的鸟儿也长大了，明明笼子的大门已经打开，她却并没有飞走。当年不爱说话的她，现在竟然也能够说出这么振奋人心的演讲了，真让我惊讶。”
　　陆子衿翻了一个白眼，嘀咕说道：“你没发现她是照着稿子念的么？”
　　长达五千字的演讲里，那个少女叙述了以审判庭为首的派系是如何犯上作乱，密谋背叛了那位伟大的秩序守护者，开放现实世界的壁垒迎接白泽氏族的入侵，向世界揭露了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还有第三法的真相。
　　字句凌厉，宛若刀剑。
　　然而最后，她却沉默了一秒，用生硬的语言揭露了血月屠戮事件的真相。
　　她以顾辞安和唐子敬为线索，无情地揭露了审判庭的丑陋嘴脸，把那些本该埋没在黑暗里的血和泪，以最强硬的方式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摄像机疯狂拍摄的声音里，冰冷漠然的嗓音回荡整个大厅。
　　“即日起，我将正式向审判庭开战。”
　　她漠然说道：“新仇旧恨，不死不休。”
　　这一刻，舆论的炸弹被引爆了。
　　远在魔都的白金面沉如水，黄金和白银都陷入了沉默，包括如今继任为接班人的莱茵，还有审判庭还活着的圣者们，以及诸多分部的成员。
　　即便雷霆目前只有六阶，但她背后的支持者们却是一股巨大的洪流。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盘踞在峰城上空的两尊恐怖的虚影。
　　足以贯穿全世界的震怒咆哮里，回荡着疯子般癫狂的大笑声。
　　然而就在镜头的最角落里，人们却注意到了一个始终低垂着头的少年，他戴着灰色的鸭舌帽，纯白色的运动装纤尘不染，如此的醒目。
　　似乎是察觉到了镜头的注视，那个少年抬起头来，眼瞳里仿佛飘忽着鬼火。
　　他轻轻把手指抵在唇边。
　　嘘。
　　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让人不寒而栗。
　　……
　　……
　　中央灵枢院，繁茂的槐树下是古朴的石桌，桌面上是残缺的棋盘。
　　老人凝视着棋盘，沉默不语。
　　“老爹。”
　　成由天在旁边谨慎说道：“峰城那边的战斗结束了。”
　　老人叹了口气：“青和赤又赢了啊？”
　　成由天犹豫了一下，说道：“倒也不是，准确来说是景先生赢了，他居然能够战胜一位掌握了第三法的古之始祖，真是不可思议。可惜战斗结束以后，景先生的气息就消失了，否则让他融合了第三法，可能会成为世界最强。”
　　老人默默把玩着棋子，忽然想到了多年前的一个雨夜，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抱着昏迷的女孩来找自己，最终是感慨似的摇了摇头：“不愧是他啊。”
　　他迟缓地抬起头，向着遥远的天边望去，仿佛能看到两尊恐怖的虚影如阴云般迫近，伴随着灾难般的风暴，有种末日降临般的感觉。
　　“这两个家伙也要来了。”
　　他冷笑道：“这是要来抢劫的啊。”
　　成由天摸出手机，上面是峰城新闻发布会的视频，恭敬地递给他：“老爹，战争要开始了，这个视频你要不要看一下？”
　　老人只是瞥了一眼屏幕上的白发少女，眼神有些恍惚。
　　就像是看到了百年前的太华。
　　直到他看清了少女额头上那个微不足道的伤痕，眼神就变得深沉起来。
　　甚至连抬起来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唉。”
　　老人淡淡说道：“随他们折腾去吧。”
　　成由天知道老爹已经很老了，随时都快要死了，也不会再关心这些事，便再次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站哪边？小胖子要不要接回来？”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兔崽子？”
　　老人想了想：“先让小胖子跟着他们吧。你要记得，咱们成家之所以能千年屹立不倒，不外乎是因为聪明，会站队。更重要的是，咱们有用，且没有威胁。要是审判庭赢了，咱们成家就不会倒。如果审判庭输了，小胖子就是咱们最后的香火，成家还是不会倒。是非成败，就听天由命吧。”
　　说完他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棋盘上的残局。
　　成由天面色一变，急忙扶住他：“老爹，您都这样了，就赶紧住院吧行不行？我真怕哪天回来，你特么尸体都招苍蝇了。”
　　“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老人摆手说道：“滚滚滚，我哪也不去。”
　　成由天急眼了：“您非要在这干嘛呢！”
　　老人沉默了片刻，望向树荫下的学院，年轻的学生们在马路边轻快的奔跑，迫不及待的分享着刚刚被引爆的舆论炸弹，有的人恐慌也有人亢奋，还有不知情的抱着厚重的研究资料，被人撞翻在地，失声怒骂。
　　“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他轻声说道：“我等着他们来找我。”
　　……
　　……
　　陆黍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了潮汐涨落的声音。
　　她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昏黄的夕阳照亮波光粼粼的大海，海面上还有船只飘摇，岸边有游客在拍摄着黄昏时的美景，情侣们依偎在一起。
　　世间如此喧嚣，却又离她很远。
　　“醒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她的身边，给她递了一瓶酒。
　　陆黍想都没想就接过来，仿佛这种事在过去已经做了很多次。
　　无论古之始祖如何否认，曾经的那段过往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这种习惯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知为何，自从被封印在这个世界以后，她竟然又恢复了过去的人性。
　　或许是因为被顾见临的第三法所重创的原因。
　　人性和神性再次分离。
　　“这是十拳剑创造的意识世界，你我都被困在这里，所有的力量都被封印。你可以不承认你是她，你也可以否认过去的一切感情，但你只能在这个世界里陪着我，没有别的选择。等到我们解除封印，你们大概率也输了。”
　　景辞也在礁石上坐下，那些路人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们。
　　陆黍默默地喝着那瓶波旁酒，淡淡说道：“这就是你的计划？”
　　“是啊。”
　　景辞微笑说道：“别生气，这也是为了你好，我早就说过白泽氏族研究出的第三法是错误的，倘若真的要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包括你们创造出的那个克隆体，最后大概率也会失败，不信的话我们可以等着看。”
　　陆黍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这么多年来，我除了想办法给你治病，也在查询病因。”
　　景辞眺望着大海，淡淡道：“当年我曾以为，白泽氏族就是隐修会的幕后黑手，毕竟你们是秩序世界的靠山，而且精神统治的特性，也像极了统一意志。更何况当初你们投资人类，真正的目的无非就是操控现实世界而已。但后来，我发现你们研究的第三法是错误的，我才确定不是你们。”
　　“你了不起，你清高。”
　　陆黍唇边泛起一丝嘲弄的意味，说道：“你为了她还真是煞费苦心，可惜到现在你也只能陪我待在这里，没有机会去查清楚真相了。”
　　景辞是什么人，她是很清楚的。
　　这个看似高尚温和的男人，一旦真的被惹怒了，必然要灭你满门。
　　而现在被困在这里，他就什么都做不了。
　　“不需要。”
　　景辞知道她在闹脾气了，说道：“我师弟会帮我查清楚的。”
　　陆黍沉默了片刻：“那个怪物啊。”
　　与其说，陆黍是败在了眼前这个男人手上，倒不如说是输给了那个男孩。
　　然而想到最后的那个瞬间里，她施展权柄时所看到的一切，眼神却微微闪烁起来，唇边牵起一丝莫名的弧度：“不过，你真的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景辞皱起眉，他在这个女人的笑容里感受到了莫名的恶意。
　　这个时候她又变得像一位恐怖的神明了。
　　简直就是精分现场。
　　但是，鹿蜀始祖的位格很高，而且跟师弟有过近距离接触。
　　作为一位伟大又古老的生命，她很有可能看出了什么。
　　“既然我们都被困在这里，那我也不妨告诉你。”
　　陆黍笑容里的恶意愈发的明显，像是猫一样爬到他的面前，凑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你师弟的灵魂里，竟然流淌着三位至尊的力量哦。”


###第四百八十一章 景辞的信
　　亲爱的师弟：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我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陆黍已经被我成功封印，全世界范围内的白泽氏族都会停止活动。作为代价，我会陪她一起，陷入无止境的沉睡。请勿为我感到难过，毕竟封印并不意味着死亡。虽然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解除封印，但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你听说过著名的电车难题么？曾经我看过一部动漫还蛮有意思的，男主角为了贯彻正义，总是牺牲少数来拯救多数。为了创造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牺牲了导师和挚友，扼杀了妻子和女儿，追逐万能的许愿机。
　　他为了正义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后却一无所获，何其悲哀。
　　曾几何时我也认为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生命的价值从不以数量衡量，我会冷血的看着那辆火车碾过全世界的人，也绝不会扳动扳手杀死我所爱的人。
　　其实当年我早该杀死她的，在她第一次暴走的时候。可是看到她无助又惘然的眼神，我却变得心软了。那些年我带着她四处求医问药，几乎走遍了全球的每一个角落，却也把灾难带给了整个世界。我曾对此视若无睹，一味地认为自己足够铁石心肠，直到我在灾难的现场看到了被抢救过来的，双目失明的女孩。
　　那个陌生的女孩抓着我的衣角，喊我……哥哥。
　　那一刻我仿佛从梦中惊醒，我恍然明悟为什么我会回到灾难的现场，又为什么会去尽可能的挽回那些破坏，又为何会帮她承担一切罪名。
　　事实上并不是我有多么的高尚，只是因为我的愧疚在作祟。
　　我是一个伪善者，是我在自欺欺人。
　　我的骄傲也并不允许我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而当我回过头的时候，却看到她站在角落里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人生自古两难全，对我而言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迄今为止我并没有给出一个完美的解，而是用了取巧的方法无限制的拖延了时间。至于未来，就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自始至终，我都相信你能做的比我更好，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
　　这些年来我追逐着第三法的本质，走遍了整个地球，包括六大古神界。我几乎可以确定一件事，六大至尊之所以会追逐第三法，是为了唤醒一个更加古老的伟大生命。到了那一天，就是末日降临的日子，一切迎来终结的审判。
　　我想时至今日你应该也有所预感。
　　烛照律法的诅咒，对升华的意志侵蚀，古往今来操纵着一切的隐修会，还有传说中的无上天尊和统一意志，一切都指向了那位不存在于历史的原初。
　　那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秩序世界，就是孕育着悲剧的摇篮，但幕后黑手并非是白泽氏族，尽管祂们的能力看起来最具嫌疑，但祂们研究第三法的方式是完全错误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第三法是钥匙，也是阶梯。
　　谁最先完成第三法，谁就有可能触及到那个最为古老的秘密。
　　穷奇尊者最先来到了地球，并且把古神族的基因散播出去，用自己的权柄影响整个星球的生态链，祂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而祂为何又会离奇的死亡，这些隐秘至关重要，是通往真相的关键线索。
　　麒麟尊者为何是悖论般的存在，这位古之至尊又在密谋着什么，又为什么会甘愿把自己的权柄送给你，而祂自己又是怎样的状态。
　　这两位第三之力诞生的至尊，有太多的谜团。
　　如果你觉得时机成熟，那就去中央灵枢院吧，去找成家的老祖宗。
　　那个老人或许知道一切。
　　这里我必须要提醒你三件事。
　　第一，人类的基因来自烛照神树，烛照律法是突然间出现的。
　　第二，第三之力诞生的至尊只有两位，而且祂们的权柄都是吞噬。
　　第三，亿万年前，古神族的祖星跟地球的自然规则，一模一样。
　　轰的一声。
　　窗外有鞭炮响起，新郎和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新的婚房。
　　顾见临如梦初醒，看完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窗外的阳光落在遍布灰尘的窗台上，小区的花园里锣鼓喧天，还有舞狮蹦来蹦去。
　　他又回到了那个出租屋里，读完了师兄留下来的信。
　　“原来如此。”
　　师兄最后提醒他的三点，让他明白了很多事。
　　人类世界跟烛照神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包括烛照律法的出现，仿佛也是专门让人类对抗古神族使用的。
　　古往今来大多数只有人类世界的统治者才可以修行烛照律法，偏偏这种禁忌的力量还有诅咒，能够侵蚀这些惊才绝艳的帝王们。
　　这恰恰就像极了孕育隐修会的摇篮！
　　至于第三之力的两位至尊权能相近这件事，他暂时还搞不清楚是为什么。
　　而最后一条线索，却让他恍然大悟。
　　为何古神族是备受诅咒的一族。
　　因为古神族的祖星跟地球的环境是一样的，并不适合祂们的生存。
　　云雀讲述的那个故事里，至尊们的病或许就是来源于此。
　　“首先是穷奇尊者，我曾经在那个幻境里亲眼见过祂死亡的状态，与其说是死了，倒不如说是祭品。有资格献祭一位至尊的，只有可能是其他的至尊，或者是祂自己。不，还有可能是那个极其隐秘又古老的存在。”
　　顾见临轻声呢喃：“原初之烛照大神！”
　　烛照神树和幽荧之莲，大概跟两位原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种关系类似于古之至尊和古神之楔。
　　幽荧之莲极有可能已经被古之至尊们杀死了，因此祂的律法才是安全的。
　　烛照神树则是被带到了地球，成为了一切悲剧的起源，正因如此祂衍生出来的律法才会具备诅咒，能够让人渐渐的丧失自我，变得极度诡异。
　　耳机里，响起了少女清澈又稚嫩的嗓音：“你有什么想法了么？”
　　顾见临结合着那个坏女人所说的故事，通过侧写整理出支离破碎的线索，沉吟道：“或许宇宙诞生之初，世界上出现了两个特殊的天体，一者名为烛照，一者名为幽荧。二者结合，诞生了宇宙中最古老的种族，古神族。”
　　“我们一直认为古之至尊们由行星孕育而出，是古神族里的顶点。但我们可能忽略了，古神族的两大至高象征，烛照和幽荧也可能是具备生命和意识的。”
　　他停顿了一下：“你见过古神族的自爆的形态么？就像是不周山的第七祖，祂最原始的状态是一尊盘踞在树上的龙，这代表着祂来源于烛照一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幽荧一系的古神族，最原始的姿态应该跟莲花有关。”
　　琉璃，也就是伍号影子，沉默片刻以后说道：“我刚刚去搜索了档案库里所有有关古神族最原始的自爆形态，的确如你所说的那样。”
　　顾见临的手机里传来一组图片，无一例外都是极其古老的古画，画中记载的是如枯萎的莲花和盘踞在一起的藤蔓，以及狰狞可怖的怪物。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古神族的祖星为何不适用于祂们的生存？我完成了第三法以后，在那个荒芜的世界里看到了被毁灭的神殿和神像，一切有关烛照和幽荧的文化载体都被毁灭了，这是僭越也是仇恨。更不用说，我曾经在幻觉里看到过，至尊们联手毁灭了幽荧之莲，杀死了一个曼妙的女人。”
　　他分析道：“古神族之所以备受诅咒，恰恰就是因为创造了祂们的原初，也就是烛照大神和幽荧大神。烛照和幽荧，就是阻碍古神族生存的存在！”
　　正因如此，云雀所说的那个故事才会成立。
　　父母，所代表的就是烛照和幽荧。
　　至尊们去寻找的新的家园，要找到并报复背叛祂们的人。
　　毫无疑问，也是烛照和幽荧！
　　琉璃不愧是堪比人工智能的少女，回应说道：“你的意思是，古神族们，包括古之至尊是备受诅咒的，是因为祂们缺少了关键的东西。”
　　顾见临嗯了一声：“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或者说是第三法。”
　　“麒麟尊者这位第三之力诞生的至尊也并非是完美的，就如你所说祂的存在本是悖论，祂生来就是残缺的，因此祂直到来到地球以后，才掌握了第三法。麒麟尊者是如何补完自己的呢？极有可能是祂找到了自己的同类。”
　　琉璃一字一顿道：“穷奇尊者！”
　　是啊，穷奇尊者把烛照神树带来了地球。
　　然而这位神秘的至尊却已经离奇的死去了，烛照神树也不在祂的古神界。
　　偏偏却出现在麒麟仙宫。
　　顾见临隐约想到了什么，穷奇尊者为了掩盖自身的存在不惜在历史上把自己彻底抹去，让人一直遗忘了这位第三法诞生的至尊。
　　相反，麒麟尊者才是不该诞生的那位。
　　而第三之力主宰的是进化的力量。
　　顾见临曾经就用这种力量让伪祖重新变成了凡人。
　　这么说来，麒麟尊者之所以是悖论，是因为祂在诞生之初就被自己的同胞用第三法破坏了，正因如此祂才是残缺的，生来力量就不完整！
　　祂的愤怒和疯狂，也都来源于此！
　　哪怕在穷奇尊者被祂亲手审判以后，祂的怒火都未曾熄灭。
　　第三法的世界里，穷奇尊者的诡异死亡，似乎是可以解释了……
　　想到这里，顾见临不寒而栗。
　　琉璃冷静说道：“或许是这样，但在我看来，古之至尊们并非只是想解决诅咒那么简单，祂们应该还有更深层的目的。按照你的推断，隐修会所谓的无上天尊，很有可能就是原初之烛照大神的意志，这是我们未曾触及到的存在。”
　　“古往今来的历史里，甚至都没有提到过祂是具备意识的。”
　　她停顿了：“而祂的意识就藏在秩序世界。”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
　　如果这就是真相的话，那么以后要面对的敌人或许前所未有。
　　“青之王和赤之王已经乘坐峰空航班前往魔都，预计在下午一点四十五分落地。当他们落地的那一刻起，超凡世界的战争就会正式开启。”
　　琉璃冷静提醒道：“如果你要前往中央灵枢院查询真相的话，那么我建议你在此之前把晋升圣域提上日程。以你的位格，只要晋升到圣域级，哪怕不是半神的对手，也足以横扫绝大多数的敌人了。”
　　顾见临微微颔首：“你有什么头绪么？”
　　琉璃沉默片刻，回应道：“给我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会为你设计出最快的一套方案，尽量保证在战争进行到白热化之前，让你晋升圣域。”
　　顾见临略微放心了一些：“谢谢。”
　　“不客气，影子部门本就是为你而服务的。”
　　琉璃切断了通讯。
　　……
　　……
　　顾见临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拨通了一串电话。
　　“老板。”
　　司老太爷恭敬的声音响起。
　　“月姬的情况怎么样？”
　　顾见临平静问道。
　　“月姬小姐还在融合圣骸的关键阶段，过程非常的顺利。我能够感觉到，结界里的散发出来，极其恐怖的古神之息。一旦月姬小姐完成了融合，那么她的原始回归姿态，大概率是第一档位的。而根据我的占卜结果……”
　　司老太爷笑眯眯说道：“赤之王。”
　　顾见临愣了一下。
　　“月姬小姐的原始回归，大概率跟赤之王是一样的。”
　　司老太爷一字一顿：“最接近烛龙尊者的，烛九阴本相！”
　　“我知道了。”
　　顾见临刚想要挂断电话，就听到老人继续说道。
　　“老板，雷霆小姐想要见您。”
　　司老太爷低声说道：“我们没拦住。”
　　顾见临一愣：“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召开新闻发布会么？”
　　“发布会已经结束了。”
　　司老太爷回应道：“雷霆小姐离开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怪事。”
　　顾见临皱眉问道：“什么事？”
　　“白泽氏族的伪祖们，全部消失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極雷用不了了……
　　顾见临察觉到下属的为难，却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直接就去洗澡了。
　　司老太爷之所以要拦，是因为老板所在的那个出租屋，遍布月姬的生活痕迹，甚至连装修风格都是她翻新过的，一旦雷霆去了以后，那还得了。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老头子已经是至尊级别的道行了。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当唐绫来到这个出租屋以后，自带着一股强烈的侵略气场，这姑娘依旧是那件红色的针织外套，搭配束腰的白色连衣短裙，裙摆下的一双修长细致的腿泛着瓷白的色泽，高筒靴衬托得她身段高挑窈窕，很御姐。
　　她仿佛女皇般检阅着这个出租屋，然而当她看到粉色系装潢风格，以及床头柜上的小熊玩偶和美少女手办时，却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你还挺有少女心。”
　　她面无表情地评价，总觉得有点阴阳怪气。
　　尤其是看到洗手间里的护肤品和化妆品，还有另一个卧室的睡衣以后，她嗓音里的温度都降低了很多，明显有点不想说话了。
　　“那都是月姬的。”
　　顾见临刚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卫衣和牛仔裤：“我妹妹。”
　　唐绫耳边响起了一首熟悉的旋律。
　　她只是我的妹妹。
　　妹妹说姿色很有韵味。
　　只不过她也是很敏感的人，听到妹妹这个词的时候，本能地感觉到不对。
　　根据情报显示，这里应该是月姬曾经住过的房间才对。
　　月姬是妹妹。
　　等等，苏有珠！
　　“你怎么了？”
　　顾见临从卧室走出来，却发现她的俏脸泛起一抹羞耻的酡红。
　　唐绫感觉到脸颊发烫，眼波微微颤动着，因为她想到了当初从永生之海出来以后，直接就以女朋友的身份去苏家，跟他妹妹见过面。
　　难怪当初的气氛不对劲，火药味那么浓。
　　女孩子都是很敏感的，她当然能够感受到那种若有若无的敌意。
　　本以为只是苏家的小姑娘单相思。
　　没想到本尊居然是月姬。
　　如此一来，在月姬的视角里，她当初岂不是来登门宣战的。
　　甚至可以说是骑脸输出。
　　然而实际上她真没那个意思……
　　“月姬有两个身体？”
　　唐绫试探问道：“傀儡么？”
　　顾见临摇头说道：“阴阳双生玉佩听说过么？她本体要去上学。”
　　唐绫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略微平复了心情以后，冷不丁说道：“这里就是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看起来还蛮温馨的。”
　　说完她又后悔了，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随手把一份折叠起来的稿子扔出去，面无表情评价道：“你写的演讲稿还不错。”
　　顾见临对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说道：“我以前经常拿优秀作文奖。”
　　唐绫望向墙面上贴满的优秀学生奖状，朱唇微微一翘：“你还挺自恋。”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这是老顾硬要贴的……”
　　很多家长都是这个尿性，自己的号当年练废了拿不了奖，然后就生个小号让他使劲卷，再把奖状都收集起来贴在墙上，洋洋得意。
　　“隐修会的内容倒是被你抹掉了。”
　　顾见临去冰箱里给她拿了一杯冰可乐。
　　“嗯。”
　　唐绫双手接过，若有所思说道：“总会长说的对，隐修会的存在还是不要公之于众，因为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恐慌。我们的目的是清剿那些该死的逆贼，事后还是要建立更加稳定的秩序。我们的那笔账，只能在隐秘的角落里清算。”
　　顾见临微微一愣，看来这个姑娘经历了那么多以后真的蜕变了。
　　不再是当初那个任性蛮横的少女，开始以大人物的思维去思考了。
　　“好的，公主殿下。”
　　他无声地笑了笑：“不过血月屠戮事件可以不用提的。”
　　“凭什么不提？”
　　唐绫抬起清冷的眸子：“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是他们欠你的。”
　　顾见临无奈地摇头：“说正事吧。”
　　唐绫沉默片刻，抱一只毛茸茸的玩具熊，低下了头。
　　雪白的发丝垂落下来，她纤长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嗓音依旧清冷：“嗯，我今天打架的时候突然发现，我的極雷好像用不了了。”
　　顾见临一愣。
　　極雷，那是陪伴了她很多年的神话武装，貌似需要处子之血才能够使用。
　　这么说来，她现在似乎的确失去了资格。
　　造孽啊。
　　顾见临头皮发麻，不知道为何他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就像是那些狗血肥皂剧里，女主突然对男主说：“我怀孕了。”
　　总之就是一副要你负责的样子。
　　“那东西之前就没有男性主人么？”
　　顾见临试探着问道。
　　“有啊。”
　　唐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男性也需要恪守纯洁之身。”
　　顾见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问道：“对你影响很大么？”
　　“倒也不是特别大，最初我需要極雷来帮我稳定第三法。后来去了登仙之阶，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極雷对我而言就是一件趁手的武器，失去它我大概会降低三成的战斗力。”唐绫以手托腮，说到当初的事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确实需要想办法解决。”
　　顾见临抬起眼睛，忽然说道：“你也该融合圣骸了。”
　　唐绫抬起眸子，眼神清亮。
　　对于原始回归，她也是渴望很久了。
　　“我的手里还有一枚圣骸，刚好可以给你用。”
　　顾见临平静道：“至于天人化，你有头绪么？”
　　现如今，他在烛照和幽荧两大至高律法上的修行显然是失衡的。
　　幽荧律法已经掌握了进化姿态和原始回归。
　　甚至师兄还给他留下了一段极其古怪的记忆。
　　迄今为止他未能理解，但极有可能是幽荧律法的全新领域。
　　至于烛照律法却只有最基础的天人界域。
　　唐绫摇头说道：“没有，总会长没来得及教过我。”
　　顾见临也没指望能从她这里得到答案：“那么天人化的秘密，大概率会藏在深空总部，也就是魔都。我们不能继续留守峰城，而是要将战线往外推移，直到打进中央灵枢院。我们都掌握着第三法，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都不能落下。”
　　“到时候再想办法改造極雷，或者帮你找一件新的神话武装。”
　　他随口问道：“听说白泽氏族的伪祖又出事了？”
　　唐绫提到这个话题，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嗯，陈司长本来要去处理这座城市的伪祖，却发现祂们无一例外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按理来说，鹿蜀始祖被封印以后，白泽氏族的伪祖们应该停止行动刚才对。
　　“那个克隆体。”
　　顾见临笃定说道：“只有祂能做到这种事，但我不知道祂到底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微微颤动起来。
　　唐绫瞥过去一眼，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一条短信。
　　顾见临拿起手机，发现并没有来信人的号码，只有一段言简意赅的文字。
　　“你……为何进化得如此完美？”
　　唐绫看到这条短信，抬起清亮的美眸，望向少年。
　　“原来如此。”
　　顾见临把玩着手机，恍然大悟：“祂的第三法出了问题！”
　　这显然是那个克隆体的试探或者说求助。
　　师兄的说法已经得到了应验。
　　白泽氏族所研究的第三法是错误的，雷霆这样的完美灵柩已经是极限了。
　　祂们只掌握了人类侧的进化之路，但在古神侧的进化之路上却出现了偏离。
　　“你打算怎么办？”
　　唐绫好奇地望向他。
　　顾见临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修行第三法会出现问题。反正我用得蛮爽，除了消耗和反噬多一些，也没什么后遗症。”
　　他说这句话倒是没什么炫耀的语气，只是单纯的叙述事实。
　　就像他无法理解，魔术师途径的升华者为什么都那么菜。
　　包括当初的白判官，明明是生死战却只用瞬移术和纸牌刀来打他。
　　唐绫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这是人话么？”
　　当初她为了融合第三法，可是经历了九死一生。
　　只不过遇到顾见临以后就好多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顺风顺水。
　　甚至第三法的奥义这种级别的秘术，只需要跟他滚一次床单就能学会。
　　抛开少女的矜持不谈，的确是赚翻。
　　“让我好好想想。”
　　顾见临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
　　……
　　郊区的别墅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鲜血淋漓的地板上，猩红的血迹刻画出诡异狰狞的矩阵，不知用什么油做成的蜡烛在黑暗里燃烧，活水银沿着阵纹蠕动爬行，缠绕在祭品般的尸体上。
　　那是一座白骨打造的棺椁，玉石般的尸体在棺中燃烧，涌出虚无的雾气。
　　男人跪坐黑暗里，癫痫般抽搐痉挛，吞噬着弥漫开来雾气。
　　他极度痛苦地双手抱头，眼瞳里的深蓝色摇曳欲灭。
　　“不够。”
　　他嘶哑说道：“远远不够，这些粗制滥造的伪祖无论献祭多少都是饮鸩止渴，必须要解决最关键的问题，我到底缺少了什么。天人之种，还是古之圣骸。不对，这些都不是关键，应该是最初的方法出了问题。”
　　他痛苦地呕出一口鲜血，蜷缩在地面上。
　　唯有不断吞噬着虚无的雾气，才能够缓解他的痛苦。
　　那具尸体燃烧殆尽以后，顷刻间就沦为一具枯骨，再无生机可言。
　　“为什么他就可以，凭什么他就能进化得如此完美。”
　　男人强撑着起身，深蓝色的眼瞳流下浓腥的血液，痛苦地嘶吼道：“我跟他相比到底差了什么，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但我为什么就要承受这些！”
　　分明是痛苦的嘶吼，却仿佛怪物的咆哮。
　　闪灭的深蓝色眼瞳里，仿佛有太古的巨兽即将冲出牢笼。
　　“云雀可以，麒麟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男人的双手扣进地板，留下触目惊心的抓痕：“我明明才是第三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压制住了体内的反噬。
　　这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起身，走到了隔壁的浴室里，打开蓬头清洗自己。
　　水雾弥漫开来，透明的玻璃上隐约倒映出一张清俊沧桑的面容。
　　那是顾辞安的脸。
　　男人犹豫再三，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从防水袋里取出手机，凭借着脑海里的记忆，以及近期学习到的知识，发送了一条短信过去。
　　别墅外的乌鸦振翅飞起。
　　这座位于郊外的别墅区已经沦为一片死寂，寂静的花园里遍布都是恐怖的骸骨，几乎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密密麻麻的蚂蚁蜿蜒爬行。
　　长街上的车辆呼啸而过，谁都没能发现别墅区里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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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都，中央灵枢院。
　　白金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凌乱的白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抬起的眼瞳里遍布血丝，嘶哑说道：“我听说，青和赤已经来了？”
　　莱茵一袭白色的西装，坐在他的对面，面无表情说道：“刚刚接收到的消息，青和赤乘坐峰空国际MH214航班，于今天下午一点四十分抵达魔都。”
　　他询问道：“我已经派人去拦截了。”
　　白金沉默了片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未必能拦得住。”
　　“根据太虚的分析，青和赤的确掌握了第三法，但也只是暂时的。”
　　莱茵双手抱胸，冷静分析道：“只要能拖延时间，对我们就有利。三十天的时间，如果能拖过去，那么无论青和赤多么强大，都会自我瓦解。”
　　“问题是怎么能撑过三十天，那可是青和赤，我的两位师兄。你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根本就想不到这两个人到底有多可怕。黄金和白银虽强，但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至于我，我甚至……无法完全掌握烛照律法！”
　　白金吐出一口浊气，嘶哑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孩子。”
　　莱茵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的父亲资质并不算好，在当初的那个时代甚至可以算是平庸。
　　“鹿蜀始祖会被封印，是我们没想到的。”
　　白金抬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说道：“景辞强得莫名。”
　　莱茵眯起眼睛，他从未想过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解决一位掌握第三法的古之始祖。
　　“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局面，我的天人之种可以留给你。”
　　白金认真说道：“但你要尝试着掌握第三法。”
　　莱茵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芒：“第三法？”
　　“在此之前，我有一个秘密要跟你分享。”
　　白金起身，招了招手：“跟我来。”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太清的秘密
　　清冷的墓园里弥漫着隐约的薄雾，莱茵弯腰在墓碑上献上一束鲜花。
　　这是前代总会长太清的陵墓，黑石墓碑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漆黑的塔，只有一串孤零零的墓志铭，字迹是如此的孤绝寂寞，被斑驳的树荫所笼罩。
　　“两个月了，回想起当初的那场战斗，我还是心有余悸。我从未想过真的能击败师母，为老师复仇。哪怕有白泽氏族在背后支持，我也觉得没有胜算。好在那个梦魇般的女人真的死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她的阴影了。”
　　白金背负双手，面无表情说道：“那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我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爱过老师，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几乎一次也没有来过这座墓园。”
　　那是谜一样的女人，孤傲又霸道，冷漠又自负。
　　很少有人真正触及到她的内心想法。
　　莱茵对此无法评价。
　　“当然，正是因为她从没有来过，所以才让我发现了那个秘密。”
　　白金抚摸着墓碑，笑声沙哑：“过来，凑近点。”
　　莱茵皱着眉，靠近了那座石塔般的墓碑，忽然听到了隐约的呢喃声。
　　那种诡异的呢喃仿佛来自地狱的最深处，像是无数幽魂聚集在一起的窃窃私语，让人精神一阵恍惚，甚至连眼前的阳光都变得扭曲起来。
　　哪怕作为九阶的太虚神，莱茵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别惊讶，这只是正常的超凡现象。”
　　白金双手抱胸，平静说道：“幽荧律法和烛照律法，是完全对等的。”
　　莱茵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惧。
　　因为他想到了，赤之王的复活！
　　根据情报显示，赤之王的尸体似乎也有着类似的状况，相当之邪性。
　　“当年天衍阁想要回收老师和师母的遗体，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白金淡淡解释道：“天人的尸体是极其珍贵的，而且具备相当惊人的活性。按照师母留下的遗嘱来看，她死后也是要葬在这里的，被地下的炼金矩阵一同封印。毕竟师母一直抵触白泽氏族，并不想让古神族过度干涉现实世界。”
　　莱茵皱着眉：“总会长要跟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丈夫合葬？”
　　听起来颇有些荒唐。
　　“谁知道呢，或许师母是为了死后也能压老师一头呢？”
　　白金用手掌摩挲着光滑的墓碑，笑道：“不过就算是师母也根本就没有想到，老师的尸体不仅仅还具备着惊人的活性，甚至……还诞生出了意识！”
　　莱茵悚然而惊，眼前的石塔在他的眼里仿佛扭曲了起来，阴森可怖！
　　仿佛择人而噬的怪物！
　　包括父亲的话，都如同惊雷般炸响。
　　“你是我最得意的儿子，也是世界未来的希望，当然也要继承这个秘密。”
　　白金语重心长说道：“当年老师死后，师母不允许我们来祭拜，哪怕逢年过节都不行。我总觉得师母有事来瞒着我们，就冒险偷偷潜入进来。当时的我也跟你一样，听到那种诡异的呢喃声，回去就吓坏了。”
　　“我总感觉撞鬼了，然而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鬼呢？”
　　他顿了顿：“我愈发的笃定，师母有事瞒我，我就趁她外出不在的时候，壮着胆子再次来到了这个墓园，在墓碑前待了整整一夜。也就是那一夜，我终于听懂了那种诡异的语言。我突然不再害怕，因为我意识到……那是老师的声音！”
　　莱茵以手扶额，刚才那种诡异的呢喃，竟然来自他的师祖。
　　也是他的信仰，前代总会长，太清！
　　“我感受到了老师的意志，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和绝望，也意识到他的死因是一场可耻的背叛。可惜仅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替他报仇的。”
　　白金顿了顿：“于是我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了黄金和白银。”
　　莱茵沉默了良久：“这个计划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白金陷入了回忆了，平静道：“我也记不清了，起码得有四十年吧，早在光明和幽冥的时代之前就开始了。那个时期，师母执着于培养自己的亲信，她不希望秩序世界还留有亡夫的意志，因此亲自挑选出了一批人。”
　　“好在光明死了，幽冥也反了，否则我们这一派很难占据优势。”
　　他嗤笑说道：“毕竟天灾不得掌权，我一个人独木难支。”
　　莱茵想到这些年以太协会内部的派系斗争，的确是非常的惨烈。
　　“包括你横空出世以后，我们依旧处在下风。”
　　白金瞥了他一眼：“你可别忘了，原本预定的下一任总会长可不是你。”
　　莱茵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并不是雷霆。
　　因为在那个时代，雷霆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凛冬当年的天赋，可是比你强很多。”
　　白金淡淡笑道：“如果不是凛冬在尝试跟天人之楔共鸣的时候莫名其妙出了问题，他早就顺理成章的继位了，哪里还有你什么事呢？”
　　莱茵抬起眼睛，询问道：“莫名其妙出了问题？”
　　白金摆手说道：“好吧，是我们做了手脚。”
　　莱茵眼神微微凛然，没想到他当年竟然是这么赢的。
　　“光明之死也跟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年他奉命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抵达不周山的最深处。谁都不知道师母要他去查什么，但终归是冒犯到了至高的神明。当然，这种级别的任务，必然会有应急预案。”
　　白金舔了舔嘴唇：“而白银和黄金就是他的后援。”
　　莱茵眼神闪烁起来，嘶哑说道：“所以白银和黄金没有出现。”
　　这种事情有太多的理由了。
　　譬如黄金和白银两位天灾在支援的途中被时空的乱流所阻截。
　　再譬如，那位血色的至尊击碎了整个时空，无法及时支援。
　　反正那是在不周山，没人查清楚真相。
　　黄金和白银甚至都可以玩一出苦肉计来证明自己。
　　方法太多。
　　谁也没办法指摘他们什么。
　　毕竟要面对的是那位血色的至尊。
　　“是的，至于姬子川的背叛，这倒是在我们的预料之外，针对他的计划，自然也就用不上了。后来我们还策划了很多事情，比如守夜者派系的逼宫，所谓的血月屠戮事件等等。有白泽氏族的支持，我们能够有效的针对未来制定计划。”
　　白金淡淡说道：“整个秩序世界，实际上还是在我们的掌控中。当然，我们之所以能赢，是因为师母分不出太多的精力来处理这些事。我总觉得她这些年被某些事所困扰，那件事消耗了她太多的时间。”
　　莱茵这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有多么的可怕。
　　甚至连那张苍老的脸，在他眼里都变得陌生了许多。
　　“父亲。”
　　他忽然问道：“隐修会，就是你们么？”
　　这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白金却挑起眉，反问道：“你在说什么蠢话？”
　　莱茵微微皱眉。
　　“所谓隐修会，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而已，那是当年青和赤为了排除异己而捏造出来的，无趣的故事。只是我没想到，师母竟然也喜欢玩这一招。”
　　白金摆了摆手，淡漠说道：“这个世界始终被我们的意志所笼罩。”
　　倘若真的有隐修会的存在，那么这些年来他们的计划又怎会如此顺利。
　　在他看来，也就是某些人在装神弄鬼罢了。
　　那个来自地狱深处的呢喃声再次响起，穿过树叶的阳光变得阴森黯淡起来，墓园里的雾气愈发的深沉起来，色调也仿佛变成了黑白两色。
　　莱茵压抑着心悸的感觉，仿佛能够看到一双枯槁的手在伸向自己。
　　“我不否认，我们做过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然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像是为了至高之位，师母杀死了老师。我们是要站在世界之巅的人，为此难免会用一些卑劣的手段。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是终归是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你赢了就是枭雄，输了才是小人。”白金望向他，眼神意味深长。
　　莱茵背负双手，凝视着那座墓碑，良久以后长舒了一口气。
　　“我明白。”
　　他犹豫片刻，认真问道：“师祖有一天会死而复生么？”
　　白金摸着下巴，沉吟道：“不好说，麒麟仙宫的那座神墟已经陷入了沉寂，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次开启。我也不知道以老师的状态，究竟能否利用麒麟尊者留下的权柄复活。但只要我们继续统治着这个世界，总会有办法的。”
　　这个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老师的状态相当邪性，别说是你了，我都感觉发怵。然而，这就是我们的底牌啊。师母的遗产里，那些蕴藏着天人之谜的经文，只有老师能够破解。尝试着感受他的意志，你才能更进一步。”
　　莱茵强行克制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也尝试着伸出手，抚摸着墓碑。
　　耳边隐约有呢喃声响起，像是遥远的呼唤。
　　如此的令人着迷。
　　又如此让人感到恐惧。
　　“幽荧律法的这条路，自有师兄和师姐教你。我会从黑狱里释放出一位珍贵的高阶进化者，融合了他的圣骸，你才能掌握原始回归。”
　　白金眼神里的嚣狂越发浓郁，满意笑道：“等你融合了天人之种，掌握了天人化的力量以后，你就能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你可别忘了，成家老祖宗还在我们的手上，你不会有任何的隐患。你将代替我，站在这个世界的顶峰！”
　　……
　　……
　　日暮的时候，白金走出了墓园，雾气里隐约有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影出现。
　　“天机。”
　　他沉声问道：“天衍阁那边有没有传来消息？”
　　“鹿蜀始祖被封印以后，天衍阁就陷入了沉寂。”
　　第一圣者在雾气里睁开眼睛，声音宛若铁石刮擦般沙哑难听，沉声回答道：“而自从雷霆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以后，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世界各国的超凡势力蠢蠢欲动，未必还会甘愿为我们所用了。”
　　“那些人跳梁小丑而已，不足为惧。”
　　白金不屑地摆手：“不周山的战况如何？”
　　第一圣者嘶哑回答道：“天火神将已经死了，我们驻扎在帕米尔高原的战力全灭。不周山的古神界里此刻正在爆发一场空前可怕的战争，那个名为云雀的女人几乎势不可挡，甚至有不少古老的烛龙氏族，都认为她是真正的神明。”
　　这句话很好理解，烛龙氏族的古神们认为那个神秘的女人就是祂们的主尊！
　　“苍龙始祖也会有这么一天么？”
　　白金喃喃说道：“幸亏不周山爆发了内乱，否则对我们是巨大的威胁。”
　　第一圣者沉声说道：“总会长，云雀能做到的，麒麟也能……”
　　白金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是啊，云雀和麒麟是同等位格的存在，哪怕位阶有所差距。
　　云雀能够统治烛龙氏族的古神。
　　那个少年就能够统治麒麟氏族的古神！
　　最关键的是麒麟已经六阶，战斗力已经超越了圣域级。
　　等到他来了魔都，整个以太协会的圣域级都会受到死亡的威胁。
　　“当初就应该不顾一切代价杀了他。”
　　白金似是恼怒地揉着额头，转而下令道：“暂时封锁麒麟进阶的消息，不要在内部引起恐慌。青和赤会在下午一点四十降落于虹桥机场，黄金和白银会去阻击他们。通知陈行礼，严密监控魔都周边，防止敌方势力入侵。严防凛冬，他如今自囚在魔都，但免不了背地里有什么小动作。”
　　事到如今也只能拖了。
　　等到莱茵成就了第三法以后，就有耗死青和赤的资本。
　　白金还有秘密武器，那就是墓园里的，老师的尸体。
　　当然，想要稳操胜券，还需要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明白。”
　　天机默默隐没在雾气里，消失无踪。
　　只留下白金站在昏黄的暮光里，听着中央灵枢院的钟声，心情莫名沉重。
　　良久以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有事？”
　　电话里响起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说过，上次是我帮你们的最后一次。”
　　“林正淳前辈，有件事想请您算上一卦。”
　　白金笑道：“我想知道，天人之楔究竟在谁的手里？”


###第四百八十四章 朱雀氏族的诅咒
　　顾见临沉思了很久，若有若思说道：“那个克隆体对我们的威胁没有那么大，一时半会不用管他。虽然……他长着一张让我讨厌的脸。”
　　唐绫以手托腮，趴在他的电脑桌上，慵懒问道：“为什么？”
　　暮光下她雪白的长发披散下来，像是一只困倦懒散的小狐狸，纤细的腰背曲线映在白色的墙壁上，像是一支含苞待放的莲花般曼妙。
　　“这个克隆体跟白泽氏族之间，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作为容器，最为忌惮的就是创造祂的古神氏族。白泽氏族，以及祂们投资的秩序世界，都是我们的敌人。那个克隆体能够帮我们有效的牵制他们。”
　　顾见临分析道：“最好是让他们互相消耗，我们坐收渔利。”
　　当然，白泽氏族的古神族大多都沉睡在云梦泽里，目前的敌人也只是以那位白色至尊的人性意识为首的，融合了第三法的伪祖们。
　　目前因为克隆体的逃逸，以及鹿蜀始祖的封印，祂们的统治力大不如前。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夸父始祖还留在现实世界呢。
　　那种级别的古之始祖足以硬顶现实世界的规则反噬，随时能制造原始灾难。
　　“如果那个克隆体占据上风，我们甚至可以帮祂一把，继续对付天衍阁。如果祂不幸落入下风，我们就痛打落水狗，趁机除了这个祸害。这样一来，白泽氏族失去了珍贵的实验体，也就丧失了追逐第三法的资本。”
　　他把玩着手机，笃定说道：“这家伙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得已暴露了自己的破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祂十有八九是活不长了。”
　　目前，那个克隆体只能求助三股势力。
　　第一股势力是不周山的云雀。
　　这个可能性想都不用想，你去找她求助，她不给你杀了才怪。
　　第二股势力就是天衍阁的白泽。
　　这也甭想了。
　　第三股势力就是麒麟，这显然是唯一有的谈的选择。
　　“如果那个克隆体选择苟起来呢？”
　　唐绫狐疑说道：“那岂不是很麻烦？”
　　“我能够代入祂的情绪，祂现在应该就在暗中观察着我们。”
　　顾见临望向眼前的少女，俯下身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有办法让祂去对付秩序世界或者是白泽氏族，但前提是需要你来配合一下。”
　　哪怕曾有过非常亲密的接触，唐绫还是娇躯一僵，晶莹的耳垂微微泛红。
　　“什么？”
　　她板着脸说道。
　　顾见临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愿意坐轮椅么？”
　　唐绫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克隆体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顾见临摇头说道：“只要不是至尊，就不可能全知。祂的实力还没到那种程度，尤其是涉及到第三法的隐秘，没那么容易预知到。”
　　唐绫觉得有道理，深深看了他一眼：“以前可没发现你这么坏。”
　　顾见临沉默片刻，叹气道：“那是我学到了总会长这一脉的精髓。”
　　唐绫抬起眸子，表示不解。
　　“没关系，你早晚会明白的。”
　　顾见临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错愕的眼神里把她拦腰横抱起来，就是那种相当羞耻的公主抱，她身高足有一米七多，体重却相当轻盈，手感柔软丰润。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天夜里他的感悟相当深刻。
　　“乖，配合一点。”
　　……
　　……
　　陈伯均坐在车里抬起锐利的鹰眼，暮光下那对情侣从老旧的单元门里出来，问题在于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坐上了轮椅，少年在后面面无表情地推着。
　　“怎么回事？”
　　老实人吓了一跳，连忙把副驾驶上熟睡的萝莉给喊了起来：“子衿！”
　　陆子衿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嘀咕说道：“诶，怎么坐上轮椅了？年轻人玩的就是花，该不会在楼上用力过猛，走不动路了吧？”
　　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唐绫坐在轮椅上虚弱地咳嗽，手里攥着一块洁白的手帕，已经被鲜血染上了一片殷红，她的气息更是萎靡不振。
　　顾见临推着他大踏步地往前走，步伐急促凌厉。
　　如今这对年轻人是重点保护对象，小区四周潜伏的纳米战士们见状立即架起了武器，扫描仪的红点贯穿了暮光，落向四面八方。
　　麒麟的重要性暂且不提。
　　雷霆可是秩序世界的正统接班人，在古代的地位就相当于皇太子，这就是正统和正义的象征，有着绝对的公正力和号召力，无人可以否认。
　　你要开战总得有个正当理由，否则名不正言不顺，那可就成反贼了。
　　曹操之所以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是这个道理。
　　陈伯均和陆子衿简直吓坏了，急忙跳下车去查看，局势刚刚还有所扭转，要是这位公主殿下再出什么事，那可就真的没得玩了。
　　“什么情况？”
　　唐绫捂着手帕继续咳嗽，抬起黯淡的美眸，气若游丝。
　　“大意了，她修行第三法出了问题。”
　　顾见临沉声说道。
　　陈伯均和陆子衿吃了一惊。
　　今天上午公主殿下还没事，怎么下午就出了问题。
　　“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必须立刻带她去魔都。只有查清楚当年那场神秘的实验，才有办法对症下药。劳烦二位，不计一切代价保护好她。”顾见临阴沉着脸，眼神里仿佛流淌着酷烈的熔岩，罕见起了情绪。
　　当然，在他原本的计划里，雷霆就是要率领大部队前往魔都的。
　　这就好比是古代御驾亲征。
　　顾见临承担的则是影子般的工作，只需要在关键时刻露脸即可。
　　唐绫微微颤抖，倒也不是真的因为被第三法反噬，而是强行忍住不笑。
　　主要是顾见临那副义正严词又苦大仇深的表情实在太搞笑了。
　　顾见临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细软的手，提醒她千万不要穿帮。
　　“明白了。”
　　陈伯均不愧是老实人，愣是没看出来这是装的，二话不说把公主殿下连人带椅子塞进车里，转而问道：“小顾，你有把握么？”
　　陆子衿狐疑地望向少年，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顾见临眼神冷硬，沉声说道：“我不会让她死的。”
　　噗嗤。
　　唐绫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大抵是蚌埠住了。
　　借着这一口血的掩护，她抬起凛然的美眸，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不经意间却有嗔怪和曼妙的风情，果然少女经历了那种事情以后，总会有些变化。
　　只是没想到这一口血彻底把陈伯均给吓蒙了，跳上车就准备先去医院。
　　甚至陆子衿都不再怀疑，向着少年微微颔首，坐进了副驾驶。
　　这辆奔驰在黄昏下驰骋而去。
　　只剩下后座上蜷缩起来的白发少女陷入了对传承深深的怀疑之中。
　　顾见临在街边看着，沉默了良久以后，叹了口气。
　　“不愧是总会长选中的继承人，学的就是快。”
　　然而就在小区花园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人在盯着他。
　　当顾见临似有所察的回头时，丛林里的黑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钩了。
　　看似这只是一场戏，实际上他说的大部分都是真话。
　　唐绫的确要去魔都一趟，就像是未来的皇帝御驾亲征一样，她作为领袖是必须要做出表率的，当然她也会在路上融合圣骸，确实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哪怕克隆体能够通晓过去和未来，也未必能看出端倪。
　　至于唐绫的安全问题，毕竟有陆司令这位半神保护，再加上整个黎明作战序列，以及守夜者派系残存的力量，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问题的。
　　而且青赤双王应该也已经抵达了魔都，这可是继二百年前古神之乱以后又一次究极恐怖的老头乐，鬼知道他们两个人能闹出多少幺蛾子来。
　　审判庭有的头痛了。
　　至于查案这种事情，那是顾见临的专业，没人会跟他抢。
　　如今顾见临的位阶是超维级的顶点，实力却已经超越了寻常的圣域级，全力以赴完全可以做到越阶杀敌，倘若短时间内想要再进一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影子部门目前正在帮他分析快速进阶圣域的可能性。
　　届时他完全可以越阶挑战八阶，世上除了半神之外没人是他的对手。
　　除了位阶之外的提升，就只剩下了两种至高律法的修行。
　　烛照律法，暂时就不用想了。
　　至于幽荧律法，似乎也没什么好学的。
　　顾见临坐在小区的树荫下，看着街边汹涌的车水马龙，还有刚刚放学回家被家长数落的学生，空气里弥漫着炒菜的酱料香气，狗吠和猫叫不时在耳边响起。
　　他回忆着师兄留下的那段记忆，忽然伸出了双手。
　　食指和拇指合拢在一起。
　　……
　　……
　　粉色系的卧室里，苏有珠睁开了曼妙的眸子，眼瞳几乎纯白。
　　她的美眸染上触目惊心的血红，仿佛盘踞着一尊暗红色的古龙，狂暴的古神之息从未如此的凝练，几乎融入到了自然里，伴随着滔天的龙吟声。
　　轰隆。
　　隐约雷鸣。
　　“诶，怎么打雷了？”
　　施静在厨房里吓了一跳，幽幽说道：“老娘当初可怕打雷了，结了婚以后也怕得很，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莫名的不害怕了。隐约记得好像有个人一直陪着我，告诉我打雷只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唠唠叨叨一大堆，慢慢的就不害怕了……”
　　苏浩在客厅里剥着蒜，看着厨房里的妻子，轻轻叹了口气。
　　那是你儿子啊。
　　自从魔都归来以后，施静似乎就把自己唯一的那个儿子给忘了。
　　在普通人看来，只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精神遭受巨大创伤以后的失忆现象。
　　实际上却是半神级的升华者亲自出手，封印了这个女人的记忆。
　　然而有些东西是锁不住的。
　　比如……母爱。
　　至今这个女人总是能时不时回忆起那个沉默寡言的大男孩，因为对于任何一个母亲而言，缺失了自己的孩子的人生总是不完整的，回忆也都失了色彩。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失忆，总比把命都丢了强。
　　根据以太协会当时的推断，倘若这个女人再那么继续做梦，早晚有一天要梦到传说中的朱雀氏族，届时她的精神就会直接崩溃，当场死亡。
　　苏有珠听着隔壁的声音，面无表情地起身，舒展着纤细窈窕的娇躯。
　　四十八个小时，她终于融合了圣骸，掌握了原始回归。
　　那是一个漫长的梦境，梦里只有一尊通天彻地的古龙凝视着她，古老的力量涌入她的体内，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无所不能的神明。
　　不需要任何沟通，她就能明白那是自己的原始姿态。
　　并且明悟了祂的尊名。
　　——烛九阴本相。
　　这个尊名如雷贯耳。
　　因为在幽荧集团记载的档案里，赤之王的原始姿态，也是这个名讳。
　　这是目前而言出现过的最高级的原始姿态。
　　青之王的祭天神，赤之王的烛九阴。
　　景辞的青龙吟，姬子川的烛山魁。
　　通常而言，原始姿态的名字越短就越是古老强大。
　　譬如，麒麟，烛龙！
　　苏有珠掀开被子下床，白金色的短发略显凌乱，宽松的黑色短袖遮住了窈窕纤细的身段，衣摆下一双细长雪白的腿伸展开来，踩住毛茸茸的拖鞋。
　　她是那种很警惕的性格，四十八个小时没有跟外界联系，她必须要知道近期都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总会觉得有什么事坏事情要发生。
　　屏幕右下角的信封图标忽然闪烁起来。
　　苏有珠眼神骤然凌厉，因为那个账号已经很久没有过任何消息提示了。
　　那是顾辞安留下来的，属于守夜者的机密账号。
　　守夜者部门如今都知道，苏有珠作为老顾唯一的学生，继承了这个账号。
　　那么如果有消息发过来，大概率就是直接找她的。
　　苏有珠沉默片刻，她怀疑是深空网络的陷阱，但一切跟那个男人有关的事情，她都想去探寻一番，因为她太想跟自己心爱的男孩一个交代了。
　　她挪动鼠标，点开了那个闪烁的图标。
　　这封邮件标题上的一行字，让她瞳孔微缩。
　　“我们正在接近朱雀氏族诅咒的真相。”
　　邮件的内容是一串坐标，大致的位置应该是在魔都。
　　附件还有一张图片。
　　署名：韩晶。


###第四百八十五章 鬼车始祖的踪迹
　　顾见临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双手的食指和拇指交错并拢，从不规则的菱形空隙里窥探着长街外的车水马龙，隐约能感觉到耳边的风声变慢，红绿灯的交错也迟缓下来，穿过斑马线的女孩一个踉跄，超短裙的裙摆翻飞起来。
　　他意识深处响起隐约的龙吟声，世界仿佛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无数喧嚣混乱的信息如洪流般席卷而来，像是要涌入他的双手间隙里。
　　他的双手颤抖，仿佛承受不住如此重量，灵性也在暴乱。
　　转瞬间，脑海里的龙吟声就崩溃了。
　　街边的车辆飞速远去，行人们匆匆走过，女孩按着裙摆拐进街角。
　　树上的橘猫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失败了。”
　　他倒也并不气馁，因为这是第一次施展，不熟练是很正常的。
　　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司老太爷打来电话：“老板，大事不好了！”
　　顾见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说。”
　　司老太爷：“月姬小姐成功融合了圣骸，正奔着您那边去呢！”
　　可惜顾见临并未领会到其中的含义，皱眉说道：“你有点神经过敏。”
　　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来就来呗，还大事不好了。
　　正好有珠融合了圣骸，也该一起去深空总部的中央灵枢院了。
　　师兄提醒过他，中央灵枢院里有人知道一切的真相。
　　目前已知的所有悲剧都源自于第三法。
　　而最终的指向是……烛照神树！
　　电话的另一边，司老太爷在新买下来的写字楼里嘀咕道：“这雷霆小姐刚走，月姬小姐就来了，老板难道就不怕被发现吗？女人在捉奸的时候，智商可是堪比福尔摩斯的。好吧，可能在老板的眼里，区区女祀也不敢造次。”
　　其实时至今日这个老人都分不清，自己侍奉的人到底是谁。
　　有可能是真正的麒麟尊者。
　　也有可能是麒麟尊者为自己准备的，第三法的容器。
　　但对于神侍而言，二者都没有区别。
　　反正都是被操控，那就不介意自己的主人到底是谁。
　　如果是真正的麒麟尊者，那么祂的表现实在是太像人类了，哪怕传闻中祂素来喜欢设局演戏愚弄世人，但也不至于把自己也给演进去吧。而且祂恢复位阶的速度太慢，倘若是真的古之至尊，必然是会用一些血腥的祭祀的。
　　但如果是麒麟尊者的容器，祂又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取而代之。
　　反观其他的容器，就完全不一样。
　　无论是云雀，还是那个克隆体，都在想办法对抗创造自己的古神氏族。
　　真奇怪。
　　“来人啊。”
　　司老太爷坐在办公椅上，嚷嚷道：“给我把那具装有圣骸的尸体，送去黑云城寨。再去联系峰城国际机场，包下一架商务机……哦对了，机组人员必须都换成我们的人，要是那位姑奶奶出了什么事，我拧掉你们的头。”
　　……
　　……
　　伴随着房门的锁被转动，苏有珠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袋便当。
　　“我回来了。”
　　她今天难得把白金色的短发扎了一个短马尾，黑色斜露肩的休闲衫搭配超短热裤，一双雪白细致的美腿明显抹了防晒霜，踩着厚底的玛丽珍小皮鞋。
　　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清冷里透着稚嫩。
　　顾见临老远就闻到煲排骨的香味，对着电脑头也不回地说道：“看起来你的圣骸融合得很成功，生命韵律都变得强壮了起来，像是擂鼓一样。”
　　苏有珠把便当放在他的桌上，面无表情说道：“你用强壮来形容女性？”
　　还是一如既往的钢铁直男。
　　顾见临看到这份便当，扭头问道：“你做的么？”
　　“不是，妈妈做的。”
　　苏有珠甩了甩短发，一屁股坐在床边，双手托腮淡淡说道：“我想你好久没吃过妈妈做的菜了，所以就给你带过来一点尝尝。”
　　她淡漠的眼神里有着一丝掩饰极好的怜惜。
　　毕竟顾见临自己撑着复仇的重担，而且还有家不能回。
　　最重要的是，他距离成年还有两个月。
　　顾见临沉默片刻，无声地笑了笑，随手拆开便当的包装，拿起筷子说道：“其实我更喜欢吃你做的，因为你更清楚我的喜好。”
　　苏有珠板着脸：“那确实，毕竟我给你当奶妈的时间更长一些。”
　　她忽然望向电脑屏幕，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搜索关于弗利达精神分裂征的情报。当初天衍阁的伪祖不止一个，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升华者世家的后代，他们最初都是为了治病才去当的志愿者。这证明，秩序世界内部就是天然的试验场，有很多无辜的孩子都成了牺牲品。”
　　顾见临吃着便当，含糊不清说道：“这是我托朋友给我找来的资料。”
　　这个所谓的朋友，当然就是伍号了。
　　苏有珠凑过看了一眼：“这些病例好像都是大规模集中出现的。”
　　“是的，问题在于这些孩子几乎很少离开父母的视线。根据唐绫的父母所说，她当年曾作为一批最有资质的预备役升华者，前往中央灵枢院接受启蒙，也就是测试烛照律法的适应度。”顾见临盯着屏幕上的资料说道。
　　没想到苏有珠不搭话了，而是黑着脸从他的肩膀上挑出一根白色的发丝。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她面无表情说道。
　　实则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月姬和雷霆是竞争者，目前前者显然弱于后者。
　　为了提升竞争力，她就不得不融合圣骸，闭关一段时间是必须的。
　　而代价就是让出时间，让他们两个相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苏有珠也不是那么自私的人，毕竟眼前这只麒麟崽崽需要人照顾，她有事来不了，那就得让别人来，否则很容易出事。
　　毕竟大敌当前，雷霆也是她为数不多认可的对象。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靠谱的人选了。
　　目前雷霆和月姬之所以没有翻脸，不外乎是因为外面还有更强大的敌人需要解决，没有心思把精力放在内斗上。尤其是不周山还有一个坏女人，这种情况下她们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实际上非常在意那个人的存在。
　　如果没有了外在威胁，她们俩早就打起来了。
　　必须二选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然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目前对于苏有珠而言，最尴尬的事情就是，哪怕融合了圣骸也没啥用。
　　她还要继续成长。
　　倘若赤之王那个老贼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以后还有可能要闭关融合第三法。
　　涉及到至高律法的层面，必须要本体亲自融合，意识也会陷入沉睡。
　　分身也就没有了。
　　这也就是说，她还是要让出时间来给那个冷着脸的臭女人。
　　好吧，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也是那种冷着脸的臭女人。
　　“是我鼻子犯的罪？”
　　顾见临本能地蹦出来这么一句。
　　因为他确实是懵了。
　　那天晚上在酒店里发生的事情，委实不是他的本意。
　　他严重怀疑自己的身体被人动了手脚，但一直都没什么证据。
　　“我听说了，雷霆作为秩序正统接班人，向审判庭派系宣战的事情了。接下来，这位公主殿下应该要去魔都了吧，你不去陪着她么？”苏有珠冷冷说道。
　　“我去陪着她，你不介意？”
　　顾见临迟疑问道。
　　“我当然不介意。”
　　苏有珠面无表情说道：“我说过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情。”
　　顾见临默默扭头，发现自己的座椅靠背已经被她用力给抠出五个窟窿眼了。
　　“那边暂时不需要我，陆司令是半神级，比我强太多。”
　　他点开一份档案资料，严肃说道：“你看这里，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集中爆发于十四年前。我托朋友对比了全世界发生的大事，没有一件事是对得上的。但若是用关联度查询，那么有一件事刚好有联系。”
　　苏有珠果然流露出感兴趣的眼神，凑到他旁边细看：“十四年前，顾辞安所率领的小队在归墟被两位祖偷袭重伤，进入重症监护室长达半年。”
　　那是顾见临三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老顾已经加入了以太协会，而且已经晋升为四阶超维级，自然而然就有了独立带队的能力，他们在一次联合行动中进入归墟考察，结果中途出了意外，总共十二支小队组成的考察队遭受重创，好在没有太大的伤亡。
　　后来包括老顾在内，三十多个人在医院里躺了半年多。
　　根据伍号提供的信息显示，恰恰就在这以后，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大规模的集中爆发，魔都当地的升华者世家们都在反映自家的后代相继患上这种怪病。
　　最后却被总会长给压了下来。
　　看似两件事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有一个前提不能忽略。
　　白泽氏族的研究，恰恰是得到了那个男人的基因以后才突破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证据。”
　　顾见临敲击键盘，调出了当初十二支小队的资料：“当初进入归墟的那个考察队，除了老顾以外的所有人，在后续的十多年里陆续失踪了。”
　　苏有珠陷入了沉思，轻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隐修会对于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的实验，最初也是源自于老顾的基因？”
　　“我侧写出的结果是这样的，归墟行动只是一次意外。但正是因为那次意外，最终导致以老顾为首的考察队的血样被深空总部所提取。隐修会这些年来一直在尝试着第三法的实验，那么样本自然而然全部源自于总部。”
　　顾见临沉吟道：“直到隐修会在某些样本里，提取到了老顾的血液。这群人发现，有个人的血液，对第三法的研究至关重要，因此开始了大规模搜捕。”
　　“之所以没有找到老顾，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有所警惕。当老顾意识到自己掌握着第三法以后，就想办法篡改了曾经留在深空网络上的信息，包括当初采集的血样也被他抹去了。老顾相当谨慎，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他顿了顿：“可惜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苏有珠心想这个推断确实合理。
　　“这也就是说，朱雀氏族的诅咒，恰恰也跟第三法有关系。”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初你在蓬莱仙岛的时候，也引来了朱雀尊者。很显然，这位古之至尊盯上了你。或许是因为你是麒麟尊者的容器，也或是因为你是老师的儿子。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当初在高架桥上朱雀尊者为什么没杀了你。”
　　那个时候是顾见临最弱的时期，也没有那么多的因果缠身。
　　他那时就是蝼蚁。
　　想杀他，轻而易举。
　　“朱雀尊者是在第三法上的走得最远的人。”
　　顾见临双手交叠抵住额头，分析道：“当然，这是因为麒麟尊者被困在了仙宫的最深处。当初老顾留下的资料里也显示，麒麟和朱雀最初是一起降临到地球的，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还是楚地的神明，互为表里。”
　　“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位古之至尊分道扬镳。”
　　他强调道：“问题就出在这里，祂们为什么会决裂？”
　　不，不对。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什么。
　　麒麟尊者为什么会把自己的权柄赠与他。
　　因为来不及了。
　　三位古之至尊都在追逐着第三法的力量。
　　麒麟被困于仙宫的最深处，朱雀和烛龙却即将完成第三法。
　　麒麟的竞争对手，就是烛龙和朱雀！
　　烛龙和朱雀这两位至尊有一个共同点，祂们都是烛照一系！
　　而幽荧一系的两位古之至尊呢。
　　玄冥尊者极有可能至今都在沉睡，白泽尊者在第三法的路上远远落后。
　　大家都是古之至尊，为何会有如此明显的差距。
　　答案可能就出在这里了。
　　原初之烛照大神！
　　苏有珠见他陷入了沉思，忽然说道：“其实我这里有一个线索。”
　　顾见临抬起头来，愣住了。
　　“老顾的守夜者账号收到了一条消息。”
　　苏有珠轻声说道：“凛冬之所以自囚于魔都，不是单单是因为他不忍心看到以太协会因为内战而毁灭，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在执行总会长留下的任务。总会长临终前，曾派他调查血月屠戮事件，以及高架桥上的真相。”
　　她把一张画纸沿着桌子划出去，轻声说道：“这是附件上的东西。”
　　顾见临低头看了一眼，画上赫然是一尊生有恐怖人脸的九头鸟。


###第四百八十六章 猫是无辜的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魔都虹桥国际机场，外面温度33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等到飞机……”女乘务员温柔的嗓音回荡在机舱里，伴随着剧烈的颠簸感。
　　夏稚关掉广播，拿起湿巾擦拭着头上的冷汗，长舒了一口气。
　　作为中央灵枢院的一名学生，她刚刚进入实习期。由于考试成绩一般，却拥有不错的外表，因此她被分配到航空公司工作，成为了一名空姐。
　　这种工作看起来跟超凡关系不大，实际上却是不可或缺的基层职位。
　　因为以太协会的总部就坐落在魔都，每日的客流量至少在二百万人左右，指不定其中有多少升华者。如今又是非常时期，对于交通的把控是很严格的，时任总会长就表示，每一个基层岗位都必须要有超凡力量驻守。
　　尤其是航空领域，更是严防死堵。
　　今天的运气很不好，飞机刚一起飞就遇到了元素乱流，她既要安抚普通乘客，掩盖超凡力量的存在，还要时刻提防可能存在的，恐怖分子的袭击。
　　好在最终飞机已经平安的落地，至于延误的几个小时，也不是啥大事了。
　　只是苦了这一趟航班的乘客，他们大多数以为遇到了空难，如今幸存下来痛哭流涕，还有的人当场都吓晕了过去，待会儿还需要救助人员来处理。
　　整个机场里，只有两个人异常的镇定。
　　夏稚偷偷拉开帘子，打量着头等舱前排的两位乘客。
　　槐荫从前排商务座上缓缓起身，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老旧手表，时间竟然已经到了下午五点，便没好气说道：“我早就说过别坐飞机，还是被发现了。”
　　他的声音不小，却只有身边的人能够听到。
　　“我们不就是高调去宣战的吗？”
　　姜厌离耸肩：“中央灵枢院必然是设置了时空壁垒的，没法传送过去。”
　　槐荫心想也是，望向昏黄的天空，淡淡说道：“我倒是好奇，这一路上怎么会遇到元素乱流呢，难道说是某位古神探出头来了？”
　　方才遇到的元素乱流，委实让他们俩都捏了一把汗。
　　两位老贼差点就要施展超凡能力从这架飞机上传送走了。
　　很显然，元素乱流是针对他们两个出现的。
　　有人不想让他们抵达魔都，但最终却没有出手制止。
　　“倘若是夸父始祖，大概率不会收手。”
　　姜厌离撇嘴：“白泽氏族可以排除，烛龙氏族正在内斗，也不会来。”
　　“麒麟氏族都快被祂们的至尊给屠光了，玄冥氏族还在归墟里沉睡。”
　　槐荫笑眯眯说道：“只有朱雀氏族了吧？”
　　舷窗外昏黄的云海已经被飓风扰乱，像是支离破碎的柳絮，又好像千奇百怪的珊瑚，云雾里仿佛有一道被强行撕裂的间隙，看起来就像是振翅的雀鸟。
　　又仿佛是一尊凄厉恐怖的面容。
　　两位老贼相视一笑：“为了天人之楔？”
　　朱雀氏族藏得那么深，终于耐不住性子，要浮出水面了啊。
　　至于为什么没出手，他们也很好理解。
　　因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更吸引人的家伙也已经抵达了魔都。
　　“你那学生真好用。”
　　姜厌离感慨道：“如果可以的话，朱雀氏族一定想要绕过我们俩，在某个隐秘的时刻直接解决掉你那个学生，然后夺走无色之玉。”
　　槐荫也笑道：“确实好用。”
　　夏稚有点怀疑这两位乘客是升华者，可惜却没有证据。
　　那个老人的确上了年纪，却有种莫名的韵味，年轻时必然是英俊的美男子，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瞳，沧桑得仿佛能倒映出整个世界的悲欢离合，再寻常不过的衬衫和裤子穿在身上，都有种难以言喻的故事感。
　　至于那个白发的少年，笑容如阳光般亲切灿烂，一路上都在跟空姐闲聊，谈资之丰富让人瞠目结舌，仿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可是你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他烦，因为他的笑容和嗓音似乎有种魔力。
　　让你不自觉地为之着迷。
　　耳机的通讯频道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声音。
　　“峰空国际MH214航班请注意，现已查明机舱内存在危险分子，请不要打开舱门，关闭所有电力设施，打开武器库……”
　　伴随着嘈杂的电流声，夏稚被吓得花容失色，俏脸苍白。
　　没想到这才第一个月实习，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她是一名四阶的天师，并不具备强大的感知能力，无从分辨偌大的机舱内到底谁才是危险分子，她急忙按照指示封锁舱门，关机了电力设施。
　　同事们都是清一色的普通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夏稚把一头柔顺的黑发扎起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眼神变得沉静下来。
　　轰鸣声响起。
　　那是直升机迫降的轰鸣，伴随着急促凌厉的脚步，还有枪械刀剑的碰撞。
　　秩序世界的警卫队正在赶到。
　　夏稚大踏步地走进头等舱，望向那对其乐融融的爷孙，犹豫了一下以后，压低声音说道：“这趟航班有危险分子潜伏，你们爷孙两位……”
　　她有点于心不忍，因为这两位极有可能就是升华者，看起来就像是来做地下贸易的，这种人大概率会是危险分子的挟持对象，非常危险。
　　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打开私自舱门把他们放走。
　　但碍于职业操守，她没有选择那么做。
　　“爷孙……”
　　姜厌离翘起嘴唇，心想自己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比师兄年轻得多。
　　然而他的笑容转瞬间就僵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辈分凭空降了两倍！
　　槐荫则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夏稚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爷孙俩怎么还笑呢！
　　然而下一刻，她愣住了。
　　因为密集的红点锁定了这对爷孙，显然他们已经被狙击枪给锁定。
　　黄昏笼罩的机场狂风呼啸，白发女人戴着墨镜眺望过来，她的黑风衣在风里猎猎作响，手里拎着长方形的黑色皮箱，显然装着危险的冷兵器。
　　分明是如此纤细单薄的女人，影子却如同怪物般膨胀起来。
　　十架直升机盘旋在她的头顶，全副武装的援军已经赶到。
　　不仅如此，机场的地面浮现出无数道凄厉的裂隙，停机楼的玻璃窗应声破碎，机舱在颤动中一寸寸开裂，仿佛被无形的怪兽挠过。
　　夏稚哪里感受过如此磅礴的剑势，吓得面无血色，娇躯颤抖。
　　“果然还是师妹知道心疼人，大老远就过来迎接我们。”
　　槐荫笑眯眯地朝着舷窗外招手：“嗨。”
　　姜厌离解开安全带，不紧不慢地伸了一个懒腰，望向身边目瞪口呆的少女，微笑道：“别担心，有没有一种可能，所谓的危险分子就是我们呢？”
　　这对世间最为恐怖的师兄弟默默抬起头，古奥森严的妖异面具凝聚出来，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魔仰望人间，伴随着雷鸣般的咆哮声。
　　他们的眼瞳里，流淌着酷烈的金色，如鬼如神。
　　夏稚：“……”
　　……
　　……
　　伴随着时空黑洞的洞开，云雀走进别墅的庭院里，怀里抱着一只橘猫。
　　她似乎刚从战场上归来，雪白的露肩长裙沾染着一股杀伐的血腥气，黑色的披肩上还淋漓着鲜血，高跟鞋敲打地板的声音清脆悦耳。
　　对于斩鬼途径而言，空间的距离永远都不是问题。
　　固定好时之隙的坐标，从帕米尔高原穿越到魔都远郊，只需要短短一瞬。
　　“主尊，您回来了。”
　　有人跪伏在地，轻声说道。
　　那是一位气度雍容的少妇，西装套裙下是诱人火辣的好身材，尤其是跪伏的姿势更是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光滑的地板倒映出她妩媚的容颜。
　　如果有中央灵枢院的学生在这里就会惊讶的发现，这个女人是就任于炼金考古系的院系教授，也是整个学院八个地位最高的人之一，不仅仅是在学术上颇有造诣，自身的实力也早已经到了圣域级，在魔都很有名气。
　　叶旖，代号为红菱。
　　不久前这个女人曾经被派往帕米尔高原，观测不周山的战况。
　　谁都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沦为奴仆。
　　不，应该用神侍来称呼才更合适。
　　“嗯。”
　　云雀冷漠地应了一声，随手解下披肩搭在躺椅上，慵懒地躺了上去。
　　叶旎恭敬说道：“您看起来很累，需要我去给您准备热水么？”
　　作为眼前这个少女的神侍，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主尊正在经历什么。
　　不周山烛龙氏族的内斗，如今的古神界里遍布战火，燃烧的天空里盘踞着咆哮的古龙，流星如暴雨般坠落，击碎荒芜的大地，怪物们嘶吼着厮杀在一起。
　　神明的血液染红了大地，人类也难以独善其身，纷纷埋葬在火焰里。
　　这场战争已经打了一个月了，不周山里几乎已经没有了人类生存，活着的都已经被转化成了神侍，至于那些死了的，连尸体都剩不下。
　　各方势力都在撤出不周山，再也没有作死的冒险者敢于前往那个战场。
　　云雀嗯了一声：“苍龙比我想象的要强一些。”
　　叶旎不敢抬头，恭敬说道：“苍龙始祖的确很强，毕竟祂处在最原始的全盛状态。但您只要恢复巅峰期，或是在第三法上再精进一步，祂不是您的对手。”
　　作为古神氏族谱系学的资深教授，她当然知道真正的古神族有多么的强大。
　　譬如以太协会在麒麟仙宫的夔鸟始祖，只能算是趁虚而入而已。
　　苍龙在始祖里是公认的最强，状态也保持得近乎完美。
　　云雀想要杀死祂，起码要恢复到巅峰期才行。
　　毕竟古之至尊真正的力量，那是宇宙级的。
　　至少要回归到行星般巨大的姿态，才能够爆发出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
　　抛开第三法不谈，地球上的常态状态下，力量层次还是受限的。
　　这里很好理解。
　　至尊和始祖之间的最大差距在于上限，而非下限。
　　可惜目前她的实力仅仅恢复到八阶的水准，这是因为当初在神墟里她并没能完整得到那枚能够逆转生死的果实，甚至丢失了最关键的无色之玉。
　　以至于她位阶没能恢复，第三法的修行也落下了。
　　“最近发生了什么？”
　　云雀摸着怀里的那只橘猫，淡漠说道。
　　叶旎谨慎回应道：“鹿蜀始祖被封印了。”
　　云雀挑起细眉，妖异的血红美眸里闪过一丝讶异，淡漠说道：“嗯？”
　　叶旎以最简短的语言，把峰城的战况描述了一遍。
　　云雀闻言以后竟是愣了一下，眯起美眸，轻声呢喃：“幽荧律法的终解么？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够掌握那种东西。不愧是青之王的学生，有点东西。”
　　“白泽氏族丢失了祂们的容器，以至于全球的伪祖都停止了活动。”
　　叶旎流露出嘲弄的笑容：“如今以太协会正忙着全世界回收那些伪祖，白泽氏族短时间内找不回那个容器的话，祂们可能就要退场了。”
　　云雀慵懒地摆手：“就算找到也没用，祂们的方法最初就是错的。”
　　“的确。”
　　叶旎低声说道：“当然，在封印鹿蜀始祖的一战里，有一个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存在，鹿蜀始祖或许不会输。”
　　云雀摸猫的动作微微一顿。
　　那只橘猫抬起头来，舔了舔她白皙的手背。
　　“麒麟。”
　　叶旎严肃说道：“麒麟在第三法的修行上已然突飞猛进，目前已经有圣域级的伪祖死在了他的手上。目前可以的确定的是，他可以主宰进化的权柄了。”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而您目前却做不到。”
　　随即她摸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录像。
　　那是雷霆以秩序正统接班人的身份，面向全世界的宣言。
　　视频里，雷霆甚至还施展了第三法。
　　云雀瞥了那个视频一眼，眼神变得寒冷至极。
　　“无色之玉。”
　　她淡漠说道：“他的手里有无色之玉，甚至不需要刻意修行。第三法的力量会像本能那样浮现出来，这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这就是当初云雀不惜设下一个局，也要利用那个少年得到的东西。
　　事实上从来没有所谓的背叛，只有尔虞我诈。
　　只可惜最后顾见临还是防了她一手。
　　叶旎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说道：“如您所言，新的时代就要降临了，如果您要问鼎至高的话，绝对少不了无色之玉的帮助……”
　　隐约雷鸣。
　　血色的电光划破天际，也照亮了这个女人惶恐的侧脸。
　　“你以为我会对他心软？”
　　云雀抬起美眸，妖异恐怖的曼陀罗花恣意盛开，声音寒冷至极。
　　叶旎甚至不敢回答。
　　“感情这种东西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他对我的付出跟至高之位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我为什么会心软，因为那栋破房子么？”
　　云雀冷笑道：“我早就把它毁了。”
　　那只橘猫无辜地喵了一声，打着哈欠伸着爪爪，从她怀里跳了下去。
　　结果这么一跳，就跳到了叶旎的头上。
　　叶旎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云雀的神侍都知道这只猫在主尊心里的地位有多么的重要。
　　此前曾有一位古祖在战场上不小心踩到了它尾巴，祂本人对此也并不在意，毕竟是古老的生命，见证了无尽的岁月，区区一只猫对祂而言宛若虫豸。
　　结果第二天，祂的尸体就有点招苍蝇了。
　　神族如此，更何况是她们这些奴仆。
　　甚至连这座别墅，实际上都是这只猫的猫窝。
　　这只橘猫连名字都没有，却享受着猫上猫的贵族生活，在偌大的庭院里上蹿下跳，偶尔无聊了还给侍奉它的仆人几巴掌，嚣张得很。
　　叶旎的工作除了潜伏在秩序世界刺探情报之外，就是照顾这祖宗了。
　　“无论怎么说，猫是无辜的。”
　　云雀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漠说道：“更何况我还挺喜欢这只猫的。”
　　叶旎惶恐说道：“主尊说的是。”
　　“说起来，既然白泽氏族失去了统治力，朱雀氏族也该出现了吧？”
　　云雀嗤笑说道：“有什么情报么？”
　　“有的。”
　　叶旎迟疑片刻：“说起朱雀氏族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顾辞安。”
　　云雀眼神骤然锋利下来：“说下去！”
　　……
　　……
　　黑色的迈巴赫在高速路上驰骋，把一辆辆同行的车辆远远甩飞，音箱还里播放着优美的音乐：“迎面走来的你让我如此蠢蠢欲动，这感觉我从未有……”
　　成有余戴着墨镜，嘴里叼着一个棒棒糖，潇洒至极。
　　“临哥，欢迎来到魔都。”
　　他笑眯眯说道：“世界第一升华者之城！”
　　顾见临抬起头，凝视着灯火通明的夜景，嘴里被塞了一根巧克力棒。
　　“不愧是秩序世界的总部，这座城市里的升华者的确不少。”
　　苏有珠慵懒地倚在他的怀里，面无表情地往他嘴里投喂零食，冷淡说道：“小胖子，你确定成家的老祖宗，就是你的祖父么？”
　　“首先，我不叫小胖子。”
　　成有余义正严词说道：“其次你想想，成家老祖姓什么？”
　　苏有珠冷冷说道：“成。”
　　成有余指着自己：“我姓什么？”
　　苏有珠沉默片刻：“可我看你天生一副龙套脸，实在不像是成家的后代。”


###第四百八十七章 麒麟入侵
　　迈巴赫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顾见临不是会说话的人，苏有珠当然也不会，他们总是喜欢面无表情地说出事实，虽然总是会被人当成是挑衅或者是嘲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成有余黑着脸，双手一拍方向盘：“好吧，跟你们这群怪物比起来，我确实是龙套。但问题在于，我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十四岁在中央灵枢院取得A级评分，以调查员身份来到峰城，竞争欧米伽序列的名额。”
　　“在以太协会的体系内部，这已经算得上是天才了好不好。”
　　他愤愤不平说道：“你们这就是典型的幸存者偏差，每一个时代的佼佼者不外乎那么几个，欧米伽序列加起来也就只有五百个人。那你们知道魔都的升华者有多少人么？仅仅中央灵枢院的学生，就有足足五万人！”
　　顾见临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喃喃说道：“没想到有这么多。”
　　他记得清北的在校学生人数，大概也就是在五六万左右。
　　当然，这跟全国十几亿人口比起来，升华者的数量的确是凤毛麟角。
　　“所以说你真的算是天才？”
　　苏有珠斜了小胖子一眼：“可我记得你最初没能入选欧米伽，而是替补。既然你爷爷是成家的老祖宗，你不至于混得这么差吧？”
　　成有余被这姑娘给克制了，尤其是她的眼神和语气。
　　总觉得她随时都会嘲笑自己的愚蠢。
　　“我们成家是走学术路子的，不提倡在外面打打杀杀。一般而言，升华者世家的孩子们，会在六岁的时候进入中央灵枢院，进行一条龙式的培养。这里包含了小学到大学的所有课程，还有近千种本科专业，以及百余种超凡专业。”
　　成有余小声嘀咕道：“俗话说学海无涯，绝大多数人都可以在这里学到死。当然，有些人向往一线，那就会接受专门的战斗培训，派往世界各地。我们成家就是留守二线的，俗话说就是负责后勤工作。”
　　他哼哼道：“别拿豆包不当干粮，你们用的炼金矩阵，超现代的炼金科技，还有晋升所需要的超凡素材，探索古神界所需要的古代文献，乃至超凡秘药等等，都是我们负责。包括保护一线战斗人员的家属，甚至是消除战斗留下的痕迹。可以说要是没有我们给你们擦屁股，这个世界早就爆炸了。当然，我是个另类，我喜欢前线，背离了老祖宗的意思，可不就没人管咯。”
　　顾见临微微颔首，大概明白二线存在的意义了。
　　“确实，欧米伽序列是看天赋的。”
　　苏有珠无情评价：“就算靠关系混进来，最后也会暴毙。”
　　毕竟欧米伽做的都是出生入死的工作。
　　你要是没能力的话，靠关系混进来也是送死。
　　“可惜现在成了通缉令上的反贼……”
　　成有余吐槽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呸！他们才是反贼！临哥，有珠妹子，我没有反悔的意思啊！我跟你们站在一边，其实并不是完全看私人交情。我祖父之前告诉我，男人活在世上要顶天立地。我没有顶天立地的本事，但我分得清是非黑白。临哥，就像当初在黑云城寨我挺你一样，那群狗贼私底下做了那么脏的事，老子就是要跟他们干到底！不然这辈子，就活到狗身上了！”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道了声谢。
　　“准确来说，我们并不是反贼，而是恐怖分子。”
　　苏有珠低头玩着手机，随手从暗网上搜索出了相应的资料：“我们主要的罪名是反人类罪，投靠古神族阵营，威胁地球安全。”
　　除了主罪之外，剩下的罪名，那可就太多了，多到根本数不清。
　　凡是提供任何有效线索的，都能获得秩序世界的S级资源奖励。
　　据说那是欧米伽级别的资源待遇。
　　而如果能将他们其中的某人杀死或者生擒，奖励就更加丰厚了。
　　虽然通缉令上没写，但这代表你可以去谈。
　　至于能谈到什么地步，那就不好说了。
　　“这个所谓的古神族阵营，该不会是我吧？”
　　顾见临挑眉说道。
　　苏有珠蹙眉，嘲讽说道：“审判庭派系自己跟白泽氏族合作，然后把你定义为古神族，反手一个反人类罪，确实很双标。”
　　成有余迟疑了一下：“其实以前总会长也是这么干的……我听我祖父说，总会长脾气差的很，看谁不顺眼肯定会想办法给杀了，如果没有杀的理由，那就只能编了。最经典的例子就是二百年前的古神之乱，明明她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学生才最懂幽荧律法的人，却偏偏说人家南朝和瀛洲人私下染指幽荧律法。”
　　他挠了挠头说道：“最后实在是找不出证据，愣是从他们两家的本部里揪出了两个精神污染者，硬说他们是学了幽荧律法才变成这样的……”
　　苏有珠陷入了沉默，平静说道：“有些时候，双标也是一种武器。既然是武器，那就要看用的人是谁。我们不能因为有人用刀杀了人，就说刀是错误的。”
　　然而谁都没发现，顾见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看来这一脉的传承，他还没有真正学到家。
　　“临哥，有珠妹子。”
　　成有余忽然说道：“我们马上要进入内城了。”
　　所谓的内城，实际上是用炼金矩阵独立划分出来的一个区域。
　　类似于黑云城寨，是一个独立的时空，不具备灵性的普通人是进不去的。
　　但区别在于，这座庞大的内城里依旧有普通人的存在，他们对超凡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基因里却有着成为升华者的可能，随时都有可能觉醒。
　　包括他们的后代，出现升华者的概率也是极高的。
　　当这辆迈巴赫驶从高架桥驶入闹市区以后，街边的景象骤然波动起来，仿佛穿越了无形的屏障，街边行人依旧，车辆也依然拥堵，街边灯火通明。美发店的霓虹招牌闪烁，肯德基和麦当劳在隔街对峙，骑着自行车的大爷大妈从菜市场走出来，商贩推着小车从斑马线上走过，六路公交车在站牌旁边停靠。
　　顾见临却听到了爆炸般的生命韵律。
　　通常而言，如果他不刻意聆听，普通人的生命韵律几乎是自动忽略的。
　　只有升华者的生命韵律会特别明显。
　　问题是他从没有来过有这么多升华者聚集的城市，仿佛耳边同时回荡着千万种截然不同的旋律，简直把他整个人都给搞懵了。
　　“这种情况就不要去听了。”
　　苏有珠白了他一眼，平静解释道：“这里跟东京和峰城不同。除了在古神界探索的一线之外，绝大多数升华者都聚集在这里。自从麒麟仙宫第二层开放以后，可以进入古神界的维度已经翻了一倍，只要不是离的太远，都可以凭借钥匙进出，也就不用特意留在东海沿岸的城市了。”
　　顾见临长舒了一口气，关闭了生命感知。
　　“我们该不会被查吧？”
　　成有余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抖：“一旦我们被发现了……”
　　这里可是魔都啊。
　　秩序世界的中心，审判庭的老巢。
　　小胖子觉得自己就像是进了狼窝的狗，好在披着哈士奇的皮。
　　“放心，秩序世界的主力应该没空管我们。”
　　顾见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笃定说道：“应该差不多了。”
　　苏有珠扭头望向窗外，恐怖的焰火从天而起，伴随着滔天的轰鸣声。
　　轰隆！
　　成有余被吓了一个哆嗦，急忙踩下刹车。
　　防空警报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内城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魔都人，他当然知道这其实是超凡入侵的警报，而且警戒程度极高。
　　夜空中亮起红色的灯光，闪烁了足足十次。
　　最高戒备！
　　“老师和师叔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顾见临认真说道：“有这两个祸害在，我们都算是小卡拉米。”
　　苏有珠斜眼瞥他：“你可真是孝死我了。”
　　这让她想到了一句话。
　　队友被抓，边笑边刷。
　　果不其然，前方路口出现了审判庭的猎魔人，戴着标志性的银质面具，手里还抓着一捆气球，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商贩一样，伸手把他们给拦了下来。
　　成有余露出和善的微笑，从口袋里取出身份证：“我们是良民！”
　　这是伍号帮他们搞的身份证，影子部门有上千个备用身份，适用于世界各地，那是在深空网络最底层数据库里写入的，至今都未被修改。
　　三个人临行前都做了面部处理，完美符合身份证上的特征。
　　那位猎魔人明显也意识到了内城被入侵，也没有过多查看，便匆匆放行。
　　这也多亏了青赤双王的恶名。
　　按照伍号的推算，这个时候至少会有大量的灵媒或者卦师途径镇守在各个交通要道，很容易就能发现他们的来路问题，免不了一阵调查。
　　到时候还是需要武力逃脱。
　　没想到有两个老贼吸引火力，居然这么轻松。
　　苏有珠取出一张便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坐标，平静说道：“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宛若幽魂般虚化，骤然消失在原地。
　　成有余愣了一下：“有珠妹子呢？”
　　“有珠不跟我们一起行动。”
　　顾见临平静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有珠也是守夜者。”
　　成有余立刻就反应过来。
　　那姑娘的任务是去寻找凛冬副会长！
　　“那我们呢？”
　　成有余感觉到心跳加速，因为他们的反攻大概就从今天正式开始了。
　　“准确来说是我，而不是你。”
　　顾见临示意他停车，推开后排的车门走出去，呼吸着盛夏的气息，眺望着灯火通明的夜景：“对了，深空总部的办公楼在哪，白金在哪层办公？”
　　成有余大为震惊，急忙扭头望向他，嗓音都是颤抖的：“临哥，你疯了啊？白金那可是半神啊，就算你现在能够杀圣域，也打不过他啊。”
　　顾见临倚着车门，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说道：“我没想打过他，但是我总得让他知道，我已经来了。更何况，总会长是死于审判庭的背叛。那我也要让他们知道，被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下属背叛，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绕到驾驶座的窗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玻璃试剂，扔了进去。
　　成有余匆忙接过，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就见他已经转身离去。
　　小胖子的耳机里响起嘶哑的笑声。
　　那是司老太爷的笑声。
　　“成小兄弟，既然老板已经走了，那咱们开始吧？”
　　成有余低下头，眼神变得惊悚起来，双手都是剧烈颤抖的。
　　因为那瓶试剂里赫然悬浮着足足十枚金色的血液。
　　古神之血！
　　……
　　……
　　深空总部，白金正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他知道自己的两位师兄已经抵达了魔都，但作为统帅必须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他如今是以太协会的主人，他拥有超凡世界的千军万马，更何况他背后还靠着白泽氏族。
　　他无所畏惧。
　　“看来他们打的很克制。”
　　莱茵坐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说道：“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白金嗯了一声，超凡世界的隐秘性还是要保证的，对于半神级别的升华者而言，他们早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可以把战斗的波及范围降到最小，甚至能做到擂台赛那种程度，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如今整个魔都的一线战力都在向虹桥机场汇聚，战略就是一个字。
　　拖！
　　毕竟这次的对手是青和赤，除了拖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白金之所以要拖，是因为他的底气来自于白泽氏族。
　　办公室内一片漆黑，只有投影屏幕亮着微光。
　　光幕里隐约倒映出一尊宛若魔神般的恐怖头颅，仿佛鬼影般闪灭不定。
　　时而又像是一张俊美无俦脸，眼瞳里闪烁着诡异的深蓝。
　　一位面色苍白的男人戴着头盔，线缆连接在投影仪上，浑身抽搐颤抖。
　　仿佛在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这是白金的私人秘书，专门负责跟白泽氏族的通讯。
　　圣域级的灵媒，可谓非常的珍贵。
　　“非常感谢您还愿意回应我的呼唤。”
　　白金双手交叠撑着桌面，沉声说道：“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莱茵转过身来，望向那个光幕里的神秘面容。
　　半响。
　　毫无感情的嗓音响起。
　　“我明确表示过，在找回容器之前，我不会再给你们提供任何帮助。”
　　白泽！
　　那是白泽的声音！
　　“我们已经尽可能在全世界范围内回收伪祖，同时也将眼线散播出去。”
　　白金深吸一口气：“我需要时间，青和赤已经来了！”
　　“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而是单纯的叙述事实。随着鹿蜀被封印，天衍阁已经失去了调动伪祖们的能力。包括对审判庭派系的改造计划也被迫终止，我也只是区区分裂出的人性意识，绝非那位白色的至尊。”
　　白泽回应道：“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白金沉默了片刻，竖起一根手指：“我希望得到夸父始祖的帮助。”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那位私人秘书七窍流血，几乎已经快要崩溃。
　　白金看得焦急不已，倒也不是他心疼人命，而是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资产，每一秒钟的通讯都是相当宝贵的，要是真的玩死了，很难找到替代品。
　　可惜天衍阁根本就不在乎。
　　良久以后，白泽淡淡说道：“我需要考虑，夸父目前处在休眠状态，想要强行唤醒祂，恐怕还要支付一些代价。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因为根据我的预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应该会让你很头痛。”
　　白金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莱茵望向落地窗外的眼神骤变。
　　……
　　……
　　伴随着回荡在整个城市的防空警报，顾见临登上了电视塔的顶端，呼啸的夜风扑面而来，拂过他的黑发和衬衫，衣摆猎猎作响。
　　就像是那些酷爱城市攀登的极限运动爱好者一样，他已经站在了这座城市的极高处，电视塔变化的灯光照亮了他面无表情的脸。
　　还有眼瞳里流淌的酷烈熔岩。
　　因为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城市最中心的，深空科技大厦。
　　呼啸的风声里，夜空里的云雾也在翻涌。
　　隐约像是一尊愤怒的麒麟。
　　烛照律法。
　　幽荧律法。
　　第三法！
　　伴随着冥冥之中的低语声，太古的禁忌诅咒从他的体表浮现，交错盘旋。
　　顾见临抬起右手，指尖缠绕着千丝万缕的漆黑电光，魂河已然坍缩到极致，灵体已然融入其中，一尊黑麒麟的原始姿态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砰！
　　就像是手枪开火。
　　伴随着虚空的炸裂，整个电视塔的电力系统在这一刻骤然短路，变化的霓虹灯光熄灭，骤然降临的黑暗里唯有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黑色的闪光融于夜色！
　　……
　　……
　　砰！
　　莱茵面前的玻璃窗骤然炸裂，无数破碎的残渣宛若暴雨般袭来。
　　他抬起头，冷厉的面容却被扑面而来的黑色闪光所笼罩！
　　只听轰隆一声，明明只是一线的黑色闪光，炸开的时候却宛若恐怖的洪流，狂暴的暗能量电弧顿时淹没了整间办公室，雷鸣声如怪物的咆哮。
　　白金都被这道黑色的闪光所淹没，眼神惊怒交加！
　　好快！
　　哪怕他们身为半神，都是没有丝毫察觉。
　　问题在于，那位私人秘书不是半神。
　　因此他毫无意外的在狂暴的电弧里炸裂开来，一寸寸的湮灭坍塌。
　　待到黑色的闪光倾泻消弭以后，整间办公室已经沦为了废墟，甚至连天花板都被掀飞了，那道光幕也早已熄灭，只留下隐约的笑声。
　　至于那位私人秘书，已经是尸骨无存。
　　莱茵浑身缭绕着灼热的电弧，上半身的西装已经被烧毁，好在西裤完好无损，皮鞋上冒着焦黑的浓烟，尤其是脚下还有隐约的刮痕。
　　那是他的鞋底跟地面摩擦的痕迹。
　　那个偷袭者的攻击，让他后退了半步。
　　至于白金却已经衣衫褴褛，宛若乞丐一般，头发被电的倒竖而起。
　　“混账！”
　　办公桌被他一巴掌拍得粉碎，隐约有剑鸣声响起。
　　作为身经百战的半神，他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判断出偷袭者的方向，因此毫不犹豫地甩出一只圆珠笔，笔尖如剑锋般颤动起来，喷涌出恐怖的剑气。
　　看似寻常无奇的剑气，却酝酿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不管是谁，都必死无疑！
　　这支圆珠笔擦着莱茵的脸颊而过，剑鸣声轰然炸响。
　　“父亲大人……”
　　然而这一刻，莱茵却似乎在云层的深处，看到了一尊愤怒狰狞的麒麟。
　　“检测到原始灾难……”
　　……
　　……
　　“嘘。”
　　顾见临抬起酷烈的黄金瞳，抬手按在了自己的脸上，千丝万缕的黑色光屑浮现出来，最终凝聚出一张森严可怖的墨玉面具，尊贵邪异的龙角从头顶生出。
　　他把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吐出了一个音节。
　　古神语。


###第四百八十八章 陌生的租客
　　这一日，深空科技总部的工作人员，仿佛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
　　伴随着这座大厦的剧烈震动，玻璃幕墙轰然炸裂迸射，天花板一寸寸的开裂，浮灰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支撑着楼体的钢筋也纷纷断裂，每一层的调查员和研究员都在骤然响彻的警报声中震撼无语，被巨大的惊恐所淹没。
　　原始灾难！
　　这竟然是原始灾难！
　　要知道这里可是魔都，秩序世界的总部！
　　伴随着雷鸣般的咆哮声，漆黑的雾气在夜色里凝聚出一张森严可怖的面容，仿佛太古的鬼神死而复生，一双酷烈的黄金瞳亮起，点燃了神怒的火。
　　祂愤怒咆哮，死亡的气息如海啸般滚滚而来！
　　“逃！”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大厦里的人们都意识到了危险，纷纷转身跳窗而逃，滚滚而来的黑雾在他们的背后追赶，仿佛夺命的死神。
　　甚至连生活在内城结界里的人们都感受到了这股毁灭般的威势，一时间纷纷在街上驻足并摸出手机拍照，记录下大厦垮塌的瞬间，还有恶魔般狰狞的鬼脸。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那尊鬼神般的森严面容透过大厦，骤然炸裂开来。
　　数不清的人被当场淹没，如地狱里的恶鬼般痛苦哀嚎。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深空总部大厦就仿佛被风化了千百年，沦为了一片屹立在夜色里的腐朽废墟，只剩下嶙峋狰狞的钢筋支架裸露在外，也已经濒临断裂。
　　大街小巷的人们望着这恐怖的一幕，仿佛听到了来自浩瀚远古的祭歌。
　　如坠冰窟。
　　“麒麟……”
　　莱茵低声说道。
　　他所在的办公室已经彻底被毁掉了，无论是桌椅还是电器亦或是饰品，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天花板都被腐化了，砂石簌簌地滑落下来。
　　他伸出去的手指缭绕着一丝黑气，指甲已经彻底腐烂掉了。
　　那是他试图阻止那种力量所付出的代价。
　　虽然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也足以胆战心惊。
　　“这是在宣战么？”
　　荒芜的废墟里，白金抬起森冷的眼瞳，他的衣服早已经溃烂掉了，好在有灰尘的遮掩才显得不算太难看，而被他视为珍贵资源的秘书却连骨灰都没剩下，连带着昂贵的炼金器具也一起报销了，他活了二百多年，从未受过如此耻辱。
　　竟然让一个小辈给骑到了头上。
　　至于他刚才甩出去的那支圆珠笔，也已经湮灭在了恐怖的古神语里。
　　不仅如此。
　　废墟里甚至留下了焦黑的，纵横交错的字迹。
　　“你不配。”
　　这当然是麒麟留下来的。
　　其含义，大概是说他们父子二人，不配待在这间办公室里。
　　因为这是总会长曾经坐过的位置。
　　麒麟第一次来到魔都，就展现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傲慢和无礼。
　　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人能坐在这间办公室。
　　不。
　　可能在他看来，没有了那个女人的秩序，根本就不配称之为秩序！
　　“或许不仅仅是宣战。”
　　莱茵感受着缭绕在指尖的那抹黑气，面无表情说道：“根据我的推测，如今的麒麟火力全开，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七阶能在他的手底下活过三分钟。如果他是斩鬼途径，那就更可怕了，几乎可以做到越阶瞬杀。”
　　“我甚至不知道，八阶是否有杀死他的能力。”
　　他顿了顿：“父亲，整个魔都的七阶……都危险了。”
　　白金经验老道，自然能感受到刚才那个音节的威力，阴沉着脸说道：“那他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等他晋升了圣域以后，还能得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莱茵却选择了沉默。
　　因为从目前的证据来看，还真的是这样。
　　一旦麒麟晋升了圣域，再想要杀死他，就很难了。
　　“传递我的命令！”
　　白金低吼道：“追，他肯定没有走远！只要找到麒麟，我会亲自出手！”
　　老人的声音不大，却如雷鸣般响彻内城：“给我……追！”
　　他的眼瞳死死地盯着电视塔的方向，塔顶上早已空无一人。
　　……
　　……
　　顾见临早已经戴上兜帽，气定神闲地从安全通道走下楼，他当然听到了那声雷鸣般的怒吼，气急败坏里透着无能为力，暴跳如雷里带着恼羞成怒。
　　自从父母离婚以后，他就很少笑了。
　　老顾走了以后，他的笑容更少。
　　总会长离开以后，他笑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一次他的唇边却流露出一丝笑容，打心眼里觉得很有意思。
　　想当初他在黑云城寨第一次施展古神语的时候，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要不是因为龙髓液，或许到现在还在昏迷，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了。
　　后来在东京的时候也施展过几次古神语，虽然不会当场昏迷至死，但每一次都是险象环生，好在有坏女人的血救命，才不至于出事。
　　如今他已经不再需要任何外力也能在现实世界施展古神语了。
　　不再需要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
　　只是有些累。
　　“不愧是老板，如此神威面前，凡人唯有跪拜一途。今夜过后，以太协会大概会有不少人被您的生死之力所侵蚀，我会挑选出最优秀的个体植入古神之血。大概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就能够完成初步的渗透。”
　　司老太爷在耳机里说道：“直到入侵中央灵枢院。”
　　这次的袭击，并不是仅仅出于少年意气。
　　顾见临的确想羞辱那对父子，但更重要的目的是利用古神族的权柄创造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从而在整个战局上建立决定性的优势。
　　之前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人类，为了隐藏自己很少会动用古神族的权柄。
　　这次不同。
　　他不再需要低调的遮掩，而是也要高调的入侵。
　　毕竟他都被当成恐怖分子了。
　　不给审判庭来点恐怖袭击，总觉得有点亏。
　　“小心行事。”
　　顾见临随手摘掉耳机，轻轻将其捏成粉碎，扔在安全通道出口的垃圾桶里。
　　寂灭的电视塔里回荡着警报声，街边早已经乱做一团，无数人向着四面八方蜂拥逃窜，街边的车辆横七竖八的堵在一起，交警急得满头大汗。
　　顾见临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微微低着头让帽子的阴影遮住自己的脸，逆着喧嚣的人群拦了一辆出租车，礼貌说道：“升华者对么？”
　　出租车司机愣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去中央灵枢院。”
　　顾见临坐进后排的车座，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崭新的证件，递过去说道：“2022级本科部在校生，这是我的身份证明，可以开车了么？”
　　……
　　……
　　顾见临想要去中央灵枢院查案，就必须要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不然总不能以一个通缉犯的身份闯进去，那样很容易打草惊蛇，最终导致无功而返。
　　虽然他原本的计划就是从正门直接打进去，但却被影子们给否决了。
　　影子部门帮他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中央灵枢院本科部的优秀返校生，来自嬴家本家的私生子，也是学术界的潜力好苗子。原本此人是一线的战斗人员，但经历了数次生死危机以后选择返回学校深造。
　　这种情况在超凡世界还是很常见的。
　　年轻人在没见过世面的时候总是一腔热血，向往超凡世界的刀剑和血火。
　　然而等到真的上了战场见证了死亡，精神崩溃的比比皆是。
　　有些人连心理辅导都不想接受，干脆打道回府。
　　嬴长苏就是这样的人。
　　重点在于，此人性格孤僻沉默寡言，为数不多的好友都死在了战场上。
　　剩下的留校人员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而他留在深空网络上的身份信息也早已经被更改。
　　这就是影子部门的备用身份，正主早就已经被抓去小黑屋囚禁起来了。
　　顾见临只需要戴上仿真面具，就可以顺利的打开进入中央灵枢院。
　　“叮。”
　　“身份信息认证通过。”
　　“A级学员嬴长苏，欢迎回到中央灵枢院。”
　　随着出租车的扬长远去，顾见临也来到了这所闻名已久的升华者培训学院。
　　与其说是学院，倒不如说是一座繁华的城中城，宛若城堡大门般的校门上有摄像头的监视，识别了他的面部信息以后，能够感受到面前的磁场屏障被解除，门口甚至连保安都没有，却有十二根缠绕着古老图腾的立柱，暗藏炼金矩阵。
　　走入校门以后是宽阔的林荫道，四周是绿荫草坪，高楼耸立。
　　马路宽敞整洁，红绿灯来回变化。
　　这里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繁华城市，街边有红色的法拉利呼啸而过，年轻的学生们戴着墨镜好不潇洒，还有厢式货车停靠在拍卖所的门口，运货的工人小心翼翼搬下华美的棺椁，不知道里面躺着的是哪位古代的王公贵族。
　　还有居民楼走下来颤颤巍巍的老大爷，手里牵着一只四只眼的大金毛，他坐在路边看书，看似普通的一本书，书名却是用古神语书写的。
　　隔壁的研究院还在亮着灯，白大褂的博士们拎着手提箱匆匆赶进去。
　　这里是我国升华者最大的聚集地。
　　也是学术和资源的天堂。
　　你可以在这里生活，也能在这里创业搞贸易，甚至是建立自己的家族开枝散叶，当然最主流的还是学术研究，在炼金科技上搞搞名堂。
　　按照深空网络上的介绍，中央灵枢院的占地面积足有四千公顷，绝大多数都是生活区和贸易区，至于上课进修的内院则在学校的最深处。
　　这里虽然是学院，却有着非常明显的阶级划分，最明显的就是住房层面。
　　因为中央灵枢院寸土寸金，掌握着一部分权力的院系主任和资深教授，都在这里拥有自己的房产，除了高枕无忧的永居权以外，还有着无数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便利。而寻常的教职工和学生们，则大多都是租房。
　　租房也有不同的划分，一环和二环往往都是升华者世家的子弟聚集，三环则是一些优秀的寒门子弟抱团取暖，至于四环和五环的就是一些家境并不富裕，自身天赋也不算好的学生了，他们往往被称之为炮灰。
　　顾见临所居住的地方就是一个炮灰聚集地，位于四环的十七号街区。
　　按理来说以这个假身份的地位，不应该住在这里，也不利于行动。
　　但影子部门既然这么安排，就一定另有深意。
　　然而当他看到自己的住房信息时，还是皱起了眉头。
　　“居然还是合租？”
　　……
　　……
　　夏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脱光衣服泡在浴缸里，雪白窈窕的娇躯蜷缩成一团，脑子里却是傍晚在虹桥机场爆发的那场战斗，以至于她本就脆弱的心灵遭受到了重创，到现在都是浑浑噩噩的。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了。
　　因为当那两位商务座的恐怖分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精神就几近崩溃。
　　好在那两位恐怖分子并未为难她，让她带着无辜的乘客先行撤离。
　　可惜她还是太害怕了，以至于在疏散乘客的时候犯了错误，导致一位身份显赫的学术大家受到了惊吓，当场犯了心肌梗塞，现在还在抢救。
　　不仅如此，因为她的手忙脚乱，还导致好几位乘客受伤。
　　事后审判庭的猎魔人们对她进行了精神拷问。
　　她在这次行动里表现被标记为不合格。
　　毫无例外的，被辞退了。
　　这也就宣告着，她的实习考核宣告失败，被迫留校一年。
　　对于家境富裕的学生而言，留校一年除了丢人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影响。
　　但对夏稚不一样。
　　因为她穷。
　　就像是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普通女孩一样，她的父母还都是陕北老家的农民，普通到别说是光怪陆离的超凡世界了，甚至连现代生活都没能融入进去。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她是家里的长女，只能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幸运的是她成了鸡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因为她小时候在家乡的分部觉醒了最古途径，自身的容貌也很不错，顺利的考入了中央灵枢院。
　　一晃就是十几年。
　　本以为成为升华者以后的人生是一片坦途，但生活的压力却让她喘不过气来。
　　有人会问，升华者还会缺钱吗？
　　答案是会的。
　　因为中央灵枢院的学生要缴纳高昂的学费，包括自身的进阶也是一笔天文数字，虽然可以用学术功勋来换取资源，但却只能自用，不能买卖。
　　一旦涉嫌私下买卖超凡资源，只要被发现了就是重罪。
　　那样她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下场会很惨。
　　很惨。
　　这些年能留在学校维持自身的学业全靠勤工俭学，还能用额外完成的悬赏补贴一些家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但就在今年，因为家里父亲的病重，农活的不顺利，还有弟弟妹妹们上学所需要的费用，她的收支平衡被打破了。
　　最重要的是，夏稚的旧疾变得严重了起来。
　　她的一切希望都是毕业以后能够获得一份好的工作。
　　足以支撑她的生活，照顾她卑微的家庭。
　　可是就在今天，希望破灭了。
　　回忆着下午发生的事情，她的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仿佛有两个灵魂在她的身体里窃窃私语，眼前时而闪过鬼神般恐怖的脸，有时又是酷烈的黄金瞳，偶尔还能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鬼影在面前闪过，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在浴缸里颤抖不已，把手伸进从不离身的小皮包里，掏出她用了足足十次悬赏的赏金才买来的特效安神药，匆忙地吞进了喉咙里。
　　药效的作用很快，她逐渐平静下来，呼吸渐渐变得温顺。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照到她苍白的脸上，她疲惫地泡在池水里，越想越觉得委屈，最后抱着膝盖轻轻抽泣起来，泣不成声。
　　凭什么啊。
　　那些大人物们之间的争斗，为什么要波及她这种小角色啊。
　　她活着，已经很努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家的门铃忽然响起来。
　　夏稚像是受惊的兔子似的猛然坐起来，还以为是今天下午的事情没完，那些该死的猎魔人又要上门来拷问她，她连忙抓起手机打开视频监控。
　　没想到，监控里显示的却是一个穿着卫衣的少年。
　　“我知道你在监控里看我。”
　　那个少年面无表情说道：“我今天下午在深空网络上支付了半年的租金。”
　　夏稚这才想起来，她下午为了生计，把自己的卧室给租出去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云雀的痕迹
　　叮咚。
　　随着防盗门的打开，顾见临拎着手提箱，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请进。”
　　夏稚偷偷打量着他，本来她还以为是坏人找上门来，吓得她把防身的炼金武装都取了出来，此刻正藏在她的裙子底下，以备不时之需。
　　事实上她自认是一个蛮有心机的女孩子，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一件宽松的紫色休闲装却能衬托出胸前的曲线，裙摆下是一双雪白的大长腿，小腿的线条纤细流畅，踩着软木拖鞋的玉足也很好看，脚趾涂着粉色的指甲油。
　　搭配微红的眼睛，楚楚可怜。
　　没有任何攻击性。
　　谁都想不到这么软萌的妹子会突然从裙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捅人。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来的竟然是租客。
　　而且还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孩子。
　　“谢谢。”
　　顾见临礼貌地道谢进门，随意扫了这个女孩一眼，结合房间内的装潢和家具，心里已经速写出了大致的人格画像，不是很详细，但却够用。
　　拮据，窘迫，愚蠢，上进，缺心眼。
　　喜欢吃螺蛳粉，有痛经的毛病，家里养过猫，热衷于网购一些智商税的护肤品，最大的娱乐是对着综艺节目哈哈哈，不久前被暗恋的男孩子甩过等等。
　　天师途径，超维级四阶，以二十六岁的年纪而言，很一般。
　　总之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夏稚匆忙地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请他在沙发上先坐，就在她自己即将坐下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那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裙子底下的匕首会硌到你。”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
　　夏稚的动作一僵，脸颊泛起两团酡红，烧的发烫。
　　然而下一刻她就如坠冰窟。
　　因为她发现，对面那个少年的眼神，仿佛把她的底细都给看穿了一样。
　　“大多数的独居女性都是潜在的受害者，所以有警惕是很正常的，不用为此感到尴尬，这是好事。但是你的走路姿势有明显的僵硬，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顾见临随手把自己的证件和资料推出去，都是影子部门提前准备好的。
　　夏稚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模作样的接过来细看。
　　难怪，原来是一线退下来的。
　　她看着那份履历暗自称奇，尤其是看到嬴家这个字眼的时候，才知道对面的少年身份显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自己这间公寓合租。
　　“我有事要做，所以这里很合适。”
　　顾见临平静说道。
　　夏稚愣住了：“你是……灵媒？卦师？”
　　这个少年简直像是有读心术一样。
　　顾见临想了想：“斩鬼。”
　　因为世人都知道他是神司，所以隐藏身份的时候一般用斩鬼来掩饰。
　　夏稚犹豫了片刻，她知道像这样人的住在这里是不合理的，对方很有可能是别有目的，很容易导致她被牵连进去，但想到最近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魔都都要沦为战场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比这更糟的事情了吧。
　　而且对方一次性支付了半年的租金，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再者，他的声音很好听，长得也很好看。
　　应该不是坏人。
　　“招租合同我已经看过了，我不会惹任何麻烦，也不会弄乱你的房子，更不会有什么变态行为，但我记得……你承诺会安排三餐？”顾见临平静问道。
　　“啊。”
　　夏稚捏着裙角：“我自己做的，可以吗？”
　　顾见临嗯了一声：“我的房间在哪？”
　　夏稚连忙带着他来到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打开灯。
　　顾见临看着粉色的少女系房间，还有满床散落的吊带和内衣，陷入了沉思。
　　“啊，不好意思。”
　　夏稚连忙鞠躬道歉：“我会收拾好的……”
　　顾见临微微蹙眉，因为他竟然在这个女孩的卧室里看到了一张二次元海报，上面画着的是夭矫欲飞的血红古龙，还有盛开的曼陀罗花，以及花海里的少女。
　　“这是什么？”
　　他随手一指。
　　夏稚睁大美眸，说道：“云雀，你不认识么？最近不周山再次复苏，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惨烈战争，镇守帕米尔高原的天火神将都死了。有幸存者逃回了境内，画下了他看到的那个绝美侧影。云雀和麒麟，被并成为目前人类世界最强的两个怪物呢，你居然不认识？”
　　说好的一线呢。
　　顾见临沉默良久，原来那个坏女人在外界的眼里是如此高不可攀。
　　而在东京的那段日子，他们经常晚上一起出去吃夜宵，他看着她慢条斯理地享用美食，还被迫帮她挽起长发，吃完饭并肩在路灯下散步，然后回家睡觉。
　　“你很崇拜她？”
　　他随口问道。
　　夏稚吐吐舌头：“也不是啦，只是觉得她……很好看？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审判庭，不然的话我可能又要被他们给查了。”
　　顾见临才懒得关心这些事，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换。”
　　“诶？你不住在这里吗？”
　　“脏。”
　　“噗……”
　　夏稚恼羞成怒，这还是她作为女孩子第一次被人嫌弃脏，然而当她转身看向自己的房间，虽然心里很不爽，但却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顾见临却已经走进了书房，把行李给放了下来。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影子部门要安排他跟这个女孩合租了。
　　因为刚才夏稚转身的时候，微微蜷曲的额发晃动了一下，暴露出了额头上极为不明显的一道疤痕，明显是涂过祛疤产品，但没能祛掉。
　　……
　　……
　　当天晚上，顾见临入驻了这栋单身公寓的书房，他随身的行李只有一个手提箱，收拾起来也不是很麻烦，他向来都是一个很简洁的人。
　　夏稚还很贴心的帮他铺好了床，并且保证被褥枕套都是洗过的，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洁癖非常严重，生怕他有什么意见，要求退租。
　　“你……吃夜宵吗？”
　　她趴在门框上，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不。”
　　顾见临已经打开了电脑开始学习，凭借出色的侧写能力，他很快就能了解这所学院的一切，就像是真的在这里生活过的学生一样，伪装得滴水不漏。
　　“哦，那……晚安。”
　　夏稚瞥了一眼他对着电脑操作的挺拔背影，悄悄地缩回脑袋。
　　“等等。”
　　顾见临突然喊住了她。
　　夏稚又探出脑袋，青丝如水般倾泻。
　　“你房间里的那个海报，撤掉。”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夏稚心想如今审判庭彻底统治了秩序世界，自己再挂这样的海报却是有点大逆不道，万一被查到了，不知道要扣多少学分，说不定还会惨遭开除。
　　没想到这个少年看起来冷漠，实际上还挺好心的。
　　“我知道了，谢谢。”
　　她认真道谢，转身回房去了。
　　实际上顾见临并不是好心提醒，毕竟审判庭也不可能进入他住的房子，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有关那个女人的一切，他转换到斩鬼途径都不想照镜子。
　　再者，过几天有珠可能也会来找他。
　　他在避嫌的同时，也不能让这个女孩的房间里留下这种海报。
　　隔壁的房间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收拾东西的声音。
　　夏稚忙完以后，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床上，开始给自己的闺蜜发微信吐槽一整天的霉运，倒是没提起自己多了一个同居室友，主要是害怕误会。
　　“妈，这一周实习下来感觉还不错，领导对我都很好，同事也很照顾我，工资也还满意。过段时间我再转点钱给你们，别老是说够用够用，家里缺钱一定要跟我讲，老弟老妹他们不是还要上学嘛。我爸的病也不用多担心，我学校里有很好的中医教授，回头会帮忙看看开几副药，人家可神了……”
　　她抱着枕头在床上了打了一个滚，给家里人发了一段语音。
　　然后又打开自己的备忘录，仔细盘算着哪里还能再省点钱，什么时候能多挤出一些时间去完成一些高额的悬赏，多赚点钱寄给家里。
　　窗外蝉鸣聒噪，星光寂寥。
　　随着一阵阵头痛袭来，她再次陷入了沉睡。
　　……
　　……
　　第二天清晨，夏稚颇为期待地趴在餐桌上，好奇问道：“好吃吗？”
　　顾见临双手握着刀叉，沉默了片刻：“不好吃。”
　　早饭是煎蛋和德式香肠，配一杯柳橙汁。
　　相比于有珠，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夏稚撇了撇嘴：“三十六度的嘴怎么能吐出这么冷冰冰的话来……”
　　经过短暂的相处，她也看出了这个大男孩的性格。
　　冷漠，寡淡。
　　仿佛一座冰山，难以接近。
　　她气愤地叉起煎蛋塞进嘴里，含糊说道：“我跟你讲，我近期都要出去上课，你不要乱来啊。最近中央灵枢院不太平，或者说整个魔都都不太平。三天前，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代表整个守夜者派系向秩序宣战。”
　　“黎明作战序列的陆司令，还有青和赤两位天灾都站在他那边。青之王我可以理解，赤之王又是什么鬼，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嘛，怎么还能诈尸的？”
　　她忽然神秘兮兮说道：“最重要的是，公主殿下的身边，还有麒麟的支持！喂，你知道麒麟么？据说他昨天来了魔都，亲手毁掉了深空科技大厦！不少人都因为他重伤住院，到现在还躺在急救室里呢，深空论坛都炸了呢。希望这种事情不要波及到我，不然的话我今年的学业可能又要泡汤……”
　　顾见临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那你怕是要失望了。
　　“不过昨天有人拍下麒麟的照片，真的很震撼呢。”
　　夏稚叽叽喳喳地：“你要看吗？”
　　顾见临不咸不淡地说道：“你看起来好像很兴奋。”
　　夏稚总不能跟外人说自己看审判庭不顺眼，吐了吐舌头，换了话题：“说起来，你是从一线战场回来的，那你去过麒麟仙宫吧？你见过麒麟吗？”
　　顾见临嗯了一声。
　　夏稚睁大美眸：“真的有照片上那么帅吗？”
　　顾见临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就没理她。
　　夏稚好奇问道：“他真的是古神族吗？”
　　顾见临想了想：“应该不是。”
　　夏稚居然流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喝着牛奶说道：“可惜了，如果真的是一尊古神族，那该有多炫酷啊。审判庭这不是造谣么？没功德。”
　　顾见临挑起眉毛，这个姑娘的爱好有点猎奇啊。
　　夏稚又眯起眸子问道：“麒麟谈恋爱了吗？雷霆是不是她女朋友啊？还是说，黑暗世界的那位月姬才是她的女朋友？我听说她们打过架。”
　　顾见临一阵无语：“你们平时都这么八卦的么？”
　　夏稚鼓了鼓腮：“好奇而已嘛。”
　　“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顾见临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好吧，这个姑娘有病，就算不好奇可能也活不长了。
　　从生命韵律就能看得出来，但是她好像不太自知，还以为吃药能解决。
　　夏稚现在就在吃药，吃完早饭以后顺便吃几个小药丸，仿佛成了日常。
　　“我去上课啦。”
　　她吃了药仿佛元气满满一样，随口问道：“对了，你选修哪个系？”
　　顾见临平静回答道：“炼金考古系。”
　　所谓炼金考古系，就是专门研究这门技术的发展历史，并不涉及实操。
　　夏稚一愣：“诶，跟我一个专业？”
　　这一刻她动了很多心思。
　　因为学院里很多豪门子弟在追求女孩子的时候，就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刻意接近，然后制造很多的巧合，最后达到推倒上床的目的。
　　难道这样的事情，也落到了她的头上。
　　顾见临才懒得猜这姑娘在想什么，因为她就是一条活线索而已。
　　影子部门的安排都是有深意的。
　　因为成家的老祖宗，就经常作为客座教授来炼金考古院系讲课。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那你要跟我一起去上课么？”
　　夏稚难得发出了邀请，偷偷地打量了她一眼：“最近炼金考古系新调过来一个美女教授，不少男同学都疯了呢，不早点去的话甚至抢不到座位。”
　　“谁？”
　　顾见临皱着眉，因为他担心这个人会影响自己的计划。
　　“好像叫叶旎？”
　　夏稚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顾见临喝着柳橙汁，随意看了一眼。
　　然而一瞬间，他握着玻璃杯的手一颤，橙汁泼洒出去。
　　“哎呀，你干嘛呀？”
　　夏稚连忙拿起纸巾擦了擦桌子。
　　顾见临面色微沉，因为他在那个女人的手腕上看到了一朵妖异的曼陀罗花。


###第四百九十章 无色之玉
　　顾见临意识到了中央灵枢院的不同寻常，因为那个妖异的曼陀罗太熟悉了，他觉得这位炼金考古系的院系主任，极有可能就是一位隐藏极深的神侍。
　　云雀的神侍。
　　这就很有意思了，那个坏女人明明在忙于不周山的战争，却偏偏安排在中央灵枢院安排了一个地位相当高的神侍。这恰恰证明，这所学院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师兄只有来到这里才能了解一切的真相，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你不会是看上叶教授了吧，一早上都魂不守舍的？”
　　夏稚走出地铁站，扫了一辆自行车骑上，撇嘴说道：“追她的人很多哦。”
　　顾见临拎着双肩包走在人行道上，他是拥有神速力的斩鬼途径，即便是漫步也比骑车快得多，面无表情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话有点多？”
　　夏稚鼓起腮，扭过头不搭理他了。
　　好歹她也是一个美少女，在院系里也有不少的富家子弟追求过她，虽然她知道大多数人只是想玩玩她，但也证明了她的美色是有价值的。
　　偏偏在这个少年的眼里，她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很平庸。
　　“难道是欲擒故纵？”
　　她在心里偷偷地想道。
　　如果对方真的对她有意思，并且不是单纯想玩玩的话，她也不介意试一试。毕竟她也没有理由拒绝一个长得好看又干净清秀的男孩子。
　　尤其是还姓赢。
　　这些年她看过不少言情小说，也不止一次幻想过有世家少爷瞎了狗眼，在人群中一眼相中了她，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对她说：“女人，你勾起了我的兴趣。”
　　啪。
　　顾见临的脚步忽然顿住。
　　夏稚刹住自行车，发现他的眼神变得莫名的深邃起来，晨光透过零散的树枝映在他的脸上，修长消瘦的背影仿佛融进了光柱里。
　　顾见临之所以驻足，是因为他已经跨越了半个城区，来到学院区。
　　正门口是两尊伟岸的雕塑，沐浴着清亮的晨光，熠熠生辉。
　　古往今来只有两个人的雕塑最有资格被摆在这里，因为那对夫妻就是这所学院的创立者，他们一手开创了属于人类的黄金时代，是当之无愧的领袖。
　　太清，太华。
　　正如太华杀死了太清一样。
　　黄金和白银以及白金策划的那场谋杀，也并没有对外公开，迄今为止人们还以为总会长是寿终正寝，把秩序守护者的身份传给了自己的学生，因此在高层的动荡过后，基层根本没有掀起什么风浪，甚至对此一无所知。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中央灵枢院的？”
　　顾见临收回视线，平静问道。
　　“哼，凭什么告诉你？”
　　夏稚刚傲娇了一下，就对上了那种看尸体一般的冷漠视线，娇躯微微一颤，嘀咕说道：“我想想，很小的时候了，大概是九岁的时候。”
　　“你今年多大？”
　　“二十六岁。”
　　顾见临闻言，转过身凝视着她的眼睛。
　　夏稚睁大美眸，脸颊浮现出害羞的酡红，因为这个距离太近，也太暧昧。
　　“二十六岁你还没毕业？”
　　顾见临感到匪夷所思，皱眉说道：“你是蹲班猴么？”
　　刚才他还以为自己的侧写出错了，没想到还真的是二十六岁。
　　夏稚眸子里的害羞很快就变成了恼怒，恶狠狠说道：“喂，二十六岁很年轻的好不好。学海无涯苦作舟，像我这种平民女孩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专攻学业的。因为我要养活自己养活家人，每个月至少接八次悬赏，哪来的时间学习？”
　　顾见临摇了摇头，委实是无法理解，他上高中的第一周就已经自学完了三年来的全部课程，从那以后再也没去上过一节课，但成绩永远是在前三。
　　如果不是怕太过出名，他可以永远保持全校第一。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所以你就留级了。”
　　夏稚鼓着腮，没好气说道：“在中央灵枢院，留级是正常现象好不好，再者我本来应该是去实习的，偏偏第一周就出了岔子，被公司炒了鱿鱼。”
　　很多人去了一线以后，也会中途回来重修学业。
　　因此留级或者休学，确实是正常现象。
　　顾见临难得好奇：“什么岔子？”
　　“遇到了两个恐怖分子劫机。”
　　夏稚回忆起昨天的经历，有些后怕说道：“我听说啊，那两个恐怖分子很有可能就是赤之王和青之王！不过我觉得也只是传闻而已，那样可怕的人物就应该活在传说里才对，不太可能就这么被我给遇上吧？”
　　她连忙摇头：“呸呸呸，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反正这一年我就待在学校里哪也不去，总会转运的。你看，我这不就遇到你这个大款了吗？”
　　她指的是这半年的房租。
　　顾见临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丝的怜悯。
　　“今年绝对是我在这所学院里的最后一年，如果不是去年实战课只考了八十分，我一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实习岗位，也不至于……”夏稚撒娇道。
　　哪怕是二线学员，实战也是必修的功课，有专门的教练按照教科书来培训，每一年都是两两分组，通过擂台决斗的方式来评分。
　　通常都是百分制，九十分优秀，八十分及格。
　　顾见临再次感到匪夷所思，皱眉说道：“那东西还用学？”
　　想当初他出道的第一战，就以普通人的身份反杀了升华者，觉醒以后没有经过任何系统性的培训，就在峰城二中的食堂里手刃了小丑。
　　夏稚刚想说他口气大，忽然联想到他的身份，美眸微亮，期待问道：“既然你是一线回来的，你有空教教我实战嘛，怎么才能考到九十分？”
　　顾见临淡漠说道：“站着挨打，多扣几分就行了。”
　　夏稚无言以对，心想真装杯啊。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打架讲究一个快准狠，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人体最大的武器，实际上是生死之间爆发出的潜能。你的潜能有多大，就决定了你的上限有多高。想要激发潜能，关键是你内心的愤怒和仇恨。”
　　夏稚听得云里雾里，指着自己说道：“那我有潜能么？”
　　顾见临望向她的眼神更怜悯了：“没有。”
　　夏稚咬牙切齿：“说的好像你很了不起一样，你天赋很好么？”
　　顾见临嗯了一声。
　　夏稚阴阳怪气说道：“欧米伽序列第一？”
　　这是讽刺也是揶揄，真正的欧米伽第一应该是这个少年的兄长。
　　嬴长生在学院派的名气还是很大的。
　　顾见临摆手，懒得跟她解释。
　　欧米伽第一不算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是天下第一。
　　……
　　……
　　这是顾见临第一次接触到中央灵枢院，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里并不像是一所学校，而是一座随时随地处于监控下的城市，他从四环的旧街区乘坐地铁一路过来，沿途看到了三千六百五十七个摄像头，仿佛一双双森冷的眼睛。
　　院区里的绿化很好，林荫道的两侧遍布桂花树，聒噪的颤鸣声里却隐约有嗡鸣声响起，那是无人机盘旋在空中的声音，不是很明显。
　　路边看报的老教授，搬运材料的工人，打扫街道的环卫工人，都有着独特的生命韵律，他们的行为举止看似寻常却又透露出一股子违和感。
　　显然都是这所学院的监视者。
　　魔鬼往往隐藏在细节里，学院表面宁静，背地里却暗藏汹涌。
　　炼金考古系位于内院的西区，宛若城堡般的西式教学楼，就像是中世纪的教堂一样古典，寂静里回荡着悠扬的钟声，学生们踏着草坪走过。
　　这就是大学的生活。
　　如果没有那些事，顾见临也会在空闲之余，来到这所学院里进修。
　　“快快快，别迟到了。”
　　夏稚抱着书本往教室里钻：“赶紧抢座。”
　　顾见临给自己戴上一顶棒球帽，倒也没有那么急迫，现代化的教室里人满为患，混乱的生命韵律在他的耳边喧嚣，绝大多数还都是俊男靓女，眼神里透露出涉世未深的天真，一看就是没上过战场的孩子。
　　“夏夏，这里。”
　　有人招了招手。
　　那是一位银发的高挑少女，细美的眉眼如画般动人，矜持端庄的笑容点缀着涂有彩妆的容颜，红色的制服外套搭配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百褶裙下是一双细长的腿，踩着厚底的玛丽珍皮鞋，时不时敲打着地面。
　　她的眼瞳却是极淡的金色，仿佛涌动着炽热的熔岩。
　　顾见临一眼就看出这个少女修行了烛照律法。
　　可惜修行不到家，不能很好的控制力量。
　　至于长相，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夏稚看到这个少女，眸子深处却闪过一丝掩饰极深的畏惧，偷偷戳了一下他的腰：“这是牧诗羽，牧家的小姐，她有一个很出名的哥哥……莱茵副会长。”
　　说完以后她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牧学姐。”
　　牧诗羽微微颔首，不同于柔美的长相，她的眼神和嗓音都很冷，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好久没见你了，过来一起坐吧。”
　　夏稚明显是不喜欢跟她坐在一起的，此刻却装出一副姐妹间很亲热的样子。
　　顾见临见状心想女人果然都是虚伪的。
　　不过对于夏稚而言还不够，她这种人想活得好，得再茶一点才行。
　　至于这个牧诗羽给他的感觉有点微妙。
　　因为这个女孩，明显是在学雷霆。
　　可惜学的还是不到家。
　　他在最后排的座位上落座，望向教室尽头的黑板，微微一怔。
　　因为黑板上列着的是他根本看不懂的炼金术公式，包括千奇百怪的古代图腾，大致能看出来跟天体学和星象学有关，还包括一部分精神基因学的内容。
　　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黑板上画着一副人体剖面图，基因的螺旋分别从左右边的半脑盘旋向上，最终交错在一起，形成完美的闭环。
　　这是……精神基因双螺旋！
　　因为左边是一颗参天的古树，右边则是一朵枯萎的莲花。
　　古老的图腾用粉笔的线条画出来，却也有种诡异的魔性，极具韵味。
　　顾见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中央灵枢院的课程里看到这种东西。
　　这是炼金考古系的大课，在座的足有六百多人，由于还没有正式上课的缘故，学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颇为吵闹，板书的人就站在讲台上，恍若未闻。
　　那是一位弯腰驼背的老朽，头发已然稀疏花白，侧脸遍布年轮般的皱纹，朴素的衣着透着一股年代感，站在阳光里的样子仿佛一颗腐朽的老树。
　　他抬着手，似乎在古树和莲花的图腾间，想要添加点什么。
　　最后却打了一个问号，甩掉铅笔。
　　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满堂寂静。
　　铃声响起。
　　教室的学生们纷纷起身，恭敬地行礼。
　　顾见临为了合群，也向着那个老人行了一礼。
　　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老人的身边隐藏着四位斩鬼途径。
　　他们都在虚化状态，在教室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足以见得这个老人的地位超然。
　　“差不多了。”
　　老人背负双手，淡淡说道：“那就……”
　　恰好此刻，走廊里响起了凌厉的脚步声。
　　这间教室里的学生纷纷变了脸色，因为他们看到了门外一闪而过的黑衣。
　　戴着银质面具的猎魔人们走了进来，先是向老人鞠躬行礼，默默地递上了行动许可证明，这才转过身以锐利的眼瞳扫过在座的学生们。
　　老人挑了挑眉，明显是不悦，却没有多管。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顾见临坐在最后排玩着手机，淡淡说道。
　　牧诗羽反应明显更快，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少年，收回了目光。
　　夏稚根本不想回答，她吓得面色苍白，默默缩在座位上，在心里祈祷。
　　可惜祈祷是没用的。
　　因为猎魔人一眼就找到了她，挥手示意同伴们跟上，从背后摸出黄金制成的手铐，然后从风衣的口袋里取出手枪，默默地上膛。
　　这一幕似乎经常在学院里发生。
　　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已经习以为常，更不敢出声招惹这些煞星。
　　牧诗羽瞥了他们一眼，就当做没看见一样，继续低头翻着书。
　　只有夏稚吓得瑟瑟发抖，捏紧了校服裙的裙摆，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咚咚。
　　她的心在跳。
　　她知道这群人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不外乎是虹桥机场的劫机事件。
　　猎魔人昨天对她的拷问就已经导致她差点病发昏厥了，今天这次明显是来势汹汹，连手铐都已经准备好了，明显是准备实施拘禁。
　　审判庭的监狱，大家都素有耳闻。
　　哪怕你是无辜的，进去也要脱一层皮才能出来。
　　夏稚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偏偏招惹到这些煞星，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
　　顾见临却觉得事情并非如此，因为这个女孩明显是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的患者，九岁那年曾经被当做宿体进行过实验，如今却活到了现在。
　　这是很不合理的事情。
　　雷霆能活下来是因为她是世家出身，她不能无缘无故的消失。
　　夏稚不同，她出身于普通家庭，对于隐修会而言可以轻而易举的抹掉。
　　之所以能活下来，极有可能是因为她就是被观察的小白鼠之一。
　　隐修会需要观测她的成长数据，从而继续研究第三法。
　　现如今青和赤已经空降魔都。
　　而他本人也高调宣战。
　　这势必会惊动隐修会，他们想继续隐匿下去，就要消除线索。
　　夏稚只是遭受了无妄之灾而已。
　　真可怜。
　　顾见临望向这个瑟瑟发抖的少女，眼神变得怜悯起来。
　　啪。
　　他忽然起身，大踏步地走向讲台。
　　在座的学生们都愕然地望着这一幕，不知道这个新面孔要做什么。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瞳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因为顾见临从他的手里接过了粉笔，擦去了那个问号，重新画了一副图腾。
　　“我知道您在找什么。”
　　他面无表情说道：“这图腾我见过。”
　　老人抬眼望去，佝偻的腰身骤然挺直起来，这一刻磅礴的气势迸发出来，就像是腐朽的枯木重新焕发出生机，教室里回荡着噼里啪啦的骨骼爆响。
　　这声音宛若雷鸣，猎魔人们甚至被震得眼前发黑，耳朵嗡鸣不已。
　　更不要说那些没上过战场的学生们。
　　寂静里，唯有老人的声音响起：“这东西叫什么？”
　　顾见临扔掉粉笔，凝视着黑板上的图腾，淡漠说道：“无色之玉？”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我是，麒麟尊者
　　老人把玩着手里的粉笔，细细品味道：“无色之玉，好名字。”
　　他背负着双手，凝视着黑板上的无色之玉，眼神里流露出久违的感慨，就像是破解了困扰毕生的难题，轻声叹息道：“也就是说，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当烛照和幽荧相融合的时候，才能够诞生出这个宇宙的终极。”
　　顾见临回忆着当初在神墟里看到的碑文，随手把粉笔给扔掉，轻声说道：“有传闻称，被命运选中之人，经历生和死的轮转，抵达永恒的彼岸。烛照和幽荧在此融合，方可挣脱宿命的枷锁，成就无上之力。”
　　老人平静说道：“至高之力，应有诅咒。”
　　顾见临淡漠回应道：“第三之力没有。”
　　“你怎么知道？”
　　“我说没有就没有，或许是因为第三之力的雏形尚未孕育出意识。”
　　“原来如此，你认为诅咒的本质是什么？”
　　“或许是祂饿了。”
　　“说得不错，宇宙深处的行星都有概率同时具备生命和意识，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够觉醒，这就是尚未被证实的古神起源论。”
　　“触发条件是烛照和幽荧的力量。”
　　“修行幽荧律法的人，也应该有所诅咒。”
　　“不会，因为幽荧之莲的意识已经湮灭了。”
　　“谁能做到这种事情？”
　　“至尊们。”
　　“烛照律法的意识至今犹在？”
　　“原初之烛照大神。”
　　你问我答，看似就是师生间的讨论，他们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回荡在教室里，只可惜几乎没有人能够听懂，因为涉及到的层面过于深奥。
　　夏稚偷偷地抬起头，目瞪口呆地打量着自己的同居室友，怎么也没想到从前线归来的人，竟然还是一个超级学霸，能够跟这位老教授对答如流。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讨论什么，但听起来总觉得很厉害。
　　只有牧诗羽隐约听懂了什么，望向那个少年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顾见临转身凝视着老人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复。
　　老人沉默半响，抬起了一根枯槁的手指。
　　“上课。”
　　那份缉捕令，被他随意地扔进垃圾桶里。
　　看似再寻常的不过的反应，猎魔人们的眼神却剧烈变化，可惜却来不及了。
　　藏在阴影里的侍卫已经闪烁到背后，双手锁住了他们的肩膀。
　　隐约有漆黑的坑洞撑开，宛若择人而噬的怪物般把他们给吞噬进去。
　　老人的意思很简单。
　　我要上课，谁都不能在这间教室里闹事。
　　夏稚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向着讲台流露出感激的目光，她也不是真傻到无可救药，不难猜出来这位新室友大概是为了保护她，才会上台解开那个难题。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又是如何看出老教授的困扰。
　　“审判庭的猎魔人找你，大概是因为你沾上了什么事。对于你而言，如果真的有事的话，最好是尽快交代，否则真出了事，谁也保不住你。”
　　牧诗羽瞥了她一眼，朱唇轻启：“明白了么？”
　　夏稚意识到事情可能没完，抿着唇回应道：“知道啦，牧学姐。”
　　牧诗羽收回视线，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从讲台上走下来的少年，眼神锐利。
　　顾见临不喜欢这种眼神，当然也不可能去搭理她，他自顾自坐在最后一排的座椅上闭目养神，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双腿交叠起来。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微微颤动，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
　　夏稚：“谢谢。”
　　顾见临懒得搭理她。
　　夏稚：“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学霸诶。”
　　顾见临依旧不搭理她。
　　夏稚：“你知道那位老教授是谁吗？那可是成老教授啊。”
　　顾见临当然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坐在这里。
　　夏稚：“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到底在干什么？”
　　顾见临睁开眼睛望向前排偷偷玩手机的少女，实在是被她烦得不行，终于拿起手机，编辑好一条短信，点击发送：“杀人。”
　　夏稚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
　　……
　　顾见临的确在杀人。
　　更准确的来说，是麒麟禁咒诞生出的影子在杀人。
　　自从猎魔人们出现在教室里以后，在他的眼里就已经是一群死人了，最多只是早死或者晚死的区别，反正都是要杀了拿来拘魂拷问的。
　　午后的阳光下，天台的墙壁上被喷溅的鲜血给染红，猎魔人们的尸体整齐的排列成一个行，就像是被罚站的学生一样，他们脖子上都有一道细密的血痕，几乎是贯穿在一起的，汩汩涌出的鲜血侵染着黑色的风衣。
　　“说吧。”
　　顾见临坐在阴影里，面无表情说道：“你们侍奉的人是谁？”
　　他的手里握着安魂铃，铃铛里囚禁着一枚枚破碎的灵魂。
　　答案果真不出他所料。
　　猎魔人们木然地回答：“无上尊者。”
　　顾见临微微颔首：“所罗门先生，认识么？”
　　“不认识。”
　　猎魔人们的回答让他有点失望。
　　顾见临想了想，询问道：“你们的上级。”
　　猎魔人们答道：“阿加雷斯。”
　　顾见临心想那个所罗门先生所用的代号体系果然是来自于七十二魔神柱。
　　在《所罗门之钥》里，阿加雷斯就是第二柱的魔神。
　　当初在东京杀死的那个代号为巴尔，是第一柱的魔神。
　　有点意思。
　　包括所罗门先生这个代号，也可以看得出他的野心。
　　“为什么要对付夏稚？”
　　顾见临低头甩掉九阴沾染的血，这柄血红的鬼刀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猎魔人们的回答跟他猜想得差不多：“根据上级的指令，我们要在短时间内回收所有实验目标，名单上的所有人都在必杀之列，避免他们跟外界接触。”
　　审判庭想要抓人，理由那可就太多了。
　　以隐修会的手段，哪怕是干净的人，也能给你泼上脏水。
　　到时候落到审判庭的手里，那可就为所欲为了。
　　顾见临嗯了一声，心想隐修会的确是急了。
　　如此一来，隐修会大概就知道，夏稚是他要护着的人了。
　　接下来很有可能要打明牌，这个身份用不了多久。
　　顾见临沉思片刻，说道：“名单告诉我。”
　　猎魔人们麻木地念出一个个名字：“姬……”
　　顾见临把听到的名字记在备忘录上，转头就发给了司家的老太爷，他的意思是在不干涉自身计划的前提下，能保就尽量保一些，保不住也没办法。
　　这倒不是圣母，而是同理心。
　　毕竟雷霆也是当初的实验体。
　　顾见临收起安魂铃，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尸体，随手斩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凄厉寒光，寂静的时空轰然破碎坍塌，转瞬间又恢复如常。
　　至于那些尸体，已经被卷入了时空乱流里。
　　恰好此刻，影子的耳机里响起了稚嫩冷漠的嗓音。
　　“你这样毁尸灭迹是没有用的，这些人死后迟早有人会查到你的头上。”
　　琉璃漠然说道：“而且你就不会把血迹擦一下么？”
　　顾见临一愣：“抱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琉璃沉默片刻：“你以前杀人从来不处理尸体？”
　　顾见临扶着耳机，淡淡回应道：“是的，因为我也想体验一下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是什么感觉，可惜那个时候有师祖母在，没人敢在她的眼皮下造次。”
　　“现在她不在了，我也挺好奇这种杀完人后被寻仇的感觉。”
　　他平静说道：“别担心，我故意的。”
　　顾见临之所以要杀人，除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以外，就是想要有人来找到他。
　　琉璃质疑道：“如果报复无休无尽？”
　　顾见临摇头说道：“那就杀到他们不敢来了为止。”
　　……
　　……
　　伴随着下课铃声，教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地离开，临走前都向讲台前的老教授深深鞠躬行礼，却没有一个人胆敢靠近，因为角落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寒意。
　　老人充耳不闻，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最后是牧诗羽来到他的面前欲言又止，可惜没能得到回应，默默转身离开。
　　顾见临睁开眼睛，望向少女的背影，忽然说道：“你跟她关系不好？”
　　夏稚趴在课桌上，歪着脑袋说道：“准确来说是她不喜欢我吧？”
　　顾见临扭头望向她，狐疑说道：“你会对她产生威胁？”
　　开玩笑，那是莱茵的妹妹，大概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五阶的超维级，剑宗也是最古途径之一，更何况还修行了烛照律法，容貌和身材也是万里挑一。
　　哪怕顾见临跟审判庭有着血海深仇，也得承认客观事实。
　　夏稚除了容貌和身材之外，没有任何一个领域可以碰瓷人家。
　　以牧诗羽的条件，给她十辈子也赶不上。
　　“我觉得你的眼神狠狠践踏了我的自尊。”
　　夏稚没好气说道：“因为牧学姐想成为老教授的关门弟子啦，她对炼金术很感兴趣，可惜却被再三拒绝。哪怕是她家里人的来说情，老教授都懒得搭理。不过老教授倒是对我蛮好，还照顾过挂科的我，甚至私下留下我单独讲课。”
　　“牧学姐心里当然不平衡咯，毕竟她那么优秀的人都被弃之不顾，偏偏是我这种学渣得到了老教授的关照，换谁都会不舒服的吧？我知道她接近我，只是想知道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顺便引起老教授的注意。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她不整我就不错了，我也没指望她帮我。”
　　这个姑娘收拾好课本，竟然从背包里取出一份洗好的水果，走向讲台后的老人：“成教授，今天给您带了您喜欢的芒果，我就先走啦。”
　　按理来说，能得到老教授的青睐，起码应该加把劲继续攀关系的。
　　再不济，你送一个水果，也太寒酸了。
　　夏稚却没有这么做，甚至并没有打算多客套几句。
　　她知道，老人的话不多。
　　老人却睁开眼睛，淡淡询问道：“今天的课听懂了么？”
　　夏稚俏脸微红，吐了吐舌头。
　　老人摇了摇头，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扔给她：“死记硬背会么？”
　　夏稚喜笑颜开，开心说道：“会哒，下次上课还给您。”
　　说完她抱着书包转过身，压低声音说道：“小赢，走啦。”
　　顾见临双手抱胸，淡淡说道：“我有不懂的地方，一会去找你。”
　　夏稚一愣，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联想到上课之前那件事，懵懂地点头离开。
　　啪的一声，教室的门关上。
　　老人摆手，示意角落里的保镖们都离开，教室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顾见临倚在讲桌上，凝视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陷入了沉思。
　　“夏稚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天赋平庸，智力偏低。对于您这样的人来说，就像是路边的白菜一样，随处可见。”
　　良久以后，他面无表情说道：“您这么照顾她，不太正常。”
　　老人打开那盒新鲜切好的芒果，拿着叉子塞进嘴里，淡淡说道：“是啊。”
　　顾见临瞥了他一眼：“因为愧疚？”
　　老人陷入了沉默，半响以后才叹了口气，解释道：“倒也不是，因为绝大多数参与过实验的孩子，除了那些后遗症之外，都混得不错，不需要我照顾。夏稚除外，她是当年那批孩子里，混得最惨的一个，没有之一。”
　　顾见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眼神更加的怜悯了。
　　“当年我们也没想到，那么多的孩子里面，居然混进来一个蠢货。”
　　老人想了想：“不过夏稚对于第三法的适应性还可以，不然她早就死了。”
　　顾见临若有所思地盯着黑板，忽然转过身说道：“您承认了。”
　　他抬起手，漆黑尊贵的麒麟之楔凭空凝聚出来，遥遥对准这个佝偻的老人。
　　“第三法的实验，就是你们这些人搞出来的？”
　　他一字一顿：“实验体，就是当年来到中央灵枢院的那群孩子。”
　　老人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这柄剑，淡漠说道：“当年也有一个男人来到我的面前，也是拿着一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也是跟你一样傲慢无礼。”
　　他笑道：“当初我本来不想理会他，只是他作为一个失去伴侣的男人来质问我，我受愧于心才解答了他的问题。今天，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我的面前？”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望向他，眼神渐渐变得冷漠下来：
　　“麒麟尊者。”


###第四百九十二章 知晓一切的人
　　成教授抬起头，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嗓音沙哑：“麒麟尊者？”
　　顾见临不需要任何证明，只是把麒麟之楔横过来，递到他的面前：“这就是麒麟之楔，我想以您的见识，应该不难看出来。秩序世界有很多人认为，我是始祖级的古神，事实上他们一直以来都搞错了。”
　　成教授凝视着那柄古拙森严的漆黑铁剑，宛若逆十字般的剑柄棱角狰狞，修长的剑身流淌着若隐若现的符咒，剑锋泛着森冷的光泽。
　　他尝试着用手指触碰，耳边就听到了隐约的低语声。
　　这是精神污染的前兆。
　　“我是至尊级。”
　　顾见临的声音就像是坠入湖面的石子：“你应该看过我用古神语。”
　　漫长的沉默，成教授抬起头，眼神微微颤动。
　　实际上他何止是看过，昨天夜里他还被安全禁令吵醒，着急忙活的赶往深空科技大厦，提取了被破坏的楼体样本，在实验室里研究了一整夜。
　　目的就是研究这种古神语的来源，在数据库里进行对比。
　　只可惜麒麟氏族在历史上是一支神秘的神族，如今能找到的也只有楚地文化早期的文明遗址，绝大多数的古籍和文物都已经遗失，很难考证。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验证一下。”
　　顾见临平静说道。
　　“不必。”
　　成教授默默消化着这个爆炸的信息，眼前这个少年在他眼里宛若怪物一般，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但我觉得你并不是那位黑色的至尊。”
　　“事实上我也在寻找真正的答案。”
　　顾见临收回麒麟之楔，面无表情说道：“师兄说，你知道一切。”
　　成教授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我确实守着一些秘密，守了很多年。”
　　顾见临抬起眼睛，询问道：“我很好奇，如果师兄当年也曾站在你的面前，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得知全部的真相？师兄那样的人，没理由会放弃。”
　　成教授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是你哪个师兄？”
　　顾见临眼神骤变。
　　“想要查那件事的人，古往今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强如青和赤当年都险些死去，更何况是他人。最早的时候，景先生曾经来到我的面前，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说出一切。但那个时候，我也在查一些旧事，给不了他答案。”
　　成教授坐在椅子上，慢悠悠道：“后来又有一个人本该已经死去的人来到我的面前，也是问了跟那件事相关的问题，可惜我依旧没能给他答复。季先生却并没有放弃，反而深入调查，最后渺无音讯，再也没有过相关的消息。”
　　顾见临脑海里掀起了狂风暴雨，轻声说道：“我以为二师兄死于……”
　　“幽冥么？那只是假死脱身的手段而已，以那位先生的身份，倘若不想办法隐匿自身，怎么可能接触到那件事的真相呢？”
　　成教授淡淡说道：“青收的学生，都有一个共同点。景先生是烛龙氏族早期研究第三法的产物，可惜方法完全是错的。季先生是多年前白泽氏族的实验物，当然也错的一塌糊涂。虽然实验失败了，却造就出了一些怪物，他们这对师兄弟，已经打破了人类的极限，莫名的强悍，堪比当年的青和赤。”
　　“我一直都知道你有问题，毕竟你姓顾。”
　　他感慨道：“但我没想到这个答案会如此让人震惊。”
　　顾见临也在消化着如此庞大的信息量，良久以后凝视着他，淡漠说道：“我是第三个站在你面前的人，这次你也打算什么都不说么？”
　　成教授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不说，你会怎么样？”
　　顾见临想了想：“那就等我圣域级的时候再来一次。”
　　如此寻常的回答，教室里的温度却骤然降低，磅礴的杀机弥漫开来。
　　成教授的位阶是八阶，古武途径。
　　顾见临晋升圣域级以后再来杀他，谁也拦不住。
　　倒不如说那个时候，除了半神们能够幸免于难以外，他想杀谁都不难。
　　倘若麒麟想要杀你，那么你最好祈祷你能压他至少一个大位阶，否则你即便是掌握了第三法都是十分危险的，毕竟他的位格能够轻而易举的碾压你。
　　如果没有，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成教授抬起眼睛，唇边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顾见临瞥了他一眼，淡漠说道：“你老了。”
　　现如今这个世界上能杀的人很少，他诸多手段齐出想死还是蛮难的。
　　除了看位阶以外，还是要看位格。
　　再者，成老教授的确上了年纪，战力要打一个折扣。
　　因为这个老人，明显比老师和师叔都要老很多。
　　大概是总会长那辈的。
　　成教授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当年我除了没有查清真相以外，一方面是想留一个善终，另一方面也是在保护那些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们。既然是至尊当面，那这就是你躲不开的劫，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瞒着你。”
　　顾见临无声地攥紧手掌，这有可能是他距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一句话，你真的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了么？因为这件事查到最后很有可能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你未必会获得你想要的平安喜乐。”
　　成教授凝视着他的眼睛，严肃问道。
　　顾见临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既视感，忽然说道：“这句话不是您想问的吧？”
　　成教授微微颔首：“这是总会长托我问的。”
　　顾见临一愣。
　　“总会长在临行前，曾经来找过我。我以为她是来杀我的，可是她却没有。她说她活了四百年，杀了太多的人，已经有点厌倦了。她留下我的命，吩咐我说不久以后，她的孩子会找到我，由我来为他解答一切。”
　　成教授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她的话，你以为我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那些人必然有办法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在你接触到我之前，把我灭口。”
　　他挽起衣袖，手腕上的青筋泛着辉煌的金色，那是天人的力量。
　　不。
　　倒不如说是，总会长的力量。
　　顾见临沉默了良久：“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接受。”
　　成教授嗯了一声，起身说道：“那你就跟我来吧。”
　　……
　　……
　　夜幕降临，黑暗的伟岸雕塑屹立在星空下，仿佛顶天立地的巨人。
　　成教授站在天台山上，扶着栏杆说道：“如果你对古神族的历史足够了解，那么就应该知道原初的存在。原初之烛照大神，原初之幽荧大神，祂们才是宇宙中最初诞生的生命，只是因为极为特殊的原因，却并未觉醒自我的意识。”
　　“那是宇宙初开的时代，大概是一百三十八亿年之前。”
　　他仰望着星空，眼神肃穆：“自此以后，出现了一个意外。”
　　顾见临隐约有了一种预感。
　　“是的，如你所想。”
　　成教授淡淡说道：“那就是至尊们的诞生。”
　　顾见临仔细揣摩着这句话，至尊们的诞生对于原初而言竟然是一个意外！
　　“当然这也是只是猜测，暂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理论上应该是如此。因为原初在古神族的历史上，一直被当成了象征性的圣物或者图腾来膜拜。不然你以为，傲慢如至尊，怎么会允许除却自己以外的信仰存在？”
　　成教授摇头说道：“根据我们的研究，原初是在至尊们诞生以后才觉醒了自我意识，祂们本身是并不希望看到同类出现的。因为在漫长的历史里，原初们始终没有现身，反而是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目的是什么？”
　　顾见临略有明悟，轻声说道：“因为原初忌惮着至尊。”
　　“是的，古之至尊的自我意识觉醒得更早，祂们的力量更是难以想象。为何古之至尊们互有胜负，却几乎不可能真正的杀死自己的同类？那是因为至尊们的力量几乎都是无限成长的，就像是无止境膨胀的宇宙一样。”
　　成教授细数着漫天繁星，解释道：“当祂们的质量都是无限大，个体间的差距实际上也小到微乎其微。人类认知里的古之至尊，远非祂们的完全体。”
　　这个例子很好理解。
　　十万块钱的确很多。
　　在你只有一百万存款的时候。
　　然而当你有一千亿的存款，那这十万块根本不影响你的身价。
　　差距的确存在，但当数值无限膨胀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里存在两个问题。”
　　成教授竖起两根手指：“原初们是如何隐藏的，祂们又为何而现身？”
　　顾见临一愣，脱口而出：“穷奇尊者！”
　　穷奇尊者权柄是掌控生态链的循环，那么祂的古神语就应该是隐匿！
　　“正是如此。”
　　成教授长舒了一口气：“原初们之所以能够隐匿自身，恰恰就是因为穷奇尊者，而后来之所以被迫现身，则是因为麒麟尊者。”
　　顾见临陷入了沉思：“这两位第三之力诞生的至尊么？”
　　当初他曾经看过古神族诞生的历史。
　　穷奇尊者隐匿了自身，从此消失在茫茫的宇宙深处。
　　这种隐匿甚至类似于事项修改。
　　当穷奇尊者隐匿了自身以后，第五位至尊这个概念就不再是属于祂。
　　而是变成了麒麟尊者。
　　“倘若以上都成立，那么原初们未能觉醒意识的原因，也出在这里。”
　　成教授转而望向他，眼神深得让人看不懂：“因为烛照大神和幽荧大神在尝试创造第三之力的生命，可惜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事实证明，无论是麒麟还是穷奇，祂们都并非是完美的。
　　祂们依旧无法掌握两种至高律法。
　　最终还是需要通过后天的研究和进化来实现。
　　因为六大至尊都是同级，并无优劣之分。
　　至尊们都可以通过后天的方式，进化成终极的完美生命。
　　区别在于，或许第三之力诞生的两位至尊，或许还更占一些优势。
　　“你跟我说，幽荧大神的意识被至尊们联手杀死，这也解开了我的疑惑。”
　　成教授一字一顿：“至尊与原初之间，并不和睦。”
　　顾见临不知为何，再次想到了坏女人所讲的那个故事。
　　倘若古神族最初不知道原初的存在，那么烛照幽荧对祂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成教授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便解释道：“根据古籍记载，远古时期的古神族受到了不知名的诅咒，相传只有两大圣物才能够解决，也就是烛照神树和幽荧之莲。问题在于，烛照神树的本质就是烛照律法，对古神族有巨大的伤害。”
　　他刻意强调道：“至于幽荧之莲的本质是幽荧律法，强行靠近的古神族也会发生变异，祂们的躯体的灵魂竟然会自我溶解。”
　　顾见临沉默不语，心里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合理。
　　这太合理了。
　　因此云雀当初说，至尊们去寻找新的家园，并去寻找和报复抛弃祂们的人。
　　“幽荧大神的意识被杀死了，烛照大神的意识却还存在。”
　　成教授背负双手：“这就是末日的起源。”
　　顾见临眼瞳震动，下意识说道：“末日就是烛照神树？”
　　“是啊，自古以来人类苦苦寻找了上万年的真相，恰恰就是烛照神树。”
　　成教授嗤笑道：“哪怕历代的帝王将相们都留下了线索，但万年来能够有能力担起这个重任的人还是太少，直到到我们的那个年代，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总会长。
　　“可惜的是，已经晚了。”
　　成教授瞥了他一眼，嘶哑说道：“统一意志，还是笼罩了这个世界。”
　　顾见临遍体生寒。
　　“隐修会所代表的就是统一意志，他们无处不在。”
　　成教授漠然说道：“隐修会信仰的就是烛照神树，所侍奉的无上尊者就是最后的一位原初。但你不要以为，一切就只有这么简单。”
　　顾见临一愣。
　　“因为原初并不是指具体的某个个体。”
　　成教授忽然说道：“祂可以是任何人。”
　　顾见临不解其意。
　　“因为你也可以成为原初。”
　　成教授意味深长说道：“这就不得不提到麒麟尊者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烛照信徒
　　成教授笑道：“当然，得让你看证据。”
　　这个老人习惯在阳台上读书写字，露台上还有沉香木制成的桌案，案上摆着毛笔和墨砚，两侧都有古拙大气的壁橱，珍藏着许多古老的典籍和珍贵的文献，窗台的正中央供奉着一个佛龛，金色的古佛神情悲悯。
　　他双手转动佛像，佛龛底下弹出一个暗格：“这是上个世纪末期，秩序世界对扶桑神宫发起战争以后，在荒芜的古神界里找到的一截青铜木。那是上古时期，朱雀氏族的古神用于记录历史的载体，详细记载了早在我国商周时期的一段历史。你也知道，楚俗尊凤尚赤，崇火拜日，喜巫近鬼。”
　　暗格里是一截古朴的青铜木。
　　看起来既然像是青铜，又能够闻到木材的香气，相当神奇。
　　“这是因为在楚地，曾有三位古之至尊现身。”
　　成教授抚摸着青铜木上的诡异纹路，轻声说道：“烛龙，朱雀，麒麟。”
　　顾见临低声说道：“原来是三位……”
　　说来也巧，在第三法上走得最远的，竟然也是这三位至尊。
　　烛龙和朱雀，都是烛照一系。
　　偏偏白泽和玄冥，在第三法的修行上却远远落后。
　　不对，这可能不是巧合。
　　“是的，你想明白了。”
　　成教授把青铜木上所篆刻的图腾展示给他看，颇有深意地讲解道：“我刚才跟你说过，你也可以成为原初。不只是你，烛龙尊者，朱雀尊者，都有可能成为原初。而白泽尊者和玄冥尊者，却没有这个机会。”
　　顾见临一愣：“因为烛照神树的意识还在，祂千万年来始终在蚕食着这个世界，因此祂已经几乎完美，这恰恰就是末日论的起源。而烛照一系的至尊们，有取而代之的可能性！幽荧一系的至尊之所以不行，是因为幽荧之莲已死！”
　　至于青铜木上记载的图腾大致是一场远古的战争，流淌着烈焰的凤凰盘踞在苍穹之巅，祂的血液如同岩浆般染红大海，遮天蔽日的黑麒麟仰天咆哮，灼热的黄金瞳里流淌着赤红的血液，远方是贯穿天地的古龙，森严妖娆的线条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绝世的威严和苍凉的悲怆渲染在一起，美到窒息。
　　当然，青铜木是残缺的，真迹应该是画在古树上的壁画。
　　仅仅是这幅壁画冰山一角，就能够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暴力和令人泫然欲泣的悲凉，远古的浩瀚和神秘氤氲开来，让人颤栗不已。
　　“你的思维很敏锐。”
　　成教授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至尊们的分歧，最初降临到地球上的至尊们并未爆发内斗，而是一致对外。因此你能看到，穷奇氏族的古神几乎已经绝迹，那是因为祂们都被埋葬在了地狱之门里，甚至没能够复活。”
　　“可惜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烛龙尊者和朱雀尊者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因为祂们感受到烛照神树的意志和状态，产生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他犹豫了一下：“这是总会长的说法，暂时还没有任何证据。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已经是铁证了，因为她是烛照律法这条进化链上的第一人。”
　　取而代之！
　　顾见临的思绪如狂风暴雨，脑海里闪过诸多曾经被遗忘的细节。
　　麒麟尊者为何如此愤怒，祂想要报复的人究竟是谁。
　　祂为何会主动向人类透露古神族的秘密，最终导致被同类所忌惮。
　　坏女人曾经说过，麒麟是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一位至尊，而且本身的性格极度恶劣，你说祂曾经伪装成戒指里的老爷爷帮助过古时期的人类大贤都不无可能，祂还喜欢闲的没事屠杀自己的氏族，时不时的就假死一次，钓鱼执法。
　　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因为麒麟尊者的怨恨指向，极有可能是两位原初。
　　麒麟尊者这个悖论诞生以后，原初的秘密才被揭露开来。
　　幽荧大神因此而被杀死。
　　烛照大神却扎根到了地球。
　　太古时代的战争，唯一的导火索就是烛照大神。
　　麒麟尊者篡夺了烛照神树，让祂扎根在自己的古神界，就是最大的筹码！
　　“三千六百年前，楚地爆发过的那场战斗，朱雀尊者没能占到便宜。两千多年前，东海的那场战斗，烛龙尊者实际上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成教授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叹息道：“因为麒麟尊者和穷奇尊者是第三之力的诞生的至尊，祂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够逆转自身的本源。祂可以是烛照系，也可以是幽荧系，亦可以二者皆是，祂们有选择的权利。”
　　顾见临骤然醒悟：“穷奇尊者之所以会来到地球，就是为了取代原初！”
　　成教授嗯了一声：“正是如此。”
　　“原初并非是那么好对付的，古往今来无论是人类还是古神族，都有被烛照律法所侵蚀的人，祂们藏在世界的暗面，左右着历史的进程。”
　　成教授瞥了他一眼：“你曾经也遇到过他们，对么？”
　　顾见临颔首：“那是一场诡异的仪式。”
　　成教授嘴角微微一翘：“我也遇到过，而且比你遇到的仪式更高级。”
　　顾见临皱眉：“您是怎么躲过去的？”
　　成教授瞥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躲过去了？”
　　这一刻，顾见临遍体生寒。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竟然就是那群人的一员！
　　眼前这个老人在他的眼里宛若妖魔般扭曲起来，宛若恶鬼般可怖。
　　差一点儿他就拔刀了。
　　只是老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冷静下来。
　　“五十年前，我就是祂们的傀儡，在背地里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如今回想起那段经历，就仿佛着了魔一般，癫狂不已。”
　　成教授自嘲说道：“五十年后，我如梦初醒。”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哪一天？”
　　成教授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总会长死去的那一天。”
　　顾见临心中微动。
　　“世人对太华颇有误解，她一直以来都是那种很溺爱孩子的女人。从某种意义上，她最后为自己选择的那种结局，也是为了你们。太华这一生的付出，或许比你想得还要多得多。所幸的是，直到最后你也没辜负她。”
　　成教授忽然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愿意替你解答一切的原因。”
　　顾见临低头触摸着自己的心脏，只觉得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他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在夜色里微微发亮，似乎有种淡淡的暖意。
　　“总会长是怎么做到的？”
　　他好奇问道。
　　“你们年轻人是怎么做到的，她就是怎么做到的。”
　　成教授似笑非笑说道：“她曾经给我服用过天堂之血。”
　　天堂之血！
　　那是姬小钰小时候在不周山找到的药方。
　　最终配合徐福留下来的传承，重现了一种极度的特殊的灵性秘药。
　　其作用是能够清除精神污染！
　　“总会长以天堂之血为蓝本，辅以她对烛照律法的造诣，便解放了我。可笑的是，多年以前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实际早就被她发现了。”
　　成教授娓娓道来：“因为曾经，我也修行过烛照律法。”
　　顾见临坐在椅子上，凝视着这个老人：“然后？”
　　“可惜失败了。”
　　成教授幽幽说道：“想来绝大多数跟我一样的人，或许都遭遇过类似的事情，也就是所谓的诅咒。事实上，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诅咒呢，不外乎是人在装神弄鬼而已。最初，我听到的是呓语声，然后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候会看到遮天蔽日的古树，有的时候会幻想自己是一棵植物，崇拜太阳。”
　　“那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我信仰幻觉里会看到的那尊古树，翻阅了无数的资料，才查到了祂的名字。烛照大神，我信奉的主尊就是烛照大神。我的身体和精魄为祂而生，为了探究祂的秘密，我甘愿去死。”
　　他顿了顿：“为了烛照大神，我也可以作恶。”
　　顾见临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说的恶是指？”
　　“那场实验。”
　　成教授低声说道：“我在研究烛照的过程里，触及到了第三法的领域。我很清楚的知道，想要成就烛照大神的荣光，那就必须要实现第三法。可惜，我虽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宗师，却对这种神明的禁术一无所知。”
　　“直到有一天，我意外地得到了一份文件。我很清楚那份文件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送到我手上的。这个世界上有着跟我相同信仰的人，他们知道我在找什么，甚至愿意提供帮助。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被谁所统治。”
　　他详细地解释道：“那份文件，来自于太清的研究。是的，太清，前代的总会长。那时候太清已经死去了很多年，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生前竟然也是我的同道中人。我根据那份秘密文件，在暗中开始了对第三法的研究。”
　　不久前他还是一副学者的姿态，耐心地为晚辈讲解历史。
　　此刻的他却坐在木椅上，凝视着灯火通明的夜景，眼神寂寥。
　　孤独的背影，就像是在黑暗里默默赎罪的罪人。
　　顾见临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雷霆？”
　　“是的，中央灵枢院的传统就是挑选出优秀的孩子送到天人之楔的面前，目的是测试他们对烛照律法的共鸣程度。那些足够优秀的个体，会成为天人的备选。比如雷霆和太子这样的天才，将来都能够掌握烛照律法。我们恰恰就是利用这个机会，对这些孩子们进行实验，把第三法的源质移植到他们体内。”
　　成教授并未描述具体的细节，只是从他眼神的颤动和挣扎里，就能够看出他们当年做的事情有多么的丧心病狂，以至于他说完这段话需要大口的喘气。
　　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本以为没有勇气对你说出这些话。”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竟然笑了起来：“看来我的脸皮比想象中的厚的多，可能是因为人上了年纪。也或许是因为，我面对的是你，而不是受害者。”
　　“如果可以，我会让唐绫站在你的面前听你说。”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或者，夏稚也可以。”
　　成教授无声地笑了笑。
　　“源质是什么？”
　　顾见临询问道。
　　“源质就是你施展第三法时所弥漫的那种诡异雾气。”
　　成教授叹息道：“植入了源质的孩子们倘若无法承受，灵魂就会被撕裂。”
　　本以为他说出这些话以后，对面的少年会愤怒或者暴走。
　　无论是拎起他的衣领咆哮质问也好，或者是一刀砍掉他的头也罢。
　　至少也该有点反应。
　　可惜顾见临自始至终都是一片平静，无动于衷。
　　“那场实验绝非你一人能够完成的。”
　　他忽然问道：“你有帮手的，对么？”
　　“有，但如果你想要名单，那恕我无能为力。”
　　成教授摇头说道：“目前最接近原初的那个人很谨慎，我所见到的那些信徒们几乎每次都不一样。我曾经去查过他们的现实身份，可惜查到都是死人。对于秩序世界而言，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有太多的理由可以掩盖过去。”
　　顾见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
　　烛照信徒。
　　古往今来，无尽的岁月里，那些信仰烛照的人，藏身于世界的暗处，操控着历史的进程，甚至连秩序世界都是他们创造的。这并非是组织，而是一个信仰的聚合体，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意识形态，而且庞大到难以想象。
　　你以为的世界，始终在他们的笼罩之下。
　　这就像是《楚门的世界》，你所见所知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若非有一些经天纬地的人出现，这个世界至今都要被蒙在鼓里。
　　比如当年的青和赤，就遭到了无止境的追杀。
　　而杀他们的人，恰恰是他们的老师！
　　太清！
　　“太清曾经也是他们的一员么？”
　　顾见临沉吟道：“最接近烛照的人是谁？”
　　成教授抬起眼睛望向他，严肃道：“我跟你说过，原初是可以被取代的，因为烛照的自我意识，早在太古时代就出了问题。总会长又以无上之力将其封印，这的确是让烛照的信徒们无法再继续扩张，但问题在于……烛照神树自我的意识，恐怕也陷入了沉睡。这恰恰给了某个人，真正篡夺祂的机会。”
　　顾见临一愣。
　　“真正利用烛照神树的诅咒，掌控统一意志的人另有其人。”
　　成教授沉声说道：“因此，天人之楔就变得至关重要。”
　　顾见临轻声呢喃：“楔？”
　　“古神之楔的奥秘我们至今都没能了解透彻，但可以确认的是只有楔才能够让古神界，彻底跟现实世界融合。譬如当你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你就可以操纵你的楔，让麒麟仙宫跟现实世界进行融合，彻底侵略这个世界。”
　　成教授瞥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如此类推，天人之楔或许可以召唤烛照神树，让祂彻底的植入到现实世界里，从而彻底完成亿万年的孕育。”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灵性也是一种能量，它是守恒的。
　　传承途径的存在，恰恰就是为了供养某个存在……
　　世界的进程依旧在隐修会的掌控之下。
　　如今总会长已经不在了。
　　地球上的灵性储备已经充足。
　　烛照神树，也该降临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猎杀行动，开始了！
　　顾见临的思绪犹如狂风暴雨，那是一场足以终结整个人类历史的浩劫，地球上的环境或许会被彻底改变，古神族也会完成最终的进化，统治这个世界。
　　届时，人类回归被奴役的黑暗时代都算是好的结局了。
　　更有可能的结果是，人类这个种族不复存在。
　　成老教授打开佛龛上的香炉，颇为娴熟地压了压香灰，点燃盘旋交错的檀香，凝视着袅袅弥漫的烟雾，坦然说道：“我能为你解答的只有这么多，对抗原初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从最初的三皇五帝，再到商周时期的君王，春秋时期的百家和霸主们，乃至秦汉及以后的皇帝，以及秩序世界的守护者。”
　　“古往今来没有人能赢得了原初的意志，太华也只算是赢了一半。”
　　他转过身，沧桑的老脸上没什么表情：“如今这份重任落到了你的身上。”
　　顾见临知道他还有下文，因此没有接话。
　　“起初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择你，因为你没有接受过一天的正统教育，哪怕你表现出来非常早熟，但你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现实并非动漫，如果要靠一个高中生来拯救世界，那我觉得还不如坐等末日的到来。”成老教授淡淡道。
　　“我有必要纠正一点。”
　　顾见临打断道：“我还有两个月成年，理论上是大学生了。”
　　成老教授憋了一下：“你不算大学生，因为你被开除了。”
　　顾见临的档案早就在六月份的时候被转移到了中央灵枢院，他的学历按理来说是不会有问题的，可惜那场变革中被秩序世界定义为叛逃人员。
　　最后连带着学籍都被开除了。
　　此刻他也意识到了这个尴尬的问题，沉思片刻以后说道：“没关系，只要让秩序世界换个主人，我还能顺利地完成学业，拿到毕业证。”
　　成教授瞪大眼睛，这话说得简直嚣张到极点，但仔细想想还特么有点道理。
　　尤其是说出这句话的人。
　　血月屠戮事件，那是审判庭历年来做得最肮脏的一件事，没有之一。
　　眼前这个少年跟他们又有着血海深仇。
　　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至于这场战争的胜负率，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变化的。
　　拖得越久，顾见临的优势就越大。
　　因为审判庭面对这个少年，唯一的优势不外乎是早出生了很多年而已。
　　在麒麟尊者的面前，这种差距微乎其微。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那群烛照信徒？”
　　老人家不得不再泼一盆冷水，沉声说道：“古往今来知晓他们存在的人都死了，或者是被同化……包括我也随时有可能死去。”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回答：“找到他们，杀了他们。”
　　成老教授被这番话的逻辑给震惊了，这跟没有计划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找到他们？”
　　他试探问道。
　　顾见临认真回答道：“我很聪明的。”
　　成老教授再次试探问道：“那你又怎么杀了他们？”
　　顾见临再次认真地回答：“我很强的。”
　　成老教授无言以对，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几十年前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扶桑神宫即将入侵现实世界，以太协会还没能从古神之乱事件里缓过劲来，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地球要完了，唯有总会长一人对这场战争抱有信心，而且说了一句很没逻辑的话：“我很聪明，也很强的。”
　　当时大家都以为那个女人在开玩笑，直到她在扶桑神宫里爆发出无与伦比的伟力，硬生生轰爆了整个古神界的维度，把尚未复苏的至尊葬送在了深渊里。
　　那时人们才知道，她真是说真的。
　　没想到事隔经年，眼前这个少年竟然也说出了差不多的话。
　　或许这就是传承？
　　“好吧。”
　　成老教授摇头失笑，递给他一个硬盘。
　　“这是什么？”
　　“关于我对第三法的一些理解，里面记载着一部分关于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的救治方法。我研究了十年，绝不会有错。你可以用它来救治很多人，你也可以看情况要不要交给你的老师和师叔，他们或许也需要这东西。”
　　成老教授解释完以后，转身背对他跪坐在佛龛前的蒲团上，双手撑着膝盖，坦然说道：“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动手吧。”
　　顾见临凝视着他的背影，平静说道：“你是要我杀了你么？”
　　他知道这个老人的意思。
　　因为成老教授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若非他知道关于烛照信徒的一些隐秘，必然是活不到今天的。再者，今天他透露了太多关于原初的秘密，很有可能会被某些人找上门来杀死，死亡是他不可避免的结局。
　　顾见临抬起手，最后又放下了，拿起硬盘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直到他握住门把手的时候，才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
　　“你不杀我么？”
　　成老教授低声问道。
　　“如果真的感到愧疚的话，那就用余生来赎罪吧，在实验室里为科学献身，或者在战场上把命豁出去，哪怕让那些孩子们杀了你来泄愤，都比死在我的手上要值得多。我知道那并非是你的本意，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
　　顾见临顿了顿：“至少，有一天你能光明正大对着受害者们道歉。”
　　成老教授沉默片刻，无声地笑了笑，抬头望着悲悯的佛像。
　　“根据老君山那边的预言，依旧不能确定总会长把天人之楔藏在了哪里，但至少确定了它会在一个月内出现。现在是非常时期，审判庭会很谨慎。青和赤经过虹桥机场的战斗以后已经销声匿迹，而你的高调必然会引来更多的视线。”
　　他停顿了一下：“今天被你杀死的猎魔人们，已经引起了他们的警惕。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接下来会请一位大师来定位你的位置。”
　　顾见临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推开房门走出去，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的阳台，蒲团上跪坐着忏悔的老人，那尊古朴的佛像安静地俯瞰，眼神无悲无喜。
　　……
　　……
　　夏稚在操场的长椅上坐着，默默啃着一个凉透的汉堡，眼见着熟悉的人影从树荫道下走过来，惊喜地起身招了招手，嘴里却抱怨道：“怎么这么久啊？”
　　顾见临来到她面前，她却伸手递给自己一份便当。
　　“今天太晚了，晚餐就随便将就一下吧，回去我再给你做夜宵。”夏稚递出去的手忽然僵住，眼神变得忐忑起来，因为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是来自大家族的少爷，估计看不上这种廉价快餐厅的简易便当。
　　顾见临却没多想，接过来以后坐在长椅上，平静问道：“不是让你回去？”
　　有影子贴身保护，这个姑娘的安全不是问题。
　　“我怕你没礼貌说错话，成老教授的脾气其实没有那么好。”
　　夏稚双手托腮，仔细揣摩他的表情，生怕他会嫌弃：“你们都聊什么？”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总之是你听不懂的话题。”
　　他低头打开盒饭，里面是一份简单的炒土豆丝和搭配米饭，吃起来味道倒也算可以，反正他一直以来都不是那种喜欢挑剔的人。
　　他还在消化着之前的对话，今夜的信息量太大，他需要好好思考。
　　包括那份硬盘，记载着关于第三法的秘密。
　　倘若他能够研究透彻，大概能够拯救更多的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的患者。
　　譬如夏稚，就可以拿她先当小白鼠。
　　“有什么了不起的。”
　　夏稚有点生气，但看到他竟然不嫌弃自己的廉价便当，又开心地伸着懒腰说道：“我跟你们的追求不一样，我才不要研究那么深奥的东西。”
　　顾见临随意问道：“你有什么追求？”
　　夏稚歪着头想了想：“我能活下去就很好啦，也希望家人能够幸福快乐。”
　　顾见临微微颔首：“还有呢？”
　　夏稚认真地思考道：“嫁到豪门当阔太太？”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明显已经在幻想被霸道总裁包养以后的快乐生活了，对她而言豪门就意味着别墅和豪车，还有用不完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可以随时随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可惜她想到一半就蔫了：“我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毕业呢。”
　　顾见临淡淡问道：“怎么？”
　　“我有病。”
　　夏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病。”
　　顾见临嗯了一声：“看出来了。”
　　夏稚一时间竟然没发现他在嫌弃自己愚蠢，沮丧说道：“我的病最近严重了很多，想要顺利通过考试的话，还是有点难的。如果毕业评级很低，说不定会被派到比今年更糟糕的岗位，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呢。”
　　她也知道，战争要来了。
　　顾见临想了想：“放心，会好起来的。”
　　此刻的夏稚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以为他是在鼓励自己，笑眯眯说道：“那就承你吉言啦！走吧，我们回去吃夜宵咯？”
　　她刚一起身，忽然就被按下来了。
　　“干嘛？”
　　夏稚望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顾见临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害怕。”
　　夏稚一愣，忽然想到今天上课的时候，他说了一句非常没有逻辑的话。
　　他说他在杀人。
　　可是当时是在上课，他怎么能杀人呢。
　　而且这里是中央灵枢院，怎么能说杀就杀呢。
　　顾见临却感受到了藏在夜色里的生命韵律，就像是刀和剑摩擦在一起的声音，又像是战锤擂鼓的沉闷声响，他们潜伏在四面八方，伺机而动。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甚至连圣域级都不在少数。
　　他之所以这么淡定，除了自身的实力够硬以外，还有老师和师叔的承诺。
　　因为两位老贼说过，让他放心行动，不让他遭到半神级升华者的狙击。
　　至于八阶的圣域，最多也只会让他同时面对一位。
　　那他就放心了。
　　大不了来一出哥斯拉大闹中央灵枢院。
　　也就是在这一刻，红光席卷了整个校园，广播里响起冷漠的嗓音：
　　“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
　　……
　　咔嚓。
　　那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莱茵戴上红外线扫描墨镜，拎着修长的武器箱站在学院的门口，对着领口的麦克风说道：“林前辈，您确定占卜的结果不会出错？”
　　长街上的劳斯莱斯里，一位穿着练功服的老人坐在后座上，没好气说道：“我不想再为了你们一次次违背原则，这是绝对是最后一次了。务必解决掉那个孩子，我可不想有朝一日一觉起来，发现一尊麒麟蹲在老君山的山顶。”
　　他自信说道：“至于占卜的结果，我是以第三法的源质为媒介来推演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可能有问题。
　　莱茵微微颔首：“放心，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嘴唇微微翘起，抬起一根手指，下令。
　　猎魔人们端着自动步枪从黑暗里走出，锐利的鹰眼无声地洞穿了黑暗，炼金穿甲弹的弹链套在身上，胸前还被安装了高级的智能炸弹，一旦被检测到失去了生命体征，就会自动的引爆火线，跟敌人同归于尽。
　　夜刀圣者握着一柄太刀，佝偻的背影却透着一股子肃冷的杀气，风衣鼓荡。
　　头顶上盘旋着直升机，灾星圣者戴着一副墨镜，扶着耳机对麦克风说道：“根据预言的指示，麒麟还会有十秒钟的时间到达，准备启动酆都罗界！”
　　回风圣者的声音如同铁石刮擦般难听，阴恻恻说道：“我已经屏蔽了你们的生命韵律和灵性波动，保证他不会有丝毫的察觉！”
　　前线传来聂执事的声音，他兴奋说道：“很好，我们通过摄像头，已经锁定了他的脸了！通过面部对比，相似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是天罗地网。
　　麒麟一旦落入圈套，必死无疑。
　　通讯频道里，莱茵一声令下：“行动开始！”
　　轰隆！
　　直升机打下一束雪亮的灯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警报声，街上的行人们四散奔逃，斑马线上的轿车堵死在一起，司机们也纷纷弃车逃亡。
　　雪亮的灯光里，有人默默抬起了头，眼神困惑。
　　似乎不理解，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那是一个清俊沧桑的男人，黑色的西装搭配白色的衬衣，偏灰的修身裤线条流畅，一双昂贵的皮鞋踩在雨泊里，脚边是他的行李箱。
　　他的容貌非常具有识别度，就像是老了二十多岁的麒麟。
　　这一刻，无数道红点锁定了他的胸口。
　　他感受到了恐怖的元素乱流。
　　凌厉的刀意，森然的剑气，混合在一起。
　　这是有预谋的埋伏，而他的预知竟然没有预判到。
　　看来是第三法的反噬越发的严重，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审判庭……”
　　他的嗓音沙哑，透着一股子非人般的机械感，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
　　“白泽氏族的走狗。”
　　行李箱轰然爆碎，一柄森然的铁剑冲天而起，伴随着癫狂的咆哮。
　　……
　　……
　　轰隆！
　　恐怖的爆炸声冲天而起。
　　顾见临的额发被风撩起，眼神错愕。
　　夏稚的手机里弹出深空网络的消息，震惊说道：“审判庭在围杀麒麟！”
　　顾见临愣住了，不禁陷入了沉思：“我被围杀了？”
　　他环顾四周，陷入了深深的迷茫里。


###第四百九十五章 嘴硬！
　　顾辞悲，这是男人给自己起的名字，作为克隆体的他通过知晓万物的能力，轻而易举便能窥见本体的过去，模仿其思维方式和行为逻辑，堪称惟妙惟肖。逃出了牢笼的这些天，他通过堪比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迅速适应着这个现代社会，并且脱离了新生儿的懵懂和迷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三观。
　　仅仅一周的时间过去，他的心智就已经完全成熟。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然而对神而言就是这么的简单。
　　白泽氏族最擅长的就是精神领域，偏偏这是一个网络异常发达的时代，只需要通过上网就可以攫取海量的知识，对他来说再方便不过。
　　当初在深空科技大厦的时候，他就已经觉醒了自我的意识，只是本能地感受到危险，因此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佯装出沉睡的姿态，伺机而动。
　　直到麒麟强势入侵以后，他才有机会挣脱束缚，逃出升天。
　　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探寻这个陌生又新奇的世界。
　　他能够轻而易举的掌握知识。
　　也能用最短的时间学习最好的战斗的技巧。
　　但他无法解决自身的缺陷。
　　按照计划，麒麟本该是他最好的帮手。
　　毕竟那个少年从小缺少的就是父爱，也曾经悔恨于对父亲的埋怨，痛恨自己的无能和孱弱，以至于那个雨夜里，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作为克隆体，顾辞悲完全可以充当父亲的角色，毕竟拥有相同的基因，长相也是一模一样，思维的模式也差不多，他可以去学习如何扮演一个父亲，更何况对于这种父子之情，他完全是可以做到与之共情的。
　　按照预测，父子相逢以后，应该会像电影里那样潸然泪下才对。
　　然而事实完全相反。
　　那个少年见到他并非感动，反而是拔刀就砍。
　　也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思想感情。
　　这是他无法理解的地方，这让他觉得自己对于人性的了解似乎还不到家。
　　既然父子之情行不通，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他通过潜伏观察，得到了第三法的秘密在中央灵枢院的情报，本想着在秩序世界和白泽氏族的眼皮底下低调行事，偷到情报就撤退。
　　没想到这才刚来第一天就被人给发现了。
　　简直欺人太甚。
　　因此他拔剑了，展现出了绝强的实力。
　　烛照律法，幽荧律法，第三法！
　　圣域级。
　　八阶，明尊！
　　唐昀曾经说过，白泽氏族拥有知晓万物的能力，对于自身的成长规划非常明确，再加上这个克隆体本来就被倾注了大量的资源，成长速度或许会惊人。
　　事实是确实很惊人。
　　起码秩序世界已经被彻底震惊了。
　　“这里是凤凰街15号，敌人异常强大，请求支援！”灾星圣者趴在机舱里大吼，墨镜下的鹰眼被稍纵即逝的剑光刺得生疼，作为七阶的灭矢师他本应该在制高点利用反器材狙击枪统治战场，此刻却表现出了极度的恐慌。
　　因为他手里的反器材狙击步枪正在一寸寸开裂，霸气都分崩离析！
　　“谁他妈的能告诉我，麒麟什么时候八阶了！”
　　他纵声咆哮，眼看着机舱都在剧烈的颤动中开裂，毫不犹豫地跳机坠落！
　　通讯频道里只剩下混乱的杂音，还有回风圣者的怒吼。
　　“那谁他妈的能告诉我，麒麟什么时候转成剑宗途径了！”
　　回风圣者眼瞳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凭借烛照律法的力量撬动自然之力，释放出的暗能量如同超新星爆发一般，漆黑的光芒笼罩着整个长街！
　　砰的一声，长街上的路灯纷纷爆碎，马路上的汽车被震得悬浮到半空中。
　　黑暗里却有一道凌厉的剑光驰骋而来，撕裂黑暗！
　　回风圣者炸裂的目光里，那个男人已经欺身而至，一剑斩落！
　　关键时刻，回风圣者不得不双手合十，企图用空手接白刃的手法硬接这一剑，他的背后浮现出鬼魂般的灵体，黑色的魂河也弥漫开来。
　　他的额头亮起鬼火，被辉煌的金色所照亮！
　　可惜的是，扑面而来的剑光也泛着酷烈的金色！
　　咔嚓一声！
　　顾辞悲跟他擦肩而过，森冷的铁剑划出一道弧线，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他的右臂，继而微微侧身避开迸溅开来的鲜血，反手一记膝顶把他给轰飞出去。
　　两位审判庭的圣者败得如此之快，猎魔人们抬着自动步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试图在一瞬间把目标给轰成一团弥漫的血雾。
　　可惜他们选错了对手。
　　顾辞悲只是轻轻抬手，狂风暴雨般的子弹便戛然而止，悬浮在半空中。
　　随着他打响手指，子弹调转方向，以更快的速度爆射而去！
　　太古禁咒，白帝莅临！
　　这也是最顶尖的禁咒之一，拥有操纵金属的能力！
　　猎魔人们躲在街边的车辆后面，被暴雨般扫射而来的子弹打得抱头鼠窜，在对讲机里大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目标搞错了！”
　　聂执事连眼镜都跑掉了，他浑身都是血，躲在电线杆后大喊道：“这不对啊，明明面部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啊，怎么就变成剑宗了呢？”
　　他是高度近视，没有眼镜的情况下，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街边店铺的玻璃墙被子弹轰碎，纵横交错的裂隙遍布四面八方的楼梯，电线杆也在颤动中碎裂开来，城市的霓虹已经被战斗给毁于一旦。
　　顾辞悲拎着铁剑，穿行在破碎的长街上。
　　他的眼瞳里闪烁着诡异的深蓝，那些敢于上前偷袭的斩鬼们尚未近身就被撕成碎片，也有人刚刚靠近就被一剑枭首，脑袋滚落在地上，被一脚踩住。
　　八阶明尊的能力名为森罗剑域，其作用是将自我的精神世界投影到现实。
　　每一位剑宗的精神意志都如剑般凌厉，那是通过自我修行达到的以剑通神的境界，投影到现实世界的剑意极具破坏力，沿途所经之处自然是满目疮痍。
　　审判庭的土鸡瓦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白泽氏族不出现，没人奈何得了他。
　　然而这些裂隙在蔓延到斑马线边缘的时候，却戛然而止。
　　莱茵摘下墨镜，默默打开了他的手提箱。
　　箱子里是一柄通透如玉般的青铜剑，弥漫着森寒的气息。
　　对手只有八阶，却是第三法的拥有者，实力不可小觑。
　　“你们设下天罗地网，可惜在我面前却形同虚设。”
　　顾辞悲歪着头凝视着他，嘶哑说道：“莱茵对么？你跟他们不同，算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对手。我在你身上窥见了第三法的气息，看来你也准备接受进化。”
　　他唇边翘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魔都还真来对了。
　　虽然有种自投罗网的危机感，但这里的确有他想要的东西。
　　莱茵眼神寒冷，今天设下的局本该是为了围杀麒麟，没想到却引来了这个克隆体，看来对手要难缠的很多，提前预判到了危险，做出了应对。
　　难怪麒麟敢孤身一人来到魔都，甚至公然挑衅他们。
　　原来这个克隆体已经跟他联手了。
　　想来也是很合理的，顾见临是目前在现实世界里能接触到的，在第三法的修行上最精深的人，克隆体想要寻求更高级的进化，必须要得到他的帮助。
　　然而问题在于，这就显得审判庭好像很呆的样子。
　　莱茵毕竟也是上位者，知道大战将至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摇军心，便对着微型麦克风说道：“现已确认目标为麒麟本体，全体作战成员立即撤出战场。”
　　他顿了顿：“接下来的战斗，不是你们能参与的。”
　　说完他摘掉麦克风扔在地上，跟上一脚踩碎。
　　顾辞悲那双诡异的深蓝色眼瞳凝视着他，不屑地笑了。
　　……
　　……
　　顾见临趴在阳台上举着望远镜，扑面而来的狂风摇撼着小区里的老树，密集的树叶刮擦声像是海潮般汹涌，远方是纵横交错的闪电，像是撕裂黑暗的闪光。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夏稚显得兴奋至极，抢夺他手里的望远镜：“那是麒麟诶！”
　　他们都不是霸王途径，没有鹰眼的话视力水平也就跟普通人相当。
　　顾见临无奈，只好把望远镜还给她，吐槽道：“你家麒麟是剑宗途径？”
　　夏稚狐疑说道：“你感受到剑气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到？你别唬我！”
　　顾见临实属无奈，这种级别的战斗就像是自然灾害一样，哪怕是在刻意收敛的情况下，都导致六个街区停电，呼啸的剑气宛若龙卷风一般。
　　这都感觉不到。
　　烛照信徒当年不知道怎么瞎了眼，竟然选出这么一个傻姑娘当做实验体。
　　当然，也不只是他们。
　　整个中央灵枢院的人，或许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观战，深空网络上的论坛都已经被刷爆了，甚至还有人已经开了盘，押注胜负。
　　顾见临摇了摇头，转身回到阳台，拨通了电话。
　　“老板。”
　　电话里，司家老太爷恭敬的声音响起。
　　“什么情况？”
　　顾见临随口问道。
　　司老太爷迟疑片刻：“委实说，我们也不太知道，按理来说这场围杀是针对您的，但问题是他们似乎并没有定位到您的位置，却偏偏找到了那个克隆体。更奇怪的是，审判庭坚称自己找到的就是麒麟，莱茵甚至亲自下场确认。”
　　顾见临陷入了沉思，渐渐怀疑自己的敌人是否有具备足够的智力水平。
　　如果被围杀的是麒麟，那么他又是谁？
　　他摇了摇头，继续询问道：“入侵计划的进展。”
　　司老太爷低声笑道：“我们已经顺利入侵了中央灵枢院的医疗系统，目前已经有五位议员和十六位执事被古神之血侵蚀，他们中绝大多数能够坚持三年以上，才会因为无法承受古神之血的力量，爆体而亡。至于再往下的猎魔人们，只能用古神之血把他们污染，起码能撑个半年左右吧，足够了。”
　　“因为您掌握了第三法，所以您的古神之血具备特殊的隐匿效果。”
　　老人解释道：“迄今为止，审判庭的技术无法察觉出他们的异常。”
　　顾见临微微颔首：“继续。”
　　司老太爷回应道：“明白。”
　　这就是顾见临的计划，表面上他在中央灵枢院扮演一个从战场上归来的学生，背地里却是让他的古神之血在这所学院里传播开来。
　　相比于师祖母用信仰来唤醒那些追随者，他的方式要更加简单的粗暴。
　　因为他的思想境界暂时做不到师祖母那样伟大。
　　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痛击那些背叛者们。
　　想要创造神侍，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足够多的战争，在目标足够虚弱的时候植入古神之血，这样既能够防止暴露，也能让污染更加顺利进行。
　　今天他虽然没能亲自出手，但克隆体的出现确实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秩序世界越是恐慌，对他来说就越有利。
　　回到阳台上，夏稚却已经放下了望远镜，盯着手机细看。
　　“怎么，放弃观战了？”
　　顾见临随口问道。
　　夏稚窝在沙发上，盯着深空官网上的帖子，拽了拽他的衣角：“喂，你快过来看，深空官网发布了一条面向整个秩序世界的悬赏任务，只要是通过考核的精英就可以参与，组建一支超凡维和部队，镇压魔都内发生的动乱。”
　　顾见临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可乐，淡淡说道：“因为秩序世界已经急了，魔都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阻碍了他们即将要做的那件大事。”
　　夏稚探出头来，好奇问道：“什么大事？”
　　“跟你没关系。”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怎么，想去？”
　　“对啊，因为只要加入了维和部队，就可以获得圣域级前的所有晋升资源诶，相当于只要天赋没问题就能够保送六阶，每月还能获得大量的荣誉功勋，毕业不仅可以免去实习，还能够在内院继续进修，免去一切费用！”
　　夏稚惊讶地红唇微张：“成老教授就是内院的客座教授呢。”
　　顾见临嗯了一声，无非就是审判庭急了以后，用来拉拢人心的手段而已。
　　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但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当然，前提是你能活下来。
　　这支维和部队，明显是要对付黎明作战序列的。
　　算算时间，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应该已经在海上集结了。
　　对于秩序世界而言，这是巨大的威胁。
　　只要雷霆下达作战指令，这场超凡世界的内斗就会彻底爆发。
　　“你会去嘛？”
　　夏稚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顾见临想了想，又嗯了一声。
　　他是来执行潜伏任务的，如果能够打入敌方内部，有的是捣乱的机会。
　　“可惜我是去不了啦。”
　　夏稚放下手机，倒也没有流露出多么沮丧的神情，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天赋不够，而且这种任务多半是要送命的，她没有那个勇气踏上战场。
　　顾见临看到她，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雷霆。
　　如果雷霆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大概也会是这样的命运。
　　也不对。
　　以雷霆的性格而言，也不可能普通。
　　“你能。”
　　顾见临忽然说道。
　　夏稚抬起眸子，抿着樱唇笑了笑，吐槽道：“我有自知之明，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去，只是贪图奖励而已……如果能不劳而获就更好了，嘿嘿嘿。”
　　顾见临想了想：“我说你能，你就能。”
　　他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去做饭，我饿了。”
　　……
　　……
　　深夜的天空里飘起了细雨，浴室的玻璃窗泛起朦胧的雾气，隐约倒映出镶嵌在庭院里的温泉，还有池水里一抹妖娆曼妙的侧影。
　　橘猫趴在浴室门口，在竹篓里散落的撩人织物里打着鼾。
　　叶旎打着雨伞急匆匆地穿过走廊，来到浴室的门口跪伏下去。
　　“主尊。”
　　她低声说道：“最新消息，麒麟遭到了围杀。”
　　朦胧的雾气里，一双流转着妖异的曼陀罗的美眸亮起。
　　“嗯？”


###第四百九十六章 乌龙
　　云雀那双曼妙的眸子睁开的时候，玻璃上氤氲的水雾骤然散去，昏黄的烛光下映出曼妙妖娆的曲线，既是绝色的少女，又宛如夭矫的龙。
　　过去的多年里她有诸多身份，譬如不周山的第三法宿体，亦或是黑暗世界的黄昏成员，如今她如愿以偿地补完自身，成为世界上最完美的生命，自然就不再需要外界的帮助，理所当然的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中央灵枢院是秩序世界的核心，自然布下了严密的情报网。
　　“我收到内部消息，审判庭针对麒麟布下了天罗地网。”
　　叶旎跪坐在地板上，恭敬说道：“莱茵副会长亲自出手。”
　　沉默。
　　云雀浸泡在温泉里，墨染般的黑发漂浮在洒满花瓣的池水上，只露出雪白颀长的脖颈，还有白皙圆润的香肩，细腻的肌肤上沾着几滴水珠。
　　她凝视着空白的天花板，微微蹙眉，朱唇轻启：“他居然会被发现？”
　　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不应该。
　　而且她的未来视，并没有看到那一种未来。
　　当然，未来视也不是万能的。
　　她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能够感受到沉寂的心跳声，空荡荡的。
　　总有种莫名的预感。
　　哗啦一声，她从池水里起身，隐约的血雾弥漫开来，遮住素白如雪的娇躯。
　　“叶旎。”
　　叶旎毕恭毕敬地低头，眼见着浴室的玻璃窗泛起千丝万缕的血雾，硬生生的碎裂开来，猩红如血的妖娆虚影伴随着呼啸的风，撞入她的体内。
　　对于叶旎而言，这一刻仿佛脱胎换骨。
　　她感受到磅礴的力量涌入体内，一呼一吸间仿佛吞吐着天和地的伟力，古神之血如同岩浆般在骨骼和血肉间流淌，血管里尽是咆哮的龙血，如同江河奔流。
　　趴在竹篓里的橘猫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骤然威严起来的女人，隐约能够感受到整座庭院都在她的威压下颤栗，院子里的雨泊荡起涟漪。
　　叶旎睁开美眸，瞳底深处流转着妖异的曼陀罗，森严华美。
　　“主尊，您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贸然动用力量的话可能会导致伤情恶化。当初在神墟里，您本应该拿到的是象征着生机的永生果。但您却偏偏用了象征死意的永生果，若非您是如此伟大的生命，根本扛不住如此致死的剧毒。”
　　她低声说道：“您不能再冒险了，无论是为了谁。”
　　当初云雀在神墟里最想要的是无色之玉，永生果也是她必争的良药。
　　象征着生机的永生果，才是真正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长生神药，也可以是能够杀死世界上任何一种生命的恐怖剧毒，具体要看你怎么用。
　　毕竟是无色之玉的伴生神药，古往今来也就结了三次的果实。
　　第一次是麒麟尊者为了复活某人而准备的。
　　第二次是赤之王复活了自己。
　　第三次，云雀和麒麟一人一半。
　　麒麟夺走了象征生机的永生果，目的是为了救他的师祖母。
　　云雀却只拿到了象征死意的永生果，本来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用处，她却偏偏服下了这种恐怖的剧毒，用了极为巧妙的方法让那种死意来杀死她的伤势。
　　这种方法相当凶险，但她偏偏成功了。
　　“如果是为了无色之玉呢？”
　　叶旎的美眸里仿佛有另一个魂灵睁开眼睛，千百倍的威严。
　　那是云雀的嗓音，冷漠道：“我总不能看着无色之玉落到审判庭的手里。”
　　叶旎背后的影子如妖魔般乱舞，千丝万缕地缠绕到她的躯体上，她就像是提线木偶般被人操纵着，摇曳着妖娆的身姿，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走进更衣室。
　　她戴上鸭舌帽和黑口罩，熟练地带上一双皮质手套，拿起衣架上的黑风衣披在身上，最后推开房门从走廊的刀架上顺手取走一柄唐横刀。
　　风雨里是无数撑着伞的神侍，他们的眼瞳皆是触目惊心的猩红，风衣在风里猎猎作响，昏黄的灯光下是如同群龙翻腾般的影子。
　　“主尊。”
　　他们半跪在地，嘶哑说道。
　　叶旎没有多看他们哪怕一眼，随手在虚空里撕开十字般的裂隙，转身没入宇宙的原暗里，时空的空洞就此坍塌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
　　……
　　凤凰街64号已经被酆都罗界所笼罩，空无一人的结界里却有无数柄飞剑在半空中碰撞，密集的火星迸溅出来，在黑暗里稠密如织。
　　呼啸的剑气宛若风暴般盘踞在夜空里，就像是两尊怪物在嘶吼咆哮。
　　倘若有剑道大家在这里观战，就会发现暴雨里每一柄剑的斩击轨迹都是如此的精妙，闪烁的剑影如同幻觉般稍纵即逝，赫然是出自宗师之手的绝世剑术，高效精准又不失诗意之美，完全可以写进现代战争的教科书。
　　这是剑宗途径的御剑术，也是最常用的进攻手段。
　　低阶的剑宗控制的飞剑数量不多，而且也无法对每一柄剑都做到精确操控，不外乎就是一股脑的狂轰滥炸，根本就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然而对于高阶的剑宗而言，他们的精神足够控制千百柄飞剑，来去自如。
　　尤其是莱茵这种级别太虚神，而且还是世所罕见的剑道宗师，古往今来任何一种剑术都信手拈来，你面对他的时候就仿佛同时对上古今的无数剑道名家，稍有不慎就会被抓到破绽，下场无疑是被捅成马蜂窝，或者扎成刺猬。
　　因为位阶压制，他还是占据了上风。
　　近身战已经结束，双方的剑都已经在碰撞里爆碎，体力也几乎透支。
　　此刻的他坐在一家咖啡厅里，双手如同演奏钢琴般敲击着玻璃桌的桌面，聚精会神地驾驭着千百柄飞剑，他的神话武装是一个名为藏锋的古朴剑匣，内部的空间几乎无限大，是他随身携带的武器库，藏着无数柄名剑。
　　相比之下，顾辞悲缺少神话武装，就只能强行拔掉花园围栏上的尖刺来充当武器，这些东西的坚韧程度很低，只能被他斩得七零八落。
　　再加上顾辞悲的剑术确实是不如他，只能被他压着打。
　　莱茵从小就是秩序世界的正统，学习的对象都是太清和太华。
　　顾辞悲没有这种优秀的教育基础，在网上也不可能学到那种绝密的剑术剑谱，他只能通过仅有的资料进行解析和模仿，剩下的就只能靠临场反应和计算。
　　但问题是，顾辞悲的学习速度很快。
　　快到惊人。
　　“不愧是白泽氏族的克隆体，如果放任祂成长下去……”莱茵暗自心惊，就在双方用御剑术对轰的这段时间里，他发现了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就是顾辞悲的剑术在提升。
　　不，倒不如说，跟他越来越接近！
　　莱茵最初觉得自己是在面对一个相对笨拙的人工智能，并没有感受到压力。
　　五分钟以后，他就发现敌人似乎变成了自己。
　　准确来说是五岁时的自己。
　　十分钟以后，敌人变成了十二岁的自己。
　　那种精妙的剑术，飞剑斩击和回旋的轨迹，凌厉又森然的剑势。
　　莱茵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当初的自己。
　　现如今，敌人已经变成了二十岁的自己，威胁直线上升。
　　莱茵已经感受到了压迫感，他如今也只有二十九岁，他甚至不敢保证面对九年前的自己是否有绝对的胜算，那种年轻的锋锐之气是他如今所欠缺的。
　　砰！
　　恰好此刻，咖啡厅的墙壁骤然被轰碎，顾辞悲如飓风般突袭而来！
　　他的铁剑早已经碎裂，右手掌心赫然悬浮着一柄断裂的铁签，剑意如风般恣意流淌着，伴随着四面八方袭来的无数道裂隙，落下绝杀般的一剑！
　　剑息，剑域，合二为一！
　　半空中无数道断裂的铁杆都倒悬着袭来，宛若狂风暴雨！
　　对于顾辞悲而言，继续拖下去必然是输，因为他的位阶确实不够，必须要把胜算赌在近身战上，争取利用自己仅有的优势，一击毙命。
　　这一刻，他的剑意染上辉煌的金色，烛照律法！
　　通常而言，天人之间的战斗往往都不会施展烛照律法，毕竟敌我都能得到自然规则的馈赠，并不会产生力量上的差距，纯粹是浪费灵性而已。
　　但问题在于，自从云雀和麒麟这样的怪物出现以后，这个规则就被打破了。
　　莱茵眼瞳里也亮起隐约的金色，天人的界域轰然扩张开来！
　　却不料他的天人领域刚刚蔓延开来，却被一股更加霸道的气息压缩回去！
　　轰隆！
　　莱茵的领域被碾压破碎，天人的力量被骤然掠夺！
　　这是因为顾辞悲的位格要高于他，因此才能够掠夺属于烛照的力量！
　　“死吧。”
　　顾辞悲仿佛已经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死相，也幻听到了剑锋贯穿心脏的美好声音，这就是复仇的美妙快感，秩序世界的每一个人，他都憎恨。
　　可惜的是，莱茵的眼神里却并未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而是无声地翘起了嘴唇，淡淡说道：“当初在云雀手里吃的亏，我又怎么会不长教训？”
　　他的心口亮起金色的种子印记，仿佛在躯体的最深处生根发芽。
　　天人之种！
　　时至今日莱茵都没有掌握天人化的奥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天资不够，无法理解那个女人留下的传承，但那枚种子却能让他临时迸发出独属于自己的烛照之力，好让他在面对更高位格的敌人时，不会被打得毫无还手的余地。
　　不多，但够用。
　　当然他还有致胜的手段，那就是太虚神的能力。
　　万物为剑。
　　必要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成为他的剑。
　　他不再打算继续消耗下去了，眼瞳里亮起一抹凌厉的剑芒，如此微弱的光亮却仿佛照亮了黑暗的城市，森然的剑意如海潮般弥漫开来。
　　莱茵的眼眸里，剑光如潮般亮起。
　　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万千！
　　顾辞悲眼瞳骤然坍缩，那柄森然的铁签在扑面而来的凌厉剑意下一寸寸破碎，包括他的剑息和剑域也骤然被轰散，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剑的世界里。
　　随时都有可能会粉身碎骨。
　　这一刻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里。
　　因为在他的预知里，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死相。
　　而此刻却偏偏陷入了绝境。
　　并非是输给了莱茵。
　　而是输给了曾经守护着世界的那个女人。
　　这是太华留下来的力量，竟然能够对抗位格的压制。
　　生死一线的瞬间，世界骤然寂静。
　　时间仿佛陷入泥沼般的静谧里，灰白的色彩宛若墨迹般晕染开来，沿途所经之处世界的喧嚣纷纷远去，唯有破碎的时空之隙裂开，仿佛恶鬼的眼睛。
　　漆黑的空洞浮现出来，叶旎从黑暗里走出来，鸭舌帽下的曼妙美眸里赫然是一尊盘踞在苍天之上的古龙，嗓音却是完全不属于她的清冷高贵。
　　“看来你并没有吸取教训。”
　　咔嚓！
　　莱茵胸前的血迹晕染开来，素白的手骤然贯穿了他的胸腔！
　　只差一寸，就摘走了他的心脏！
　　这并非是叶旎失手，而是因为寂静的时空已经出现了松动。
　　对于莱茵这样的人而言，很难用时空冻结把他彻底禁锢，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反应了过来，呼吸的节奏变成了无距之境，因此并没有被伤到要害。
　　莱茵骤然转身，看清了偷袭者，嘶哑说道：“神侍！”
　　他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战栗感。
　　云雀！
　　这是云雀的神侍！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的犹豫，他的右手如剑般斩落！
　　那是海潮般的剑光，就像是亿万的游鱼汇聚到一处，伴随着呼啸的悲泣！
　　叶旎骤然闪烁，留下的残影被剑光斩得四分五裂，这条凤凰街在轰然的颤动中粉碎开来，凄厉可怖的裂隙贯穿了马路和人行道，也蔓延过了两侧的高楼。
　　最终汇聚到她离开的地方，留下被怪物挠过的凄厉痕迹。
　　“逃了？”
　　莱茵捂着胸前的贯穿伤，眼神变得惊疑不定，这不符合那个女人的作风。
　　然而当他转过身，却发现那个克隆体已经消失了。
　　破碎的咖啡厅里只剩下消弭的漆黑空洞，一切归于寂静。
　　轰隆！
　　这家咖啡厅轰然坍塌，莱茵被埋没在里面，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冷哼。
　　……
　　……
　　砰！
　　顾辞悲如炮弹般摔在雨水横流的巷子里，强烈的眩晕感和振荡感让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天空里横过的电光照亮了鬼魅般的鬼影。
　　“顾……”
　　黑衣女抓着他的领子把拎起来，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却愣住了。
　　不一样！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张脸。
　　哪怕再相似，她也能一眼看出区别，原来并非是一个人。
　　难怪她刚才看得那么近，也没有感觉到心跳加速的感觉。
　　云雀一直有一件事瞒着那个少年，或许是因为龙骨的缘故，她和他之间有着莫名的亲近感，会萌生出一些隐隐约约的情愫，甚至是那种眷恋般的感觉。
　　靠得越近，心跳就越快。
　　顾辞悲震惊地看着这个女人的眼睛，那尊通天彻地的血红古龙是如此的森严，尤其是那双血红的竖瞳，仿佛氤氲着电闪雷鸣。
　　云雀！
　　这一刻他又惊又怒，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麒麟在阴他！
　　难怪审判庭会莫名的找到他，甚至布下了天罗地网。
　　最后云雀又借着神侍的身体截胡，把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情绪失控，咆哮道：“非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回应他的是一柄锋利的唐横刀！
　　咔嚓一声！
　　云雀操控着神侍的身体，一刀贯穿了他的胸膛。
　　顾辞悲纵声咆哮，声音贯穿了风雨。
　　叶旎面对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吓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若非主尊的意志强撑着她的身体，她早就已经瘫软倒地了，毕竟她的身体撑不住如此强度的战斗。
　　“回答我的问题。”
　　云雀冰冷的嗓音响起。
　　顾辞悲面容狰狞，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右手却悄无声息握住一根铁签。
　　“顾见临在哪，被审判庭抓了？”
　　……
　　……
　　顾见临在少女的卧室里，视线扫过裹在被子里的青涩曲线。
　　他的半边脸是怪物般的墨玉面具，另一边依旧是少年的清秀容颜，混沌的雾气在眼瞳里氤氲着，怪诞诡异的咒文在瞳底深处流淌开来。
　　夏稚在床上熟睡，睡相很不好看，甚至有点打鼾，可能是有鼻炎。
　　顾见临抱着笔记本电脑，查阅着上面记载的资料，若有所思。
　　良久以后，他把手伸向熟睡的少女，指尖轻触额头。


###第四百九十七章 心跳
　　顾见临这是在尝试着进一步的掌控第三法，时至今日他才知道那种虚无的雾气被称之为源质，毫无疑问是一种极度特殊的能量，唯有掌握两种至高律法才能够将其创造出来，就像是正反粒子碰撞后产生的湮灭现象。
　　夏稚在睡梦里毫无察觉，只觉得额头被人轻轻揉着很舒服，还哼唧着翻了一个身，殊不知她身上竟然泛起了怪诞的符咒，如活虫般遍布雪白的肌肤。
　　诡异的咒文流淌着虚无的雾气，浸润着她单薄消瘦的身体。
　　这是灵性交换，只不过对方在睡梦中，丝毫没有察觉。
　　当顾见临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时候，仿佛能够透视她的身体和灵魂，看到支离破碎的精神基因链，它们被强行分离开来，却没能独立生长。
　　基因链居然是断裂的，畸形的。
　　“原来如此。”
　　顾见临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呢喃道：“古神和人类的基因都是单螺旋，第三法的力量却可以让单螺旋变成双螺旋，也就是所谓的进化。”
　　第三法所掌握的力量是进化。
　　当然，也可以逆向作用，那就是退化。
　　无论是正确的进化还是错误的进化，都是进化。
　　夏稚的情况就像是在进化里出现了错误，导致的精神畸形。
　　顾见临集中注意力，尝试着把第三法的力量硬生生灌入她的体内，强行清除她体内的畸形进化，就像是清理掉癌细胞那样，这个过程相当粗暴。
　　夏稚也感受到了痛苦，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像是一个小虾米。
　　怪诞的黑色咒文蒸发，虚无的雾气千丝万缕地涌出，她痛苦地痉挛起来。
　　良久以后，顾见临所感知到的畸形基因链逐渐破碎重组，就像是时光回溯般奇迹地坍缩成完美的单螺旋，颜色呈海水般的蓝色，俨然是属于人类的特征。
　　他长舒了一口气，这种事的确耗神，连他都感觉到了疲惫。
　　他收回手，不知何时已经满头是汗，第三法的力量如潮水般褪去。
　　夏稚却已经再次陷入了熟睡，不知道又做了什么梦，不停地哼哼。
　　“运气真好。”
　　顾见临难得吐槽了一句。
　　夏稚的确运气好，因为她没有被改造成伪祖，因此只需要让她退化就够了，并不需要分离人类和古神的灵魂，再将其湮灭掉。
　　不然的话，顾见临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弄死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非常的小心克制。
　　因为根据成教授的资料显示，倘若他没能控制好的话，这个姑娘或许会过度退化，届时很有可能会出现返祖现象，比如长出绒毛和尾巴什么的。
　　甚至有可能变成类人猿，或者更低级的东西。
　　虽然理论上还能变回来，但天知道到时候又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顾见临心有余悸地端起笔记本，屏幕显示的资料用现代炼金术的角度对第三法进行了详细的解释，源质的本质就是灵性的异变，作用于宇宙的规则。
　　成教授把这种神秘的力量命名为，进化论。
　　资料里显示，第三法主要有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古神和人类的基因融合，这也是最难的一步。
　　因为绝大多数的古神和人类都无法适配，最粗暴的一种办法就是伪祖，只要找到足够优秀的宿体，就能够让二者之间强行融合。至于主导权被谁掌控，就要看个体之间的区别，但严格来说祂们并不算是第三法的生命。
　　究其本质就是把古神的灵魂放在人类的体内，借助其身体施展自身的权柄。
　　归根究底这不是长久之计，也无法衍生出进化论的力量。
　　当年唯一成功的例子是雷霆，这姑娘当年是被植入了源质，继而强行修行两种至高律法，不仅仅是掌握了天人的力量，还诞生了古神的基因。
　　目前对于至高律法的研究已经证实了这点。
　　幽荧律法修行到最后，已经是非人的状态了，会变得越来越像古神。
　　烛照律法修行到最后，或许也会发生一些变化，只可惜暂时搞不清楚了。
　　因为总会长临走前什么也没交代。
　　这也是雷霆为什么会有白发和红发两种状态，只可惜她古神和人类的两种基因是冲突的，需要一种特殊的秘术来平衡和协调，否则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乃至死亡。
　　这就是所谓的第二阶段，灵性交融秘术。
　　青和赤这对师兄弟当初冒了巨大的风险，提炼了从克隆体身上的基因以后植入到自己的体内，强行变奏天人呼吸，从而掌握烛照律法。
　　对于他们而言这并非是难事，因为他们是在秩序世界里长大的。
　　他们的老师和师母，是在这条路上走得最远的人。
　　以这对师兄弟的天资，掌握烛照律法也许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至于能达到何种程度就暂时不得而知了，迄今为止也没人知道他们的极限在哪。
　　最后他们用灵性交融秘术来平衡烛照和幽荧的力量，暂时成就了第三法。
　　这里的关键在于克隆体的基因。
　　不，准确来说是老顾的基因。
　　这份资料里把本体和克隆体的基因进行了详细的对比。
　　研究报告的内容里标注了大量的炼金术图解和专业术语的记录，其中一份样本的双螺旋是一红一蓝，古神和人类的基因已经做到了完美的融合，但结构形状却有所不同，就像是根茎交错的植被，又仿佛闭合的莫比乌斯环。
　　顾见临拖动鼠标，点开这份堪称诡异的图案，眼神微微震动。
　　这种奇怪的基因构成，的确是闻所未闻，哪怕只是用现代技术绘制的，看久了也有一种神秘的魔性，仿佛能看到莫比乌斯环在转动一般。
　　“有意思。”
　　他轻声说道。
　　这是老顾精神基因双螺旋，复杂程度是人类的千百倍不止。
　　资料上明确表示现代炼金术发展至今，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精神基因双螺旋，这种诡异的图案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可惜无人能够破解。
　　顾见临点开第二份报告资料，看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精神基因图。
　　克隆体的精神基因双螺旋最初也是如此，只不过在成长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异，精神基因双螺旋的闭合竟然出现了断裂的征兆，目前的技术也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原因，甚至连这种情况会导致怎样的结果都不得而知。
　　仔细想来，这或许就是那个克隆体会出现缺陷的原因。
　　一模一样的基因，在他的身上却出了问题。
　　青和赤所克隆的也是这样的基因，难怪他们说只是暂时成就了第三法。
　　等到把这份精神基因螺旋图交给他们，或许才会有解决的方法。
　　当然，顾见临更好奇的是，自己的精神基因螺旋图是什么样子的。
　　第三法阶段，目前几乎极少有人能做到，那就是进化论。
　　至少在资料里是没人能够做到的。
　　目前能够掌握这种力量的人，也就只有顾见临。
　　这极有可能是无色之玉带来的权柄。
　　除了这三个阶段之外，还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情况。
　　那就是麒麟和云雀。
　　包括老顾。
　　如今想来，顾见临之所以能够进化得如此完美，大概率是跟老顾有关系。
　　“朱雀氏族跟顾氏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老顾或许就是被那位至尊选中的人，他能够掌握第三法。如果老顾能够施展古神语的话，那就是跟我一样的存在，可惜暂时找不到证据来证明他也有那种力量。”顾见临呢喃自语。
　　他把硬盘从笔记本的接口上拔下来，微微用力捏成粉碎，扔进垃圾桶。
　　少女的哼哼声中，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房间，关门睡觉。
　　……
　　……
　　第二天清晨，顾见临是被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吵醒的。
　　“不准进来！”
　　卫生间里响起夏稚惊惧的叫声，还能听到电动仪器运作的声音。
　　顾见临听着如此中气十足的尖叫，想着这女孩多半是已经痊愈了，精神状态都比以前好了很多，穿耳魔音堪比他高中时期那位教美声的音乐老师。
　　大概十五分钟以后，夏稚红着脸从洗手间里出来，双手放在背后。
　　显然是想隐藏什么东西，可惜转身的时候依旧暴露了。
　　“脱毛仪？”
　　顾见临狐疑地皱眉。
　　夏稚啊了一声，眼神羞愤欲滴，满脸酡红。
　　“你刚才在……脱毛？”
　　顾见临试探着问道。
　　夏稚眼看着瞒不过去，一股气血涌上头顶，恶狠狠说道：“脱毛又怎么样，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起来竟然长出不少绒毛！”
　　作为一个美少女，这是决不能容忍的事情。
　　其实她昨天还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她变成了一只猴子。
　　当然，这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顾见临一愣，看来还是自己对于力量的掌控不到家，即便再怎么小心谨慎，也还是让这姑娘朝着类人猿的方向演变了，当真是造孽。
　　“你摸摸你的尾椎骨。”
　　他为了表达歉意，提醒道：“没长出尾巴吧？”
　　夏稚瞪大美眸：“你说什么？”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怕你变成一只猴子。”
　　说完他就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夏稚目瞪口呆：“喂，其实你是灵媒途径对吧？”
　　顾见临懒得理她，淡淡说道：“去做饭。”
　　以往的早晨，夏稚起床以后都会犯头痛，大概是吃了药以后才能勉强恢复过来，早饭也做得一塌糊涂，不是忘记放盐就是把白白糖当成味精。
　　蠢得很。
　　昨天夜里顾见临已经把她的药都换成了口味和颜色都差不多的糖豆，她早上吃药的时候完全没吃出来有什么不同，忧心忡忡地做了一顿早饭以后，就坐在餐桌边查询激光脱毛的项目，看到价格以后又果断放弃。
　　“放心，可能只是一些特殊现象。”
　　顾见临忽悠她说道：“你可能无意间接触了什么放射性物质。”
　　夏稚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毕竟中央灵枢院的学生每天都要接触一些古代遗物，难保身体会不会受到刺激：“不过我感觉我今天精神状态不错诶。”
　　她明显感觉到身体变得轻快，脑袋也不像过去那么沉重。
　　哪怕没吃药都没有感觉到那种撕裂感，浑身被注入了鲜活的气息。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美好起来。
　　尤其是对面的少年，越看越好看。
　　顾见临喝着热牛奶，平静说道：“岂止不错，简直是亢奋。”
　　夏稚嘿嘿傻笑，抬头一看钟表却微微一愣：“呀，快点吃，要迟到了！”
　　顾见临却不紧不慢说道：“今天报名维和部队的学生可以不去上课。”
　　夏稚眨动着美眸，有些忐忑说道：“我也要去报名吗？”
　　顾见临昨天的那番话让她产生了莫名的期待，很有可能是要动用大家族的人脉来罩着她了，她等了足足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眼瞎的少爷看上了她。
　　“嗯。”
　　顾见临微微颔首。
　　夏稚整理好校服裙，拎起背包就说道：“那也要早点走吧，昨晚打得那么凶，交通可能会瘫痪。现在深空网络都上不去，可能是信号出问题了。”
　　顾见临摆了摆手：“有人来接。”
　　……
　　……
　　今天的确是有人来到了公寓门口迎接。
　　来的人是嬴长生。
　　一辆银色的阿斯顿马丁停在路口，嬴家的嫡长子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座上，复古式的衮金长袍尽显尊贵和华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准备去片场拍戏的。
　　夏稚从没见过这张脸，但是她却认识这件衮金的长袍，整个秩序世界只有一个人这么穿，以高调和中二著称的赢家太子爷，欧米伽序列的第一。
　　她很少跟这种人物接触，吓得都不敢说话。
　　“上车。”
　　顾见临习惯性地坐进副驾驶，招呼她上来。
　　夏稚心想原来这就是豪门的感觉，尽可能的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至少不能把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胆怯暴露出来，毕竟她也是一个美少女嘛。
　　漂亮的女孩就是男孩们最好的装饰品。
　　她不能让那个少年丢了面子。
　　顾见临才懒得关心她的内心活动，言情小说看多了的傻姑娘大概都这样。
　　看到她钻进后座以后，才扭头说道：“好久不见。”
　　“我倒是没想到他们会给你安排这么一个地方住。”
　　嬴长生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说道：“你就不怕你女朋友生气？”
　　顾见临还没说什么，就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夏稚当场石化。
　　顾见临懒得关心这些，询问道：“我想知道昨天的战况。”
　　嬴长生扭头瞥了他一眼，狐疑说道：“今天早上，审判庭针对昨夜发生的事情，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通过了一百七十六条法案，包括这次维和部队的考核标准都提升了十倍的难度。”
　　“甚至连我祖父都亲自出面。”
　　他顿了顿：“因为莱茵受了重伤。”
　　顾见临一愣。
　　“昨天审判庭围杀的人其实是那个克隆体。”
　　嬴长生眼神古怪：“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认为麒麟和云雀，包括那个克隆体，组成了怪物联盟。这个组合的威胁程度，已经快要接近青和赤了。”
　　顾见临听到云雀这个名字，眼神骤然变化。


###第四百九十八章 天人化的秘密
　　嬴长生拨弄方向盘倒车到十字路口，耸肩说道：“麒麟刚来魔都就轰爆了深空科技的总部，二百年来还从没有人如此挑衅过秩序的威严。审判庭当然会想办法蓄谋报复，当天晚上就把老君山的林正淳前辈请过了。那是现代最强的卦师，一位九阶的卜天神，想要定位麒麟的位置，轻而易举。”
　　当初破坏深空总部这件事，并不在影子们的策划范围内。
　　当他们得知这件事以后，也都懵了。
　　因此这段话也有点揶揄的成分在里面。
　　顾见临迟疑片刻，询问道：“最后定位到……了么？”
　　“大差不差。”
　　嬴长生淡淡说道：“毕竟涉及的位格比较高，即便是林正淳以第三法的痕迹作为媒介占卜，也只能推算出一个大概的位置，剩下的就要靠大数据的分析了。这个时代，秩序世界不光用会用一些老办法，也会尝试用点黑科技。”
　　他的眼神古怪：“这一次，他们用的是人脸识别。”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那个克隆体在他的刻意引导下也来到了魔都，本身又是第三法的拥有者，而且长了一张跟他差不多的脸。
　　有一说一，老顾的长相的确跟他差不多。
　　虽然没有他好看就是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克隆体替他挡灾了。
　　难怪老师和师叔都没有出现，原来压根是没有必要。
　　“那个克隆体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顾辞悲。代号，白鬼。”
　　嬴长生瞥了他一眼：“审判庭认为，麒麟是得到了白鬼的支持，才会如此嚣张。而云雀的出现，恰恰验证了他们的想法。因为他们三个都有相似之处，被认定是潜藏在人类世界里的古神族，并且都掌握着第三法……剩下你懂得。”
　　麒麟，云雀，白鬼，这有可能是三大至尊为自己准备的，第三法的容器。
　　哪怕这三个怪物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威胁程度直逼青和赤也确实没问题。
　　“我猜，白金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睡不好觉了。”
　　嬴长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有着极淡的嘲讽，一闪而逝。
　　顾见临沉默不语，他都不知道自己跟那个坏女人什么时候和好了。
　　好吧，在审判庭的眼里，他们可能压根就没有分开过。
　　转念间他又有点不爽。
　　云雀那个女人的确讨厌，但不得不说确实是跟他同一级别。
　　白鬼又是个什么玩意，也配跟他们并列。
　　他犹豫了片刻，忽然问道：“云雀昨晚为什么会出现？”
　　“不知道，但根据内部消息，莱茵因此受了重伤。”
　　嬴长生解释道：“如果云雀不出现，白鬼很有可能当场被抓。”
　　顾见临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但无论如何都要谨慎一些。
　　不能被她占了便宜。
　　后排的车座上，夏稚倒是没听出来他们的对话完全不像是欧米伽序列的调查员或者中央灵枢院的学生，也没觉得两个年轻人就这么对巅峰强者指指点点有什么奇怪，因为她的大脑已经完全宕机了，内心一寸寸的石化，开裂。
　　有些事情，似乎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你确定要回家么？”
　　嬴长生忽然说道：“家规可是很严的，上次在峰城的事情，连我都受到了责罚，被关了一周的禁闭才出来。你就这么回去，小心祖父和姑奶责罚。”
　　他说的是暗语，回家指的是秩序世界的内部，如今被审判庭所把控。
　　至于他的祖父和姑奶那就大有来头了。
　　黄金之王，白银之王。
　　顾见临的身份是冒名顶替的，未必能够瞒过他们。
　　“放心，如果我被发现了，大不了就当场认错，还有你替我吸引火力。”顾见临此刻用的是麒麟禁咒的影分身，一旦被发现大不了就当场摊牌，拿身边这位嬴家太子爷当人质，哪怕最后死了也没什么影响。
　　嬴长生也能顺便洗脱嫌疑。
　　至于本体，目前还在家里休息，毕竟昨晚的消耗实在是太大。
　　嬴长生耸肩：“好吧，毕竟嬴家有那么多孩子，也不见得能记住你。但前提是，你不要给我搞出什么大新闻，那样会很难收场的。”
　　顾见临摆了摆手：“放心，我只想去祭拜一个人。”
　　嬴长生皱眉说道：“谁？”
　　顾见临嘴唇微动：“太清。”
　　……
　　……
　　嬴家的车上贴着刀剑的族徽，穿行在中央灵枢院里畅通无阻，这所学院严禁普通的教授和学生开车的，只有拥有特殊许可证才能够驾车通行。
　　尤其是这所学院的内院，它被称之为秩序世界的禁地，只有极少数的核心成员才拥有进出的权利，而它的外观竟然是一座巨大的佛寺，青铜古钟的钟声是如此的肃穆深沉，石塔屹立在长阶的尽头，佛像双手合十，神情悲悯。
　　嬴长生把阿斯顿马丁停在佛寺前的停车场，抵达这里以后当然就不能再驾车，扑面而来的焚香透着神秘的意味，袅袅弥漫的烟雾仿佛凝结成结界。
　　顾见临觉得这座内院有点亲切，因为能够感受到师祖母留下的痕迹。
　　他转头说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夏稚乖巧地哦了一声，她知道像自己这种资质平庸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因此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哪怕无法通过考核，来长长见识也不错。
　　这座佛寺坐落在山上，山下是一条葱郁蜿蜒的石阶，中央灵枢院的学生们都在登山，仿佛朝圣的信徒般闭着眼睛，聆听着悠扬的钟声。
　　“以前这里是存放天人之楔的地方，笼罩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天人界域，也被誉为是现实世界最安全的堡垒。因为那个时候总会长还在，天人之楔还在她的手里。如今，镇守在这里的人变成了黄金和白银，他们也融合了第三法。”
　　嬴长生朝着山下的人们努了努嘴，嘲弄说道：“这些人目前就身处天人界域里，只要有人能够感知到其中的韵律，就拥有掌握烛照律法的资格。当然，烛照律法不是那么好学的，他们从感知到韵律再到第一次做到呼吸，可能要用一辈子的时间。但审判庭没想让他们掌握烛照律法，而是把他们当成容器。”
　　顾见临大概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嗯了一声：“亿万分之一的资质也是资质，只要是具备资质的人，就可以承载烛照律法的力量。”
　　当初的总会长也是这么做的，把自己的力量分散到了守夜者的身体里。
　　“真正有资格掌握烛照律法的人早已经内定好了，审判庭这种习惯垄断的派系不会轻易把权柄分享出去，但因为青和赤的入侵，还有怪物联盟的威胁，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嬴长生背负双手，眼神里的嘲讽愈发的浓郁。
　　审判庭就是喜欢搞表面功夫，明面上看着公平公正，似乎每个人都有机会。
　　实际上真正的利益，早就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被瓜分的一干二净。
　　看着那些学生们虔诚的表情，就觉得讽刺。
　　夏稚听得一愣，好奇问道：“那我也被内定好了？”
　　她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不配，这是完全凭天赋的事情，哪怕她靠着关系进去了，最后却掌握不了天人呼吸，到头来还不是丢人现眼。
　　顾见临摆了摆手：“别问那么多，走就是了。”
　　穿过佛寺的山门，审判庭的猎魔人们守在佛道上，查验来者的身份。
　　寂寥的院落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升华者，无一例外都是世家大族的核心成员，他们今天都是一身肃穆的正装，在香炉前点燃了一炷香，以表敬意。
　　秩序世界的内部之所以有浓烈的佛教象征，不外乎是因为总会长信佛。
　　老人家之所以信佛，倒也不是封建迷信，主要是因为她从小在寺庙里长大，耳濡目染就渐渐成了习惯，再就是到了晚年喜欢念旧，饮水思源。
　　当然，她老人家自称是为了修身养性。
　　话是这么说，信不信就随你了。
　　毕竟你也不知道她动不动就灭人满门的性情，到底是怎么修出来的。
　　顾见临在院落里看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作为一个侧写师他的记忆力相当优秀，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他都在神墟里见过，被他揍得很惨。
　　当然，被他揍过，不代表不是天才。
　　能够跟他交过手还生还下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嬴长生先生，赢长苏先生。”
　　一位审判庭的执事站在门槛前，核验了身份以后，比了一个手势：“请。”
　　审判庭的职位共有三级：执事，议员，圣者。
　　夏稚怀抱着背包，忐忑地跟在这对兄弟的背后，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
　　“这位小姐，请出示您的证件。”
　　那位执事的面具上没有任何表情，嗓音似乎也失去了温度。
　　夏稚犹豫了一下，想到那个少年对她说的话，乖乖递上了学生证。
　　那位执事接过来看了一眼，皱眉说道：“抱歉，名单上并没有您的名字。请问您是跟谁进来的，我需要向上级做一个报备，请跟我来。”
　　无需任何示意，猎魔人们就悄无声息地包围上来，打算把她带走问话。
　　至于所谓的赢家兄弟丝毫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的意思。
　　夏稚害怕极了，俏脸毫无血色，只能傻愣愣地被他们带走。
　　恰好此刻，一位年迈的议员背负双手走了过来，沉声说道：“怎么回事？”
　　那位执事一愣，连忙深鞠躬说道：“议员大人。”
　　夏稚听到议员二字，更是被吓得魂不守舍。
　　如果只是被请出去也好，起码待会儿也不用丢人现眼了。
　　但如果是被审判庭的猎魔人给查了，那她的学业可能就真的要完蛋了。
　　老议员听着下属的汇报，转身看了一眼角落里颤颤巍巍的小姑娘，转身低声呵斥道：“谁让你这么做事的，这位小姐能进入内院的必然是某位大人物的意思。没出现在名单上，那是给我们这种人的机会。你要记住，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像我们这种角色要是死守规矩不懂变通，一辈子都爬不上去！”
　　猎魔人们被吓得虎躯一震，连忙松开了少女的双手。
　　老议员转身笑道：“夏稚小姐，请吧。”
　　隶属于这位老人的直系下属凑过来，毕恭毕敬地把她请了进去。
　　夏稚脑子都是懵的，转折来的太快，以至于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直到她被送进院落里以后，那位执事才强压下心里的惊惧，唯唯诺诺说道：“大人，以前您不是说，审判庭的规矩大过天，想要晋升就要老实本分，在大人物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吗？”
　　老议员挑起眉毛：“我说过么？”
　　他背负双手转过身，唇边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猎魔人们的嘴角都流露出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仿佛在嘲弄着他的无知。
　　……
　　……
　　顾见临走进院落以后，便感受到了来自体内的，烛照律法的颤动。
　　这座古朴的院子里矗立着一座巍峨的石碑，碑文是仿佛是金粉涂抹而成，墨意淋漓的经文在阳光下泛着辉煌的金光，字迹娟秀不失凌厉。
　　他的内心微微悸动，默默念诵着这段经文：“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这是出自《华严经》的一段经文。
　　“相传，太华会长就是在这里顿悟出烛照律法的真谛，也就是身合天地自然的天人化，能够驾驭现实世界的规则为她所用。她留下的遗嘱里，并没有留下任何关于那种秘术的线索。只不过，白金他们认为，秘密就藏在内院里。”
　　嬴长生凝视着这段经文，轻声说道：“只是暂时没人能够破解。”
　　顾见临却凭借着侧写，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女人在石碑上提笔篆刻的画面，阳光下她的背影是那么单薄又肃穆，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在光里。
　　这座石碑面前还有一块古旧的石胎，像是龟壳般静静的横陈。
　　“那东西就是用来检测烛照律法契合度的古代遗物。”
　　嬴长生介绍道：“虽然现代科技也能做到，但他们喜欢用这些老办法。”
　　院落里的钟声响起，伴随着苍老嘶哑的声音。
　　“差不多了，孩子们都到齐了。”
　　“那就开始吧。”
　　嬴长生面容微变，急忙伸手按住少年的肩膀。
　　顾见临也本能警惕起来，因为那是黄金和白银的声音，他们就在自己背后！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不走寻常路
　　当黄金和白银的声音响起时，聚集在院落里的升华者们纷纷退到过道的两侧，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以佛礼来表示自己的尊敬。
　　少有人知道，秩序世界的正统信仰是佛。
　　顾见临沉默片刻，强行收敛了内心深处的愤怒，他不是第一次跟两位天灾见面，当初在麒麟仙宫第二层的葬龙谷里，他们有过一段足以改变人类史的对话。
　　那个时候白银和黄金许诺他诸多条件，让他回归秩序。
　　而他表示拒绝。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终于当着全世界的面释放出了内心深处的怪物，第一次以古神的狂暴姿态展现出自己的锋芒和决心，还有残暴的杀意。
　　嬴长生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腰，提醒他注意一点。
　　顾见临这才不情不愿地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佛礼。
　　“战争即将开始，秩序世界怕是要毁于战火。”
　　黄金之王背负双手，凝视着巍峨的石碑，感慨道：“当年我早就说过，青和赤的心思无人能猜透，早晚会成了祸害，你们偏不信。如今看来，唯有老师看得最透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不过，毕竟是我们的师兄，打不过他们也不是丢人的事情。谁能战胜他们，才算是奇怪。”
　　白银之王用手帕捂着嘴唇，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面容透着病态般的苍白，淡淡说道：“别说那些没用的，当年不杀现在也可以杀。赤复活至今，还没能真正的恢复位阶，青似乎被某位古之至尊所伤，伤势愈发严重。”
　　话虽如此，她还是没能杀死自己的两位师兄，反而受了点伤。
　　即便那次战斗在外界看来，打得相当激烈。
　　倒不如说青和赤出于对师妹的疼爱，根本不愿意跟她动手。
　　就像是二百年前那样，似笑非笑地陪着她玩玩，纯粹胡闹罢了。
　　“赤姑且不谈，青当年那么疼爱你，你真能下得去手杀他？”
　　“为什么不能？你别忘了，周师兄当年就是被他亲手杀的。”
　　“当年的事情你还是没忘记啊。”
　　“剑宗途径讲究的是无情，可又有谁能做到真的没有感情？强如师母那样的人，不还是把自己这辈子的宠溺，都给了顾家的那个孩子？”
　　“但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他们强行融合第三法，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黄金之王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青和赤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两个老贼可谓是老谋深算，绝不会做吃亏的事情，必然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原因。可是现在他们失踪了，就这么消失在了这座城市里，找不到任何踪迹。”
　　白银之王沉默片刻，淡漠说道：“没关系，以不变应万变，我们也有自己的秘密武器。当务之急是尽快让莱茵完成第三法，变得跟我们一样。”
　　“白鬼有消息么？还有麒麟和云雀。”
　　“完全没有，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祂们的手段神鬼莫测。尤其是麒麟，刚来就毁了深空大厦，成长速度的确太快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大概率就是圣域级了吧？当初就应该不计一切代价杀了他，我那个不肖的学生也被他给拐走了。”
　　“之所以局面会如此被动，还是因为青的那个学生啊。谁能想到，景辞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能封印一位掌握了第三法的古之始祖。”
　　“依我之见，还是要尽快找到天人之楔，破解师母留下来的谜题。”
　　他们的对话倒也没有掩饰，因为在场的基本都是自家的小孩子，再加上的确是没谈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更没有涉及到某些隐秘。
　　顾见临却看出了一丝端倪，因为白银和黄金明显已经掌握了第三法，并没有青和赤那样致命的隐患，即便战力上依旧有所不如，但最起码是健康安全的。
　　根据他的推测，青和赤之所以有隐患，是因为精神基因图的问题。
　　目前的人类能够掌握第三法，不外乎是因为得到了老顾的精神基因样本。
　　老顾的精神基因图很独特，结构是一个闭合的莫比乌斯环。
　　无论是克隆体，还是青和赤，他们的精神基因图应该也是如此。
　　区别在于，老顾的精神基因图是稳定的结构。
　　而克隆体的精神基因图却出现了崩塌。
　　由此可见青和赤也出现了这个问题，偏偏黄金和白银却似乎没有这个顾虑。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如果顾辞安的基因样本可以让人成就第三法，那么他的儿子跟他流淌着一样的血液，按理来说也该具有同样的效果才对。
　　然而青和赤却对此只字未提，从未有从顾见临的身上提取基因样本的打算。
　　顾见临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定要查清楚精神基因样本的结构代表着什么。
　　这很有可能可以解开谜团的关键。
　　也可以让他搞清楚，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伴随着肃穆的钟声响起，白银和黄金坐在寺庙里的蒲团上，他们单手捏出一个古朴的佛印，辉煌的金光便弥漫开来，如古佛般法度森严。
　　世家大族的家主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来，站在寺庙门口的石阶上，俯视着在场的年轻人们，年迈的成教授赫然排在第一位，可见其身份和地位。
　　第二位是赢家的家主，一位剑眉星目的中年人，黑色的正装还烫了金印，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眼神如刀剑般凌厉，仿佛能够看穿人心。
　　第三位是牧家的家主，也是如今在秩序世界如日中天的家族。
　　不外乎是因为白金和莱茵。
　　第四位竟然是姬家的家主，这个长相阴柔秀气的男人面带微笑，胸口绣着一朵金色的莲花，这是传承自上古的家族族徽，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按理来说姬家应该已经遭到了血洗，此人之所以还能活下来，多半是早就当了狗叛徒，也是参与那场变革的幕后黑手之一，多半还是总会长的某位血亲。
　　秩序世界的核心家族都聚集在这里，包括每一位院系主任背后的家族。
　　叶家的家主在这里显得相当低调，那个女人如今收起了妩媚撩人的姿态，黑色的西装套裙依旧能勾勒出曼妙惹火的身材，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顾见临用侧写对他们进行画像，尤其是这位叶家的家主。
　　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个女人似乎受了重伤，即便用妆容竭力掩盖，还是能看出脸色的苍白，还有眼瞳最深处的疲惫和倦意，站姿也有点不稳，显然是腿软。
　　“长生，开始吧。”
　　黄金和白银淡淡说道。
　　嬴长生从左侧的过道上走出来，先是对着香炉上燃烧的香躬身拜倒，继而伸出手右手放在那块古朴的石胎上，轻轻释放出灵性。
　　石胎微微颤动起来，释放出浓郁的金色光芒，颤鸣声轰响如雷。
　　“不愧是嬴长生，能成为欧米伽序列的第一，他应该快圣域了吧？”
　　“欧米伽序列也只有李寒亭和慕清幽能跟他争一争，可现如今……”
　　“谁说的，公主殿下如果不是跟人跑了，她才是秩序世界的最强。”
　　年轻人们被震得耳朵疼，因为石胎足足震颤了八十一次。
　　这个数字是有讲究的。
　　因为九为极，九九八十一，证明其契合度极高。
　　第二位测验契合度的人竟然是李寒亭。
　　当初这个人在永生之海一战的时候被打的很惨，而且还有通敌罪的嫌疑，最后确认是被人当了枪使，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才重新回归了欧米伽。
　　没想到刚一回归，就在葬龙谷里被麒麟给重创。
　　当他的手搭在石胎上以后，轰响声足足有四十次，天赋也算不错。
　　年轻人们陆续测验对烛照律法的契合度，不得不说能站在这里的人的确都是精英，他们都能够承受那种至高的力量，只是天赋参差不齐。
　　毕竟黑暗世界能够有那么多的进化者，秩序世界也该有足够多的天人。
　　夏稚躲在过道的角落里左顾右盼，心想自己这位合租室友可真是手眼通天，竟然连审判庭的议员都买通了，硬生生把她给放了进来。
　　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种优待是谁给她的。
　　然而她又没天赋，这不是纯纯去丢人的嘛。
　　不行，她得找个机会偷偷溜走。
　　结果她刚一转身，就被人捏着后颈皮给拎回来了。
　　夏稚又懵了，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人随意拿捏的小猫咪。
　　“去吧。”
　　顾见临轻声说道。
　　“去哪呀？”
　　夏稚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不准哭，昂首挺胸。”
　　顾见临低声说道：“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夏稚紧张至极，低声撒娇说道：“我知道你照顾我，但是我真的不行呀。你那么有本事，想让我毕业不就是走走关系的事情嘛！”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说道：“我能帮你一次，帮不了你一辈子。人生在世终究是要靠自己的，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呢？”
　　夏稚愣住了，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明明是赢家的子弟，却偏偏住在第四区那种偏僻的地方。从前线归来以后，却能跟成老教授那样的人物在学术上对答如流，甚至在审判庭里还有自己的势力。可想而知，这个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想要做的事情很不简单。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她当室友，可能也是因为她有用。
　　她等了那么多年，不就是在等这样的一个机会么？
　　一个麻雀变凤凰的机会。
　　“我说你行你就行。”
　　顾见临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拍，轻声说道：“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夏稚觉得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难得温柔了一次。
　　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这一刻，伴随着石胎的轰鸣，有人完成了足足八十响。
　　世家大族的家主们纷纷侧目，银发的少女淡定的收回手，微微蹙眉。
　　似乎是对自己的结果很不满意。
　　牧诗羽，也是牧家的天才少女，她能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看起来她的野心却不简单，大概是想跟如今公认的年轻一代第一人比一比。
　　就当她行礼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夏稚尴尬地跟她对视，用唇语喊了一声学姐好。
　　牧诗羽眼神诧异，不知道这个路人甲是怎么来到内院的，这一刻她眼角的余光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似乎在怀疑什么。
　　顾见临也察觉到了来自那个银发少女的目光，尾指微微一动。
　　因为根据他的侧写结果，这个少女并不简单。
　　倒不是说她的身份来历有问题，而是他察觉到了跟自己差不多的气息。
　　这个牧诗羽并未继承她家族的一脉传统，而是为数不多的聪明人。
　　夏稚也是恭恭敬敬地上香行礼，鼓起勇气把手搭在石胎上。
　　她知道自己或许不行，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敢于站在这里，或许是因为自己不甘心被生活所打败，也可能是想努力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那个少年对她说你可以。
　　轰的一声。
　　石胎上释放出的金光，照亮了她难以置信的脸。
　　因为石胎回应了她的灵性。
　　她竟然适应了烛照律法。
　　石胎轰响起来，她甚至没有细数一共有多少响，她在轰鸣声里迷失了。
　　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些天跟什么人待在一起。
　　顾见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命，也是目前绝无仅有的进化论拥有者，不仅帮她解决了困扰她多年的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还一直有意无意地教导她。
　　那个少年的呼吸和心跳，都藏着无尽的奥秘。
　　这些她都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那个少年对她说你可以。
　　所以她就真的做到了。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望向过道的角落，那个少年站在阴影里，甚至懒得看她。
　　夏稚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倒是有些幽怨。
　　“六十四响！”
　　“这是哪个家族的后人？”
　　“不认识，完全是生面孔，谁家带进来的平民天才？”
　　夏稚在私下的议论声里茫然地走下来，她知道自己确实做到了，却不晓得成绩会这么好，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惊艳的目光。
　　只可惜那个少年丝毫不打算鼓励她，看架势待会儿可能还要嫌弃她菜。
　　“六十四响，很骄傲么？”
　　大概就是这样的语气，倒也不是故意冷嘲热讽，只是单纯叙述事实。
　　牧诗羽蹙着眉，眼神愈发的怪异起来，她先是抬头望向石阶上的老人，又转身瞥了一眼人群里的少年，心里猜测不外乎就是他们俩其中一人做的手脚。
　　夏稚是什么货色她很清楚，没有人暗中帮助不可能通过测试。
　　最后终于轮到了顾见临。
　　或者说，嬴长苏。
　　嬴长苏这个身份在秩序世界里并不起眼，哪怕是本家人都对她都没什么印象，毕竟只是一个私生子而已，总不能谁都拿着莫欺少年穷的剧本。
　　更何况在秩序世界，也没什么人欺负他。
　　所谓的小透明是这样的。
　　正当家主们有说有笑的时候，成老教授却皱着眉，意识到不对劲了。
　　“你想干什么，你冷静一点！”
　　他很想这么说，但眼前人多眼杂，完全没有劝阻的机会。
　　嬴长生心里都咯噔一声。
　　牧诗羽眯起美眸，盯着那个少年的背影，想要看出什么来。
　　夏稚握紧拳头，在心里喊着加油。
　　叶旎在角落里抬起眸子，随意地瞥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年轻人们在过道的两侧围观，猎魔人中都有人死死盯着前方。
　　“老头，临哥不会有事吧？”
　　一位体态略微臃肿的猎魔人用暗语说道。
　　“我不知道啊。”
　　一位略微佝偻的猎魔人也用暗语回答道：“我都怕老板当场变身哥斯拉。”
　　顾见临没有当场变身哥斯拉，更没做出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非常的克制冷静。
　　因为黄金和白银正在看着他。
　　咔嚓一声。
　　那是清脆的声音。
　　顾见临面前的石胎应声碎裂，四分五裂的金光迸射出来，轰然爆碎！
　　寂静的禅院里回荡着恐怖的轰鸣声，年轻人们感到头晕目眩，有人的耳膜似乎都被震破，还有的人被迸射而来的石块砸中脑袋，当场昏厥过去。
　　顾见临非常谨慎，意识到了可能会出事，因此并没有把手落在石胎上。
　　自始至终他也只是看了石胎一眼。
　　碎裂的金光，却照亮了一张张呆滞的脸。
　　黄金和白银霍然起身：“不可能！”


###第五百章 盗墓
　　若干次事实证明，顾见临越是担心的事情，就越容易发生。
　　嬴长生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当然他想不快也不行，这毕竟关乎到他的潜伏任务乃至生命安全，他终于意识到跟面前这位爷合作是多么令人担惊受怕的事情了，因为对方时不时就会给你整点活，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
　　“总会长生前喜欢收集古玩，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一块石胎，其珍爱程度甚至导致有人认为这块石头里能孵出孙悟空。”嬴长生以最快的语速解释道。
　　顾见临默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真该死，他已经察觉到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震惊目光，包括那些世家大族的大人物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他本想低调行事，现在却做不到了。
　　最关键的是，如果白银和黄金想要查他，那么他就会当场露馅。
　　毕竟白银和黄金已经被惊得霍然起身，二百多年的时间里这对师兄妹见过太多人利用过这枚石胎来测试对烛照律法的适应性了，包括他们自己也曾经测过很多次，但却从未出现过有人能够直接把它给玩炸了的情况。
　　哪怕青和赤也做不到。
　　要知道这枚石胎可是大有来头，那是从一处古代文明遗址里找到的。
　　现世一切的天人传承，都是由此而始。
　　“我得说，长苏刚才没有碰到这枚石胎。”
　　嬴长生沉默片刻，忽然说道：“这应该不关他的事。”
　　嬴家的家主挑起眉毛，先是看了一眼这位最优秀的长子，又瞥了一眼他背后的少年，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长苏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作为秩序世界首屈一指世家家主，他真正领证结婚的妻子只有一位，但却另有九十九个女人，其中每一个都给他生了几个孩子。而作为父亲，他显然是不太合格的，因为除了他的长子之外，他根本记不住其他任何一个子女的名字。
　　甚至连自己一共有多少后代都记不清。
　　成教授干咳一声，面无表情地打起了圆场，解释道：“类似于这种古代遗物，出点问题也是很正常的，毕竟被人用了二百多年。”
　　黄金之王面沉如水，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太对劲，但他也知道那个少年确实没有直接触碰到那枚石胎，那就更别说灌输灵性了。
　　尤其是这还是嬴家的后代。
　　白银之王却起身踱步石阶下，弯腰拾起一枚破碎的石胎碎片，仔细揣摩片刻，淡漠说道：“的确不是受到外部能量压迫而爆炸的，而是来自内部的剧烈反应。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或许可以交给老君山，让他们去查一查。”
　　嬴长生暗自松了口气，微笑说道：“姑奶奶慧眼如炬。”
　　理论上，以顾见临目前的身份而言，他也应该叫一声姑奶奶。
　　只是他还没有说出口，就对上了一双凛然的眼瞳。
　　委实说，白银之王的容貌算得上平庸，只是眼神过于凌厉威严，被她盯上的一瞬间就觉得仿佛心脏被洞穿，浑身上下再无秘密可言。
　　顾见临每次跟她接触，都会想到一位武侠小说里的角色。
　　灭绝师太。
　　白银之王挑起眉毛，淡漠说道：“你不怕我？”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一言不发。
　　这些天来他都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是自始至终都有一座参天的黄金古树，树下是白发三千丈的女人，她温柔地摸着他的头，最后如晨光般消散在风里。
　　总会长真正的死因是为了消除烛照神树的诅咒，以她的胸怀当然不介意自己的学生背叛，也不在乎世人对她的看法究竟是明君还是暴君，因为君王的使命就是要背负着世界前行，哪怕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然而，顾见临做不到不介意。
　　管你是师叔还是师伯，只要你跟那件事有关，那就必须死。
　　白银之王眼瞳里亮起辉煌的金色，天人呼吸的节奏骤然急促，寂静的禅院里似乎有疾风呼啸，席卷着满地的落叶和尘埃，簌簌作响。
　　顾见临的眼瞳里也亮起酷烈的金色，天人呼吸的节奏宛若海潮般汹涌，隐约有无色透明的界域凝结出来，宛若心跳般鼓动着，暗合世界的韵律。
　　世家大族的长辈和年轻人们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赢家后人竟然还是一位相当强大的天人，如此纯粹的烛照律法，相当不错。
　　当然，也仅限于不错的水平而已。
　　相比起真正的天才，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名字？”
　　“嬴长苏。”
　　“年龄？”
　　“十八。”
　　“什么时候学会的天人呼吸？”
　　“兄长大人教我的。”
　　“难怪能从神墟里活下来，天赋不错。”
　　嬴长生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翻白眼。
　　因为真正的嬴长苏早就在神墟里被揍成植物人了，到现在还在某个禁忌区的私人医院里躺着呢，毕竟是远距离承受过古神语的人，能活下来就烧高香了。
　　白银之王并没有全力施展烛照律法。
　　当然，顾见临也没有。
　　“不错的年轻人。”
　　白银之王微微招手，把石胎的碎片尽数收起来，转身回到蒲团上坐下。
　　“如何？”
　　黄金之王不动声色问道。
　　“不是他的问题，但这件事必有蹊跷。”
　　白银之王面无表情说道：“继续吧。”
　　既然天灾都说没问题，世家大族的家主们也都不会再说什么。
　　唯有叶家的叶旎不动声色瞥了那个少年一眼，眼神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有意无意说道：“赢家主真是好福气，后代里人才辈出。”
　　嬴家主摆手笑道：“多生几个孩子，总会有一个中奖嘛。”
　　成教授背负双手沉默不语，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果然不走寻常路。
　　四百多年前，总会长的老师也曾在佛寺里铸造了九百九十九口沉重的青铜大钟，每一口钟都刻印着繁复的炼金矩阵，唯有拥有烛照律法的天人才能够将其唤醒，倘若能让钟声响彻世间，就能够得到成为人类世界守护者的资格。
　　可惜那个时代还是重男轻女，太华因为是女子，即便能够敲响九百九十九口青铜大钟，也依旧无法获得认可，只能作为她那位丈夫的辅佐。
　　然而太华是何许人也，哪里惯你毛病。
　　传说中她当场拍了一巴掌，九百九十口青铜大钟轰然爆碎。
　　震惊世间。
　　不得不说，太像了。
　　难怪太华会看上这孩子。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顾见临，压根就没想过这么高调。
　　天知道这破石头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对于弄坏了总会长的藏品这件事，他也并无多少愧疚感。
　　因为再过不久，他就要把师祖母苦心经营四百年的秩序世界都给扬了。
　　谁让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老人家如果还在，那么他肯定不会那么做。
　　既然不在了，那么谁也管不住他。
　　有本事您就活过来。
　　顾见临始终认可一句话。
　　没有太华的秩序，绝不是秩序。
　　顾见临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上再出现下一个总会长。
　　因为没人配。
　　既然洗脱了嫌疑，顾见临气定神闲地回到了过道上，长舒了一口气。
　　自始至终，牧诗羽都在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他，锐利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的心脏给凿穿，很明显是在怀疑他有问题，却因为没有证据姑且隐忍。
　　顾见临也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倘若这个少女真的看出了什么，那就找个机会把她给抹掉，反正以他目前的战力来说，圣域级随便乱杀。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闯大祸了。”
　　夏稚悄默声地凑过来，在他耳边用轻声说道：“喂，你是不是为了我能够通过测试，提前对石胎动了手脚，所以它才会爆炸？”
　　想到这里她既害怕又甜蜜，然而只要想到对方有女朋友，她心里五味杂陈。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看来她是误会了。
　　夏稚当年能被选中参与第三法的实验，就证明她自身是有一定的天赋的。
　　好吧，有天赋，但不多。
　　顾见临也只是顺手帮了她一把而已。
　　“别想太多。”
　　他平静说道：“我什么都没做。”
　　夏稚噘了噘嘴，鬼才信你呢。
　　嬴长生背负双手走过来，倚在他身边的围墙上，面无表情说道：“如何？”
　　他指的是跟一位天灾面对面的感受。
　　顾见临回忆着刚才所感受到的烛照律法的纯度，想了想说道：
　　“不过如此。”
　　……
　　……
　　对于顾见临而言，白银和黄金除了位阶之外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至少并不能够让他感受到足够的压迫感，在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的领域也很平庸。
　　相比起青和赤，真的是差得太远。
　　只要给他足够多的时间，他就有信心一打二。
　　当然也是对于他而言。
　　秩序世界的升华者们却把这两位天灾奉若神明，就如同这些盘坐在禅院里的年轻人一样，以一种近乎肃穆的姿态凝视着寺庙里的两道身影，礼佛般虔诚。
　　白银和黄金在测试完这批年轻人的天赋以后，举行了一场肃穆的佛礼，他们净手焚香诵读佛经，在古旧的钟声里参拜佛像，在黄昏时分完成了繁复的仪式。
　　顾见临不解其意，低声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嬴长生盘坐在蒲团上，用暗语压低声音说道：“现在禅院里聚集的年轻人，都是通过了烛照律法测试的天人。理论上，白金他们应该还制造了一批进化者，但由于他们代表着秩序，因此不会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做。”
　　“白天，祖父和姑奶奶会帮助年轻人们适应烛照律法。”
　　他顿了顿：“夜晚，他们就会在暗中帮助进化者们完成进化。”
　　顾见临微微颔首，心想原来如此。
　　“如今我们都拥有了进入内院的资格。”
　　嬴长生嗯了一声：“秩序世界里，内院是绝对的禁地，因为总会长就是在这里领悟了烛照律法的真谛。白金他们认为，总会长把一切的秘密都留在了这里。他们也会在这里继续感悟天地自然，试图破解天人的终极秘密。”
　　顾见临不得不承认，这所内院里的确有着师祖母留下的痕迹，甚至能够感受到了一股寂然的禅意，他的天人呼吸在这里都变得格外流畅。
　　夏稚只看到他们两个在交头接耳，完全不知道说了什么。
　　“在座的各位都是以太协会的精英，也是秩序世界最正统的天人。”
　　黄金之王背对着年轻人们，淡漠开口说道：“作为秩序的守护者，我认为是时候向各位公开，秩序世界传承了千万来的秘密。”
　　他顿了顿：“关于天人传承的由来。”
　　……
　　……
　　黄昏时分，黑发的少年戴上棒球帽，拉上黑色运动装的拉链，穿行在中央灵枢院后山的林荫道上，宛若不存在的幽魂般穿透古树，飘然而上。
　　这是顾见临的本体。
　　他当然不会按部就班在秩序世界内部，通过晋升的方式来获得情报。
　　他有他自己的方式。
　　如果不是位阶不够的话，他会直接选择从山门上打上来。
　　今天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太清的墓园，据说就在佛寺的最深处，盗墓这种事他倒是很熟悉了，无论是当墓里的尸体，还是当入墓行窃的贼，他都有经验。
　　只不过这次的行动需要特别小心。
　　因为黄金和白银就在佛寺里，而他这次用的是本体，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虽然老师和师叔承诺过，不会让他死在半神的手下。
　　但目前而言，八阶的圣域级对他还是能够造成威胁。
　　哪怕临近天黑，这座后山的山道上依旧聚集着前来感悟天人呼吸的年轻人们，他们就像是着了魔的信徒般行走在石阶上，三步九叩，念念有词。
　　顾见临如鬼魂般跟他们擦肩而过，来到了一位猎魔人的面前。
　　“带路。”
　　他显露出身形，面无表情说道。
　　那位猎魔人看到他并未感到奇怪，微笑说道：“明白，老板。”
　　这位猎魔人和他的同伴们抬起眼睛，眼瞳深处都是诡异的金色。


###第五百零一章 说干就干
　　顾见临来到中央灵枢院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古神之血也已经在这座学院隐秘的流传开来，迄今为止大概有六百位猎魔人被污染，不包括执事和议员们。
　　倘若没有意外的话，黄金和白银会在后山的寺庙里为年轻的天人们开坛讲经持续一夜，而白金和莱茵这对父子则会在墓园里秘密筹备第三法的实验，这本该是绝密的情报，但却因为其内部有神侍的存在，最终走漏了风声。
　　这是他为自己设计的专属通道，那就是乔装打扮混入猎魔人的队伍里。
　　这支猎魔人的小队登上山道，穿过古旧的红色牌坊，千丝万缕的暮光透过繁茂的树枝落下来，在树荫里映出纵横交错的光线，隐约可见尘埃浮沉。
　　他们的任务显然是为了运送物资，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厚重的手提箱。
　　那座佛寺坐落在半山腰，而通往山顶的路不止一条。
　　他们绕开那座寺庙蜿蜒而上，最终在山道尽头看到了盘膝而坐的男人。
　　“最后一批物资到齐，通知他们启动炼金矩阵，做好警备工作。七天的时间，绝不容有失。天机和夜刀也已经回来了吧，让他们随时准备好迎敌。”那是玄阴圣者，审判庭高层里为数不多的神官途径，一位七阶的圣父。
　　顾见临混在队伍里，掂量着手里的箱子，心里暗道：“莱茵要融合第三法，审判庭的圣者必然是倾巢而出。当初老师在禁忌区里拍死了两位圣者以后，审判庭重新吸纳了两位圣域级作为候补。后来我在葬龙谷弄死了代号为青竹的李青松，又在峰城解决了巨人和摇光，如今应该还剩下六位。”
　　第一圣者天机，第二圣者夜刀，第三圣者天枢。
　　包括第四圣者灾星，第五圣者回风，第八圣者玄阴。
　　前三位都是八阶的圣域级，是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存在。
　　玄阴圣者抬起眼睛，眼瞳里亮起柔和的圣光，一寸寸剖析着他们的精神和身体，确认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以后，这才起身吩咐道：“跟我来。”
　　这条昏暗的林荫道上是如此的寂静，石阶上遍布枯黄的落叶，不见任何虫豸的痕迹，等到他率领小队抵达暮光笼罩的山顶时，早有人在这里等候多时。
　　灾星和回风两位圣者似乎在昨夜的战斗里负伤不轻，难以掩饰眼神里透着的萎靡和疲惫，额头和脖子都缠绕着绷带，双手遍布尚未愈合的剑痕，他们分别率领着一支猎魔人队伍，看起来是早就约定好在这里汇合。
　　顾见临抬起头，呼啸的山风险些吹掉他的棒球帽，眼前是一条横架在山峰上的壮阔神道，被两侧的巍峨巨石像用双手托举，尽头是一座屹立在夕阳下的巨大陵墓，火烧云如海潮般弥漫开来，遥远得像是到了世界尽头。
　　寂寥的墓园里洒满了暮光，岩石堆砌的墓碑孤独地矗立，宛若断裂的剑锋般把明暗分割开来，枯叶被风席卷开来，纷纷扬扬的洒落，禅意孤寂。
　　古旧的石塔上供奉着斑驳的佛像，神情悲悯。
　　圣者们早已对如此景象习以为常，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吐出了一个音节。
　　那是一个怪异嘶哑的音节，就像是怪物在深渊里发出的嘶哑长啸，又宛若失声之人的绝望哭泣，或是苦行僧的低沉腹语，诡异里透着庄严。
　　顾见临骤然察觉到维度的剧烈变化，眼前的世界如同被墨迹浸染般黯淡下来，寂静的峰顶变得荒芜起来，就像是荒废了千万年的废墟一般，壮阔的神道破败不堪，巨石像也斑驳脱落，巨大的陵墓阴森得像是地狱。
　　这座陵墓的巨石墓碑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宛若古堡般的宗教性建筑，屹立在堡顶的青铜古树赫然有着浓烈的古神族气息。
　　禁忌区。
　　这里竟然是第一个禁忌区。
　　中央灵枢院本就是一个禁忌区。
　　而这座墓园竟然是一个禁忌区中的禁忌区！
　　顾见临强压下内心的震惊，因为意识到一件事。
　　总会长穷尽一生，都在跟自己的那位丈夫斗。
　　活着在斗，死了也在斗。
　　秩序世界真正的主人也从不是她，而是她那位早已经死去了二百年的亡夫。
　　顾见临不确定师祖母是否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这里显然才是秩序世界千万年来最大的秘密所在，扑面而来的古老意味是如此的诡异。
　　他感受着阴冷的寒风，如临地狱。
　　圣者们念诵出那个音节以后，就如同着魔一般颤栗着，他们的眼瞳里都亮起诡异的金色，那是属于烛照律法的力量，驱散了阴冷的寒风。
　　顾见临再次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因为师祖母传承下来的烛照律法是那么的法度森严，酷烈的辉光亮起如日之升，世间一切的污秽和黑暗都无所遁形。
　　而圣者们施展的烛照律法却有种诡异的意味，似乎并非是一种东西。
　　圣者们率领着他们穿过神道，古堡的大门轰然洞开。
　　这座古堡就像是孕育着祸胎的母巢，内部的空间错综复杂，墙壁仿佛黑曜石堆砌而成，通体泛着诡异阴森的纹路，就像是血管般搏动着。
　　一座漆黑的石像屹立在黑暗里，低头俯瞰着芸芸众生。
　　“你们来了。”
　　夜刀圣者跪坐在石像下，面前摆着一柄古朴的唐刀。
　　天枢圣者也跪坐在这里，低头擦拭着装有狙击枪的武器箱，平静说道：“从某种意义上，你们也算是好运。白泽氏族的克隆体逃逸以后，我们就失去了制造伪祖的能力。然而，进化却不会因此而停止，我等都有幸能够融合第三法。”
　　圣者们望向那座伟岸的石像，流露出虔诚的神情。
　　顾见临低调地抬起眼睛瞥了一眼，眯起眼睛。
　　这是太清的石像。
　　第二圣者和第三圣者都守在这里，那么最强的第一圣者应该是护法者。
　　嗯，莱茵的护法者。
　　“莱茵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夜刀和天枢淡漠说道：“去吧。”
　　三位圣者躬身行礼，带着小队们走进狭长逼仄的甬道。
　　顾见临隐约听到汹涌的潮声，显然这是不合理的事情，因为这座古堡般的陵墓里不应该有海洋，而当他穿过甬道的时候，却看到同伴流出了鼻血。
　　他豁然开朗，那是汞中毒。
　　水银！
　　相传，始皇帝死后在自己的陵墓里灌注了海量的水银，以模拟江河海洋的运转，而他的棺椁就漂浮在江海之上，日夜巡视着他所打下的浩瀚疆土。
　　事实上这位伟大的帝王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倒也不是为了虚荣或者迷信，而是构造出巨大的炼金矩阵来封印陵墓，其目的或许并非是防止盗墓贼闯入进来惊扰他的安宁，而是为了保护他的尸体，因为他也是至强的天人。
　　镇守尸体的，恰恰就是白泽氏族。
　　历代的天人尸体或许都需要特殊的手段来处理，天衍阁也确实证明了这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历代天人们的尸体或许都被送去了骊山。
　　这里有两个例外。
　　太华死后并没有留下尸体，而是如晨光般消散了在风里。
　　太清作为上一代的天人，他的尸体怎么也不该留在中央灵枢院里才对。
　　真奇怪。
　　穿过漆黑的甬道，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雾气，巨量的水银宛若熔岩般翻涌冒泡，巨大的池子里是纵横交错的漆黑锁链，宛若双螺旋般彼此缠绕。
　　水银池里悬浮着巨大的培养皿，仿佛反重力般飘在空中。
　　莱茵就坐在培养皿里，浑身上下插满了线缆，肌肤病态般苍白。
　　这一幕像极了当初的实验体。
　　他抬起眼睛，眼瞳里亮起酷烈的金色，冷酷的面容仿佛变成了怪物般的恐怖面具，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剧烈的冲突着，隐约能够听到恐怖的咆哮。
　　水银海剧烈翻腾，殷红的血液在海水里规则蔓延，显然是炼金矩阵的结构。
　　顾见临的眼瞳剧烈收缩。
　　因为这座炼金矩阵的雏形，赫然就是精神基因图的结构！
　　而且是属于人类的精神基因螺旋！
　　蜿蜒环绕的双螺旋结构，结构有始有终。
　　顾见临的猜测终于被证实了，精神基因图的结构是至关重要的。
　　“莱茵大人的精神基因结构正在发生变化，目前他处在有史以来最虚弱的状态，只要渡过七天的融合期，就能彻底融合第三法的力量。当然，届时莱茵也有可能当场暴走，到时候还需要白金大人亲自出手。”一位穿着防护服的男人捧着研究日记，观察着培养皿里男人的状况，背后的研究员抱着平板观察数据。
　　“但愿如周博士所言。”
　　白金背负双手，凝视着培养皿里的长子，微微颔首说道：“我倒是希望，莱茵能够同时掌握天人化和原始回归，如此一来就不惧青和赤了。”
　　他转身说道：“天机，好好守着他。”
　　黑暗里传来嘶哑的声音：“明白。”
　　阴暗的角落里，男人戴着怪异的黑色头套，藏身在漆黑的兜帽里，衣袍宛若恶魔的触角般随风摆动，怀里抱着一柄危险的冷兵器，不知是刀还是剑。
　　这就是第一圣者天机，也是最为怪异神秘的一位。
　　“白金大人不必担心。”
　　周博士微微一笑：“青和赤所用的是代表古之至尊的精神基因图，也就是大众认知里的莫比乌斯环，区区人类之躯不足以撑起象征着无限的结构。当年的顾辞安，在临终的那段时间不也出了问题么？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白金抬起眼睛，询问道：“你就百分百确定，顾辞安死前那段时间的异常，真的是因为精神基因结构的崩溃，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么？”
　　周博士笑道：“当然，我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成老教授都远不如我，毕竟他也只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若非当年您授意，他未必能参与这个计划。”
　　白金沉默片刻，嗯了一声：“倘若顾辞安真的还活着，那就证明我们的研究是低等的，只是拙劣的模仿罢了。好在那个男人是真的死了，由此证明我们所掌握的才是绝对的真理。唯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麒麟和云雀。”
　　“如果我没猜错，云雀是至尊级。”
　　他顿了顿：“麒麟也绝非什么始祖，他也是至尊级的容器。”
　　周博士摇头失笑：“您不必担心，只要我们能够解开那个终极的秘密，云雀和麒麟这样的生命是无法成长起来的，甚至不需要等到他们出问题的那天。”
　　白金畅想着伟大的愿景，长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圣者们向着他躬身行礼，微微抬手示意下属们准备行动。
　　炼金矩阵已经进行到关键时刻，需要更多的材料来稳定这场伟大的仪式。
　　这座水银池以外还有三座巨大的祭坛，猎魔人们以最古老的祭祀仪式来运行炼金矩阵，他们用自己体内的鲜活血液作为祭品，从手提箱里取出骨质匕首在体表刻印咒文，或是吞服焚烧古树的树根得到的灰烬，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顾见临当然不会跟着模仿，他早就利用虚化脱离队伍，宛若幽魂般游荡在巨大的古堡里，不存之锁缠绕在右手腕上，遮蔽了气息。
　　不得不说，小丑的神话武装真好用。
　　他出道用到现在，要是写成小说都足够用二百万字了。
　　白金他们的对话惊醒了他。
　　莫比乌斯环的精神基因图象征着无限，来源竟然是古之至尊！
　　古之至尊象征着无限，的确是非常合理。
　　莱茵的实验，大概率还是用的老顾的基因样本，只不过对此做了改造。
　　白银和黄金也是如此。
　　因此他们没出问题。
　　不过，莱茵或许就没那么好运了。
　　因为顾见临混进来了，那就不好意思了。
　　双方早已经结下死仇，顾见临当然不会看着他顺利的融合第三法。
　　既然来都来了，必须要搞点破坏。
　　“当初峰城一战，鹿蜀始祖掠夺了我的灵性以后，第三法的结构当场崩溃。如果我在这场实验里混入我的基因，那么会发生什么？”
　　顾见临眼前微微一亮，想到了这种可能。
　　说干就干！


###第五百零二章 蠢之王：吾乃天命
　　顾见临维持着虚化的状态，如同稍纵即逝的幽魂般在错综复杂的甬道里高速穿梭，他的眼瞳剧烈的闪动起来，在心里绘制着这座坟墓的地图。
　　途经墓室的时候偶尔有浑身都藏在防护服里的研究员出入，看来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大型的实验场。由于这里距离水银池的位置太近，稍有不慎有可能会引起敌人的注意，所以他并没有选择抓个活人来问路，而是自己探索。
　　他听到了水银奔腾的声音，宛若瀑布。
　　前方的甬道尽头是一道暗门，乳白色的水银蒸汽弥漫出来，如此浓度即便是连他都感觉到不适，他甚至还听到了隐约的生命韵律，像是擂鼓般沉闷。
　　斩鬼途径的优越性体现了出来，他如鬼魂般穿透暗门，看到了墓室的景象。
　　那是一头被铁链所束缚的古神种，祂被强行吊在了半空中，崎岖狰狞的躯体缠绕着裹尸布，布条上是鲜血涂抹的咒文，数不清的线缆贯穿了祂的血肉。
　　祂的嘴被机器所固定，喷吐出巨量的水银，宛若瀑布一般。
　　宛若汪洋般的水银没入池下的管道里，暗河般汹涌。
　　顾见临对于这一幕并未感到奇怪，因为这就是炼金科技在现代的运用，古神种作为一种特殊的生命有诸多妙用，再加上本身的强度是可以被人类轻松击败的，不仅仅是作为超凡素材使用，而且还经常被用做活祭。
　　这很像一款游戏，怪物猎人。
　　吼！
　　那头古神种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咆哮声，恐怖的竖瞳凝视着这个渺小的人类。
　　然而很快祂就颤栗了起来，咆哮声变成了惊恐不安的呜咽。
　　因为祂感受到了，宛若神明般令人惶恐又敬畏的气息！
　　“嘘。”
　　顾见临把手抵在唇边，眼瞳里流淌着酷烈的熔岩，绝美妖异的容颜却闪灭着血红的烛龙面具，宛若怪物般嘶哑可怖，如鬼如神。
　　太古的威压宛若天塌一般，轰鸣不已。
　　不知何时，诡异怪诞的咒文已经如火焰般弥漫开来，宛若神明般的少年探出手，轻轻抵住了怪兽的头颅，迫使祂惊恐地闭上眼睛，颤抖不安。
　　“别怕，我来让你解脱。”
　　顾见临的手掌淋漓着鲜血，殷红的血如熔岩般流淌在怪物的头颅上。
　　这一刻，这头古神种喷吐出来的水银仿佛流淌着隐约的雾气，迸射四溅的水滴里仿佛能够倒映出一尊通天彻地的古龙，还有站在祂头顶的神秘少年。
　　接下来是，进化论！
　　……
　　……
　　轰隆一声。
　　成老教授拄着拐杖下山，却骤然听到了寂静里的颤动声，他赫然转身望向寂寥的夜色深处，仿佛能够感受到维度的剧烈波动，像是什么人的震怒。
　　“成老，怎么了？”
　　嬴之渭今天可谓是春风得意，笑眯眯说道。
　　“赢先生没有察觉到么？”
　　姬贤环顾四周，好奇说道：“我总感觉后山似乎地震了一下。上一次后山震动，还是姨母大人创造出天人之种的时候。如今想来，真是怀念啊。”
　　有人变了脸色。
　　那是牧家的家主，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位侄子今天即将完成伟大的第三法，此刻却感觉到了维度传来的变化，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家主们都察觉到了此人的异常，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那里有什么？”
　　成老教授面无表情问道：“按理来说，今天你侄子融合第三法，然而没人在后山见过他们的踪迹。那么复杂的仪式，必然无法暗中进行。”
　　事实上这位老教授早就猜到学院的后山里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当年他做的那些研究都是在地下进行的，后来因为总会长的彻查而被迫终止，可是第三法的实验体依旧在稳定的增加，必然是还有人在暗中操作。
　　倒不如说，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棋子。
　　因为成老自己的研究引来了上面的注意，因此他就被果断放弃了。
　　否则的话，他应该可以深入到烛照信徒的最高层。
　　从而接近那个神秘的所罗门先生。
　　如今成老教授更倾向于，那个所罗门先生的真实身份不是白金就是莱茵。
　　倘若不是，那问题就大了。
　　因为白金和莱茵完全被人当枪使而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还在妄想成为新世界的秩序，做着取代神明的美梦。
　　“我，我不知道。”
　　牧家主沉声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搞得好像我是什么罪犯一样！”
　　他心思微动，转身求助道：“叶家主，您……”
　　这个中年人微微一愣，因为叶家的家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不见了。
　　……
　　……
　　白金背负双手，得意说道：“想来，我是天命之子。”
　　周博士捧着平板电脑监控着实验数据，乳白色的水银蒸汽已经愈发的浓郁起来，几乎遮蔽了整个炼金矩阵，只能看到培养皿里的，隐约的尊贵人形。
　　“您当然是天命之子，大人。”
　　他微笑说道：“您身上肩负着拯救这个世界的使命。”
　　白金无声地笑了笑，感慨道：“小的时候，我的天赋并不好。老师和师母的五个学生里，我的资质是最差的。青和赤才是天选之人，他们还没出生就存在于预言里，生来便是要改变世界的人。当年啊，我还在超凡级苦苦挣扎，感悟着呼吸术和禁咒的时候，青和赤就已经闯入了古神界，对抗同位阶的古祖。”
　　他顿了顿：“甚至是始祖。”
　　周博士委婉说道：“故事的天才往往不都是这样么？虽然迄今为止，我们都搞不清楚青和赤为何能够如此强大。倘若能研究他们尸体，或许能得到结论。”
　　“那些年我只能仰望着他们的背影，哪怕是黄金和白银也比我强太多。”
　　白金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师母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因为她从不会在废物的身上浪费时间。其实也不只是我，黄金和白银她都不在乎。师母的眼里，只有她的青和赤，那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是她引以为傲的作品。二百年前如此，二百年后也如此。哪怕历史证明，青和赤都是无可救药的疯子，她也不愿意多看我们哪怕一眼，而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麒麟那个怪物身上。”
　　“只有老师没有放弃我，他悉心教导我，告诉我我不比别人差。”
　　他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低声说道：“老师甚至把他最大的秘密留给了我，他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事，就让我来到他的墓碑前，念诵一个音节。我当年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时候老师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要出事了。”
　　在他的眼里，那是一场无耻的谋杀。
　　那是太华联合青和赤，为了篡夺至高而谋划的一场谋杀。
　　实际上白金怎么都不理解，青和赤从宇宙深处归来以后疯了也就罢了，师母作为老师的身边人，又怎么会忍心痛下杀手呢。
　　周博士知道，那个音节就是打开这个禁忌区的钥匙。
　　真的很难想象，这个禁忌区竟然是靠着太清死后的意志而创建的。
　　“只有我，得到了老师的传承，我的身上肩负着拯救这个世界的使命。”
　　白金淡淡说道：“虽然我已经垂垂老矣，但我还有一个优秀的儿子。”
　　水银河轰然颤动起来，三个祭坛的仪式都已经启动，池水里的炼金矩阵亮起血红的光芒，培养皿里赤裸的男人深呼吸，仿佛在吞吐着天地。
　　莱茵的眼瞳里弥漫着辉煌的金光，却倒映出一尊狰狞的恐怖怪物。
　　这座坟墓剧烈地颤动，浮灰簌簌抖落。
　　白金眼神里流露出狂热的神情，他的儿子很快也要完成第三法了。
　　那是他的骨血。
　　属于他的传承！
　　周博士也露出微笑，忽然间他的平板电脑闪烁起来，屏幕里的各项数据紊乱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归零，甚至连灵魂剖面图都熄灭。
　　漆黑的屏幕照亮了他错愕的脸！
　　轰隆！
　　莱茵骤然喷出一口鲜血，眼瞳里的辉煌金光骤然熄灭，那尊怪物的虚影也骤然湮灭，他的呼吸节奏出现了紊乱，甚至心跳都停摆。
　　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在体内剧烈的冲突，几乎要让他的身体瓦解！
　　培养皿轰然爆碎，莱茵毫不犹豫地挣断了插在身上的线缆，噼里啪啦的电火花在他体表炸开，他痛苦地弯下腰，喷出一口浓腥的血。
　　黄金般的天人之种和骸骨般的圣骸被迫离体，被他硬生生逼了出来。
　　如果不这么做，两种至高律法的冲突会更加剧烈，他极有可能会死。
　　“快，准备生命药液！”
　　周博士当场失态，怒吼道：“我需要第三法的源质来稳定他的状态，越多越好！去给我准备冰封之窖，随时准备冻结他的生命状态！等等，天堂之血！快去准备天堂之血，祛除他体内的古神之息，他还能保持天人的状态！”
　　白金呆若木鸡，他怎么也没想到，实验在最关键的时刻失败了。
　　“有人潜入了进来。”
　　水银的轰鸣里，莱茵嘶哑的声音响起：“杀了他。”
　　世界变得黯淡起来，他失去意识前的一秒坠落在石台上，碰撞声沉闷。
　　白金眼瞳里骤然泛起杀机：“天机！”
　　黑暗里有人踱步而出，阴恻恻说道：“明白，大人。”
　　……
　　……
　　顾见临听到祭坛的轰鸣声时就知道自己的推测没错，他的精神基因几乎无人能够承受，那就是启动进化论的钥匙，是致命的毒药。
　　鹿蜀始祖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区区人类。
　　况且那个时候他还不懂如何施展进化论的力量。
　　如今莱茵融合第三法的实验被他给破坏，不知道会留下怎样的后遗症，至少进化之路他应该是别想了，那本来不就是他该染指的东西。
　　此刻这座坟墓乱做一团，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寂静，还有红色的灯光扫过黑暗的角落，显然对方已经发现有敌人的存在，进入了戒备状态。
　　审判庭的圣者们都在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因此他需要更快。
　　尽快找到太清的陵墓，尽可能的收集更多的情报。
　　顾见临压低棒球帽的帽檐，这只是他在紧张的时候所做的下意识的动作，他如鬼魅般闪进甬道的拐角，背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显然是猎魔人在靠近。
　　他忽然嗅到了血腥味，鲜血沿着墙壁流淌下来，触目惊心。
　　角落里有一具断头的尸体，伤口平滑得像是被激光切割过，鲜血汩汩冒出。
　　顾见临吃了一惊，这里竟然还有除他之外的入侵者！
　　他本想用安魂铃拘魂，来拷问一下谁是凶手。
　　但应该没那个必要了。
　　这么快的刀速，只有可能是斩鬼途径。
　　顾见临闭上眼睛，仔细嗅着空气里弥漫的味道，除却浓烈的血腥味之外还能闻到香水的味道，他低头触摸着坚硬的地面，手指轻捻泥土。
　　脚印。
　　只有两个脚印，对方只现身了一瞬间。
　　成年女性，身高在一米七以上，体重五十二公斤，成熟丰满。
　　石壁上的凸起处挂着一根蜷曲的红发。
　　顾见临大致侧写出了具体的人格画像，然后低头翻找着那具尸体的随身物品，找出了他的身份证件：“里区A级研究员，李明博。”
　　里区。
　　这个词让他有兴趣了。
　　看来他误打误撞，找到了一个相当有意思的地方。
　　顾见临扔掉身份证，沿着漆黑的甬道疾奔，沿途看到了支离破碎的尸体。
　　血流成河。
　　如此凌厉的刀术，让他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最终他跨过满地的碎石块，在一座被打开的暗门前驻足，门后是闪灭着灯光的实验室，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尊古朴的王座，遍布繁复难解的红热纹路。
　　它是如此的巨大，宛若是为巨人铸造的，绝非是人类的造物。
　　分明是古物，却莫名有种未来的科技感，让人无法理解。
　　实验室的石壁做了镂空的书架，堆叠着一份份厚重的纸质文件，石桌上还有着一张附有密集数据标注的灵魂剖面图，俨然是如此的熟悉。
　　顾辞安。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他知道如今对于第三法的研究，都起源于那个男人。
　　只是再看到这些东西，心情还是很复杂。
　　他沉默地走进去，随手拿起一份纸质文件，微微皱眉。
　　因为这份纸质文件所记录也是一张精神基因图，临摹出来的却是尚未成型的莫比乌斯环，本该象征着无限的结构，却出现了明显的缺陷。
　　他皱着眉看向第二份文件，赫然也是精神基因结构图。
　　这张图的结构明显比上一张要更加的完整，但依旧不是完美的。
　　他看向第三张图，精神基因图更加的完整，愈发趋向于完美的结构。
　　第四张，第五张，乃至第六张。
　　不外乎如此。
　　顾见临恍然大悟，原来那个男人的精神基因是逐渐成长的，最初也是单调的双螺旋结构，最后突破从零到有的桎梏，向着至高的无限而演变。
　　他赫然转身望向那尊王座，毫不犹豫地开启了侧写。
　　巨量的信息在他的脑海里爆炸开来！
　　恰好此刻，黑暗里有人突袭而来，手起刀落斩向他的脖颈。


###第五百零三章 重逢
　　海量的信息在顾见临的脑海里炸裂开来。
　　这座巨大的实验室在他的脑海里分解重构，无论是石桌上的划痕，还是地面上留下的脚印，亦或是文件上早已干涸的墨迹，包括那尊漆黑王座上遍布科技感的炼金矩阵，仿佛在对他叙述着一段久远的历史。
　　他仿佛看到有人端坐在王座之上，披着圣袍的信徒匍匐跪拜。
　　白银和黄金，包括莱茵都曾经坐在这里，这里遍布炼金矩阵焚烧过的痕迹。
　　凌厉的风从黑暗里袭来，那是刀锋撕裂空气的声音。
　　顾见临骤然惊醒，反手拔出血红的鬼刀格挡，血色的刀芒照亮了他的脸。
　　铛！
　　刀锋碰撞，摩擦间碰撞出火花，敌我双方的次元斩互相抵消。
　　偷袭者毫无疑问是一位圣域级的升华者，因为能够近距离感受到域所凝聚出来的磅礴灵性，刀术也是那么的凌厉森然，隐有宗师般的风范。
　　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果然是一个女人。
　　一击不成，偷袭者闪烁到他的背后，反手一刀斩向他的头颅，时间也在此刻骤然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破空声被拉长成低沉压抑的怪响。
　　按理来说，大家同为斩鬼途径，圣域级应该对超维级有着绝对碾压的优势，无论是神速力还是对时空的掌握都该更胜一筹，见面基本就是秒杀。
　　然而在时空冻结的领域内，顾见临却骤然侧身抬刀格开她的斩击，以蛮横的劲力震得她踉跄倒退，又反手一刀斩在她护在胸前的刀身上，再趁着她僵直的时机横扫一刀，千丝万缕的电光迸发开来，仿佛千鸟齐鸣。
　　这是速度上的压制，对手只来得及架刀格挡，根本无力回击。
　　当然，在斩鬼途径里，七阶衔烛对六阶魂司，没有特别大的优势。
　　因为七阶衔烛的能力是时空穿梭，对自身的战力并未有显著提升。
　　伴随着沉重的轰鸣声，偷袭者被炸裂的电光震飞出去，身上还冒出了焦糊的味道，她毫不犹豫地试图利用空间跳跃寻找一个安全角度。
　　可惜就在这一刻，顾见临却再次欺身而上，闪烁到她的面前。
　　就像是敌我双方的距离被强行拉近，偷袭者猝不及防。
　　咔嚓！
　　九阴贯穿了她的左肩胛骨，痛得她连刀都拿不稳。
　　顾见临闪电般探出手，撕裂了她的兜帽。
　　一张妩媚浓艳的脸暴露在他的视线里，曾经在照片里见过。
　　叶家的家主，中央灵枢院地位最高的八个人之一。
　　叶旎。
　　果然是她！
　　这一刻，叶旎也看到了他的脸，惊呼出声：“主尊？这不可能！”
　　顾见临如今所用的是烛龙的力量，跟那个坏女人长得极为相似，只是少了一抹令人心神荡漾的魅惑，多了一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生硬。
　　这一刻他的眼瞳亮起酷烈的金色，血红的烛龙面具隐约凝聚出来，嗓音也变成了嘶哑可怖的咆哮：“你的主尊就没有告诉过你，如果遇到一个跟她长相相近的人，要第一时间逃走么？至少……也不能暴露你作为神侍的身份。”
　　两种至高律法同时施展，进化论的力量正在挣脱束缚！
　　叶旎感受到了浓郁的杀机，她本就在昨天受了严重的伤势，此刻又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威压，一时间甚至都忘记了抵抗，大脑一片空白。
　　不论是那张脸，还是炽烈的龙威，亦或是第三法的伟大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对方除了位阶稍低，甚至还要强于她的主尊。
　　因为云雀并没有进化论的力量。
　　顾见临扼住了她的咽喉，血红的竖瞳里尽是不可忤逆的威严！
　　坏女人曾经说过，他们的神侍可以是共用的。
　　因为他们的体内流淌着同样的力量。
　　“回答我的问题。”
　　顾见临冷冷说道：“你对这里了解多少？”
　　叶旎呼吸不顺畅，脸色也变得涨红起来，艰难说道：“这里是基于太清死后的意识而建立的禁忌区……也是他真正的坟墓。白金掌握着这个秘密，并且分享给了黄金和白银，包括审判庭的核心成员，他们在这里研究第三法。”
　　顾见临继续询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叶旎迟疑了一秒，察觉到他即将捏断自己的喉咙，才咬着牙说道：“调查第三法的实验。无论是莱茵还是黄金白银，都曾经在这里利用炼金矩阵，改变了自己的精神基因图，否则他们无法顺利的掌握那种禁忌的力量。”
　　顾见临心想自己猜得果然没错，继续问道：“云雀让你来的？”
　　叶旎呼吸困难，回应道：“是……的。”
　　顾见临想到了昨天的事情，质问道：“她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凤凰大街？”
　　那是本是审判庭为了捕获他而设下的局。
　　最后却是顾辞悲走进了圈套。
　　按理来说，云雀是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
　　“因为主尊想……”
　　叶旎刚想说什么，渐渐充血的美眸便绽放出了妖异的曼陀罗花。
　　浓烈的兰麝香气扑面而来。
　　终于来了。
　　顾见临眼神变得寡淡起来，毫不留情地把这个女人甩到了墙壁上。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叶旎狼狈摔倒的一瞬间却悬浮在了半空中，浓郁的血雾弥漫出来，遮蔽了她丰腴的身体，隐约倒映出另一个人的曼妙姿态。
　　转瞬间，这个神侍就像是被取而代之了一般，黑暗里竟是睁开一双流转着金色曼陀罗的魅惑美眸，黑发如瀑布般自然垂落，滔天的血雾汇聚成暗红色的衣裙，浓烈的兰麝香气足以让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沉醉于此。
　　顾见临沉默地望着这个女人，九阴在他的手里微微颤鸣着。
　　果然，她也在。
　　自从神墟里的分别以后，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见面了。
　　各自的道路也是背道而驰。
　　云雀回到了不周山讨伐逆臣，君临天下。
　　顾见临孤独地闯进了暴风雨里，跟世界为敌。
　　曾经的那些约定和承诺，甚至是隐约的情愫，都被斩断了。
　　随着背后袭来的刀光，四分五裂。
　　其实本来他们之间就不该发生什么。
　　只是云雀为了追求至高，所以甘愿陪他演的一出戏而已。
　　梦醒了，她自然也就不在了。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也可以提醒你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
　　但她没有。
　　因为相比起无色之玉，你根本不值一提。
　　“好久不见。”
　　云雀的嗓音在寂静里响起，一如既往的居高临下。
　　即便是在黑暗里，她依旧是那么的美，美到令人泫然欲泣，窈窕曼妙的曲线仿佛古老壁画里勾勒的线条，绝世的妖异和森严足以让天地倾倒。
　　即便看过很多次，也依然会感到心脏狂跳。
　　哪怕那种美曾经只属于她一个人。
　　顾见临挑起眉毛，淡漠说道：“你出来做什么，自取其辱么？”
　　且不说云雀的伤势比起当初在神墟的时候，并没有恢复多少。
　　此刻的她是强行占据了神侍的身体，根本无法发挥出全力。
　　就算是代打，也不是他的对手。
　　沉默持续了良久。
　　云雀抬起妖异曼妙的眸子瞥了他一眼，唇边的笑意是如此的嘲弄，轻笑道：“果然是长大了，说话都比以前刻薄了不少。”
　　“拜你所赐。”
　　顾见临转过身凝视着那尊王座，淡淡说道：“你的神侍不了解你，既然你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你的目的。如果仅仅是为了调查第三法，你不会冒险深入这个禁忌区的。对你而言，恢复伤势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只可惜，我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注定不会成功。所以……自己走，还是我送你？”
　　云雀的本体当然不在这里，只要击溃这个神侍的意识就能把她给送走。
　　当然，也能让她的伤势加剧。
　　云雀眼神变冷了，她的确是被说中了心事。
　　叶旎所说的，都并非是她要冒险的真正的原因。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但她不能说。
　　“看来你的确是长本事了。”
　　云雀通过未来视，似乎看到了什么，冷哼道：“进化论？我本来还怕你被抓，导致无色之玉落到别人手里。这么说来，是我多虑了。”
　　眼前这个少年的确是不一样了，无色之玉衍生出的第三法奥义，即便是连她都感到心惊。因为扑面而来的两种至高律法气息毫无冲突，隐隐有融合迹象。
　　“如果你的计划一切顺利，那么它应该是你的东西。你会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掌握进化论的生命，对你的计划也有很大的帮助吧？可惜，没有如果。你在第三法的修行上已经慢了一步，我在那个世界并没有看到你。”
　　顾见临看都不看她，随意说道：“你真的想要的话，欢迎随时来杀了我，夺走它。但我提醒你要快点，等我晋升圣域以后，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句话里透露出强大的自信，当然还有毫不掩饰的嘲讽。
　　嘲讽的是云雀费尽心机，最后还是没有拿到无色之玉。
　　嘲讽的是云雀不择手段，最后一无所获。
　　当然，这里还表达出了另一层意思。
　　现在云雀想要无色之玉，那就必须要杀死他才行。
　　这是否意味着倘若没有那件事，只要云雀开口他就会把无色之玉给她呢？
　　云雀没有答案。
　　但至少在东京的那段时间，顾见临从未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甚至要帮她找回失去的家。
　　云雀美眸闪烁起来，纤长蜷曲的睫毛微颤，忽然说道：“那个世界？”
　　顾见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你不知道？”
　　云雀没怎么修行第三法，甚至连同时施展两大至高律法都做不到。
　　当然也无法进入那个世界。
　　“朱雀和烛龙两位至尊都在那里。”
　　顾见临走上前抚摸着那尊漆黑的王座：“我还亲眼看到了烛龙尊者。”
　　云雀骤然闪烁到他的面前，寒声说道：“你说什么？”
　　顾见临抬头望向这个近在咫尺的绝色少女，扑面而来的兰麝香气是如此的浓郁，他再次感受到熟悉的心跳声，莫名的悸动。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毫不掩饰眼瞳里的厌恶，转身说道：“离我远点。”
　　云雀眼神微微错愕，因为这个男孩很少流露出情绪。
　　哪怕是面对仇人，也只有杀意。
　　却从未有过厌恶的情绪。
　　将近十八年来，顾见临第一次流露出这种眼神，却是因为她。
　　云雀深呼吸，美眸里再次闪过一丝嘲讽，嗤笑道：“既然如此，你能活下来还真是不容易。你这尊小麒麟，想抗衡朱雀和烛龙，还差得远。”
　　她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手握无色之玉，对你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麒麟尊者可不会那么好心专门为别人做嫁衣。”
　　顾见临当然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的危险，怀璧其罪的道理谁不明白。
　　只是对他而言，危险就代表着机遇。
　　“我的生死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他转过身继续观察着这尊石像。
　　云雀听着这句话，眼神愈发的寒冷起来，环顾着这座实验室，淡淡说道：“别看了，那是穷奇尊者留下来的东西，在祂还活着的时候。”
　　顾见临眼神一顿，终于转身看了她一眼。
　　云雀挑起朱唇，要说世界上谁最了解这个家伙，还得是她。
　　哪怕他表面再怎么冷若寒霜，只要提到学术上的问题，他都会感兴趣。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眼神里的嘲讽愈发的浓郁。
　　“你爱说不说。”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毕竟你也不欠我什么，东京那段时间你帮过我很多次。哪怕在神墟里背叛了我，我也不会觉得你对不起我。大家本就是陌路人。”
　　这句话本就是划清了界限。
　　云雀却不知道想到了他抱着自己吸取龙髓液的一幕，嗔怒般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可以不提东京的事情，既然你觉得两不相欠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这东西就是进化论的产物，但并不成熟。”
　　顾见临吃了一惊。
　　“烛照神树的树根，幽荧之莲的花瓣，都有着相应的作用。无色之玉尚未蜕变成真正的第三至高，但是孕育出这枚种子的特殊材料也具备相应的特性。太古时代，无色之玉应该是在穷奇尊者的手里，后来被麒麟尊者所得。”
　　云雀冷漠说道：“这种炼金矩阵可以让精神基因的结构退化。”
　　一语道破天机。
　　顾见临总算明白，黄金和白银是怎么掌握第三法的了。
　　因为顾辞安的精神基因结构是无限的莫比乌斯环，属于至尊级生命。
　　人类是无法模仿那种精神基因结构的。
　　“黄金和白银如果不用这种方式退化，那么他们当场就会死亡。”
　　云雀淡淡说道：“但我不知道青和赤是怎么做到的。”
　　顾见临心想两位老贼果然藏着秘密。
　　仔细想想也是，如果人类也让自己的精神基因结构向着无限演变，那么所付出的代价当然是死亡，这比用座机电话装载超量子计算机系统还要离谱一亿倍。
　　“白金这群人的研究，全部是基于你父亲的基因，也是朱雀氏族的成果，里区还藏着很多秘密，比如……”云雀说到一半，不知怎么就有点后悔。
　　因为顾见临的眼神变得悲哀了起来，或许是想到了他的父亲吧。
　　转瞬间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淡漠起来，忽然说道：“有人来了。”


###第五百零四章 九阴：你们复婚吧！
　　阴寒的杀气甬道里席卷过来，仿佛洞穴里吹拂而来的风。
　　云雀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目前所占据的只是一具神侍的身体，无法过度承载她的力量，面对强敌很容易就会分崩离析，因此她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默默望向那尊漆黑的王座，伸出了素白细致的右手。
　　这尊漆黑王座的价值不言而喻。
　　不，真正珍贵的是这里的炼金矩阵。
　　只要掌握了这里的炼金矩阵，就等同于掌握了制造第三生命的可能性。
　　这种条件非常苛刻，首先你需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天赋，要对两种至高律法产生同等的反应，还得能理解灵性交融秘术，再用那个男人的精神基因改造自己，通过炼金矩阵让自己变成属于人类的双螺旋结构，最后植入第三法的源质。
　　缺一不可。
　　但并非是不可能。
　　当然，这也只是第三法的入门而已。
　　目前绝大多数掌握第三法的生命，只是做到了让两种至高律法共存。
　　唯有顾见临做到了让两种律法初步融合，甚至诞生出了进化论的奥义。
　　除此之外，或许就只有雷霆也能同时施展两种至高律法了。
　　不外乎是因为顾见临的馈赠。
　　云雀一念至此，不知怎么就烦躁起来。
　　她要尽快拿到这东西，再把里区探索一遍，趁早离开。
　　“这里的东西我要了。”
　　顾见临抬起血红色的鬼刀，横在了她的面前。
　　云雀抬起妖异魅惑的眸子，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森冷了起来。
　　“我知道你也有古神之楔，能把它带走。”
　　顾见临却根本都不看她一眼，嗓音淡漠：“别想。”
　　云雀眼瞳深处闪过稍纵即逝的杀意，曾几何时哪怕自己想要天上的星星，眼前这个少年的或许都会帮她摘下来，如今却要处处跟她做对。
　　“如果我说我非要把它带走呢？”
　　她的嗓音仿佛弥漫着彻骨的凄寒，妖异的曼陀罗在瞳底盛开：“对于我的古神氏族来说，这是通往第三至高的捷径。我要君临天下，少不了它的帮助。”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他的语气里罕见的多了一分毋庸置疑的威严，冷冷回应道：“第三法这条路上，我才是走的最远的那个人。既然那么多人都想染指这种力量，那我偏偏不遂你们的愿，你们又能怎样？”
　　他的眼瞳里遍布血色，也流转着妖异的曼陀罗，漠然道：“而且别说得好像我们有什么旧情一样，当初你在神墟里可以给我一刀，现在当然也可以。”
　　沉默持续了一秒。
　　云雀抬起森然的美眸，冷笑道：“那就让我见识一下第三法有多厉害。”
　　这一刻，时空冻结的领域轰然吞噬了寂静的里区，千丝万缕的时空之隙从虚空里浮现出来，一寸寸蔓延到黑暗的角落深处，世界黯然失色。
　　他们同时撑开了时空冻结的领域。
　　除了互相牵制之外，也是为了冻结正在逼近的敌人。
　　时空冻结的领域内，麒麟和云雀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们第一时间遁入神速力的力场里，如同稍纵即逝的残影暴起出手，刀锋碰撞出密集的火花。
　　血红的眼瞳相对，倒映出相似的脸，美轮美奂却杀机四溢。
　　这对曾经最亲密无间的同类再一次面对面，昔日的旧情仿佛早已经烟消云散，堪称狂暴的斩击在转瞬间碰撞了无数次，如潮般的闪亮刀光湮灭又亮起。
　　每一道火花的亮起，都是刀锋的凶险碰撞。
　　短短的十秒钟内，两柄刀就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仿佛火树银花不夜天。
　　时空轰然颤抖，濒临崩溃。
　　他们的虚影破碎又闪灭，仿佛流星经天般剧烈轰击，伴随着隐约的喘息。
　　灿烂的火花照亮云雀绝美的容颜，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她的嗓音却冰冷刺骨：“既然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用跟我一样的力量？”
　　她再度遁入虚空里，无数道森冷的弧线闪灭，迸发出炽烈的火花。
　　顾见临漠然说道：“早在认识你之前我就掌握了这种力量。”
　　轰！
　　时空被撕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云雀竟然避之不及，格挡在胸前的唐横刀应声碎裂开来，无数残缺的碎片倒映出她错愕不已的绝美容颜，当然还有稍纵即逝的血色残影。
　　顾见临抬起收紧的拳头，他回忆着当初在蓬莱仙岛师祖母施展天人化时的极盛姿态，看似纯粹的一拳却仿佛酝酿着雷霆万钧的威势，轰然砸落！
　　电光照亮黑暗，千鸟齐鸣！
　　只听轰隆一声，云雀被一拳轰击到石壁上，浮灰和碎石簌簌抖落。
　　石壁上的纸质文件如蝴蝶般飞舞起来。
　　她雪白纤细的手腕上浮现出一道金色的拳印，隐隐侵入血管。
　　那是烛照律法留下的痕迹。
　　不，不止如此，黑暗里仿佛有一尊血红的古龙奔袭而来，狂暴凶悍！
　　两种至高律法的融合简直强悍到莫名，当一尊货真价实的古神拥有了自然法则的加持以后，不仅没有了任何弱点和缺陷，甚至还具备了无上的伟力。
　　顾见临骤然欺身而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反手一刀割喉。
　　哪有什么怜香惜玉，哪怕本尊来了也是一样下死手。
　　这场斩鬼途径的内战里他还是占了上风。
　　首先他是本体，而且具备第三法的力量，足以弥补位阶上的弱势。
　　再加上云雀用是神侍的身体，没有一柄趁手的好刀，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咔嚓一刀。
　　云雀喉咙被一刀切断，却没有鲜血流淌出来。
　　触目惊心的血痕消弭，鲜血的颜色褪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烛龙禁咒！
　　她的眼瞳里流淌着酷烈的熔岩，天人界域轰然震动开来，终于及时抽出了右手，一根葱白的手指抵在九阴的刀锋上，把它一寸寸推离开来。
　　顾见临跟她几乎是脸贴着脸，眼瞳深处盘踞的古龙仿佛日轮般亮起辉煌的金光，属于他的天人界域也在轰然颤动，仿佛日出般迸发出无限光明！
　　他的呼吸仿佛怪物的咆哮，若隐若现的烛龙面具也染成了金色！
　　他的世界仿佛暴雨倾盆，雷声轰响。
　　伴随着轰鸣的巨响，云雀的天人界域竟然被强势的碾碎，就像是酒杯被摔在地板上，或是啤酒瓶被徒手捏爆，亦或是坚硬的堤坝被轰然冲垮。
　　她仿佛看到一尊近在咫尺的古龙纵声咆哮，酷烈的金瞳燃烧着雷霆和烈火。
　　甚至叶旎的身体都无法承受，隐约浮现出属于她自己的容貌。
　　这代表着云雀的力量正在褪去。
　　这是绝对的力量压制，顾见临在烛照律法上并不比她强，甚至要稍弱。
　　但他同时施展了两种至高律法，那就是纯粹的暴力碾压。
　　云雀在这方面是很吃亏的，如果当初在神墟里得到无色之玉的人是她，那么她或许早就掌握了第三法的奥义，今天的局面必然是彻底反过来的。
　　可惜还是那句话。
　　没有如果。
　　九阴此刻终于不再被推离，而是再次向着少女的咽喉逐渐迫近，刀气森然。
　　“天人界域用得不错，不是当初的样子了。”云雀眼看着九阴即越来越近，妖异的美眸里闪过一丝嘲弄，唇边的笑意森然又凉薄。
　　“还是你教得好。”
　　顾见临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牢牢抓着她的左手，反手握着九阴寸寸迫近。
　　云雀的葱白的食指微颤，似乎抵不住刀锋上传递过来的力量。
　　“我说过你这是自取其辱。”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下次换本体来？”
　　云雀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嘲弄说道：“你就这么想死么？”
　　往事并没有影响到彼此，无论是麒麟还是云雀都还记得自己的目标，因此也不会有什么缓和的余地，就像是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本就是陌路人。
　　或者说敌人。
　　叶旎的精神世界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尊血红的古龙。
　　古龙上站着黑发的少年。
　　血海滔天，云雀被血雾所环绕，赤身裸体的悬浮着。
　　顾见临的手仿佛穿过血雾，抵在了她的心脏，一寸寸没入。
　　“小麒麟，你敢……”
　　云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杀机四溢。
　　恰好此刻，狂暴的杀机骤然袭来。
　　黑暗里有人踏步而来，磅礴的气如海潮般汹涌，扛在肩上的朴刀都在颤鸣。
　　那个人的面容被黑色的布料给蒙住，披着松垮的兜帽，黑色的衣袍在猎猎作响，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扑面而来的杀气几乎要滴出血来。
　　第一圣者，天机！
　　原本麒麟和云雀都是低调行事，没想到惊扰审判庭的圣者们。
　　结果情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场就不管不顾打起来了。
　　什么低调行事，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等到天机破开他们的时空领域来到里区的时候，就看到了如此诡异的一幕。
　　一位绝美的少女倚着石壁，左手被抓着高举过头，仿佛被强迫般的姿势。
　　另一位绝美的少女低下头，仿佛要亲吻她的朱唇。
　　当然，前提是忽略那柄架在她咽喉上的血红鬼刀。
　　还有她试图阻挡刀锋的手。
　　即便是天机圣者，都无法判断他们的关系到底是敌是友。
　　尤其是他们长得还差不多。
　　这一刻，天机圣者似乎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云雀！”
　　想当初在永生之海，云雀第一次以黄昏成员的身份出现，就以一己之力挫败了整个审判庭，甚至连那位高高在上的副会长都在她的手下惨败。
　　包括天机在内的圣者们，已经对她产生了心理阴影。
　　没想到再次相遇的时候，竟然是双倍的阴影。
　　趁着天机圣者愣神的功夫，麒麟和云雀对视了一眼。
　　如果他们还要打下去，那么必然是会被外人乘虚而入，得不偿失。
　　他和她的确是敌人，但还有更可恶的外敌在外面。
　　审判庭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也是极度憎恶的目标。
　　麒麟和云雀之间有的是机会可以一决生死，争夺无色之玉的所有权。
　　亦或是了结当初在神墟里的恩怨。
　　但面对审判庭，他们或许可以选择一致对外。
　　这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轰隆！
　　天机圣者只是失神了一瞬间便暴起出手，古朴的朴刀仿佛卷动着飓风般狂暴的气，强势碾碎了坚硬的地面，宛若蛛网般的裂纹弥漫，碎石迸射如潮！
　　并非是具体的超凡能力，而是最基础的能量运用。
　　斩鬼途径无法用灵魂镜像复制！
　　云雀和麒麟的手同时握住了九阴的刀柄。
　　麒麟再次握住了她细软的右手。
　　云雀也再一次感受到被他牵着手的感觉。
　　很烦，但是也没办法。
　　九阴仿佛重新感受到来自父母的关爱，迸发出了久违的欢愉颤鸣！
　　它的爹妈活了！
　　自从他们分手以后，这柄刀就仿佛父母离异的孤儿一样陷入了自闭，这一刻却迸发出森然至极的刀气，隐约有太古的魂灵从天而降，风华绝代！
　　那是烛龙尊者在历史里留下的倒影！
　　魂魄刀鸣！
　　龙吟声骤起，如风如雷！
　　天机骤然被滔天的龙吟声所吞没，思维和灵性都在剧烈的颤抖中崩溃，坚不可摧的躯体都浮现出一道道血痕，却硬撑着剧烈的疼痛挥出了暴虐的一刀！
　　作为古武途径的八阶伏古，他的凶狂已经堪比太古的巨兽，一旦起了杀心就会化身为世界上最恐怖的杀戮机器，而他的气早已在体内形成了封闭的自我循环，很难被外力所干涉和破坏，自愈和续航的能力强悍到莫名。
　　古武途径的巅峰升华者向来如此。
　　七阶暴君，八阶伏古，九阶行天神。
　　圣域级的能力无一例外都是被动的强化能力，根本无法被针对。
　　天机宛若巨神握着灭世的武器横扫千军，刀气汹涌如海啸！
　　这一刀又快又狠，方才还如此狂暴的气却在瞬间坍缩，仿佛返璞归真！
　　轰隆一声！
　　云雀和麒麟被硬生生轰入了坍塌的石壁深处，若非他们及时施展了幽荧律法来强化生命形态，恐怕早就被震得粉身碎骨，当场暴毙。
　　寂静里，烟雾在黑暗里弥漫，隐约亮起两双血红的竖瞳。
　　“只此一次。”
　　顾见临深呼吸，仿佛烛龙的吐息般，嗓音嘶哑：“下不为例。”
　　废墟里的叶旎早已经昏厥过去，她的主尊早已经弃她而去。
　　因为云雀已经回到了她最熟悉的地方。
　　也是曾经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顾见临的身体。


###第五百零五章 破镜难重圆
　　顾见临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当人柱力的感觉了。
　　这种奇妙的状态就类似于二者之间的完美结合，他自己充当载体或者说容器，坏女人为他提供位阶和灵性，弥补了他目前最大的短板。
　　当然，因为这女人不是本体来的，因此能量源并不像之前那么强劲。
　　但够用。
　　因为他的位阶已经被强行提升到了圣域级，感受到了域所带来的磅礴灵性，就像是属于自我的小世界，形成了狂暴的能量循环。
　　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强劲起来，仿佛通天彻地的龙吟。
　　磅礴的灵性随着他的呼吸灌入体内，意识深处宛如掀起一场袭天卷浪的风暴，他的灵魂前所未有的膨胀坚韧，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俯瞰众生。
　　他从弥漫着烟雾的废墟里起身，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幽暗的黑洞，释放出强劲的漩涡引力，把实验室里的纸质文件吞噬进去。
　　包括那尊来自第三至高的漆黑王座，同样被他给收容到麒麟之楔的空间里。
　　这种本质是炼金矩阵集合的神秘造物极有可能能够批量制造第三生命，必然不可能把它继续留在敌人的老家，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正事。而在这个过程里，坏女人竟是在跟他争夺身体的掌控权，可惜到头来依旧争不过他。
　　虚无缥缈的精神世界里下着淅沥沥的雨，破败的高架桥上坐着一对风华绝代的情侣，沉默地眺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依偎在一起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影子光线无法穿透物体形成的阴影，难免会有角度的偏差。
　　有些时候看似在一起，实际上却永远不会在一起。
　　就像是平行线，永不相交。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花前月下你侬我侬，而是隔着隐约的雾气对视。
　　雾气里他们仿佛赤身裸体，亲密到仿佛要融合在一起。
　　血红的竖瞳里尽是杀意。
　　云雀的右手高举在半空中，如此的白皙精致，红色的美甲泛着森冷的光。
　　顾见临牢牢抓着她的手腕，漠然说道：“还以为是以前么？”
　　换做以前，云雀可以轻而易举的强行掌控他的身体。
　　不，换做以前，根本不需要强行。
　　你想怎样都可以。
　　云雀眼神寒冷，朱唇却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的力量好用么？”
　　顾见临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真实的世界里，天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情急之下骤然撞破了弥漫开来的烟雾，缠绕着气劲的拳头如同铁炮开火，洞穿了他的身体。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顾见临留下的残影被他一拳轰碎，气劲如雷般炸裂。
　　顾见临如鬼魅般浮现他的背后，皱着眉似乎并不适应这种磅礴的力量。
　　虽然变强了，也变脏了。
　　这身体不能要了。
　　这种状态下，云雀跟他意念合一，气极反笑：“你像个被玷污的少女。”
　　顾见临在心里冷冷回应道：“闭嘴。”
　　呼啸的劲风扑面而来，天机以一记凌厉狠辣的摆臂回身，收敛到极致的气鼓荡着虚空，仿佛能让时空都出现扭曲，炸裂的力量一触即发。
　　顾见临再次侧身闪躲，黑暗里留下的残影被当场撕裂。
　　天机接二连三的出拳，没有丝毫停滞的密集拳风就好像海潮般倾泻而出，如此密不透风几乎要把他给淹没一般，好像一叶孤舟面对整个海啸。
　　这位伏古早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武道境界，没有一丝气是浪费在声势上的，力量始终保持在最凝练的凝聚态，偶尔一拳分明距离他的心口还有十公分的距离，强劲的震荡却如同攻城用的巨木般撞击在心脏，几乎让他心跳停摆！
　　又是一拳如泄洪般轰出，顾见临的残影再一次被搅碎。
　　这就是斩鬼途径最不想面对的战斗。
　　哪怕顾见临这种级别的斩鬼都有点头疼，因为对方是一位八阶的伏古。
　　古武途径到了后期是最棘手的，因为他们的气在这个阶段是全方位的提升，不仅能打能抗还跑得快能抗揍，最讨厌的一种能力名为超速再生。
　　你把他的头砍掉，他都能再长出一个新的来。
　　如果再配合某些特殊的神话武装，又或者是奇葩的禁咒，你把他碎尸了他都能重新恢复如初，活脱脱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除非打到他的气耗尽。
　　问题是这个阶段的古武拥有一种名为往生循环的能力。
　　其原理无法解释，但效果就是越打越强！
　　战斗的时间越久，他的气就越是浑厚强劲！
　　“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看起来有点像是伪祖的状态，但完全不是一种东西。你目前的位阶大概是七阶的衔烛，而且还是临时提升上来的。云雀不可能弱到这种程度，除非根本就不是本体。”天机吐出一口浊气，竟是不再狂暴的出拳，而是腰身下沉甩了甩双手，朴刀插在地上微微颤动。
　　他瞥了一眼废墟里昏迷不醒的女人，面容被血雾所遮蔽，看不清容貌。
　　但从气息上来看，是一位圣域级。
　　“神侍？”
　　他收回视线，声音沙哑难听：“原来如此，你们长相相似却并非是一个人。根据审判庭的档案库，麒麟的身边始终有一位斩鬼途径的神秘少女，最初还会被认为是幽荧集团的月姬，但这个可能性后来被否决了，因为云雀的出现。”
　　磅礴的气之界域蔓延开来，仿佛无形的壁垒般坚不可摧，排挤着空气。
　　顾见临抬起妖异的竖瞳，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
　　没想到审判庭里还有这种心思缜密的人物，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秘密。
　　“如今看来，我们还是搞错了，云雀的位阶不可能那么低。”
　　天机拔出朴刀，摆出一个极具血腥气的起手式，嘶哑开口：“如果我没猜错，云雀跟你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是她的妹妹？”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审判庭总是能得出一些荒唐至极的结论。
　　但又相当合理。
　　“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放任你活着出去。”
　　天机抬起森然的朴刀，气之界域咆哮着膨胀开来，仿佛要吞噬整个实验室！
　　顾见临脑海里的危机感炸裂开来，这家伙竟是要毁灭这座实验室。
　　“赶紧把他扔出去。”
　　云雀曼妙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别跟他墨迹。”
　　顾见临明白了她的意思，抬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恶趣味：
　　“其实，我是她前夫。”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来自体内的，暴动般的力量。
　　天机都短暂的失神了片刻。
　　顾见临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瞬间闪烁到他的背后，缠绕着血气的鬼刀骤然出鞘，如同挥笔泼墨般在虚空里斩出一道交错的十字裂痕，时空轰然破碎！
　　斩鬼途径在第七阶所掌握的能力是，时空穿梭！
　　破碎的时空里并未暴露出宇宙的原暗，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因为事发匆忙，顾见临没有办法留下精准的坐标，因此只能随意撕裂时空，坐标定位在了这座城市的海岸线上，距离中央灵枢院大概有五十公里。
　　如果能够精确定位，顾见临大概会把他扔到南极洲。
　　“进去吧。”
　　顾见临闪烁到他的面前，在他额头上随手一推：“再见！”
　　时空隧道坍塌的一瞬间，天机即便反应了过来，却还是快不过遁入神速力领域的少年，最终还是被一把推了进去，骤然消弭无踪。
　　黑暗只留下他震怒的咆哮，隐约有种无能狂怒的感觉。
　　斩鬼面对古武不想打持久战，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把人送走。
　　古武途径确实难缠，但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能力过于单一。
　　很容易被人戏耍。
　　深空网络上曾经记载，年轻时的赤之王招惹了一位九阶的行天神，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都无法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迫于无奈就只能把坐标定位到撒哈拉大沙漠，然后开辟了一个时空隧道，把敌人一脚踹了进去。
　　那位行天神据说还是一个路痴，在无尽的沙漠深处被困了整整四年，十九世纪初期的科技也不怎么发达，他的门徒找了他足足四年都没找到人在哪，最后还是被当地的土著人用骆驼拉出来的，据说刚获救的时候人瘦得跟猴一样。
　　明明是九阶的半神，出来以后却得了玉玉症。
　　至今还在家里自闭，不问世事。
　　天机被传送出这么远的距离，一时半会也是回不来了。
　　“你跟他废话什么？”
　　云雀嗔怒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顾见临当时也只是为了糊弄对方一下，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如今回想起来，好像是有点暧昧。
　　出奇的是，云雀的确是很恼怒，却也没反驳什么。
　　似乎默认了他们之前的关系。
　　如果没有神墟里的那件事，他们大概率会真的在一起。
　　对于顾见临而言，那种来自血脉和灵魂的悸动是无法抗拒的，更何况他们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同类，在东京的那段时间朝夕相伴，形影不离。
　　灯光迷离的酒店，妖娆的大床，曼妙的曲线，雪白的肌肤。
　　还有那个该死的商场试衣间，他抱着她啜饮着她的血。
　　都是难忘的回忆。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着相似的命运。
　　无论是月姬还是雷霆，顾见临都不想让自己的事情牵连到她们。
　　唯有云雀不同，他和她可以同生共死，不必隐藏任何秘密。
　　也只有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
　　顾见临在东京的时候始终对她有所警惕，却又那么的希望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就没有什么理由离开她，而是会陪着她一起去寻找真相，找回她曾经缺失的人生和生活，一同面对古之至尊的威胁，直到世界末日。
　　云雀潜意识里也不否认，东京时期她自我封印了记忆，也是真的感受到了作为容器的危机感，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才能感受到安全感。
　　那个时候她也从未想过离开他的身边。
　　她也想过就这么一直陪着他，看着他成长，帮着他复仇。
　　一起摆脱宿命的阴影，陪伴到时间的尽头。
　　还是那句话，没有如果。
　　短暂的合作并不代表能够修复已经破碎的关系。
　　破镜难重圆，他们没有任何可能了。
　　九阴在寂静里微微颤鸣着，刀光仿佛能够倒映出已经破裂的往事。
　　“走了。”
　　顾见临沉默片刻，宛若鬼魂般遁入虚空，游荡在黑暗的里区。
　　今天来到这座坟墓里已经有收获了，但还没有达成最重要的目的。
　　云雀的虚影从他背后浮现出来，金色的曼陀罗花摇曳绽放。
　　“你要去找太清的尸体？”
　　她淡漠问道。
　　“我怀疑至高律法的定律是相似的，幽荧律法修行到顶点会拥有古神族的特性，尸体会产生可怕的变异，具备复活的可能性。烛照律法修行到顶点，或许也会产生相似的变异，可惜总会长没留下尸骨，我没法确认。”
　　顾见临冷冷回应道：“天衍阁曾经提出要回收总会长的尸骨，这就是证据。既然师祖母的尸体需要回收，那么我的那位师祖呢？”
　　云雀眯起美眸，轻哼一声：“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如果太清的尸体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么可能会非常的邪性，就像是当初你在新宿御苑遇到赤一样。”
　　顾见临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如果太清真的有问题，那么他现在的状态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因为总会长临死前，把烛照神树的诅咒给解决了。”
　　如今想来，总会长当初之所以不愿意让天衍阁回收她的尸体，是因为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她老人家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她根本就不会留下尸身。
　　至于太清的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看看。
　　“用你的未来视带路。”
　　顾见临平静说道：“快一点。”
　　“少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云雀冷哼一声，忽然说道：“等等。”
　　顾见临挑眉，询问道：“怎么？”
　　“我们能够成就第三法，那是因为当初都修行过灵性交融秘术。”
　　云雀狐疑说道：“作为交易，我曾经把灵性交融秘术给了赤，赤又给了青。因此青和赤能掌握第三法，不足为奇。白银和黄金是怎么成就第三法的？你不可能把灵性交融秘术给他们，而我也同样不可能。按理说，他们不该有那东西。”
　　顾见临一愣。
　　是啊。
　　他没给。
　　坏女人也没给。
　　白银和黄金的灵性交融秘术是哪来的？


###第五百零六章 九头鸟！
　　顾见临在甬道的拐角处停下，因为这座神秘的坟墓在他的眼里宛若漩涡般扭曲起来，就像是择人而噬的怪物般欲要把他一口吞掉。
　　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灵性交融秘术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东西，最早出现在麒麟仙宫第一层的蓬莱仙岛，经过至少两千年的孕育才诞生出来，那是烛照神树和幽荧之莲的混合产物，在盘根交错的金色树根上浮现出，宛若花瓣般繁复诡异的咒文。
　　从某种意义上，云雀和麒麟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蓬莱仙岛。
　　那是经由三位古之至尊，才创造出的终极。
　　也是调和两种至高律法的必备秘术。
　　“当初我派人去蓬莱仙岛，就是为了灵性交融秘术。”
　　云雀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寒冷彻骨：“那种诡异的地方，位阶越高的人越不能进去，很有可能引起一些不好的反应。在赤的建议下，我也只是派遣了眷属去寻找灵性交融秘术。我把烛龙之楔藏在眷属的身上，也是为了得到灵性交融秘术以后，再破坏孕育它的炼金矩阵，以防止这东西的流出。”
　　顾见临沉默片刻，忽然说道：“灵性交融秘术，一般人理解不了吧？”
　　云雀嗯了一声：“不够资格的人，看都看不见。根据我的推测，只有太华或者青和赤那种级别的人类，才能窥见它的奥秘。前提是，必须由我们解密。”
　　顾见临一愣。
　　“当然，你也可以灵交。”
　　云雀冷笑一声。
　　顾见临本能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沉声说道：“白银和黄金完成第三法的时间，绝对比老师和师叔要早。而当初出现在蓬莱仙岛的人，除了你我之外……”
　　云雀明白他的意思，一字一顿：“至尊。”
　　他们一直忽略了一点。
　　秩序世界，准确来说是白银和黄金，他们到底是怎么完成第三法的。
　　灵性交融秘术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答案当然是有人给的。
　　而蓬莱仙岛是三位至尊的手笔。
　　麒麟尊者，烛龙尊者，朱雀尊者。
　　除了麒麟之外，朱雀和烛龙都是烛照一系的古之至尊。
　　哪怕麒麟也可以成为烛照一系。
　　三位古之至尊都可以成为原初，都有合理的动机。
　　灵性交融秘术，也必然是祂们其中的一位流传出来的，那位神秘的神明自始至终都隐藏在暗中引导着一切，甚至暗中扶持了如今的秩序世界。
　　“可怜，白金不愧为蠢之王的名号，他自以为发现了来自上古的传承，甚至认为只要破解了这个秘密，就能够引领人类走向未来。”
　　云雀轻声说道：“白痴。”
　　顾见临的思绪宛若狂风暴雨，因为他很有可能已经接近真相了。
　　自古以来，属于幽荧一系的白泽氏族才是最接近人类世界的，因为那位至尊把自己分成了神性和人性两个部分，以伪祖这种特殊的形式行走于现实。
　　包括至今都没有出现过的玄冥氏族，也是属于幽荧一系的，历史上鲜有对祂们的记载，那座名为归墟的古神界，似乎也并没有入侵人类世界的记录。
　　仔细想来，这会是巧合么？
　　人类历史上那些经天纬地的皇帝们，为何会跟古神氏族合作。
　　总会长那般心高气傲的人，都接受了祂们的存在。
　　原因或许是……幽荧一系的古神族并不是人类的敌人！
　　祂们无法成为原初！
　　正因如此，总会长才会放心，从不提防白泽和玄冥两大氏族！
　　迄今为止从未现身的玄冥尊者为何不追求第三法，因为祂知道自己不行。
　　既然如此，拥有通晓过去和未来之力的白泽尊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点，祂之所以要逆天而行强行创造第三法的生命，或许也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原初，而是要探秘这个未知的过程，从而找到阻止某件事的方法。
　　祂们无法成为原初，也不希望自己的同类成为原初！
　　包括白泽氏族执行人类清除计划，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动用的一种极端手段，祂们要确立自己能够统治秩序世界，以防止同类的入侵。
　　如果没猜错的话，玄冥氏族或许也在暗中提防着什么。
　　而如今，总会长已经不在了。
　　白泽氏族的计划宣告失败。
　　玄冥氏族哪怕有所准备，或许也已经无力回天。
　　这里有关第三法的实验太先进了。
　　先进到令人毛骨悚然。
　　那个最接近原初的存在，即将现身。
　　恰好此刻，这座寂静的坟墓忽然变得明灭不定，斑驳的石壁上流淌出殷红的血液，仿佛涂抹成了一幅幅血腥的壁画，画中的鬼影从沉睡中苏醒。
　　他们看到了火。
　　火光照亮了顾见临的眼瞳。
　　似曾相识。
　　……
　　……
　　白金坐在古旧的墓室里仰头凝视，穹顶上竟然亮着一座由光屑凝聚而出的星图，一颗明亮的星辰变得黯淡了下来，最终消失在了黑暗的深处。
　　这是古神族的科技，也是这座坟墓的控制中心。
　　“天机失手了。”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震怒，沉声说道：“看来能闯进这座坟墓里的人，果然有着非比寻常的手段。周博士，能确认来者是谁么？”
　　即便表面上强撑着镇定，但他的脸色却极度难看。
　　就像是一具刚刚从坟里挖出来的尸体。
　　毕竟他的儿子，他最宝贵的财产之一，在进化的关键节点遭受了重创。
　　周博士通过对讲机吩咐着下属准备急救，转过身来说道：“您放心，这是基于您的老师的意识从而创造出的禁忌区，只要我们的手里有钥匙，无论是谁闯进来，都逃不出去。无需您亲自出手，由我带人即可把入侵者抹除。”
　　他放下平板电脑，屏幕上还在显示着莱茵的精神波动图。
　　经过抢救以后，精神波动已经逐渐平稳，但心率依旧是停跳的。
　　“伤害莱茵副会长的人，我们必要他付出代价。”
　　他微笑说道。
　　“你？”
　　白金默默扭头望向他，眼神里多了一丝困惑，皱眉说道：“我只怕你被人杀了，你是几阶来着？我记得你不是战斗人员吧？”
　　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了，这位老人望向面前的年轻博士，只觉得有点陌生：“周博士，你是我最宝贵的财产之一。当初你的曾祖父，是老师手底下最得力的研究员，可惜死于二百年前的古神之乱。周老先生一生致力于学术研究，我甚至都没听说过他留下了什么子嗣，直到我发现了你……”
　　周博士微微躬身，微笑说道：“我当然知道，您是我的伯乐，当年我在您师母的手底下郁郁不得志，还是您提拔了我，给了我机会。我们一起研究您老师留下来的遗产，最终打开了这里的大门，发现了一切的秘密，不是么？”
　　“您大可以放心，我虽然是研究人员，但我的位阶很高的。”
　　他纠正道：“您忘记了么？当初在麒麟仙宫下的海底陵墓里，就是我出手制造了血月屠戮的事件啊。我才是您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倘若您在这里出手，那么外界很容易感知到这个禁忌区的存在。而我不同，我有着特殊的能力。”
　　白金一愣，微微扶额，低声说道：“上了年纪有点健忘，差点忘记你的本事了。既然如此，你要多加小心，不能让这里的秘密泄露出去。”
　　他强调道：“尤其是，不能让他们接近，老师的尸体！”
　　这个时候，白金的确是走不开，因为他还要看着他的儿子。
　　这是莱茵最虚弱的时候，很容易遭到暗杀。
　　周博士抬起头，唇边的笑容诡秘深邃，嗓音变得幽深起来：“放心，如果是我猜的那个人，那我是跟他打过交道的，我很了解他。”
　　说完，他转身离去，吩咐道：“照顾好莱茵副会长。”
　　这一刻，研究员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欠身，以表尊敬。
　　白金嗯了一声，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顶礼膜拜的感觉。
　　然而诡异的是，这些研究员们似乎并没有看着他，而是望向离去的博士。
　　这是相当奇怪的事情，如今的白金才是人类世界掌握着最大权柄的人，哪怕这些卑微的研究员们再怎么尊敬自己的上司，也不该不知谁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然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去看这个老人哪怕一眼。
　　“再见，尊敬的白金大人，愿世界始终在我们的统治之下。”
　　烛光的映照下，周博士脱掉白色的防护服，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尤其是一双阴柔的丹凤眼似显妖娆，他的影子映在石壁上，如妖魔般扭曲起来。
　　就像是一尊……九头鸟。
　　……
　　……
　　“检测到时空波动，内院或遭受敌袭，各部门请做好准备。”
　　成老教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深空网络在六十秒前发布了警告，而检测到的时空波动源恰恰就在这座后山上，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根据他的情报网显示，五十公里外的海域坠落了庞大的能量。
　　果然，后山有问题！
　　按照顾见临的计划，此刻他应该就在后山准备盗墓，挖他师祖的坟墓。
　　如此变故，不由得让他变得紧张起来。
　　“不行，得想想办法，那是总会长托付给我照顾的孩子。眼下这种情况谁能救他呢，青和赤至今不知道在哪里，难道要去找自囚起来的凛冬？这不应该，这绝对不应该，这跟我的计划有出入，祂们骗了我……”这个迟暮的老人不知为何变得暴怒起来，手机都被他捏出了一道道裂隙，随手扔在路边。
　　这时，他看到昏黄的夕阳坠入地平线，穿过树冠的暮光黯淡隐没，黑暗和阴影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周遭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里。
　　本来随行的家主们都站在了树荫下，如同鬼魅般深邃可怖。
　　他们抬起头，不约而同的露出诡秘深邃的笑容。
　　成老教授愣住了，阴暗的山道上隐约有光和热亮起，朱红色的火飘摇。
　　来了！
　　祂们来了！
　　这一幕他见过很多次，但却从未如此突然。
　　成老教授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跪下，流露出虔诚敬畏的神情。
　　朱红色的火焰里，隐约有人走了出来。
　　成老教授听到了轻柔缓慢的脚步声。
　　那是一个戴着红色骷髅头套的男人，漆黑笔挺的西装仿佛烫着鎏金，名贵的手表反射出夺目的火光，而他的背后是飘摇的火焰。
　　“又见面了，老教授。”
　　男人微笑说道：“不必如此卑躬屈膝，您畏惧的那个存在尚未降临。”
　　成老教授沉默片刻，缓缓地抬起头，嘶哑说道：“所罗门，你骗了我。”
　　所罗门歪着头，微笑说道：“从何而起？”
　　成老教授抬起浑浊的眼眸，死死盯着他，沉声道：“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那个孩子不该进入那座陵墓。我已经按照你们所说的，为他解答了他的疑惑。按照约定，麒麟可以陷入长眠，但你们不该出现在他的面前！”
　　所罗门低头俯瞰着这个老人，感慨道：“他又不是你的孩子，何必？”
　　成老教授眼瞳里满是愤怒，一字一顿：“这是总会长的托付！”
　　“因为一时的堕落，导致终身的悔恨么？对于您这样的背叛者而言，守住一次底线就真的能够赎罪了么？好吧，我尊重您的选择。但我知道，您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暗示了一些本不该暗示的东西。”所罗门叹了一口气。
　　成老教授面不改色，回应道：“那个孩子精通侧写，又太过聪明。如果我对他撒谎，很容易被他看出破绽。我只是按照你们教的说法，九真一假。”
　　所罗门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但你不该向他暗示我的身份。”
　　成老教授面色骤变，因为一只修长的手正在逼近他的胸口。
　　所罗门低下头，在他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枚黯淡的金色羽毛，感慨道：“金銮凤羽，真是好东西啊。当初太华会长的力量可以阻止我们继续扩张信仰，就已经足够让我吃惊了。没想到，她甚至能让我们的信徒恢复神志。”
　　“好在我们发现得早，不然可能真的要出事。”
　　这个神秘的男人笑了笑，抬起了一根手指。
　　隐约有剑气的轰鸣声响起，他一指点向老人的头颅。
　　成老教授跪在地上，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只能愤怒地瞪着他。
　　仿佛一只垂暮的老狮子。
　　然而就在此刻，所罗门的眼神骤变。
　　因为黯淡的金銮凤羽里，骤然爆发出一道辉煌的金光，刺向他的心脏！


###第五百零七章 鬼车始祖，宿命的相遇
　　黑暗的佛寺里燃烧着烛火，黄金和白银宛若雕塑般盘坐在蒲团上，面无表情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是如此的法度森严，他们的嗓音也如诵读佛经般缥缈，既像是古钟的轰鸣，又像庄严肃穆的梵唱，透着一股诡异的魔性。
　　秩序世界的年轻人也盘膝坐在寺院里，石塔上的烛光映出他们的影子。
　　就像是虔诚的信徒。
　　寂静里，黄金和白银低声念诵着一个古老的词汇！
　　顾见临隐约听出来了。
　　那是藏语。
　　其意为，冈仁波齐！
　　“冈仁波齐！冈仁波齐！冈仁波齐！”
　　黄金和白银异口同声，讲述了一个古老的隐秘。
　　相传在升华者的历史里，一直流传着世界中心的传说，那就是冈仁波齐。
　　冈仁波齐是一座神秘的仙山，坐落在我国西部ALD区PL县北部巴嘎乡境内，属于冈底斯山的主峰和最高峰，传说中它是一切东方古老宗教真正的圣地，它连接着天和地，蕴藏着宇宙的终极奥秘，是佛之须弥，道之昆仑。
　　上古传说中的古昆仑，极有可能就是此地。
　　看似只有六千七百一十四米的高度，但那只是在人类的观测下。
　　实际上攀登起来，冈仁波齐峰仿佛无穷无尽。
　　作为三皇五帝之首，后世尊为天皇和燧皇的燧人氏，曾攀登到此山的山顶，在此建立了巍峨的灵台，观察星象和日月的轨迹，定下万世之法。
　　冈仁波齐是世界的中心，传说中围绕这座神山行走一圈就可以洗尽毕生的罪孽，转十圈可在无尽的轮回地狱里免受苦难，转一百零八圈即可得道成佛。
　　在升华者的世界里，无论是仙或佛，亦或是大道终点，指向的都是进化！
　　这个隐秘流传了千万年，却始终无人能够破解其秘密。
　　唯有东方最古老的传承者，才能够洞悉其奥秘。
　　那就是从古老的三皇五帝传承下来的，如今被命名为秩序的一脉。
　　他们绝大多数人，甚至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里。
　　燧人，伏羲，神农。
　　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
　　商汤，姬发，嬴政，刘邦等等。
　　再到后世的太清，太华。
　　每一个名字都震古烁今，光耀人类的文明史。
　　上古时代的君主们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世界的中心，冈仁波齐。
　　而在古神族的文字里，冈仁波齐有着另一个名字。
　　烛照。
　　传说中在人类尚未诞生的时代，冈仁波齐就已经存在了无尽的岁月，它曾经孕育出一尊黄金古树，是世界上最接近太阳的地方，曾有神明在这座山峰的峰顶自我瓦解，将自己的骨和血赐予世界，缔造出了生命。
　　烛照神树屹立在世界之巅，古神族都无法靠近。
　　后来因为一场神秘的变故，那尊名为烛照的神树消失在了现实世界。
　　古老的神山也就此沉寂。
　　但它隐藏的秘密，却流传在秩序的守护者之间。
　　每一任的秩序守护者，穷其一生都在追寻着冈仁波齐的秘密，他们围绕着山峰行走一百零八圈，就可以进入它所在的真正维度，沿着无尽的山路向上攀登，仿佛在追溯着整个宇宙的历史，感受着浩瀚的远古神秘。
　　一代代人攀登神山。
　　一代代人传承秘密。
　　最古老的君主们在攀登这座神山的过程里，找到了神秘的天人之楔。
　　后世的皇帝们通过天人之楔，领悟了烛照律法。
　　他们自称为天人。
　　那是对抗古神族的，最强大的武器。
　　直到有一任秩序的守护者，他苦心钻研历代先贤们的手记，手握天人之楔攀登神山，凭借从烛照律法里寻找到的规律，终于来到无人触及的山顶。
　　真正的山顶，世界的最高处。
　　它还有一个名字。
　　世界的轴心。
　　在世界的轴心里，那任守护者接触到了宇宙里最初诞生的文明遗迹，见证了古神族最古老的文明成果，他洞悉了无穷无尽的奥秘，预知了世界末日的降临。
　　他也在那座遗迹里，找到了应对末日的方法。
　　当然也是终结人类和古神族战争史的方法。
　　——掌控烛照神树。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太清！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什么，当初的太清和太华起家于一座佛寺，借此接触到了烛照律法的蛛丝马迹，恰逢明朝天启年间的大爆炸，升华者的世界陷入了动荡，他们这对夫妻是古今罕见的，自行找到秩序传承的年轻人。
　　当初的秩序守护者收他们为徒，以宗教的名义传授真正的烛照律法。
　　这对夫妻的天资强到不可思议，一举终结了人类的黑暗时代，让秩序的光辉普照到了东西方的每一个角落，把秩序世界改名为以太协会，创立不世之功。
　　后来这对夫妻又收了五个学生，分别是青和赤，黄金和白银，包括白金。
　　太清和太华维持着世界的秩序，也在追寻着烛照律法的秘密。
　　但因为古代的封建传统，也可能是因为武则天在位时期引发的一系列动荡，女性终究无法继承秩序世界的正统位置，因此太华便选择蛰伏，退居幕后。
　　太清主导着世界，对于烛照律法的研究愈发的深入。
　　直到有一天，他成功了。
　　站在历代先贤的肩膀上，破解了冈仁波齐最大的秘密。
　　这也成为了太清性情大变的根本原因！
　　他留下了预言，确认世界末日由麒麟仙宫引发，就是为了定位烛照神树。
　　也正因如此才会诞生星空计划，青和赤被送往宇宙深空，找到了幽荧律法。
　　也就是那个时候，青和赤逐渐意识到，烛照信徒们的存在。
　　太清意识到了威胁，所以不计一切代价想要杀死自己的两位学生。
　　也就有了后来，太华策划了那场旷世的谋杀！
　　“我们需要让真正的太阳照亮世界，当阳光普照大地，黑暗无所遁形。那是永不熄灭的太阳之火，永不黯淡的光辉，象征起源的神树贯通天空和大地，直到宇宙的尽头。我们信奉太阳，我们追随太阳，我们追逐起源，我们回归原点。”
　　黄金和白银宛若诵读佛经般庄严：“我们是……烛照的信徒。”
　　这两位天灾双手合十，掌心仿佛孕育着慈悲的佛光。
　　不，不是佛光。
　　而是日光！
　　他们的掌心仿佛燃烧着一枚太阳，背后隐约有无数双手从阴影里探出，捏着古老的莲花手印，印式重叠交错变化无常，看起来就像是伸向天空的树根！
　　“冈仁波齐，冈仁波齐，冈仁波齐！”
　　禅院里的年轻人们眼神空洞又狂热，仿佛虔诚的信徒对着日光顶礼膜拜。
　　“冈仁波齐，冈仁波齐，冈仁波齐！”
　　顾见临的影子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巨大的惊惧在心里炸裂开来。
　　曾经总会长也展现过如此法度森严的力量。
　　那是天人化的雏形。
　　只能说，不愧是太清和太华的学生，无论如何黄金和白银的天资都是不可否认的，他们似乎已经渐渐领悟了天人化的力量，将其具现出来。
　　哪怕目前还并不完整。
　　当他们施展烛照律法的时候，禅院里甚至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让人不自觉变得狂热起来，呼吸和心跳愈发的急促，血液的流动都在加速。
　　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如果不是相信总会长已经解决了烛照神树的诅咒，顾见临都要认为这就是隐修会在拓展信徒的现场。
　　嬴长生在信徒的呼唤下竭力保持着清醒，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古往今来的君主们都无法抗拒这种力量了，那是世界上最致命的诱惑。
　　牧诗羽的眼神虔诚，贪婪地吞噬着那股奇异的香气，清冷的面容沐浴着慈悲的佛光，混乱的天人呼吸竟然在逐渐变得平和。
　　甚至连夏稚都沉迷其中，呼吸渐渐有了韵味。
　　黑暗里被佛光普照，金色的光辉冲天而起，照亮了漆黑的云海。
　　以黄金和白银为首的信徒们仰头望天，齐声念诵：
　　“冈仁波齐！冈仁波齐！冈仁波齐！”
　　顾见临抬头望向夜幕，漆黑的云海似乎被映照出了一尊黄金古树的轮廓，辉煌的树冠仿佛燃烧的日冕，纵横交错的纹路仿佛太阳的裂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尊伟岸的黄金古树动荡起来，树冠上竟然浮现出一尊雀鸟般的倒影，朱红色的火焰从树顶燃烧起来，蚕食着雄壮躯干，直至树根。
　　隐约有遮天蔽日的羽翼在夜空里鼓荡，佛光也变得黯淡下来。
　　然而无论是黄金还是白银，亦或是禅院里的年轻人们。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这种诡异的现象。
　　佛光映在他们的眼瞳里，虔诚又狂热。
　　……
　　……
　　火在燃烧。
　　顾见临曾经见过这种诡异的火焰，无论是在那座燃烧的高架桥上，亦或是在蓬莱仙岛的轮回幻境里，包括在登仙之阶的尽头。
　　朱雀氏族。
　　“果然如此。”
　　黑暗里，妖娆曼妙的少女如幽魂般浮现出来，红衣如火般飘摇。
　　云雀凝视着甬道里燃烧起来的火焰，血红的眼瞳里浮现出一丝戏谑和讽刺的笑意，显然她来到这里的目的绝不单纯，很有可能是凭借着未来视的引导，潜入这座寂静的坟墓里探寻某些隐秘，而现在她已经解开了困惑。
　　对于朱雀氏族的出现，她似乎并不意外。
　　顾见临骤然转身望向她，嗓音沙哑：“烛照神树被朱雀污染了？”
　　云雀瞥了他一眼，娇媚笑道：“你猜？”
　　顾见临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去过冈仁波齐，才来的这里呢。”
　　云雀似笑非笑说道。
　　顾见临恍然：“原来你早就去过冈仁波齐！”
　　“从神墟回来以后就去了，可惜晚了太多年。”
　　云雀眼波流盼，眼瞳的最深处却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寒意，淡漠说道：“冈仁波齐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祂根本就不是传说中的仙山，而是禁忌之地。那里的确是天人之楔诞生之处，但那东西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包括烛照律法的传承，也是有人故意散播开来，目的就是为了让统一意志苏醒，蚕食这个世界。所谓的统一意志，就是烛照神树的意志。古往今来的历代君主都在探寻着它的秘密，也在对抗着它的侵蚀，有人成功，有人失败。”
　　她顿了顿：“但无一幸免，因为他们早在最初接触烛照律法的时候，就已经被诅咒了。当然，这个世界有太多天赋不够的残渣，他们无法理解烛照律法的真谛，就只能用一种信仰仪式来强行收付。比如你，就曾被误认成那种更残渣。”
　　顾见临的眼瞳骤然收缩。
　　“至于你说的污染，这并不恰当。”
　　云雀伸出葱白的手指，轻点朱唇：“因为朱雀本就是在第三法上走得最早的人，也是最早接触到烛照神树的人。以朱雀的谋划，能够篡夺烛照的神树的意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统一意志还被太华给封印了。”
　　顾见临忽然想到了，朱雀的确是走在了烛龙和麒麟之前。
　　烛龙尊者不得不冒险提前登仙。
　　而麒麟尊者，甚至被逼得把力量留给了他。
　　“说起这个，赤倒是给过我一个蛮重要的线索。”
　　云雀唇边泛起一抹诡秘的笑容，眼神里透着捉摸不清的笑意：“太清之所以能成为那个破解冈仁波齐秘密的人，是因为他早年前往过扶桑神宫的最深处。而在百多年以后，太华又一反常态的锁定了扶桑神宫所在的维度，唤醒了沉睡中的朱雀氏族，策划了一场人类史上极为罕见的，对古神界的反攻。”
　　她笑道：“你猜，这是为什么？”
　　顾见临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因为朱雀尊者。
　　太清从扶桑神宫里找到了某些线索。
　　多年以后太华发现了这件事，并且意识到了危机，策划了那场战争。
　　正是因为那场战争，师祖母才会被世人诟病，冷血无情。
　　因为那次战争流了太多血，死了太多人。
　　有人认为太华好大喜功，生性无情。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或许那是一场不得不打的战争。
　　最后的结果是朱雀尊者被卷入时空的乱流里，消失无踪。
　　然而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朱雀尊者就已经回来了。
　　而且还是以全盛姿态。
　　“当初在永生之海重创了太华的人是祂。”
　　云雀收敛了笑意，淡漠说道：“重伤了你我的人，也是祂。”
　　黑暗里的火照亮了她美到惊心动魄的容颜。
　　只是眼神有些冷。
　　顾见临听到了黑暗里迫近的脚步声，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是高速路上亮起的车灯。
　　扑面而来的海潮味道，还有冰冷的暴风雨，燃烧的灰烬。
　　倘若是在大半年前他可能会感受到窒息，因为那个高架桥上的暴风雨又回来找他了，就像是阴魂不散的梦魇一样，誓要跟他不死不休。
　　可是如今他的世界早已经被真正的太阳照亮，无惧风雨。
　　“现在来杀我们的这个人，你也很熟悉。”
　　云雀一字一顿：“鬼车始祖。”
　　有人从黑暗的甬道里走了出来，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人。
　　顾见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纸上有一副速写的画像，画中的畸形怪物恐怖又惊悚，那是一尊长着九个头的怪鸟，每一个头上都有狰狞的人脸。
　　“好久不见。”


###第五百零八章 烛龙尊者，顾见临！
　　顾见临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跟那个怪物再次相遇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里，时隔一年他再次嗅到了暴风雨燃烧的味道，耳边仿佛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还有卡车迎面撞来时那种天地崩塌般的感觉。
　　那份泛黄的画被风席卷，落入了朱红的火焰里，烧成灰烬。
　　他认为自己应该会如狮子般愤怒狰狞，没想到却出乎预料的平静。
　　甚至还能说一句，好久不见。
　　是啊，真的好久不见了。
　　那是他踏入升华者的世界以后就在追逐的目标，经历过无数次生和死来磨炼自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手握刀剑来到祂的面前。
　　就像现在这样。
　　啪的一声。
　　一枚碎石被踩碎。
　　鬼车始祖从黑暗里走出来，与其说这是一尊来自太古时代的古神族，倒不如说祂更像是纯粹的人类，他的面容俊美无俦，扎着一个干练的马尾，银色的耳钉在黑暗里熠熠生辉，黑色的衬衫搭配灰色的修身裤，踩着漆黑锃亮的皮鞋。
　　这个男人戴着一块劳力士绿鬼，手里握着一部崭新的华为手机，屏幕显示着短视频的暂停键，想来是他在无聊时的一点娱乐。
　　“好久不见。”
　　他抬起头，露出极为诡异的笑容，背后的影子如妖魔般乱舞起来。
　　如果换做旁人，一定会被他这种姿态惊得魂飞魄散。
　　这跟人类在历史上曾对付过的任何一位古神族截然不同。
　　这分明就是人类！
　　“第三法。”
　　顾见临轻声说道：“你跟当时不一样了。”
　　当初在那个燃烧的暴风雨里，鬼车始祖还是一副恶鬼般的姿态现身，生有恐怖人脸的九头鸟恣意咆哮，如今祂的生命状态似乎彻底被改造，稳定内敛。
　　想来，这应该是朱雀尊者的馈赠。
　　那位最早走上第三法之路的古之至尊，当然可以福泽祂的始祖们。
　　鬼车始祖凝视着他，嗓音异常的平静：“你也跟之前不一样了，当初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相当弱小。如今却已经能够冠以麒麟之名，了不起。”
　　祂凝视着眼前的黑发少年，似乎也能看到黑暗里的绝色少女：“不愧是麒麟尊者和烛龙尊者选中的人，看起来似乎很般配。”
　　云雀漂浮在黑暗里，凝视着沉默的少年，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抉择。
　　因为这是很危险的局面，鬼车始祖当初来到现实世界的时候不是全盛姿态，即便是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位阶，但祂的位格相当之高，在同类里也属于极强的那一档次，而且如今还融合了第三法的力量，强到莫名。
　　哪怕是不周山的苍龙始祖，跟祂在同一位阶下，都赢不了。
　　顾见临抬起血红眼瞳，轻声说道：“顾家的族人，是你们杀的么？”
　　他没指望能够得到答案，但既然现在没动手，不妨多问几句。
　　至少能够解答他内心的困惑。
　　“如果是汉语词汇里的杀来描述我所做的事，并不是很准确。倘若用你的观念来理解，那我确实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不剩。自古以来，这件事情就是我在做，当然有时候不是我亲自出手，因为有些顾氏的族人……很弱。”
　　鬼车始祖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微笑说道：“他们不值得我出手，毕竟人类世界还是有不少强大的升华者，譬如公子政，哦……你应该叫他始皇帝。再譬如刘彻和刘秀，还有个叫李世民的，以及我的老对手朱棣。”
　　祂挠着头，每一个被念出来的名字都是震古烁今，如雷贯耳：“当然还有你的师祖母太华，我都无法理解这群人怎么就那么能打。”
　　鬼车始祖降临的岁月不可考，但他曾经跟历史上太多经天纬地的伟人交过手，足以证明祂的恐怖和强大。
　　顾见临沉默了片刻，感受着那股来自远古的压迫感，平静说道：“顾氏一族，大概跟第三法的实验有关系，对吧？之所以不以血脉传递，是因为那种禁忌的力量是以精神为传递的。虽然说物质决定意识，但在超凡的世界，真正能够让物质进化的，反而是意识。顾氏一族，是你们的实验品。”
　　鬼车始祖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对。”
　　顾见临一字一顿：“顾辞安，就是你们最后的实验品。”
　　鬼车始祖微笑不变：“对。”
　　“你们之所以会留下我，是因为老师的存在。”
　　“对。”
　　“当初在永生之海，也是你们偷袭了总会长。”
　　“对。”
　　“隐修会，包括所罗门，都是你们的人？”
　　“对。”
　　顾见临握紧手掌，指甲刺破了掌心，鲜血流淌出来。
　　一滴滴的，淋漓在破碎的石道上。
　　“顾辞安不是容器，因为他的尸体还在。”
　　他的嗓音变得沙哑起来：“如果他跟我一样，都是至尊级的生命，那么理论上应该是不死的，他只会陷入漫长的沉睡，直到沧海桑田。但事实是他并没有沉睡，他真的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你们……杀了他。”
　　黑暗的甬道震动起来，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抬起头，血红的眼瞳里隐约泛起酷烈的光辉，烛龙的恐怖面容如面具般在他的脸上闪灭，狰狞可怖。
　　鬼车始祖陷入了沉默，轻飘飘的说了一个字：
　　“对。”
　　仅此一字，却沉闷如雷。
　　炸得顾见临的脑海，一片空白。
　　鬼车始祖抬起妖异的眸子，平静的嗓音变得阴森起来，如亿万魂灵的嚎哭。
　　“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这座寂静的坟墓里有风呼啸，风声骤然变得狂暴了起来。
　　正如祂眼神里的杀意。
　　“——如果没有的话，就把无色之玉交出来吧。”
　　祂顿了顿：“在你临死之前。”
　　这一刻，顾见临的脑海里寂静无声，因为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
　　曾几何时，当他得知血月屠戮事件的真相以后，不仅仅是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愤怒，甚至还生出了一丝丝不切实际的期盼，他期待着那个男人也是至尊级的生命，那样一来死亡就不再是不可挽回的诀别，而是一场令人绝望的长眠。
　　但时间终归是有尺度的。
　　终有一天，他们还能再见。
　　可是如今这个希望被浇灭了，他的世界再次下起了暴雨，名为绝望的雨。
　　这座漆黑的坟墓仿佛又变成了燃烧的高架桥，暴雨如潮水般浇灌着破碎的汽车，而他就沉默地坐在车前盖上，被淋得浑身湿透，像是孤魂野鬼。
　　雪亮的车灯，刺耳的尖啸声，巨大的卡车扑面而来。
　　九头鸟的恐怖面容仿佛近在咫尺。
　　隐约有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在他的面前撑起了伞。
　　“看到了么？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残酷，当初我曾经给过你选择的机会，可你却拒绝了我。从你的先祖，再到你的父亲，如今却到了你。这就是朱雀氏族为你准备的坟墓啊，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在这里解决掉你。”
　　云雀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眼波流盼妖娆魅惑：“按照你的计划，至少你也应该在圣域以后去找到鬼车始祖，却从未想到祂们会提前找到你么？当初在蓬莱仙岛，朱雀尊者会对你出手，其实就已经提醒你了，不是么？”
　　她伸出素白的双手，血红的指甲闪烁着寒光。
　　顾见临感受到细软冰冷的触感，她的指尖触碰到了自己的脸。
　　“那位至尊本就盯上了你，更何况你还夺走了第三至高的雏形。”
　　云雀轻声说道：“你的师祖母费尽心机，尽可能的让你避开朱雀氏族的视线，可是你却辜负了她的好意，执意要调查这一切，何苦呢？”
　　顾见临听着她魅惑的嗓音，似乎无法分辨她到底是谁。
　　烛龙，亦或是云雀。
　　她绝色的容颜在风雨里微湿，湿透的额发黏在雪白的肌肤上。
　　“这个世界那么危险，不如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云雀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彻底交给我，就这么睡过去吧。等你醒来以后，你的敌人都会化作枯骨，我来掌握你的力量，把你的敌人……统统杀光！”
　　顾见临低下头，一尊血红的古龙不知何时已经缠绕到他的身上，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头顶上空盘踞的血色闪电，那位绝世的神明俯瞰着他。
　　她从背后抱住他，浓烈的兰麝香气是如此的浓郁。
　　她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却又是那么的冰冷，让人莫名的心悸。
　　血红的指甲，仿佛要刺穿他的心脏。
　　忽然间，云雀发现自己的怀里空无一人。
　　顾见临不知何时挣脱了她的怀抱，沉默地站在她的面前。
　　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她。
　　漠然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情，空洞冰冷。
　　“走开。”
　　顾见临抬手抵住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我自己的路，自己走。”
　　砰！
　　意识的最深处，云雀错愕的视线里，灵魂力量骤然被他轰爆！
　　……
　　……
　　鬼车始祖似是惊讶地抬起眼睛，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幕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顾见临亲手把体内那个女人的力量驱散了。
　　原本麒麟和云雀处在融合状态，位阶已经到达了圣域级的层次，无疑是非常危险的敌人，哪怕是古之始祖亲临都没有绝对的把握。
　　然而，顾见临却亲手解除了那种状态，位阶骤然暴跌！
　　这个少年的头顶生出尊贵妖异的龙角，千丝万缕的血光在脸上凝聚出森严可怖的面具，他抬起酷烈的黄金瞳，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
　　而在黑暗里，云雀的虚影如同云雾般散去，只留下一双妖异魅惑的眸子。
　　倒映着少年的孤独背影。
　　“我本以为要在很多年以后才会遇到你，没想到命运给了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偏偏在这个时候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我找你找了很久，就像是我无数次画出你的模样。这是我跟你之间的对决，我不会让那个女人插手。”
　　顾见临抬起缠绕着血气的鬼刀，刀锋似乎感受他的意志，微微颤鸣起来：“当初那个男人遇到的时候是六阶，如今我也是六阶，真巧。”
　　血腥的杀意弥漫开来，恍若滔天的龙吟。
　　黑暗里隐约有一尊森严的古龙睁开了一线竖瞳，酷烈的辉光如日之升！
　　轰！
　　鬼车始祖的马尾被狂风吹散，俊美无俦的面容仿佛被神光所照亮。
　　“进化论……”
　　祂凝视着眼前的少年，感受到世界上最纯正的第三法的气息，烛照和幽荧的融合终于触及到了这个宇宙最本质的秘密，太阳和太阴之力轮回流转。
　　他甚至无法分别，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麒麟尊者顾见临，亦或是……烛龙尊者·顾见临！
　　曾几何时他还是在高架桥上绝望哭泣的孱弱少年，如今他却身怀两位至尊的旷世伟力杀回了宿命的战场上，亲手点燃了埋藏已久的神怒之火。
　　这是他的坚持，也是他的固执，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
　　“为了你的父亲么？”
　　鬼车始祖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他的背后仿佛群魔乱舞，嘶声咆哮。
　　“不，不仅仅是为了他。”
　　顾见临恍若妖魔，架起血红的鬼刀，吐出嘶哑的嗓音：“更是为了我的妈妈和妹妹，我不知道朱雀氏族明明已经完成了第三法，却依然不肯放过她们。但你要知道，我曾在那个男人的墓前发过誓，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她们。”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个女人手腕上的朱雀印记。
　　还有那个陪伴了他很多年的女孩，胸前如火一般的痕迹。
　　是谁说的来着，人都是懂得越多才越不快乐。
　　而他偏偏什么都知道。
　　“来吧。”
　　顾见临闭上眼睛，刀锋欢愉的颤鸣着，一如当初在神墟里闯入风雨的时候。
　　这一次，血红的龙，即将冲出宿命的牢笼！
　　“我们……不死不休。”
　　……
　　……
　　啪的一声。
　　苏有珠的手机跌落街上，摔得粉碎。
　　这是魔都的PT区，也是凛冬副会长自囚的地方，迄今为止很少有人知道那座监狱的真实地点，更没人想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大，没事吧？”
　　屠夫扛着沉重的行李箱，回头询问道。
　　书翁警惕地环顾四周，本能地以为是有人敌袭。
　　他们已经在这座城市里寻找了足足一周的时间，当初守夜者发来了那封神秘的邮件以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无音讯，极有可能是遇到了危险。
　　因为守夜者们声称找到了诅咒的真相，很有可能涉及到一支古神氏族。
　　“没事。”
　　苏有珠清寒的美眸里莫名的流下眼泪，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胸口。
　　“我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她似有所感的抬起头，眼神浮现出一丝惘然。
　　隐约有轰鸣声响起，贯穿整个城市。
　　……
　　……
　　这一天，魔都的人们都看到了宛若末日般的景象，颤栗跪倒。
　　夜幕降临之际，畸形可怖的九头鸟盘踞在乌黑的阴云里，九张狰狞的人脸沐浴着金色的光辉，俯瞰着灯火通明的城市，嘶吼声仿佛亡灵的咆哮。
　　祂的阴影，仿佛笼罩了天和地。
　　隐约有龙吟声响起，通天彻地。
　　一尊血红的古龙冲天而起，尽显森严和峥嵘，声威滔天。
　　风华绝代的古龙盘踞在天空的极处，仅仅是投来了一瞥，天地为之倾倒！
　　一如杂货铺里的那副画一样。
　　槐荫坐在轮椅上，凝视着这灾难般的景象，轻声呢喃：“差不多了。”
　　他抓起固定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苍老的背影渐渐被黑暗所吞没。
　　“琉璃么？”
　　他淡淡说道：“影子们全员出动，务必要他在今天……晋升圣域。”


###第五百零九章 烛龙vs鬼车
　　古神族之间的战争会是何等的壮阔，数尽过去的历史都鲜有人知，曾经目睹过这一神迹的人，也大都埋葬在了时间的长河里，化作枯骨。
　　如今这神话般的一幕却在里魔都的上空重现，一如太古的画卷在夜幕里展开，画中的神魔以极尽狰狞的姿态降临人间，眼瞳里的怒火都仿佛要燃烧起来，漆黑的云层便被点燃了，汹涌的维度乱流呼啸着席卷，扭曲了时空。
　　这是宿命的对决。
　　并不仅限于那座寂静的坟墓。
　　当祂们施展原始回归以后，巨大的本相早已经冲天而起！
　　原始回归·烛龙本相！
　　原始回归·九头鸟本相！
　　商场群众呆滞地仰头望天，大街小巷的人们纷纷颤栗着跪倒，蜷缩在家的人看到了漆黑的阴影笼罩大地，驾驶直升机的飞行员呆若木鸡。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匍匐在了浩瀚的神威下，根本不敢抬起头多看哪怕一眼，烈火般愤怒的杀意气息却狂涌而来，如刀割面。
　　而在短暂的呆滞以后，他们所有人都向着郊外逃窜，玩命般撤离！
　　“检测到原始灾难！”
　　“重复，检测到原始灾难！”
　　“原始灾难降临，中央灵枢院进入紧急战备状态！”
　　伴随着红色的警报席卷整个里魔都，两尊高悬于天上的神明纵声咆哮，狂暴的声波震荡着城市，地震检测局甚至观测到了强烈的震感！
　　所幸这里是里魔都，位于另一个时空。
　　否则的话，古神族的秘密就会在今天暴露在全世界的面前！
　　咆哮声戛然而止，烛龙率先动了，带着滔天的怒火，贯穿黑暗狂袭而去！
　　鳞次栉比的躯体贯穿夜色，仿佛流动的熔岩。
　　分明是如此磅礴伟岸的躯体，一动却如血色的闪电般稍纵即逝！
　　酷烈的电光在九头鸟的面前炸裂开来，时空如同镜面般支离破碎，炸得祂的身躯血肉模糊，甚至露出嶙峋的骨骼，森白可怖！
　　鬼车的一枚头颅都被炸得粉碎，如陨石般向着城市的中心坠落而去。
　　因为沉重的躯体和极快的速度，祂的躯体甚至在大气里摩擦起火。
　　烛龙盘踞在苍穹之上，喷吐着灼热的蒸汽，天罚般的电光盘旋交错，宛若审判的剑从天国坠落而下，誓要钉死僭越的罪人！
　　咔嚓！
　　电光如剑般撕裂狰狞的羽翼，如铁般的羽毛都被融化。
　　鲜血如瀑布般泼洒出来。
　　九头鸟轰然砸断了海上的大桥，坠落在幽蓝的大海里，溅起狂澜万丈。
　　祂的八颗头颅仰天怒吼，喷吐出灼热的吐息。
　　回应祂的，是通天彻地的龙吟。
　　高悬于天上的烛龙居高临下地俯瞰。
　　“看来第一回合是你的学生赢了。”
　　空荡荡的街头，姜厌离坐在轮椅上，仰头望着天空：“鬼车始祖经过一年多的修养，已经恢复到了七阶的水准。这还是因为有师母压着，否则祂必然会大肆准备活祭，不到一个月就能恢复九阶的全盛时期。你那位学生是六阶，还是最为关键的，超维和圣域的巨大的鸿沟，这方面还是稍逊一筹。”
　　他感慨道：“而在位格上，至尊级对始祖级，你的学生占优势，鬼车稍逊一筹。但问题在于，古之至尊真正可怕之处在于上限的力量，那是行星级别的表现力，必须要在全盛姿态才能体现出来，目前发挥不到三成。”
　　槐荫放下了手里的固话，倚着轮椅的靠背，叹气道：“确实很难，那小子在对付人类的时候，双倍的灵性输出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除了他以外也就只有她他那个前女友具备这种能力。但问题是，朱雀尊者也完成了第三法，而且福泽到了整个氏族。因此，鬼车始祖也具备了这种能力，包括两种至高律法的融合。”
　　“至于战斗经验，那就不用提了。”
　　姜厌离摇头说道：“完败。”
　　想想也知道，哪怕顾见临得到了至尊的力量，他也只活了十七年。
　　相较于鬼车始祖漫长的生命而言，甚至连零头都不算。
　　在原始回归的状态下，祂们遵从的都是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但本体的战斗可并非如此。
　　好在顾见临具备侧写，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复刻学习，倒也不算太吃亏。
　　“现在能压着打，多亏了无色之玉啊。”
　　姜厌离惋惜说道：“可惜不是长久之计。”
　　槐荫也表示认同，叹息道：“朱雀氏族最擅长的，可不是近身战。”
　　目前第三法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兼顾两种至高律法。
　　第二阶段是两种至高律法的融合。
　　至于第三阶段，那就是进化论的奥义。
　　鬼车始祖处在第二阶段。
　　顾见临是唯一能够施展进化论的人。
　　而他之所以能占据上风，恰恰是因为进化论的力量。
　　当冲天而起的巨浪崩溃，鬼车的狰狞躯体浸泡在海水里，祂的躯体似乎在剧烈的颤动中一寸寸崩溃，钢铁般的坚固血肉裂开缝隙，渗出滚烫的血水。
　　裸露出的骨骼变得腐朽，骨质结构竟然在萎缩疏松。
　　强劲的肌肉筋膜也在松弛，坚硬如铁的羽毛软化，利爪变得的粗糙。
　　祂在逆生长。
　　更通俗的来说是退化。
　　一道巨大的闪电撕裂夜幕，仿佛把天空都劈了两半，正中这尊怪物的脊背！
　　九头鸟顿时被粗壮的电光所淹没，巨大的黑影在光芒里闪灭不定，祂仰天发出愤怒的咆哮，脊背已经焦糊一片，鲜血都被蒸发成血雾！
　　祂的八尊头颅定睛望去，十六枚森然的眼瞳遍布愤怒狰狞的血丝。
　　轰隆，隐约雷鸣。
　　酷烈的电光游走在漆黑的云海深处，通天彻地的烛龙驾驭着云雾腾空而起，呼出的气息宛若焚风，暴风雨倒卷着呼啸而起，就像是无尽的狂潮。
　　电闪雷鸣里，祂伟岸的姿态夭矫峥嵘！
　　绝世的森严，绝世的妖娆，绝世的高贵！
　　烛龙纵声咆哮，声若暴雷！
　　砰。
　　海域燃起了朱红色的火，鬼车沐浴着火焰，支离破碎的躯体竟在重生！
　　涅槃！
　　血肉弥合，骨骼嫁接，甚至连被炸毁的头颅都重生出来。
　　十八枚恐怖的眼瞳里，倒映着黑色衬衫的男人，笑容诡异。
　　“你分明不懂古神族的文明，却偏偏能带给我一场神圣之战，很好！”
　　祂的嗓音如同唳鸣，回荡在海天之上：“能战胜一位至尊，是我的殊荣。”
　　鬼车逆着雷光鼓荡双翼冲天而起，一张张狰狞的人脸张开血盆大口，仿佛漩涡般吞噬着触目所及的一切，街上的树木被连根拔起，汽车翻滚着升空，包括来不及逃走的行人也被席卷进去，尖叫声淹没在轰鸣里。
　　这就是鬼车，上古神话中的不祥鬼鸟，以吸食人类的魂魄为生！
　　这就是祂的权柄，也是古神语！
　　鬼车的恐怖气势节节攀升，躯体愈发的膨胀起来，头顶上空酝酿着狂暴的元素乱流，漩涡的最深处是一枚闪耀的金丹，宛若即将爆发的超新星！
　　盘踞在苍穹之上的烛龙俯冲而下，游走于城市的摩天大厦之间，玻璃幕墙倒映出森严夭矫的侧影，还有那双盛开着妖异曼陀罗的血色竖瞳。
　　来不及撤离的升华者们见到这一幕，几近窒息！
　　烛龙俯身贴近地面，摇摆着扫开长街上被丢弃的汽车，一颗颗树木被祂拦腰扫断，沥青路面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宛若熔岩烧灼般的痕迹。
　　开阖的鳞片喷吐出蒸汽，点燃了血色的烈焰。
　　转瞬间，烛龙的伟岸躯体已经环绕这座城市一圈，恍若如燃烧的衔尾之蛇，首尾相触。
　　鬼车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祂给环绕在其中，祂的躯体就像是叠起的岩壁般密不透风，把城市里的生命全部隔绝在外，避免了他们被吞噬殆尽。
　　祂峥嵘的龙首冲天而起，流转着曼陀罗花的竖瞳里倒映出少年的脸。
　　这一刻，烛龙的龙躯骤然收紧，像是要把那尊九头鸟给活生生的绞死！
　　鬼车冲上天空，九尊头颅一同吞掉狂暴的元素乱流，四分五裂的烈光仿佛刺破了颅骨和血肉渗透出来，最终喷吐出磅礴的毁灭能量！
　　咚！
　　冲击波如滚烫的灼流，恐怖的破坏力一触即发，恣意震荡着这座城市，仿佛天崩地裂。
　　置身于灼流里的烛龙巍然不动，熔岩般坚硬的鳞片却一寸寸破碎湮灭，背后的摩天大楼被轰然震碎，地面在颤动中开裂，迸出喷泉般地下水。
　　熔岩般的血流淌出来，从祂开裂的血肉里。
　　再这么继续下去，即便是祂是古龙至尊，也会粉身碎骨。
　　有那么一瞬间，龙吟声骤起！
　　烛龙的森严竖瞳里，金色的曼陀罗花摇曳着盛开。
　　花海里的少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吐出了一个古怪的音节！
　　古神语！
　　当龙吟声回荡在城市里的一瞬间，姜厌离毫不犹豫地撑开了黑洞。
　　“走吧，师兄。”
　　他吐槽道：“再不走，我俩也要被波及了。”
　　槐荫收回望向两尊恐怖怪物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老旧的手表，嗯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白银和黄金也该按捺不住了吧？”
　　这对师兄弟转动轮椅，骤然消失在了撑开的黑洞里。
　　……
　　……
　　古旧的佛寺陷入了死寂，因为钟声已经在怪物们的咆哮里支离破碎。
　　当烛龙和九头鸟在高空碰撞的时候，里魔都的电力通讯设备全部陷入瘫痪，炼金器具也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甚至连神话武装都在失控。
　　禅院里的年轻人们仰头望天，远方的怪物们在现代化的大都市里厮杀碰撞，摩天大楼在祂们的身边崩塌，桥梁悲鸣着断裂坍塌，滔天的海浪漫过街区，暴力摧毁了文明，城市仿佛一夜间突然回到了蛮荒的神话时代！
　　“神呐。”
　　夏稚呆滞地望着这一幕，颤栗不安。
　　嬴长生的眼瞳里倒映着驾驭着雷电的烛龙和喷吐灼流的九头鸟，耳机里的摩斯密码都已经中断，他跟队友们失去了联系，下意识地转过身。
　　院落里的角落，顾见临的影子盘膝而坐，默默念诵着佛经。
　　嬴长生眼神闪烁，因为他认出了那尊九头鸟的真身！
　　“鬼车始祖么？这才是你最想打的，宿命的战争。”
　　他呢喃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全力以赴？偏要把分身留下？”
　　等等！
　　作为影子部门的贰号，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进阶！
　　零号把分身留在外面，是为了进阶！
　　他现在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当然不需要回收分身！
　　但问题在于，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接收到队友们的情报，又如何策划一场圣域级的进阶。
　　更要命的问题是，想要在白银和黄金的眼皮底下做事，难度登天！
　　恰好此刻，衣袍在风里鼓荡的声音响起。
　　年轻人们赫然发现，寺庙里的两个蒲团上，已经空无一人。
　　白金不在，莱茵也在融合第三法的时候出了问题。
　　那么有资格插手这件事的只有白银和黄金。
　　“云雀么？”
　　黄金凝视着远方的神话之战，沉声说道：“总感觉不对。”
　　“不是云雀，不周山的苍龙始祖不会让她有精力在里魔都开战。”
　　白银沉默了片刻：“那可能是麒麟。”
　　他们对视一眼，这种猜测委实是过于惊悚。
　　仔细想来也并不是没有可能，麒麟和烛龙曾经的关系那么密切，别说是睡在一张床上了，共用一个身体都是实锤的，这种情况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尤其是，麒麟的权柄是吞噬！
　　当然，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亲自去看一眼，阻止这场灾难。
　　最好是能够渔翁得利。
　　有那么一瞬间，漆黑的空洞在山道下浮现出来，映出两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想去哪啊？”
　　槐荫从轮椅上起身，反手从虚空里摸出了一柄钓鱼竿，用力一甩：“师兄回来了，难道不该先上茶吗？”
　　“二百多年没回来，风景如昨啊。”
　　姜厌离慵懒地伸着懒腰，也从虚空里抽出了一柄暗红色的唐横刀，调侃说道：“哟，你们这兄妹俩还知道迎接师兄们回家，真不错。”
　　黄金和白银顿住脚步，眼神里浮现出了浓烈的杀意。
　　……
　　……
　　噗。
　　殷红的鲜血洒满了浴室，就像是熔岩从岩壁上流淌下来。
　　云雀捂着雪白的胸口喷出一口血，血液染红了漂浮着花瓣的池水，触目惊心的妖艳，血水倒映出她苍白空洞的容颜，那么的错愕不解。
　　还有一丝丝隐藏极深的……难过。
　　“主尊！”
　　浴室外浮现出漆黑的人影，跪拜在地，又惊又怒：“谁伤了您？”
　　云雀陷入了沉默，没有回答。
　　她的确是受了很重的伤，但理论上她是可以避免这种伤势的。
　　有一件事，她一直没有跟那个少年说。
　　那就是在精神融合的状态下，事实上是宿主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而对于寄宿一方是相当危险的事情，因为很容易被伤到根本。
　　如果宿主愿意，甚至能威胁到寄宿方的生命。
　　而就在刚才，云雀就作为寄宿方，遭受了宿主的反噬。
　　只是为了把她逐离他的身体。
　　她还记得刚才看到的眼神。
　　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冷。
　　“他疯了么？”
　　云雀不在他身边，他就只能自己面对朱雀氏族。
　　真的能赢么？
　　云雀听着来自远方的恐怖轰鸣，即便是未来视也看不清结局，镂空的窗户吹进来灼热的焚风，她墨染般的长发飘摇起来，半遮美眸。
　　不知为何，她抬手触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内心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
　　想要去……
　　喵。
　　那只橘猫不知何时凑到她的身边，轻轻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她。
　　云雀如梦初醒，迷惘的眼神再次变得森冷了起来，心跳渐渐沉寂。
　　是啊，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注定要成为至高的人，你要终结这永恒的诅咒，摆脱命运的牢笼。
　　你要问鼎至高，你要君临天下。
　　区区一间屋子一只猫，怎么能让你心软。
　　今夜你已经查到了你想知道的事情，逼得朱雀氏族不得不现身。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必再去蹚浑水。
　　毁了那间屋子吧。
　　再送走这只烦人的猫。
　　那个少年的死活，跟她再没有任何关系。
　　“去把顾辞悲带过来。”
　　云雀沉默片刻，冷漠说道：“再去通知骊山，让他们来领人。”


###第五百一十章 无相世界，再现！
　　中央灵枢院的上空已经被恐怖的阴影笼罩，翻滚的乌云仿佛孕育着祸胎的母巢，酷烈的电光如刀锋般撕裂黑暗，时空一寸寸破碎坍塌开来，宇宙的原暗里隐约可见夭矫森严的残影，伴随着祂通天彻地的龙吟声。
　　不仅如此，狂暴的元素乱流如风暴般汇聚，试图吞没那尊血红的古龙。
　　这是神圣之战。
　　烛龙和九头鸟在碰撞和厮杀里向着大海坠落，在海面上溅起万丈狂澜般的巨浪，再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经过城市的中心，一栋栋摩天大楼轰然倾塌。
　　汹涌的尘暴如同海潮般淹没了支离破碎的街道。
　　“真可怕啊。”
　　琉璃坐在轮椅上，虚弱地望着末日般的城市。
　　这当然就不是太华一脉的传统艺能了，因为这位影子部门的伍号的确是身体不好，但凡是出门就要坐轮椅，手背上还在输着液。
　　“他是在创造历史啊。”
　　苏有夏轻声说道：“历史上接触到那个隐秘的人，迄今为止没有人活下来。哪怕是强如总会长，最终也被计算至死。不知道……他会不会重蹈覆辙。”
　　姜子夜瞥了这个女人一眼，看似她面无表情似乎相当镇定，实际上都快把轮椅的把手给捏断了，摇头说道：“怎么，你也惦记着零号？”
　　苏有夏瞪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只是在担心我妹妹。”
　　毕竟有珠那么喜欢那个大男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姜子夜望向天空，摇头说道：“原来这就是古神族和人类的差距，祂们施展的原始回归，居然如此庞大。古往今来，大概也就只有秩序正统一脉培养出来的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但如果这么下去，零号必输无疑。”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
　　除非烛龙能够秒杀九头鸟，否则继续耗下去必输无疑。
　　这是位阶的差距。
　　或许顾见临可以靠着至尊的位格，以及第三法的奥义暂时暂居上风。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他撑不住的时刻。
　　“因此必须晋升圣域。”
　　琉璃经过短暂的思考以后，平静说道：“根据我对秩序的了解，如果白金和莱茵出不来，那么黄金和白银必然会被青和赤牵制。黄昏的成员们会去拖住神将序列。至于审判庭的圣者们，包括部长级的战斗力，只能依靠雷霆小姐。”
　　无需任何电子设备，她的脑海里构建出了一张魔都的地图。
　　黎明作战序列的船队，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抵达岸口。
　　“时间非常紧迫，晋升圣域级的炼金矩阵筹备起来非常繁琐，至少目前都没有那个能力。我们必须要得到成家的帮助，我也要入侵深空计算机。而且，晋升圣域需要特殊的神异之地，而这里偏偏是现实世界，理论上仪式不可能成立。”
　　琉璃抬起头望向满目疮痍的城市，轻声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子夜和苏有夏都愣住了，如果不可能的话，零号岂不是必死无疑。
　　“但那是对于人类而言。”
　　琉璃忽然说道：“顾见临不是人类。”
　　对啊，顾见临怎么可能是人类呢。
　　迄今为止没人知道，顾见临到底是古神侧还是人类侧进化而来的。
　　“也就是说，零号可以用古神族的方式来晋升！”
　　姜子夜恍然大悟，狐狸眼都睁开了：“那家伙之所以把影子留在外面，或许就是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开辟第二战场，解决位阶的差距。”
　　苏有夏眼神闪烁，脑海里恰好浮现出一段历史：“远古时代，麒麟尊者就曾在现实世界完成过一次血腥的祭祀，但那是活祭，审判罪民。”
　　琉璃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轻声说道：“不然你们以为，零号为什么要把古神之血流传出去？在他的眼里，秩序世界可是遍地罪民。”
　　……
　　……
　　“我的天呐。”
　　司老太爷拄着拐杖，险些就要跪倒在山道上，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太古时代的神明之威，对于他这种神侍而言，无异于煌煌天威。
　　“老头，你别告诉我那是临哥。”
　　成有余打着寒颤，牙关都是颤抖的：“他怎么变成裂空座了？”
　　司老太爷没好气说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暗红色裂空座，剧场版么？”
　　谁都没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展开，原本的潜伏和盗墓计划变成了神圣之战，森严的古龙和狰狞的九头鸟在里魔都开战，仿佛重临神话时代。
　　包括临时被转化的审判庭成员都颤栗不安，面色苍白。
　　山道上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踉踉跄跄。
　　“什么人？”
　　司老太爷警惕地回头，本能握紧袖子里的钱币。
　　成有余回头望去，愣住了：“爷……爷爷？卧槽，你在掉血啊爷爷！”
　　幽暗的树林里，成老教授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踉踉跄跄走出来，他作为成家的老家主，一百年前就是八阶的伏古，自愈能力相当强悍，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虚弱，可是他此刻的状态却极为糟糕，行将就木一般。
　　“臭小子，还用你说。”
　　他呵斥道：“闭嘴！”
　　成有余很多年没见过这个爷爷了，因为他的天赋不算顶尖，对炼金术的造诣也就马马虎虎，因此在家族里从来不得宠，没多少人在意他。
　　然而再次见到爷爷的时候，还是被他的气势给震住了。
　　司老太爷惊疑不定，刚想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的主尊，陷入了生死危机。”
　　成老教授虚弱说道：“你们是他的神侍，必须要做点什么。听着，我的时间不多，我会召集我的人，立即准备祭坛。而你，要召集目前在中央灵枢院的所有麒麟神侍，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进一步转化更多的同类，越多越好。”
　　说完，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染血的羊皮卷递了出去。
　　司老太爷本来还有点迟疑，看到羊皮卷里的内容却陷入了震惊。
　　因为古卷上记载着一段古老的历史，先商时期曾有一座神秘的麒麟城，这座城市却在一夜之间诡异地消失了，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废墟，以及灰烬和残骸。后世经过考察证明，麒麟城毁于活祭，一场极度血腥的祭祀。
　　这座城市的子民们不知为何触怒了一位黑色的至尊，于是神罚降临。
　　这种东西在西方古代被称为黑魔法。
　　而在我国上古时代，被称之为巫术！
　　其本质，是神明的祭祀！
　　“要快。”
　　成老教授沉声说道：“他有可能撑不住。”
　　司老太爷眼神阴晴变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麒麟氏族的神侍们跟在他的背后，如同鬼魅一般四散奔走。
　　“爷爷，这是要做什么？”
　　成有余吓得面色苍白，呢喃问道：“您……要死了吗？”
　　成老教授望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温和，抬起枯槁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说道：“人都是会死的，我也差不多了。带我去内院吧……手脚麻利点。”
　　成有余连忙扶住了老人家，这才发现他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
　　……
　　……
　　禅院里的烛火被风雨浇灭，天边阴云滚滚，仿佛世界末日。
　　嬴长生的衮金长袍在狂风里猎猎作响，顶着暴雨里大吼道：“撤离！全部撤离！小心被战斗的余波卷入，务必要把消息传递出去！”
　　他摘掉耳机，跟上一脚踩碎，指挥着禅院里的年轻人们撤离。
　　对于秩序世界的年轻人们，黄金和白银就是他们的信仰，是最强的象征。
　　虽然白金才是如今秩序的最高领袖，但谁都知道他不是天灾。
　　可惜就在十分钟以前，黄金和白银这对秩序世界最强的师兄妹，却被两个坐着轮椅而来的家伙给轰飞出去，无论是哪种至高律法都没来得及施展开来，就像是被师长教训的小孩子一样，打得节节败退，无力招架。
　　因为双方交战的速度太快，年轻人们甚至都没有看清具体的过程。
　　然而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黄金和白银处于绝对下风。
　　“姐，怎么办？”
　　牧之浩急匆匆地走到寺庙的屋檐下，使劲按着手机的屏幕，面容苍白：“哥他今天在实验的关键阶段，这个时候出事，他不会死吧？”
　　这是牧家的小儿子，代号深蓝。
　　如今在中央灵枢院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他是神墟里活下来的幸存者。
　　能够跟麒麟交手并且活下来，当然值得骄傲。
　　“我不知道哥哥的状态怎么样，但显然是出事了。”
　　牧诗羽冷冷说道：“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之先去那座坟墓里看一眼。秩序世界不管发生什么，只要父亲和哥哥没事，那就都还好。别摆弄你的手机了，里魔都爆发了神圣之战，整个城市的通讯都瘫痪了，得用一些老办法。”
　　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了一只鸽子，把一张便条系在它的腿上，放飞出去。
　　“但愿不会被那两个怪物的余波波及到。”
　　她抬头望天，眼瞳里倒映着苍穹之上浴血厮杀的神明。
　　“姐，你在联系谁？”
　　牧之浩一愣。
　　“天机。”
　　牧诗羽面无表情说道：“他不在我不安心，走吧。”
　　她带着弟弟刚想要跟着大部队离开的时候，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沉默的男孩依旧盘坐在蒲团上，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神圣之战带来的灾厄，哪怕是两位天灾遇到袭击都没能让他动容，他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只是凝视着寺庙前的石碑，念诵着一段古老的佛经。
　　夏稚就守在他的身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可疑，非常可疑。
　　虽然这个反应并不能代表有问题，但直觉却让人觉得不对劲。
　　“记住这个人，嬴家的嬴长苏。”
　　牧诗羽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去：“回头找人严查。”
　　“哦哦。”
　　牧之浩回头看了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待到禅院里的年轻人们都散的差不多了，嬴长生踏破雨水走过来。
　　夏稚下意识地起身，紧张说道：“现在该怎么办？”
　　“我有事要离开一趟，你在这里守着他。”
　　嬴长生瞥了她一眼：“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顾……我弟弟。”
　　夏稚一愣，指着自己：“我？靠我这个菜鸡？”
　　像她这种一看就是跑龙套的小卡拉咪，不是第一个嗝屁的就不错了。
　　哪里还能保护别人。
　　“嗯，因为他相信你。”
　　嬴长生递给她一把伞，转身离去：“别让他失望。”
　　说完，他消失在了寺庙的风雨里。
　　电光划破天际，夏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还是把那柄伞撑了起来，给身边的少年遮风挡雨，嘀咕道：“喂，你到底在干嘛啊？”
　　顾见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自始至终他都在盯着面前的那座石碑，金色的碑文仿佛在夜色里发生了神异的变化，拼凑起来是一段古老的佛经，他轻声呢喃：“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随着他诵读着佛经，他的双手也在胸前捏着古怪的法印。
　　九个古朴的法印，交错变幻。
　　他的动作并不标准，甚至可以说是僵硬。
　　分明是如此简单的动作，手指却仿佛不听使唤一般，剧烈的颤动。
　　他越来越急躁，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缕金光在黑暗里亮起。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位气度深远的女人盘坐在他的对面。
　　“别急，耐心点。”
　　那个女人的嗓音如幻觉般响起。
　　一点点悉心教导着他，如何精准的捏出那些法印。
　　顾见临的呼吸逐渐平稳，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手印捏得愈发的娴熟。
　　夏稚还以为他着魔般窃窃私语，低头一看却在他空洞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涛骇浪般的愤怒和悲伤，那种汹涌的情感让她一时间愣住了。
　　“原来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一定很难过吧。”
　　她取出纸巾擦拭着他的脸，安慰道：“别难过啊，我不是在这里陪你吗？说起来，你居然是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
　　……
　　寂静的坟墓里，顾见临的确是陷入了苦战。
　　他拔刀快闪，缠绕着血气的鬼刀在黑暗里掀起呼啸的狂潮，顷刻间撕碎了扑面而来的元素乱流，却依旧被狂暴的余波震得倒退，伏行在废墟里。
　　当冰雹的咆哮和烈焰的龙卷混合袭来，他如流星经天般在狭窄的甬道里反复弹跳，撕裂时空的刀锋把冰棱和火蛇拦腰切断，刀速快到连轨迹都是扭曲的，可见对方的攻势激烈。
　　轰隆，时空坍塌下去，吞没了一切的元素。
　　沙尘混合着风暴再次，却被龙吟般的魂魄刀鸣震散，终于暂时创造出一点喘息的时间。
　　他落地蹲伏，吐出一口浊气，反手把刀插入地面，浑身冒出血红的蒸汽。
　　那是血和汗混合蒸发的气体。
　　四面八方都是狰狞的鬼影，可怖的鬼脸吞吐着狂暴的元素乱流，磅礴的精神意念构筑成力场，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场内高速移动的可能性，宛若囚牢。
　　这是鬼车始祖施展出的禁咒，祂竟然能够以一化九制造出九尊幻影。
　　“你还剩下多少灵性……或者说，你还能继续支撑进化论的消耗么？”
　　黑暗里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鬼车的俊美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但等下去的结果只会是我赢。”
　　他的嗓音平静，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有氧运动：“曾经也有个人像你一样，不自量力的来挑战神明，可惜终究是输了。哪怕有至尊的馈赠又如何，你只有短短十七年的生命，根本无法领悟那种至高无上的，伟大的力量。”
　　顾见临微微皱眉，忽然有种很奇怪的预感。
　　鬼车说的并不是他的父亲。
　　“是么？”
　　他轻声说道：“神，很了不起的么？”
　　鬼车始祖那双恐怖的眼瞳里，倒映出他的苍白的脸。
　　“该敬畏的，你还是要敬畏。”
　　顾见临伸出双手，食指和拇指交错并拢，像是拍照一般的手势。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风雨飘摇的不周山，断裂的天柱上盘踞着血红的古龙，绝色的少女撑着一柄红色的伞，倾世的妖娆。
　　不知道那是云雀还是烛龙。
　　但是对他而言，无所谓。
　　咔嚓。
　　他抬起眼睛，背后仿佛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顾见临知道那是幻觉，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温热。
　　因为那个男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终解——”
　　师兄弟仿佛异口同声说道：
　　“无相世界。”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且听龙吟，吾王万岁！
　　鬼车始祖淡然的眼神终于被打破了，就像是石子落入沉静的湖面，涟漪一层层的荡漾起来，仿佛倒映出亿万年前的那场惨烈的战争。
　　祂当然认得那个手势，记忆深处的恐惧如潮水般弥漫开来，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亿万年之前的太古战场，重温被那位血色至尊支配时的恐惧。祂甚至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被迫陷入了长眠。
　　长达十万年的长眠。
　　祂必须要行险，抬起的右手在黑暗里用力一握，一枚金丹轰然碎裂！
　　太极八卦阵的阵图稍纵即逝。
　　这是他的优势。
　　位阶的优势。
　　只见星辰般的辉光稍纵即逝，顾见临如同风化的雕塑般，坍塌成一捧尘埃。
　　那是天师途径在七阶内所掌握的能力，其名为鬼宿。
　　本质是自爆金丹，释放出一种迄今为止都无法完全解读的神秘能量。
　　现代的炼金科学将其解读为宇宙中的一种特殊现象的变种。
　　伽马射线暴！
　　凡是金丹炸裂的范围内，任何生命的基因结构都会被破坏，浑身上下数十万亿的细胞会在顷刻间湮灭，灵魂也会当场蒸发成虚无。
　　九尊鬼影同时捏碎金丹，在如此狭隘的空间里自然避无可避。
　　尤其是祂还提前用精神意念让甬道里的空间变得粘稠。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黑暗里的时空仿佛错位般扭曲动荡，顾见临如同支离破碎的虚影般重新出现在甬道里，浑身淋漓着血水和汗水，疲惫地倚着石壁。
　　烛龙禁咒！
　　他的双手依旧保持着那个古怪的姿势。
　　咔嚓！
　　因和果被强行颠倒，寂静沉默的世界终于被创造了出来，九尊咆哮而来的鬼影骤然如雕塑般静默，就像是相机拍摄出来的失真胶片，唯有黑白两色。
　　顾见临抬起酷烈的竖瞳，一把撕裂了碍事的衬衣，暴露出流淌血汗的赤裸上身，精炼的肌肉有规律地隆起，遍布血红的龙鳞。
　　他如鬼魅般突进向前，左右手闪电般探出，贯穿了两尊鬼影的胸膛。
　　分明是太古禁咒创造出的分身，却具备着真实的血肉之躯，双手撕裂胸膛迸发出惊悚的声响，再抽出手的时候赫然带出了两枚鲜活跳动的畸形心脏。
　　流动着熔岩般的眼瞳里，遍布血红的杀意！
　　他随手扔掉手里的两颗心脏，骤然袭向面前的一尊鬼影。
　　锁喉，穿胸，掏心。
　　一气呵成！
　　九去其三！
　　伴随着鲜血的泼洒，顾见临如血色的闪电般高速闪动，穿梭在鬼影间。
　　凄厉的破空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还有胸膛被贯穿的惊悚声响，混合着心脏强行摘除时喷血的声，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九去其八！
　　仅剩最后一尊鬼影，顾见临感受到了无相世界即将崩溃的声音。
　　这是原始回归的最终奥义，对于灵性而言是巨大的消耗，身体和精神也有反噬。而他是第一次施展，驾驭的并不算娴熟。
　　能支撑十秒已经是极限。
　　咔嚓！
　　顾见临的右手贯穿了最后一尊鬼影的心脏，无相世界如同支离破碎的镜面般坍塌，真实的世界如同海潮般袭来，淹没了他的意识。
　　因已经被篡改，果即将强行修正。
　　顾见临疲惫地倚着冰冷的石壁，九阴斜插在他的面前，微微颤鸣。
　　鬼车始祖的真身从黑暗里浮现出来，九尊鬼影呼啸着袭来。
　　这一刻，九尊鬼影骤然炸成虚无，灰飞烟灭！
　　祂本体的胸前喷涌出熔岩般的血液，胸腔赫然被贯穿了一个窟窿。
　　即便是古之始祖面对这样的伤势都要踉跄一步，扶着墙壁痛苦地闷哼一声，俊美无俦的脸上失血般苍白，嗓音沙哑：“传说中的无相世界？难怪，鹿蜀没能在峰城把你们给解决掉，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祂双膝跪地，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破碎的胸口竟然在自我修复。
　　天师途径到六阶有着保命的能力，羽化。
　　所以祂失去了心脏，也没有第一时间死亡。
　　不仅如此，作为朱雀氏族的古神，祂似乎还得到了至尊的恩赐。
　　涅槃。
　　因此鬼车的自我愈合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致命的伤势，大概只需要短短一分钟以内就可以恢复如初。
　　“没想到？”
　　顾见临也从口袋里取出一把蔚蓝之血，一股脑的倒进嘴里。
　　感受到灵性在缓慢的恢复，他才终于放心下来，剧烈地喘息。
　　蔚蓝之血可以恢复灵性，缺点是并不能一次性补满状态，而是需要时间缓慢增长，倘若遇到激烈的战斗根本没有时间饮用，除非像现在这样的僵局。
　　恰好，他也需要一分钟的时间才能恢复到可以再次战斗的状态。
　　“多亏了白泽氏族，如果你师兄跟你一起来，今天可能真的要出事。”
　　鬼车始祖露出诡异的笑容，舔了舔嘴唇：“我想你也察觉到了，挡路的人正在一个个的消失，无论是太华，亦或是青和赤，包括你的师兄。这是谋划了数万年的局，你又怎么可能把它掀翻呢？放弃吧，不如来投奔我们。”
　　顾见临眼神冷漠：“你们已经不止一次向我抛出了橄榄枝。真怪，既然你觉得我没办法翻了你们的盘，为什么非要不厌其烦的招揽我呢？”
　　他无声地笑了笑：“所罗门也是……说起来，他是你么？”
　　鬼车始祖唇边泛起一丝莫名的笑容，淡淡说道：“招揽你自然有特殊的原因。毕竟，你是世界上最特殊的那个。如果你想知道一切的答案，加入我们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所罗门……呵，他最初的信仰，是烛照大神。”
　　他笑道：“当所罗门意识到烛照的意识沉睡以后，自然会臣服于我们的主尊。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的主尊距离成为原初，只差最后一步。”
　　原来如此。
　　顾见临轻声说道：“我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我跟朱雀氏族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吧？当初在蓬莱仙岛里，朱雀尊者想要杀我，就是这个原因。”
　　鬼车始祖望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变化。
　　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却还是被捕捉到了。
　　“看来融合第三法以后，神明也变得类人了么？”
　　顾见临瞥向他的穿搭还有耳垂上的银色耳钉，无声地笑了：“我好像能侧写你了，你的眼神，你的表情，你的语气，还有你的情绪。”
　　没想到，鬼车始祖的回答让他一楞：“这本就是我们一族真实的状态。”
　　顾见临瞳孔微缩。
　　他忽然想到了烛照神树和幽荧之莲。
　　“第三法本就是属于我族的伟大进化，可惜在亿万年前被篡夺，我们深陷诅咒的牢笼，永世不得超脱。有的族人疯狂，有的族人死亡。”
　　鬼车始祖微笑说道：“我们的进化被强行剥夺，迫不得已来到宇宙深处流浪，寻觅着解决问题的办法，当然……还有背叛我族的罪人。”
　　“至高或者说原初，就是你们的诅咒？”
　　顾见临感受着灵性如潮水般蔓延，平静问道：“幽荧之莲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所以接下来就是烛照神树了对么？你们要篡夺祂。”
　　鬼车始祖颔首：“多亏了太华那个小姑娘，对她而言这是无解的局面，要么放任烛照大神苏醒，要么为朱雀氏族做嫁衣。”
　　祂顿了顿：“太华是天选之人，当她率领人类攻入扶桑神宫之时，至尊就选中了她。唯有掌握第三法的古之至尊，才能拥有篡夺原初的力量。我的至尊，是在这条路上走的最远的人，也是祂最先接触到了烛照神树。”
　　小姑娘。
　　顾见临略感恍惚。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总会长为小姑娘。
　　不过想到鬼车始祖的年龄，倒也正常。
　　“我们掌握了统一意志，而你却想要创造历史，成为那个唯一逃出蛛网的蝴蝶，可惜这并不现实，因为你的时间不够，你只有短短十七年的人生而已。”
　　鬼车始祖松开手，胸前的贯穿伤已经恢复如初，破碎的心脏也重新搏动起来：“曾经有个接近真相的蝼蚁，那个人叫徐福，挣扎了几千年，还是被我族的力量所同化，既可笑又可悲。这，就是爬虫的宿命。”
　　顾见临也撑着唐刀起身，淡漠道：“可我不觉得，徐福并非蝼蚁，既不可笑也不可悲。或许无法比肩你这样的神明。但我会敬他，不会敬你。”
　　“我认为你应该敬我。”
　　鬼车始祖高傲地扬起头，狭长的眼瞳里燃烧着燎原大火，眼神尽显嘲弄和不屑：“你用无相世界逼出了我的羽化和涅槃，接下来还剩下什么呢？你最后的结局，跟那个蝼蚁般的人类又会有什么区别？你有至尊之位，但你的心是人类。”
　　显然，徐福在祂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人类的历史里曾诞生过太多经天纬地的大人物，最终都在祂的手下化作了一截枯骨。
　　顾见临目前的状态的确很糟糕，无相世界透支了他的体力和精神，大脑仿佛被榨干般枯竭，身体也像是灌了铅般沉重，纵然恢复了灵性也无法弥补。
　　包括进化论的反噬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痛，那种噬身般的痛苦让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连敌人的容貌都变得模糊。
　　这种糟糕的状态，鬼车始祖一眼就能看穿。
　　“诚然，我区区十七年的人生不足以理解古神族亿万年历史的厚重，甚至连人类的历史都无法参透。但是……我不是一个人。”
　　顾见临眼瞳里流淌着酷烈的光辉：“我的身上带着传承，你无法理解的骄傲传承。所以在我看来，神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毕竟，你也会流血。”
　　……
　　……
　　鬼车的确在流血，只见这位悬浮在暴雨里的怪物浑身崩裂出凄厉的裂隙，灼热的鲜血如瀑布般冲刷着废墟般的城市，像是火山爆发时喷薄而出的熔岩。
　　祂在愤怒的咆哮。
　　因为祂的古神语，被强行中断了！
　　天地间，尽是暴戾的龙吟！
　　那尊极尽森严的古龙盘踞在云雾的最深处，龙吟声仿佛贯穿了时间的长河，因果的概念被强行崩坏，世界仿佛坠入了混乱无序的地狱。
　　漫天暴雨湮灭，雾气消弭于虚空，瀑布般坠落的血液被扭曲的时空吞没。
　　这就是烛龙尊者的古神语。
　　崩坏因果的力量。
　　本来两尊神明势均力敌的对峙，但在这一刻却出现了导致胜负的偏差。
　　九头鸟鼓动双翼，破裂的心脏赫然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恐怖血洞，浑身上下崩开的裂口深可见骨，狂暴的气势变得萎靡下来。
　　夭矫升天的烛龙跟祂对峙，血红竖瞳里倒映着黑发的少年，依旧保持着那个古怪的手印。
　　这是决胜的时机。
　　烛龙纵声咆哮，夭矫峥嵘的躯体贯穿云雾，宛若流星般奔袭而下，留下闪电般触目惊心的裂痕，以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气势，轰然撞向那尊畸形的怪物。
　　暴雨被蒸发成雾气。
　　雷鸣声被摩擦大气的巨响所吞没。
　　这尊古龙的躯体也在摩擦中崩血，血色的龙鳞寸寸脱落，骨骼噼啪爆响。
　　氤氲着灼热电光的竖瞳亮到极致，倒映着恍若燃烧的少年。
　　这一刻，九头鸟的畸形身躯再次被朱红色的火焰所吞没，天地间响起了嘹亮的凤鸣声，隐约有梧桐树的虚影在祂的背后拔地而起，百鸟盘旋升天！
　　来了，朱雀尊者的权柄！
　　……
　　……
　　顾见临的影子在剧烈的颤动，因为本体的伤势过重，分身也无法维持。
　　即便天空里电闪雷鸣，怪物撞击的恐怖声响让人觉得好像世界末日的降临，他也依旧巍然不动，低声念诵着古老的佛经：“譬如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菩萨摩诃萨菩提心灯，亦复如是……”
　　烈光横过天际，照亮他平静的侧脸。
　　夏稚没搭理他，始终仰头望天，激动地握紧双拳：“要赢了要赢了！加油啊裂空座，快用画龙点睛干掉那头怪鸟啊，干掉祂！”
　　这姑娘并不知道交战的神明的阵营，全靠颜值选择了支持方。
　　然而不知为何，本该占据上风的烛龙轰然撞进无尽的火焰里以后，却愤怒地咆哮起来，伴随着无尽的电闪雷鸣，金色的血液泼洒而下！
　　那是龙血！
　　风雨里漂浮着龙血的味道！
　　轰隆。
　　雷鸣声再起。
　　那是赤红的流星坠落天际时的恐怖声响。
　　九头鸟沐浴着烈火仿佛如获重生，那尊不可一世的烛龙却在坠落！
　　烛龙被骤然燃起的朱火烧得千疮百孔，岩石般坚硬的鳞片被烧得如炭般焦黑，嶙峋狰狞的龙躯几乎是断裂的，愤怒不甘的咆哮声却如同雷鸣般滚荡开来。
　　顾见临盘坐在蒲团上，剧烈地抖动起来。
　　夏稚转过身，忽然愣住了。
　　因为暴雨笼罩的后山上，披着祭祀袍的信徒们从崎岖的山道上走来，他们念诵着古老的祭歌，三步九叩以最虔诚敬畏的姿态前行，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密林里若隐若现，仿佛地狱里的亡魂洞开，群魔蜂拥而出。
　　风雨里，他们的人数多如海砂。
　　这一幕就像是万国的子民，前来觐见他们的王。
　　伴随着后山的剧烈震荡，金色的阵纹如同蛛网般弥漫开来，熄灭的烛火再次亮起，古老的佛像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睁开了一线悲悯的眼瞳。
　　无尽的光明在禅院里亮起，顾见临的背影被映得宛若神明。
　　这一刻，信徒们摘掉兜帽，任由雨水冲刷着虔诚的面容，他们用匕首割破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管，好让鲜血流淌到金色的阵纹里，跪地高呼：
　　“吾王万岁……万万岁！”


###第五百一十二章 恭迎王的苏醒，圣域的麒麟！
　　神到底是否会流血。
　　常人或许无法回答，顾见临却是确定的。
　　毫无疑问，会。
　　鬼车始祖快步蹬地后撤，双手飞速凝结着印式，口中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凭借呼啸的风势骤然狂暴，恍若野火燎原般的声势。
　　赤红的光焰照亮了他苍白的脸，还有他眼瞳里闪现的刀光！
　　战斗已经接近白热化，双方的底牌都交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就只有用最纯粹的近身战来分出胜负，这是一个相当凶险的过程，可谓是刀刀见血！
　　灼热的火流骤然被一分为二，被一柄快到极致的刀切开！
　　顾见临硬生生顶着高温热浪突袭过来，一头碎发的发梢都是焦黑的，遍布铁麟的赤裸上身还跳动着火星，被火焰炸得血肉模糊，缠绕着血气的鬼刀却悍然挑出一道刀光，迸发出来的刀气像是狂龙般咆哮！
　　这一刀险些把鬼车始祖给斩成两半，他的胸膛骤然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鲜血喷溅到祂的脸上，错愕又诧异的眼神里倒映着少年的脸。
　　这家伙疯了！
　　不仅仅是因为顾见临不顾火焰的爆炸强硬地闯进来，更重要的是在这家伙挥刀斩击的瞬间，祂就已经抬起了右手食指，如同上膛的手枪般瞄准。
　　正常人见此都会躲开，顾见临却偏偏撞了上来，简直不要命了似的。
　　“你对你的速度这么自信？”
　　鬼车始祖眼神寒冷，修长的手指凝聚着颤动的水珠，骤然炸裂开来。
　　砰！
　　顾见临在关键时刻歪头，几乎是在零距离迸发的高压水炮轰然在他耳边炸开，震得他的耳膜应声破碎，喷出了飘摇的鲜血。
　　他用速度作为回应。
　　拥有烛龙的力量，就该自信或自负！
　　只见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尽显杀意，九阴逆转向下试图一刀枭首，刀锋划出的弧线却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尖啸声也随风消弭。
　　因为他的右肩已经石化，整条手臂都被封住。
　　鬼车始祖的左手按在他的右肩，磅礴的精神意念爆发，娴熟地发力一推！
　　轰隆！
　　顾见临被轰飞出去，右手骤然发力震散了凝固的石块，再次定睛望去的时候却见到接二连三的水炮接踵而至，无一例外都是压缩到极致的高压液体！
　　这就是地风水火精神五大元素的运用。
　　鬼车始祖这种级别的天师即便是在近身战面对斩鬼，也丝毫不会落入下风。
　　危急时刻，顾见临毫不犹豫闪烁突进，避开一道道炸裂的水珠，再次落地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原点，耳边是一片嗡鸣的嚣音，几乎丧失了听觉。
　　可惜的是鬼车始祖早就撤离到安全的距离，这位太古时代的神明自始至终都在牢牢把控战局，每一招的释放都恰到好处，拿捏到了要害。
　　尤其是自身的位置更有讲究。
　　顾见临几乎无法近他的身。
　　对于鬼车始祖而言，这并不是一场轻松的战斗，而是千年来最危险的一次搏杀，双方并非猎人和猎物的关系，而是站在同等的层面博弈。
　　作为高高在上的始祖，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逼到这种境地了。
　　顾见临空有至尊位格，却因为位阶的缘故无法完美发挥出那种至高无上的力量，自身的战斗经验又不是很充足，本不该如此难缠才对。
　　可惜祂低估了这个大男孩的意志。
　　或者说，杀意！
　　以人类的方式思考，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出现变数，因此祂打算速战速决。
　　“难怪夔鸟没能把你给杀死。”
　　鬼车始祖双手合十，大地轰然颤动起来，尖锐的岩刺丛生，拔地而起！
　　顾见临深陷岩石的荆棘丛里，地面也骤然软化松动，仿佛要吞噬掉他。
　　鬼车始祖每次出手都是有设计的，就是要耗尽对方的灵性。
　　果不其然，龙吟般的刀鸣声响起。
　　顾见临还是施展了魂魄刀鸣，龙吟声震散了岩刺的灵性结构，再反手斩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刀弧，毫不费力地把四面八方的岩石都被斩碎。
　　即便如此，他的脖颈和肩膀，包括左臂都被刮擦出血痕。
　　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刚才补充的灵性再次面临干涸。
　　然而鬼车始祖为他准备的还不止如此，方才被他斩碎的水滴在空中凝结成锋利的冰刺，呼啸的风凝练成风刃，震散的砂石汇聚成石棱，滚烫的灰烬漂浮。
　　以精神意念为力场，地风水火四大元素如风暴般吞没了眼前的少年！
　　顾见临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他没有再施展任何的能力，只是拎着刀硬生生地俯冲向前，悍不畏死地撞进了元素汇聚的风暴里！
　　纵然被风刃和冰刺切割得千疮百孔也浑然不觉，石棱和灰烬把他的胸腔炸得血肉模糊也没能让他停下脚步，刀光的狂潮斩开元素的风暴，就像是纵横交错的笔在宣纸上留下凌厉的墨迹，刀鸣声宛若愤怒的咆哮。
　　痛。
　　痛到骨子里，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刺穿。
　　顾见临的眼前都在发黑，随时都会痛到昏厥过去，都不知道身体是否完整。
　　只是这将近一年来，无数次的生死危机都挺过来了，那么多次粉身碎骨的疼痛也都承受过了，这种痛楚似乎已经根本不算什么了，对吧。
　　比这更痛的是当初在高架桥上的无助和绝望。
　　是在黑云城寨里看到那些避难所的人被屠杀的心痛。
　　是看到雷霆濒死时孤独的脸，是月姬捂着胸前的朱雀印记在浴室默默流泪。
　　也是神墟里从背后斩过来的那一刀。
　　还有在烛照神树下随风消散的女人。
　　痛彻心扉。
　　砰！
　　元素的风暴再次炸开，浑身浴血的少年杀了出来，咆哮声恍若龙吟！
　　灵性疯狂的燃烧。
　　时空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唯有凄寒的刀光稍纵即逝！
　　这一刀撕裂了时空，狭窄的甬道都被切断了，隔壁水银池轰然泄露，冒着雾气的银色狂潮喷涌出来，顿时淹没了两个厮杀在一起的怪物。
　　鬼车始祖仰天发出愤怒的怒吼，因为那个染血的少年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顺手把刀锋刺入了他的心脏，用力地搅动起来。
　　顾见临也发出凄厉的咆哮声，因为他的后心也被一根冰棱所刺穿。
　　鬼车始祖在他撞过来的时候，也用一根尖锐的冰棱贯穿了他的胸膛。
　　血腥味即便在水银雾气里都是如此的浓烈。
　　狂暴的杀意沸腾起来。
　　砰！
　　顾见临用额头重击祂的头颅，一记狠辣的膝顶试图撞击小腹。
　　没想到鬼车始祖的近身格斗技巧相当纯熟，即便在这种状态下也抬腿阻止了他的攻击，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脑袋甩了甩，以更凶狠的头槌砸了过去！
　　烛龙面具应声碎裂。
　　鬼鸟的面具也支离破碎。
　　砰！
　　他们退化到了原本的姿态，拥抱着坠落到水银池里，近身搏斗厮杀。
　　这是宛若野兽般的厮杀，唯有最凶残的本能，双方的武器都被水银河冲走，只能扭打在一起，宣泄着天罚一般的愤怒和杀意！
　　他们本就是生死的宿敌，仇恨的种子在那个高速路里就已经埋下，再相遇时怒火点燃就不会熄灭，直至时间的尽头，或者你死我亡！
　　鬼车始祖用了柔术的技巧锁住了他的脖子，勒得得他根本无法呼吸，仿佛随时都要被绞死。顾见临却仰天怒吼，右手骤然贯穿了自己的胸膛，罔顾痛苦般一寸寸撕裂了对方的血肉，深入到肺腑的位置，用力一握！
　　凄厉的怒吼声再次响起，鬼车始祖的双手下意识地松开。
　　顾见临翻身而上，一记狠辣的肘击正中他的头颅！
　　咚！
　　“隐修会，很了不起么？”
　　这一击就像是重锤，鬼车始祖的额头被砸破，后脑磕在地上。
　　“躲在幕后的老鼠，很威风么？”
　　顾见临锁着他的喉咙，又是一拳砸落下去！
　　咚！
　　鬼车始祖的面容破相，鲜血混合着水银流淌下来，后脑重重磕在地上。
　　“记住我的脸，我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
　　顾见临吐了一口血沫，愤怒狰狞：“直到杀掉你们最后一人。”
　　咚！
　　又是一拳。
　　鬼车始祖的面骨都被砸得坍塌下去，俊美的脸流淌着鲜血，妖冶又狰狞。
　　也就是在这一刻，顾见临也闷哼一声，因为他的胸膛被贯穿了。
　　鬼车始祖的双手撕裂了他的胸膛，握住了心脏。
　　好巧不巧，顾见临的双手也扼住了祂的咽喉，十指微微发力。
　　祂的颈骨发出濒临断裂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掰断。
　　生死一线。
　　鬼车始祖竟然诡异地笑了起来，露出染血的牙齿，笑意森然：“这个世界始终都在我们的统治下，你的一生都没能走出我族的牢笼，却偏要妄想做那只飞出蛛网的蝴蝶……吾以吾主之名在此祈求，请赐我神威，惩戒僭越！”
　　“人类。”
　　祂的笑容诡秘深邃：“重温你的梦魇。”
　　轰！
　　朱红色的火焰燃烧起来。
　　顾见临低下头，他的胸腔燃起了朱红色的火焰，就像是噬身的恶鬼般千丝万缕的缠绕上来，耳边响起了嘹亮的雀鸣声，眼前也被遮天蔽日的阴影所笼罩。
　　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孤独的高速路，这一次他的身躯却如灰烬般一寸寸坍塌，他竟然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苦，却能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死去。
　　这就是鬼车始祖为他准备的死局，来自朱雀的尊者的力量。
　　鬼车狰狞的人脸在他的面前微笑。
　　遮天蔽日的神明悬浮在半空中，俯瞰着轿车里濒死的少年。
　　居高临下，视线是如此的漠然。
　　砰！
　　鬼车始祖突袭而来，缩着他的喉咙把他摁在了车里，背后是妖魔般乱舞的阴影，就像是畸形的九头鸟曼妙地舒展身姿，妖娆诡异。
　　“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祂轻声说道。
　　顾见临的面容无喜无悲，哪怕他被烈火焚身，随时都会湮灭在风里。
　　“时间……到了。”
　　……
　　……
　　鲜有人察觉到天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九头鸟在夜空里点燃了涅槃的朱火，畸形曼妙的身姿在空中狂舞，眼看着那尊血红的龙坠落崩溃。
　　龙血像是瀑布般喷洒在海天之间的世界里，那么的美。
　　隐约有钟声响起。
　　时间到了。
　　天机浑身湿漉漉地回到了内院，甚至还没有喘一口气就看到了从天空中坠落的那尊龙，震撼说道：“原来目标已经被解决了么？”
　　“天机！”
　　牧家姐弟撑着伞急匆匆走过来，喝问道：“兄长大人怎么样了？”
　　他们一路上尝试过各种仿佛联系下属，然而却如同石沉大海般得不到任何的回音，仿佛整个审判庭都陷入了瘫痪一般，给人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作为审判庭的核心成员，再次相遇的时候本该有非常多的话要说。
　　山呼海啸般的呼唤，却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辉煌的佛光在陡峭的山峰上亮起，黑暗便无所遁形。
　　暴雨倾盆的山道上，司老太爷跪地高呼：“吾王万岁……万万岁！”
　　本该隶属于秩序世界的升华者们如潮水般汇聚在山道上，黑色的衣袍在狂风里猎猎作响，任凭手腕上的鲜血流淌下来，纵声高呼：
　　“吾王万岁万万岁！”
　　“吾王万岁万万岁！”
　　“吾王万岁万万岁！”
　　近万人汇聚到这座风雨飘摇的山上，仿佛前来朝圣的虔诚信徒，他们有的是审判庭的猎魔人，也有的是各大分部的鹰派成员，也有中央灵枢院的教授和学生，还有从前线归来的调查员们，无一例外都参与过那场变革。
　　他们纵声高呼。
　　他们虔诚跪拜。
　　他们三步九叩，顶礼膜拜！
　　他们不是信徒，而是……罪民！
　　历史或许会记载今夜发生的这一刻，秩序世界近万人如着魔般闯入了内院，他们披着古老的祭祀袍，用匕首割破了手腕，以血祭神！
　　“吾王万岁万万岁！”
　　“吾王万岁万万岁！”
　　“吾王万岁万万岁！”
　　电闪雷鸣，照亮了他们卑微又虔诚的脸，恍若妖魔。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呼唤，成有余惊呆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发现背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知何时，成老教授也披上了古老的祭祀袍，以一种从未见过的温和眼神望着他，嗓音醇厚又平静：“这座炼金矩阵的阵眼是我，我需要亲手主持祭祀。”
　　黑色的衣袍下亮起无数道金色的阵纹，老人如同古埃及的法老般肃穆。
　　“活祭的力量也不够，还需要至少一位圣域级来祭祀。”
　　他淡淡一笑：“那个人就是我。”
　　成有余非常的慌张，试图冲上前去确认什么，却被无形的气震开。
　　“很抱歉，让你生在了这样的家族。我作为家主，从未对任何一位子孙后代尽过义务。你叫我一声爷爷，可我什么都没有给过你。”
　　成老教授轻声说道：“我向你道歉。”
　　成有余愣住了，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爷爷你在乱说什么……”
　　成老教授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我这样的人而言，早就丢了人性了。即便是在此刻，我也依旧在利用你。当初那场变革，我为什么不急着把你召回成家，反而让你跟着他们胡来？那就是我希望，你能作为成家最后的种子留下来。”
　　“无论到时候我们这群背叛者如何被清算，你也能活下来。”
　　他顿了顿：“你活着，成家就在。”
　　成有余奋力挣扎，却始终推不开那道无形的气墙。
　　只能看着老人越走越远。
　　“别为我难过，对我这样的人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
　　成老教授轻声说道：“我一生做了那么多错事，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忠君报国对我们那代人来说是最重要的四个字，可我一个都没守住。但那位仁慈的君王，终究是给了我一次赎罪的机会，让我重新证明自己……还有人性！”
　　“我无颜面对那些被我所害的年轻人，没有脸面去见我成家的列祖列宗，更没脸去见秩序世界历代的先主们。时至今日，唯有以死明志。”
　　他摸出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拖着疲惫的残躯走上寂静的禅院。
　　佛光里，年轻人的背影摇曳欲灭。
　　夏稚似有所感的转过身，看到了白发苍苍的老教授逆着光走了过来。
　　佝偻的身影，仿佛顶天立地。
　　成老教授瞥了这个女孩一眼，仿佛看到了当年跟她一样在禅院里蹦蹦跳跳的孩子们，他的眼神里浮现出痛苦和愧疚，还有隐藏极深的怜爱。
　　他嘴唇微动，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好好活着。
　　轰隆。
　　钟声响起，佛光照亮天际。
　　“总会长，我成自在……陪您来了！”
　　这一刻，老人如金刚怒目，威严浩荡：
　　“吾王万岁……万万岁！”
　　轰隆！
　　暴雨倾盆，万人叩首，鲜血融入佛光，蒸发成隐约的雾气。
　　陡峭的山峰颤动起来，以成老教授为首的信徒们，骤然化作跪拜的枯骨。
　　电光霎时间闪过，照亮了他们森然的骨架。
　　这一幕就像是千万年不朽的壁画，遥远的神明屹立在佛光的尽头，无尽的罪民们颤栗地跪拜在地忏悔赎罪，在时光的风化下沦为森然白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寂静里回荡着亡魂般的低语。
　　“恭迎吾王的苏醒！”
　　他们赞颂道：“吾王万岁……万万岁！”
　　于是，响应着罪民们的呼唤，太古的君王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夏稚仿佛被通天彻地的佛光淹没了，禅院里的佛像一寸寸的碎裂开来，像是匍匐在地上恭迎着某个存在的苏醒，甚至连院子里那尊巨大的石碑都坍塌下去。
　　山峰摇摇欲坠，她本能想要去保护身后的少年。
　　不料却发现，顾见临早已苏醒。
　　“你……”
　　夏稚望着祂的眼睛，一时间像是着了魔般，震憾失神。
　　“谢谢。”
　　顾见临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话音一落，酷烈的黄金瞳在天地间燃起。
　　伴随着蔓延了千万里的火烧云，还有那尊冲天而起的黑麒麟！


###第五百一十三章 最强的……天人化！
　　这是夏稚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真实容貌。
　　因为顾见临的兜帽已经被焚毁，面部伪装也被融化得一干二净，漆黑的墨玉面具千丝万缕的凝聚出来，尊贵狰狞的麟角突破而出，他再次以古神族的森严姿态面对这个世界，衣袍也染上了鎏金般的佛光，恍若神明。
　　不。
　　这一刻祂就是神明。
　　秩序世界的升华者们，没人会对那张脸感到陌生。
　　毕竟祂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麒麟！
　　如此恐怖的神威自然是凡人所无法承受的，夏稚被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像是一个受惊的鹌鹑般缩在他的背后，却又不敢伸手去抓他的衣角，畏畏缩缩的。
　　殊不知那种焚世的威压，恰恰就是眼前这个少年所带来的。
　　惊恐之余她想通了很多，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她家里暂住，明明是世家子弟又为何如此低调，还能得到那位老教授的赏识，甚至能帮她适应烛照律法。
　　原来你是麒麟啊，难怪你的眼里藏着那么多的悲伤。
　　“别怕。”
　　顾见临轻声说道：“在这里等我。”
　　他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夜空里的火烧云横贯天际千万里，黑色的麒麟仿佛飞升到天空的极处，愤怒的咆哮声恍若暴雷，世上再无如此狰狞森严的生命，祂通体流淌着鎏金的辉光，暗金色的鳞片质感极尽尊贵，踏空而起的时候虚空都在颤动。
　　原始回归，麒麟本相！
　　灼热的火烧云骤然被破开，一尊通天彻地的血红古龙仿佛浴血重生，纵然龙躯已经千疮百孔，却也淋漓着辉煌的佛光，妖异的曼陀罗花在虚空里盛开，仿佛在簇拥着伟大的神明死而复生，雷霆和闪电匍匐在祂的身下！
　　原始回归，烛龙本相！
　　黑色的神明和血色的神明交相辉映，悬浮在陡峭的山峰之上。
　　那座山轰然颤动，黄金的炼金矩阵骤然熄灭，只留下巨大的卍字！
　　千万枯骨仰望着天空，膜拜着滔天神威。
　　压迫感！
　　极致的压迫感。
　　滔天的龙吟和愤怒的咆哮混合在一起，宛若天雷滚滚。
　　颓然的气势重回巅峰，甚至更盛。
　　因为顾见临终于晋升到了圣域级。
　　斩鬼途径，七阶衔烛。
　　神司途径，七阶东君。
　　顾见临能够感受到域在体内的构筑，一呼一吸间吞吐着如潮般的灵性，那种质变般的力量宛若源源不断般涌现出来，仿佛源自天地自然。
　　他以原始的姿态睥睨天下，如同神明俯瞰大地！
　　烛龙和麒麟的眼瞳里倒映出宛若神明般的少年，他的眼瞳里尽是佛光。
　　盘旋在天空中的九头鸟陷入了沉默，祂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为何没有全力以赴，哪怕濒死的状态也没有召回麒麟禁咒的影子。
　　原来是这样。
　　这个大男孩来到中央灵枢院就在筹备着晋升圣域。
　　只是一直不确定会是谁最先遇到这个晋升圣域的，满腔怒火的少年。
　　那个入局者，恰恰就是鬼车始祖。
　　如今哪怕是一对一，祂都不可能再战胜对方。
　　而现在，是二打一。
　　“任务结束。”
　　中央灵枢院的机房里，琉璃坐在如涡轮般旋转的机箱前，凝视着闪烁着雪花屏的投影屏幕，轻声说道：“考虑到零号的位格，晋升圣域级的他已经可以被称作是巅峰强者了。从此世上很难有人再能威胁他的生命，反倒是该掂量一下，当自己遇到他的时候，还能不能活下来。这是一位王，真正的王。”
　　“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终于称王了么？”
　　苏有夏凝视着投影屏幕里的烛龙和麒麟，古老的神明从一场伟大的死亡里归来，燃烧着无尽的怒火重生，倾泻着愤怒和暴力。
　　祂们伟岸的身姿遥远得像是屹立在太古的年代。
　　“没想到一场本该消失在远古时代的祭祀，会发生在现实世界。”
　　姜子夜震憾失神，轻声呢喃：“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么？”
　　“不，这是零号的计划，从麒麟仙宫第二层归来时就写在了日记上。”
　　琉璃轻声回应道：“他要复仇，但按部就班的晋升太慢，只能兵行险招。在秩序还在的时候，没有人能在现实世界里举行如此规模的活祭，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牺牲无辜的人来成就自己。绝大多数的古神界也已经丧失了生机，没有那么多的生命供他挥霍。因此，他要来到中央灵枢院。”
　　她顿了顿：“在他的眼里，这里遍地都是罪人。”
　　少女的双手离开了键盘，放弃了对深空网络的控制。
　　红色的警报声回荡在中央灵枢院的上空。
　　……
　　……
　　这一日，中央灵枢院回荡着深空的警报：“警告，检测到最高规格古神之息，检测到最高规格古神之息，非战斗人员请撤离，战斗人员请撤离！”
　　当白金冲出那座宛若坟墓的禁忌区时，夜晚的天空已经被辉煌的佛光照得宛若白昼，他忍不住抬手挡住了双眼，试图眯起眼睛望向天空中的神明。
　　心脏剧烈的跳动，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天人之力正在被抽空！
　　肃杀的意味在这个世界蔓延开来，令人感到莫名的颤栗。
　　抬着担架的研究员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们感受到了熟悉的威压，恍惚间就像是回到了被那个女人所统治的时代，她辉煌的背影如日之升。
　　莱茵赤身裸体地躺在担架上，尚且还处在重伤昏迷的状态下，却仿佛能够感受到太阳在黑夜里升起，这本该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就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梦的深处是尽是肃杀的意味，像是有人在浴火重生。
　　“大人！”
　　“父亲，哥哥！”
　　天机和牧家姐弟从石桥上冲过来，佛光如潮般蔓延开来，淹没了他们。
　　秩序世界的天人们都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意味。
　　重温一度被支配的敬畏和恐惧。
　　无论是审判庭的圣者，还是幸存的议员和执事。
　　魔都的港口，唐绫背着古朴的剑匣站在甲板上，清冷凛然地美眸里倒映出宛若神明般的背影，仿佛跟记忆里那个肃杀的女人渐渐重叠在一起。
　　泪水沿着脸颊无声地流淌下来。
　　破碎的长街上，苏有珠抬头望天，凝视着那尊伟岸的背影。
　　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渐渐平和下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高架桥上的雨夜，她抱着昏迷的他心痛到无法呼吸，也能感受到他心里惊涛骇浪的愤怒和悲伤。
　　只是这一次，她骄傲地翘起朱唇。
　　如今那个从高架桥上走出来的少年终于长大。
　　终于手握刀剑，杀向了他生命里的宿敌。
　　亦或是在遥远的北极冰海上，两尊屹立在冰川之上的恐怖怪物。
　　白银和黄金的原始姿态隐没在呼啸的暴风雪里，似有所感地朝着远方升起的佛光看了一眼，森然可怖的眼瞳里竟然闪过一丝敬畏。
　　因为他们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师母的味道。
　　“那么多年来，师母不喜欢你们，其实是有原因的。”
　　一尊青色的麒麟盘踞在冰海之上，沙哑笑道：“不仅仅是因为你们不聪明，更重要的原因是……你们的天赋，真的不怎么样啊。”
　　那尊暗红色的古龙冲天而起，戏谑的嘲笑声回荡在暴风雪里：“确实，师母把天人化的秘密都留在了那座禅院里，有的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学到皮毛，而有的人只是枯坐了一夜，就能够领悟真谛……这是为什么呢？”
　　苍天震怒。
　　以黄金和白银所在的雪山为原点，千万里冰海浮现出凄厉可怖的裂隙，无尽的剑痕仿佛连天空都撕裂了，可见他们的愤怒和惊惧。
　　只是那股肃杀的意味是如此的浓烈。
　　哪怕隔着半个地球，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那才是师母留下的……真正的传承！
　　这一刻，伴随着雷鸣滚滚，肃杀漠然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
　　……
　　孤独的高速路上，顾见临睁开了酷烈的黄金瞳，朱红的火焰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本该被焚烧成焦炭的躯体竟然完好无损，隐约流淌着鎏金般的辉光。
　　他轻声说道：“如是我闻。”
　　佛光在他的眼瞳里亮起，他的双手凝结出了一个古怪的法印。
　　恍若古佛拈花。
　　鬼车始祖的手早已经离开了他的咽喉，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因为惊恐。
　　只是触碰了一瞬间，祂就感受到了手掌传来的烧灼感，仿佛近距离被灼热的阳光焚烧一般，饶是以始祖般宏大的生命结构都在轰然崩溃。
　　哪怕遮天蔽日的朱雀虚影，都被刹那间亮起的佛光所洞穿，竟然一寸寸的燃烧起来，滚烫的灰烬如雪般飘落下来，仿佛点燃了整个世界。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瞋痴。”
　　顾见临从坍塌的副驾驶上坐起来，圣洁的佛光映照着他无悲无喜的脸，眼神再也没有任何恐惧或是迷茫，只有居高临下的傲慢和肃杀，他变幻手印的双手是如此的迟缓，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蕴藏着宇宙的终极奥义。
　　“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鬼车始祖一步步的倒退，眼前的佛光是如此的悲悯静谧，却如同山呼海啸般带给他恐怖的压迫感，那是来自至高律法的终极，最强的奥义。
　　曾几何时，这座燃烧的高速路对于顾见临而言是无法逃脱的牢笼。
　　他自始至终都被困在这个牢笼里，再也没能走出去。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陷入暴风雨的囚牢里。
　　直到有人如太阳般闯进了他的世界，帮他遮风挡雨。
　　如今顾见临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这个噩梦了，因为梦境里总能感受到太阳的温暖，就好像那个女人还守在他的身边，哼着一首古老的儿歌。
　　这一次，他孤身一人面对宿命的梦魇，不再迷茫更不会彷徨。
　　所谓宿命，就是要亲手斩断的。
　　当然，我会用您教给我的东西，亲手斩断它。
　　那么，请看着我。
　　总会长。
　　……
　　……
　　电闪雷鸣，鎏金般的辉光照亮苍穹和大地，海面上波光粼粼。
　　废墟般的城市倒映出无尽蔓延的影子。
　　烛龙和麒麟的原始姿态仿佛合二为一，凝聚出一尊通天彻地的伟岸虚影，宛若神明般的少年俯瞰着天地，抬起的右手是如此的沉重。
　　那是传承的重量。
　　“逆臣们，睁大眼睛……这就是天人化。”
　　祂轻声宣告，声音如同雷鸣般贯穿整个世界。
　　轰隆！
　　九头鸟鼓荡双翼试图逃离，十八枚森然可怖的眼瞳里倒映出一张张震怒的脸，这一刻即便是太古时代的神明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长眠，而是永远的告别这个世界。
　　祂的魂灵在惊惧，生存的本能提醒祂快逃。
　　只是天上地下遍地都是辉煌的佛光，酷烈得仿佛燃烧起来，四方天地为炉，无处可逃。
　　顾见临轻轻抬起了右手，用力握紧：“最强的天人化。”
　　这一刻，祂的背后仿佛浮现出一道道威严肃穆的虚影，他们仿佛从历史的长河里重现，以古老的信念和意志强硬的苏醒，赋予后世的传承者。
　　燧人，伏羲，神农，夏禹，商汤……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古老的魂灵相继重临世界，跟那个神明般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
　　沉重。
　　沉重到几乎无法承受。
　　微微颤抖的右手，仿佛承载了人类千万年来的历史。
　　那是不朽的意志，是如火般传承的信念，是骄傲亦是尊严。
　　顾见临的右手被人类历史上的历代君王托举着，他的背后凝聚出炽烈的太阳光轮，金色的火焰圆环盘旋交错，最终倒映出一位人间帝王的虚影！
　　那个神明般的女人头戴古拙大气的黄金凤冠，身披华贵雍容的金色凤袍，风雨里她是如此的尊贵霸道，毫不掩饰君临天下的傲慢和威严，尤其是那双肃杀凌厉的丹凤眼，仿佛要把触目所及的一切黑暗都焚烧殆尽！
　　这就是天人化的终极，烛照律法的最强状态。
　　天地自然合二为一，世界的规律为他所用！
　　忤逆他，就是在忤逆整个世界。
　　顾见临施展出了有史以来最强的天人化，古老的烛照律法竟然具现出了那位曾经的至高者，她依旧是那么的强硬固执，哪怕死去也在守护着她的孩子。
　　太华！
　　轰！
　　鬼车始祖被无尽的佛光所吞没，仿佛置身于太阳的风暴里，九尊狰狞可怖的头颅燃烧起来，森然微笑的人脸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一寸寸被烧毁成骷髅。
　　“我如天地，天地如我！”
　　冥冥中，世界再次回荡着那个女人的声音。
　　顾见临回忆着她睥睨天下的姿态，尝试着握紧了拳头。
　　他的拳头不算威武，甚至有点秀气。
　　可是一拳砸出的时候，却倾尽了磅礴的灵性，仿佛能够粉碎整个世界。
　　那尊威严的虚影也一起轰出了一拳，仿佛跟他合二为一。
　　这一拳，如日之升！


###第五百一十四章 黑暗里的眼泪
　　伴随着顾见临的一拳轰出，鎏金的辉光笼罩着空旷的高速路，黑夜仿佛被映得宛若白昼，遍地燃烧的朱火被骤然净化，消弭在虚空里。
　　轰隆一声，虚幻的梦境浮现出恐怖的裂隙，雀鸟的唳鸣声仿佛愤怒到极点，可惜那尊遮天蔽日的恐怖虚影也无力回天，甚至如水中倒影般湮灭在佛光里。
　　时隔将近一年的时间，少年亲手打碎了宿命的牢笼。
　　这一拳险些要了鬼车始祖的命，祂的心脏再一次打穿，胸前的伤口被烧灼得宛若焦炭，四分五裂的辉光穿透了血肉，仿佛在祂体内塞进了一颗太阳，尊贵的神明之躯就像是被点燃的熔炉，一寸寸的坍塌融化。
　　祂的眼瞳几乎也要燃烧起来，却在最后的关头看了少年一眼。
　　铺天盖地的幻觉袭来。
　　这里依旧是朱雀尊者创造出的世界，具备生死轮回的力量。
　　这一眼仿佛让他看到了汹涌的往事。
　　他看到了顾氏的族人们在过去数百年的时间里被屠杀。
　　也看到了朱雀氏族的古神们降临现世。
　　罕见下起了雪的魔都，年迈的唐子敬抱着昏迷不醒的曾孙女流下了眼泪，有人站在摩天大厦上居高临下地抽着烟，灯光下映出了九尊头颅的影子。
　　八年前的麒麟仙宫，鬼车始祖站在归葬之森的密林深处，气定神闲地拨弄着灌木丛里的残尸，娴熟地篡改着案发现场留下的线索和证据，再朝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诡秘的微笑。
　　峰城的超自然研究所，假冒的顾辞安抬起头的时候，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却是一尊九头鸟的恐怖容貌，鲜血如河流般从他的脚下蔓延而过。
　　鬼车始祖降临到了龙巢，在灼热的岩浆瀑布里留下了朱红的骨血，熔浆最深处的古龙汲取着这伟大的力量，仿佛迎来了一场新生。
　　永生之海的风雪里，鬼车始祖解开西装的扣子，用古朴的匕首割破了手腕，好让鲜血流淌在火焰般蔓延的炼金矩阵里，仰天召唤着那尊遮天蔽日的神明。
　　东京新宿的宮江制业，投影出来的所罗门先生在慷慨陈词，他的背后赫然站着一个鬼魅俊秀的男人，手里端着一杯鲜血般浓郁的红酒。
　　最后是无尽的暴风雨，鬼车始祖把西装外套搭在肩膀上，白色的衬衫被鲜血染红，右手扶着金丝的眼镜，镜片倒映出浑身浴血的男人，轻声呢喃：“足足十年的诅咒还没让你的精神失控，难道要对你的儿子的动手？”
　　祂顿了顿：“亦或者是，你的前妻和学生？”
　　雨和血混合着流淌，那个许久未见的男人如金刚怒目，愤怒咆哮。
　　记忆疯狂闪回，一幕幕往事如镜面般破碎，碎片扎进了心脏。
　　世间万般凶器，唯有过往最伤人。
　　顾见临仿佛坠入了暴风雨的深渊，被名为过去的牢笼所包围。
　　这是鬼车始祖最后的挣扎，试图用往事来影响他的意志，可惜打错了算盘。
　　咔嚓一声。
　　顾见临的右手微微用力。
　　如同狂风暴雨般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消散，似乎丝毫没能影响到他。
　　“你给我看这些不会让我感到任何恐惧，只会让我更愤怒。”
　　鬼车始祖痛苦咆哮，体内的辉光几乎要把祂给彻底吞没。
　　“疼吧。”
　　顾见临的右手在祂的胸腔里转动，像是要把祂的心脏给摘下来：“当初我回到那个高速路，看到我父亲留下的那行字时，就是这种感觉。”
　　鬼车始祖披头散发，鬼魅的眼瞳已经被烧成了两个恐怖的血洞，面容如同被烧坏的瓷器般裂开一道道可怖的缝隙，嘴唇张开的时候还吐出漆黑的浓烟，嗓音被熏得沙哑难听：“原来……他那个时候还给你留言了啊。”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胸前的伤口也被牵扯，甚至没有多少血液流淌出来。
　　因为他的血，早已被烛照律法的力量烧干了。
　　他没有多余的反抗了，因为最后的手段已经用尽。
　　“什么意思？”
　　顾见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困惑和惊讶，还有隐藏极深的匪夷所思。
　　按理来说，哪怕是临死之人，能够留下一行字也不足为奇。
　　鬼车始祖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惜，那是你无法承受的答案。”
　　鬼车始祖用漆黑的眼洞凝视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嘶哑笑道：“你是不是还想知道，你母亲和妹妹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他顿了顿：“亦或者是，所罗门到底是谁？”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对么？”
　　鬼车始祖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恐怖到极点的笑容：“当然，即便你杀了我，也已经为时已晚。在主尊的神谕下，过去的千年时光里是我一手篡改着历史，我的使命早已经结束。那个伟大的时代，即将来临。”
　　祂强调道：“你们，注定是牺牲品。”
　　“可惜你看不到那个时代了。我是用烛照律法杀的你，你的生命结构会彻底瓦解，意识也会永远消散。或许无尽的岁月以后，朱雀尊者还会用再制造出一个鬼车始祖来，但也不会再是你了，而是另一个跟你具备同等力量的生命。”
　　顾见临抬起头，望向祂背后那尊即将消弭在佛光里的神明虚影，轻声说道：“当然，或许也不会再有下一个鬼车始祖。我终究是要去找你那位主尊的，跟祂一决生死。此后亿万年的时间里，我都会重复地做这件事情。”
　　“虽然我只活了十七年，但也知道永恒的生命到底有多无聊，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不是么？世界上不会有人取代你的位置，你会不会有点开心？”
　　他顿了顿：“毕竟你对你的主尊，那么的忠诚。”
　　鬼车始祖嘶哑地嘲笑道：“年少无知，你竟然妄想要去对抗祂？”
　　分明只剩下漆黑的眼洞，却能够感受到了祂戏谑又嘲弄的眼神。
　　无尽的佛光里，那尊遮天蔽日的神明似乎也听到了如此狂言，隔着遥远的维度投来似是漠然的一瞥，朱红色的火焰里涌动着神怒的火。
　　那是警告，也是威胁。
　　一旦顾见临杀死这位始祖，必将要承受神怒的火。
　　“好久不见，朱雀尊者。”
　　顾见临面对这位古老的至尊，回应可谓是傲慢无礼。
　　因为他漠然地抽出了手，掌心赫然是一颗已经被烧焦的畸形心脏。
　　咔嚓。
　　他的手掌收紧，灰烬从指缝里散开。
　　鬼车始祖的生机终于被彻底决断，四分五裂的辉煌金光彻底撕裂了祂的躯体，九头鸟的妖异倒影尖叫着消弭坍塌，只剩下烧焦的干尸。
　　轰隆！
　　神明震怒。
　　只可惜这个梦境再也无法支撑下去，辉煌的佛光从虚空的裂隙里渗透出去，世界一寸寸的坍塌崩溃，高架桥悲鸣着断裂开来，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汹涌的潮水冲天而起，吞没了支离破碎的高速路。
　　顾见临站在滔天潮水里，眼瞳里倒映着一尊烧焦坍塌的干尸，能够感受到神明般的魂灵自我燃烧起来，如同烧红的灰烬渐渐熄灭冷却。
　　唯有嘶哑的呢喃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宛若梦魇：
　　“我看到了你的结局，你继承的是那位黑色至尊的力量，这绝非是恩赐，而是宿命的诅咒。你终究会如祂一般孤寂，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那是鬼车始祖的声音，毫不掩饰人性的怨毒和憎恨：“欢迎来到古神族的世界，拥抱绝望和浑浊，痛与罪同歌。新一代的……麒麟尊者！”
　　轰鸣声响起，顾见临的眼神无悲无喜。
　　黑暗再次降临，梦境被摧枯拉朽地毁去。
　　……
　　……
　　黎明时分，这座城市被辉煌的佛光所照亮，天空却下起了金色的血雨，那是一位古老又尊贵的生命死亡时的征兆，即便是凡人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九头鸟被四分五裂的辉光焚烧殆尽，最终湮灭在了天地间。
　　整个世界回荡着凄厉的唳鸣声。
　　不甘，愤怒，绝望。
　　很难想象神明也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肃杀尊贵的少年神明悬浮在天际，沐浴着金色的血雨，俯瞰大地。
　　以太协会所属的升华者们都感受到了那种冷漠威严的目光，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敬畏又颤栗的感觉，仿佛那位曾经的统治者回来了。
　　可惜即便再如何相似，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总会长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本该由白金接管的世界，如今却出现了巨大的变故。
　　因为那个名为麒麟的怪物，杀回来了！
　　祂从地狱里杀回来了！
　　曾经参与过那场变革的人并没有死绝，每一个幸存者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就连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仿佛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所罗门先生站在断崖的树下，凝视着遥远天边的少年，眼神浮现出一丝浓郁的忌惮，因为他通过剑宗的超强直感产生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判断。
　　哪怕是作为九阶的太虚神，他都无法杀死那个大男孩了。
　　如今的麒麟的确是刚刚晋升圣域级，却是目前唯一掌握进化论奥义的人，手握两种至高律法的终极，自身还有着两位古之至尊的力量。
　　强悍到莫名。
　　鬼车始祖都不是对手，那可是掌握了第三法的古老神明。
　　甚至还有拥有一部分朱雀尊者的权柄。
　　结果却败得那么惨。
　　“如果是天机对上他，大概五分钟就要败下阵来，第三法的优势在他面前形同虚设。天机都不行，那么就没有人类可以了。除非黄金白银联手，再搭上愚蠢的牧家父子，由我在一旁做局，才有可能杀死他，但这太难。”
　　所罗门先生呢喃自语：“除非是至尊级出手！”
　　这一刻，他忽然听到了耳边的古老低语。
　　他的手腕微微颤动起来，浮现出一行烧灼的字迹。
　　“不周山？”
　　所罗门先生舔着嘴唇：“您让我去不周山？”
　　他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望向天空中的少年神明时，眼神里的惊惧终于褪去。
　　这位隐修会的首领摘掉头套，伪装成一位普通的猎魔人，消失在山道上。
　　隐约有轰鸣声响起。
　　那尊神明般的少年融化在了佛光里，麒麟和烛龙浮现在云端两侧。
　　祂们并肩俯瞰着这座城市，伴随着愤怒的咆哮和滔天的龙吟，消弭无踪。
　　峰顶的石桥上，白金呆滞地望着望着天空，感受着熟悉的颤栗感，眼神里竟浮现出了无法遏制的暴怒和嫉妒，他疯狂地吼道：“天机，冲进陵墓里，杀死那个少年！麒麟就在坟墓里，他还没有离开！趁他病，要他命！”
　　他狂吼道：“快快快！”
　　天机深吸一口气，望向那尊寂静的陵墓，迈出脚步。
　　不久前交手的时候，麒麟还是超维级，如今却成了圣域。
　　即便是他也不是对手了。
　　但白金大人说的对，这是最好的机会。
　　“等等。”
　　牧诗羽抬起眸子，及时劝阻道：“天机，先找到鬼刀和天枢再行动，你们三位八阶在一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通知玄阴和回风，让他们尽快来到我的身边，我大概猜到麒麟是怎么晋升圣域的了，必须要抓住他的同伴。”
　　牧之浩一愣，心想不愧是姐姐大人，到现在还能够保持镇静。
　　天机沉默片刻，拿起对讲机闯入了那座寂静的坟墓。
　　白金显然已经彻底情绪失控，他当然知道那个男孩才是师母真正的传承。
　　如此强大的天人化。
　　世上最强大的天人化。
　　白金嫉妒的都要发疯了，面容涨红扭曲。
　　为什么不是他！
　　为什么不能是他！
　　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因为麒麟消失以后，中央灵枢院的通讯已经恢复。
　　而他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却让他眼前一黑。
　　“大人，不好了！”
　　下属气急败坏说道：“雷霆率领黎明作战序列打进来了！”
　　黎明作战序列的陆司令是一位半神。
　　白金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场昏厥过去。
　　“父亲！”
　　……
　　……
　　黑暗的坟墓里，水银如河流般奔腾咆哮，氤氲着惨白的雾气。
　　顾见临赤裸着上身，疲惫地坐在甬道的边缘，九阴斜插在地面上，他的生命气息相当微弱，呼吸和心跳声也已经微不可闻，唇边却牵起一丝笑容。
　　“姬前辈，这一拳没给您丢人吧？”
　　他轻声说：“我用您教我的东西，给我父亲报仇了诶……”
　　孤独的少年闭上了眼睛，眼泪沿着眼角流淌下来。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太清！
　　牧诗羽乘坐着直升机向下俯瞰，那座古老的山峰如同坟墓般断绝了生机，千年的古树和繁茂的植被都已枯死，千万枯骨跪拜在崎岖的山道上，卍字型的炼金矩阵还残留着余温，仿佛被高温的火焰焚烧过一般。
　　她拿起手机登录深空网络，冷冷说道：“深空总部，收到请回答，审判庭还有活人么？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召集一支军队。”
　　良久以后，通讯频道里传来聂执事的声音：“小姐，总部没有人了。”
　　没想到秩序世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绝大多数的高层都联系不到了，这老家伙竟然还活得挺坚挺，仔细想来这近乎一年的时间里无论大小事件都有他的身影，是唯一见证了麒麟一路的成长，还能在其超强的破坏性下存活下来的人。
　　要不是位阶不够，早就晋升圣者了。
　　牧诗羽眼神微寒：“怎么会没人了？”
　　聂执事憋了半天才说道：“他们都在山道上趴着呢……”
　　牧诗羽深吸一口气，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沉声说道：“现在我需要一间临时作战会议室，至少能让深空把魔都的实况地图显现出来，我要尽可能的掌握这座城市的交通，包括战略武器的钥匙。聂执事，能做到么？”
　　聂执事又憋了半天：“倒也有点难度。”
　　牧诗羽冷冷回应道：“为什么？”
　　聂执事无奈说道：“我们的深空总部都已经被麒麟给毁了啊，现在能给您找到的也就只有中央灵枢院的教室了，要不您屈尊？”
　　牧诗羽直接挂断了电话。
　　玄阴和回风两位圣者对视一眼，实际上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位阶倒也不比他们高，但气场和气势却要高很出很多，可能是智商方面的压制。
　　牧诗羽经过短暂的思考，大概想通了事情的脉络。
　　“这是曾经被记载在历史里的一次活祭，有人把它复刻在了现实世界。”
　　她眼神里闪过浓郁的忌惮，低声说道：“我不知道麒麟是用什么手段召集了如此多的信徒，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神侍。麒麟先是把古神之血在秩序世界流传开来，强行控制了上万人，才能举行这一场血祭。”
　　“没有成家的帮助，应该做不到的这件事，务必先去控制成家。”
　　玄阴和回风一愣，没想到小姐的思维如此敏锐。
　　“雷霆带着黎明作战序列杀进来，那就是开战的预兆。”
　　牧诗羽面无表情说道：“如果有人质在手的话，我们会主动很多。”
　　这个时候，牧之浩已经带着父亲和兄长通过暗道离开，藏身在秘密基地里。
　　中央灵枢院很快就会沦为战场。
　　他们必须要拖。
　　只要白金缓过劲来，亦或者是莱茵，都还有得打。
　　然而就在这一刻，轰隆一声！
　　中央灵枢院所在的维度轰鸣起来，这本来就是一个特殊的禁忌区，独立的时空却出现了巨大的震荡，通讯频道里响起了宛若万军奔腾般的脚步声。
　　玄阴和回风赫然抬起头，面容浮现出一丝惊惧。
　　因为耳机里回荡着惊天的剑鸣声。
　　“小姐……”
　　牧诗羽听着熟悉的剑鸣声，默默拿出平板电脑，连接到荷鲁斯之眼卫星系统，借助中央灵枢院里的摄像头，看到了穿行在大街小巷的纳米战士。
　　当然，还有那个白发如雪的少女。
　　仿佛是察觉到了摄像头后的视线，那个少女冷漠地转过身，一剑斩出。
　　轰隆！
　　……
　　……
　　唐绫一剑轰爆了距离她最近的摄像头，默默凝视着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学院，一头霜白如雪的长发在风里飘摇，染成了诱惑的深红色。
　　自从極雷无法使用以后，她确实失去了一大依仗。
　　但是有失必有得。
　　修行了第三法以后，她自身的实力反而已经接近了七阶的圣域级。
　　随时都可以进行仪式，突破到七阶的领域。
　　“开始吧。”
　　她扶着耳朵里的无线耳机，对着微型麦克风下令，嗓音清冷又沉静：“凡是审判庭所属，格杀勿论。如遇任何人反抗，视为同党，就地格杀。圣域级或接近圣域的战力，把主要目标集中在超量子计算机上，尽可能夺下深空网络。”
　　“白金或莱茵不出现，陆司令就不需要出手，安心保持状态即可。”
　　她平静说道：“完毕。”
　　秩序世界的超量子计算机，就藏在中央灵枢院的地下。
　　具体的位置只有每一代的总会长才有资格知道，那是天大的秘密。
　　不幸的是，唐绫就是作为下一代总会长来培养的。
　　因此在开战之前，陈青就已经进入了她的大脑，把位置共享了出去。
　　牧锋和林澜率领着纳米战士们，在大街小巷里横冲直撞，以最快的速度拔掉以太协会的暗哨，他们下手绝不留情，基本都是招招毙命。
　　面对犯下作乱的叛徒，当然不会有任何的留手。
　　至于陆子呈和陈青留在海上负责指挥作战，欧米伽序列的年轻人们都已经上了战场协同作战，还要帮助自己或是队友救回被挟持的家人。
　　“不得不说，你跟她是倒是越来越像了。”
　　陈伯均架起了一柄反器材狙击步枪，锐利的鹰眼透过瞄准镜锁定着中央灵枢院里的暗哨，对着微型麦克风说道：“怪不得她会选你当接班人。”
　　陆子衿驾驭着精神意念悬浮在半空中，为这位高贵的公主殿下保驾护航，调侃道：“这种动不动就赶尽杀绝的作风我可真是喜欢，非常的总会长。”
　　唐绫打开随身的大吉他箱，十二柄铁剑盘旋在空中，轻声说道：“再像也没有他像，我想他才是那个真正被选择的人，而我只是附赠品。”
　　她本身是一个相当骄傲的女孩子，说句这种话的时候自然有点幽怨。
　　或多或少也会有点不服气。
　　好在对方是麒麟，连她都倾心的男孩子，必然是世界上最优秀的。
　　想到这里，也就没那么气了。
　　这种话题陈伯均和陆子衿就不好说什么了，虽然总会长曾经因为传统观念的性别歧视而错失秩序的王座，但慎重如她当然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传承的选择上，雷霆之所以会被选择，还是因为天赋足够强，性格也很像她。
　　结果后来麒麟的横空出世，这些以太协会的老员工直接就看不懂了。
　　因为太像了。
　　活脱脱一个男版的总会长。
　　也有人私下询问过，总会长会不会改变主意，另立麒麟当太子爷。
　　这种事还是很敏感的，毕竟这是青之王的学生。
　　总会长信誓旦旦说不会，结果还是把最好的传承都留给麒麟了。
　　这就是真香定律。
　　只是当有人回想起不久之前，那个悬浮在半空中宛若太阳神祗般的少年，却又对此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佩服总会长她老人家的选择。
　　砰！
　　呼啸的风炸裂开来，唐绫宛若一道雷霆般驾驭着飞剑破空而去，沥青路面上只留下焦黑如墨般的痕迹，道路两侧的枫树都被拦腰斩断。
　　她的男孩今天大开杀戒，把虚伪的秩序活生生撕裂了一道口子。
　　作为真正的秩序传承者，她当然不会被比下去太多。
　　当然，更重要的是，麒麟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决战，状态可能不太好。
　　决不能让人趁虚而入。
　　是的，唐绫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来把她的男孩接回来的。
　　……
　　……
　　顾见临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自己不再是人类之躯，而是一尊顶天立地的黑麒麟，祂在荒芜的星球上仰望星空，诡秘深邃的星空宛若漩涡一般。
　　——群星的排列是有迹可循的，蕴藏着宇宙的奥秘。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冒出了这句话。
　　仿佛能够理解了群星排列的轨迹。
　　这就是晋升到圣域级的变化，他终于能够体验到古神族的特殊权能，古老禁忌的知识宛若本能般从脑海里浮现出来，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变得清晰起来。
　　总会长曾经说过，古神族是命运的种族。
　　而每一位古之至尊都拥有勘破命运的能力。
　　祂们都能在一定的程度上，感知过去和未来。
　　以前他还并不相信，因为听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算命一样扯淡，如今却真切的感受到了至尊位格所带来的好处，因为宇宙群星的排列仿佛是遵从着某种规律的，哪怕只能窥见一丝有迹可循的路径，都能够领悟无穷的奥秘。
　　生命的诞生，意识的起源，存在的意义。
　　宇宙的真理。
　　他凝视着闪烁的群星，繁复的星图在黑暗里闪烁。
　　冥冥之中仿佛折射出命运的倒影。
　　这一刻，顾见临忽然听到了隐约的轰鸣声，来自寂静的宇宙深处。
　　咚咚！咚咚！
　　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顾见临曾经听月姬和雷霆说过，当初青和赤前往宇宙深空以后，听到的就是这种古怪的声音，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破解其含义。
　　他的意识深入到这种轰鸣声里，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孤独和空寂，仿佛是坠入到黑洞的最深处，这里没有时间或空间的概念，刹那即是永恒，生不如死。
　　哪怕只是稍纵即逝的感觉，也是他感受到的最恐怖的噩梦，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荒凉的黑暗里只有无尽的尸骸，被烧得焦黑的面容仿佛在对着他无声的哭泣，如海潮般弥漫而来的悲恸和绝望，把他吞没进去。
　　他竟然认得那一张张脸。
　　有的是妈妈，有的是月姬，还有的是雷霆。
　　甚至是老师和师叔，还有师兄。
　　巨大的恐惧让他惊醒过来，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幻视。
　　耳边却回荡着似曾相识的冷笑声。
　　眼前依旧是那座寂静的坟墓，坚硬冰冷的石壁却泛起了灼热的金色纹路，稍微触碰一下甚至还会被烫伤手，水银河都已经被蒸发殆尽，空气里弥漫着大量的惨白雾气，隐约还有一种肃杀的意味弥漫开来。
　　顾见临吃了一惊，因为这是烛照律法的味道。
　　但不是他的。
　　联想到这座坟墓的诡异变化，还有墓主人的身份。
　　他只能有一个猜想。
　　太清。
　　九阴微微颤鸣着，似乎是在欢迎着主人的苏醒。
　　“我昏迷了多久？”
　　顾见临面无表情问道。
　　目前而言，审判庭的圣者还没有杀过来，那就证明时间必然不会太久。
　　昏迷前他的灵性是亏空的，如今却已经恢复了七成以上。
　　这就是圣域级的好处，域在他的体内吐纳着灵性，仿佛是一台永动机。
　　晋升圣域级以后他的外貌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气质却变得更加孤寒冷漠了，仿佛冰海上的孤峭的雪山般，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三分钟。”
　　九阴在抑郁以前，对他的态度还是有点傲娇的，此刻却毕恭毕敬。
　　因为顾见临不再是之前的少年了，而是一位刚刚加冕的新王。
　　刚晋升圣域的第一战，就手撕了一位古老的始祖。
　　至尊位格，恐怖如斯。
　　顾见临随手把九阴收回楔里，凝视着水银雾气里的金色光芒，眼角的余光忽然在废墟里看到一个昏迷的女人，湿透的曲线曼妙惹火，衣衫不整。
　　叶旎，坏女人留下的神侍。
　　云雀的意识这次是被他直接轰爆的，因此也没有心力去营救神侍。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凝聚出麒麟禁咒的影子，把她给背了起来。
　　这座禁忌区的里区显然是不容许踏足的禁地，此刻却显现出了如此的诡异的变化，很有可能是墓主人的意识在剧烈的动荡，触发的契机或许是烛照律法。
　　严格来说可能是顾见临的天人化。
　　即便已经是七阶，他还是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毕竟当初在新宿御苑的时候，就已经被半死不活的师叔给吓到一次，至今还残留着心理阴影。
　　他前行的过程里，无意间摸到了一座石塔。
　　那是佛寺里经常出现的石塔，总计九座石塔屹立在雾气的深处。
　　四面石壁是镂空的，供奉着一座座古朴的佛像，他们头颅低垂，眼神悲悯。
　　“来。”
　　迷茫的雾气被鎏金的光辉照亮，寂静里有人轻声呼喊着他。
　　“孩子，来我的面前。”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太清的苏醒
　　顾见临很难想象这座死寂的坟墓里竟然还有一间佛寺，或许是因为太清和太华早年都是在寺庙里长大的孤儿，他们的传承里才有着浓郁的佛教元素。他沉默的穿过雾气，慈悲的佛光愈发的明亮起来，像是步入了另一个世界。
　　极乐净土，亦或是往生的彼岸。
　　他时刻保持着警惕，抬手探入到虚空里，麒麟之楔被一寸寸抽出来，剑柄宛若地狱的十字架，长约七尺的漆黑剑身泛着诡异深邃的纹路，流淌着虚幻的火。
　　无色之玉隐约泛着光辉。
　　当他走出浓雾的时候，神情就变得迷茫了起来。
　　因为他听到了孩子们的嬉闹声。
　　佛光笼罩的禅院里有九座石塔，中央是一座金色的银杏树。
　　衣着复古的小孩从他的面前嬉笑着跑过去，袖口还沾满了泥巴，小脸也都脏兮兮的，肉乎乎的小手上遍布灰尘，不知道在哪打过滚。
　　银杏树的落叶像是厚重的积雪，踩在脚下发出簌簌的声响。
　　头顶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昏黄的暮光。
　　暮光笼罩着寺庙，庙里燃烧着蜡烛组成了光之海，光明里有佝偻的背影。
　　“孩子，到这里来。”
　　那个佝偻的老人参拜着佛像，轻声说道。
　　即便是早有预料，顾见临还是感觉到了窒息。
　　因为眼前这个老人，就是太清！
　　“你在叫谁孩子？”
　　顾见临凝视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说道。
　　“人类都是我们的孩子。”
　　老人轻声回答：“更何况，你还是秩序的传承者。”
　　顾见临莫名的抵触，皱眉说道：“这一代秩序的传承者不是我。”
　　老人背对着他，依旧跪坐在地上，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唐家的后人吧，那个女孩的天赋很不错，像极了我妻子年轻时的样子，未来的成就不会低于我们。更何况在我们那代人眼里，是你还是她都没区别，夫妻不分家。”
　　他顿了顿：“除非你们变得像我们这样。”
　　顾见临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老人明明已经死了，却似乎对现世的事情一清二楚。
　　老人温和笑道：“别惊讶，这些年有不少人都来我墓前念叨过。我那位妻子纵然强大，却是真的孤家寡人，二百多年来始终都没人能跟她多说几句话。好在你出现了，可惜还是出现的太晚了……要是早几年，一切都会不一样。”
　　顾见临凝视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你真的死了么？”
　　老人嗯了一声：“是啊，只不过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都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修行至高律法的升华者，抵达了一定的境界以后，尸体就会发生诡异的变化，近乎于神明一般的不死不灭，意识也会高度活跃。
　　“因此这些年来，你的意识一直都在活跃。”
　　顾见临一字一顿：“白金他们之所以会叛变，也是因为你。”
　　面对质问，老人坦然回答道：“最初并非如此，毕竟当年谁都不知道，至高律法修行到最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二百年前我被埋葬在这里的时候，意识还是混沌的状态，有点像是小时候发高烧，能听到有人说话，但无法回答。”
　　“那种感觉很可怕，就像是你被困在了无尽的黑暗里，绝望的最深处只有你自己，你无论怎么呼唤别人都听不到，如同死亡一般。”
　　他顿了顿：“你清楚的知道你还活着，却只能被困在黑暗里。”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他当然能够体会到这种感觉，方才他通过古神族的权柄窥见了命运的一角时，他就曾感受过这种窒息般的绝望。
　　老人侃侃而谈：“若干年后，我的意识变得愈发清醒，才能够发出声音。我尝试着呼唤我的学生们，祈求他们把我从这个地狱里解放出来。说来也可笑，世人都觉得白金蠢，其实他倒是还挺聪明，最初也不肯相信我就是他的老师。”
　　顾见临冷漠说道：“后来他还是信了。”
　　“嗯，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只可惜，想要让黄金和白银也信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直到我让人从姜家老鬼那里，找到了那盘录像带。”
　　老人哑然失笑：“我被我妻子亲手杀死的录像带。”
　　“你的人？”
　　顾见临冷冷质问道：“那个藏头露尾的所罗门？”
　　老人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可你刚刚还说，你连自己的学生都说服不了。”
　　顾见临捕捉到了逻辑上的漏洞：“你又怎么能说服他？”
　　这个时候他隐约猜到了，所罗门的真实身份或许不是黄金和白银。
　　老人呵了一声：“我不需要说服他，因为他也是烛照的信徒。所罗门是在我以后，最接近烛照大神的人。诚然，太华拥有无上的伟力，可以代替她的孩子们承受诅咒。但如果你是主动接近烛照大神，她的庇护也就无效了。”
　　他强调道：“这是规则。”
　　顾见临依旧觉得不对劲：“以师祖母的能力，为什么没有发现？”
　　“太华跟我斗了大半辈子，自然会小心翼翼提防着我，哪怕我死了。为了以防万一，她把我埋葬在这里，以便时时刻刻盯着我。可惜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在远古时代的地球，曾经发生过一场诡异的仪式。”
　　老人摇头说道：“那场仪式结束以后，烛照大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顾见临不解其意。
　　“烛照神树拥有了隐匿的力量，亦或者说是认知修正。”
　　老人耐心解释道：“你师兄的耶梦加得之瞳，恰恰就是来自于此。这不是幻术，而是基于世界的修改。穷奇尊者就是用这种力量，让自己消失的。”
　　顾见临如梦初醒，骤然反应过来：“穷奇尊者的古神语！”
　　老人的语气里透着欣慰，颔首道：“是的，烛照神树也有了隐匿的特性，因此祂即便是如此巨大，在过去的亿万年间也很难被找到。而我是烛照信徒，自然而然也拥有了近似的能力。正因如此，太华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原来是这样。
　　顾见临这才明白总会长为什么要留着这个老人的尸体。
　　包括她自己的尸体，也不愿意交给白泽氏族。
　　这就是最根本的原因。
　　“当然，我跟赤的情况不一样。”
　　老人笑道：“幽荧之莲的诅咒，早在亿万年前就已经被解决了，因此古神族才能拥有原始的姿态，甚至是解放古神语。祂们能够吞吐古神之息，也能长生不死，睥睨世间。你或许不知道，在幽荧之莲的诅咒的被解决之前，神明和人类是几乎是没有区别的。祂们有着巨大的力量，却因为诅咒而不得解脱。”
　　仿佛无声之处起惊雷。
　　顾见临脑海里混沌被一道雷霆劈开，迷雾里的脉络终于清晰起来，曾经那些不得解的谜团顿时有了答案，灵感如泉涌般冒了出来。
　　此前他一直在好奇，古神族的诅咒究竟是什么。
　　烛照和幽荧又给这个种族带来了怎样的灾难。
　　现在他明白了。
　　文明是需要进步的，古神族在亿万年前诞生之初，也不是如今的样子！
　　“传承途径，也不是最先在地球上出现的。”
　　老人淡淡说道：“早在古神族诞生之初，它就已经存在了。”
　　顾见临听到这里并不怎么意外，一切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了两位原初，麒麟仙宫里留下的古老遗迹也都证明，古神族也有着原始的蒙昧时代。
　　古神族也需要生活，有群聚的部落和宗教的信仰，祂们有着狩猎或者进食用的工具，也有着宫殿般栖息的场所，还有着灿烂的文明成果。
　　古神种就是祂们圈养的牲畜，稀奇古怪的超凡材料是祂们种植的农作物。
　　祂们也曾仰望星空制定历法，探索宇宙的规律和奥秘，将其命名为炼金术。
　　祂们也曾像人类一样……寻求进化！
　　“古神族是备受诅咒的种族，直到一位至尊的诞生，终结了这一切。”
　　老人感慨说道：“麒麟尊者……不是你，而是你之前的那位。”
　　顾见临沉默片刻，平静问道：“祂做了什么？”
　　老人略微思索，得出结论：“可能是要杀死两位原初。”
　　爱不是无缘无故的，恨也不会没有指向。
　　唯有烛照和幽荧，才能让那位黑色的至尊如此憎恨。
　　“如果你想问，麒麟尊者为何如此憎恨两位原初，那么我无法回答你。这或许跟麒麟尊者的诞生有关，你只有在真正见到祂的时候，才能找到答案。”
　　老人也平静说道：“包括祂为何会选择你。”
　　顾见临眼瞳微缩，忽然问道：“祂还活着？”
　　老人笑道：“我活着吗？”
　　顾见临一愣。
　　“古神族是拥有无限可能的种族，你或许能在未来见到祂，也可能回到过去见到祂。如果祂想见你的话，总归是有办法的。”
　　老人的笑声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你可知道，麒麟为何会跟朱雀和烛龙反目？当年古之至尊们联手杀死了幽荧大神，也可以说是祂们的母神。至尊之间同病相怜，本是宇宙里唯一的血亲，为何到了地球却反目成仇呢？”
　　“我刚才跟你提到过，地球上曾经发生了一场神秘的仪式。”
　　他叹息道：“正是那场仪式，改变了烛龙尊者和朱雀尊者的看法。”
　　顾见临本能握紧麒麟之楔，隐约想到了一种惊悚的可能。
　　“成教授或许告诉过你，你也可以成为原初。”
　　老人的背影在烛光里忽明忽灭，轻声说道：“那场神秘的仪式，恰恰就是穷奇尊者为了篡夺原初而准备的。可惜的是，穷奇尊者失败了。反倒是尚未真正苏醒的烛照大神，彻底镇压了那位至尊的躯体，利用了祂的权柄。”
　　顾见临幽幽说道：“烛龙和朱雀，也意识到了那场仪式里发生了什么，因此祂们才有了不同的想法，想要继续……穷奇尊者的仪式！”
　　难怪，麒麟是绝不会把第三法的秘密泄露出去的，烛龙和朱雀却偏偏也能够修行这种秘术，原来祂们是从穷奇的遗产里，整理出的蛛丝马迹。
　　老人默认了。
　　“那场仪式发生在哪里？”
　　顾见临抬起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冈仁波齐。”
　　老人淡淡回答道。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低声呢喃道：“因此，麒麟才会跟烛龙和朱雀反目。从某种意义上，白泽和玄冥才是麒麟的盟友，而祂们都已经……”
　　“白泽尊者曾被烛龙尊者逼得陷入沉睡，玄冥尊者被朱雀尊者所封印。”
　　老人幽幽说道：“唯有麒麟尊者还在现世，可惜却独木难支。两千多年前，麒麟尊者被镇杀在沧海之上，宣告着烛照一系的至尊们统治了世界。烛龙和朱雀，分别开始了第三法的实验。如今看来，朱雀笑到了最后。”
　　这个老家伙语不惊人死不休，淡漠说道：“有人曾在你之前见过我一面，也从我这里得到了答案。她的状态相当不好，已经快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顾见临悚然而惊，转身望向影子背着的那个女人。
　　太清指的肯定不是这个神侍，而是她的主尊。
　　云雀！
　　“云雀提前来过这里？”
　　顾见临失声开口，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那个坏女人。
　　当初在实验室里被偷袭，还是她也只是比自己提前那么一步而已。
　　没想到云雀是探索了整个坟墓以后才折返回来的。
　　“你说她分不清自己是谁，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见临冷声质问道：“回答我。”
　　最后的三个字没有任何温度，却像是怪物的咆哮般恐怖。
　　烛光摇曳欲灭，佛寺震动起来。
　　老人似笑非笑说道：“你很在意她？”
　　顾见临没有说话。
　　“有没有人曾经告诉过你，在你侧写别人的时候，也要学会掩饰自己。”
　　老人淡淡说道：“你是我的徒孙，我当然研究过你。对你这样生性寡淡的人而言，如果真的喜欢上什么人，那就太明显了。”
　　顾见临回避了这个问题，冷冷地盯着他。
　　“云雀的记忆和情感都出现了紊乱，用现在的话说大概就是……精分了。这次她来见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确认一下，朱雀尊者对于烛照神树的侵蚀到了怎样的地步。当然，她还想找到绝地反击，阻止朱雀的方法。”
　　老人失笑道：“哪怕我知道，又怎么可能告诉她呢？”
　　顾见临双手撑着麒麟之楔，仔细打量着烛光里的佝偻背影，忽然问道：“师祖，你现在到底是烛照的信徒，还是……朱雀的信徒？”


###第五百一十七章 麒麟面具的由来
　　佛寺里的烛光忽明忽灭，佝偻的老人从蒲团上转过身来。
　　即便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顾见临看到他的容貌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恶寒。
　　因为太清的身体已经彻底畸变，破旧的僧袍下是盘根交错的黄金树根，彻底代替了他的骨骼结构，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血肉筋膜和组织器官，唯有心脏的位置燃烧着一簇朱红的火焰，可想而知祂被侵蚀得有多么严重。
　　尤其是他的头颅，只剩下腐木般的骷髅头，遍布朱火烧灼的焦黑。
　　何其嘲讽。
　　“秩序的传承者，被侵蚀成这个样子。”
　　顾见临抬起麒麟之楔，遥遥对准了他：“你确实不如师祖母。”
　　太清跪坐在地上，嗓音平静：“我跟她斗了大半辈子，当然知道我不如她。那些年，也不过是她在让着我而已，夺位这种事对她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只不过，她天生怜悯，不忍如武曌那般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罢了。”
　　“她让你忍你，不惜背负谋杀罪名，留住你的身后名。”
　　顾见临冷冷说道：“而你却策划了这场变革，让她被这个世界背叛。”
　　太清抬起头颅，漆黑的眼洞里燃起一簇朱火，温和的嗓音骤然变成恶鬼的咆哮：“那又如何，这个世界终归是我的，是她从我手里把它夺走的！四百多年的夫妻，我当然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她看不起我，她从未打心里尊重过我！我甚至知道，我在烛照律法上的成就，实际上是她暗中指点我完成的……”
　　“我感激她，更感恩上苍赐予我那么好的妻子。”
　　他的嗓音忽然低沉，幽幽说道：“可我不愿接受我是那么无能的人，我只想赢她一次，无论在什么领域，只要能胜过那么一点点就好……”
　　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的卑微。
　　却又是那么的渴望。
　　拖着一丝丝的哭腔，压抑着内心最深处的癫狂。
　　顾见临眼神怜悯，淡漠说道：“你入魔了。”
　　太清惨笑道：“是啊，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这辈子最大的优点是偏执，最大的缺点也是偏执。正是因为这份偏执，我堕落到了如此地步，成为了统一意志的傀儡，接手了隐修会。那个时候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超越了我的妻子，可惜却犯了一个错误。我低估了青和赤，不该让他们脱离我的视线。”
　　顾见临淡漠说道：“你为什么送他们去宇宙的深处？”
　　“我们需要得到幽荧律法。”
　　太清坦然回答道：“但我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回来。”
　　顾见临微微颔首：“因此你培养老师和师叔，就是为了让他们去宇宙深处寻找幽荧之莲的线索，重现古老的幽荧律法。毕竟，烛照律法和幽荧律法缺一不可。青和赤本该迷失在宇宙深处，可是他们偏偏却回来了。”
　　太清轻声说道：“因为青和赤不止去了祖星，还去了麒麟的母星。”
　　顾见临的眼神里泛起波澜。
　　“青和赤在麒麟尊者的母星里经历了某些事，至此彻底脱离了我的掌控。”
　　太清叹了口气：“不然我也没必要大费周章想要杀他们。”
　　顾见临嘲笑道：“你真可悲。”
　　“或许吧，在你的眼里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不会死。但我从未后悔过我的选择，正是因为这份偏执，我无意间接触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顿了顿：“在我被统一意志污染之前，我本有机会找她求助的。”
　　顾见临吃了一惊。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太清是自愿被烛照神树的统一意志污染的。
　　“亿万年来，烛照神树都是如此的隐秘，就像是一只蝴蝶穿梭在历史的暗面，不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是当这只蝴蝶愈发的壮大起来的时候，总会有人听到它的风声。我就是要用我的主动迎合，去找到那个阴谋的源头。”
　　太清嘶哑说道：“事实正如我所想的那样，太华根据我的异常，带着青和赤一步步接近了那个阴谋的真相，这是建立在我的牺牲上的成果。可惜的是，她最终还是没能做到。想到如她这般的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我便释怀了许多。”
　　顾见临低声呢喃：“你真是个疯子。”
　　太清哑然失笑，全当这是对他的赞美。
　　“如果他们失败了，依旧算是我赢。”
　　他失笑道：“因为朱雀尊者即将完成亿万年的旷世伟业，以最完美的姿态降临到这个世界。届时，人类和古神族之间的宿命诅咒，也将彻底终结！”
　　寂静里唯有他的笑声回荡。
　　癫狂里透着狂傲，还有如野火般蔓延的野心。
　　顾见临不解其意：“为什么？”
　　太清眼神里的火焰飘忽不定：“你认为自己是人还是神？”
　　顾见临甚至懒得回答这种问题。
　　太清似笑非笑说道：“你认为自己是人，基于你对第三法的修行而言，的确无可指摘。但问题是，朱雀尊者和烛龙尊者，也可以宣称自己是人。”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什么，在世人的观念里人类和古神族的矛盾来自种族的不同，倘若有一日古之至尊以人的姿态降临到这个世界，甚至把古老的隐秘和宇宙的真理慷慨的分享出去，那么战争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下去呢。
　　这就跟白泽氏族的做法是一样的，只是祂们所能做到的事情很有限。
　　等到朱雀尊者彻底掌控了烛照神树，祂就可以解决这个星球上的所有问题。
　　看似很美好，人类和神明和谐相处，永恒的真神降临，缔造真正的乌托邦。
　　没有战争。
　　没有硝烟。
　　没有阴谋。
　　“代价，只是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和自由么？”
　　顾见临眼神冷漠，轻声说道：“人类向神明跪拜，祈求神的恩赐。为了进化和生存而背叛了前辈们的信念，他们放弃了幸福的生活，抛弃了父母伴侣和子女，付出血汗乃至生命，不是让我们去给别人下跪的。”
　　太清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哪怕我们的世界会变得更好？”
　　顾见临想到了鬼车始祖此前造的杀孽，还有隐修会的那些所作所为。
　　“我和祂的恩怨姑且不谈，仅凭祂们的作为就不能被信任。”
　　他冷冷说道：“原来你是一个投降派。”
　　麒麟之楔在寂静里掀起呼啸，架在了老人的头颅上。
　　太清却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平静说道：“其实在我见到你之前，始终觉得你是最应该接受朱雀氏族降临的人。可我没想到，你是如此傲慢的人，难怪他们当初会选择你，坚信你能够在这条路上走过去。”
　　顾见临眯起眼瞳，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太清微微一笑：“这是太华查到的事情。”
　　顾见临握着麒麟之楔的手触电般一颤。
　　“我那位妻子一生从未如此宠溺过一个人，哪怕是在她被诅咒折磨到最痛苦的时候，还能分出心力去查你的事情。这本是她应该带进棺材里的秘密，却千不该万不该在我的墓前倾诉过。当然，以目前的发展来看，你早晚都会知道。”
　　太清循循善诱：“你是不是收到过一个神秘的面具？”
　　顾见临眼神终于发生了变化，阔别已久的记忆如水泡般浮上来。
　　是的，那个神秘的面具。
　　还有诡异的快递站，莫名消失的老张。
　　“你戴上那个神秘的面具以后，才得到了麒麟尊者的力量。”
　　太清刻意说道：“那才是一切的开始。”
　　顾见临看到过一块命运泥板的投影，也看到了麒麟尊者创造出墨玉面具的过程，还有那个能够无视封印闯入到陵墓最深处的神秘人。
　　这显然是提前计划好的。
　　“云雀是被创造出来的，实际上你也是。”
　　太清嘲弄说道：“最初你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夺烛照神树。不，更确切的说是为了对付朱雀尊者。如今你跟祂的位格是同等的，你的手里还有无色之玉。这是唯一有可能对祂产生威胁的东西。包括麒麟仙宫的烛照神树，也早已被祂动了手脚，被夺走时迟早的事情……当然，烛照神树的本体在哪也倒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能掌控起权柄的人，究竟是谁！”
　　“如果你还有什么疑惑的话，不如去麒麟仙宫的最深处看一眼吧，如今已经抵达圣域的你，已经具备了看穿过去和未来的能力。”
　　他笑道：“正如你那所谓的，侧写！”
　　轰隆。
　　一簇朱红的火焰燃起，太清佝偻的残躯被彻底吞没。
　　他没有哀嚎。
　　也没有剧烈地颤动或痉挛。
　　只是平静地接受着意识的消散。
　　顾见临总有种错觉，有些话并不是眼前这个老人真正想说的。
　　而是有人借着他的身体，在跟自己对话。
　　太清自我燃烧了起来，佛寺里的蜡烛却被风熄灭，最高处供奉的佛像变得锈迹斑驳，禅院里的嬉笑声也渐渐远去，支撑着梦境的一切都在崩塌。
　　顾见临默默凝视着这一幕，不知道是该感到可悲还是可恨。
　　诚然，眼前这个老人是酿成一切悲剧的源头之一，他也的确是癫狂到无可救药，近乎偏执的在人类历史的岔路口上选择了一条最为残酷的路。但即便他没有堕落，也会有别人跟代替他，做出一模一样的抉择。
　　祸根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是非对错，成王败寇，也只能由后世的人来评价。
　　“动手吧。”
　　朱红的火焰里，老人嗓音沙哑：“既然唐绫不在这里，那就由你来代替她清理门户吧，如果你们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对的话。”
　　顾见临抬起麒麟之楔，剑锋微微颤动起来：“还有什么遗言吗？”
　　太清沉默了一秒。
　　“等我见到她的时候，再说吧。”
　　老人望向佛寺外的佛光，看着孩子们嬉闹的背影渐行渐远，恍惚间回到了四百年前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重温曾经被他所遗忘的平安喜乐。
　　就像是一场漫长遥远的梦境。
　　如今梦醒了。
　　人也该走了。
　　咔嚓！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斩落了剑锋，老人的头颅高高的飞起。
　　这座寂静的佛寺也终于崩溃，巨大的佛像轰然坍塌，蜡油泼得满地都是。
　　太清的躯体彻底灰飞烟灭，滚烫的灰烬熄灭冷却。
　　正如他的偏执和疯狂。
　　尘归尘，土归土。
　　顾见临转过身，麒麟之楔微微颤鸣起来，时空的维度在他的面前轰然碎裂。
　　……
　　……
　　伴随着时空的崩塌，顾见临久违地回到了那座黑暗里的陵墓。
　　按照常理而言，由太清的潜意识构造的禁忌区崩溃以后，他本应该被传送到现实的相应位置，但他却在最后关头沟通了麒麟之楔，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里。
　　他端坐在黄金的棺椁里，本来束缚着他的铁链一寸寸的崩断，惨白的裹尸布也灰飞烟灭，磅礴的古神之息在虚空里狂涌，他却可以自行控制保持人类姿态。
　　宛若龙脊般的锁链崩溃成尘，伴随着隐约的龙吟声。
　　当初他每晋升一个位阶，这里的锁链就会崩断一根。
　　如今他已经晋升了圣域级，曾经让他绝望的封印终于无法再困住他。
　　麒麟仙宫跟他的联系也愈发的密切起来，古老怪诞的禁忌知识涌入脑海，他也知道了具体该用怎样的炼金矩阵去操控这个世界，也能够清晰的分辩出那些古老遗迹在千万年前的样子，甚至能感受到烛龙和麒麟氏族开战时的痕迹。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
　　陵墓的门扉洞开，一线阳光倾泻进来。
　　师祖母曾经说过，古神族是命运的种族。
　　古之至尊拥有能够看穿命运的权柄。
　　而师祖在刚才终于解答了他的疑惑，他的侧写到底是什么。
　　“看穿命运的能力么？”
　　顾见临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座陵墓里留下的痕迹，沉寂的脑海沸腾起来。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两千多年没有见过阳光了吧，尊者。”
　　有人轻声说道的：“真是可怕啊，即便被镇杀了两千多年，您的力量依旧如此的强大，若非您回收了精神领域，恐怕没有人能踏足这座陵墓。有这份力量，再过不久以后，您怕是都能把第一层的夔龙始祖都给杀了。”
　　这个人的声音是如此的诡异飘忽，甚至听不出男女。
　　“幸好，您还保持着理智。”
　　他顿了顿：“否则我也进不来了。”
　　顾见临睁开眼瞳，阳光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老人。
　　青之王，槐荫。


###第五百一十八章 槐荫vs朱雀
　　顾见临曾在命运泥板里投影里，看到了麒麟尊者跟神秘人的对话。
　　可惜的是命运泥板的投影太过模糊导致根本看不清楚，他猜测大概是因为神秘人位格太高导致无法被完整记录，就像是麒麟尊者的容貌也是模糊的一样。
　　当然，麒麟尊者的特征太过明显，很容易就能确定身份。
　　而神秘人的身份，始终都是一个谜团。
　　如今真相浮出水面。
　　“能到我面前的人不多。”
　　寂静里回荡着麒麟尊者古老的低语声：
　　“连我都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你这么奇怪的人。”
　　祂的声音恍若滚滚雷鸣，威严盛怒。
　　“那么多年过去啦，像我这样的人还是偶尔会有几个的。”
　　槐荫当然不是真实的，而是残留在过去的影像，自然不会知道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初代的麒麟尊者，自顾自回答道：“当然，我是什么，对您来说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居然在麒麟仙宫里发现了朱雀的痕迹。这对尊者而言，是无法容忍的事情吧？您或许比我更早的意识到祂的存在，因此您也知道您输了。”
　　他顿了顿：“滔天之怒，撕裂维度，凭空降临，真是可怕呢。”
　　麒麟尊者淡漠回应道：
　　“可惜，即便我出手，也还是没能阻止祂。”
　　陵墓微微颤动起来，可见祂的震怒。
　　槐荫淡淡说道：“第三法的雏形源自于古神基因和人类基因的融合，但想要真正的达到律法的等级，还需要登仙之阶的洗礼。唯有如此，烛照和幽荧的力量才会在体内真正的补完。等您出去以后，朱雀和烛龙两位至尊早已抢先一步。”
　　“只不过，麒麟尊者又怎么会输呢？”
　　他话锋一转：“我想，您已经做好准备了，对么？”
　　这一次的对话相比于命运泥板的投影，有所不同。
　　麒麟尊者冷漠询问道：“你已经为我找好了传承者？”
　　槐荫从口袋里取出一部智能机，费了半天劲才找到了相册在哪，用手指沾了沾涂用力一滑，展示道：“这个东西叫手机，现代科技的产物，算是我们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小玩意，对您来说并不算高级，但应该算有趣。”
　　手机本身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张照片，黑发的少年坐在海边，校服在海风里鼓荡。
　　“这就是我为您挑选的接班人，很不错的孩子，对么？”
　　槐荫微笑说道：“我想以您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特殊之处。没错，这是顾辞安的儿子……重点是，这个孩子跟朱雀氏族，有着无法化解的深仇。”
　　麒麟尊者似乎在凝视着照片里的男孩，沉默了良久。
　　“未来也会有个人站在我的面前。”
　　祂漠然回答道：“他跟你推荐的是一个人。”
　　槐荫无声地笑了笑：“我师弟的人么？看来我们的眼光都很不错。我们都是抵达过您诞生的那颗母星的人，也曾经历过您所经历的那些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们师兄弟更了解您，也当然会知道……您会怎么选择。”
　　黑暗里隐约回荡着怨毒畅快的笑声。
　　麒麟尊者似乎看到了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纵声大笑。
　　“移花接木，逆天改命，不世之功，冠绝古今。”
　　槐荫叹息道：“恐怕就连烛龙尊者也想不到，您竟然还有如此手段，不愧是藏得最深的古之至尊。不愧是麒麟尊者，佩服！”
　　轰隆。
　　四分五裂的黄金辉光亮起，穿透了黑暗的坟墓，仿佛太阳升起。
　　“我已窥到你的终局，人类。”
　　麒麟尊者冷漠说道：“想来，朱雀不会放过你这个搅局者。”
　　槐荫沉默了良久，轻声叹息道：“掌握着生死权能的人，当然能看到我的结局。可是那又怎样呢？那孩子本是我给自己挑的传承者，我在那个破快递站里看了他那么多年，像是等待着葫芦成熟的老大爷，呵呵。”
　　“那些年他不知道我是谁，逢年过节却会来我这里给我拜个年，我也顺手给他发个红包。我看着他上学放学，看着他喊我老张，偶尔来帮我发发快递。有的时候我还真的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孩子？”
　　他哑然失笑：“我是最早洞悉他天赋的人，曾一度想要把他当成工具，但后来我放弃了。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幸福，健健康康的长大就好。可后来，朱雀氏族还是找到了他，把他变成了那个样子。那天我在医院里看了他整整一夜，他在昏迷的过程里死死的攥着拳头，指缝里全都是血。”
　　麒麟尊者陷入了沉默，似乎也在追忆着过去。
　　“那个孩子跟您何其相似啊，尊者。”
　　槐荫轻声说道：“那么的恨，那么的怒……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渴望的并不是他所在的世界，他要握着刀和剑，到血和火中去。我终于改变了我的想法，与其看着他庸庸碌碌的长大，不如亲手护着他，给他一条登天之路。”
　　“朱雀氏族跟我本就有旧怨，我又怎么能看着祂们再欺负我的学生？”
　　他抬起眼睛：“这是我的复仇啊，尊者。”
　　“不愧是最像古神族的人类。”
　　麒麟尊者淡漠询问道：“或许对你们而言，地球上的一切本无可留恋。你们真正的人生，早就跟着我的母星一起……埋葬在了过去。”
　　“因此对我而言，生和死已经不再重要，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亿万年岁月来，我这么一个人类能够跟您这样伟大的存在合作，已经不胜荣幸。”
　　槐荫抬起眼睛，虚空里一尊漆黑的墨玉面具悬浮到他的面前：“我生来就不是为了仰望别人的，既然我无法成为真神，那么……别人也别想。”
　　他手里捧着墨玉面具，转身走入了光芒里，消弭无踪。
　　“告辞，尊者。”
　　轰隆！
　　顾见临骤然清醒过来，来自过去的投影已经在轰鸣声里崩溃，伴随着陵墓门扉的轰然洞开，烛照神树的树冠映入眼帘，宛若黄金的海洋。
　　只是在这一刻，烛照神树骤然被朱红色的火焰吞没，朱雀的雀鸣响彻天际！
　　……
　　……
　　天灾之间的战斗无疑是人类世界的顶点，师出同门的四位至强者从东方打到西伯利亚，横跨雪原抵达冰海之上，又从极北之地穿梭时空来到西欧，一路厮杀至喜马拉雅山脉，最终的战场却出现在了雪区的西部。
　　也就是冈仁波齐峰的所在之处。
　　“老师的意识消散了。”
　　姜厌离眺望着远方，感慨道：“老东西终于是没了啊。”
　　槐荫低头抚摸着一头雪豹的脑袋，看着它温顺又畏惧的神情，笑道：“对于老师而言，也算是解脱吧。上个时代的尘埃，早就该灰飞烟灭了。临死前，能让他看看有史以来最强的传人，对他而言多是一件美事。”
　　很显然，这对师兄弟在战斗之余，也在关心着魔都的事情。
　　苍茫的天穹之上闪过两道驰骋的剑光，云雾被剑气撕裂开来。
　　那是黄金和白银。
　　他们也意识到了，老师的意识已经消散了，放弃了战斗赶回魔都。
　　麒麟已经崛起，秩序世界即将被他彻底打烂。
　　黄金和白银再不回防，他们的大计就会彻底毁于一旦。
　　“你回去，还是我回去？”
　　姜厌离笑眯眯说道：“要不要来抛硬币？”
　　“少来假惺惺，我还不了解你？”
　　槐荫嗤笑道：“这是你早就算好的吧？我的盟友是那位黑色的至尊，而你的盟友自始至终都是那位血色的至尊。如今你的位阶不如我，朱雀尊者必然会先杀我，再回过头来杀你。毕竟祂再不杀我，那可就不好杀了。”
　　姜厌离笑容不变，一步步地后退，淡淡说道：“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
　　风雪里，他的笑容模糊，银发在风里飘摇。
　　“到此结束，滚吧。”
　　槐荫淡淡说道：“正好，我看朱雀不爽，也已经很久了。”
　　雪原上的冈仁波齐峰骤然被炽烈的金光所照亮，天空骤然被撕裂出巨大的时空裂缝，隐约有一尊黄金的古树凭空降临，盘根交错的树根贯穿了风雪，哪怕只是本体的一部分，也足以见其辉煌和伟岸，仿佛连接了两个世界。
　　轰隆隆。
　　黄金古树的树根从天空降临到峰顶，辉煌的纹路却已经从蔓延到了整座山脉，方圆万里的地面都在颤动起来，动物虫豸纷纷不安的逃窜。
　　天空仿佛被撕裂了，太阳正在降临！
　　冈仁波齐峰的积雪融化，宛若大气圈半的太阳圆环层叠扩散。
　　槐荫脚下的积雪开裂，金色的纹路贯穿了整座雪原，那头雪豹早已经不顾一切地逃窜，因为能够感受到有什么至强至暴的生灵降临。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瞳里赫然盘踞着一尊青色的麒麟。
　　“真的来了啊。”
　　哪怕是姜厌离这种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都感受到了绝顶的威压：“相传凤栖梧桐，烛照神树和朱雀氏族的至尊……倒也挺配。”
　　隐约有雀鸣声响起。
　　伴随着朱红的火焰融化雪峰，戴着朱雀面具的男人从光芒里走出来，分明只是踏出了一步，却仿佛从天国走进了人间，祂的羽翼遮天蔽日。


###第五百一十九章 剑来！
　　戴着朱鸟面具的男人踏足雪原，虚幻的黄金树根轰鸣着生长蔓延，雪地里生出晶莹剔透的幽深莲花，金色的根茎和漆黑的藤蔓编织成至高无上的神座，风雪里有混沌的雾气弥漫开来，天地寂静得像是宇宙初开。
　　祂端坐在神座上，风来吹动祂的月白色长袍，猎猎作响。
　　雪花落在祂的掌心，被祂轻轻碾碎。
　　这位至高的神明欣赏着如此辽阔的雪景，露出久违的神情。
　　就像是阔别已久的旅客故地重游。
　　这一幕何其神圣尊贵，古老的神明高悬于天空中的神座上，万里的雪原轰然震动起来，朱红的火焰焚烧着天地，仿佛打开了神国的大门。
　　没有滔天的声威。
　　也没有通天彻地的嘶吼和咆哮。
　　更没有神话中所描述的，遮天蔽日的巨大躯体。
　　只有一种遥不可及的敬畏感。
　　神明的身量普通，却仿佛顶天立地的巨神般俯瞰着整个世界。
　　“朱雀尊者，又见面了。”
　　槐荫背负双手，足尖却轻轻离地，悬浮到天空中：“这次恢复巅峰了？”
　　他不喜欢抬头仰望，无论是面对任何人。
　　姜厌离早已经消弭无踪，倒也不是他真的有那么怂，而是以大局为重。毕竟今天的分工本来就不一样，他倒是挺想见识一下如今完成第三法的古之至尊到底有多强的，但如果他第一时间不走的话，很可能就走不了了。
　　唯有圣域级的升华者才能够感受到，以冈仁波齐峰为中心的万里雪原已经被封锁了，时空已经彻底变得暴动起来，维度的乱流汹涌奔腾。
　　朱雀尊者在降临的那一刻，就已经封锁了这片雪原。
　　以确保祂要杀的人，死在这里。
　　朱雀尊者抬起眼瞳，祂的瞳孔跳动着朱红色的火焰，倒映着那个僭越到天空中的渺小人类，打破了沉默：“毕竟……今天也该到你了。”
　　神明的嗓音宛若古钟轰鸣，冷漠得没有任何感情。
　　“呵，当年你以第三法篡夺了烛照神树，以统一意志奴役了老师的意志，间接策划了二百年前的古神之乱，想要弄掉我们师兄弟。可惜却错估了师母的能力，以至于没能杀掉我们哥俩，还葬送了那么多的棋子。”
　　槐荫微微一笑：“甚至还让师母带人攻入了扶桑神宫。”
　　隔着遥远的风雪，朱雀尊者的眼瞳里流露出一丝感慨，微微颔首：“那就是我跟你的第一次交手，可惜那个时候你已经老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曾经发生过一件事。
　　太华率领整个秩序世界，强行攻入了扶桑神宫，经历长达一年的战斗，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勉强放逐了一位古之至尊，朱雀尊者。
　　这是历史记载的第一次，人类反攻到古神界的战役。
　　也是古往今来最惨烈，也是最辉煌的一次胜利。
　　太华的功名和骂名，大多也都是在那个时候得来的。
　　“五十年前的那场战斗，你是故意被放逐的吧。”
　　槐荫笑道：“因为你完全可以让被放逐的本体在时空乱流里消解，只要你在地球上留下哪怕一滴血，你都可以涅槃重生。这些年来，你始终都在人类的世界里完成第三法的研究，否则不可能比烛龙和麒麟两位尊者还要快。”
　　朱雀尊者以手托腮，修长的手指敲打着神座的扶手，节奏舒缓美妙：“万年以来人类的世界里诞生过不少强大的生命，历代秩序世界的守护者都很不错，哪怕是太清都让我很头痛，尤其是太华……还有你们这对让人讨厌的师兄弟。”
　　这是来自古之至尊的认可。
　　也是对秩序正统一脉，最高的评价。
　　“当然。”
　　朱雀尊者竖起一根手指，强调道：“你那个最小的师弟除外。”
　　槐荫嗤笑道：“白金么？我倒是好奇，你们为什么不把他给同化。”
　　朱雀尊者抬起手，积雪漂浮起来，在他的掌心千变万化。
　　“其一，因为太华盯他太近，担心会露出马脚。”
　　祂嘲弄说道：“其二，白金虽是半神，但在至高律法的修行上毫无天赋。我想你应该很明白，宇宙里有些低等生命，是神都救不了的。”
　　槐荫恍然道：“原来如此，即便是原初想要转化信徒，也需要目标在至高律法上有一定的修行。至于隐修会的那种通过仪式来强行转化信徒的手段，无法对圣域或者半神的升华者生效。呵，要是早知道这点，当年我可以少杀很多人。”
　　朱雀尊者把玩着手里的雪团，漫不经心说道：“当年就算杀不死你们，也要让秩序世界分裂，否则也就无法完成逐个击破的计划。”
　　槐荫沉默片刻，忽然说道：“老师当年入魔的时候曾经念叨过，我们都是养殖场里的火鸡，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被精心设计好的。”
　　朱雀尊者抬起眼瞳瞥了他一眼：“你能意识到这点就不是火鸡了。”
　　槐荫笑道：“我就当这是称赞了。”
　　“当然是称赞。”
　　朱雀尊者轻轻把手里的雪团捏碎，淡漠说道：“如果不是你们在碍事，我也不会被逼得如此束手束脚，以至于无色之玉……都遗失了。”
　　这位古老的至尊曾经在现实世界出现过四次。
　　第一次是在峰城的海天高速路上。
　　第二次是在麒麟仙宫第一层的蓬莱仙岛里。
　　第三次是在麒麟仙宫第一层的登仙之阶，偷袭了总会长。
　　至于第四次则是在麒麟仙宫第二层的神墟，想要抢夺无色之玉。
　　“你出现了那么多次，目的只有一个。”
　　槐荫嘲笑说道：“可惜却始终没能杀死我那个学生。”
　　朱雀尊者唇边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似乎是在自嘲：“或许这就是我族最大的悲哀，我们能窥见命运的走向，却始终无法掌控命运。”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祂目的。
　　朱雀尊者的目标自始至终有且只有一个。
　　顾见临。
　　“我们师兄弟虽然是对立的，但在某些事情上却能保持基础的同频共振。”
　　槐荫感慨道：“包括师母。”
　　那个暴风雨笼罩的高速路上，顾见临本该被朱雀氏族直接杀死的。
　　但因为槐荫的存在，才让朱雀氏族不得不退。
　　再到后来，姜厌离的出现，也是对那个少年形成了一种潜在的保护。
　　朱雀氏族想要动手，就必须要越过青和赤。
　　当然，哪怕是青和赤联手也不保险，因此太华才会出现。
　　至于秩序一脉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死保的原因，跟朱雀氏族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设局杀他的原因是一样的，我不清楚你的目的，但我就要跟你对着干。
　　“尊者啊。”
　　槐荫似笑非笑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怕我那个学生呢？”
　　朱雀尊者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漠然说道：“拖延时间有意义么？”
　　槐荫挑起眉毛。
　　“你们师兄弟死后，谁还能护着他？”
　　朱雀尊者抬起眼瞳的时候，风雪骤然变得狂暴起来。
　　如今朱雀以最强的姿态降临，当然是要横扫一切阻碍。
　　青之王是必死的，赤之王也在劫难逃。
　　只要青和赤死去，人类的世界就会彻底宣告终结。
　　“确实没人啦。”
　　槐荫唇边的笑容诡秘深邃：“只不过，你就真的吃定我了？”
　　朱雀尊者以手托腮，轻轻甩掉手上的雪水，嗓音困惑：“如果是因为我姐姐在闲极无聊的时候跟你的战斗，让你错估了至尊的力量，那我替她向你道歉。”
　　显然，这位古之至尊无法理解眼前这个老人的自信。
　　“看得出来，您在人类的世界里还学到了一些幽默。”
　　槐荫忽然不笑了，面无表情说道：“但我没开玩笑，如果你真的能够窥见过去和未来，那就知道我本来是有机会可以逃的。”
　　他一字一顿：“但我没有。”
　　朱雀尊者沉默片刻，眼神似乎变得认真起来了。
　　“师母死前曾经留下了一个谜团，明明谁都知道偷袭她的人是你，可她为什么却偏偏瞒着任何人呢？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想通了这个问题。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决定，必须要在这里杀了你……赌上我的一切。”槐荫抬起一根手指。
　　苍茫的天空变得黯淡下来，仿佛永夜般笼罩着荒芜的雪原，如临幽冥。
　　暗界大幕！
　　这是九阶太一神的能力。
　　老人的额头里亮起漆黑的鬼火，眼瞳也骤然如深渊般幽深，诡异的火焰焚烧着血肉之躯，屹立在无尽的暴风雪里，如鬼如神。
　　他自燃的诡异现象来自另一种能力。
　　灵我合一。
　　这是八阶东皇的能力。
　　最后是亿万亡魂的嚎哭声，宛若炼狱般的恐怖的阵纹在雪地里蔓延开来，备受煎熬的亡灵如百鬼夜行蠕动爬行，淋漓着如岩浆般的暗能量。
　　这是七阶东君的能力。
　　一尊青色的麒麟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咆哮声通天彻地。
　　原始回归·祭天神本相！
　　这是古往今来最强神司的威势，雪原上坠入了极夜的寂静里。
　　哪怕是朱雀尊者也深陷无尽的暗能量里，朱鸟的面具被映得一片漆黑，祂感受到如此惊人的威压，漠然点评道：“很不错，可惜……”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
　　一簇簇朱红的火焰在黑暗里燃起，永夜般的世界被烧灼成一个个窟窿。
　　隐约的轰鸣声响起。
　　那是一辆风尘仆仆的雪地车，驾驶座上的女人摘掉了墨镜，妖媚的容颜里剧烈扭曲起来，仿佛有一尊恐怖的怪物咆哮着要破体而出，她娇嫩的肌肤也竟然也如同熔断的钢铁般坍塌，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骨架，还有森然的羽翼。
　　祂仰天嘶吼，躯体里仿佛孕育着灼热的阳炎！
　　槐荫凝视着那尊恐怖的怪物，仿佛嗅到了阳光烧灼的味道。
　　那种味道他很熟悉。
　　五十年前的扶桑神宫里，他曾经亲眼见过那尊辉煌的神明。
　　朱雀氏族，凤凰始祖。
　　朱火里响起了簌簌的脚步声，有人踏破风雪而来。
　　那是一位通体流淌着火焰的男人，登山客的打扮已经在高温里化作灰烬，分明是赤身裸体却近乎是透明的，背后是一尊赤红的日轮，盘踞着三足的金乌！
　　朱雀氏族，金乌始祖。
　　朝圣的少年披着破旧的僧袍踏步而来，留下一道道烧灼般的脚印，伴随着火焰点燃荒原，独足的古鹤浴火振翅，掀起灼热的太阳风暴。
　　朱雀氏族，毕方始祖。
　　黑暗的世界亮如白昼，披着黑袍的古尸们仿佛从死寂的坟墓里爬了出来，沐浴着火焰得到了重生，祂们的面容宛若玉石般完美，又如怪物般狰狞。
　　永夜里，祂们饮火高歌，数量多如海砂。
　　“你老了，青。”
　　朱雀尊者居高临下，眼神遗憾：“何必如此。”
　　眼前的黑暗在祂眼里似乎不算什么，磅礴的暗能量也可以随时焚尽。
　　只要祂想的话。
　　眼见着朱雀氏族的火焰越发的明亮，几乎要把黑暗焚尽。
　　槐荫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尊者，你应该知道我在跟谁合作吧？”
　　朱雀尊者的眼神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弟弟啊，麒麟尊者。”
　　槐荫悬浮在半空中，环顾着四面八方冲天而起的怪物虚影，灼热的火焰把黑暗映得宛若熔岩地狱，也照亮了祂宛若鬼神般的背影：“近一年来，整个世界的考古团队都在疑惑一个问题……麒麟仙宫里的麒麟氏族，都去哪了呢？”
　　朱雀尊者搭在神座扶手上的手顿住了，踩着虚空站起身来。
　　“虽然我没有号令麒麟氏族的能力，但不巧的是我有个好学生。”
　　槐荫眼神里的鬼火骤然暴燃，飘忽不定：“那么，准备好了吗？”
　　他伸出流淌着火焰的右手，高举到半空中。
　　“——来！”
　　……
　　……
　　麒麟仙宫第三层，孤寂的陵墓深处。
　　顾见临站在金字塔般的陵墓入口，俯瞰着荒芜寂静的世界，眼瞳里倒影出来的是无尽的棺椁，它们被黄金铸就的锁链悬挂着，仿佛封印了千万年。
　　他感受着麒麟之楔的颤动，暂时放弃了绝对的控制权。
　　“去吧。”
　　他沉默片刻，轻声说道。
　　轰隆！
　　麒麟仙宫轰然颤动起来，漆黑的麒麟之楔贯穿虚空骤然远去！


###第五百二十章 麒麟尊者，万军之战！
　　顾见临放任麒麟之楔远去以后，寂静荒芜的世界颤动起来，沉寂千万年的炼金矩阵终于苏醒，照亮了悬挂在空中的铁棺，棺椁的纹路寓意着生死的流转。
　　那是麒麟尊者留下来的炼金矩阵。
　　其规模举世罕见。
　　轰隆。
　　麒麟仙宫的维度剧烈颤动起来，悬挂在空中的黑色铁棺也在轰响，一道道深邃幽暗的空洞从虚无里浮现出来，宛若择人而噬的怪物般把它们吞噬进去。
　　这座死寂城市的神道上，披着尸衣的亡者们从黑暗里走出来，祂们高唱着血腥的圣歌，背影如妖魔般狰狞可怖，纷纷踏入幽暗的黑洞里。
　　最终踏上久违的战场！
　　这一幕何其震撼，正如死者苏生。
　　身处地狱，仰望天堂！
　　顾见临孤独地坐在金字塔的顶端，俯瞰着这座死城的苏醒，眼神恍然。
　　自从晋升到圣域级以后，他的精神得到了蜕变和升华，自然而然地领悟到许多古神族的知识和秘密，因此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世界曾经经历过多么残酷的刑罚，否则也绝不会是这样一副凄凉荒芜的景象了。
　　麒麟氏族信仰的神，对自己的子民没有垂帘和悲悯，有的只是永不熄灭的怒火和憎恨。纵然这个悲哀的族群用亿万年的时间赎罪，也没能祈求到神的宽恕。
　　亿万年前，那位黑色至尊诞生之初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纵观整座麒麟仙宫，每一层都跟罪人二字脱不开关系。
　　第一层的巴伦萨城，其意为罪之城。
　　那位至尊献祭了无数麒麟氏族的罪民，最终创造出了永生之海。
　　第二层的神墟是亿万年前麒麟母星的倒影，罪人们重复着死亡的轮回。
　　那位至尊以无上权柄建立了一座神秘的祭坛，孕育出了能够逆转生死的永生果，甚至还有象征着第三之力雏形的无色之玉，蕴藏着进化论的奥义。
　　第三层无疑是一座巨大的陵寝。
　　不仅仅是麒麟尊者的，还有罪民们的。
　　麒麟尊者把祂们困在这里，与其说是囚禁倒更像是陪葬。
　　不，都不准确。
　　麒麟尊者早就算到了一切，这位至尊跟老师之间的合作远不止于此。
　　当烛照神树消失在第三层的陵墓以后，沉寂的炼金矩阵就会苏醒，这些被囚禁了千万年的怪物们就会得到释放，释放无尽的暴戾和怒火！
　　“原来是这样。”
　　顾见临轻声呢喃。
　　通天彻地的烛照神树仿佛烟消云散一般，金色海洋般的树冠消弭在无垠的天空里，屹立在天地间的黄金树干崩塌溃散，贯通世界的古老树根也腐朽崩溃。
　　缠绕在神树上的藤蔓也如潮水般褪去，幽深的莲花飘摇着消散。
　　这是因为朱雀尊者已经彻底掌控了烛照神树。
　　早在亿万年前，穷奇尊者或许是唯一修行第三法神明，因此祂才能够掌控号称至高的烛照神树，将其融合了幽荧之莲的力量，半只脚踏进最终的进化之路。
　　只可惜穷奇尊者的计划失败了，反倒是被烛照大神的潜意识所利用。
　　从此以后，麒麟尊者成为第二位掌控烛照神树的古之至尊。
　　正因如此烛照神树才会出现在麒麟仙宫！
　　如今第三位能够掌控烛照神树的古之至尊也出现了。
　　朱雀尊者！
　　世界的尽头隐约有风吹来，黑色的衣袍在风里鼓动，墨染的长发飘摇。
　　“终究还是被夺走了。”
　　有人坐在金字塔的穹顶，轻声说道。
　　这一刻，顾见临幽深的眼瞳骤然亮起，像是在古井里投入了火把。
　　巨大的惊惧在心里炸开。
　　他没有动，也没敢回头。
　　因为他听出了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出现在他无数次的幻视里。
　　“麒麟尊者？”
　　顾见临沉默了良久，一字一顿。
　　那个背对着他的人也没回头，淡漠说道：“那是你，不是我。”
　　他们就像是在景区偶遇的旅客，平静的背对背对话，看着世界的风景，偶尔闲聊。
　　顾见临大概明白祂的意思，因为麒麟的力量已经被赠予给他了，让他完成了进化。
　　如今的麒麟尊者只有他，没有别人。
　　“为什么？”
　　顾见临终于道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为什么是我？”
　　男人背对着他，俯瞰着这个世界的旧风景，笑道：“因为你跟我一样，本是不该存在的生命。不巧的是，宇宙的本质是无序，无论是祖星还是地球，都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正因如此，我诞生了，你也诞生了。”
　　顾见临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相当特殊。
　　他自认为不是古神，也绝非是人类。
　　“这就是我能承受你的力量的……原因？”
　　他眼神低垂：“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嗓音嘲弄：“按照青和赤的意愿，我还不能说，毕竟冈仁波齐的战斗还未结束。”
　　顾见临吃了一惊。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男人摇头道：“否则你的老师，也不会去找我哥哥拼命了。”
　　拼命。
　　顾见临本能地捏紧了手掌，正欲起身。
　　不料，男人却轻声说道：“放心，你的老师没那么弱。”
　　不知为何，顾见临忽然联想到了精神基因图的结构，隐约意识到老师或许早有准备。
　　“以青和赤的骄傲，当然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低等级的生物。”
　　男人饶有兴致道：“他们在尝试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虽然成功率很低。”
　　顾见临内心的困惑愈发浓郁起来：“什么？”
　　“人类至尊。”
　　男人似乎挑起了嘴唇：“听起来很科幻吧，那是我在亿万年前的想法。”
　　顾见临瞳孔震动，轻声呢喃：“等等，你们……十亿年前就见过？这不可能。”
　　这简直就是悖论，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男人嗯了一声：“太华或许曾跟你透露过，宇宙深处的物理规律跟地球上是相反的。青和赤当年穿越宇宙的时候，逆转了时间，抵达了过去。”
　　顾见临的三观彻底被颠覆，这对他而言简直是炸裂般的信息。
　　男人抬起手，指尖虚空里画出一个完美的圆，讽刺说道：“可惜就算青和赤能够抵达过去，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因为历史的闭环是无法更改的，无论他们如何尝试。也就是那个时候，这对师兄弟见到了我……还是人类时期的我。”
　　不可思议。
　　顾见临思绪如狂风暴雨，脑海里浮现出神墟里看到的那些古老碑文。
　　那些碑文里记载的是麒麟诞生之前的事情。
　　“人类时期的你？”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惧的猜测：“你曾经是人类？”
　　“每一位古之至尊在苏醒以前，都认为自己是人类。”
　　“我无法想象。”
　　“大概就像你们如今的地球一样。在我姐姐诞生的年代，宇宙里是没有古之至尊的，只有最初的图腾崇拜，也就是烛照和幽荧。那个时代的我族相当原始，对于灵性的运用仅限于让自己长寿，或者理解更深奥的法则。”
　　“烛龙尊者……岂不是很孤独？”
　　“祂也有自己的家人和兄弟，但要说孤独……或许。”
　　“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你觉得谁配成为姐姐的家人？”
　　“你们，又或者……原初？”
　　“原初，因为原初那个时候已经存在，而祂的兄弟是虚假的倒影，来自未来。虽然祂的兄弟是注定会诞生的，但在祂的世界里只是来自遥远未来的倒影。但即便是倒影，也遵从各自的宿命，大家都会注定离开她。”
　　顾见临再次回忆起坏女人讲述的那个故事，心里莫名的触动起来。
　　男人淡漠问道：“你很在意我姐姐？”
　　顾见临皱着眉：“为什么这么说？”
　　“看来你跟我姐姐有过一段过往。”
　　“你姐姐？我认识的人叫云雀。”
　　“谁知道她是谁，又会成为谁。”
　　“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我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嗯……烛龙尊者的兄弟里，没有你？”
　　“不完全是，穷奇抹去了自己以后，我就代替了祂的存在，形成了一个闭环。”
　　“原来如此。”
　　“烛龙尊者苏醒以后，创造出了第一条传承途径，也就是斩鬼途径。那个蒙昧的时代，祂的母星里会出现升华者，传承斩鬼途径的力量。也有人能窥见灵性的终极奥秘，最后觉醒成了始祖。最初的始祖，自称为苍龙。”
　　“为什么说跟我们现在的地球一样？”
　　“因为烛龙尊者诞生以后，在宇宙深处就有了古之至尊的概念。朱雀在苏醒以前，也曾认为自己是人类，憧憬着那位血色至尊的力量。可惜，祂无论如何都无法传承斩鬼途径。但在祂成长的过程里，朱雀的力量也在悄然孕育。大家都以为自己是人类，追逐着传承途径的力量，敬畏神明。这不就是现在的地球？”
　　“总感觉像是一个循环。”
　　“是的，莫比乌斯环，起点和终点是既定的，过程却有太多曲折。”
　　“烛龙，朱雀，白泽，玄冥，穷奇，都是这样诞生的？古之至尊的概念，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最终成为了古神族。”
　　“是的。”
　　“只有你是一个例外，我在神墟里的碑文里看到过，麒麟氏族的子民诞生甚至要早于你这位至尊，这本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是啊，因为有人对我动了手脚。”
　　“具体点？”
　　男人沉默良久，轻轻哼唱着古老的歌谣，嗓音嘲弄：“我刚才说过，古之至尊的身边会出现同类的倒影，可惜这是对于我的姐姐和哥哥们而言。”
　　顾见临强忍着想要回头的冲动，克制住了自己。
　　“我的家人里，混进来了真正的至尊。”
　　男人淡漠说道：“祂不想让我苏醒。”
　　顾见临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轻声呢喃：“穷奇尊者？”
　　男人赫然起身，黑色的衣袍在风里猎猎作响，幽深的眼瞳倒映着这个荒芜的世界，嗓音寒冷至极：“是啊，跟我同源的兄长，原初的……走狗。”
　　咚咚。
　　顾见临心脏狂跳，终于起身扭头望向他。
　　可惜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幻的背影。
　　“穷奇尊者死了么？”
　　顾见临凝视着他的背影，只感觉到无尽的孤独和寂寞。
　　“我亲手杀的。”
　　男人漠然说道：“我是宇宙里的悖论，突破了极限的生命。倘若我全力以赴，穷奇不是我的对手，白泽和玄冥当然也不行。我唯一的敌人就只有烛龙和朱雀，哥哥不如我，因为祂没有愤怒和仇恨的支撑。只有姐姐，我不知道祂是怎么做到的，但祂就是不讲道理的强大……当然，也就比我强出一线。”
　　难怪，麒麟尊者会成为至尊里最被忌惮的存在。
　　因为除却烛龙尊者以外，没有人比祂更强。
　　而祂的愤怒和疯狂，足以烧尽世界上的一切生命。
　　“麒麟祖星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见临内心震动，失声开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男人背对着他，并没有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我要毁掉原初。”
　　祂唇边泛起一丝森冷的笑容：“毁掉烛照神树。”
　　……
　　……
　　槐荫抬起手，漆黑的闪光贯穿千万里而来，被他握在了手里。
　　麒麟之楔，漆黑的剑锋长约七尺，宛若逆十字般的剑柄，镶嵌着无色之玉。
　　当麒麟之楔降临到黑暗的雪原以后，幽深的黑洞便在虚空里浮现出来，仿佛地狱的封印破裂，群魔咆哮着蜂拥而出，威压来自浩瀚远古。
　　“当年除却师母以外，我号称人间最强，差神一线，差你一线。”
　　这一刻，槐荫浑身骤然暴燃幽深的火焰，竟是从行将就木的老人逆转成了年轻时的少年姿态，二百年前的意气风发在他眼眸里浮现出来，锋芒毕露。
　　朱雀尊者背负双手，悬浮在苍茫的风雪里，眼神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有意思。”
　　百鸟朝凤般的古神族盘旋在天地间，雀鸣声嘹亮愤怒。
　　“今日我借麒麟之楔抵达达巅峰，便要看看究竟是神更高，还是我更高。”
　　槐荫手握麒麟之楔，遥遥对准了远方的神明：“这是万军之战……请。”
　　轰隆！
　　维度的大门轰然崩溃。
　　以麒麟之楔为奇点，麒麟氏族的古神们咆哮着降临世间！
　　那尊盘踞在风雪里的青色麒麟，骤然染上了如墨般的漆黑。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尊黑色的神明降临，融合到祂的体内。
　　“好久不见。”
　　朱雀尊者轻声说道：“我的弟弟。”


###第五百二十一章 最初的……麒麟尊者！
　　这个世界上能被朱雀尊者称之为弟弟的人只有四位。
　　麒麟尊者就是其中之一。
　　天地间响起了似曾相识的，愤怒的咆哮声。
　　朱雀尊者的眼瞳里倒映出极夜般深邃幽暗的世界，那尊通天彻地的青色麒麟被映成诡异的漆黑，世上再无如此古奥威严的生物，祂的半身是腐朽衰败的，另一半遍布狰狞的血管，生机和死意完美的结合，浑然一体。
　　磅礴的心跳声奏响了激昂的鼓点。
　　仿佛太古的战歌。
　　槐荫的背后竟然也亮起了贯穿天地的鎏金光辉，垂落天际的黄金树根和幽暗的藤蔓编织成古意盎然的神座，似真似假，若隐若现。
　　烛照神树的掌控权，竟然被祂分走了一部分！
　　麒麟之楔悬浮在头顶，幽暗的黑洞里走出披着尸衣的麒麟氏族。
　　祂们高唱着血腥的圣歌，匍匐跪拜！
　　“你能够篡夺原初，很了不起吗？”
　　槐荫端坐在神座上，似是慵懒地以手托腮：“不巧，我也可以稍加影响。”
　　这位人类史上的顶点通体流淌着鎏金的辉光，漆黑的墨玉面具却遮住了面容，邪异尊贵的眼瞳是如此的意气风发，毫不掩饰嘲讽和戏谑。
　　二百年前的时光过去，世人已经几乎忘记这位最强天灾曾经有多么强大。
　　如今时光在他的身上倒流，昔日的最强天灾以最巅峰的姿态回归。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轰隆！
　　那尊漆黑的麒麟纵声咆哮，遥远的天边竟然浮现出一尊顶天立地的神明，祂以几乎一模一样的姿态端坐在神座上，居高临下的眼神是如此的嘲弄冷漠。
　　槐荫跟祂的伟岸的虚影重叠在一起，君临天下！
　　“原来如此，你强行保持着至尊级的精神基因结构，因此才能借来麒麟之楔，撬动我弟弟留下来的力量，跟自己合二为一。”
　　朱雀尊者轻轻鼓掌，赞叹道：“不世之功，举世无双。”
　　槐荫以手托腮，歪着头凝视着他，淡漠说道：“谬赞。”
　　朱雀尊者眼神悲悯，仿佛看到了他的结局：“这不该是你做出来的事情。”
　　世人眼里的青之王是怎样的形象呢。
　　心高气傲，狂妄不羁，冷漠无情，心狠手辣。
　　总之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顾见临本该是你的工具，就算你后来动了恻隐之心也不该如此。”
　　朱雀尊者一字一顿：“为什么？”
　　槐荫闭上眼睛，回忆着跟那个少年相处的点点滴滴，无声地笑了：“或许是人老了，心也变软了。也或许是，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孩子，代替我们哥俩尽了当年未能尽的孝。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那是我的学生。既然是我的学生，那就不允许别人欺负他，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现在终于理解，二百年前师母对我们师兄弟的感情了。”
　　祂顿了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麒麟之楔轰然颤动起来。
　　槐荫如君王般下令：“醒来！”
　　幽暗的黑洞里，一尊古朴的铁棺轰然炸裂开来，披着尸衣的骸骨吞噬着磅礴的暗能量得到了重生，仰天咆哮的声音仿佛虎哮，声若暴雷！
　　当祂抬起头的时候，眼瞳里氤氲着炽烈的闪电，黑色的电光如同斑纹般遍布脸颊，伟岸的背影就像是一尊猛虎在风雪里苏醒。
　　麒麟氏族，白虎始祖！
　　轰！
　　黑洞被骤然撕裂，苍白的尸骸从风雪里走出来，虎豹般魁梧狰狞的躯体如山般巨大，首尾宛若古龙般森严，背生钢铁般的羽翼，其色似金似玉。
　　麒麟氏族，貔貅始祖！
　　最后是通体燃烧着苍白火焰的诡异男人，祂的影子貌似巨大的象犬，淋漓着漆黑的地狱火，尾巴仿佛拖曳着妖异的鬼火，如羽翼般散开。
　　麒麟氏族，祸斗始祖！
　　槐荫高居于王座之上，遥遥伸出了右手。
　　“在我活着的时候，你就别想让烛照神树降临到冈仁波齐了。如此一来，你就无法启动那个仪式，调动亿万年来传承途径聚敛的灵魂总量，彻底掌控原初，反倒是有可能被我重创，甚至是……杀死你。”
　　他抬起头，淡漠说道：“来，朱雀，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朱雀尊者抬起手，百鸟朝凤般的奇景几乎照亮了黑暗的雪原。
　　风雪里回荡着祂漠然的声音。
　　“如你所愿。”
　　……
　　……
　　顾见临在金字塔的塔顶，凝视着眼前的男人，眼神似有不解。
　　“为什么要杀死原初？”
　　他轻声说道：“因为恨么？”
　　男人背对着他，分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我当然该恨，第三之力之所以会出现，本就是原初为了补完自身而创造出来的生命。你可以理解为，原初的统一意志想要苏醒，就必须要一位第三之力的至尊当做祭品。”
　　“当然，第三之力的至尊也有机会反噬原初，取而代之。”
　　祂顿了顿：“最初，幽荧大神选择的祭品……就是麒麟。”
　　五雷轰顶。
　　顾见临想到当初在神墟里看到的古老石碑，碑文上记载着麒麟母星上曾经发生的一段历史，因为神明迟迟没有诞生从而导致的灾祸。
　　“烛照的光辉照亮天空，夜晚的时候才能看到幽荧的光芒，伟大的至尊却迟迟没有诞生，祂的血却已经流淌在根岩的深处，创造了祂的子民。这里对应的是你诞生时出现的问题。按照我的理解，这个时候你本该已经苏醒了。”
　　他轻声说道：“但你没有。”
　　“因为神明迟迟没有诞生，那颗星球上的人们自行建立了王国，伪皇就是他们拥立的统治者，代行神的权力。当伪皇迟暮，他的皇子从远方归来。子民们根据神明的旨意建造了一座神墟，那是一座倒悬的金字塔。”
　　顾见临继续说道：“子民们要用皇子的登基作为一场盛大的仪式，以他为最后的祭品，为神明塑形……目的是，让你真正的苏醒过来！”
　　男人听到这里，嗤笑一声。
　　“只不过皇子归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女人，她声称神明已经死了，永远也不会复苏，母星也即将毁灭。这个国家的人们认为祂是妖女，因此把她当成了不祥的女巫，要把她吊死在十字架上。而那位皇子深爱着这女人，放弃了王位的继承权，他阻止了那场可怕的刑罚，带着心爱的女孩远走高飞。”
　　顾见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这个行为最终触怒了神明，黑色的至尊愤怒的复生，却失去了最完美的躯壳，于是一场审判的天火落下，毁灭了那颗星球。”
　　这就是麒麟仙宫第二层的由来。
　　也是那座神墟的由来。
　　男人沉默良久，轻声说道：“这段历史，是真实的。”
　　不料，顾见临听到下半句话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
　　“可惜角度不对，因为那个愤怒的神明根本就不是我。”
　　男人终于转过身来，很难想象这位至高神明的长相竟然只是略显清秀，眼神却藏着惊涛骇浪般的悲伤：“而是……幽荧大神。”
　　这一刻，顾见临毛骨悚然，整个故事在他的脑海里彻底翻转。
　　是啊，麒麟尊者说过，在每一位古之至尊真正苏醒之前，都只是人类。
　　他们也曾是孩子，也都在黑暗里仰望过星空，经历过人生的悲欢离合。
　　那个愤怒的神明，根本就不是麒麟尊者！
　　倒不如说，麒麟母星最初就不是为了孕育至尊而准备的。
　　而是一场阴谋。
　　一场诡异的，为了唤醒原初而准备的仪式！
　　正因如此，整个麒麟母星的人在祂眼里都是罪无可恕的罪人！
　　“每一颗能够孕育出古之至尊的星球，都会根据行星的运转的规律，选择最合适的那个生命来赋予至尊之力。你可以理解为一场从最初就注定的仪式，所谓的伪皇实际上就是我的哥哥，穷奇尊者。你或许好奇，为什么只有穷奇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那是因为祂用第三之力，隔断了我的母星。”
　　男人嗓音是如此的平静：“除了穷奇之外的至尊倒影自然也就在我的世界里变得平庸起来，我们孤立无援……根本无力对抗所谓的神明，或者说宿命。”
　　顾见临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绝望。
　　他所经历的一切，至少都有至尊之力撑着他前行。
　　有老师和师祖母的保护。
　　可是麒麟尊者当年又有什么呢。
　　那个时候的祂或许连神司的力量都不曾具备，又怎么可能面对原初呢。
　　“你就是那个古老国度的皇子？”
　　顾见临轻声呢喃：“你就是幽荧大神的祭品。”
　　男人的唇角翘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摇头说道：“孕育出麒麟的母星并不能以常理来揣摩，因为祂从诞生之初就已经被动过手脚，因此也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错乱。我的确是那个古老的皇子不假，但所谓的祭品却不是我。”
　　顾见临猛然抬起头，想到了眼前这位神明把麒麟面具赠予自己的事情。
　　“终于反应过来了？”
　　男人微微一笑，眼瞳里却流下了触目惊心的血泪：
　　“最初的麒麟尊者并不是我，而是……她。”


###第五百二十二章 莲
　　是啊，顾见临终于反应过来。
　　麒麟面具能被赠予第二次，那么理论上就可以被赠予第三次。
　　神墟里所记载的那个故事的确是真实的，但描述的却是并非是最后一位至尊的苏醒，而是幽荧大神试图补完自身成就原初的一场祭祀。所谓的祭品也绝非是那个古老国度的皇子，真正要被献祭的是那位黑色的神明！
　　也就是那位险些被处以火刑的女人！
　　“最初我也曾认为，神明选中的人是我。”
　　男人沿着金字塔的阶梯漫步，分明是虚幻的身体，却又发出真实的脚步声：“我生活的那个时代，金色的血液已经流淌在大地上，也有人的精神被污染，成为了你们口中的堕落者。有时候会出现可怕的异象，天空中喷涌着金色的神祭之火，时不时就会有可怕的地震，带来火山喷发和毁灭的海啸。”
　　“我们的文明相较于如今的地球并没有那么发达，思想上也并不算先进，神权意识占据主流。君权神授，我们的国家以宗教立国，翻译到现代汉语的就是……古夏国。我是古夏最年轻最有学识的学者，自幼研究历史学和神秘学，通过占星的方式挖掘炼金术的秘密，致力于探寻宇宙的奥秘。”
　　“放眼整个古夏国，我都是最聪明的那个人。我的研究越是深入，就越能感觉到一种精妙的设计感。青或赤应该对你说过，这个世界是被精心设计好的。我们的父母病重，姐姐和哥哥们为寻求出路相继离去。皇位落到了我哥哥的身上，他并不喜欢我的研究，认为我只是在虚度光阴，甚至已经走火入魔。”
　　“然而我身为皇的哥哥也不是励精图治的那种君王，他更笃信宗教和神学，即便国家已经千疮百孔，他也要坚持举行盛大的活祭，继续压榨劳动力。因为哥哥坚信，伟大的神明终将被我们打动，降下无上的恩赐。”
　　这位曾经的至尊在自己的世界里闲庭信步，却能轻松穿越近百公里的距离。
　　顾见临如今也是圣域级，倘若不施展斩鬼途径的神速力，甚至还追不上。
　　“那是穷奇尊者的倒影，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们的世界是死活，他想要的只是幽荧大神的降临？我记得你称祂为原初的走狗，就是这个原因吧？”
　　他轻声说道：“这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可是我当初并不知道这一切，却感受到了这颗星球的胎动，我的梦里时常出现幻觉，能够听到无助的呼唤声。倘若麒麟的母星也是一场大型的试验场，那么偏偏我就是那个失控的实验体。就像地球上也会出现许多失控的实验体，譬如最早的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再到太华和青赤，以及你。”
　　男人感受着荒凉世界里的风，淡漠说道：“为了我的国家，为了我的子民，我遵从着梦里的声音远行。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旅程，也是我生命里最精彩最难忘的一段回忆。我们跋山涉水，穿越荒原，翻过高山，横跨大海。”
　　顾见临微微颔首：“听起来确实波澜壮阔。”
　　男人穿过宽阔的神道，最终在一座太阳般悬浮的宫殿面前停下来，轻声说道：“我们离开时的队伍是十三人，最终抵达轴心的人只有我一个。所谓轴心，就是那个声音的源泉所在，也就是那颗星球的核心所在。”
　　这里相对于那座金字塔般的陵墓，已经接近了这个世界的中心。
　　他登上虚无的阶梯，推开了宫殿的门扉。
　　“所谓的世界轴心，竟然是一座孤立在海上的荒岛，岛屿上看似荒无人烟，却有着灿烂的文明痕迹。一切能在古夏国存在的，都能在那里找到。”
　　随着大门的洞开，千丝万缕的阳光倾泻进来，照亮黑暗。
　　“包括这座宫殿。”
　　男人眼神里带着一丝缅怀：“我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她。”
　　顾见临逆着光，在宫殿的尽头看到了那个如莲花般沉睡的女人。
　　时光在静谧的阳光里不再流淌，黑裙的少女安静地沉睡在黄金的棺椁里，纵然戴着金色的麒麟面具，也能感受到那种神秘缥缈的美，她裸露的肌肤如花瓣般娇嫩，清醇浓郁的香料味道在空气里弥漫，遗世独立。
　　宫殿里悬挂的风铃摇曳起来，奏响令人泫然欲泣的旋律。
　　男人穿过白色的帷幕，来到那具棺椁的面前，没有任何言语或动作。
　　悲伤却如潮水般氤氲开来，淹没了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顾见临也是麒麟尊者，自然而然能够感受到那个女孩的生命韵律，那是一种介乎于生和死之间的诡异状态，生死流转达成完美的平衡。
　　她不会死去，但也不会醒来，就像是一副古老的壁画，被遗落在了世间的尽头。
　　“作为被这个星球选中的人，她能够感知到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因此岛上才会有那些建筑，包括这座为她自己建造的宫殿。因为这颗星球被原初动了手脚，作为终极生命的她感受到了威胁，机缘巧合之下并没有出生在家人们的身边。”
　　男人凝视着沉睡中的少女，轻声说道：“这是她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她才是最有资格成为至尊的人，她为自己取名为莲。在我们的时代，最尊贵的人往往都是单字。就像我在人类时代的名字是……望。”
　　顾见临尝试着侧写，感知到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悲伤。
　　悲伤如海潮，几乎让他窒息。
　　“最初我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女孩，但我认为我找到了世界的终极，找到了她我就可以找到一切的答案。而她……却惊讶于我的出现。”
　　男人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少女的黄金面具。
　　“为什么？”
　　顾见临抬起眼睛，眼神困惑。
　　“嗯，因为我就是代替她，出生在至尊倒影们身边的人。”
　　男人嗯了一声：“这是她的小小诡计，因此在你所看到的那个故事里，被献祭的人是我而不是她。除她之外，我是这个星球最具天赋的人。在没人知道她的存在的前提下，我就是理所当然的祭品，用来完成对原初的献祭。”
　　顾见临心中了然：“难怪你能听到她的声音，能够来到她的面前。这应该在她的计划之外，如果是为了自保，最好的办法就是洗掉你的记忆，放你离开。”
　　“的确。”
　　男人闭上眼睛，一字一顿：“可惜她心软了。”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已经被整个故事盖棺定论。
　　即便是神，在尚未苏醒的时候，也不过是害怕孤独的孩子。
　　莲在这个荒岛上不知生活了多少年，才终于等到了那么一个人。
　　理性告诉她要远离，感性却让她靠近。
　　或许是出于好奇。
　　或许是出于对仁慈。
　　也可能是因为对孤独的恐惧。
　　莲和望成为了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自囚于荒岛上，相知相爱。
　　直到……天崩地裂。
　　这座古老宫殿的穹顶是一副历经亿万年不朽的壁画，画中所描述的是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天火如流星般坠落，沸腾了汹涌的海面，地震海啸频发。
　　那是神明之怒。
　　剩下的故事，顾见临已经能够猜到了。
　　莲和望终于离开了那座荒岛，带着使命踏上了回归故国的旅程，他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是谁，但却清楚的意识到那是几乎无法对抗的伟大的存在。
　　当然，他们要对抗的还有那个古老国度千万年来的宗教信仰。
　　腐朽的皇权，还有至高的神权。
　　明知不可为，但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否则，这个世界就会彻底毁灭。
　　莲道出自己所见的未来试图启迪民智，唤醒被神权奴役的人们，共同对抗神明即将降下的怒火，最终却被世俗信仰所不容，成为了世人口中的异端或女巫。
　　望回到了他的国家，慷慨的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却终究难以对抗皇权的力量，触怒了那位衰老的伪皇，不得已接受了自己的宿命，成为献给神明的祭品。
　　“那个时候你们没有力量么？”
　　顾见临觉得胸腔被淤泥堵塞，莫名的压力。
　　“有，但很有限。”
　　男人淡漠回答：“包括她也因为原初的影响，根本无法真正的觉醒。即便竭尽全力，也只能显化出极少部分的生死之力，还被她用来救赎那群……罪人。”
　　顾见临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个名为莲的少女行走在灾祸之间，提着衣裙弯下腰，割破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血液喂给那些濒死的子民们。
　　“恰恰因为她的仁慈，她能够起死回生的力量，惊动了当时的哥哥。”
　　男人冷冷说道：“哥哥名义上要把我献祭给神明，实际上却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祭品。哥哥宣判她为亵渎神明的异端，调集了国家最强大的力量，要把她处以极刑。真正的祭祀，已经在暗中筹备……而我，不过是幌子而已。”
　　顾见临低声说道：“难怪那段历史会如此记载，后来你们怎么逃出去的？”
　　男人呵了一声。
　　“我遇到了青和赤。”
　　原来如此。
　　顾见临曾经听师祖母说过，青和赤从宇宙深空归来以后就性情大变。
　　原来他们回到了麒麟尊者的时代。
　　“青和赤来到那个世界的时候，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男人面无表情说道：“但他们曾是我们的同行者，也如我一样爱她。”
　　顾见临一愣。
　　“在青和赤的帮助下，我们晋升到了九阶的半神领域，大杀四方。”
　　男人抬起眼睛，漆黑的瞳孔里仿佛能够映出已经湮灭的过去：“我已经记不清我杀了多少人，那座皇城都快被我们屠戮一空。我救下了她，逃向世界的尽头。那个时候，青和赤的记忆逐渐苏醒，告知了我们飞行器的存在。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按照宇宙的规则，他们来到过去以后，本不该回忆起那些事。”
　　他顿了顿：“他们这对师兄弟，也突破了规则的桎梏。”
　　男人抬起手，纵横交错的阳光里浮现出破碎的残骸。
　　那是飞行器的残骸。
　　“只差一步。”
　　男人的嗓音沙哑，却又那么平静：“只差一步。”
　　最后他们终究还是没能登上那艘来自未来的飞行器。
　　也没有逃脱名为宿命的牢笼。
　　一场毁灭的神罚落下，折断了他们的羽翼。
　　他们的血淋漓在荒芜的大地上。
　　“在临死之前，最初的麒麟尊者苏醒了。”
　　顾见临轻声说道：“只不过……哪怕麒麟所掌握的生死之力，至少也需要保留灵魂或者尸骸才能复活一个人。更何况，在没有永生果或永生骨的前提下，纵使能把你复活，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她别无办法了。”
　　男人弯下腰，轻轻抚摸着少女黄金面具。
　　“所以她把那份力量赠与了我。”
　　他竟然笑了：“那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就算我是她创造出来的，用来迷惑原初的傀儡，但终究不是这颗星球所选中的人。至尊之力本是诅咒，也绝非是可以赠予他人的东西。然而在那一刻，她超越了古之至尊的极限。”
　　顾见临不由得动容了。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人类况且能在至爱濒死的瞬间爆发出超乎常理的力量。
　　何况是古之至尊。
　　“我本该在承受那股力量的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但我却偏偏看到她消失在荒芜的宇宙里，烟消云散。真巧，那一刻……我也突破了自己的极限。那颗星球终于回应了我的绝望和愤怒，我感受到行星的伟力融入我的体内。”
　　男人像是笑，又仿佛哭了：“我看到通天彻地的黑色麒麟在宇宙里咆哮，我感受到生死的力量在体内流转，我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和无尽的未来，我洞悉了宇宙最深处的奥秘。在生死的最后时刻，我把她留了下来。”
　　他拥抱着黄金的棺椁，就像是把湮灭的过去拥入怀中。
　　“留在了……我的身边。”
　　答案终于揭晓。
　　难怪麒麟母星的人们会被称之为罪人。
　　也难怪麒麟氏族终其一生都在赎罪，无论是生前死后。
　　神墟的第一次苏醒，或许就是复活莲而做的一次尝试。
　　为什么麒麟尊者喜欢看海，因为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海上。
　　麒麟仙宫第三层不是祂为自己修建的陵墓。
　　而是莲的沉睡之地。
　　那些被埋葬在这里的麒麟氏族，就是她的陪葬品。
　　就像是一支不老不死的军队，守护着她的安宁。
　　正是因为这段过去，麒麟尊者才会成为本不该存在的悖论，他以悲伤和愤怒突破了桎梏，冲出牢笼的第一件事就是降临到了祂的神族。
　　祂咆哮，祂怒吼。
　　彻底撕裂了原初的阴谋和谎言。
　　幽荧大神，最终死在了祂的手上。
　　黑色麒麟的愤怒被点燃就永不熄灭，祂的怒火注定要烧到地老天荒……
　　乃至时间的尽头。
　　“这就是你想知道答案。”
　　男人起身，转过身来凝视着眼前的少年，黄金瞳骤然亮起：“你是我的传承者，也是她的传承者。这是我们跟原初的仇恨，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这一刻祂倒不像是那位愤怒疯狂的黑色至尊了。
　　仿佛变成了亿万年的望。
　　“不。”
　　顾见临沉默了良久，以手抚胸深深鞠躬。
　　“我能传承这份仇恨……不胜荣幸。”


###第五百二十三章 我即，麒麟！
　　男人笑了。
　　他笑得并不如何快乐，却透着一丝落寞的释怀，像是从永恒的噩梦里解脱出来：“青和赤没有看错你，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就放手去做吧。”
　　沙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的虚影也愈发透明起来。
　　顾见临自从晋升圣域以后，他的侧写就具备了洞穿过去和未来的能力，眼前这个男人只是曾经的至尊留下来的一丝魂灵，基于炼金矩阵而存在。
　　类似于如今人类正在试图攻克的意识上传。
　　没想到在古神族的世界里，早就有了答案。
　　望留下来的力量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绝大部分都被用在了冈仁波齐峰的战场上，如今留下来的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湮灭。
　　古之至尊是不死的，但祂已经不再是古神族了。
　　“如果我们失败，会怎样？”
　　他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原初会在这颗星球诞生，传承途径所积蓄的灵性都会被祂吞噬，普通人类将会很难在这里生存。如果原初愿意的话，可以奴役地球上的所有升华者。至于古之至尊，原初甚至可以让你们陷入……沉睡。”
　　男人凝视着他的眼睛：“掌控原初的朱雀，将会成为古往今来的最强。”
　　顾见临沉默片刻，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男人瞥了他一眼：“朱雀很强大，但并非没有弱点。”
　　顾见临皱眉说道：“我么？”
　　男人嗯了一声：“搞清楚朱雀氏族的诅咒，才是击败祂的关键。为何我们会选择你，为什么祂非要杀你，因为只有你破解这个奥秘。我说过，你的存在也是一个悖论，既然你已经了解了侧写的本质，那你不妨想想它是何时出现的。”
　　顾见临骤然惊醒，背后渗出了冷汗。
　　他掌握侧写的时候，还没有传承到麒麟的位格。
　　“想清楚这个答案，再去找朱雀。”
　　男人抬起手，一本泛黄的古籍凭空具现出来，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
　　“麒麟氏族的精神基因密码。”
　　“什么意思？”
　　“古神族是不死不灭的生命，古之至尊几乎是不可代替的，古往今来也只有她和我突破了这个桎梏，这是无法复制的奇迹，如她成就了我，如我成就了你。但对于古之始祖而言，祂们是可以被代替的，哪怕灵魂消亡也没关系，因为神髓可以根据精神基因的编码再造，只需要用至尊的骨和血。”
　　“我记得夔鸟始祖是死透了吧？”
　　“是，但神髓可以创造出新的夔鸟。”
　　“鬼车始祖也一样。”
　　“鬼车的灵魂被你烧的渣都不剩，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祂了。”
　　“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创造出新的始祖？”
　　“前提是青带去的那些逆臣们死透……当然，你也可以杀了他们。”
　　“这是您对他们的惩罚么？”
　　“不，这是对你的补偿。”
　　顾见临一愣。
　　男人眼神怜悯，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就像是看到了亿万年前的自己。
　　“补偿？”
　　“如果你身边有人死去的话，可以尝试着复活他们，以始祖的身份。但不要试图去复活青和赤，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也不会接受。你要学着如何运用古神族的权柄，对灵魂的理解再深入一些，就可以做到。”
　　“原来如此，为什么要补偿我？”
　　“你应该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顾见临眼瞳微颤，那个梦中的孤寂结局，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和绝望，他抬手触摸着自己的心脏，那里仿佛空荡荡的：“无可避免么？”
　　男人摇了摇头：“这就是古神族最大的悲哀，从真正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看到了最终的结局，就像是既定的起点和终点，你从起点出发，无论绕了多么远的路，经历了怎样的颠沛流离，那个终点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把这力量赠予你，也把这诅咒施加于你。”
　　他顿了顿：“你会如我一般强大，也会如我一般孤寂。”
　　顾见临接过那本泛黄的古籍，轻声说道：“我会死么？”
　　男人无声地笑了笑：“那是永恒孤寂的长眠……你会后悔么？”
　　顾见临想了想，摇了摇头。
　　“没关系，能够保护好他们就好了。”
　　……
　　……
　　轰隆。
　　这座古老宫殿的门扉轰然关闭，黑暗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烛火在四面八方的角落里亮起，照亮了尊贵的黄金古棺，棺中的少女依旧在沉睡。
　　“那个孩子走了。”
　　男人弯下腰，抚摸着少女的黄金面具，轻声说道：“他也要去迎接自己的宿命了，就像是当年的我一样。那么多年过去，我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刚才的那一刻竟然有点不忍……呵，说起来，我跟他也并非没有联系。”
　　他自言自语道：“嗯，就像是他跟你也有那么一层联系一样。”
　　莲当然无法回答他，她早已经被世界遗落在时间的尽头。
　　只是被麒麟的力量强行留下来了而已。
　　“当年青和赤跟我一同密谋了这个计划，为了你去报复这个世界，我一直都没来这里告诉你。如果你知道的话，大概会怪我吧？”
　　男人低声说道：“谁能想到，最后却苦了那个孩子。以至于我都于心不忍，更何况是他们。青之所以去拼命，也是想要赎罪吧？”
　　寂静里，莲依旧在沉睡，隐约有血泪滴落在她的黄金面具上。
　　那是男人的眼泪。
　　也是亿万年来孤寂和仇恨的释怀。
　　“现在我也要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了，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男人最后看了少女一眼，轻轻亲吻着黄金面具的额头。
　　曾经的黑色至尊留下来的力量终于烟消云散，祂的最后一丝灵魂也如即将熄灭的烛火般黯淡下去，死亡的感觉如潮水般吞噬了祂，祂却并没有流露出恐惧的情绪，只是平静的接受着这种惩罚，就像是回到了亿万年前的麒麟母星。
　　当初祂以为自己要死亡时，也是如此的平静。
　　祂从不畏惧死亡。
　　只是害怕分离。
　　然而，最后的最后，他和她还是分开了。
　　掌握生死的至尊，却无法打破生和死之间的界限。
　　祂们注定要经历痛苦和绝望，乃至永别。
　　如今回想起来，莲当年之所以要不计代价的拯救祂，是把曾经所有的美好都寄托在了祂的身上，祂们血脉相融，灵魂合一。
　　她要让他代替自己去享受这个宇宙的自由和美好。
　　享受活着的美妙。
　　可惜的是，他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什么都没有看到。
　　男人轻声呢喃，放任自己被黑暗所吞噬，亿万年来的记忆在祂的脑海里闪回，最终坍塌成了磅礴的尘埃，祂从绝望和仇恨的牢笼里被释放，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来，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人类的时代，孱弱却又真实。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舍弃至尊位格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这也是当年的莲曾经体会过的感觉。
　　真好。
　　就好像还跟她在一起一样。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就在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他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麒麟的咆哮声在寂静里响起，洞穿了生和死的界限，回荡在宇宙的深处。
　　男人睁开眼睛，光芒刺破了黑暗。
　　耳边再次响起了海潮的声音，阳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温暖又遥远。
　　海面上，仿佛有人在跟他招手，她的笑容也像是潮水。
　　“莲……”
　　男人的呼唤声，淹没在了潮水里。
　　燃烧着烛火的古老宫殿，最终陷入了死寂。
　　鎏金的古棺里躺着一对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女。
　　他们并肩沉睡，紧紧牵着手。
　　直到……时间的尽头。
　　……
　　……
　　深夜里，天空中下起了雨。
　　孤峭的峰顶被雨水淋透，空旷的墓园里是一片的寂静，唯有雨水回荡。
　　天机惘然地站在雨水里，古拙的朴刀斜插在泥土里，前一刻他还在那座黑暗的坟墓里奔袭，一转弯却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维度在他面前碎裂。
　　“太清会长的意识崩溃了。”
　　夜刀抱着怀里的唐横刀，沉声说道：“麒麟彻底地毁了他。”
　　天枢嘴唇苍白，浑身被雨水淋透，喃喃说道：“祂怎么会这么强？”
　　如今太清会长的意识消亡，禁忌区的存在也崩溃了。
　　他们面面相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轰隆。
　　电光横过天际，夜色似乎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有人从裂隙里走了出来，祂容貌宛若恶魔，黄金瞳如太阳一般明亮。
　　天机悚然而惊，即将施展的天人界域却骤然坍缩崩溃，握紧的朴刀也在一瞬间断裂开来，甚至连他的虎口都被割伤，护体的气之界域当场被破！
　　他本能地闪身，胸前被撕裂出一道凄厉的刀痕，鲜血泼洒出来。
　　铛！
　　夜刀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拔刀格挡住了稍纵即逝的刀光，坚硬的刀身却应声碎裂开来，残破的刀刃碎片迸射开来，刮伤了他的苍老的面容。
　　好快！
　　唯有天枢的鹰眼捕捉到了那个鬼魅的黑影，当他的双手拔出腰间配枪的时候，枪口却已经被整齐地削断，甚至连背后的狙击枪都应声碎裂开来。
　　他的矩向领域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如此短暂的一个回合，三位审判庭的最强圣者联手都处于下风！
　　天机终于轰出一拳，击碎的却是虚空里留下的残影。
　　这一刻，夜刀闪身到他的背后，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终于挡住了从天而降的一刀，刀锋碰撞声恍若雷鸣，虚空都为之动荡！
　　“闪开！”
　　天枢双手唤起气流，凝聚成一柄无形的巨弓，拈弓搭箭！
　　轰！
　　虚狗炮！
　　虚空裂隙里走出来的男孩抬起眸子，伸出的右手硬生生接住了这发重炮！
　　峰顶剧烈震荡起来，淋漓着雨水的墓碑都在颤动。
　　圣者们这才发现，刚才跟他们缠斗的只是一道虚无缥缈的绝美虚影，唯一真实的是那柄名为九阴的暗红色唐刀，刀身上流转的血气飘摇如墨。
　　顾见临右手收紧，硬生生捏碎了掌心的炮弹。
　　与其说是捏碎，倒不如说是用磅礴的暗能量将其吞噬了进去。
　　“太弱了。”
　　顾见临戴着漆黑的墨玉面具，黄金瞳里仿佛倒映着太阳的辉光，也能映出眼前三位圣者的悲哀死相：“晋升到圣域以后才意识到，原来你们这么弱。”
　　毫无疑问，这是巨大的侮辱。
　　然而，圣者们却根本无力反驳，诚然他们刚才顶住了第一轮的压力，不至于被当场团灭，但如果继续打下去的话，死亡是唯一的结局。
　　何况刚才，对方只是在用麒麟禁咒的分身跟他们交手。
　　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分明是麒麟禁咒，为何是斩鬼途径的能力。
　　顾见临杀死鬼车以后，尚且还处在相当虚弱的状态，经过一夜的时间却再次恢复到巅峰的姿态，烛照和幽荧两种至高律法在他的体内显现。
　　当然，还有进化论的力量！
　　天机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衰变，基因链正在崩溃断裂。
　　他强忍着剧烈的痛苦，毛孔里却渗出了血雾，骨骼一寸寸碎裂开来，体内的脏器也在老化萎缩，简直像是逆向的进化一般，灵魂挣扎尖叫。
　　包括夜刀和天枢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几乎遏止不住绝望的嘶吼。
　　“这就忍不住了么？”
　　顾见临抬起手，幽深的黑洞在掌心浮现出来，如今的他一呼一吸间都仿佛在吞吐着这个世界，那种绝顶睥睨的力量让人如此的陶醉。
　　哪怕麒麟之楔已经被他送走，也能够施展出吞噬的权柄。
　　世界万物的韵律都在他的耳边回荡。
　　如果他想的话，可以吞噬掉一切的声音。
　　轰隆！
　　黑暗的天空里，翻涌的云雾仿佛凝结成麒麟和烛龙的姿态，俯瞰大地。
　　磅礴的威压几乎压垮了整座山峰。
　　扑通。
　　终于，圣者们顶不住那种令人绝望的痛苦和威压，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白金让你们在这里等我么？不得不说，你们敢来见我，很有胆量。”
　　顾见临反转左手，掌心赫然出现三枚金色的古神之血。
　　“现在，做个选择吧。”
　　圣者们艰难地抬起头，眼前的少年却仿佛高远如神明，威压来自浩瀚远古。
　　这是……麒麟尊者。


###第五百二十四章 诅咒之谜
　　天机终于感受到了来自种族和位格的压制。
　　绝望到令人窒息。
　　如海般深沉的威压下，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攥紧了，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捏爆，就连坚如磐石的精神意志出现了一丝丝的动摇，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是来自太古的巨人，举手投足间就能毁天灭地，他仰天咆哮，化身为龙。
　　他的内心生出了渴望。
　　那滴金色的古神之血是如此的诱人，浓郁的血腥味芬芳馥郁。
　　似乎接受古神之血，成为神侍也并非不可。
　　至少可以摆脱人类的身份，加入神族。
　　毕竟眼前这个少年是一位真正的至尊！
　　至尊和凡人之间的差距迄今为止都是一个谜，他明明有着位阶上的优势，却根本占不到任何的便宜，哪怕是三打一都处在绝对的劣势。
　　对方甚至没有动真格的。
　　审判庭一脉，面对一位真正的古之至尊，赢面太低了。
　　圣者们接到的任务是不计一切代价挡住麒麟，拖到副会长大人苏醒。
　　可是这不代表要把他们的命也搭进去。
　　尤其没人告诉他们，这场战斗的对手是一位古之至尊！
　　“吾王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砰的一声，天枢和夜刀终于承受不住那股旷世的威压，赶在即将衰变崩溃的一瞬间，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磕在了墓园的泥土里。
　　两滴金色的古神之血落到了他们的眉心，宛若活物般融入进去。
　　铺天盖地的幻觉再次降临，他们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衰败崩溃的迹象终于被逆转，通体沐浴着鎏金般的光芒，铁甲般坚硬的鳞片破体而出，头顶也生出狰狞可怖的麟角，背后的影子仿佛太古的巨兽般剧烈的挣扎起来。
　　像是被毁灭，又仿佛重获新生。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瞥去一眼，果不其然当神侍得到了自己的古神之血以后，就会自然而然地获得属于他的恩赐，第三法的奇迹也显现在他们的身上。
　　按理来说，天人应当是无法承受古神之血的。
　　他们也不会被污染。
　　只可惜，顾见临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古之至尊了。
　　天枢和夜刀得到了古神之血以后，就已经突破了规则的桎梏，不仅仅是生命层次得到了进化，还能够掌握两种至高律法的力量，太阳和太阴之力毫不冲突。
　　他们感受着体内的无上伟力，抬头看到了少年微湿的鞋面。
　　曾几何时，那个大男孩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出色的后辈而已，哪怕再怎么天赋出众，也需要时间来成长，对于秩序正统的竞争没有威胁。
　　如今短短一年不到，他们再次面对这个少年，却唯有跪拜。
　　至尊当面，可惜他们眼拙。
　　什么都没看清。
　　“你呢？”
　　顾见临瞥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天机已经没有选择了，因为他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森冷的杀机。
　　无论是夜刀还是天枢，原本都是要弱于他一线的，但此刻融合了古神之血以后，如同重获新生一般得到了史诗般的增强，战力直线飙升。
　　一对一他都赢不了，更何况是二打一。
　　恰好此刻，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从风衣口袋里滑落在地。
　　来电显示，莱茵！
　　不得不说，审判庭的策略是对的，莱茵就算融合第三法失败，还是能够从重伤昏迷的状态下苏醒过来，只要再能找到高阶的神官，就能快速恢复战力。
　　圣者们也的确是拖到了他的苏醒。
　　顾见临俯身接起手机，丝毫不担心眼前这个男人会出手阻拦或者偷袭。
　　“天机。”
　　电话里传来莱茵虚弱的声音：“汇报战况。”
　　顾见临开门见山说道：“是我。”
　　电话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很失望？”
　　顾见临淋着雨，轻声说道。
　　良久以后，莱茵一字一顿：“天机他们死了么？”
　　顾见临想了想：“对你们来说，可能比死了还糟糕。”
　　莱茵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们统治这个世界的只有短短几个月，没想到就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巨变，眼见着这高楼起，眼看着这楼塌了。
　　如今回想起来，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对于对手的误判。
　　难怪，太华会长临死前根本不担心秩序世界会变得怎样。
　　因为她已经留下了传承。
　　最强的传承。
　　“找个机会做个了断吧，我七阶对你九阶。”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或者，你也可以逃。”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在雨泊里。
　　自始至终，天机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顾见临也已经预见到了他的选择，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飘摇在风雨里的陵墓，毫不留恋地转身朝着山下走去，无数道洞穿黑暗的红点落在他的身上，头顶也响起直升机盘旋的声音，雪亮的灯光映照着他孤独的身影。
　　枪械的碰撞，刀剑的轰鸣，还有元素的颤动。
　　背后传来野兽般嘶哑可怖的嘶吼声，这座山峰轰然颤动了起来。
　　那是天机的咆哮。
　　如此的痛苦，又是那么的欢愉。
　　声威震天。
　　转瞬间，那些红点都消失不见，雪亮的灯光也骤然熄灭。
　　审判庭派来增援的战斗力全部选择了投降。
　　顾见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以古神之血奴役圣者们只是第一步，包括剩下的执事和议员也都在他的目标范围内，但那已经不需要他自己亲自出手了，如今面对朱雀氏族的入侵才是头等大事，遥远的天边亮起的火光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是冈仁波齐峰的战场。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朱雀氏族的弱点。
　　搞清楚所谓顾家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顾见临闭上眼睛，沉寂的大脑再次沸腾起来，脑海里支离破碎的线索悬浮起来，试图拼凑成一副完整的画面，却怎么也看不清晰。
　　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珠……”
　　顾见临仿佛预见到了什么，背后的影子骤然转身，消弭无踪。
　　……
　　……
　　深夜的时候，苏有珠按照守夜者们留下的讯息，终于抵达了那栋疗养院。
　　这是一栋建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疗养院，墙面上的红漆都已经脱落，斑驳的铁栅栏看起来破败不堪，门口的老槐树也已经几近凋零，塑料袋在风里翻滚。
　　就是那种被很多探险博主所钟爱的地方。
　　“老大。”
　　屠夫警惕地环顾四周：“我怎么感觉这地方有点渗人啊。”
　　书翁也咽了一下口水，喃喃说道：“就像是误入了恐怖片的现场。”
　　如今他们二人也都是完美的神侍了，也都晋升到了五阶的水准，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同时施展两种至高律法的力量，虽然很有限，但够用。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乎就是这个道理。
　　倘若真的打起来，苏有珠想干掉他们都得费点功夫。
　　“确实有点奇怪。”
　　苏有珠宛若幽魂般穿越破落的院落，步入昏暗的疗养院大厅里，低声说道：“守夜者留下的指引让我找到了这里，按理来说……会有人在这里等我的。”
　　来到魔都以后，苏有珠就严格按照守夜者的习惯，在城市里探索每一个据点，并且根据特定地点留下的痕迹，最终才找到了这里。
　　比如街角的包子铺。
　　再比如接口的环卫工人。
　　亦或是交通大学门口的电线杆。
　　守夜者的线索很隐蔽，但对她来说却并不难找。
　　之所以这么隐蔽是为了躲避来自秩序世界的追杀，荷鲁斯之眼卫星至今还笼罩在全世界的上空，在深空网络的监视下，普通人甚至没有隐私。
　　唯有守夜者们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躲避，迄今为止他们还在这座城市里暗中活动，试图救出他们的领袖，也就是曾经的副会长，凛冬。
　　苏有珠在昏暗的走廊里探索，赫然在墙壁上看到了已经干涸的鲜血，地砖还有被烈火烧灼的迹象，恐怖的拳印和凄厉的刀痕遍布四面八方。
　　她的心陡然一沉，这里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再往前走的时候，就能看到焦黑的尸体，早就不知道死了多久。
　　这些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只有跌落在走廊里制式武器都能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守夜者。
　　无一例外都是守夜者！
　　“老大！”
　　屠夫和书翁忽然呼唤道：“这里有问题！”
　　苏有珠骤然闪烁过去，来到了地下室的门口，寒意扑面而来。
　　这座地下室被寒霜所冻结，遍布晶莹的雪花纹路，牢牢封死了铁门。
　　地上还有炼金矩阵的阵纹，宛若蛛网般覆盖了整座地下室的入口。
　　“维度矩阵。”
　　苏有珠蹲下身，抚摸着地上的纹路，轻声说道：“有人利用微型的维度矩阵，把这个地下室的入口做成了一个独立的时空，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这里。”
　　至于冻住铁门的寒霜，她相当熟悉。
　　以太协会里只有一个人最擅长使用这样的禁咒。
　　韩晶。
　　苏有珠沉默片刻，骤然拔出天丛云剑，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寒光闪过。
　　寒冰骤然碎裂，连带着厚重的铁门一起坍塌下去。
　　轰隆一声！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骤然暴起！
　　砰！
　　屠夫闪身上前，毫不费力地接住了那个幼小的拳头。
　　书翁也抬起一根手指，精神意念蔓延开来，挡住了从天而降的一刀！
　　苏有珠这才看清那是两个孩子。
　　男孩已经是瘦骨如柴，双手牢牢握着一柄太刀，刀锋悬停在半空中。
　　至于那个女孩也是披头散发的模样，染过的白金短发都已经褪色，脸上也都是脏兮兮的，看起来面黄肌瘦，天知道饿了多久。
　　苏有珠认识这两个孩子。
　　傅青玄，姬小钰。
　　他们不知道在这里被困了多久，食物和水源也早已经用光了，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以后，才警惕地躲在了门口，试图偷袭入侵者。
　　可惜他们饿了太久，精神都变得萎靡了，灵性也不剩下多少了。
　　因此才会被轻松制服。
　　哪怕是逆着光，傅青玄和姬小钰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猫脸面具。
　　这个猫脸面具的主人是月姬。
　　麒麟的女朋友。
　　啪嗒一声。
　　傅青玄的刀落到了地上，红着眼睛咬着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瘦小的肩膀却在颤抖。
　　姬小钰也松开了拳头，一步步地倒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里起了雾。
　　苏有珠知道他们两个想凑过来，只是碍于她清冷的气质，才不敢靠近。
　　于是她放下了天丛云剑，走到他们面前，解除了虚化。
　　“没关系。”
　　苏有珠温柔地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轻声说道：“姐姐来了，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们了，你们知道我是谁的，对么？战争开始了，我们也要赢了。你们或许不知道，你们的大哥哥现在变得可厉害了……他会来接你们回家的。”
　　对于苏有珠而言，她一辈子也没说过这么多话。
　　终于，傅青玄扭过头去，眼泪和鼻涕混合着流淌下来。
　　姬小钰更是嗷的一声嚎啕大哭：“呜呜呜，死了，大家都死了！”
　　苏有珠心里一颤：“谁死了？”
　　“那些人找到我们了，大家都死了。”
　　姬小钰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兽，哭得撕心裂肺：“韩阿姨和付叔叔为了保护我们，把我们俩关在这里，自己把敌人引开了……”
　　屠夫和书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神里的惊讶，急忙从背包里掏出面包和矿泉水，再不投喂点吃的两个孩子可能就要真的活活饿死了。
　　哭到最后，姬小钰已经泣不成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从裙底下取出一本老旧的日记，递了出去。
　　“这是韩阿姨让我们保存好的，只能交到你的手上。”
　　傅青玄啜泣着，代替小姑娘说道：“总会长临终前曾经指派过一项秘密任务，由凛冬和寒霜调查朱雀氏族诅咒的真相。凛冬副会长之所以会自囚在魔都，也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查清那个所罗门的真实身份。”
　　“这是顾教授的一本日记。”
　　他吸了口气，严肃说道：“韩阿姨跟我们提起过，顾教授临死前一直在试图用各种方式，留下关于朱雀氏族的诅咒的线索，但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抹去了，只有这本日记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才能保留下来。”
　　苏有珠默默接过日记本，不知道书皮是用什么特殊材质制成的，竟然有种陨石般粗糙的手感，封面却是一尊狰狞可怖的穷奇。
　　带着浓郁的好奇，她翻开了日记的第一页。
　　“2021年4月3日，我看到死去的族人来找我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月姬所遗忘的记忆
　　苏有珠不知带着怎样的心情，翻开了那本日记的下一页。
　　“2021年4月3日，我看到死去的族人来找我了。那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我真的看到了我死去的兄长在对我着我招手。辞旧哥还是保持着死前的样子，他坐在一家麦当劳的玻璃窗后，微笑着向我招手。”
　　“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我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便回了一趟深空总部。总会长为我请来了一位灵启神和一位卜天神来探查我的情况，结果却一无所获。我以为我疯了，那时我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2021年4月21日，距离上次见到我哥哥，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我感觉我的精神正常了许多，再也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今天我本该去接我儿子放学，因为答应过他这次出差回来就带他去水族馆。我想做一个信守承诺的好父亲，但这次却再次食言了。因为我竟然看到……死去的父母在学校门口跟我儿子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当时的心情，只觉得头皮都是炸开的。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我的养父母了，死去的记忆突然在攻击我。我儿子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还以为是路边偶遇的一对老夫妻，甚至出于礼貌为他们指路！只差一点，我就要释放出精神意念，我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毁掉整个街区。我在角落的阴影里，被巨大的恐惧和愤怒所吞没……我的老婆孩子是我的底线，谁特么都别想碰！”
　　“我惊怒之余，我的养父母转过身来，露出记忆里那种和蔼温和的笑容，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就像是几十年前那样，他们要带我回家。”
　　“怎么可能呢，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呢，这简直违背了常理。”
　　“2021年5月1日，我下定决心，要回乡下的老宅，那里的老房子已经荒废了很久了，老家的田也已经都卖出去了，老邻居该搬的也都搬走了。我沿着记忆里的那条小路往家走，却看到了炊烟在家里升起。”
　　“巨大的惊恐将我淹没，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院落里，却看到我的养母在灶台面前做饭，养父在院子里喂鸡，哥哥和弟弟坐在柴火堆前劈柴。大家都保持着死前的样子，灵堂里他们的遗像早已落灰，香灰散的到处都是。”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一步步的往后退，险些被门槛绊倒。我拼了命地逃出老宅，沿途在村子里却看到了更惊恐的一幕。我看到了那些本该只存在于族谱里的人，他们穿着复古的衣服，朝着我面露微笑。”
　　“我不认识他们，却能够感受到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联系！这群人都是顾家族谱上的人，他们早该在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前死去，如今却在我面前复活！”
　　“每一位死去的族人见到我，都只会跟我说一句话。”
　　“欢迎……回家。”
　　“2021年7月6日，情况愈发的糟糕起来，我意识到可能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这就是朱雀氏族的诅咒，祂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这群鬼东西要逼疯我！当年我不该去扶桑神宫的，朱雀尊者根本就没有被放逐！”
　　“我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最近我总能看到顾氏的族人，他们会出现在街对面的公交车站，在街角的咖啡厅，在医院的天台。偏偏全世界只有我能看到，他们就仿佛厉鬼般神出鬼没，无法被其他人观测。”
　　“我再次回到深空总部，总会长给了我一个建议，那就是自我封印。我在棺中沉睡，留在她的身边。我知道她有多强，她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人类，甚至能够直面古之至尊。但我知道，她已经时日无多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第三法，烛龙氏族的诅咒落在了那个叫云雀的女人身上，而朱雀氏族的诅咒则是落在了我的身上。为今之计，我必须要找到那个女人，哪怕冒着被她杀死的风险，也要确认一些事情。”
　　“2021年7月24日，我跟她在丽江见了一面，我们都很惊讶。因为我们对视的一瞬间，竟然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我跟她，是一样的存在。她跟我一样，都在饱受诅咒的困扰，也都身怀第三法！经过友好的切磋试探，我意识到我的战力远不如她，但她在第三法的修行上，却也远不如我。”
　　“我确信了一点，我们所受到的诅咒，恰恰就是因为第三法而存在。在第三法的途径上修行得越是精深，诅咒就越是强烈。真该死，我早该意识到的！我太贪恋于力量了，却忽略了所有的恩赐早已在暗中明码标价。云雀恰恰就是意识到了这点，始终不敢在第三法的道路上过度深入，她也在害怕！”
　　“最终我们坦诚布公，交换了一部分情报，确认了一些事情。”
　　“我的推断没错，早在千年前，烛龙和朱雀，就已经跟麒麟产生了分歧，有人想要毁灭原初，有人却想要篡夺原初！幸好，我早就提醒过总会长，希望老人家能够警惕。以总会长的聪慧，大概不难猜到他们的当初的结论是错的。”
　　“因为阻止末日的关键不在不周山，也不在扶桑神宫，而在于麒麟仙宫！”
　　“麒麟仙宫里藏着究极的秘密，也是成就第三法的关键所在！”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再去麒麟仙宫一趟，找到烛照神树！”
　　“临行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没能再回来，而是陷入了无尽的漆黑牢笼，触目所及之处皆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那是永恒的孤寂和孤独，或许那就是死亡么？我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打算把这本日记交给小韩。”
　　“我知道她当年是因为想让我避开诅咒才跟我分开的，所以我不怪她。如果我死了，这里就有我最后留下的线索。如果朱雀氏族的诅咒没有在我这里终结，那么我的学生会代替我解开这个谜团。最后我去见了一眼我的前妻和儿子，我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我衷心的希望没有我的世界他们能够幸福。”
　　“最后我跟我的学生告别，能成为你的老师，是我的幸运。”
　　“你是我一生的骄傲。”
　　这本日记依旧是用守夜者的密码文书写的。
　　这是顾辞安留下来的，最后的线索。
　　啪的一声。
　　苏有珠手里的日记跌落在地上，猫脸面具也应声碎裂。
　　朱红的火焰如潮水般在她精致的锁骨上弥漫开来，直至蔓延到脸颊。
　　她痛苦地捂着额头，冰雪般精致的容颜因失血而苍白到几乎透明，耳边却听到了似曾相识的暴雨声，眼前是燃烧的高速路，还有遮天蔽日的神明。
　　她觉得大脑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意识支离破碎，又在试图重构。
　　模糊的光影里，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曾经被她所遗忘的，至关重要的线索！
　　“老大？”
　　屠夫惊呼一声：“老大你怎么了？”
　　书翁试图去扶她，伸出的手却僵在了半空。
　　苏有珠踉跄地倒退，破旧的长廊里却燃起了朱红的火焰。
　　火焰如妖魔般摇曳，像是要把她吞噬。
　　“我不知道，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苏有珠痛得眼角泛起了泪光，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巨大的空白，去年她曾经去过那个燃烧的高速路，在干瘪的车辆里救下了她心爱的男孩。
　　对，是这样的。
　　但也不只是这样。
　　因为就在救下那个男孩以后，她还看到了什么东西。
　　至关重要的，极度可怕的东西。
　　但却被某种可怕的力量给抹掉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到那本日记的时候，本该被抹去的记忆却如水泡般幽幽的浮现出来，不仅带给她大脑被撕裂的痛苦，还有潮水般袭来的恐惧！
　　足以摧毁她的恐惧！
　　正是因为她看到了，朱雀氏族的诅咒才会显现在她的身上。
　　“来了！他们来了！”
　　傅朝阳惊恐地倒退，喃喃说道。
　　姬小钰的眼瞳里更是泛起了绝望的阴影，朱红的火焰照亮了她的脸。
　　屠夫就像是野兽般警觉起来，抡起铁锤般的拳头，朝着火焰里砸了过去！
　　砰！
　　势大力沉的一拳，却被结结实实的挡住。
　　书翁结印的双手也僵在半空中，眼瞳里暴露出巨大的惊恐。
　　朱红的火焰里有人走了出来，他苍老的面容露出诡异森然的笑意，从他现身的一刻起磅礴的精神意念就如海潮般弥漫开来，禁锢了地下室里的人们。
　　本该是一张苍老温和的脸，却又是那么的诡异恐怖。
　　苏有珠强忍着脑海里的钝痛，抬起眼瞳瞥向这个老人，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曾几何时，她在顾家祖宅的祠堂里，见过这个老人的遗像。
　　这是老顾的父亲，小顾的祖父。
　　顾青城！
　　“回家吧，孩子。”
　　顾青城微微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古神之息沸腾起来，他的容貌和体型沐浴着火焰扭曲起来，就像是一尊恐怖的怪鸟，即将冲天而起！
　　一簇簇火焰在祂的背后燃起，魑魅魍魉般的鬼影从火里走出来！
　　苏有珠的天丛云剑颤动起来，她强行压下内心的恐惧，试图集中灵性。
　　“不，你不是。”
　　她死咬着牙，冷冷说道：“你是假的！小顾的曾祖父是古武途径！”
　　老顾留下来的日记终于得到了印证，人类当然不可能死而复生的。
　　但古神族可以！
　　这群怪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最初就是想要毁掉那本日记。
　　如今那本日记显现了出来，苏有珠成为了唯一解读过具体内容的人。
　　祂们再次有所感应，降临到了她的面前。
　　苏有珠眼瞳里亮起暗红色的闪电，古神之息也在轰然咆哮。
　　原始回归。
　　烛九阴本相！
　　可惜就在原始姿态即将凝聚的一瞬间，顾青城已经如狂风般般吐息而来！
　　苏有珠脑海里再次闪过遮天蔽日的神明虚影，灵魂撕裂的痛楚让她几乎无法掌控自己的精神和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抗。
　　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明亮的圣光屏障在她面前亮起。
　　砰！
　　顾青城如鬼魅般倒退，朱红的火焰如灰烬般凋零。
　　“终究是赶上了。”
　　废弃的长廊尽头，有人轻声说道。
　　结城阳菜气喘吁吁，双手释放着圣洁的光芒。
　　大河望架着沉重的反器材狙击枪，枪口还冒着浓郁的硝烟。
　　伴随着墙壁的轰然碎裂，星云和鬼眼一左一右突袭过来，死死锁住老人的肩膀，反手一记势大力沉的过肩摔，把祂死死轰入了地板里。
　　苏有珠眼前发黑，虚弱地倒退一步，却撞入一个冰冷又柔软的怀抱里。
　　“你看看你。”
　　姜明砚抱着这个跟自己关系素来不睦的女儿，眼神尽是冷漠，板着脸说道：“为了那么个男人，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姜泽从黑暗里走出来，捡起了那本老旧的日记，皱眉说道：“原来是这样，这本日记的本质是神话武装，来自于穷奇氏族，有着隐匿的力量。正因如此，这本日记最初才能保留下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存在还是被发现了。”
　　清一色的黄昏成员，必然都是因为赤的指令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的经验老道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出少女的问题。
　　“看来有珠小姐的记忆曾经被人动过手脚。”
　　结城阳菜抬手触摸着少女的额头，感知着她的精神状态：“当一件事同时被穷奇之力消除或保留，那么同源的力量就会自我冲突。当那本日记现世的那一刻，穷奇之力就已经濒临崩溃。有珠小姐失去的记忆，也会回溯。”
　　大河望皱眉问道：“回溯记忆，会有这么痛苦么？”
　　问得好。
　　姜泽瞥了一眼自己这位妹妹，欲言又止。
　　“当然不会，因为她的潜意识曾经受过创伤，不想回忆起那件事。”
　　姜明砚冷哼一声：“当然，朱雀氏族还在利用穷奇的力量，试图消磨她的记忆。包括她如今那个便宜养母，也是一样的症状。”
　　转瞬间，恐怖的轰鸣声响起。
　　星云和鬼眼如炮弹般倒飞而来，狠狠砸进了地下室里。


###第五百二十六章 爹来！
　　姜明砚吃了一惊，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感受到海潮般的精神意念袭来，好在她面前始终保持着矩向领域，越是靠近她的物质，速度就会越慢。
　　燃烧的长廊里，顾青城仰天咆哮。
　　祂赫然被焚烧成了恐怖的骷髅头，通体冒着朱红的火焰。
　　星云和鬼眼就是被祂给轰飞出去的。
　　这怪东西是一尊古神族，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位格！
　　“撤！”
　　姜明砚一手揽着怀里的女儿，另一只手闪电般拔出左轮手枪射击，施加着灭亡之矢的子弹在黑暗里划过一道道火光，轰然击碎了如潮般袭来的精神意念。
　　霸王途径号称最具破坏力的职业，尤其是八阶的天将更是具备霸体的能力，全方位的身体机能强化，能够硬抗来自外界的伤害，霸气的威力都提升了十倍！
　　那柄左轮手枪如怪物般咆哮，承受不住狂暴的霸气，几乎崩碎！
　　最后一发子弹，红热的光芒剧烈闪灭，虚狗炮一发轰出！
　　轰隆！
　　红热的闪光淹没了狭长的走廊，她要的就是用火力来对轰！
　　屠夫和书翁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抱起两个孩子，撒腿儿就跑。
　　毕竟是老板的后辈，万一死在这里他们可没法交代。
　　因为一记虚狗炮消弭以后，火焰里的恶魔几乎毫发无损。
　　不仅如此，还有那些从火光里走出来的恐怖鬼影。
　　大河内架反器材狙击枪，在瞄准镜里狙杀着那些从火焰里爬出来的怪物，分明是栓狙却打出了连发的效果，因为枪械在霸气的侵蚀下已经超出了极限，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得边打边撤，无法一次性应对如此多数量的敌人。
　　羽化！
　　天师途径的羽化能力，让怪物们无惧他的子弹。
　　目前星云和鬼眼已经被重创，胸前被烧灼成恐怖的坑洞。
　　结城阳菜竭力用圣光来治疗，却也需要一段时间。
　　恰好此刻，顾青城抬起枯骨般的右手，赫然捏碎了掌心的一枚金丹，四分五裂的星辰辉光从他的指缝里倾泻出来，就像是一颗超新星爆发！
　　鬼宿！
　　姜泽见状一步踏出，同样捏碎了掌心的金丹，指缝里光芒万丈！
　　轰的一声，鬼宿的对轰，恐怖的能量骤然湮灭！
　　姜泽喷出一口鲜血，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墙上。
　　这就是古神族的力量，顾青城沙哑地笑起来，笑声里透着嘲弄和不屑。
　　坍塌的走廊里再次被磅礴的精神意念灌满，这一次姜明砚的矩向领域都被硬生生轰破，好在她有霸体护身不受影响，但她怀里的少女没有！
　　苏有珠痛哼一声，咽喉仿佛被扼住一般，无法呼吸。
　　失血的娇嫩容颜也因为充血而变得涨红。
　　咔嚓一声！
　　顾青城拧转右手，握紧了拳头。
　　星云和鬼眼的脖子都被硬生生扭断了，他们二者都有着强大的自我治愈能力，这种伤势不至于暴毙但却足以让他们丧失战斗力。
　　砰，姜泽的头颅也如西瓜般炸碎。
　　要不是有着羽化的能力，他毫无疑问会彻底死亡。
　　好在屠夫和书翁已经带着两个孩子逃出了精神意念的波及范围，在狙击枪的射击掩护下逃到了破败的院子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河望屏住呼吸，在瞄准镜里来回锁定着敌人，却不敢扣动扳机。
　　因为局面急转直下，他的机会很可能只有一次。
　　他甚至不敢扣动扳机。
　　关键时刻，结城阳菜念诵着古老的证言，圣洁的光辉如瀑布般轰然落下！
　　苏有珠沐浴着神圣的辉光，本该被碾碎的咽喉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治愈如初，弥漫在雪白肌肤上的朱红火焰也不再蔓延，磅礴的生命力源源不断涌现。
　　即便这是一具分身，她们也要死保。
　　因为阴阳双生玉佩绝非是无解的，朱雀氏族有着规避它的手段。
　　只可惜这种强行灌注生命的方法注定支撑不了太久，结城阳菜自己也被精神意念给禁锢，脆弱的身体被一寸寸碾碎，痛到几乎昏厥过去。
　　“不行，幽荧律法用不了，古神之息会被强行掠夺，对面这家伙不知道是古祖还是始祖，强到莫名其妙。再这么下去，等到神官坚持不住了，有珠这孩子必死无疑。那就只能我来赌命……”姜明砚沉下心来，思考出了对策。
　　她只能赌一把，目前只有她能够行动自如。
　　利用霸王途径的杀伤力，争取一击重创那个怪物。
　　但是需要大河望的配合。
　　“书翁，带着孩子们走！”
　　屠夫大吼一声，反手把怀里的小公主丢了出去，转身就往疗养院里钻。
　　书翁抱着两个孩子，瞪大眼睛：“你疯了？”
　　可惜那个壮如牛的大汉根本没有听到，闷头就往里面钻。
　　在屠夫的眼里，只要能让老大多活一秒钟，哪怕把自己的命搭上也值了。
　　“合着你是英雄，我是狗熊是吧？”
　　书翁刚想把两个孩子扔到一边，忽然愣住了。
　　刚才他还是一副逃命败犬的样子，此刻却掐着腰仰天大笑，小人得志的嘴脸尽显无疑：“哈哈哈，你们这群狗东西，老子的大爹来了！”
　　怪不得屠夫敢毅然决然地往里冲，因为他的感应更快一点！
　　姜明砚听到了来自背后的，宛若野牛践踏般的脚步声。
　　她愣住了。
　　现在的神侍竟然都这么忠诚了，这种局面赶回来送死。
　　不，不对。
　　因为屠夫不是来送死的，因为他在笑，纵声狂笑。
　　这一刻，屠夫单手指天，仰天怒吼：“爹来！”
　　虚空骤然浮现出漆黑的空洞，龙吟般的刀鸣声响彻寂静！
　　姜明砚从未感受过如此凌厉的刀光，刀锋尚未迫近就能够看到明亮至极的刀光，燃烧的火海被一分为二，火苗纷飞飘摇，如雨坠落。
　　哪怕是她那位传说般的兄长亲至或许也不过如此。
　　时空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唯有霸体状态下的她不受到任何影响，她清楚的看到了黑洞里袭来的男孩，还有那柄绝世锋芒的刀，轻而易举的撕裂虚空。
　　走廊里的瓦片翻飞破碎，刀气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血珠飘摇起来，映出了那双流转着妖异曼陀罗的眼瞳。
　　顾见临终于来了。
　　七阶，衔烛！
　　迄今为止，姜明砚对于女儿的这桩婚事都是持反对态度的，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子女去冒险，更别说是经历生死。
　　谁都无法否认顾见临的优秀，但问题是爱他的代价太大，太过沉重。
　　沉重到你或许要付出生命。
　　如今八字还没一撇，苏有珠就已经被不知名的力量所诅咒，如今还被这群怪物给追杀，那可是来自太古六大神族之一的朱雀氏族啊。
　　那不是凡人可以对抗的。
　　如果可以的话，姜明砚甚至都想回到过去掐死那个男孩，她不介意独自背负罪恶和愧疚，只要自己的女儿能够过得平安幸福就可以了。
　　现在她明白了。
　　因为她的女儿爱上的，并非是凡人。
　　而是一位至尊。
　　顾见临撕裂虚空而来，这个世界因他的降临而寂静无声，血红的鬼刀沿着坍塌的走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蔓延到四面八方的朱红火焰被一分为二，火光里鬼影在血肉的撕裂声里身首分离，鲜血泼洒出来，蒸发成雾。
　　即便再如何浑厚的精神意念也被他一刀粉碎，刀锋的颤鸣声恍若雷鸣。
　　如此简约凌厉的刀术，姜明砚在黑暗世界里厮杀了半辈子也未曾见过。
　　没有任何路数，却让你觉得避无可避。
　　只是看了一眼，她背后的冷汗就已经渗了出来。
　　顾见临踏着火海如鬼魅般前行，闪电般穿梭在火焰里的怪物之间，血红的鬼刀闪出纵横交错的弧光，势如破竹般收割着祂们的生命。
　　天人界域轰然蔓延开来，金色的暴雨从天而降，湮灭了沸腾的古神之息。
　　朱红色的火焰也被熄灭。
　　他就像是一道血红的闪电，无可阻挡！
　　威压！
　　无与伦比的威压！
　　那是只有古之至尊才能带来的威压。
　　神明当面，你唯有跪拜！
　　这一刻，哪怕是顾青城这种来自朱雀氏族的怪物都感受到了恐惧，祂一时间甚至分不清眼前的神明究竟是谁，既像是黑色的皇帝，又仿佛血色的暴君。
　　祂能做的就是纵声咆哮，吐出了来自太古洪荒的音节！
　　古神语！
　　哪怕是朱雀氏族的古神，都感受到了灵魂超负荷所带来的剧痛，磅礴的力量被一次性抽干，干涸和虚弱如潮水般弥漫开来，面对至高无上的神明祂必须赌上自己的一切，否则不会有任何机会，就会被当场斩首！
　　骷髅头轰然碎裂，灼热的火焰从祂的嘴里喷薄而出，恍如火山喷发。
　　在远古时代，祂的火焰曾经有一个响彻古今的名字。
　　三昧真火！
　　之所以释放古神语，只是为了拖延一点时间。
　　祂要解放自己的终极形态，当场自爆。
　　可惜祂不会有机会了。
　　顾见临一刀粉碎虚空，喷薄而出的三昧真火被坍塌的时空所吞没，刀锋颤动的声音宛若来自地狱深处，就像是亿万魂灵的嚎哭般凄厉！
　　顾青城聚集的灵性轰然崩溃，骷髅般的恐怖姿态也被强行解除，伴随着灼热的火焰一闪而过，祂竟然再次恢复了人类状态的苍老容貌。
　　顾见临看清了那张脸。
　　曾经在祖祠里看过无数次的脸。
　　曾在老顾的遗物里，整理出的老旧照片里看到的那张脸。
　　当然，也是峰城台北路福宁园的墓碑里出现过的那张脸。
　　他的爷爷。
　　顾青城。
　　咔嚓！
　　顾青城仰天痛呼，心脏被一刀贯穿。
　　顾见临只是略微恍惚了一下，便毫不留情地一刀穿胸，当初在黑云城寨见到假扮他亲爹的怪物都是一顿暴揍，更何况区区一个假冒的爷爷。
　　他松开刀柄，双手按住了老人的头颅。
　　诡异的黑色咒文如火焰般弥漫，他的眼瞳里弥漫着虚无的雾气。
　　进化论！
　　顾青城体内的灵魂在疯狂尖叫，繁复玄奥的生命结构骤然崩塌，本已经成就了第三法的进化被逆转，灵魂深处的精神基因坍缩断裂！
　　顾见临冷冷地凝视着这个老人，强行摧毁了祂的进化。
　　这毫无疑问是朱雀氏族派来的古神。
　　一位古祖。
　　即将进化到古之始祖的古祖。
　　对于他这种拥有至尊位格的伟大生命而言，不值一提。
　　但问题是，朱雀氏族的古神族，为什么要用他祖父的脸。
　　当然，他也没有机会拷问了。
　　因为只要顾见临稍微留手，这个怪物就会当场自爆。
　　为了有珠的安全，还是请你去死吧。
　　咔嚓！
　　老人的头颅被当场掰断，尸体骤然化作晶莹易透的玉石，轰然倒地。
　　战斗结束。
　　自始至终，只用了十三秒。
　　顾见临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锁定，转身望向院落外。
　　大河内吓得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是友军。
　　结城阳菜沉默了片刻，瞥了一眼那具倒地的古尸，强撑着站起来，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让我先看一下有珠小姐，其他人不用管。”
　　顾见临想起了这两位是谁了，他们曾经在蓬莱仙岛里并肩作战过。
　　清一色的黄昏成员。
　　星云和鬼眼也躺在地上，被扭断的脖颈在缓慢的愈合。
　　姜泽被爆掉的脑袋也如回溯般恢复。
　　顾见临转过身，冷冷望向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冷艳女人。
　　姜明砚抱着女儿跟他对视，心里也有点没底。
　　那种寒冷的眼神，让她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总觉得这个大男孩，随时都要一刀砍掉她的首级，手刃岳母。
　　如此一来，就没人能反对他们的婚事了。
　　姜明砚不得不感慨，自家这女儿可真是有本事。
　　你看上谁不好。
　　非要惦记麒麟尊者。
　　偏偏还真让你倒追成功了。
　　问题是，你就不能早点说你男朋友是麒麟尊者啊。
　　沉默在蔓延，寒冷的杀意也在蔓延。
　　没想到，顾见临却只是微微颔首，礼貌说道：“阿姨好。”
　　杀意被尽数收敛，流淌在眼瞳里的曼陀罗花也熄灭，九阴也不再颤鸣。
　　见鬼的语气。
　　仿佛是逢年过节串门遇到亲戚一样。
　　姜明砚沉默了一秒，终究还是起身把怀里的女儿递了出去。
　　“你自己的女朋友，自己拿去。”


###第五百二十七章 剥丝抽茧
　　医院的手术台上亮着白灯，结城阳菜摘掉口罩，拭去脸颊的细汗，松了口气：“月姬小姐目前算是脱离危险了，至少这具分身应该保住。我用了圣光术来稳定她的精神和灵魂，哪怕隔着几百公里也能够作用到本体上。”
　　病床上，苏有珠昏迷不醒，像是发高烧似的无意识的梦呓。
　　经过一个小时的治疗，她胸前的朱火纹路终于不再蔓延，诅咒暂时被压制。
　　姜明砚微微颔首，她当然是非常信任这位神官的，毕竟是相识多年的战友。
　　但有人不这么认为。
　　“我总是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大河望抱着狙击枪在门口吐槽道。
　　姜泽面色古怪，但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手术的过程里，自始至终都有一柄刀夹在结城阳菜的脖子上。
　　顾见临终于收刀入鞘，面露歉意：“抱歉，结城小姐，我不是针对你。”
　　主要是经过神墟一战以后，他对黑暗世界是非常戒备的。
　　不，倒不如说是对赤之王戒备。
　　鬼知道那家伙会突然搞什么幺蛾子，因此他无论什么事都要防着一手。
　　那种几乎窒息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黄昏成员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在超凡世界里都是无法无天的狂徒，但这次面对的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古之至尊，哪怕这位尊者外表看起来只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
　　尤其是这位至尊，不久之前还在中央灵枢院的上空手撕了一位古之始祖。
　　“没关系，我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
　　结城阳菜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当年我在北欧拜师学艺的时候，老师就对我说过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尤其是你们这一脉的人。”
　　拿着刀架在医生的脖子上让人做手术，这就是秩序正统一脉的传统艺能。
　　大概就跟轮椅钓鱼大法差不多。
　　顾见临晋升圣域以后，这种本能就像是藏在血脉里一样，自然觉醒。
　　最主要的是，他竟然丝毫都没有觉得尴尬，大概是一脉相承的厚脸皮也觉醒了，相当娴熟地转移了话题：“赤之王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望向病床上的少女，心想还好自己来的及时。
　　“姜厌离说，想要打赢朱雀氏族，有珠是关键。”
　　姜明砚瞥了他一眼：“你母亲，也是关键。”
　　顾见临转身望向窗外，遥远的夜空看起来深邃寂静，黑暗的世界里却仿佛能够感受到维度的剧烈动荡，仿佛能看到生死相搏的神魔，泼洒到天际的滚烫鲜血，隐约回荡在耳边的嘶吼和咆哮，还有幻觉般稍纵即逝的血腥味。
　　他甚至能够看到破裂的天空，还有从天外坠落的，通天彻地的黄金树。
　　祂是如此的炽烈，几乎要把世界给点燃。
　　那就是朱雀尊者从麒麟仙宫深处篡夺的烛照神树。
　　老师借走了麒麟之楔，就是为了阻止祂。
　　“很显然，有珠遗忘了什么。”
　　姜明砚面无表情说道：“她的记忆受到了影响，穷奇的影响。”
　　结城阳菜蹙眉说道：“确实，月姬小姐的脑神经没有创伤的痕迹，也就不存在失忆的可能。她之所以不记得那件事，是因为有种强大的力量抹去了那个现实。也就是说，她不是遗忘了，而是那件事本身不存在了。”
　　想要隐瞒真相，最好的办法是让目击者失忆。
　　而在古神族的世界里，最高明的手段则是让那件事变得不存在。
　　“只是，为什么是穷奇的权柄？”
　　大河望满脸好奇：“难道穷奇氏族和朱雀氏族联手了？”
　　姜泽摇头：“穷奇氏族那么多年没出现，我想应该是出事了。”
　　顾见临沉默片刻，嗯了一声：“烛照神树的补完，需要一位第三之力的至尊作为献祭，穷奇尊者不幸成为了那个祭品。形象一点的说法就像是，烛照神树在穷奇的尸体上扎根生长，不断蚕食着祂的力量。”
　　“如今朱雀尊者在蚕食着原初，能够使用这种力量也不奇怪。”
　　他轻声说道：“问题是有珠当时看到了什么。”
　　包括他的母亲。
　　如果说苏有珠是因为当时在高架桥上看到了而要被灭口，那么他的母亲又是因为什么才一定要死呢，朱雀氏族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
　　当然，倘若不是因为有太华和青赤的庇护，她们可能早就死了。
　　“要是能破解这个谜团，所谓诅咒的真相也就解开了。”
　　姜明砚双手抱胸，凝重说道：“这不仅决定着个人的生死，还有这场战争的走向。哪怕是青之王，也不可能战胜一位真正的古之至尊。”
　　的确，人类是不可能战胜神明的，除非有压倒性的优势。
　　毕竟古神族长生不死，耗就能把你耗死。
　　时间很紧迫。
　　顾见临低头翻阅着那本老旧的日记，频频摇头。
　　老顾生前经历的事情过于诡异，以至于连他本人都觉得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毕竟死去的人不可能复活，他能亲眼看到顾氏的族人出现在身边。
　　偏偏其他人却看不见。
　　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老顾的遭遇看似诡异，但并非无法解释，别人之所以看不到顾氏的族人，是因为祂们都已经被穷奇的力量所抹去，无法通过正常的手段观测。”
　　顾见临合上日记，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至于顾氏的族人是怎么死而复生的，我猜测有一种可能性。我们不知道朱雀氏族的诅咒到底是什么，但想来一定跟顾氏有关系。古神族不会单纯为了泄愤而诅咒一个家族，顾家就是祂们选中的那个家族……如果没猜错的话，顾氏的诅咒是为了完成第三法。”
　　“你的意思是，死去的顾氏族人都是祭品？”
　　姜明砚诧异地望向他，这个说法的确相当合乎逻辑。
　　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未来女婿的心思缜密。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通过现象看到本质。
　　“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妈妈身上出现的朱雀印记是因为诅咒。”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如今看来是我们想当然了，因为有珠明明没有到四十岁，为什么会被诅咒？如今朱雀氏族的第三法已经完成，她们跟这场实验无关。因此，她们身上的朱雀印记，大概率跟顾氏的诅咒是不同的。”
　　他揉着眉心，低声说道：“至于为什么非是顾氏的族人，甚至连收养的孩子都无法规避，我还需要仔细想想，我们已经快接近真相了。如果有珠能够回忆起那件事情就再好不过，至于我妈妈……我会抽时间回去看她一眼。”
　　如今他的斩鬼途径晋升到了七阶衔烛，拥有了时空穿梭的能力。
　　只要留下坐标，在不被维度干涉的情况下，可以自由的往返世界各地。
　　“只能这样了。”
　　姜明砚倚着墙壁，扭头问道：“那具尸体可以做尸检么？”
　　结城阳菜嗯了一声：“可以，但需要时间。”
　　顾青城的尸体已经被他们给回收了，接下来需要一个全方位的尸检。
　　只要能够勘破这具尸体的秘密，大概就能找到朱雀氏族诅咒的真相。
　　为什么一个古神族，偏偏要用人类的容貌。
　　顾见临隐约觉得，这个可能跟古神族的基因编码有关系。
　　麒麟尊者就给过他一本古神族的基因编码，蕴藏着生命起源的奥秘。
　　理论上是需要在古老的祭坛上构筑巨大的炼金矩阵，以古祖亦或是古之始祖的神髓，重现祂的精神基因结构，最后让祭品吞食至尊的骨血，创造新的生命。
　　依旧是血腥的活祭，在远古时期需要大量的信徒殉葬。
　　以死亡，换新生。
　　“需要快，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姜泽摸着下巴，黄昏组织里他是为数不多的团队大脑，抉择力和领导力都是数一数二的，当即说道：“朱雀氏族之前就曾经为了这本日记找上门来，但问题是当时穷奇之力的封印还没有松动。守夜者们的秘密行动，不该被发现。”
　　他抬起眼睛，一字一顿：“韩晶和傅青玄他们是怎么出事的？”
　　顾见临微微皱眉。
　　是啊，朱雀氏族能够空降，是因为月姬渐渐回忆起了高架桥上发生的事情。
　　在此之前，守夜者的行动不该被发现的。
　　他们之所以会被追杀，是因为那本日记。
　　“所罗门。”
　　顾见临忽然说道：“秩序世界里依旧有这群蛀虫，是他们得到了情报。”
　　他霍然起身，推门到了走廊里。
　　书翁和屠夫刚从外面带回来肯德基当夜宵，此刻正在哄孩子。
　　傅朝阳吃得满嘴流油，看到有人出来急忙擦了擦嘴，戳了戳身边的同伴。
　　姬小钰抬起头来，嘴角还啃着一个鸡翅。
　　“韩阿姨和付叔叔去了哪里？”
　　顾见临就不会像自家的女祀那么温柔了，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
　　“不知道。”
　　傅朝阳想到这里，心情就变得低落下来：“他们是为了把敌人引开才开着车逃跑的，我也不知道具体会逃向哪里。我记得他们最后的一次行动，就是要潜入姬家的旧宅里，偷走这本日记。韩阿姨说，那本日记本来是她保管的，但自从总会长在永生之海被偷袭以后，就把东西给带走了，好好藏了起来。”
　　听到这句话，姬小钰也愣了一下，摸了摸嘴边的油，用力点头说道：“我记得这件事，当时我也在场，还是我亲眼看到祖母把日记藏在姬家的祖祠呢。如果不是我偷偷告密，韩阿姨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的。”
　　一提到她的祖母，熊孩子的神情就难掩失落。
　　失去了至亲，姬家死的死叛的叛，小孩子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过程。
　　也是苦了她了。
　　顾见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那你记得不记得，当时总会长藏日记的时候，说过什么？或者说，有什么表情？”
　　姬小钰认真回忆，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就记得她叹气去了。”
　　傅朝阳反驳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总会长也会叹气？”
　　两个熊孩子大眼瞪小眼。
　　顾见临想了想，大概明白了。
　　“总会长藏那本日记，是为了保护韩阿姨。”
　　他平静说道：“如果韩阿姨藏着那本日记的话，大概会出事。当然不止如此，总会长也可能有别的顾虑。至于为何会让你看到，她是故意的。”
　　傅朝阳相当聪明，惊讶说道：“小钰，你就是线索！”
　　姬小钰一愣。
　　“是啊，小钰是总会长的亲孙女，也是她留下来的线索。”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韩阿姨有没有说，她下一步打算去哪？”
　　姬小钰挠了挠头：“我好像有印象，他们是想要去救出凛冬副会长。”
　　傅朝阳抢答道：“我有偷听过他们谈话，凛冬副会长之所以会选择自囚，并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让秩序世界分裂，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要寻找……天人之楔！”
　　顾见临心想果然如此。
　　天人之楔！
　　这才是这场战争的关键。
　　谁得到了天人之楔，谁才是秩序世界的正统！
　　“我知道了。”
　　他吩咐道：“书翁屠夫，保护好这两个孩子，我出去一下。”
　　说完他拔出九阴，准备进行时空穿梭。
　　恰好此刻，背后传来生硬冷漠的声音。
　　“你就打算一个人去？”
　　姜明砚站在病房门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把他的后背凿穿。
　　“不需要我派人跟着你？”
　　顾见临脚步微顿，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谢谢。”
　　姜明砚感受到了他言语里的自信，沉默了一秒问道：“你现在有多强？”
　　顾见临难得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古之至尊除外，八阶以内不会有人是我的对手，无论神还是人。”
　　他笃定说道：“九阶的升华者，现在也奈何不了我了。”
　　这也就意味着，只有掌握了第三法的九阶古神族才能对他造成威胁。
　　至于人类的层面，哪怕是莱茵和凛冬这种级别，都奈何不了他！
　　“如果你也晋升九阶呢？”
　　姜明砚终于生出了一抹好奇心。
　　顾见临没有任何犹豫，坦然说道：“那我当然就是最强的。”


###第五百二十八章 终解·无妄世界
　　顾见临踏入虚无的黑洞里，如水中倒影般消弭无踪。
　　姜明砚沉默了良久，眉眼里并无震惊或是喜悦之类的情绪，反而有种化不开的忧愁，最后她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轻轻吐出一口烟圈。
　　“最强。”
　　姜泽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苦笑道：“真有底气啊。”
　　换做别人说出这种话，他们大概会觉得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口出狂言。
　　顾见临却不一样，且不说他拥有的至尊位格，亦或是在第三法上的修行成果，单从他的性格来看就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类型，他的一些言行看似狂妄到没边，甚至还自带嘲讽的效果，但实际上只是为人比较坦诚而已。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真诚才是必杀技。
　　“你还打算跟他较劲么？”
　　姜明砚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有点难了吧。”
　　姜泽摇头自嘲道：“呵，早就放弃了，谁会跟这种怪物较劲。倒是你，姜家摊上这么一位大神，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如今有珠跟他的关系这么亲密，实际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他变得越强，你女儿能活下来的概率就越高。”
　　姜明砚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叹了口气：“但愿吧。”
　　姜泽挑眉说道：“看你的表情反倒更担心了。”
　　姜明砚面无表情，淡漠说道：“我只是担心他能不能撑住。”
　　姜泽一愣：“你居然也会担心他？你明明就是恶岳母的人设。”
　　姜明砚冷哼一声：“人心都是肉做的，谁还能做到真没感情？那孩子也没做错什么，他要是货真价实的古神族也就算了，可是他却偏偏是继承的那种力量。我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他以后要面对的事……可能很残酷。”
　　姜泽没说话，他也认同这点。
　　总会长死前到底在隐瞒什么，分明知道偷袭她的人就是朱雀尊者，为何却要瞒着全世界，甚至还要刻意把一些线索给藏起来，以防止别人发现这个秘密。
　　青之王到底猜到了什么，才会刻意留在冈仁波齐峰，跟朱雀氏族开战。
　　赤之王又为何猜到自己的外甥女一定会出事，提前派他们来救场。
　　事到如今，他们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
　　细思极恐。
　　“大姐头！”
　　星云和鬼眼从楼下走上来，一人怀里抱着一个肯德基全家桶，大大咧咧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继续在这里守着你女儿么？”
　　姜泽摸着下巴，沉吟道：“按照王的指示……”
　　姜明砚冷冷说道：“不，我们去中央灵枢院。”
　　病房里的灯光已经熄灭，结城阳菜把昏迷的少女拦腰抱起，千丝万缕的圣光缠绕到她纤细的娇躯上，以堪称精湛的手法暂时稳定住了她的伤情。
　　大河内已经重新整理好武器箱，准备出发。
　　“去中央灵枢院？”
　　书翁和屠夫一头雾水，包括两个孩子也都瞪大了眼睛。
　　以姜明砚为首的黄昏成员们瞥了他们一眼。
　　“去参战。”
　　……
　　……
　　伴随着黑洞如漩涡般流转，顾见临再次回到了那个废弃的疗养院。
　　当时有珠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只能把手头的事情放下，强行打开时空隧道，传送到距离最近的一家医院里，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折返回来。
　　七阶衔烛的时空穿梭，大概能任意穿越一百公里的范围。
　　超出一百公里，就需要留下时空坐标才能实现自由往返。
　　这里显然是曾经守夜者们的据点，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暴露了行踪，以至于遭到了统一意志或者说烛照信徒的追杀，导致死伤惨重。
　　那些焦黑的尸体仿佛在诉说着那场战斗有多么的惨烈。
　　等到有时间的话，还是喊人来安葬他们吧。
　　顾见临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悲哀。
　　他走过坍塌的长廊，右手触摸着遍布灰尘的墙壁，感受着纵横交错的刀痕。
　　破碎的玻璃窗吹来阴冷的风，走廊尽头的门在风里吱呀作响，门把手的钉子上还残留着衣物的纤维组织，大理石地砖上却留下烧灼般的脚印。
　　时隔一年，他终于理解了所谓侧写的本质。
　　那并非是侧写。
　　而是看穿命运的能力，能够洞悉过去和未来。
　　他的大脑沸腾起来，支离破碎的线索在脑海里浮起，试图重构疗养院里曾经发生过的战斗，耳边似乎响起了刀剑和枪械的轰鸣，还有厮杀的咆哮声。
　　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铁质的后门被用力撞开。
　　似乎还能够听到韩阿姨的呼唤声。
　　他沿着声音走去，看到了角落里尚未融化的霜雪。
　　后院里是停车场，水泥地上留着四道清晰的车辙，还没被雨水冲散。
　　顾见临仿佛能够看到一辆奔驰在夜色里驰骋而去，黑暗的树下站着诡异佝偻的黑影，如同噬人的恶鬼般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阴冷。
　　嗯，他嗅到了那种味道。
　　弥留在空气里的，烛照律法的味道。
　　果不其然，最初找到这里的人是烛照信徒们。
　　极有可能是所罗门先生发现了守夜者们的线索，所以才会派人来到这里追杀他们，这也就意味着疗养院里的这批人是干净的，没有一人被污染。
　　那么他们是怎么暴露的呢。
　　如果能想通这点，所罗门的身份大概也就呼之欲出了。
　　“如果没出错的话，韩晶和傅青玄应该是去找凛冬了。如今在秩序世界里，他们没有别的援军，只有凛冬能够救他们。”顾见临有种强烈的直觉，两位守夜者的前辈应该还活着，但如果再不快点赶到的话，很有可能会出事。
　　时间紧迫，他必须要快，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中央灵枢院的战斗就交给本体那边即可。”
　　顾见临轻声说道：“最好是赶在黄金和白银回来之前解决战斗。”
　　老师在冈仁波齐峰跟朱雀氏族决一死战。
　　那么黄金和白银一定会赶回来，也不知道赤能不能拦住他们。
　　轰隆！
　　世界在他的脑海里支离破碎，夜色里的城市一寸寸的坍塌崩溃，只剩下疗养院外的那条公路，还有驰骋而去的黑色奔驰，背后跟着一辆辆摩托车。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遁入神速力的领域里，驰骋而去。
　　……
　　……
　　冈仁波齐峰，荒芜的雪原在轰然颤动，雪雾里有狰狞可怖的影子们厮杀翻滚，冰雪覆盖的大地在轰鸣里开裂，山脉上的积雪如海啸般坠落下来。
　　这是神族之间的战斗，天崩地裂，日月失色。
　　这片荒原俨然成为上古时代的战场，太古的恶魔们从地狱里归来，燃烧的血液点燃了大地，随手便能散播灭世的伟力，强劲的心跳是战场的擂鼓，贯穿天地的雷鸣是他们的咆哮，雪雾里亮起的无数恐怖眼瞳，仿佛群魔乱舞。
　　时隔三千年，朱雀氏族和麒麟氏族再一次开战。
　　槐荫以手托腮端坐在神座上，邪异深邃的眼瞳里满是戏谑。
　　朱雀尊者也端坐在神座上遥遥凝视着他，淡漠的眼神里无悲无喜。
　　这是万军之战，王自然高居于天上。
　　但他们却用另一种方式，在冈仁波齐峰的峰顶交手了无数次。
　　那就是麒麟禁咒和朱雀禁咒。
　　咔嚓一声。
　　“利用朱雀禁咒的轮回绝境，把我的影子困在这里，好想法。”
　　槐荫甩了甩发麻的右手，感慨道：“如此一来，我的影子就不能出去大杀四方了，不然你带来的始祖们能活下来多少？鬼车死后，你的得力忠犬……哦不，是得力忠鸟就没有啦。你匆忙用基因编码重生的始祖，不够古老啊。”
　　朱雀尊者如水中倒影般消散，胸前分明被撕裂，却没有鲜血流出来。
　　这一刻，槐荫仿佛算到了什么，眼神里笑意更浓。
　　“看来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啊，尊者。”
　　他甩了甩手，环顾着四面八方的茫茫大雪，嗤笑道：“当初在峰城的时候，你就想顺手抹掉那个女孩。那时的我还想不通，高高在上的神明为何要屈尊对一个小姑娘动手，但我知道只要跟你对着干，准儿没错。”
　　雪雾里重新凝聚出了一道尊贵雍容的背影，鎏金的火焰冲天而起。
　　那是从火焰里映出的倒影，依旧是朱雀尊者的模样。
　　“当初的无心之举，反倒是成了你的命门。”
　　槐荫嘿了一声：“你杀不死她，她就总能想起来。”
　　雪雾被骤然破开，朱雀尊者右手探出，一指弹向他的眉心。
　　轰隆！
　　槐荫如炮弹般倒飞出去，骤然撞碎了一块巨石，在剧烈的轰鸣声中倒在雪地里，满地的积雪倒卷着飞散，一道道雪粉涟漪层叠扩散。
　　他却并未被击溃，通体冒出苍白的鬼火，宛若介于灵体和实体之间。
　　这就是神司途径八阶的能力。
　　灵我合一。
　　东皇能够吞噬暗物质和暗能量，让自己跟灵体合二为一，从而暂时让自己变异为一种特殊的生命结构，兼顾进攻和防御的两面，不死不灭。
　　这种状态下，神司甚至能够跟古武近身肉搏。
　　而作为当世最强大的太一神，这种能力槐荫再娴熟不过了。
　　“想起来又怎么样？”
　　朱雀尊者踏步而来，站在他面前俯瞰着他，淡漠说道：“我不在乎。”
　　槐荫年轻俊秀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笑意，咧嘴一笑：“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为什么还要杀她呢？苏有珠因为在高速路上看到了整个过程，所以你担心她会成为你的威胁。施静那个可怜的女人也一样，因为她也看到了你的秘密。”
　　“你机关算尽，利用顾氏一族完成了第三法，却留下了致命的弱点。”
　　他笑道：“所罗门办事终归还是差点意思，相比于老师的狠辣和老道，他有点过于束手束脚，畏首畏尾。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们早就能找到他了。”
　　“如果你觉得那是我的弱点，那就是吧。”
　　朱雀尊者蹲下身，流淌着朱火的手指再次点向他的眉心。
　　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又有种让人无法避开的错觉。
　　啪。
　　槐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瞳里倒映着他指尖的火焰，嘲弄说道：“指望着所罗门成事，这倒是不像你啊，尊者。不如你猜猜，一旦我学生带着天人之楔赶过来，这场战争你还能打赢么？哪怕杀不死你，也能够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只要给他机会让他晋升九阶……”
　　这位王微微一笑：“到时候你有把握赢得了他？”
　　朱雀尊者施加右手的力道，燃烧的指尖已经迫近他的额头，嗓音依旧风轻云淡：“作为莲和望的继承者，他的确很有潜力，但他没时间了。”
　　槐荫知道他的意思，浑然不惧：“你就这么有信心能吃定我？”
　　朱雀尊者根本就不屑回答这种问题。
　　槐荫的影子已经快要崩溃了。
　　朱雀禁咒的效果是创造了一个虚无的幻境，轮回不止，无穷无尽。
　　就像是蓬莱仙岛上的命运倒影。
　　在虚无的绝境里，朱雀尊者的投影可以重生无数次，就像是无尽的轮回。
　　困于无尽的轮回里，唯有死亡才是归途。
　　迄今为止，朱雀禁咒出现在世间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无法被局外人所观测到，因此所有见过这种力量的人都已经死了，也带不出任何情报。
　　上一个掌握朱雀禁咒的人是顾辞安。
　　“我确实不知道怎么破解朱雀禁咒。”
　　槐荫唇边的笑意愈发的浓郁邪异，颇有深意说道：“不过我曾经有一个学生，可以说是青出于蓝。当年在不周山，他曾经短暂的窥见到未来，那位血色的至尊施展的无相世界，用古话来说真是夺天地之造化。”
　　他抬起右手，在胸前捏了一个古怪的印式：“说起来，我也是曾经抵达过去的人，我的天赋并不比人类时期的你要弱，也就是说如果我生在太古时代，我也拥有成为古之至尊的资格。而我学习幽荧律法，比你足足早了二百年。”
　　朱雀尊者的眼神终于浮现出一丝变化。
　　“这是来自我们的力量。”
　　槐荫眼神变得漠然起来，风雪骤然狂暴：“原始回归的顶点。”
　　永夜的世界燃烧起来，他的左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终解·无妄世界。”


###第五百二十九章 地球的至尊
　　当槐荫打响了响指，黑暗的荒原便燃烧起来，苍白的鬼火无止境蔓延。
　　漆黑的天空被映得一片通明！
　　伴随着千堆雪的席卷，朱雀尊者踉跄着倒飞出去，尊贵圣洁的神躯竟然被震得粉身碎骨，只剩下朱鸟般腾起的火焰，消弭在黑暗的夜色里。
　　一击秒杀！
　　哪怕有旁观者在这里观战，不知道刚才的瞬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槐荫眼瞳里流淌着诡异的漆黑，气定神闲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粉，燃烧着鬼火的躯体明灭不定，沙哑的嗓音里透着笑意：“这一招如何啊，尊者。”
　　虚幻的朱火再次燃起，朱雀尊者从火焰里现身，伸手探向他的后背。
　　槐荫却骤然转身，以太极般舒缓大气的架势握掌成拳，寸劲的力道如同泄洪般贯通迸发，伴随着雷鸣般的巨响声，硬生生击碎了扑面而来的朱火。
　　朱雀尊者尚未凝聚出来，竟然就被他给轰碎了！
　　这位重返年少时代的天灾置身于火流里，浑身的骨骼迸发出雷鸣般的爆响，施展宗师般气势磅礴的拳法，每一拳都跳动着苍白的鬼火，如恶鬼般咆哮。
　　起式，拦雀尾，单鞭翅，提手上势！
　　朱雀的火焰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散，他的动作看似迟缓，却暗藏汹涌。
　　虚空一寸寸炸裂，被不知名的力量所粉碎，他双手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初如迟缓的溪流，却又在转瞬间快如闪电，提掌如刀般撕裂空气，出拳如铁炮开火，每踏出一步都能溅起千堆雪，雪花纷纷扬扬的坠落！
　　面对如此攻势，轮回绝境里竟然暂时无法凝聚出朱雀尊者的虚影！
　　砰！
　　一拳轰出，陡峭的山峰被余劲所震裂，雪地里燃烧的朱火被一分为二！
　　一簇火苗落在滚落的碎石上，尊贵雍容的虚影再次凝聚出来。
　　只是这一次，却保持着安全距离。
　　“这就是麒麟氏族的终解？”
　　朱雀尊者淡漠的声音响起：“确实厉害。”
　　槐荫收势回拳，甩了甩发麻的右手，回应道：“谬赞。”
　　朱雀尊者背负双手，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平静说道：“神司途径所掌控的是暗物质和暗能量，以灵性作为媒介让它们变得可观测，也可控制。只是如此一来，无论是暗物质还是暗能量，都被改变了能量形式，不再那么可怕。”
　　这是超凡世界的常识。
　　倘若神司所掌控的暗物质和暗能量真有那么强，早就可以毁灭世界了。
　　毕竟根据现有的说法，只需要几克的暗物质，就能够毁灭整个地球。
　　“是啊。”
　　槐荫笑呵呵说道：“我不一样。”
　　朱雀尊者瞥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你刚才调动的是真正的两暗。”
　　槐荫微笑说道：“但不多，毕竟跨界操作有点难。”
　　谜题揭晓了。
　　槐荫之所以会突然变得如此强大，是因为无妄世界的效果。
　　暗能量和暗物质所在的世界，被他强行召唤而来，跟现实融合在一起。
　　而他也可以尝试控制真正的暗物质和暗能量，对现实世界施加影响。
　　他以暗能量加速虚空的膨胀，让两个世界融合在一起。
　　强行沟通暗物质，来冲击现实世界。
　　哪怕他能调动的暗物质相比于其总量可以忽略不计，但却足以对现实产生巨大的冲击，如果他全力出手的话，一拳就能毁灭一座千万级人口的城市。
　　相比起寻常的神司，这种能力已经堪称神话级别。
　　“迄今为止，人类对于宇宙的了解都很有限，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足够强大的精神意志，去感受更高维度的存在形式。你们了解的世界并非客观，能感知到能量形式在茫茫宇宙里占比不超过百分之四，能感知到的规则不超过百分之二。”
　　朱雀尊者仰望星空，仿佛在眺望着无尽的宇宙：“本来当你我站在这里，大量的暗物质和暗能量就会穿过我们的身体，但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影响。可你却能以暗能量来影响这个宇宙，让汹涌的暗物质来迎合你的出拳。”
　　槐荫轻轻鼓掌，赞叹道：“不愧是朱雀尊者，反应真快。”
　　“可惜你创造的无妄世界，跟现实的融合程度有限，导致即便是你这样的天才，也无法一次性调集大量的暗能量和暗物质，否则你一击就能毁灭行星。”
　　朱雀尊者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隐约跳动着火光：“然而对你而言这只是时间问题吧，倘若你能活得足够久的话。时代变了，无论是古神族还是人类都在进化，最初的我们也不过是行星上的蝼蚁，如今却可以影响宇宙。”
　　这就是幽荧律法的极限。
　　毁天灭地的力量。
　　哪怕是上古时代的古神族，都未曾把这种力量给挖掘出来。
　　“烛龙氏族的无相世界要是能蔓延到整个星球，也能造成差不多的效果。”
　　槐荫笑道：“这是望教我的。”
　　无妄世界固然强大，但并非是没有弱点的。
　　朱雀尊者眼神里流露出缅怀的神情：“人造至尊也是他的想法吧？”
　　槐荫坦然说道：“不错，我们只是生错了时代，或者说生错了地点而已。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比我强的地方，无非比我早出生了亿万年罢了。当然，还有你那颗母星作为你的祭品，你才能够不死不灭，得到无上权柄。”
　　“你们？”
　　“师母，师弟，我。”
　　“很狂妄。”
　　“这不是狂妄，而是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何为巨人？”
　　“我们的前辈们。”
　　“原来如此。”
　　槐荫悬浮到半空中，唇边笑容浓郁：“当年我们作为天外来客见到莲和望的时候，就已经在研究如何突破人类的极限了。那时候的我们都渴望着古之至尊的力量，试图以凡人之躯超越神明。如今亿万年过去，这就是我们的答案。”
　　他抬起右手，握紧成拳。
　　咔嚓。
　　虚空碎裂开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世界摇摇欲坠。
　　只是轻轻的一握，轮回绝境的力量就几乎要被打破了。
　　朱雀尊者却不为所动，轻声回应道：“人造至尊，的确很了不起，但如果你早点施展这种力量，岂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杀死黄金和白银。”
　　槐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燃烧着鬼火的面容却在这一刻渗出了鲜血。
　　虚幻的血，落在雪地里，燃烧起来。
　　“槐荫，你固然强大。”
　　朱雀尊者眼神悲悯：“可你快要死了。”
　　这就是槐荫接近一年来都没怎么出手的原因，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天灾，他为数不多出手过几次，无非就是拍晕了一位神将，顺手再胖揍那些不长眼的圣者，唯一的展现实力的一次就是施展了原始姿态，顶住了天谴。
　　不，也不止如此。
　　他还去过不周山，试图阻止烛龙尊者登仙。
　　亦或是在神墟里，阻止朱雀氏族的降临。
　　只是他从未尽过全力。
　　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你的处境，相比于你的师母而言并无区别。”
　　朱雀漠然道：“你是人类，而人类的生命，是有极限的。”
　　槐荫的确被戳穿了弱点，即便是得到了一半的永生骨，也只能是让他继续苟延残喘而已，并不能够让他的身体恢复到年轻时的巅峰状态。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方式，能够让人真正的返老还童。
　　除了永生果。
　　他始终谨慎，保持着自己的状态，就是为了等待今天的这一战。
　　但即便如此，依旧不够。
　　轰隆！
　　轮回绝境的世界被他彻底撕毁！
　　世界在剧烈的动荡里崩塌，重新回归了现实。
　　眼前那位尊贵的神明也如水中倒影般消散。
　　槐荫的影子摇曳欲灭，最终也无法避免崩溃的结局，灰飞烟灭！
　　人造至尊和古之至尊的第一回合交手，看似打了一个平局。
　　但问题在于，朱雀尊者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状态。
　　槐荫却已经出现了疲态。
　　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必然是神明把人类给耗死。
　　“可惜。”
　　朱雀尊者以手托腮，歪着头遥遥凝视着他，嗓音缥缈：“本来你可以尝试，打破古神族和人类的极限，离开这个末日的星球，去寻找那些被第三法之力所寂灭的母星，重塑自己。但你却偏偏选择为了你的学生……死在这里。”
　　槐荫咳出了一口鲜血，俊秀邪异的面容苍白得毫无血色。
　　他抬手擦拭着自己的嘴唇，轻轻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
　　他抬起眼睛，微微一笑：“我在这里长大，这里是我的家乡。”
　　朱雀尊者冷漠地凝视着他。
　　“尊者，我想你应该知道。”
　　槐荫忽然说道：“烛照神树，为何选择地球？”
　　朱雀尊者眯起眼睛：“嗯？”
　　“既然烛照神树选择了地球，也就意味着这里理论上也该诞生一位至尊的，只可惜祂孵化的过程被强行打断。这里跟古神族的祖星，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规则，尤其是被烛照神树所侵蚀以后，才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槐荫从神座上起身，舔着嘴唇说道：“你不妨猜猜，那个人是谁呢？”


###第五百三十章 祂，即将苏醒
　　槐荫的笑容里透着一丝捉摸不定的意味。
　　作为最了解古神族的人类，他早在二百年前从宇宙深空归来的时候，就已经参透了古之至尊诞生的规则，每一颗诞生过生命的行星都有着孕育神明的资格，无论是被太阴和还是太阳的力量所普照，神总会苏醒。
　　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我曾经看到孕育出你和你姐姐的星球。”
　　他似笑非笑道：“你们所在的银河系只有被灌注了烛照之力的太阳，却并没有本该伴生的，被灌注了幽荧之力的月亮。倘若我没猜错，孕育出玄冥和白泽的星球，祂们所在的银河系大概是没有太阳的，对么？”
　　朱雀尊者抬手敲击着神座的扶手，一字一顿：“你知道的还不少。”
　　呵。
　　槐荫七窍不断在流血，笑容却愈发的浓郁起来：“地球是不一样的，这里是原初为了让自己彻底苏醒而准备的摇篮。祖星和地球，可以让两位原初苏醒。可惜，麒麟尊者的愤怒，让祖星沦为了荒芜的废地。不知真相的你们，跟祂一起杀死了幽荧大神，彻底埋葬了那位原初试图补完自身的野心。”
　　朱雀尊者微微颔首：“不错，祖星的确也是有日月的。”
　　“地球就是你们的第二祖星。”
　　槐荫竖起两根手指：“按照法则，祖星也会出现一位古之至尊，祂可以是原初，但也可以是别的什么人。因为祖星的条件可以孕育出神明，那么一定会出现那个具备资格的人。可惜祖星上已经没有生命了，祂废掉了。但地球没有，这里迄今为止都有生命存在，如今七十亿人口里就存在着具备至尊资格的人。”
　　“那个人并非生来就是至尊，但祂一定具备着成为至尊的资格。”
　　他顿了顿：“那个人，恰恰就是原初最大的敌人。”
　　朱雀尊者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无论是姐姐，亦或是我自己，都是强行插手的局外人。”
　　朱雀尊者的朱红面具上流淌着熔岩般的火光，轻声说道：“穷奇自以为能够篡夺原初，实际上这不过是陷阱而已。太古时代的传说是假的，一旦第三之力的至尊试图篡夺原初，那么大概率会被反噬，赢面很低。”
　　槐荫笑道：“因此，要么原初诞生，要么那个人诞生。新诞生的至尊，大概跟你们是同级的，但祂一降生就是完美的第三法生命。”
　　朱雀尊者微微颔首：“而我们不想让原初诞生，也不想新的至尊诞生。”
　　显然，烛龙和朱雀两位至尊是想要篡夺烛照神树的力量。
　　原初彻底沦为死物，为祂们所用。
　　因此他们要的就是破坏这颗星球的规则。
　　否则无论如何，这个星球依旧会诞生出一位新的古之至尊。
　　哪怕第三之力的力量，都无法彻底将其扼杀。
　　毕竟目前已经有一个悖论诞生了。
　　“如果你告诉我祂是谁，我可以把你带到某个死星上。”
　　朱雀尊者竟然破天荒开了条件：“如果你有能耐，你死后也能复活。”
　　不是作为人类复活。
　　而是……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槐荫哑然失笑：“反正不是我那个学生，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毕竟人家如今是货真价实的麒麟尊者，本质上并非是这个星球选择的人。”
　　朱雀尊者的眼神变冷了，作为拥有能够窥见命运之力的古之至尊，祂当然能够看出来眼前这个人类在的戏谑，对方一早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祂一字一顿：“你在欺骗我。”
　　槐荫唇边的笑容变得森然起来，纵声大笑：“我当然知道她是谁，我想祂如今快要苏醒了吧，这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朱雀尊者。”
　　荒芜的战场上响彻雷鸣，风雪骤然狂暴起来。
　　朱雀尊者终于起身，询问道：“还能再用一次无妄世界么？”
　　槐荫也踏着虚空而起，抬起了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啪。
　　“当然。”
　　他二开领域，嗓音贯穿天地：“终解·无妄世界。”
　　世界陷入永夜般的漆黑，苍白的鬼火燃烧起来。
　　“好。”
　　朱雀尊者抬起头，流淌熔岩的面具上仿佛诉说着亘古的寂静，双手在胸前捏出一个古怪的印式，宛若古佛拈花，法度森严。
　　祂的嗓音，也贯穿了天地：“终解·无间世界。”
　　……
　　……
　　深夜，别墅外暴雨倾盆。
　　莱茵在侍者的搀扶下穿好了衣服，眺望着窗外燃烧的火光，昔日作为世界第一超凡学府的中央灵枢院，已经被战火所吞没，遍地哀嚎。
　　黎明作战序列的纳米战士们已经打进来，像是钢铁的洪流般碾压一切。
　　不。
　　倒不如说，雷霆已经打进来了。
　　真正的秩序传承者已经带着她的千军万马杀了回来，那位主宰生死之力的麒麟尊者是她的守护者，祂的怒火已经点燃了这座城市，惩罚着叛逆的罪人。
　　“莱茵大人。”
　　夜莺作为他的贴身秘书，感受到了他心里的悲痛和凄凉，还有跃跃欲试的剑意：“您的身体状态很不好，已经不再上前线作战了。”
　　莱茵面无表情说道：“麒麟六阶的时候，就能够破坏我融合第三法的仪式，把我伤成了这个模样。而我是九阶的太虚神，为什么不能上前线作战？况且，审判庭一系的确已经山穷水尽了，但只要我还活着，就还没有输。”
　　“我的字典里没有投降这两个字。”
　　他顿了顿：“无论如何，我要争个胜负。”
　　这位副会长抬手触摸着自己的胸口，能够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阵痛。
　　那是融合第三法失败以后留下的创伤。
　　也是麒麟留给他的阴影。
　　夜莺面容苍白，唯唯诺诺说道：“难道真的要为了信念不死不休么？”
　　太华和太清两位伟人的理念之争，持续到百年以后。
　　如今几乎要把秩序世界毁于一旦。
　　何苦要继续呢。
　　莱茵摇头，否认道：“不，在理念之争上，我早已经认同了他们。”
　　夜莺一愣。
　　“当初审判庭的圣者出现问题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隐修会是客观存在的，但除了我自己以外，我谁都不信。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找到隐修会的根源，虽然这个过程并不顺利，但好在也不算白费力气。”
　　莱茵面无表情说道：“我之所以要参与那场变革，是因为我不认同师祖母的做法。人类的希望要握在自己的手里，决不能留给交给古神族。从古至今，人类史的一切悲剧都源于古神，我真正想做的是把古神族赶尽杀绝。”
　　实际上他早就知道隐修会的存在，也一直在暗中调查。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更让他确信了这点。
　　毕竟，鬼车始祖已经出现了中央灵枢院。
　　以他的城府和资历，大概也能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尤其是当他眺望远方的时候，能够看到那尊通天彻地的黄金古树，还有盘踞在树上的朱雀，这二百年来留下的一切谜团，似乎都不再那么神秘。
　　夜莺花容失色，失声问道：“您到底打算怎么做？”
　　莱茵沉默了一秒。
　　“师祖的意志在消散前，曾经在我的意识里留下了一个声音。”
　　他轻声说道：“那个声音告诉我，天人之楔的所在地。”
　　倘若世界上有一个最了解太华的人，那么一定就是陪伴了她二百年的丈夫。
　　太清！
　　莱茵转过身，在客厅的佛龛上取下了一尊古朴的剑匣，转身走到了庭院里。
　　头发花白的老人撑着伞，沉默地凝视着雨幕。
　　短短一夜之间，白金就仿佛苍老了一百多岁，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莱茵啊。”
　　白金像是从坟堆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嘶哑问道：“我们还有机会么？”
　　莱茵背着那尊古朴的剑匣，也撑起了一把伞，淡漠说道：“当然，等到师叔和师伯赶回来，我们依旧有四位半神的战力。包括诸位家主，以及各位部长们，也站在我们的身边。十分钟前，我也已经召回了神将们。”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白金默默地转过身来，电光照亮了他的脸。
　　“莱茵啊。”
　　他嘶哑说道：“老师跟你说了什么？”
　　莱茵眼神里闪过锐利的寒光，一字一顿：“天人之楔。”
　　白金面容骤然扭曲狰狞，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几乎咆哮说道：“老师猜到了天人之楔的所在地？快告诉我，师母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莱茵并没有在意父亲的失态，沉静说道：“师祖和师祖母童年时期居住过的佛寺，是当年他们经常在闲暇之余去探望的故居，也是凛冬自囚的地方。”
　　白金的面容骤然凝固。
　　“是的，凛冬可能早就猜到了。”
　　莱茵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要杀他了。”
　　白金愣了几秒钟，宛若野兽般暴躁起来，嘶吼道：“那就立刻去杀了凛冬，夺走天人之楔。中央灵枢院的战场不重要，就让你妹妹全权指挥作战！哪怕审判庭的人都死光了也没关系，只要拿到天人之楔，我们就能赢！”
　　暴雨里，父子二人御剑而起，剑光撕裂了夜幕。


###第五百三十一章 秩序之战
　　成有余彻底懵了，被漫天的炮火声炸懵了。
　　小胖子刚刚还震惊于那场伟大又恐怖的祭祀里，那群名为罪徒的祭品里就有他的祖父，他们祖孙之间有着诸多隔阂和矛盾，但还没来得及和解就已经阴阳相隔，那个时候他忽然有种嚎啕大哭的冲动，因为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成老教授，或者说成家的老家主，多年以来人们总认为他的性情乖张不好相处，而且也已经到了年老昏庸的年纪，总是宠信那些品行不端的纨绔废物。
　　直到今天小胖子才知道，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因为老人是个罪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赎罪，也会刻意跟家族的血亲保持距离，之所以会宠信那些纨绔子弟，大概也只是想拿他们当炮灰吧。
　　为了保护他真正选中的后代。
　　老人最后说的那些话俨然是遗言，他之所以会选择参与这场祭祀，并非是非要已死成就王的苏醒，而是为了完成多年来的夙愿，以死赎罪！
　　当然，伤心的人也绝非只有他一个。
　　夏稚跪坐在禅院里的那具枯骨面前，细软的手轻轻扫过焦黑的骨骼，眼眸里流露出悲伤的表情，就像是失去了主人的小猫一样，迷茫又无助。
　　成老教授并非是她的血亲，但也是非常重要的人。这些年她孤身一人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闯荡，若非没有老人家有意无意的提点，可能真的撑不到今天，哪怕那个总是冷着脸的老人从未给过她好脸色，但她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是会提着自己买的小礼物去拜访一下，虽然总被拒之门外，回家却能收到大大的红包。
　　成有余看着这个女孩，也看到了她眼瞳里映出的难过和悲伤。
　　可惜小胖子来不及去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头顶上空已经响起了震耳发聩的轰鸣声，雪亮的灯光扫过满地的枯骨，落在了他的身上。
　　“审判庭的家伙！”
　　成有余大吼一声：“快跑！”
　　机枪的轰鸣声响起，子弹自上而下扫射下来，小胖子拉起迷茫的少女撒腿儿就跑，鼓荡的气之界域撑开，却又在转瞬间被剑光撕裂。
　　直升机上，牧诗羽眼神闪烁，下令道：“抓活的。”
　　玄阴和回风两位圣者对视一眼，心想这是要抓人质了啊。
　　手段很卑鄙，但在这种情况下的确很好用。
　　神官途径在圣域级阶段已经有作战能力了，他们拥有掌控疾病的能力，早在黑暗的中世纪时期曾出现过一个黑教团，里面聚集的都是一些反社会人格的邪道疯子，专门制造病菌来搞破坏，秩序世界用很多年才把他们彻底铲除。
　　随着玄阴圣者一口气吹过去，微不可查的病菌已经弥漫在风里。
　　回风圣者也架起了狙击枪，瞄准了禅院里的猎物。
　　俨然是狩猎般的姿态。
　　“神将序列大概还有十分钟抵达战场，你们不必担心。”
　　牧诗羽看了一眼手表，如今的她已经接到了父亲和兄长的消息，顺手接过了战场总指挥官的职务，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但凡聪明人都该知道自己被当成炮灰了，可她的表情却没有出现任何的裂痕，始终镇定自若。
　　砰的一枪！
　　成有余的右肩被打穿了一个血洞，整条手臂几乎都挂在了肩膀上。
　　迸溅出来的鲜血喷了夏稚一脸，她震惊说道：“你被打残了！”
　　“我特么知道我被残了！”
　　成有余拉着她往山下钻，痛得嘴皮子抽搐：“开枪的家伙是个圣者，本来一枪就可以秒杀我俩这种小卡拉咪，但他没有。这说明他们是想抓我们当人质，用来威胁临哥他们。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咱俩自己嘎了吧？”
　　夏稚一愣，只见小胖子掏出一柄匕首给自己。
　　“士可杀不可辱，总比落在他们手里强。”
　　成有余忽然咳出一口鲜血：“当然了，这么做你可能不太愿意，毕竟你是被卷进来的，实在不行你把我嘎了，自己去投降吧。我家老爷子以前教育过我，大丈夫生于世要顶天立地，他老人家哪怕死也要打赢这场仗，我总不能给他拖后腿，不然等我死了以后，下去怕是要被他给抽死。”
　　夏稚吃了一惊：“你是成教授的孙子？”
　　成有余瞪眼：“废话我也姓成啊。”
　　夏稚也意识到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不由得害怕起来。
　　她当然怕死，但也怕被俘虏。
　　投降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她潜意识不愿意那么做。
　　可能是因为老教授的死。
　　可能是因为那个少年的眼瞳里有那么多的悲伤，让人心疼。
　　哪怕他如今不知所踪。
　　她接过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刻，他们忽然觉得肺腑剧痛，呼吸也变得不顺畅。
　　七窍里流出黑色的血。
　　轰的一声，虚狗炮爆炸的冲击波把他们掀翻出去。
　　他们狠狠撞在树干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口吐血沫。
　　圣域级的霸王途径不是可以力敌的。
　　尤其是还有一位圣域级的神官途径辅助。
　　尤其是对方还占据制高点。
　　夏稚痛苦地咳嗽起来，仔细想想她今天其实不该来这里的，这种级别的战争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本该缩在那个小小的公寓里，偷偷度过自己的余生。
　　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她，几乎让她窒息。
　　她忽然头痛欲裂，被遗忘的记忆回溯起来，仿佛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还有病床前那个恐怖的红色骷髅头，当那人摘下头套的时候，露出的一张脸。
　　成有余已经破口大骂，抱着胳膊强撑起身，打算拼个鱼死网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直升机的螺旋桨翼被一剑斩断！
　　牧诗羽赫然抬头，感受着机舱里的震动，两位圣者果断拉着她跳机。
　　失去动力的直升机倾斜着坠落山头，炸裂出蘑菇云。
　　跳机这种事情根本难不倒高阶的升华者，只见他们轻松地调整平衡坠落到禅院里，刚卸去下坠的惯性，却感受到呼啸的剑风袭来，如刀割面！
　　唯一擅长近战的牧诗羽拔剑格挡，却被炸裂的剑风震退了十余米的距离，脸颊甚至被锐利的风割裂出一道血痕，包括两位圣者也在抽身暴退。
　　隐约有轻盈又凌厉的脚步声响起，穿过满地的尸骨。
　　成有余看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脸上的表情由怒转喜。
　　昏沉之间，夏稚也感受到了那股凌厉的气息。
　　凌厉的步伐越来越快，仿佛低沉的战鼓般连续奏响。
　　那个人拔剑突袭，跳动游走的电弧如蛇般撕裂黑暗，凝练至极的剑息如飓风般席卷而来，满地的尸骨被搅成粉碎，迸发出惊悚的碎裂声。
　　剑息！
　　六阶剑鬼！
　　这种情况下，牧诗羽已经没有办法跟她对斩了，因为位阶有明显差距。
　　包括她刚刚施展开来的天人界域竟然也在急剧坍缩，猝不及防的瞬间她只能抬剑格挡，那柄铁剑却在剑息的轰击下骤然粉碎！
　　玄阴圣者抬手凝聚出圣光屏障，背后传来了轰鸣的枪声。
　　那是回风圣者的虚狗炮！
　　轰隆！
　　黑暗里却浮现出一尊通体雪白的怪物，恶魔般的巨大犄角是如此的触目惊心，森然的竖瞳里泛着冰冷的寒光，面容似鹿似虎，躯体如龙，生有四足。
　　原始回归，苍天尊本相！
　　剑气如风般撕裂了驰骋而来的虚狗炮，女孩先是一剑劈碎了挡在面前的圣光屏障，再横剑挡开袭向她要害的一枚炼金子弹，反手再次斩出剑息！
　　轰隆一声，牧诗羽和两位圣者都被轰入禅院里，被剑气切割的浑身是血。
　　消弭的剑风里，女孩以剑撑地，眼瞳里弥漫着鲜血般触目惊心的玫红，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他们，一头红发如同飘摇的火焰。
　　雷霆！
　　以一敌三，占据了上风！
　　这就是第三法的力量，也是位格上的压制。
　　“哈哈哈！”
　　成有余口鼻里流出鲜血，嚣张大笑道：“你们死定了！”
　　难怪临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原来是知道有援军会赶回来。
　　顾见临的确不在这里，但是人家有老婆啊。
　　当夏稚睁开眼睛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美到锋芒毕露的少女。
　　玫瑰般凌厉娇媚的眼瞳。
　　玫瑰般飘摇飞散的长发。
　　“抱歉，来晚了。”
　　唐绫面无表情说道：“路上清理了一些垃圾。”
　　玄阴圣者刚站起来，就看到了胸前亮起的红点。
　　“你已被锁定。”
　　陈伯均的声音透过黑夜传播开来。
　　回风圣者刚准备找一个掩体反向瞄准，就被从天而降的娇小身影给砸中！
　　轰隆一声！
　　陆子衿从天而降，以磅礴的念动力把他给砸进地砖里，居高临下。
　　“雷霆！”
　　硝烟弥漫的废墟里，牧诗羽擦拭着唇边的血迹，强撑起身体。
　　即便雷霆出现，但她也丝毫不慌。
　　因为头顶上空响起了轰鸣声，神将们所搭乘的战机已经接近了战场。
　　不仅如此。
　　砰！
　　天机如同陨石般坠落到禅院里，震荡着满地尘埃。
　　夜刀和天枢也从时空黑洞里走出来，磅礴的杀机灌满破败的禅院。
　　战局一瞬间被逆转！
　　毕竟这是三位圣域级。
　　三位八阶！
　　陈伯均和陆子衿都面露警惕的神情。
　　只有唐绫依旧保持着镇定，面无表情。
　　“来得正是时候。”
　　玄阴和回风都如释重负，急忙说道：“快，解决他们！”
　　牧诗羽唇边流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沙哑说道：“雷霆，我等你很久了，没想到你还敢来这里。既然天机他们出现了，也就意味着……”
　　忽然，天机转过身，以一种冷漠至极的眼神凝视着她。
　　夜刀和天枢两位圣者面对着眼前的红发少女，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反而竟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让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的动作！
　　他们半跪在地，以手抚胸！
　　表示臣服！
　　审判庭的圣者，表示了臣服！
　　天机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了漆黑的夜空。
　　牧诗羽抬头望去，只见一尊漆黑的麒麟盘踞在燃烧的云层深处。
　　古奥森严的黄金瞳，俯瞰着大地！
　　麒麟！
　　祂还在！
　　牧诗羽震惊地收回视线，再次望向面前的三位圣者时，眼神就变了。
　　原来天机他们不是大胜而归。
　　他们之所以能活着回来，是因为投降了！
　　“抱歉，再崇高的理想，也没有命重要。”
　　天机面无表情说道：“当然，也不如……进化重要！”
　　转瞬间，本来跪拜在公主殿下面前的夜刀和天枢竟然消失不见了。
　　一柄刀夹在了回风的脖子上。
　　夜刀早已经不复苍老，而是重返年轻时的凌厉容貌，一头浓密的黑发飘摇起来，头顶生出铁青的麟角，面容遍布狰狞的魔纹，躯体蔓延着铁甲般的龙鳞。
　　森然至极的气息蔓延开来，回风甚至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玄阴也是一样，后脑勺被一柄枪所抵着，寒意刺骨。
　　天枢也异化成了森然可怖的怪物，这完全弥补了他近身能力不足的问题，如今的他想要秒杀一个脆弱的奶爸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就是……进化。”
　　天机眼瞳里弥漫着鎏金的辉光，嘶哑说道：“把遥控器交出来。”
　　自始至终，唐绫面对他们三人的反水没有任何表情。
　　因为她始终都能够感受到来自遥远天穹的注视。
　　顾见临一直都在。
　　既然他在，那么就不会让三位圣者来到她的面前。
　　除非，圣者们已经变成了神侍。
　　既然是神侍，那就不会具备任何威胁。
　　所谓遥控器，实际上就是控制天谴陨石的枢纽。
　　这是审判庭的杀招之一，如果他们想要玉石俱焚，就会降下天谴陨石。
　　毁灭一切。
　　唐绫当然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这也是她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
　　“没想到你们竟然选择了背叛。”
　　牧诗羽寒声说道：“你们就不怕黄金和白银回来么？”
　　天机沉默片刻，笑道：“天灾们回来，自然有伟大的主尊应付。”
　　牧诗羽蹙着眉，面无表情说道：“可是他才七阶。”
　　“呵，你对神明一无所知。”
　　天机淡漠说道：“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如此镇定呢？”
　　牧诗羽秀美的脸上至今都没有任何表情，也并没有交出遥控器的打算。
　　就在这个时候，两道森然的剑光划破天穹。
　　黄金和白银回来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黄金与白银
　　顾见临悬浮在天空中，凝视着黑暗的世界。
　　那尊黑色的麒麟盘踞在云端，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他不打算插手中央灵枢院的战场，自始始终他都在等待着真正的，也是唯二能对他产生威胁的敌人。
　　如今的他是七阶，一次性面对两位半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这是他的本体，很容易出事。
　　但是自从他从麒麟仙宫回来以后，冥冥之中就有了感悟。
　　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在茫茫世界的暗面流动的汹涌物质，还有无时无刻不在让宇宙加速膨胀的能量，隐约能够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尤其是在原始回归的状态下，这种共鸣尤为清晰。
　　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甚至能够看到一位黑色的神明屹立在青铜柱的顶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永夜般的世界便轰然崩溃，众生湮灭！
　　“原来如此，这就是师兄当时的感觉，原始回归的终点所在，幽荧律法的最终奥义，存在于每一位古之至尊的力量里。”顾见临掌握了烛龙的终解以后，对于这种力量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再要理解起来并不算难。
　　毕竟他已经突破了从无到有的桎梏。
　　他尝试着握紧右手，似乎能够感受到世界暗面的颤动。
　　这一刻，剑气的呼啸声从远方传来，尖锐到几乎能够撕裂耳膜。
　　当然，还有森然到足以撕裂漫天暴雨的剑意！
　　来了！
　　顾见临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鎏金的眼瞳里有黑暗弥漫开来。
　　黄金和白银，终于来了。
　　他没有丝毫的退意，因为他有个东西想要试试。
　　……
　　……
　　事实证明，牧诗羽之所以如此镇定，是因为天穹里落下的两道剑光。
　　金色和银色的剑光一前一后追逐而来，沿途所经的地方留下怪物抓挠般的裂痕，夜空里的乌云被贯穿，呼啸的暴雨被撕裂，山上的碎石和树木也被击碎。
　　剑锋未至，铺天盖地的剑意便如海啸般袭来，几乎要粉碎整座禅院。
　　关键时刻还是要天机出手，进化为神侍的他是在场最强大的战力，磅礴浑厚的气劲随着他的怒吼声炸裂开来，朝着天空滚荡而去。
　　夜刀和天枢的反应也相当快，时空冻结和矩向领域两种能力几乎是同时施展开的，时间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引力场的强度也在急剧暴涨。
　　可惜依旧不够。
　　轰！
　　冻结的时空被破开，引力场也被一剑轰碎。
　　神侍化的圣者们被呼啸而来的剑风透体而过，浑身遍布触目惊心的血痕，甚至已经深可见骨，若非古神的躯体足够强硬，恐怕早就已经死去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们都没有退一步，就是要用身体构成一道人墙，挡住背后的红发少女。
　　唐绫额前的红色碎发被剑风撩起，玫红的眸子里唯有失望，因为她知道这股剑风的最终目标是自己，杀意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她这次回到中央灵枢院除了要代表秩序清剿逆贼之外，也是想来见一见自己的老师。她很想问一句，那么多年来你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对于弗利达精神分裂综合征的实验又是否知情，策划了那场背叛以后，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心痛。
　　如今已经不需要回答了，答案都在剑锋呼啸的杀意里。
　　面对如此狂暴的一剑，她也不打算再坐以待毙，而是屏息凝神，天人的界域膨胀到极致，玫红的眼瞳里也下起了金色的暴雨！
　　她的铁剑浮空而起，掀起呼啸的剑风，逆着天空而去。
　　恰好此刻，一道凄寒的剑光从山道下席卷而来，冲上天空！
　　那是嬴长生的剑，他本人浑身湿透站在石阶上气喘吁吁，眼瞳明亮至极。
　　天空里的阴云散去，黄金和白银并肩俯瞰着自己的传承者，眼瞳里已经不剩下哪怕一丝一毫的人性情感，就像是在看向两只蝼蚁。
　　雷霆和太子都是六阶，面对九阶的半神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他们就是要表达自己的态度。
　　夜色里响起了麒麟的咆哮声，炽烈的黄金瞳照亮了黑暗。
　　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上空坠落下来！
　　黑发的男孩放任身体下坠，通体流淌着鎏金的辉光，背后盘旋着炽烈的太阳光轮，金色的火焰圆盘旋转交错，隐约映出一位风华绝代的肃杀虚影。
　　天人化！
　　不仅如此。
　　他的脸上凝聚着千丝万缕的黑芒，闪灭的面容仿佛一尊咆哮的麒麟。
　　“终解——”
　　顾见临轻声说道：“无妄世界！”
　　麒麟尊者的权柄是吞噬，或者说是可以重现其他至尊的能力，正因如此他才能强行跨越自身能力的桎梏，施展出烛龙氏族的终解，也就是无相世界。
　　而就在刚刚，他终于沟通到了世界的暗面。
　　能够调动真正的暗物质和暗能量为他所用！
　　世界陷入永夜的黑暗里，他握紧了右手，碎裂声响彻天地！
　　在天人化的状态下施展终解，这就是他想做的事情。
　　烛照律法的终极。
　　幽荧律法的终极。
　　尽数融合在这一拳里！
　　诸天神雷的雷光响起，仿佛神话中的因陀罗降世，闪电贯穿世界！
　　轰隆一声，白银和黄金都感受到了来自头顶上空雷鸣声，纵横交错的电光如蛇般游走在黑暗里，那个秀气的拳头如同审判的巨锤般砸落下来！
　　恍惚间，他们看到了金色的麒麟在咆哮。
　　也看到了少年凌厉森然的眼瞳。
　　这一拳避无可避，像是一枚太阳在他们的头顶引爆。
　　陡峭的山峰剧烈震动，白银和黄金被这一拳轰然砸落到寺庙里，如同炮弹般摧毁了古朴的佛寺，冲天而起的尘埃就像是蘑菇云般蔓延扩散！
　　包括他们的铁剑也悬浮在半空中，剑势戛然而止！
　　顾见临呼出胸臆间的一口浊气，这一击他已经渴望很久了，天人化的鎏金光辉融入体内，漆黑的墨玉面具也不再闪灭，两种至高律法在他的微妙掌控下收敛起来，这样能够最大程度上降低对身体的负担，否则他很可能会当场崩溃！
　　他从空中坠落到禅院里，把支离破碎的砖地砸出一个深坑。
　　刚才的一拳几乎是耗尽了全力，这个时候他浑身的细胞都在痛，精神也仿佛干涸一般，以至于即便是晋升到圣域以后，都点支撑不住。
　　当他身体刚一摇晃，就被一双细软的手扶住了。
　　唐绫扶着他的肩膀，嗔怒似的瞪了他一眼：“谁知道你竟然飞到天上去了，突然冒出来也不打声招呼，天人之息都被你吸光了。”
　　她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突然被抽空力量的感觉可不好受。
　　看似是埋怨的语气，公主殿下的眼神里透着怜惜和宠溺，她是一路看着他成长的，知道他一路走来有多么的不容易，如今不仅战胜了生命中的宿敌，还成长到了如今这般堪比神明的程度，甚至能够看到昔日总会长的影子。
　　她又能如何不满足，如何不怜爱。
　　“咳咳。”
　　嬴长生干咳一声，提醒他们大敌当前，注意分寸。
　　“我没事，注意集中。”
　　顾见临深呼吸，强行让自己放松下来，他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自己的力量。
　　唐绫扭头说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她的眼神就没那么温柔了。
　　嬴长生沉默了一秒：“想来看看我祖父……当然，也不是只为了这个。我们之前在尝试控制太虚，但却失败了。伍号猜测，应该是有人把深空网络的控制中枢植入了自己的体内，如果猜得没错应该就是那个牧诗羽。”
　　太虚的控制中枢！
　　暴雨里，牧诗羽望向他们的眼神也没有任何的情感，视网膜上却闪过汹涌的数据流，当狂风掀起她的额发的时候，能够看到额头上的伤口。
　　那是新时代的技术，脑机接口。
　　也就是说，太虚的控制权就在这个女人的脑子里。
　　包括天谴陨石的遥控器！
　　难怪黄金和白银会出现在这里，大概就是来保她的。
　　当烟雾散去，黄金之王赤裸着上身走出来，他的半边身体都是焦黑的，淋漓着粘稠的鲜血，胸前还有一个秀气的拳印，几乎深入他的心脏。
　　“这就是天人化么？”
　　他嘶哑说道：“不，不对，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力量。”
　　“了不起。”
　　白银之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一头白发都被烧焦了，黑风衣也到处都是破损，尤其是心脏的位置被轰出了一个焦黑的拳印。
　　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半神，他们从未如此狼狈过。
　　上一次，还是面对师母的时候。
　　这一次，依旧是师母的诸天神雷。
　　两种至高律法的融合，一举重创了他们。
　　只能说，后生可畏。
　　顾见临深呼吸，轻声说道：“疼么？”
　　“难怪啊，师母会选择你，而不是两位师兄亦或是我们。”
　　黄金之王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嘴角的鲜血，眼神里多了一丝忌惮的情绪，嘶哑说道：“真像啊，或许只有你才能够参悟师母留下来的那种力量吧？我们都没有那个资格。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你到底是人类还是古之至尊呢？”
　　白银之王冷冷说道：“这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么？”
　　把高高在上的半神，打落尘埃。
　　“这一拳，是替总会长还给你们的。”
　　顾见临的眼神落在他们的心脏处，平静说道：“这只是开始。”
　　黄金和白银都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眼神变得凛冽起来。
　　顾见临在看他们的天人之种！
　　这个男孩竟是想要夺回他们从总会长的手里篡夺的东西！
　　顾见临从麒麟仙宫第二层归来以后，他的日记里就写下了很多名字。
　　如今那些名字的主人一个个的死去。
　　终于轮到了高高在上的半神们。
　　“在此之前，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嬴长生忽然开口说道：“看在我们爷孙一场的份上。”
　　唐绫也望向了自己的老师，眼神复杂至极。
　　这个时候，有人嗤笑道：
　　“还能是因为什么？”
　　有人从虚空的黑洞里走出来，懒洋洋说道：“当然是因为贪！”
　　众人循声望去。
　　赤之王，姜厌离。
　　“当年古神之乱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就曾经劝过师母杀了你们。”
　　姜厌离双手插在口袋里，倚着树干嘲弄说道：“可惜的是，师母那个人太过心软……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把你们给放在心上。毕竟你们的天赋也就那样，哪怕对老师再怎么忠诚，在师母面前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以你们的层次，难道真的猜不出来当年是我们联手杀了老师？”
　　他挠着头，笑道：“对于你们而言，证据真的很重要么？”
　　黄金和白银沉默不语，赤的话就像是刀锋，字字诛心。
　　“其实你们一直都知道，但却不敢动手。”
　　姜厌离嘲弄说道：“直到白金打开了那座陵墓，终于把老师那个恶魔给释放了出来，烛照的信徒们得以再次如瘟疫般扩张。可笑的是，白金因为位阶太高，无法被统一意志强行侵蚀，而他的天赋又太低，学不会烛照律法。迫于无奈，我那个便宜老师只好把他当成明面上的靶子，实际上暗中选择的人是你们。”
　　“然而你们都是天灾，是幽荧律法的传承者，统一意志没法操控你们。这里我不得不称赞你们的智慧，因为你们是在师母消除烛照神树的诅咒以后，才开始推动自身的第三法修行，避免了被统一意志所同化。”
　　他顿了顿：“这就意味着，自始至终你们都保持着清醒的自我认知，你们亲自帮助统一意志筛选出了足够优秀的年轻人，去进行第三法的实验。甚至在你们的推动下，所罗门这个代言人出现了，那是继老师之后的，隐修会的首领。”
　　唐绫赫然抬起头，美眸颤动起来，面容苍白。
　　嬴长生沉默不语，幽幽地叹了口气。
　　漫长的沉默里，暴雨倾盆。
　　白银之王闭上眼睛，淡漠说道：“是啊，我们一直都知道，如今会想起来，那也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了，谁能想到会变成今天那样呢？”
　　“师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们呢？你很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吗？你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选择背叛是吗？你真的以为是因为贪么？”
　　黄金之王却暴躁地抬起眼睛，怒目圆瞪：“你们两个自诩天才自诩无敌，那就站在我们的位置上试试看！当年若非你们两个的内斗，进入扶桑神宫的人又怎么会是我们呢？世人都认为几十年前的那次入侵，是史无前例的大捷……”
　　他忽然惨笑起来，笑容里带着巨大的嘲讽：“可是那是失败啊，是足以把人推向深渊的失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面对着什么，又亲眼看到了什么！”
　　姜厌离忽然不笑了，认真说道：“哦？”
　　“我们师兄妹奠定盛名的那一战，就是在扶桑神宫里击退了朱雀尊者。”
　　黄金之王淋着雨，一字一顿：“可是那是一笔交易。”
　　白银之王眼眸低垂，也打破了沉默：“能够让我们活下来的交易。”
　　姜厌离挑起眉毛。
　　“朱雀尊者的强大，几乎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那是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绝不可能战胜……”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天谴！
　　姜厌离倚在树下，仰头望着无尽的暴雨，沉默了片刻：“当年我想要杀死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升华者，从而断绝地球上的传承途径，可你们偏偏不愿意。在我的设想里，我可以设计出能够让人类也漫游宇宙深空的方舟，带着为数不多的精英寻找新的家园。物种的进化本就是优胜劣汰，强者生存，弱者淘汰。”
　　“可惜你们并不愿意接受我的条件，不是么？因为传承途径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络，连接着每一个升华者。一旦它的结构被破坏，你们也极有可能变成普通人，在我的计算力只有极个别的个体才能够幸免于难。”
　　他轻声说道：“很不幸的是，你们不在极少数之内。师兄那老贼偷看了我的数据建模，把这个结果告知了你们，彻底孤立了我。”
　　回答他的是愤怒和冰冷的声音。
　　“你根本不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你是为了一己私欲！”
　　面对质问，姜厌离也并不为自己辩解，他竟然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是啊，你们这不是很了解我么？我对别人的死活并不感兴趣，世界毁灭与否对我来说也没关系，反正又波及不到我。其实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挺喜欢莱茵那个孩子的，因为他的想法跟我差不多。我们都讨厌古神族的一切，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把古神族亿万年的文明全部毁掉。”
　　无论是唐绫还是嬴长生，都不理解这位神秘的师叔到底是什么想法，因为关于赤的一切思想和理论听起来都太反人类了，就像是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子。
　　只有顾见临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想来是因为莲的原因。
　　“因为那个女人么？”
　　黄金之王面无表情说道：“你为了她，打算毁灭这个世界。”
　　白银之王也曾听师母提起过，青和赤在麒麟母星的经历。
　　那次的旅行，对他们而言不亚于一次崭新的人生。
　　也是他们性情大变的，最主要的原因。
　　他们共同爱上了一个女人。
　　这种爱并非是狭隘的，也不是说非要结婚生子长相厮守。
　　而是你在漫长的旅途中遇到了她，跟她跨过了山河大海，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领悟到人生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多年的陪伴下她早已经成为了你生命里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一旦失去她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因何存在。
　　或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在你没有遇到她，亦或是失去她的时候，便如孤魂野鬼般游荡在世间。
　　谁也不知道那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那个谜一样的女人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
　　甚至能让青和赤这样的人为之癫狂。
　　“有人说我是个反社会的疯子，其实他们也没说错，因为我确实讨厌这个世界，用一个伟大种族的毁灭，来祭奠我永远失去的她。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站出来阻止我的那个人竟然会是我的师兄，我本以为他会站在我这边。”
　　姜厌离吐出一口烟圈：“如果是我们之间分歧导致你们两个受苦，那我深表歉意。我大概也能理解，你们这些年为何如此憎恨我们……虽然我也没体验过，但被古之至尊俘虏的感觉不太好受吧？朱雀尊者的轮回绝境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或许你们两个真的在那里被折磨了很久很久。”
　　“我大概明白师兄的心情了。”
　　他笑道：“当年的你是那么的倾慕师兄，可他却在麒麟母星爱上了另一个女人，装出铁石心肠的样子，好让你死心。然而当师兄意识到你们在扶桑神宫究竟经历过什么的时候，他才会对你产生愧疚，对么？”
　　暴雨里，黄金和白银凝视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对于本该守护世界的半神而言，那是一段何其屈辱的过去啊。
　　历史上，战死在古之至尊面前的人类比比皆是。
　　因为面对那些尚未恢复到巅峰状态的古之至尊，人类半神哪怕没有一战之力，都至少还有死的权力，无论如何都还留有尊严。
　　很可惜，黄金和白银没有。
　　他们甚至连死的权力都没有。
　　“我不知道你们在麒麟母星里待了多久，但我们的时间是一万年。”
　　黄金之王坐在废墟里，淡漠说道：“想来也可笑，当年我们前往扶桑神宫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一场多么荣耀的圣战呢，没想到最后变成了这样。”
　　白银之王冷冷说道：“愧疚又如何，道歉又能怎样？那时的朱雀尊者并没有掌控统一意志，但他能用一万年的时间来折磨我们，践踏粉碎了我们所有的尊严和骄傲。我们曾以为信念永垂不朽，但事实证明再坚不可摧的信念，也无法对抗时间的腐化。世上所有人都能指责我们，但唯独你们二人不行。”
　　一万年！
　　整整一万年！
　　哪怕是顾见临都微微失神，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孤寂和绝望。
　　就像是当初青和赤从宇宙深处归来一样。
　　白银和黄金也在外界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遭遇了巨大的变故。
　　十年的悲欢离合就可以让人一个变得面目全非。
　　更何况是……一万年。
　　姜厌离一愣，事实上他这种人并不在意是非对错。
　　但面对师弟和师妹，他确实无话可说。
　　“那我呢？”
　　嬴长生站出来说道：“我有没有资格指责你呢，祖父。”
　　黄金之王瞥了他一眼，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我倒是没发现，你这孩子对师母那么忠诚。不……我想，是因为你姐姐吧？”
　　很少有人知道，嬴家早在十多年前钦定的传人并不是眼前这位太子，在他之前还有一位天赋更强大的嫡长女，却在执行一次任务的过程中离奇失踪。
　　嬴长生这些年来一直都追查姐姐的死因，直到查到了嬴家的头上。
　　“我不知道你们在扶桑神宫经历的事情有多可怕。”
　　嬴长生轻声说道：“可是姐姐又做错了什么呢？她本来那么的敬佩您，视您为她一生追逐的榜样，最后却沦为了第三法试验的牺牲品，死不瞑目。”
　　黄金之王却淡漠回应道：“我不在乎。”
　　从扶桑神宫归来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撕毁了脸上的面具。
　　以畸形的，病态的，泯灭人性的真面目示人。
　　嬴长生嘴唇动了动，面对祖父的坦然，他竟然无话可说。
　　“老师。”
　　唐绫清冷的嗓音在风雨里响起：“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知道？”
　　白银之王平静说道：“最重要的资产，当然要亲眼看着。在师母眼里，你是她选中的接班人。但在我们的眼里，你的基因结构就是复刻第三法的工具，我们之所以也能融合第三法，就是模仿了你的基因结构。”
　　她的嗓音寒冷，听不出任何的愧疚：“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让你变得像我，但我没发现你冰山的外表下藏着如此热烈的心，最后还是跟男人跑了。呵，倒不如说……这点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我们本该在麒麟仙宫第二层回收你，批量生产第三法的适应者，可惜却低估了你男人的实力。”
　　原来如此，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
　　隐修会之所以能有那么大的力量，是因为他们扎根在秩序世界内部。
　　然而当太华发现了真相以后，一己之力阻断了烛照律法的诅咒。
　　但问题是，她忽略了自己的两个学生。
　　白银和黄金没有学习过烛照律法，理所当然不会被怀疑。
　　唐绫沉默地握紧铁剑，湿透的额发半遮美眸：“你们早就知道这一切，所以利用了我曾祖父，前往麒麟仙宫的深处寻找第三法的线索……”
　　风雨里，她的嗓音都是颤抖的。
　　事实证明，古神族赢了。
　　历代人类先贤的努力，终于在这一代被彻底颠覆。
　　而在古神族的世界里，朱雀尊者赢了。
　　黄金和白银都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了那个黑发的少年。
　　“你们知道我想问什么？”
　　顾见临想到了老顾留下的那本日记，平静说道：“顾辞安就是被你们给活活逼死的吧。事实上他已经很警惕了，他一直不信任秩序世界，不仅仅是因为隐修会的存在，他还意识到统一意志另有帮手。只是他没来得及理清这一切的关系，因此才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只差……一点点。”
　　他顿了顿：“他从麒麟仙宫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暴风雨的高速路上，老顾是在跟他告别。
　　想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后，此生不再见。
　　“是的，但你还想不明白诅咒的原理是什么。”
　　黄金和白银起身，杀意沸腾起来，回答道：“如果你想知道的真相的话，就来报仇吧。如果你们赢了，赤有的是办法能逼迫我们说出真相。”
　　顾见临沉默不语，这也正合他意。
　　所谓复仇就应这样，刀刀见血，不死不休。
　　暴风雨里，天机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夜刀和天枢分别守在两侧。
　　身为八阶的神侍，他们在这场战斗里扮演的角色就是守卫，要负责为主尊创造最优的进攻条件，同样也是要守着两位六阶的队友不会被秒杀。
　　烛照和幽荧两种律法在他们的身上显现出来，震荡着雨幕。
　　姜厌离摘掉嘴角的香烟丢在雨泊里，从虚空里抽出了一柄妖冶的太刀，他的眼瞳里也亮起一尊流淌着鎏金光辉的古龙，古奥森严！
　　森然的刀气弥漫在风雨里，他的气息节节暴涨！
　　俨然已经恢复到了九阶的水平。
　　“按理来说，我一个人就能对付你们两个。”
　　姜厌离低头抚摸着明亮的刀身，淡淡说道：“如今我还有我的好师侄帮忙，根本就想不明白要怎么输。所以说，你俩到底哪来的自信？”
　　敌方是两位九阶半神。
　　包括已经被重创的回风和玄阴，以及五阶的牧诗羽。
　　我方有一位九阶半神，以及三位八阶和一位七阶，两位六阶。
　　但考虑到我方都有越阶挑战的能力，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我们的目的并非是战胜你，师兄。”
　　黄金之王双手抱胸，铁剑回转过来悬浮在他的头顶：“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拖延一点时间总是没问题的，只要拖到天人之楔出现。”
　　白银之王淡漠说道：“诗羽，动手吧。”
　　牧诗羽的视网膜里闪烁着汹涌的数据流，天空中亮起了无尽的星辰，冰冷的十字光辉穿过了大气层，也洞穿了呼啸的风和雨，照亮大地。
　　满天星辰的杀意，尽数锁定在姜厌离的身上。
　　“真是想不到，当年我设计出来的武器，最后却要用在我的身上。”
　　姜厌离挠了挠头：“怪不得你们要保着这个牧家的小姑娘，看来她就是你们选中的，掌控深空网络的那个人。不过我得说，你们知道我当年是怎么输的吗？不就是因为我得罪了太多的人，以至于被群殴了么？”
　　“我本来以为，你们应该吸取师兄我的教训的。”
　　他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笑意，颇有深意说道：“不要低估复仇者的生存意志，当年被你们实验用废掉的人里，还真不是没人活下来哦。”
　　白银和黄金微微一愣。
　　姜厌离转过身，笑道：“孩子，你知道伍号的真实身份么？”
　　顾见临眯起眼睛。
　　“当年师母重伤住院的时候，白银和黄金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看似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实际上就是在逼宫夺权。师母意识到不对劲，所以才会把她的遗产分给了我们哥俩。在这件事上，我们娘儿仨都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姜厌离微笑说道：“当然了，还有你。”
　　他摸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交给你咯，琉璃。”
　　……
　　……
　　中央灵枢院，地下二百米的深处。
　　琉璃撩起蓬松的黑发，额头上竟然也有着微不可查的凸起，那是脑机接口植入的芯片，她的视网膜里流淌着汹涌的数据流，仿佛汪洋大海。
　　“所以你姓牧。”
　　姜子夜双手抱胸，叹了口气：“你是牧家的人。”
　　苏有夏幽幽说道：“又是一个大孝女啊。”
　　琉璃抬起头，面无表情说道：“天谴陨石，启动。”


###第五百三十四章 消失的他
　　夜晚天空中群星闪耀，那是来自天谴的杀意。
　　本该以毁灭之姿降临大地的战略型武器，此刻却悬停在了大气层之外，唯有恐怖的热量蒸腾着弥漫，仿佛能把夜空烧得一片通明。
　　对于成有余而言，半神领域的战斗绝非是他可以参加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区区一个五阶的小卡拉咪而已，再不跑可能连一具全尸都不剩下。
　　尤其是夏稚的情况非常不好，此刻这个家境贫寒少女正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背上，被雨水淋湿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眼神介乎于惊恐和迷惘之间，嘴里反复呢喃着什么，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又或是中了邪。
　　中央灵枢院里到处都是轰鸣声，黎明作战序列的纳米战士们正在清剿着审判庭的猎魔人，还有学院里的师生在往防空洞里撤离。
　　暴雨里遍地燃烧，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那座禅院里响起了毁灭灭地的轰鸣声，金色和银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却被稍纵即逝的刀痕所斩断，陡峭的山峰被骤然削平，巨大的碎石骤然滚落。
　　成有余瞪大眼睛，毫不犹豫地拔腿狂奔，但依旧跑不过那颗如陨星般砸落下来的巨石，他甚至能听到呼啸的风声，他和背后的姑娘就要被砸成肉饼了！
　　“斗转星移！”
　　关键时刻，司老太爷开着一辆老爷车冲出来，施展了能力。
　　那颗巨石坠落的轨迹发生了诡异的偏移，轰然砸进一栋实验楼里。
　　“我靠，老头你总算是来了！”
　　成有余见到老家伙，当即大喜：“快，看看这姑娘怎么回事。”
　　没想到车后座的门打开，苏有夏戴着墨镜，拎着沉重的武器箱走出来，高贵冷艳的气质如同刀锋般刺中了小胖子的心脏，让他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闭嘴，把她交出来。”
　　不需要身份的对接，也不用任何的言语。
　　苏有夏只用了一句话的气势，就确认了自己的主导的地位。
　　唰的一声，雨幕被强行破开，姜子夜笑眯眯地出现在小胖子的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针镇定剂扎进了女孩的屁股上。
　　很少有人知道，成老教授为何会青睐这个出身平凡的女孩，不仅仅是因为她也是当年那场第三法实验的受害者，最重要的是她隐隐约约能记得一些事情。
　　在她大学的四年里，曾经拜访过一位心理医生。
　　那次心理咨询里，她曾亲口透露过自己的梦里有一只红色的恶魔。
　　正是那场心理咨询，成老教授才会彻底重视她。
　　“根据零号的情报，之所以当年那场实验能够进行的如此隐秘，还是要归功于穷奇尊者的权柄。他们并非没有留下痕迹，但却被那种无上的力量给抹去了。如今穷奇尊者的权柄松动，有些事情才会浮出水面。”
　　姜子夜把女孩接过来，拦腰抱起塞进车后座上：“不容易啊。”
　　苏有夏打开手电筒，照了照女孩的眼睛，确认没问题以后，从手机调出两张照片，来回切换：“来，看一看，你记忆里的红色恶魔，到底是谁？”
　　成有余愣住了，因为照片上显示的两个人，赫然是以太协会的两位副会长！
　　莱茵，凛冬！
　　所罗门先生的身份至今都是一个谜，但如今越来越多的线索都指向了两位副会长，因为他们都身居高位，都是九阶的太虚神，出现的时间也恰好吻合！
　　夏稚缩在后车座上瑟瑟发抖，眼神在两张照片里游离不定。
　　“告诉我，是谁？”
　　……
　　……
　　蒲松路24号，华严寺的旧址被狂风暴雨笼罩。
　　这是国家级的文化保护遗产，一座始建于明朝时期的古老佛寺，著名的黄金时代的起始之地，四百年前的太清和太华曾在这里求学，佛教也在因此盛行。
　　如今这间佛寺已经废弃了很多年，二百年前太清死在了那场足以被记载在史册里的古神之乱以后，太华也就很少再回到这里。不久之前，秩序世界再次发生了动乱，审判庭一系的莱茵掌握大权，守夜者一脉的凛冬却自囚于此。
　　本该是被人遗忘的旧地，终于再次浮现在世人的视野里。
　　以焕然一新的姿态。
　　“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陆司令骑着一辆摩托车，摘掉头盔露出狮子般不怒自问的脸，他的眼瞳倒映着长街尽头那座灯火通明的佛寺，眼神里略显感慨。
　　因为这条街道被凄厉的剑痕所切裂，街边长椅的尽头坐着一个腐朽的老人。
　　白金如同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一般，双手拄着拐杖一般的铁剑，嘶哑说道：“你确实来晚了，我儿子已经进去了，那是他们的宿命之战。”
　　这条街上遍地都是烧焦的尸体，居民楼也都坍塌成了断壁残垣，破碎的广告招牌裸露着冒着电火花的电线，被毁掉的消防栓还在喷着水。
　　“老家伙，我跟你斗了半辈子吧。”
　　陆司令活动着手腕，冷眼看着他：“当年我就觉得你野心太大，你不是天灾却偏偏给自己起了那么一个代号，事实上你从未服过师兄师姐他们，也包括我。我收了凛冬当义子，你就培养了莱茵作为你的接班人。我投身于战场，你就在玩弄权谋，凛冬和莱茵也继承了我们的意志，最后成功割裂了秩序世界。”
　　白金皮笑肉不笑：“我不在乎。”
　　陆司令寒声说道：“哪怕被人利用，也不在乎？”
　　白金撑着铁剑起身，浑身被暴雨淋湿，眼神如同恶鬼般摄人，狰狞低吼道：“我是老师选中的人，我怎么可能被人利用？”
　　陆司令大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相信隐修会的存在？”
　　没想到，白金的眼神却变得幽深起来：“我当然相信。”
　　陆司令眼神愕然，明显的愣住。
　　“我曾经以为，我就是继承了老师的意志，但到后来才发现我并不能修行烛照律法。烛照大神选择的人并不是我，因此我才培养了我的儿子。但后来我发现，即便是我的儿子，也无法得到真正的认同。”
　　白金舔着嘴唇，冷笑道：“那个时候我以为是因为师母的存在，阻挡了烛照神树的意志，因此我才要不顾一切代价的杀死她。”
　　陆司令闻言震怒不已，眼瞳里浮现出愤怒的血丝：“混账！”
　　“不然呢？”
　　白金恐怖的面容被电光照亮：“难道还真的是为了帮老师复仇么？”
　　“师母那是为了保护天人的传承！”
　　陆司令呵斥道：“你罪该万死！”
　　“可惜我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师母在临死前竟然解决了原初的诅咒，烛照的信徒们无法得到转化。迫于无奈，我只能想到另一个办法，那就是篡夺。根据我的研究，烛照信徒真正的首领，他的力量是有诅咒的。”
　　白金诡异笑道：“只要转移了诅咒，我依旧可以继承老师的衣钵。”
　　陆司令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不是蠢，而是彻底疯狂到走上了邪路。
　　世人避之不及的东西，他却要不计一切代价地疯狂追求！
　　“因为我的天赋不够，我想要追上他们，别无他法！”
　　白金咆哮道：“我只能追求原初的力量，成为超越历史的存在！”
　　剑意颤动起来，撕裂了漫天的暴雨，破碎的街巷被凌厉的剑痕贯穿。
　　“我们也是二百年的老友了，识相一点。”
　　他轻声说道：“成全我吧。”
　　陆司令一愣，皱眉说道：“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还在装傻么？真正的烛照信徒就是你们吧。”
　　白金幽幽说道：“除了凛冬，还会有谁？”
　　……
　　……
　　九尊古朴的佛像亮起卍字的金光，寺庙的地砖流淌着鎏金的光辉，如同浓稠的岩浆一般蔓延开来，仿佛孕育着太阳的金色海洋。
　　凛冬跪坐在蒲团上，念诵着古老的佛经，仿佛沟通了天地自然。
　　当初在神墟一战以后，他本想率领着自己的部众跟叛军决一死战，关键时刻却收到了深空网络的一封密信，记载着总会长留下的最后遗命。
　　那是一项秘密任务，也只有他能够胜任。
　　正因如此，他才会做出那个软弱的举动，以自囚的方式换取了和平。
　　事实上他一直都在华严寺里，试图唤醒沉睡的天人之楔。
　　不仅如此，他也始终尝试着跟外界联系，用守夜者独特的方式。
　　如今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部下的消息了，也大概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秩序世界的内斗终于爆发，无论有罪或是无罪的人都被卷入名为战争的绞肉机里。
　　作为九阶的太虚神，他甚至能够预见到自己的同伴在经历生死危机。
　　尤其是不久之前，他预感到了自己两位最亲近的部下惨遭杀害。
　　那种钻心般的痛，几乎贯穿了他的灵魂。
　　有时候他甚至很想放弃唤醒天人之楔，冲出这间佛寺投身战场，大杀四方。
　　只可惜理智阻止了他。
　　他不能这么做。
　　否则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他压抑着悲伤和愤怒，继续念诵着古老的佛经，炼金矩阵轰然转动起来。
　　恰好此刻，凛冬听到了剑锋破空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终于来了。
　　曾经凛冬和莱茵在年少时期是亲密无间的伙伴，也是共同许下宏愿要守护现实世界的战友。奈何命运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却渐渐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理念和信仰发生了分歧，最终分道扬镳。
　　以至于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秩序世界也分崩离析。
　　“好久不见，凛冬。”
　　莱茵冷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果然，你还没有认输。”
　　凛冬在尝试唤醒天人之楔，当然就表明他没有认输，他还在争。
　　“我怎么可能认输？”
　　凛冬转过身来，眼神坚毅得像是石头：“守夜者部门那么多的战友都因此而死，如果连我都放弃了，他们的牺牲也就白费了，不是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嗓音都是颤动的，右手边的铁剑轰然嗡鸣。
　　莱茵抬手唤起铁剑，冷冷说道：“真的是因为他们么？”
　　凛冬皱眉，不解其意。
　　“我想，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没有说。”
　　莱茵勾动手指，铁剑如长虹般贯穿佛光，剑气呼啸而出。
　　“因为你是所罗门先生！”
　　炸裂的剑气里，凛冬感受到了凌厉的剑意，眼瞳骤然收缩。
　　……
　　……
　　黎明前，顾见临在破碎的路灯下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可惜却来晚了。
　　古旧的寺庙亮起佛光，照亮了漆黑狭长的长街，男人和女人冰冷的尸体就倒在步行街的废墟里，浑身遍布凄厉的剑痕，鲜血混合着雨水流淌。
　　那是韩晶和傅青玄。
　　即便是麒麟禁咒的分身，顾见临都感受到了钻心般的痛，大脑一片空白。
　　韩晶通体弥漫着冰晶的寒霜，空洞的眼瞳倒映着阴霾天空，这个冷艳的女人最初给他的印象并不好，因为表现得过于强势和势利，直到后来才知道，她竟然是自己的小妈，当初那次不算愉快的谈话，也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
　　顾见临加入以太协会以后跟她见面的次数不多。
　　但每一次她都会自己颇有照顾。
　　如今再见面，竟然已经生死相隔。
　　傅青玄也是如此，当初他们在峰城的西港禁忌区相遇，也是这个男人的证词让牧叔他们得以翻案，甚至对于血月屠戮事件的真相启动了重新的调查。
　　可是他死了。
　　以至于顾见临都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跟他的儿子交代。
　　隐约有轻柔的脚步声响起。
　　戴着红骷髅头套的男人站在麦当劳的门口，端着一杯热拿铁，从容优雅。
　　“好久不见。”
　　他轻声说道。
　　顾见临伸出双手，默默帮两位前辈合上了眼睛，抬头望向对街的男人，眼瞳血红。
　　……
　　……
　　夏稚惊恐地盯着手机里的来回切换的两张照片，最终摇了摇头。
　　“都不是，对么？”
　　苏有夏收起手机，墨镜下的精致容颜看不出悲喜。
　　“那么，我再给你看一张照片。”
　　姜子夜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相片，笑眯眯问道：“是不是他？”
　　当夏稚看到看清相片上的男人时，眼瞳里终于暴露出巨大的惊恐。
　　“真的是他。”
　　苏有夏轻声说道：“消失的他。”
　　姜子夜也不笑了，一字一顿：“零号的二师兄……”


###第五百三十五章 你好，二师兄
　　当顾见临抬起那双血红的竖瞳一瞬间，龙吟般的刀鸣声便响彻雨幕。
　　咔嚓一声，电线杆四分五裂，轰然坍塌下去。
　　不知何时他已经出现在了坍塌的尘埃后，原地只留下破碎的残影。
　　这是神速斩，几乎避无可避的一刀，按理来说就算杀不死敌人，多少也能造成一些实质性的伤害，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落空了，甚至偏得离谱。
　　他遍布杀意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茫然，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顾见临斩击的目标分明是那个戴着红骷髅头套的男人，却莫名其妙的斩碎了旁边的电线杆，他甚至怀疑自己中了幻术，但这是不可能的。
　　至尊免疫幻术。
　　“你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强的七阶，真快啊。”
　　所罗门先生站在暴雨里品着咖啡，却没有一滴雨水落入他的杯子里：“别白费力气了，当初你前女友都杀不死我，更何况是你呢？这是穷奇尊者的权柄，具备隐匿和迷惑的效果，你所感知到的我是虚假的，当然不可能命中。”
　　顾见临眼瞳微缩。
　　所罗门先生指了指街边的两具尸体：“他们就是这么死的。”
　　顾见临握刀的手收紧，妖冶的刀身倒映着那个男人的红骷髅头套。
　　“真是遗憾啊，你还是来晚了一步。对于我的出现，是不是觉得很意外？隐修会真正的主人，既然不是凛冬，也不是莱茵！”
　　所罗门先生优雅说道：“如今这个秘密被你知道了也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达成了我的目的。莱茵和凛冬这对可怜的师兄弟，这时候应该在华严寺里自相残杀吧，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我攫取胜利果实的时机。”
　　世人都以为，九阶的太虚神少之又少，只可能在秩序世界内部。
　　不是莱茵就是凛冬。
　　而如今他们两个都在华严寺，所罗门先生却出现在了这条街上。
　　出现在了顾见临的面前。
　　不，所罗门先生不是主动出现的，他大概也是没想到这位少年至尊的反应会这么快，他刚刚杀死了两位资深的守夜者，就被撞了一个正着。
　　顾见临之前还在怀疑凛冬和莱茵，如今一切的推测都被推翻了。
　　真相近在咫尺。
　　凛冬认为，隐修会真正的首领是莱茵。
　　莱茵则认为，隐修会真正的首领是凛冬。
　　他们都被耍了！
　　“啊哈，看到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想通了！”
　　所罗门先生打了一个响指：“没错，秩序世界的内乱，就是我一手引导的，我始终在刻意维持着两个派系之间的平衡，当凛冬以天赋得势的时候，我就刻意设计他，让他因为重伤而一定程度上丧失了对烛照律法的感知能力。而莱茵上位以后，我则有意无意的引导审判庭一系的行动方针，让他们变得愈发病态。”
　　“凛冬始终认为，审判庭一系动用了各种卑鄙的手段去迫害他的部下，无论是当初牧锋的事件，还是顾辞安的事件，亦或是后来针对你的一系列打压。事实上，那都是我在背后操纵的。守夜者一系也并不干净，他们有人畸变，有人谋害队友，这年总有人会质疑出事的怎么总是他们，那当然是因为我的安排。”
　　“凛冬的派系被打压，莱茵上位却因为手段太脏得不到信任，这恰好达到了我想要的平衡，我就是要让总会长变成孤家寡人，孤立无援。”
　　他顿了顿：“我让烛照信徒隐藏在守夜者和审判庭之间，利用各种巧妙的手法来激化他们的矛盾。凛冬和莱茵也不是傻子，他们都能察觉到问题所在，但偏偏我就是利用了他们的聪明，让他们互相仇视，互相敌对。”
　　顾见临心想原来如此，过去那些迷雾终于散开，疑点变得清晰起来：“真正的原因是，总会长的存在让你们无法再转化真正的烛照信徒，无论莱茵还是凛冬都始终被保护着，所以你才用这种方式让他们自相残杀。”
　　所罗门先生应道：“没错，因为他们这对师兄弟的天赋不错，虽然远远比不上青和赤，但跟黄金和白银并没有什么差距。而且，这个世界太低估总会长了，她不仅仅是人类中的巅峰，还是一位古往今来极为罕见的名师。倘若莱茵和凛冬能够和睦相处，在她的教导下秩序世界会变成铜墙铁壁，我会很难做。”
　　他从背后摸出一柄铁剑，气势骤然变得肃杀寒冷，眼神坚毅。
　　仅仅这么一个动作，就让人联想到了在战场上经过千锤百炼的战士，在战壕里指挥战友冲锋，自己端着重机枪嘶吼着为队友们殿后，咆哮在滚滚浓烟里。
　　这是凛冬。
　　而当他放下咖啡，整理着自己的西装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的俯瞰姿态就让人觉得极为不适，尤其是那种审视你的锐利眼神，更是觉得如芒刺背。
　　这个时候他又变成了莱茵，那种养尊处优的上位者气质尽显无疑。
　　他是个很好的演员，理论上应该给他颁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当年你父亲调查我的时候，我会故意把线索引向凛冬。”
　　所罗门先生笑道：“你调查我的时候，我就把线索引向莱茵。”
　　顾见临轻声说道：“最终害得他谁都不信任。”
　　“是啊，我对太华也是一样的策略，我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无法信任任何人，也就无从托付天人之楔，只能把它给藏起来。”
　　所罗门先生耸肩：“至于青和赤，当时没有传承烛照律法，没有那个资格。你和你女朋友虽然信得过，可惜位阶却不够，无法驾驭那东西。”
　　顾见临觉得自己正在陷入巨大的阴谋里，眼神愈发的寒冷起来。
　　“太华本来想把天人之楔永远藏起来，但烛照神树的降临还是让它起了反应。当然，太华也不会想不到这点，她做了一手应急预案。那就是当天人之楔起反应的时候，由凛冬把它带出来，而不是莱茵。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虽然她谁都不信任，但只是因为莱茵跟你不对付，所以她才选择了凛冬。”
　　所罗门先生叹了口气，颇有深意说道：“真让人羡慕，那个古往今来最强大最铁腕的女人，却偏偏把所有的私心和溺爱都给了你。”
　　轰隆一声。
　　华严寺的旧址里，两道流淌着鎏金辉光的剑光交错着冲天而起，剑气汇聚而成的风暴逆卷了漫天的暴雨，碰撞声宛若雷鸣般炸响。
　　以那座老旧佛寺为中心，整条街区都浮现出蛛网般细密的裂纹。
　　“打得真凶啊。”
　　所罗门先生嗤笑道：“这就是我为他们设计的牢笼，事实上我觉得人性是根劣的，就算没有我设计的那些阴谋，他们也会为了天人之楔而争斗至死吧？”
　　他转过身来，抬起手里的铁剑：“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用时空冻结强行封锁了这片街区，你也没有办法真正的伤到我。因为我在你的感官里是不存在的，除非你能够毁灭整片街区，但你现在是斩鬼途径，没那个能力。”
　　顾见临被说中了心事，他刚才正准备施展时空冻结的领域。
　　“可惜只是麒麟禁咒的一具分身，不是你的本体。”
　　所罗门先生拖了半天时间，终于酝酿好了剑意，笑道：“再见！”
　　呼吸术·无距之境！
　　这一刻，这位太虚神如闪电般奔袭而来，骤然刺出的一剑喷薄出海潮般的剑气，如同飓风般炸裂开来，沿途粉碎了沥青路面，也撕碎了磅礴的暴风雨。
　　呼啸的剑气吹起顾见临的额发，浓烈的剑意几乎让人感到窒息。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里，有人如鬼魅般闪烁出来，一刀斩落！
　　分明是一刀，却有无数道明亮的刀光重叠在一起狂闪而过，时空如镜面般被轰然斩碎！
　　所罗门先生蓄势已久的一剑被骤然击溃，只能匆忙闪身避开坍塌的时空，以防止自己也被吞噬进去，他踉跄着倒退一步，眼神里浮现出惊怒。
　　“哈咯。”
　　黑洞里浮现出一张嚣狂魔性的面容，笑容更是恣意狂放。
　　幽冥！
　　姬子川！
　　也就是这一刻，顾见临再次消失在了暴风雨里。
　　所罗门先生本能地察觉到危机，但因为自信于穷奇尊者的权柄导致他犹豫了这一下，就是这零点一秒不到的时间，却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因为顾见临已经施展空间跳跃绕到了他的背后，流淌着万丈雷光的唐刀逆挑而上，刀锋狠狠撕裂了他的脊背，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一刀何其凶狠，九阶剑宗坚不可摧的剑骨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被一击击破！
　　少年绝美的容颜上，天人的神圣和怪物的凶残交错闪灭。
　　俨然是第三法的状态！
　　咔嚓！
　　又是一刀！
　　幽冥趁机走出黑洞，把一柄修长的太刀刺入了男人的小腹！
　　所罗门先生怒吼一声，眼瞳里浮现出愤怒猩红的血丝。
　　“想不到？”
　　顾见临摘掉耳机，随手丢在风雨里：“穷奇尊者的权柄固然强大，但也不是不能破解的。那本日记的出现，已经给了我们启示。你可以把自己藏起来，但你在外界活动的时候不可能不留下马脚。一旦破绽出现，你就并非无懈可击。”
　　就在刚才，影子们向他传递了新的情报。
　　“就像是《楚门的世界》，一个谎言需要用千百个谎言去圆。但当一个破绽出现，再多的谎言也无法填补逻辑上的漏洞，哪怕是神的权柄也会崩溃。”
　　他平静说道：“这一次我看清你了……二师兄！”
　　所罗门先生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幽冥看似热情的拥抱他，实则用太刀彻底贯穿了他的小腹。
　　“好久不见啊，当年我就知道没能真正把你杀死，却又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没想到再次见面，你竟然继承了烛照的意志，还晋升了九阶。”
　　这位幽荧集团的二把手大力拍打着他的后背，一把撕下那个碍事的头套。
　　当红骷髅头套被扯下来的时候，所罗门先生终于露出了真正的脸。
　　一张算得上英俊，却又阴柔至极的脸。
　　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季川了。
　　曾经的代号是弥罗。
　　有那么一瞬间，所罗门先生消失了。
　　无论是滴落在雨泊里的血，还是刀锋上沾染的血迹。
　　他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街边的长椅上，只是气喘吁吁，满头冷汗。
　　白泽禁咒。
　　“哈，哈哈哈！”
　　季川哮喘般呼吸着暴雨里的氧气，仰头抹了一把脸，喘息说道：“真是不可思议，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了？我本以为老师行将就木，只要设局封印了师兄，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人能够找到我了。”
　　顾见临冷冷瞥了他一眼：“因为我对你的侧写，始终跟莱茵和凛冬的人格画像对不上。而成老教授说过，我的二师兄曾经调查过第三法的实验，却从此失踪。包括你也是剑宗途径……当然，最重要的是，夏稚。”
　　季川一愣：“夏稚？”
　　“可能你都不记得她的名字，确实她是个局外人。”
　　顾见临轻声说道：“但恰恰就是你们设局时所牵连到的，千千万万无辜的人，他们虽然弱小，却并不卑微。他们总有人能记得你，记住你的那张脸。你虽然谨慎，但却从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你甚至没把他们当成人来看。”
　　“当然，你也不会防备他们。”
　　他停顿了一下：“所以……她记住你了。”
　　季川眼神阴晴变化，沉默片刻：“你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
　　“也不算，只是做一个备选。”
　　顾见临平静说道：“没想到最后真的中了。”
　　季川隔着雨幕凝视着那张年轻的脸，眼神变得复杂至极。
　　良久以后，他轻轻地笑了：“原来如此，不愧是我的师弟，可真有本事。不过就算你知道了那又怎样？自从我得到了烛照的传承以后，我就已经今非昔比了，假以时日或许我会成长到师祖母那般强大的程度。”
　　“而且……”
　　他刻意说道：“我也融合了第三法。”
　　幽冥挑了挑眉，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已经不是这家伙的对手了。
　　顾见临依旧面无表情：“那又怎样，我伤到你了。”
　　季川面容一变，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到咳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体内竟然响起了崩溃的轰鸣声，浑身的骨骼和脏器都在衰变，亿万的细胞在悲鸣着死去，基因链的结构出现了大规模的断裂！
　　进化论！
　　哪怕是白泽禁咒，都没能完全回溯刚才那一刀所带来的伤害！
　　他的进化已经开始被逆转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天人之楔现世
　　季川痛苦地弯着腰呕出鲜血，双手颤抖着撑住地面，像是一只蜷曲的虾米，那张阴柔秀气的脸裂开金色的缝隙，几乎要四分五裂。
　　甚至连他痛苦的咆哮都戛然而止。
　　这是绝佳的机会，幽冥这种级别的斩鬼自然不会错过，他踏破雨水如鬼魅般疾驰而来，挥刀荡开滂沱的雨幕，一刀袭向敌人的后背！
　　照旧是极尽一刀，无穷尽的斩击次数没有任何意义，只见如潮般的刀光贯穿了黑暗，接着破开呼啸的暴风雨，漆黑的长街都被照亮了一瞬间，也映出那个被当场贯穿的蜷曲背影！
　　“啊！”
　　刀锋破开胸膛，季川的上半身瞬息间就被捅成了蜂窝！
　　浓稠的鲜血喷洒出来，像是鲜花一般盛放。
　　剑宗的剑骨，面对斩鬼的次元斩，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少年，动手咯。”
　　幽冥嚣狂大笑，染着鲜血的脸上尽显狰狞，松开太刀锁住了敌人的双手，防止他再次逃脱：“这可是清理门户的好机会！”
　　顾见临毫不犹豫，撞开雨幕闪烁到他们面前，右手闪电般探出。
　　锁喉。
　　诸天神雷！
　　这是施加了进化论的一击，季川骤然被炽烈的电光所淹没，逆向进化的趋势再次被加速，浑身爆出浓郁的血雾。
　　顾见临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却看到他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晚了，一切即将揭晓。”
　　季川竟然发出了不属于他的声音，宛若古钟轰鸣的低语声在他本已经不存在的胸腔里响起，他的躯体也如枯萎腐化，就像是腐烂的树皮一样，盘根交错的脉络蔓延开来，取代了血肉之躯。
　　他的身体竟然浮现出了金色的枝杈，眼瞳亮起万丈金光！
　　烛照！
　　那是原初的力量！
　　砰的一声，幽冥被震得踉跄倒退，赤裸的胸前已经是焦黑一片，他目前还是幽荧律法的适应者，这种力量是他的究极克星。
　　“见鬼。”
　　幽冥低声呢喃，眼瞳里流出了鲜血。
　　只有顾见临还能站在原地不动，他的视线里早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炽烈燃烧的太阳！
　　这是原初的意志，宛若梦呓一般，在季川的身上显现出来。
　　“日出已至。”
　　苍老的，绝望的，诡异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
　　“你们无法阻止我。”
　　这一刻，日出了。
　　顾见临抬起头，看到了悬浮天穹之上的太阳。
　　季川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地面轰然震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突土而出，周遭的维度剧烈的动荡，隐约倒映出了另一个世界的荒凉景象。
　　而他孤身一人站在这里，像是被遗忘在了时间的尽头。
　　他愣住了。
　　那副荒凉破败的景象他曾经在那里见过。
　　祖星！
　　那是古神族的祖星！
　　……
　　……
　　也就是在这一刻，华严寺里的决战已经到了最高潮，因为两柄剑碰撞的轰鸣声也到了极致，宛若雷鸣般炸响在寂静里。
　　凛冬浑身淋漓着鲜血，双手高举着寒冰铸就的大剑，剑锋掀起了呼啸的冰风暴，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想到的是总会长孤高寂寞的背影，是接二连三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战友，也是被剑锋撕裂的往事。
　　当然，还有眼前那个男人冷漠的脸。
　　“莱茵！”
　　他纵声咆哮，剑气剑息剑域三位一体，万物为剑！
　　不，是万物为一剑！
　　剑宗途径的九阶能力可以是对范围内的无限破坏，也可以是把无数柄剑融合为一击的绝杀一击，剑意凝练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这是总会长曾经教过的东西，如今终于在他的手上重现！
　　也就是在这一刻，莱茵也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依旧是剑气剑息剑域三位一体，万物为剑的领域坍缩到了极致，融入他的掌心。
　　千丝万缕的风凝聚成剑，骤然破开了呼啸的冰雪，刺入胸膛！
　　凛冬的肺腑被贯穿，他的一剑也骤然斩落！
　　咔嚓一声，莱茵的胸膛被撕裂，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极动变为极静，他们红着眼睛对视，眼神里是化不开的仇恨。
　　“你要污蔑我，要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何必用这种手段。”
　　凛冬满是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不是所罗门。”
　　莱茵冷漠地盯着他，嘶哑说道：“那就证明给我看。”
　　他转动着手里的风刃，一寸寸搅碎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肺腑。
　　当然，他胸前的冰棱也化作尖刺，钻进了他的心脏。
　　对于凛冬而言，他已经别无选择了，他永远不可能靠嘴说服自己的宿敌，审判庭和守夜者的仇恨也已经无法化解，接下来唯有杀戮。
　　他们一路走来付出那么多的生命和鲜血。
　　他这个首领要是退缩，哪怕死了也无颜面对自己的战友。
　　而对于莱茵而言，他更没有任何退路。
　　无论你是不是隐修会真正的首领，你都不能挡我的路。
　　以太协会的两位副会长终于没能走出那个名为宿命的陷阱，多年来积攒的仇恨和恩怨这一刻爆发，往事如同利刃刺穿他们的心脏。
　　九尊佛像悲悯着凝视着他们，像是在无声地叹息。
　　他们的伤口渗出金色的鲜血，蔓延在轰然运转的炼金矩阵里，黄金的海洋轰然震动起来，天人界域骤然笼罩了整座佛寺！
　　濒死的莱茵和凛冬都感受到了内心的震动。
　　因为他们仿佛感受到了总会长的气息。
　　他们都是九阶的太虚神，也是世界上最具资历的升华者，自然感受到了这里的炼金矩阵最终是被什么给启动的。
　　那是他们的鲜血。
　　这一刻无论是莱茵和凛冬都明白了，原来最终启动炼金矩阵的媒介是他们的鲜血，唯有如此才能够唤醒天人之楔！
　　这是总会长的设计，老人家仿佛算好了他们会在这里厮杀。
　　不，不对。
　　老人家并非是希望他们自相残杀。
　　而是希望他们能够和解。
　　可是到最后，他们还是辜负了老人家的期望。
　　酷烈的辉光照亮了他们满是血污的狰狞面容，也剥夺了一切天人的力量，那枚酷似太阳般的舍利子从金色的海洋里浮现出来，它是如此的浑圆剔透，流淌着熔岩般的纹路，神圣遥远。
　　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九尊佛像被融化成了铁水，卍字型的炼金矩阵也轰然崩溃，佛寺里到处都是燃烧的灰烬，像是蝴蝶一样飘摇飞舞。
　　莱茵和凛冬同时伸出手，想要召唤那枚天人之楔。
　　但天人之楔根本就没有回应他们的呼唤！
　　因为地面剧烈震动起来，坚硬的地砖被掀翻，金色的树根轰鸣着拔地而起，世界都在摇摇欲坠，仿佛一寸寸的坍塌。
　　他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排斥在外。
　　根本无法触及天人之楔的丝毫辉光！
　　他们只能看到那个荒芜的世界降临。
　　分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
　　……
　　当天人之楔现世的一瞬间，也是日出之际。
　　世界的维度剧烈的动荡，繁华的街道和高耸入云的大厦都被扭曲，外滩的江景沦为荒芜的河床，屹立不倒的高塔也被锈迹斑斑的青铜柱所取代，漫天的黄沙遮蔽了视线，像是世界末日。
　　唯有太阳高悬。
　　就在刚才，世界的维度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时间不再有意义，空间的尺度也被无限的拉近。
　　古神族的祖星，降临在了这颗星球上。
　　如果有学者在外观测，就会发现这是千万年来人类最警惕的事。
　　那就是古神界彻底跟现实融合。
　　只是这一次，入侵现实的并非是六大古神界。
　　而是天人之楔。
　　“真没想到，当年我们搞出的那个试验品，最后竟然传承了烛照的意志。我甚至有点后悔，我不该自我分裂的，否则早就发现了。”
　　“青之王的三个徒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应该早点杀了他的。”
　　“穷奇的权柄在手，没那么好杀。”
　　有人在荒芜的世界里对话，他们的声音淹没在风沙的呼啸里。
　　“所谓古神之楔的本质，不外乎就是行星的核心，也是能量最凝聚的状态。天人之楔，就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古神之楔，是太阳的核心。我们所见到的太阳，不过是祂的外壳而已。”
　　顾辞悲蹲坐在断裂的石柱上，微笑说道：“曾经我们的祖星，就是两位原初争夺的应许之地，可惜祂们之间的战斗给了我们可乘之机，最终让我们杀死了幽荧，逼走了烛照。”
　　按理来说这个男人的状态应当是癫狂又不稳定的，此刻却又有一种翩翩贵公子一般的出尘气质，眼神里透着久违的感慨。
　　绝美的少女踩着摇曳盛开的曼陀罗走到他的面前，抬起素白的手指轻触着额头，妖异魅惑的竖瞳里闪过一丝茫然和困惑。
　　“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云雀轻声说道。
　　“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乡，你能记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顾辞悲笑道：“我也在努力回忆起一切。”
　　这真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不久前他们还在里魔都战了一场，如今却能心平气和的谈笑风生，像是相识了多年的老朋友。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云雀瞥了他一眼，漠然问道。
　　“不太好，我能够感受到了来自体内的排斥，即便是以我的权柄，也无法预测这具身体到底能不能容纳我的灵魂。”
　　顾辞悲眼神里亮起湛蓝的色泽，笑着说道：“不过也无所谓了，我们幽荧一系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局里，之前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逆天而行罢了。最终能不能成事，还要看你们。”
　　他的手里抚摸着一具古朴的龟壳，把它埋进了土壤里。
　　云雀颇有深意地看了那具龟壳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别介意，这是我和弟弟的约定，碍不到你的事情。”
　　顾辞悲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想回家看看。”
　　他环顾着这个破败死寂的星球，眼神里透着淡淡的悲伤。
　　此刻他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白泽尊者！
　　而且从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来看，甚至是完整的白泽尊者！
　　至于顾辞悲的意识，已经不复存在了。
　　“还要多谢你，把实验体的身体交给我。”
　　白泽认真说道：“不然我们没这个机会来到这里。”
　　云雀抬起雪白的下颌，居高临下说道：“我是有条件的。”
　　白泽嗯了一声，抬起头打量着这个绝美的女人，笑道：“你可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帮你搞清楚你到底是谁的。”
　　云雀眯起眼瞳：“嗯？”
　　“只需要一点点时间。”
　　白泽竖起一根手指：“我的结局会证明一切，届时无论我的这具身体的下场如何，你都能明白你自己到底是谁。”
　　云雀沉默了一秒，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过……你变了。”
　　白泽忽然说道：“以前我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云雀美眸里闪过森然的杀机：“你说什么？”
　　“你变得比以前感性多了，过去的你是没有那么多感情的。而且你在害怕，你在恐惧着某个可能性。我能够感觉到你内心的迷茫和纠结，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白泽凝视着她的眼睛。
　　咔嚓一声。
　　白泽的脖子浮现出一道血痕，旋即消弭无踪。
　　云雀冷冷地盯着他：“你想死么？”
　　白泽也不介意，微微一笑：“现在的你可真像是我姐姐。”
　　隐约有龙吟声响起，云雀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然而远方响起了剧烈的轰鸣声，隐约可见一座巍峨的雪山屹立在荒芜破败的平原上，通天彻地的黄金古树贯穿天穹和大地。
　　黑色的麒麟和朱红的雀鸟在高天之上浴血厮杀。
　　酷烈的太阳悬浮在天际，烛照律法的气息浓烈得几乎燃烧起来。
　　“这是天人之楔的世界，现实和祖星的维度融合，只有作为世界轴心的冈仁波齐峰还能在这里显现出来。当然，所有融合了第三法的人也都会出现在这里。你现在可以去争夺楔了。”
　　白泽感慨道：“只不过，无论是朱雀还是麒麟，在这条路上都走在你的前面，你的优势并不是那么的明显。”
　　云雀眼神里的杀意渐散，最终的剩下的只有冷漠。
　　“我不需要优势。”
　　她漠然说道：“我自己就是优势。”


###第五百三十七章 朱雀尊者，顾辞安
　　中央灵枢院后山的佛寺里，嬴长生茫然地站在暴雨后的阳光里，刚才还是生死一线的战场，此刻却忽然寂静下来。
　　敌人和队友都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愣了在原地，地面轰然颤动起来，粗壮的金色树根拔地而起，仿佛贯穿了整个世界才蔓延而来，烛照律法的气息如此浓郁。
　　“不知道，主尊和主母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
　　天机嘶哑说道：“黄金和白银也不见了。”
　　当然，赤之王也不见了。
　　夜刀和天枢也是大人物，自然能反应过来其中的关键所在，因为消失的人都是掌握了第三法的适应者，他们很可能去了另一个世界。
　　因为就在刚才，他们都感受到了天人之楔的现世。
　　只是惊鸿一现，那种酷烈的气息就已经消散。
　　“这是什么？”
　　嬴长生愕然地看着前方，瞳孔微缩。
　　那是一座古朴的王座，遍布繁复难解的红热纹路，它的体积是如此的巨大，宛若是为巨人铸造的，绝非是人类的造物。
　　分明是古物，却有种未来的科技感，让人万分费解。
　　“这是来自第三法的造物，可以改造适应者的精神基因，黄金和白银就是通过这种方法让自己掌握第三法的，这是主尊留下来的。”天机看到这个东西的第一眼就反应了过来，沉声解释道。
　　很显然，顾见临在消失之前，察觉到了异常。
　　匆忙把这个东西给留了下来。
　　嬴长生沉吟片刻：“零号为什么要留下这东西？”
　　剧烈的轰鸣声响起，一架直升机落在破碎的内院里。
　　舱门打开，清一色的黄昏成员匆忙走下来，姜明砚拎着沉重的武器箱走在最前面，背后背着的是昏迷不醒的娇小少女。
　　以天机为首的圣者们骤然警惕起来。
　　“别动。”
　　姜子夜鬼魅般出现，笑眯眯说道：“都是自己人。”
　　苏有夏也从密林里走出来，气喘吁吁说道：“那是你主母。”
　　圣者们这才意识到，那个昏迷的娇小少女是何等身份！
　　雷霆是主母，月姬也是主母。
　　那么这个来自黄昏的姜家女人，多少有点得罪不起了。
　　姜明砚冷着脸，看到禅院里那尊古朴的王座时，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都消失了对么？”
　　嬴长生嗯了一声。
　　“那就快，我女儿必须要尽快掌握第三法。”
　　姜明砚冷冷说道：“这是青和赤的吩咐，一旦天人之楔现世以后，我们必须要让我女儿掌握第三法，进入那个世界！”
　　昏迷之中，苏有珠隐约发出呢喃声，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
　　……
　　荒芜的世界里，顾见临抬起手遮挡头顶落下的灼热阳光，早在维度剧烈动荡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来不及了，匆忙的收回了影子以后，以全盛的姿态出现在了这里，曾经古神族的祖星。
　　他剧烈地喘息，浑身上下都遍布凄厉的剑痕。
　　因为这颗星球是死寂的，也无从吞噬生命来疗伤。
　　他半跪在地上，痛苦地咳出一口血。
　　有人把一瓶生命药液递到他的身边，她的红发在风里飘摇。
　　唐绫是目前状态保持最好的，这种级别的战斗她已经跟不上了，但她却非常熟悉她的老师和师叔的剑术，是很好的战术指挥。
　　“真可惜，只差一点。”
　　姜厌离跌坐在地上，那柄破碎的唐刀斜插在身边，鲜血淋漓。
　　只差一点，他就能砍下两位同门后辈的头了。
　　谁知道刚才的那一瞬间天翻地覆。
　　终究是错失良机。
　　“我说过，一切已经晚了。”
　　黄金之王断了一臂，右手早已不再握着剑，而是捂着断裂的伤口，满是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切已经注定。”
　　白银之王跪坐在漫天的黄沙里，眼神悲悯。
　　“一切，已经揭晓。”
　　姜厌离呸了一口，仰头望着天空：“还是不行啊。”
　　这一刻，唐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青之王正在跟朱雀尊者交手。
　　而这个她曾经抵达过的死寂世界，没有任何的生机。
　　顾见临也意识到了这点，赫然抬头望向天空！
　　巨大的惊惧，在他的脑海里炸开。
　　远方的冈仁波齐峰似乎屹立在祖星的尽头，通天彻地的黄金树下是遮天蔽日的尊贵雀鸟，那尊漆黑的麒麟却在风中消散了。
　　朱雀尊者背负双手悬浮在半空中，他的胸膛被一只手贯穿，尊贵的金色血液流淌到了大地上，却如火焰般燃烧起来。
　　隐约雷鸣，槐荫的右手没入祂的胸膛，险些摘掉祂的心脏。
　　可惜的是，这位王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昔日足以灭世的伟力也消失得荡然无存，就像是灵魂被一瞬间抽走了，剩下的只有衰老的躯壳，名为死意的东西正在他的体内弥漫开来。
　　意气风发的少年面容再次变得苍老，躯体如同烧尽的木炭一般一寸寸的灰化，灰烬随着风飘散，湮灭在虚空里。
　　他知道，他的时间到了。
　　“可惜了。”
　　槐荫轻声说道。
　　朱雀尊者的朱鸟面具浮现出千丝万缕的裂纹，祂的嘴唇边也渗出了金色的血液，嗓音依旧平静：“但你赢了。”
　　这是来自至尊的认可。
　　槐荫赢了。
　　为什么赢了呢，因为槐荫在临死关头重创了祂。
　　如果槐荫还有更多的时间，甚至可以尝试再次放逐祂。
　　可惜没有如果。
　　天人之楔现世以后，他们都被卷入了祖星的世界里。
　　在这个没有生机的世界，槐荫无法再抽取星球的生命力了。
　　是的，槐荫此前之所以能如此强大，是因为他在以无上的伟力吞噬着这颗星球上的生命力，才能对古之至尊持续压制。
　　祖星上却没有那么多的生命力以供他挥霍。
　　所以他的时间到了。
　　“了不起。”
　　朱雀尊者终于伸出手，似乎要帮他合上眼睛：“走吧。”
　　古之至尊送别。
　　不虚此行。
　　悬浮在头顶的麒麟之楔无力的坠落下去，剑锋不甘的嗡鸣着。
　　槐荫俯瞰着这颗荒芜的星球，眼瞳被辉煌的烛照神树所照亮，他似乎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风声，脸上浮现出一抹落寞的神情。
　　“抱歉啊孩子，剩下的路……要自己走啦。”
　　他的眼帘缓缓落下，黑暗铺天盖地的降临。
　　朱雀尊者的手，也落到了他的面前。
　　不！
　　不不不不不！
　　顾见临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体内的灵魂却仿佛疯狂的尖叫起来，他不知道老师今后还能不能复活，毕竟强行以至尊位格融合第三法的代价是未知的，一旦死去大概就是永远的诀别。
　　这一刻，绝望和愤怒充斥着大脑。
　　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闪回。
　　多年前那个在放学路上等着他的老人。
　　那个在家门口快递站无形中陪伴了他很多年的老人。
　　那个为了他愿意去跟古之至尊做交易的老人。
　　他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他佯装大怒的喝骂。
　　还有总在背后注视着自己的温和目光。
　　怒火燃烧起来。
　　烧尽了所有的理智！
　　“拦住他。”
　　姜厌离忽然说道。
　　唐绫刚想要拉住身边的少年，却听到了麒麟的咆哮声。
　　哪里还有什么少年呢。
　　坠落大地的麒麟之楔早已经贯穿了他的心脏，他以最原始最狂暴的神话姿态冲天而起，燃烧的鬼火汇聚成伟岸的躯体，黄金瞳在荒芜的世界里亮起，倒映出那个怒不可遏的少年至尊！
　　不仅如此。
　　还有贯穿天地的龙吟声！
　　一尊血红的古龙如闪电般袭向天空，时空被轰然粉碎！
　　哪怕是黄金和白银，这一刻竟然都不敢阻止。
　　仿佛生怕被滔天的愤怒所焚烧殆尽！
　　朱雀尊者的右手顿落在半空中，祂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浓烈杀意，转身的刹那间便看到了一道血红的闪电驰骋而来，伴随着愤怒的咆哮的黑麒麟，像是要把祂给撞得粉身碎骨！
　　祂抬起手，朱红的火焰燃烧起来，宛若火海！
　　只是这是顾见临巅峰的一击。
　　无论是烛龙还是麒麟，都倾尽了毕生所学的奥义。
　　哪怕你是朱雀尊者，都要付出代价！
　　轰隆一声巨响！
　　朱雀尊者被砸进了自己的神座里，神明自然不会发出闷哼声，破碎的声音却回荡在整个世界里，就像是世上最精美的瓷器支离破碎。
　　麒麟和烛龙的原始姿态散去。
　　顾见临握着麒麟之楔悬浮在半空中，背后是不可一世的影子。
　　他的黄金瞳里遍布愤怒狰狞的血丝，滔天的怒火恣意燃烧。
　　然而就在这一刻，怒火忽然熄灭了。
　　耳边的轰鸣声远去，像是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
　　风声也在消弭。
　　也听不到背后传来的呼唤声。
　　前所未有的空洞出现在了他的眼瞳里。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朱雀尊者的面具被打碎了，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端坐在尊贵的神座上，淡定地抹去脸上流淌下来的鲜血，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曾经属于顾见临在世上最亲的亲人。
　　纵然顾见临怒火冲天，至尊之怒也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因为他空有神明之力却拥有一颗人类的心，这一刻他被前所未有的孤寂和空洞所淹没，当然还有如海潮般弥漫而来的悲痛。
　　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
　　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考验。
　　这一路颠沛流离的走来，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最想见的人，可惜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个面具的破碎而裂开，悲辛和痛苦如同血一样流淌出来，难过得几乎让他不能自已。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总会长的良苦用心。
　　也明白了老师为什么要拼死留在冈仁波齐峰。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自己踏入这个结局。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还是走进了这个荒唐的结局。
　　亲自回到了这名为宿命的牢笼里。
　　时隔一年，本该阴阳两隔的父子再次重逢。
　　朱雀尊者用最后一句话，再次践踏了他支离破碎的心。
　　“好久不见，我的孩子。”
　　祂从神座上起身，漠然地俯瞰着这个世界。
　　祂名为朱雀，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生命。
　　祂是神，祂是至尊，祂是凌驾于两界顶点的至高。
　　祂是……顾辞安。


###第五百三十八章 所谓父亲
　　时隔一年，苏有珠再次回到了那个暴风雨的高速路上，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脸上，眼前是冲天而起的火光，柳树在风里飘摇。
　　是啊，那条令人绝望的高速路，又何尝不是她的梦魇。
　　曾经被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回来，支离破碎的画面被再次重组，她清晰地记得自己穿越了燃烧的火海，从坍塌的轿车里抱起了那个濒死的男孩，拼命往他的嘴里灌着生命药液，呼唤着他的名字。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挽回他的生命，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绝望。她还能记得那张满是血污的脸，还有竭力睁开的眼睛。
　　她只能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试图用胸前的柔软来温暖他。
　　“乖，闭上眼睛，我们不看，不要去看好吗？”
　　苏有珠背对着燃烧的火海，像是生怕男孩被人夺走一样抱紧他，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他不爱你了，但你还有我啊……”
　　可是当她这么说着的时候，泪水却盈满了眼眶。
　　因为朱红的火焰冲天而起。
　　那条燃烧的高速路上，遍体鳞伤的鬼车跪坐在沥青路面上，双手高举向天空像是要把自己当做祭品，高呼神明的降临。
　　不，不是降临。
　　而是苏醒。
　　那个名为顾辞安的男人在血泊中昂首，生出了燃烧的羽翼。
　　遮天蔽日。
　　对于苏有珠而言，这是绝不愿意回想起来的记忆。
　　据说人体有一种潜在的保护机制，当你的痛苦已经超过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时，你的大脑就会自动把那些记忆给遗忘。
　　少女之所以不记得这些事，不仅仅是因为穷奇的权柄，更多的是她自己不愿意记起。她曾认为自己是唯一的目击者，只要自己不记得那一幕，就可以当它从未发生过，就能心安理得隐瞒一辈子。
　　这是她仅有的一点私心。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
　　顾见临也不行。
　　那是她的男孩，她只想把他保护得好好的。
　　这个世界够残酷了，又何必把他内心深处最后的一束光给熄灭。
　　也就是那个雨夜里，苏有珠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死亡，并不意味着失去。
　　有的时候，活着才是真正的永别。
　　轰隆！
　　实验室里震动起来，古朴的王座上的少女骤然睁开了眼睛，娇嫩的肌肤上蔓延着暗红色的纹路，仿佛一尊古龙的图腾。
　　那尊古龙的竖瞳里，流淌着鎏金的辉光。
　　转瞬间，维度剧烈动荡，少女骤然消失无踪。
　　“成功了么？”
　　苏有夏望着这一幕，轻声说道：“她差一点就死了啊。”
　　姜子夜摇了摇头：“融合第三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好在她挺过来了，支撑她的……应该是她对他的爱吧？”
　　圣者们守在实验室的门口，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融合第三法当然是相当凶险的事情，他们这些没有经验的菜鸟即便是有着完善的设备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强行促成融合。
　　真正帮了大忙的，另有其人。
　　“多谢了，肆号。”
　　嬴长生长舒一口气说道：“你可藏得真深啊。”
　　聂执事挠了挠头，嘿了一声：“总会长让我潜伏在审判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需要他们的研究成果。但眼下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我刚刚打开了总会长留下的一道遗书，上面记载着朱雀尊者的秘密……”
　　……
　　……
　　荒芜寂静的世界里，贯穿天地的烛照神树寂静地燃烧着。
　　黄金树下的男人站在神座前，眼神缅怀。
　　这是顾辞安，也是传说中的朱雀尊者，祂的容貌跟当年甚至没有任何的区别，只是变得更加尊贵威严，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
　　面对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顾见临抬手触摸着自己的心脏，觉得胸腔里似乎空荡荡的，他失神的从天空落到地上，有些恍惚。
　　难得他还能保持着理智，仅仅一瞬间就想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笼罩在那场暴风雨夜的种种迷雾都散去了，真相浮出水面。
　　所谓顾氏一族的诅咒，或许从最初就是不存在的，因为那就是朱雀一族为了完成第三法而布的局。曾经那些消失的族人，并非是被杀死了，而被唤醒。从人类的状态，重新蜕变为神明。
　　就像是在朱雀母星时所发生的事情一样。
　　包括朱雀尊者也不例外。
　　倒不如说，之前的诅咒都是祂的实验而已。
　　祂自己的融合，直到千百年后才开始。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扶桑神宫的战争中，祂并没有被放逐到维度乱流里，而是开始完成第三法的融合，回到了祂亿万年前的启蒙状态，以人类的姿态来到了现实世界，重新经历一个人的悲欢离合。
　　他像是普通人一样长大，学习着人类社会的一切，跌摸滚打了很多年，混成了一名刑事案件的顾问，娶妻生子，组建家庭。
　　顾见临这个本不该存在的悖论，也就因此诞生了。
　　因为他是古神族和人类结合的产物。
　　放眼整个宇宙，或许都仅有一例。
　　朱雀尊者化名顾辞安，成为了第一个接近完美的生命。
　　直到鬼车始祖以及朱雀氏族的古神降临到他的面前。
　　神明觉醒了。
　　“你的……孩子？”
　　顾见临感受着落在自己脸上的阳光，却没有任何暖意。
　　“这是事实。”
　　朱雀尊者平静说道：“我也没有料到你会降生。”
　　或许在顾辞安觉醒成为神明的那一刻，连祂都为这个生命的奇迹而感到惊讶，这孩子的出现无疑也是祂计划中的最大疏漏。
　　“可是你想要杀我。”
　　顾见临一字一顿：“为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重要，但必须要问。
　　倘若当初朱雀尊者没想杀他而是把他带走的话，如今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他根本不会选择走上这条路，而是会成为朱雀氏族的一员，哪怕如今的知晓一切他绝对不接受这种人生，但这可能性是存在的。
　　“既然是我创造出的错误，那就由我来亲自终结。你的降生是错误的，你的确是我的血脉，拥有至尊的基因结构，但却没有行星的力量支持。除了麒麟之外，没有人能够救你。”
　　朱雀尊者凝视着他的脸：“就算你侥幸活下来了，一样会成为我的敌人。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无论如何你都会恨我，因为你的母亲生育了你这个怪胎，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轰隆一声，顾见临的脑海一片空白。
　　原来……原来如此！
　　这才是妈妈被诅咒的真相！
　　有珠之所以被诅咒，是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
　　而妈妈会被诅咒，竟然是因为生下了他。
　　一旦妈妈死亡，那么她的死因一定会被查明。
　　届时朱雀氏族的所作所为就会暴露！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我为何如此狠心？”
　　朱雀尊者背负双手，淡漠回答：“因为你们对我不重要。”
　　生命是有尺度的，但神几乎没有。
　　对于祂近乎漫长到无限的生命而言，顾辞安区区几十年的人生或许就像是人类渡过的几秒钟而已，所谓的妻子和儿子也不过是祂的过客，就像是你走在路上偶然相遇的路人，对视一眼便匆匆别离。
　　路人重要么？
　　不重要。
　　你会为了路人放弃自己的谋划了亿万年的大计么？
　　当然不会。
　　顾见临明白了，也理智的接受了这一切。
　　可是他又希望自己不要这么理智。
　　无论是歇斯底里，亦或是嘶吼咆哮，都比现在这样好得多吧。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小时候让他骑在肩膀上到处跑的男人，在学校门口开着车拿着冰淇淋对他大笑的男人，带着他在游乐场开着碰碰车激情澎湃的男人，还有下大雨时拎着外卖跟他一起打着伞疯跑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脸越来越模糊。
　　最后变成了那个尊贵又漠然的模样。
　　真痛啊。
　　顾见临的人生因为失去了父亲而开始。
　　当他一路披荆斩棘遍体鳞伤来到这个终局，却再次失去了父亲。
　　连续两次失去同一个人。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顾见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不知何时荒芜的土地已经被金色的血液所浸染，血中倒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从未有过的空洞和绝望。
　　原来那是他流下的血泪。
　　隐约有灰烬落在了他的脸上，熟悉的温热。
　　像是在慰藉他支离破碎的心。
　　“老师……”
　　顾见临迷茫地抬起头，轻声问道：“我没有爸爸了。”
　　宛若灰烬般散去的老人，转过身望向这个可怜的孩子，纵然黑暗铺天盖地的降临，他也就能看到那个悲伤难过的身影。
　　“老师知道。”
　　槐荫回答道：“老师没能阻止这一切。”
　　顾见临眼瞳里的血泪愈发的浓郁，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到底是哭还是笑：“当初如果不是您阻止了祂，我早就死了吧？”
　　这里指的祂是谁，不言而喻。
　　槐荫灰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你是我选择的学生，当然不能死。无论是人还是神，谁想杀你，我就去杀谁。”
　　顾见临声音微颤：“为什么呢？”
　　槐荫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因为愧疚。”
　　顾见临不解其意。
　　“曾几何时，我也只是想把你当成工具，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潜力，但我不知道你这样的生命是如何诞生的。但我想，当末日来临的那一刻，你可以继承我的意志。是的，我曾经想过利用你。”
　　槐荫感慨道：“但当我越发靠近那个真相，我才意识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诚然，我并非是什么好人，但我的骄傲不允许我继续利用你。是我的选择，亲手把你推上了这条路，要让你面对如此残酷的，如此生不如死的现实。这不应该，更何况……你是个好孩子。”
　　所以，他站在了这里。
　　他不想让这个孩子，第二次失去父亲。
　　因此他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可惜还是欠缺了那么一点点的运气和时间。
　　顾见临心想原来是这样。
　　“在我询问你要不要成为我的学生时，在你推着我的轮椅面对整个秩序世界时，在你把永生骨交到我的手上时，我都欣慰有你这么一个学生。你是我的意志的传承，你是我最骄傲的作品。”
　　槐荫凝视着他的眼睛：“无论你是否怨我恨我，老师都会守着你。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没有孩子，不知道当父亲是什么感觉，但我想……尽可能的弥补你的人生。”
　　他顿了顿：“抱歉，终归是没有做到。”
　　这位王的躯体在风里散去，最终只剩下了一张模糊的脸。
　　时间到了。
　　顾见临压抑着内心的酸楚，轻声说道：“老师。”
　　槐荫眼神温和：“我在。”
　　“成为您的学生，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
　　顾见临攥紧手掌，认真说道：“我不后悔，我感谢您。”
　　感谢老师这段时间的守护和教导。
　　感谢您为我选择的这一条路。
　　其实槐荫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他的第一个学生永失所爱，他的第二个学生自甘堕落。
　　当顾见临出现的时候，这位骄傲的王竟然变得拘谨了起来。
　　他不敢靠近这个学生，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暗中守护。
　　甚至教真本事的时候，都让自己的另一个学生来代替。
　　为此，槐荫找来了自己的师母，代替自己来教导这个学生。
　　跟自己的师弟，达成了合作。
　　一步步引导着雷霆和月姬来到他的身边，那是世上最好的女孩。
　　虽然槐荫牺牲了自己也没能阻止那个结局，但这孩子一路走来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在他最伤心难过的时候，也会有人来守护他吧。
　　“足矣。”
　　槐荫轻声说道：“以后的路，老师就不能守着你了。”
　　顾见临掌心渗出鲜血，咬着嘴唇嗯了一声。
　　“记住，你是我的学生，我们这一脉的人。”
　　槐荫的声音远在天边，却又近在耳畔：“既然已经长大了，那就不要再被人欺负了，无论是攥紧石头，还是……攥紧拳头。”
　　顾见临又嗯了一声。
　　槐荫仰头望天，燃烧的灰烬落入荒芜的大地上，他回忆着这二百年来的悲欢离合，最终仰天大笑三声，笑声回荡在寂静里。
　　然而当顾见临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老师已经化作了漫天的灰烬，像是一场纷纷扬扬的雪，灵魂没入黑夜，无人将他吵醒。
　　青之王，离开了这个世界。
　　即便是拥有生死的权能，顾见临都感知不到老师的存在了。
　　忽然间，他似乎反应过来了。
　　原来老师在扮演的，一直是父亲的角色啊。
　　虽然有些笨拙，但老人家一直都有在努力的去做。
　　去弥补他破碎的人生。
　　老师教会了他如何握紧拳头，给了他权柄和力量，也赋予他亲情和爱情，教会了他守护的道理，让他勇敢的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这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么？
　　好吧，并不算。
　　因为这就是父亲。
　　真正的父亲。
　　顾见临如今所感受到的痛，似乎也不再是因为朱雀了。
　　而是因为失去了老师。
　　今天他彻彻底底失去了父亲，却又得到了一个新的父亲。
　　虽然匆忙别离，但却足矣铭记于心。
　　“师兄，走好。”
　　姜厌离看着漫天坠落的灰烬，轻声呢喃。
　　温热的灰烬落在顾见临的脸上，他默默地弯下腰，一寸寸的坍塌下去，双手深深嵌入地面，灼热的阳光照亮了他的背影。
　　就像是要被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给压垮。
　　唐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是那种生来就清冷骄傲的女孩子，多年来用坚硬冷漠的外壳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守护别人，这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想要用生命去爱护一个人，却有种无所适从的迷茫。
　　无论是拥抱也好亲吻也好或者别的什么都好。
　　只要能让他不那么难过，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他难过的背影，她的心也要碎了。
　　伴随着维度的震荡，有人从虚空里走了出来，脚步匆忙。
　　苏有珠终于打破了维度的界限，以第三法的姿态进入了这个荒芜的世界，前一秒她的心里还抱着侥幸心理，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可是当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当她看到了那尊高高在上的神，还有那个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的难过背影时，她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
　　终究还是晚了。
　　“我们回家……好不好？”
　　苏有珠跪坐在少年的身边，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像是一年前那样想要把他抱进怀里。
　　唐绫沉默地来到另一边一言不发，她们两个实际上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像是上次在神墟里那样，默默地陪伴。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雀尊者望着这一幕，踏出了一步。
　　“回不去了。”
　　顾见临低着头，轻声说道。
　　这一刻。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老师和师祖母的容貌，是妈妈在备受诅咒的时候的痛苦睡颜，是雷霆额头上的伤痕，月姬胸前的火焰。
　　最后的最后，是在那辆卡车迎面撞过来时，紧抱住他的男人。
　　咔嚓一声。
　　那个定格的画面如镜面般碎裂。
　　冥冥中，莲和望的虚影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点燃了那把火焰。
　　滔天的恨意和愤怒燃烧起来，他双手深嵌的荒芜大地轰然破碎，纵横交错的凄厉裂隙在这一刻竟然贯穿了整个祖星！
　　轰隆，朱雀尊者的食指落了下来，似乎要贯穿了他的头颅。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里，顾见临抬起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的眼瞳里亮起无尽的烈光，他背后影子轰然颤动！
　　然后……分裂！
　　通天彻地的龙吟声里，竟然响起了朱雀的唳鸣！
　　荒芜的世界里，一尊漆黑的麒麟冲天而起！
　　时而是夭矫飞天的烛龙，时而是涅槃重生的朱雀！


###第五百三十九章 云雀的选择
　　祖星轰然颤动，荒芜的大地一寸寸开裂，像是无法承受神明的愤怒，那尊悬浮在半空中的至尊愤怒咆哮，如此愤怒又那么的悲伤！
　　“来了，终于来了，这就是麒麟的权柄，吞噬了烛龙和朱雀的力量以后所具现出的伟力，而祂的系别也已经稳定下来，成为了烛照一属。果然只有愤怒和绝望才能让一个人真正的强大起来。”
　　姜厌离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笑容里透着一丝癫狂：“这就是第三之力的至尊，想来这个宇宙果然是有规律的，生命的奇迹真是不可思议。第三之力本该是作为原初的祭品而诞生的，但祂们却在进化的过程里具备了克制原初乃至一切生命的能力……”
　　顾见临已经失去了意识，像是坠入了黑暗的深渊，酷烈的黄金瞳里哪里还有半点人性的情感，只有浓烈到极致的杀意！
　　砰的一声，漆黑浓稠的暗物质炸裂开来，猝不及防的朱雀尊者被世界上最具破坏力的能量炸得灰飞烟灭，被迫涅槃重生！
　　那是麒麟氏族的终解，无妄世界的力量不需要任何准备就已经蔓延开来，这种技近乎道的运用已经冠绝古今，成为了世界第一人。
　　影子在他背后颤动着分裂，仿佛两尊沉睡的魔鬼苏醒。
　　象征烛龙的影子抬起妖冶魅惑的眸子，血红的古老面具在那张绝美的脸上凝聚出来，伴随着无尽的曼陀罗盛开，龙吟声贯穿天地。
　　而象征着朱雀的影子是如此的尊贵冷漠，他抬手抵住自己的脸庞，朱红色的古老面具第一次具现出来，背后生出遮天蔽日的羽翼。
　　斩鬼途径七阶，衔烛。
　　天师途径七阶，玄尊。
　　这一幕像极了神话传说里的一气化三清。
　　烛照一系三大至尊的力量，集一人之身！
　　对于唐绫而言，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当然也彻底改写了古神族亿万年的传承历史，因为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哪怕是曾经的麒麟尊者，都未曾创造过如此不可思议的奇迹。
　　不，或许并不是这样。
　　曾经的那位麒麟尊者之所以未曾吞噬任何一位至尊的力量，可能是因为时机未到，但更多的是祂也没有这个机会。
　　顾见临不同，烛龙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朱雀又是他真正的父亲，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极有可能创造出最强的麒麟尊者。
　　只是她一点儿也不想恭喜他。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当然，那个女孩或许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唐绫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娇小少女。
　　呼啸的风撩起苏有珠的额发，她攥紧的掌心里满是鲜血。
　　因为她分明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的人性正在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神明般的愤怒和漠然。
　　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在接连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以后，这个男孩的心终于死了，被那些坏人们亲手杀死。
　　顾见临站在她们的面前，抬手抹了一把脸，漆黑的墨玉面具凝聚出来，沉寂的麒麟之楔再次回到他的手中，被他插进荒芜的大地。
　　无色之玉轰然震动，虚无的雾气如妖魔般涌出来，咆哮着钻进了枯萎干涸的大地，这颗星球都在剧烈颤抖，像是在承受着某种酷刑。
　　这一幕何其熟悉。
　　对啊，曾经那些尚未孵化出至尊的星球就是这么被毁掉的！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轰鸣声里回荡着朱雀尊者的声音，这位至高的神明在自己的神座上涅槃重生，背后撑开遮天蔽日的羽翼，再次俯冲而下！
　　转瞬之间，烛龙分身如同鬼魅般拦在祂的面前，双手的食指和拇指交错并拢，伴随着因和果的逆转和颠倒，世界轰然碎裂！
　　哪怕是朱雀尊者都无法抵抗无相世界的伟力，尊贵的神袍被切割得千疮百孔，纵横交错的血痕贯穿了祂的躯体，甚至连那双遮天蔽日的羽翼都被斩得七零八落，金黄的血液泼洒在天幕里！
　　朱雀分身也鼓荡着羽翼呼啸而至，他的眼神里毫无怜悯，双手在胸前捏出一个古怪的印式，宛若古佛拈花，法度森严！
　　这是朱雀氏族的终解，其名为无间世界！
　　其效果是作用于宇宙，从根本上修改世界的信息素，任何的生命体都会暂时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不仅仅是五感会被剥夺，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会停滞，你对一切的认知都会错乱，思想自然也会混乱。
　　并非是幻术，但效果却要强上千百倍！
　　很难想象这是怎样可怕的天赋。
　　烛龙的力量好歹能够解释，毕竟已经用过很久了。
　　但朱雀的力量才刚刚觉醒，却在短短的一瞬间里融会贯通。
　　只可惜这次面对的人是朱雀尊者！
　　这个世界上跟至尊级交过手的人少之又少，很少有人知道祂们究竟有着怎样近乎无解的能力，也就形成了相当可怕的信息差。
　　涅槃的火焰再次燃起，朱雀尊者坠落到干涸的大地上，千疮百孔躯体再次治愈如初，空洞的眼瞳里再次浮现出冷漠的杀意。
　　那是祂的古神语，无需本人亲自吐出那个古老的音节。
　　而是在祂受到威胁的时候自行触发！
　　这种名为涅槃的力量并不只是重生那么简单而已。
　　而是一种生命的蜕变！
　　每当朱雀蜕变一次，祂就会变得愈发的强大！
　　只是这一刻，顾见临的两尊影子竟然重叠在一起，烛龙和朱雀的古神面具分别占据了左右两边的躯体，吐出了一个古老的音节！
　　这是顾见临曾经在新宿一战时施展过的能力，两种古神语的终极融合，也是独属于他自己的杀招之一，而这次竟是通过涅槃来突破实力上的桎梏和极限，再以崩坏整个世界的因和果！
　　愤怒的龙吟声和暴戾的雀鸣声重叠在一起！
　　朱雀尊者清醒过来的一瞬间，那个风华绝代的影子就已经如一道闪电般绕到祂的左侧，贯穿时空的一刀骤然斩落！
　　轰隆一声，时空都被斩得粉碎，刀锋却落在祂身前半尺。
　　不得寸进。
　　因为烛龙分身握刀的手，已经被磅礴的精神意念所禁锢。
　　朱雀分身抬起手，用力一握。
　　震怒的精神意念炸裂开来，烛龙分身的双手得到了解放。
　　朱雀尊者却趁着这个机会掠过祂们，突袭本体！
　　顾见临却已经松开了双手，放任麒麟之楔没入荒芜的大地，一寸寸贯穿了干涸的废土，向着这颗星球的最深处坠落！
　　他的眼神无悲无喜，仿佛在深渊里沉睡。
　　隐约的幻觉里，莲和望分别握着他的左右手，一步步教会他究竟该如何施展第三之力，镶嵌着第三至高的麒麟之楔最终会抵达祖星的轴心，释放出终结一切的力量，从而毁掉烛照神树！
　　这也是顾见临所期望的事情。
　　既然你们那么渴望烛照的力量，那我就偏要把祂毁掉！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宿命。
　　顾见临终究是踏上了这一条路。
　　他是第三之力的至尊，他生来要毁掉这一切的。
　　如今祂具备了烛照一属的三位至尊伟力，掌控着第三至高之力。
　　自然也就是烛照的宿敌。
　　只不过掌控至高是要有代价的。
　　顾见临再如何强大，目前也只拥有七阶层次的灵性，强行唤醒第三至高的代价就是他的七窍流出鲜血，神明的躯体几乎崩坏。
　　但他不在乎。
　　无论是守护还是毁灭，他都必须要这么做。
　　名为愤怒的火焰一旦燃起就永不熄灭，直到烧到地老天荒。
　　伴随着顾见临的咆哮，这颗荒芜的祖星被虚无的雾气彻底吞没，引力场似乎已经被彻底逆转，空中悬浮着不知多少碎石和泥屑，森然可怖的裂隙里冒出红热的岩浆，围绕着他起起落落。
　　虚无的雾气凝聚成一尊钢铁的王座，承载着那尊漆黑的麒麟。
　　那尊漆黑的麒麟竟然在自我瓦解！
　　伴随着恐怖的轰鸣声，麒麟伟岸的躯体一寸寸坍塌崩溃，黄金的血液流淌在这颗早已死去的星球上，钻向行星的最深处。
　　亿万年前，穷奇尊者降临到了地球，通过自我瓦解的方式以一己之力创造出了伟大的生物链，最终的目的是蚕食原初，取而代之。
　　亿万年后，顾见临成为了麒麟尊者，通过自我瓦解的方式试图以一己之力摧毁这颗古老的祖星，彻底毁灭烛照神树！
　　虚无的雾气如狂潮般席卷而来，朱雀尊者都不得不鼓荡着双翼悬浮在半空中，祂抬起自己的右手，晶莹如玉的肌肤竟然衰老腐化！
　　祂的掌心浮现出年轮般深刻的纹路，指甲也在微微泛黄。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为祂竟然在退化！
　　不仅如此，那尊扎根于祖星的黄金神树也在轰然震动，树里似乎有一个古老的灵魂在愤怒咆哮，盘根交错的树根在枯萎，伟岸尊贵的树干也在腐化，繁茂神圣的树冠竟然也在凋落金色的粉尘。
　　宛若纷纷扬扬的落叶被狂风吹散，逆卷着冲上天空。
　　咔嚓一声。
　　朱雀尊者的黄金神座粉碎，遍地盛开的漆黑莲花枯萎。
　　祂漆黑的长发被风吹散，如瀑布般起落。
　　唇边竟然渗出了一丝鲜血。
　　因为朱雀尊者是最早蚕食烛照神树的，祂把自己的精神融入了这颗通天彻地的神树里，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烛照神树遭到了重创，祂也理所当然的受伤了。
　　“这就是你的憎恨么？”
　　朱雀尊者擦拭着唇边的鲜血，遥遥望向虚无雾气深处的少年，眼神里透着一丝感慨：“果然是个倔强的孩子啊。”
　　这个时候祂竟然变得有点像是曾经的那个男人。
　　也就是顾辞安。
　　很多年前，父子二人蜗居在那个老旧的出租屋的时候，邻居家的小姑娘收养了一只猫，因为总是半夜叫春搞得周边邻居都很烦。
　　小姑娘家里穷，性格胆怯内向，也没什么朋友。
　　那只猫是她唯一伙伴。
　　直到有一天，顾见临回家的时候发现小姑娘抱着小猫的尸体在楼梯口里嚎啕大哭，旁边有三个年纪大点的坏男孩在扯她的头发。
　　实际上顾见临跟那个小姑娘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可是那一刻他就是冲上去挥舞着拳头，把三个坏男孩给揍得哭爹喊娘。
　　那个时候顾见临压根就没有什么至尊之力。
　　纯靠身强体壮。
　　自始至终顾见临只说了两个字。
　　不，是重复的两个字。
　　道歉。
　　可是三个坏男孩就是不道歉，直到家里大人来了还是不肯低头。
　　顾见临也不惯着他们，哪怕有家长的阻拦他也挥动拳头继续揍，谁都不知道一个小学生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谁也拉不住他。
　　街坊邻居实在解决不了就只好给家长打电话，当时在忙着处理案子的顾辞安都被惊动了，急忙找同事帮忙顶岗，自己匆忙赶回来。
　　等到顾辞安赶回家的时候，三个坏男孩早已经被打服了，鼻青脸肿的给小姑娘道歉，家长们脸色铁青在旁边看着。
　　顾见临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大人们，转头就回去写作业了，淡定得很。
　　只留下手足无措的顾辞安愣了很久，最后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给人家父母赔礼道歉。
　　那时顾辞安就知道这个孩子有多么的倔强了。
　　他并不是有多么喜欢那个小姑娘。
　　他真正不喜欢的，是这个世界。
　　小时候如此。
　　长大后依旧如此。
　　朱雀尊者并不在意这个小男孩，哪怕他是自己的孩子。
　　杀可以，不杀当然也可以。
　　只是祂太了解他了。
　　当年顾见临能够挥动拳头痛揍三个坏男孩。
　　如今他的愤怒就能够指向自己。
　　一旦顾见临知道真相，还是会握紧拳头一步步走到祂的面前，无论是谁挡在他的面前都会被他一拳拳击倒，就像是当年那样。
　　无论是神还是人，都拦不住他。
　　……
　　……
　　世界在摇摇欲坠，伟大的烛照神树竟然在崩塌。
　　古老荒芜的城市里，白泽尊者端坐在断裂的青铜柱上，置身于狂潮般袭来的雾气里，享受似的敞开了双臂，微微一笑。
　　“这就是麒麟的愤怒啊，祂如今要毁掉这个世界了。”
　　祂轻声说道：“这就是唤醒他的……最后一步。”
　　风里隐约响起了微不可闻的呢喃声。
　　云雀轻声说道：“用他的父亲么？”
　　那双妖异魅惑的眸子里倒映着雾气里的伟岸黑影，那个少年的背影却已经看不清了。
　　“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朱雀的孩子，你们早就知道？”
　　狂风淹没了她的声音。
　　白泽尊者嗯了一声：“我一直都知道，事实上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一旦我无法完成第三法，我就要利用这个孩子毁掉原初。”
　　他顿了顿：“这就是我跟你的分歧所在，我可以跟你合作让你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但在原初的立场上我跟他是一致的。我要用他的死，毁掉烛照神树。当然，你也可以阻止我就是了。”
　　这位至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我是幽荧一属，我没有选择。那个少年如今成为了烛照一属，但祂终究是第三之力的至尊。”
　　接下来就是云雀的选择了。


###第五百四十章 古神语，烛照
　　祖星的颤鸣声就像是绝望之人在濒死至极的嚎叫，通天彻地的黄金神树竟然在颤动里开裂，流淌出熔岩般的汁液，那是祂的血。
　　天人之楔如太阳般普照大地，穿透了虚无的雾气。
　　来自第三法的力量，竟然被缓慢的蒸发！
　　古树轰鸣着咆哮，似乎在竭尽全力迎接楔的降临。
　　云雀知道这是烛照神树正在濒临死亡的征兆，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曾经被她利用过的少年，他的悲伤愤怒在吞噬整个世界。
　　一如当年的麒麟尊者。
　　“真是可怜啊。”
　　女人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因为这也是她等待已久的结局，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当初在麒麟仙宫第一层的登仙之阶上，朱雀尊者偷袭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少年。
　　那个时候她就意识到了，顾见临的存在对于朱雀氏族而言非同一般，但却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是如此的荒唐，只能说造化弄人。
　　之所以会在东京培养他，也是因为想要他作为武器。
　　哪怕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是一场起始于尔虞我诈的感情，当然是不真实的。
　　自然也影响不到她。
　　只是当云雀走进那个男孩为她准备的房间时，她的内心久违地泛起了波澜，事后想起来倒并非是因为被感动，只是有一丝愧疚。
　　毕竟那只是一个十七岁的男孩而已，他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也并不让人讨厌，你利用完他欺骗了他，他甚至都不会指责你哪怕一句，他只是会面无表情的看着你，眼神孤单又倔强。
　　那种眼神让人感到莫名的烦躁和内疚。
　　所以她会留下那间房子和那只愚蠢的猫。
　　也不是有多珍惜他，只是不想糟蹋他的心意而已。
　　但也仅限于此了。
　　云雀曾经给过他机会，但他却拒绝了。
　　正如朱雀尊者所说的那样，我承认你是我的孩子，我也不否认曾经跟你的那段过往，但当我恢复了记忆以后，你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因此她抬起素白的右手，古朴的断刀凭空被她抽了出来。
　　烛龙之楔！
　　轰隆！
　　一刀斩落！
　　白泽尊者被稍纵即逝的刀光斩首，如镜花水月般消失在原地。
　　云雀这一刀并非是想要杀祂，而是为了重创祂。
　　以防止祂继续碍事。
　　“烛照神树接下来可是会疯狂的反扑吧，哥哥或许也会施展一些禁忌的手段。但只要天人之楔无法跟烛照神树融合，那么原初就永远无法回到完全体的状态。所谓楔，就是原初的心脏。”
　　白泽尊者重新在通天的青铜柱上出现，双手凭空从虚空中抽出一柄宛若寒玉般通透的青铜剑，俊秀出尘的容颜骤然如怪物般森严可怖，嗓音如金属轰鸣般低沉：“那个男孩的力量还是不够，第三法的力量还不够浓郁，我得去阻止楔的降临才行。”
　　祂顿了顿：“当然，也得有人在地下刨了祂的根。”
　　幽荧一属的算盘打得相当巧妙，如果能够阻止烛照的降临那是最好不过，而麒麟尊者死后也不会有谁再来捣乱了。
　　说不定还有希望让幽荧复活，麒麟作为祭品。
　　虽然立场一致，但也只是暂时的。
　　毕竟大家都是害死太华的帮凶。
　　也都是顾见临的仇人。
　　如今他的怒火已经要焚尽这个世界，谁都无法幸免。
　　除非他死！
　　云雀抬起妖冶的美眸瞥了祂一眼，赫然想起了祂之前无意中埋入土里的一具古朴龟壳：“那个东西竟然是……”
　　玄冥尊者！
　　地动山摇，祖星的地面剧烈的晃动起来，破败的古城摇摇欲坠。
　　白泽尊者冲天而起，鼓荡着霜白如雪的骨翼，冲上了天空！
　　迎向天人之楔！
　　只剩下云雀屹立在古城的尽头，她眺望着远方的烛照神树，闭上眼瞳的一瞬里，贯穿天地的龙吟声响起，恍若雷鸣！
　　蔓延在烛照神树上的朱雀图腾至少有一半都在顷刻间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古奥森严的烛龙，祂的眼瞳氤氲着电闪雷鸣！
　　谋划了多年，云雀终于找到了时机，篡夺了烛照神树！
　　……
　　……
　　顾见临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有他这辈子遇到的每一个人，有师祖母也有老师，还有师兄和他的队友们，当然也有那么美好的少女们，无论是月姬还是雷霆，亦或是那些可爱的小姑娘。
　　那个梦里似乎已经是灾难以后，末日并没有降临，大家也都平安无事，回到了属于各自的生活里，享受着难得的平安喜乐。
　　而他却像是个看不见的孤魂一样穿梭在大街小巷。
　　看着忙碌或是娱乐中的人们，无声地微笑。
　　偶尔有熟悉的冷笑声响起，似乎有人在他的耳边呵气如兰。
　　他转过身，空荡荡的街上却空无一人。
　　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身回到了家。
　　最初的那个家，是他出生的地方，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被卖掉，他的钥匙还能打开防盗门，房间里响起了男人的笑声，还有女人在厨房里的责骂，空气里飘出来炒菜的香味，莫名让人心中一颤。
　　他在门口停留了很久，闭上了眼睛。
　　他很清楚，这就是他曾经最渴望的生活。
　　但他却没有丝毫走进去的冲动。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知道，自己终于放下了。
　　不再执着，不再奢望。
　　一个人要放弃自己的执念需要多久？
　　可能是一辈子，也可能是一瞬间。
　　这一刻，顾见临理解了他曾经窥见过的那个黑暗结局，而他也终于可以做到坦然的接受，唯一不舍的就只剩下这一路走来遇到的那些美好的人们，因此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他们。
　　真实的世界里，浑身浴血的男孩仰天咆哮，妖魔般的雾气缠绕着他，荒芜的土地一寸寸的破碎坍塌，碎石逆卷着升空！
　　他的躯体浮现出千丝万缕的血痕，像是随时都要崩溃！
　　苏有珠顶着呼啸的雾气想要靠近他，却被狂风给掀翻出去，撞入了一个冰冷的，却似乎残留着些许温度的怀抱。
　　“抱歉。”
　　那是拥有烛龙之力的影子，孤寂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眷恋。
　　苏有珠愕然的抬起头，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因为她分明在那双血红的竖瞳里看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眼神。
　　那是诀别的眼神。
　　“对不起，你陪了我那么多年，我却始终没有办法偿还你。或许是因为总觉得自己会死在战场上，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如果没有这一切，我大概会……”这是顾见临第一次说了那么多的话，也是他此生仅有的真情流露。
　　那句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却表达得再清楚不过。
　　对于苏有珠而言这更是她等了十年的表白，这一刻巨大的欢喜和难过淹没了她，因为她终于拥有了他，也失去了他。
　　下一刻，她被一把推开！
　　雾气的另一边，唐绫也愕然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孩，分明是没有实体的影子，却又如此的尊贵圣洁，眼神里透着一丝不舍。
　　这位秩序世界的公主殿下没有见过他成为升华者之前的样子，这一刻却仿佛看到了只存在于记录和档案里的那个男孩。
　　那个沉默疏离，倔强地看着整个世界的男孩。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
　　“我可以陪你……”
　　唐绫的红发在风里凌乱，颤抖着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却被他踏上前一步拥入了怀里，没有任何的心跳，只有一片死寂。
　　“谢谢。”
　　顾见临轻声说道：“当初我跟师祖母说过，我的骨子里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这辈子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失去你了。”
　　所以就要让我失去你么？
　　唐绫凝视着他，最后的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却被他给推开了！
　　“师叔！”
　　顾见临的影子们骤然崩溃，声音却回荡在极致的轰鸣里：“我只有一个条件，无论如何都要带她们安全离开这里。”
　　时间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姜厌离撑开领域把两个少女强行禁锢在自己的身边，他凝视着雾气深处的少年，眼神毫不意外。
　　因为这就是顾见临。
　　那个自私自利又骄傲到骨子里的人。
　　高傲的麒麟尊者并没有被任何人抛弃，因为今天是他主动否认了那位来自朱雀氏族的至尊是他的父亲，就如同他当初遭到那个女人的背叛时，曾经那些隐约的情愫对他而言便不值一提。
　　今天过后，他不需要再为任何人悲伤和难过了。
　　只需要向世界宣泄自己的愤怒就可以了。
　　当他的影子融合到体内，那些古老的禁忌无需任何过程便自行领悟，灵性伴随着怒火一起燃烧起来，直至地老天荒。
　　顾见临放任自己被悲伤和愤怒所吞噬，最原始的破坏欲充斥着大脑，三位至尊之力终于突破了桎梏，融入到灵魂的最深处。
　　就像是曾经的莲。
　　亦或是曾经的望。
　　也像是最孤独的自己。
　　这一刻，古老的神明之力终于回应了他的悲伤和愤怒。
　　赋予了他终极的力量，臻至终极的领域！
　　转瞬间，姜厌离带着两位少女消失在了虚空里。
　　因为顾见临仰头望向天空，轻轻吐出了一个音节。
　　没有任何一位至尊的特征，而是最纯粹的人类的姿态，眼瞳里燃烧着酷烈的太阳，至高律法的领域蔓延开来，伴随着呼啸的雾气。
　　那是足以让世界崩溃的吐息，野火燎原，焚尽世界。
　　祂吐出的那个音节是……烛照！
　　……
　　……
　　朱雀尊者的七窍流出了鲜血，因为祂意识到了烛照神树已经被重创，弥漫在祖星上的虚无雾气成为了最为致命的剧毒。
　　这是烛照和幽荧融合所诞生的诡异力量，曾经的穷奇尊者利用这种起源于第三法的雾气终结了古神族的延续，让古之至尊的数量永远定格在了六位，继而改写了亿万年来的种族史。
　　如今穷奇尊者已经成为了祭品。
　　麒麟尊者却篡夺来了这种力量，试图毁灭一切。
　　如今他孤立无援，朱雀氏族的古神们在现实世界死伤惨重，并没有来到天人之楔的世界里，而更糟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白泽和玄冥出现了。
　　一者在天上，一者在地下。
　　但祂根本就无心阻止，因为幽荧一属的挣扎在祂看来注定失败。
　　真正麻烦的还是祂那个强大的姐姐，因此祂必须要强行让烛照进化到下一阶段，那就是启动亿万年来传承途径所汇聚的灵性！
　　届时曾经死去的人类或是神明，他们的灵魂都会在祖星上重现，举行一场盛大的献祭让最尊贵的烛照大神降临，补完原初。
　　哪怕天人之楔尚未融合，也能短暂的进入究极姿态。
　　而祂作为原初的掌控者，暂时也会得到宇宙的终极之力！
　　届时哪怕天人之楔尚未完全融合，祂也有能力解决一切。
　　“伟大的父神，这场千年的布局，终究是我要赢了。”
　　当朱雀转过身，抬手触摸向伟岸的黄金神树时，眼神微变。
　　因为烛照神树上的图腾早已不只有朱雀了。
　　多出来的那种图腾是……烛龙！
　　咔嚓一刀，朱雀尊者的右手寸断，金黄的鲜血泼洒出来。
　　祂踉跄着后退半步，抬头望向树下走来的女人。
　　妖异的曼陀罗摇曳着盛开，龙吟声通天彻地！
　　云雀踏着遍地的曼陀罗花而来，墨染的长发在风里起落，红色的衣裙如同花瓣一样飘散开来，妖异里透着森然的杀机。
　　伴随着雷鸣般的龙吟声，四面八方同时出现了她的侧影。
　　那并非是分身，而是超越了时空的速度。
　　几乎可以做到瞬间出现在任何地方，斩落千万道刀光。
　　“你终于来了。”
　　朱雀尊者似乎等了她很久，纵然时空裂隙的刀光随时都会把祂撕成碎片，但祂却丝毫不惧，轻声说道：“如此浓烈的杀机，是因为你想取代我篡夺原初，还是因为我的那个……”
　　这句话尚未说完，祂就已经被刀光所吞没，骤然粉碎！
　　云雀根本没有看祂一眼，鬼魅般掠过漫天迸射的金色血液，抬起烛龙之楔在掌心用力一抹，把渗出鲜血的手掌按在烛照神树上。


###第五百四十一章 烛龙尊者，苏湘
　　云雀谋划了那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本就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尤其是在烛照神树的光辉衬托下，那种妖冶又圣洁的美几乎膨胀到了极致，树下掀起呼啸的风，她的裙摆在风里起落。
　　龙血从掌心溢出，在开裂的树干上留下血腥的印记。
　　龙和凤的图腾在古树上交替蔓延。
　　她的眼前浮现出铺天盖地的幻觉，耳边龙吟声回荡。
　　古老荒凉的城池，夕阳的余辉如火般笼罩着一尊伟岸的黄金神树，这尊古树屹立在祭坛的最高处，树下站着宛若神明般的男女，祂们割破手掌以鲜血立誓，脚下是数以亿计的狂热信徒！
　　烛龙和朱雀的虚影盘踞在天上，冷漠地俯瞰着人间。
　　那尊黄金古树的树冠如太阳般燃烧，在大地上映出了一道尊贵的影子，树干上竟然浮现出了一张诡异的人脸，像是在无声微笑。
　　这一刻，巨大的痛苦袭上脑海，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所侵蚀，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上脑海。
　　茫茫的大雪，在雪地里消失的脚印，空荡荡的房间和似乎从未出现过的家人。枯萎在院子里的那朵花，在风雪里凋零的老树，寒冷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触目所及的一切都在燃烧，那是战火的咆哮，血的味道从风里飘来，百年的孤寂如潮水般袭来。
　　龙吟声。
　　响彻灵魂的龙吟声。
　　记忆最深处的小女孩捂住耳朵，却根本无处逃避。
　　这是云雀的梦魇，困扰了一生的梦魇。
　　那种恐惧却从未如此浓烈过。
　　“最初，我们也都是如此脆弱的人类。”
　　朱雀尊者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我们经历人生，又舍弃人性升华为神明，那是一次伟大的重生。可惜却因为父神和母神的设计，我们生来被诅咒，饱受残缺的痛苦。第三法，就是我们找到的答案，修行这种至高律法的过程，也是一次更伟大的重生。”
　　云雀捂着额头回头看了一眼，这家伙果然已经再次涅槃重生，就这么站在自己的背后，竟然没有任何出手的打算。
　　“其实你根本就没必要对我出手，因为我不会阻拦你。”
　　朱雀尊者面无表情说道：“想要唤醒父神，本就需要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至于争夺主导权的问题，我已经领先于你了。”
　　烛照神树轰然震动起来，宛若太阳般明亮的树冠光辉万丈，光芒贯穿了虚无的雾气，在荒芜的大地上映出一道尊贵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个人。
　　云雀似乎能够感受到了来自树顶的目光俯瞰着自己。
　　“亿万年前，父神本该也死在我们的手里，但在那场惨烈的战争里，姐姐和我都感受到了冥冥中的召唤。”
　　朱雀尊者淡漠说道：“那是父神的召唤，我们都是烛照一属的至尊。在我们诞生的母星里，是祂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父神不想湮灭在麒麟的怒火下，为我们打开了一条崭新的进化之路。”
　　云雀捂着的眸子里闪动着血红的闪电，墨染的长发在风里飘摇，即便头痛欲裂她也绝非那种会示敌以弱的人，只是觉得这一幕在不属于她的记忆里似曾相识，仿佛亿万年前他们就曾并肩站在树下。
　　“恒星级的生命。”
　　她轻声说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她觉得自从自己来到了这颗古树下以后，身体似乎变得不受控制了，眼前是无限重叠的幻觉。
　　她甚至能看到有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在凝视自己。
　　那双氤氲着电闪雷鸣的眼瞳，如此的残酷冰冷。
　　朱雀尊者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感慨，摊开双手：“是的，完成第三法，晋升为真正永恒的生命，全知全能，超越宿命。当然我们不可能没看出这是父神的阴谋，或者说是祂的权宜之计，最终祂想要做的还是补完自己，甚至是吞噬掉我们。”
　　“但我们不在乎，无论是姐姐还是我都有着赢祂的把握。”
　　祂顿了顿：“但在之前，我们得先赢了麒麟。”
　　啪的一声。
　　朱雀尊者打了一个响指。
　　云雀强行让自己从幻觉里恢复过来，看到头顶那尊通天彻地的黄金神树亮起了繁复的光芒，阳光竟然在雾气里逆转折射，仿佛构筑出出了世界上最深奥复杂的纹路，暗藏着宇宙的真理。
　　酷烈的阳光就像是无数弯曲的树枝，短短一瞬间便蔓延到了这颗死星的每一个角落，枝头下悬挂着数以亿万计的光茧。
　　每一个光茧里都有一个沉睡的灵魂！
　　他们有男有女的有老有少，有的长着怪物般畸形的脸，也有的俊美如天人，有人衣衫褴褛，还有的人身披皇袍！
　　这就是传承途径的本质。
　　原来古神族的力量之所以能够传递，就是因为原初的力量。
　　不，根本就不是什么传承。
　　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古神族的力量不是传承的，而是原初主动赋予的。
　　就像是宇宙初开时原初们创造了古神族一样。
　　原初赋予了人们觉醒的可能，但也把他们的灵魂收入囊中。
　　所谓的传承途径本身就是一个玄奥到令人无法理解的炼金矩阵，自始至终祂都在地球上运转，注视着每一个拥有进化资格的灵魂，赋予其灵性的力量让其成熟，在其死亡时将其收走。
　　目的就是为了今天！
　　云雀转身望去，烛照神树在具现出传承途径的一瞬间，伟岸的躯干再次崩裂，宛若岩浆般的血液如潮水般喷涌而出，浩浩荡荡。
　　在第三法之力的干涉下，烛照神树已经到了濒死的状态。
　　但传承途径的矩阵已经具现了出来，数以亿万计的魂灵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瞳，徒手撕裂了虚幻的光茧，像是婴儿初生。
　　他们的眼瞳朝向冈仁波齐峰，眼神空洞又虔诚。
　　这是烛照大神觉醒的仪式，数以亿万计的灵魂是祭品，祖星的世界将会彻底跟地球融合到一起，届时人类在那片大地上建立的文明将会灰飞烟灭，所有的生命都会被奴役和支配，成为养分！
　　恰好此刻，虚无的雾气再次震动起来，雾的最深处似乎亮起一枚黄金的太阳，如同陨石般逆袭着冲上天空，震荡着虚空。
　　隐约有一道燃烧的影子冲天而起！
　　“那个孩子真是倔强啊。”
　　朱雀尊者察觉到了那种至为酷烈的意味，始终古井不波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震惊：“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要让我如愿么？”
　　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他感受到了那种力量的源头。
　　竟然是烛照的力量！
　　果然悲伤和愤怒就是最好的养料！
　　顾见临在短短一瞬间就领悟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奥义。
　　烛照大神的古神语！
　　轰隆一声，雾气被破开，那个燃烧的少年至尊冲天而起，他的掌心仿佛托举着一枚燃烧的太阳，焚尽一切的阻碍，狂袭而来！
　　炽热的焚风扑面而来，朱雀尊者的长发都被烧焦。
　　云雀更是看清了那个燃烧的少年，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已经荡然无存了，再也无法从他的瞳孔里看到干干净净的世界，包括他的孤单和悲伤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唯有燃烧的怒火。
　　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他似乎彻彻底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辜负了他的一切期望。
　　所以他最后的一丝人性也消失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顾见临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只剩下了麒麟尊者。
　　而亲手杀死了那个少年的凶手，恰恰就是祂们！
　　“我想我们之间的争斗可以留到解决祂以后。”
　　朱雀尊者漠然说道：“这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只见祂迎着炽热的焚风抬起右手，竖起一根手指。
　　云雀眼瞳里闪烁着异芒，也跟祂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
　　数以万计的魂灵转身凝视着那个冲天而起的少年，一起吐出了一个音节，那是一种古奥深邃的语言，宛若梵音！
　　轰隆！
　　烛照神树的面前凝聚出了一道贯穿天地的屏障，宛若是无数弯折扭曲的树枝交错而成，把燃烧的麒麟尊者隔绝在外！
　　麒麟尊者悬浮在半空中，喉咙里也吐出了一个古怪的音节，右手缓慢的握紧成拳，五指贯穿了虚幻的太阳，亿万阳光倾泻出来！
　　轰！
　　一拳砸落，那尊通天彻地的屏障竟然被轰出了一道裂隙！
　　亿万的魂灵被震荡了一瞬，眼神空洞又漠然。
　　也就是在这一刻，麒麟尊者的躯体被烧成了焦炭，焦黑的血肉如灰烬般散去，就像是已经逝去的青之王一样！
　　祂的生命在流逝。
　　而这一拳的威力却震荡着整个世界，哪怕是黄金树下的两位最强生命都感受到了剧烈的震荡，面容变得苍白起来！
　　朱雀尊者捂住胸口，感受到了灵魂被暴击的痛苦，祂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金色的血液流淌出来，如此的滚烫。
　　“你已经彻底摒弃理智了么？”
　　祂轻声说道：“麒麟。”
　　“七阶的灵性根本不足以支撑如此强大的力量。”
　　云雀抬手抹去朱唇边溢出的龙血，再次抬起右手握紧成拳，撬动着烛照神树的力量：“放弃吧，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朱雀尊者抬起眼睛瞥了她一眼，眼神诧异。
　　因为这个女人强行改变了祂对烛照之力的操控！
　　轰隆一声，亿万魂灵再次吐出了一个音节。
　　烛照神树的树枝扭曲着逆转，仿佛是能够囚禁天地的牢笼，麒麟尊者无论逃到哪里都没有任何意义，只能被困于其中！
　　朱雀尊者见此也只能双手合十，再次吐出一个音节。
　　云雀握紧的右手渗出鲜血，囚牢的领域剧烈地坍缩！
　　两位至尊级的配合下，麒麟尊者即将被无尽的光芒所吞没！
　　然而就在冥冥之中，响起了冷漠的声音。
　　“我不需要你怜悯。”
　　砰！
　　又是一拳轰出，烛照的牢笼被一拳轰破！
　　麒麟尊者的这一拳如同古钟轰鸣，回荡在寂静荒芜的世界里，传承途径里的亿万魂灵都感受到了这股震荡，竟然变得虚幻起来！
　　破碎的光芒里，燃烧到极致的少年俯冲而下，杀意决然。
　　仿佛是要玉石俱焚。
　　烛照神树本能的感知到了威胁，释放出了浓烈至极的阳光，向着天空中坠落的少年喷薄而去，整个世界被无尽的光明所笼罩。
　　剧烈的轰鸣声里，麒麟尊者却用光来撕裂光，纵然躯体被烧灼成了灰烬也没有丝毫退让，燃烧的可怖眼洞里酝酿着滔天之怒！
　　云雀抬起头望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呼啸而来的焚风燎着了她的额发，那种彻头彻尾的杀意即便是连她都不得不动容。
　　那就是要毁灭一切，玉石俱焚的杀意。
　　向着她。
　　向着朱雀。
　　也向着这个世界。
　　宣泄怒火。
　　哪怕代价是死亡。
　　然而即便如此，她没有退让的意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仿佛至死也要记住他的样子。
　　“那就玉石俱焚吧。”
　　朱雀尊者唇边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再次抬起了右手。
　　烛照神树的光芒亮起，却又骤然熄灭。
　　祂感受到自己对原初的掌控正在被剥夺，转过身看着抬起手的女人，一言不发。
　　“事到如今你还是下不了杀手么？”
　　祂轻声问道。
　　云雀没有理会祂，分明这是生死一线的契机，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撬动烛照神树的所有力量，阻止那个愤怒的神明降临。
　　但朱雀尊者试图调动的力量，却被她给阻止了。
　　祂们共同主导着原初的力量，纵有强弱但终究能互相影响。
　　云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她已经决定放下跟那个少年的一切过往，到头来却还是下不了手，攥紧的手掌里尽是鲜血。
　　“没想到亿万年过去你依旧是当初的那个少女，看来也到了该让一切揭晓的时刻了。”
　　朱雀尊者凝视着她绝美的侧脸，一字一顿：“时间到了。”
　　轰隆一声！
　　崩溃的大地竟然在这一刻停止了轰鸣。
　　玄冥尊者竟然停止了对烛照神树的破坏。
　　而在天空之中，响起了一声叹息。
　　无尽的雾气之上，白泽尊者以自己的虚幻的羽翼抵挡着从天而降的阳光，躯体却在这一刻寸寸崩裂，化作了灰烬。
　　这一刻，祂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痛苦和绝望。
　　唯有平静。
　　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果然，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啊。”
　　隐约有风吹来，白泽尊者的这具躯体，湮灭在了虚空中！
　　一切已经揭晓。
　　朱雀尊者淡漠说道：“想要适应第三法，唯有重新经历一次更加伟大的新生，就像是回到我们最初还是人类的时候，拥有人性，再失去人性。弟弟们的尝试，不过是违背了规则的愚蠢之举而已。”
　　“我们才是最终的答案。”
　　祂顿了顿：“姐姐，你用我的孩子完成了你的人生，但那不该是你的束缚。现在……你该从你的人生里醒过来了。”
　　这一刻，云雀终于感受到自己被另一个魂灵所吞噬。
　　不，不是吞噬。
　　而是觉醒。
　　一如当初在那场暴风雨里觉醒的顾辞安。


###第五百四十二章 第七位至尊……太华！
　　烛龙尊者骤然睁开血红的竖瞳，祖星似乎坠入了无尽的幽冥，黑暗的世界沸腾起来，天和地在轰鸣里崩塌，黑色的石柱拔地而起。
　　电闪雷鸣里，苍穹四分五裂，倾泻出滚烫的熔岩。
　　大地被滔滔黑河所淹没，河水里遍布骷髅和尸骸，天空中飘摇着猩红的血雨，两道贯穿天地的恐怖裂隙燃烧着无尽的幽光，就像是神明在云端上俯瞰人间的眼瞳，如此的威严酷烈。
　　事实上那并非是黑暗，而是巨大的龙躯。
　　黑暗的极处也不是破碎的苍穹，而是古龙的森严面容。
　　祂是……烛龙！
　　从宇宙诞生之初数百亿年来最强大的生命，古之至尊的最强。
　　荒芜的世界里回荡着她威严的龙吟声，就像是穿梭在天地里的风，又像是吞没一切的潮声，回荡在时间的尽头。
　　尘封的记忆终于涌上脑海，无数的记忆疯狂的闪回，原来曾经想要吞噬她的人并非是所谓的神明，而是她自己。
　　亿万年来的孤寂，无尽的杀戮和死亡，数不清的悲欢离合。
　　少女不再娇憨，而是如神明般森严无情。
　　正如原初所言。
　　一切都已揭晓。
　　“欢迎回来，姐姐。”
　　朱雀尊者轻声说道：“这就是宿命的轮回，亿万年前的我苏醒之时被神明夺走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拼尽全力走到世界之巅向神明复仇之时，才发现所谓的神就是我自己，是我在梦里的贪婪和欲望，让引发了毁灭世界的天灾，最终造就了如今的我。”
　　“你也一样，固然你如此强大，但你依旧是当年的那个少女。”
　　祂摊开双手：“当年你所恐惧的，是你自己的力量。”
　　烛龙尊者不为所动，素白如雪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那种复杂的眼神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冷漠和森严。
　　崩裂的大地已经不再颤抖，地底深处响起了隐约的叹息声。
　　天空中落下了虚无的血雨，那是白泽尊者自我分解的征兆。
　　事实证明，所谓第三法的推测都是谬误的，对于古之至尊而言唯有一种方式才能够融合那种无上的力量，那就是重新经历一场新生。
　　而白泽尊者的思路则是，利用他哥哥的基因创造出一具实验体夺舍，但事实证明这个思路终归是行不通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顾辞安，只有朱雀尊者。
　　同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苏湘或者云雀。
　　只有……烛龙尊者！
　　这是一个名为感情的陷阱，烛龙尊者利用那个继承了麒麟之力的少年完成了自己的新生，从而彻底掌握了第三法的奥义，她才是世界上最大的阴谋家，不仅能欺骗别人，也骗了自己。
　　真正的至尊复苏了，对那个少年最后的愧疚也没有了。
　　这就是朱雀尊者的计谋，一切算计的恰到好处。
　　烛照神树的苏醒，重现亿万年前那对姐弟的誓约。
　　玄冥和白泽的自我瓦解。
　　顾见临的玉石俱焚。
　　也就到了揭晓一切的时刻。
　　烛龙和朱雀这对姐弟固然是对手，但此刻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也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试图毁掉烛照的麒麟！
　　轰！
　　麒麟尊者落地，祂通体流淌着鎏金的光辉，燃烧的黄金瞳里倒映着眼前的那尊烛照神树，却根本就没有树下那对姐弟的身影。
　　因为麒麟禁咒的影子已经来到了祂们的背后！
　　影子们的手里分别握着一枚灼热的太阳，砸向祂们的后心！
　　这是烛照的古神语所凝聚出的最纯粹的力量，奈何面对的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至尊，纵然带着滔天的怒火出拳，却依旧没有办法命中目标，因为磅礴的精神意念画地为牢，时空也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
　　哪怕是麒麟尊者的影子也根本动弹不得。
　　烛龙尊者投去冷漠的一瞥，根本看不到她抬手的动作，仅仅是用血红的指甲便轻而易举的斩断了世界，她依旧是那么的曼妙空灵，举手投足之间的杀意却是像是神明审判罪人，毫无怜悯！
　　一线血红的寒光闪过，影子被一分为二，当场崩溃。
　　然而那枚酷烈的太阳却在寂静的世界里爆发出来，世上再无如此恐怖的光和热，骤然吞没了那位世间最强的至尊。
　　轰隆一声，朱雀尊者也被酷烈的光明所吞没，如遭酷刑！
　　这个瞬间里，麒麟尊者疾驰而去，逆着宛若海潮般爆发的太阳风暴，终于来到了烛照神树的面前，把一枚燃烧的太阳按了进去。
　　轰！
　　天崩地裂。
　　这尊通天彻地的黄金古树轰然燃烧起来，树冠上的光明亮到了极致，蔓延到天空和大地之间的枝杈也骤然枯萎，无数光茧摇曳欲灭。
　　短短一瞬间，这座黄金古树就仿佛化作了焦炭。
　　按理来说，麒麟尊者施展的是烛照的古神语，是同源的力量。
　　但因为祂是第三之力的至尊，因此那种古奥的音节里也蕴藏了终结一切的力量，恰好就是原初最为忌惮的力量！
　　天地间回荡着巨大的叹息声。
　　原初的意志，陷入了永眠。
　　无尽的光明如潮水般淹没了麒麟尊者，祂的墨玉面具也寸寸崩裂，钢铁般坚硬的鳞片也烧成了焦炭，浑身都是破碎的裂隙。
　　只剩下那张清秀的脸还完好无损，熄灭的黄金瞳里倒映着枯萎的古树，他踉跄着转过身，跌坐在地上，面无表情。
　　就像是曾经的太华，燃尽了自己的生命。
　　也像是不久前的老师，耗尽了最后的一点点时间。
　　迎接着自己的死亡。
　　嵌入地心深处的麒麟之楔再也无法释放出第三法的力量了，因为主人已经耗尽了仅剩的生命和灵性，之前弥漫出来的雾气吞噬着那尊巨大的枯萎古树，像是怪物咆哮着蚕食祂的血肉。
　　烛照神树已经无力阻止，祂的意志已经死亡了。
　　无尽的光和热里，朱雀尊者毫发无损地走出来，祂的眼瞳里第一次浮现出迷茫的神情，想不通这一切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时空被回溯，烛龙尊者踏着遍地盛开的曼陀罗花而来，那双妖异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年的脸，似乎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没有愤怒，没有威严，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沉默疏离，分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满意了？”
　　她轻声开口，嗓音空灵曼妙。
　　顾见临嗯了一声，愤怒疯狂的意志已经燃烧殆尽了，怒火也已经把自己烧成了灰烬，该守的也都守住了，没什么是他放不下的了。
　　除了师祖母和老师以外，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是他曾经想要守护但却没有守住的人，那就是曾经的老顾和云雀。
　　但那并不是因为他无能，而是那两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原初的意志被我毁掉了，第三法的力量会蚕食一切。现在你们也没什么可争的了，一切也都可以结束了。”顾见临感受到这个维度正在崩塌，竟然无声地笑了笑，轻轻地哼了一首歌。
　　烛龙尊者美眸里泛起涟漪，在她浪迹人间的时候曾经听过那首歌，甚至曾经出现在歌手的演唱会上，也记得那个旋律。
　　那首歌的名字叫做《天真有邪》。
　　“你可知道对我做过什么最残忍。”
　　“就是你狠狠把我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人。”
　　“奋不顾身的天真，瞬间化成一路走来的伤痕。”
　　“我怀念我的笨。”
　　伴随着微弱的哼唱声，烛照神树的余烬落下来，在少年的眼瞳里像是一场黑色的雪，视界里的黑暗在降临，意识也在沉沦。
　　“爱人，你太知道害一个人怎样害一生。”
　　“你在他干净无菌主题乐园加进了坏人。”
　　“可怜无邪那颗心，突然明白自私一点不过分。”
　　“胜于为你自焚……”
　　这是一首关于成长的情歌，用在此情此景或许并不恰当，却偏偏能够诠释少年的一生，以最讽刺最残酷的方式。
　　朱雀尊者忽然明白了，当年这个孩子为什么要选择跟着他而不是他的母亲，世界上没有不想要妈妈的小孩，谁都不例外。
　　可是顾见临却选择跟着他。
　　最初他只是认为，他比较早熟不想当拖油瓶拖累妈妈。
　　但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了。
　　多年前顾辞安决定离婚的那个晚上，曾经独自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抱着一家人的合照痛哭流涕，熄灭的烟头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以为没有人知道，但门外始终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看着他。
　　原来那个孩子之所以跟着他，只是不想让他太孤独而已。
　　顾见临早就知道父亲有苦衷，自始至终都没有埋怨过他一句，只是不想等他忙碌过来时，发现曾经的妻子和儿子都已经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却只有他自己孤苦伶仃，谁都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
　　后来顾见临那么的懂事，学习成绩永远名列前茅，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真正的原因不是早慧，而是为了哄父亲开心。
　　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只能尽力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顾见临所做的一切，也并不是在追逐着父亲的脚步。
　　他之所以会不顾一切的查下去，除了保护身边的人之外，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才能够再次感受到父亲的存在。
　　“你本可以成为神明，站在这个宇宙的顶点，如今却亲自选择了这样的结局。我无法理解，顾辞安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
　　朱雀尊者轻声问道。
　　哼唱声消弭。
　　顾见临凝视着祂的眼睛，轻声说道：“是的，虽然他是假的，但在那场车祸里他抱住我的那一刻，我觉得他是真的。”
　　“但你不是我父亲。”
　　他转过头，抬起黯淡的眼睛，望向那个风华绝代的绝美少女。
　　“你也不是她。”
　　烛龙尊者冷漠地俯瞰着他，冷冷说道：“云雀骗了你一次，我也骗了你一次，我跟她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顾见临沉默片刻，也不知道带着怎样的心情，轻声说道：“师祖说，那时候的云雀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烛龙尊者漠然说道：“云雀或者说苏湘，一直都是我。世人都以为我在东海一战以后失踪，但事实上我却从未离开。愚蠢的苍龙以为创造出了第三法的实验体，却不知道那恰恰就是我伪装的。”
　　“但在遇到你之前，我并未彻底封印自己的记忆，我只是选择性的淡忘了一些事……直到，你在蓬莱仙岛遇见了我。”
　　她漠然说道：“我看透了你的身份。”
　　顾见临当初为什么能够撬动朱雀尊者的权柄呢。
　　答案就是因为，他本就有三位至尊的力量。
　　麒麟尊者和烛龙尊者因他而出现。
　　事实上其实连朱雀尊者都是因为他才能降临的。
　　“我的权柄名为……无限。”
　　烛龙尊者的嗓音空灵，仿佛要飘摇到天外：“从某种意义上，我可以突破任何规则的限制。哪怕是我经历重生，我也清楚的知道我要做什么。云雀就是我在复苏之前最弱小的样子，但依旧是我。”
　　顾见临明白了，其实无论是烛龙还是云雀，都只是一个人而已。
　　那一次和这一次，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区别。
　　“你爱她？”
　　烛龙尊者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因为太压抑了。
　　压抑到令人想要发疯。
　　哪怕是朱雀尊者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在祂亿万年的生命里。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神明的新生，最后的受害者却是这个孩子。
　　哪怕他如今也贵为至尊。
　　最后神明也付出了代价。
　　亿万年来的谋划，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不知道，但她离开的时候，我很难过。”
　　顾见临平静说道：“如今她也彻底不在了。”
　　他连恨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个本该被你憎恨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就像是那个被毁掉的房子，还有那只被杀死的小猫。
　　就像是他被摧毁的生活。
　　还有内心深处被杀死的小男孩。
　　顾见临已经很累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也没入了深夜，不想再被任何人吵醒。
　　“真累啊。”
　　他轻声说道：“再见。”
　　朱雀尊者抬头望着几乎被烧成焦炭的烛照神树，隐约还有零星的火苗在燃烧，雾气里倒映出的那尊伟岸轮廓竟然并未消散。
　　祂转而望向濒死的少年，似乎想通了什么。
　　“麒麟也是祭品！”
　　烛龙尊者美眸里闪过无尽的电光，龙吟声再次响起。
　　对于古之至尊而言，哪怕是亿万年来的计划被毁于一旦也不能打破祂们的平静，毕竟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未必没有转机。
　　但没想到转机出现得如此之快。
　　是啊，最初的原初也是跟死亡无异，是借着穷奇的躯体复活。
　　如今麒麟的躯体，也可以作为祭品！
　　顾见临这一刻也反应过来祂们想做什么了，在濒死的状态下他根本无力再战，但他的唇边却只是泛起了一丝嘲弄的笑容。
　　嘲弄神明。
　　嘲弄这个世界。
　　“想得美。”
　　他竭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心脏。
　　他的动作如此轻柔。
　　如此……决绝。
　　烛龙尊者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什么，按理来说古之至尊是不死不灭的，但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已经超越了极限，谁知道他能做到什么事。
　　灵魂仿佛悸动了一下，她本能地抬起右手，冻结了时空。
　　朱雀尊者破开狂风，抓向少年的手腕。
　　顾见临没有看他，只是眺望着荒芜的天空，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天大的委屈已经无处宣泄了。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已经把他压垮了。
　　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也没有人在帮他了。
　　到此为止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荒芜的世界里起了风。
　　现实世界里，冈仁波齐峰上也起了一阵风，风吹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太阳高悬在天穹的尽头，俯瞰着悲苦的世人。
　　……
　　……
　　顾见临手腕上的佛珠颤动起来。
　　烛照神树映出的那尊伟岸轮廓亮起了万丈光芒。
　　轰隆！
　　烛龙尊者那双曼妙魅惑的眸子里流下一行血泪，她甚至能够听到世界寸寸崩塌的声音，还有冲天而起的酷烈光辉！
　　这一刻，她所向无敌的领域竟然被破开了！
　　啪的一声。
　　朱雀尊者的手也被弹开，手腕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焦黑痕迹。
　　天地间蔓延着酷烈至极的气息，至高至上至为霸烈！
　　祂的气息恍若雷鸣。
　　她的声音，也如雷鸣。
　　她说：“离我的孩子……远一点！”


###第五百四十三章 羲和尊者
　　顾见临人生中的至暗时刻，他却再次看到了太阳。
　　那是不知何时挡在面前的背影，身量普通却堪比天高，酷烈辉煌如日之升，她的白发在风里倾泻流淌，恍若三千丈。
　　这一幕在梦里似曾相识，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场景，那位人类史上的至强者以至高至上至为霸烈的姿态挡在自己面前，硬生生照亮了无尽的黑暗，撑起了一片天。
　　她握紧拳头，掌心孕育着燃烧的太阳，轰出一拳！
　　依旧是秀气的拳头，轰鸣声却贯通天地！
　　四分五裂的阳光炸裂开来，朱雀尊者即便用交错的双手护在面前，却还是如炮弹般被轰飞出去，那种极致酷烈的力量如火般蔓延，祂尊贵的躯体几乎被碳化，浮现出触目惊心的裂隙。
　　祂以手撑地卸去惯性，刚释放出海潮般的精神意念试图护体，却被从天而降的一线阳光贯穿了右肩，痛得仿佛灵魂都被撕裂。
　　那岂止是阳光，分明是凝聚成实质的阳炎之枪！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乃至第十道！
　　一道道纯粹的阳光从天而降，朱雀尊者不得已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势里闪转腾挪，爆发出惊涛骇浪般的精神意念阻挡！
　　左手被撕裂，眼角被划破，黑发被烧焦，心肺被贯穿！
　　那是从未见过的能力，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途径，祂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阳炎地狱里，酷烈的高温要把他焚烧殆尽。
　　轰隆！
　　祂的眼瞳里氤氲着苍白的元素乱流，荒芜的天空阴云汇聚。
　　那是天师途径在八阶的能力，其名为神劫！
　　他的右手高举向天空，仿佛要攥紧阴云里汇聚的恐怖能量。
　　也就是在这一刻，那尊霸烈的神明呼啸而来，一把抓住了祂的手腕，攥紧一枚太阳的另一只手破开空气，砸向了祂的小腹！
　　轰隆！
　　朱雀被轰向天空，遮天蔽日的羽翼鼓荡着撑开，鲜血淋漓！
　　那尊霸烈的神明转过身，无数道阳光撕裂了寂静的时空，向着那尊绝美的侧影突袭而去，沿途的大地被烧成了灰烬。
　　阳光贯穿大气，烛龙尊者被当场撕裂，如水中倒影般消散。
　　纵横交错的刀光闪过，毫不费力地斩断了从天而降的阳光，时空轰然坍塌下去，被维度的乱流所席卷，最终消弭如初。
　　伴随着龙吟声，烛龙尊者被迫远离树下，悬浮在高天之上。
　　以一敌二，逼退了两位古之至尊！
　　这是人类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不，如今那个人或许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那尊新生的神明抬起头，望向天空中并肩而立的两位至尊，她的额头流淌着一尊宛若太阳般灼热印记，肃杀威严的丹凤眼尽是火焰！
　　朱雀尊者曾经见过这个女人，也知道她的名字，甚至跟她交过手，她本该早已经死去，却奇迹般得到了重生。
　　她的容貌依旧熟悉，所拥有的力量却让人感到陌生至极。
　　“你的尊号。”
　　烛龙尊者居高临下，妖异的血红竖瞳里氤氲着电闪雷鸣。
　　那尊新生的神毫不留恋的转过身，每当她在荒芜的大地上走出一步，就会留下烧灼如熔岩般的足迹，喷涌灼热的阳炎。
　　“太华，亦或者……姬纣。”
　　她顿了顿：“按照你们的理解，应该叫……羲和尊者。”
　　《山海经·大荒南经》有云：“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
　　羲和，上古神话里的太阳女神和制定时历的女神，世界上最古老的日御形象，也是原始部落最虔诚最初的日之崇拜。
　　那本记载了神鬼异志的古书并不能预知未来，而是那位完成了自我进化的至强者在神话里为自己找到了相对应的描述，她以羲和为尊号成就了至尊之位，以神明之姿重生，睥睨天下！
　　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却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朱雀尊者眼神深邃，终于看穿了一切：“原来地球上要诞生的那个至尊是你，你才是被这颗星球所选中的人！”
　　烛龙尊者挽起墨染的长发，眼角眉梢透着森冷的笑意。
　　她在自嘲，因为看穿了这个宇宙的规则。
　　本来这个宇宙里是不会诞生新的古之至尊的，因为那些有能力孕育神明的星球都被第三法的力量杀死了，成为了一座座死星。
　　地球却不一样，那是原初为自己准备的孵化场所。
　　这就是说这颗星球本来就具备孕育出至尊的资格，但因为原初的干扰导致那个本该被选中的人迟迟没有出现。
　　如今原初的意志被终结，祂终于诞生了。
　　太华，她就是那个本该被选中的人，这个结果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因为她本来就是地球四十五亿年来诞生过的最纯粹最强的生命，也是人类史上继承秩序意志的最后一位集大成者。
　　或许青和赤也可以，但他们早年在机缘巧合下穿越了时空抵达了古神族的时代，又因为对力量的痴迷而把自己改造成了人造至尊。
　　至于顾见临，本就不是人类。
　　唯有太华具备这个资格。
　　烛照一属，羲和尊者！
　　“不，不是那样。”
　　太华的声音如雷鸣般回荡在寂静里。
　　顾见临沉寂的眼瞳被阳光所照亮，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刺痛，耳边回荡的声音也并不威严，反而温柔得像是春风。
　　就像是一首遥远的童谣。
　　他想起来了。
　　当初在蓬莱仙岛遇到危机时，他的本体几乎死去，耳边响起的就是那样若有若无的歌声，听着歌他忽然就不害怕了。
　　无论前方有多么黑暗。
　　或是有多么猛烈的狂风暴雨。
　　“我本以为，死亡是我的终点。我做好了被世界所背叛的准备，被自己的学生所杀死，是我为自己选择的结局，也是我弑夫的惩罚。我肩负着守护世界的使命，以生命为代价终结烛照神树的诅咒。”
　　太华轻声说道：“如此一来我也能如愿卸下背负了四百多年的重担，无愧于先祖，无愧于历代先贤……但唯独亏欠了这个傻孩子。”
　　即便是她这种钢铁般的女人，遭到世界背叛的时候也会痛心。
　　全世界都想她死的时候，她也会孤独。
　　备受诅咒煎熬时，也会痛苦。
　　幸而有你。
　　一直以来太华和青赤都在费尽心机试图隐瞒他的身份，他却偏偏因为冲冠一怒而自己暴露了神明之力，无惧万丈深渊或是洪水滔天。
　　最终那个大男孩硬生生的杀出了一片天，被全世界的升华者追杀，被最亲密无间的女人背叛，还是披荆斩棘来到了她的面前。
　　最后太华看到的并非是永生果，而是她的救赎。
　　她本可以服下永生果，从此作为一个普通人重新开始。
　　但有句话说得好。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那一刻太华忽然觉得哪怕重新开始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丈夫死了，子女也都不在了，曾经的战友也死的七七八八，你当了四百年的守护者，平凡的生活真的会让你快乐么？
　　没有了那些人，你还算是你自己么？
　　当你看到那个男孩历经千辛万苦站在你的面前，你又是何心情？
　　你对他的承诺还做数么？
　　没有了力量的人，又凭什么保护他。
　　如果你不在了，他被欺负了怎么办呢？
　　因此太华留下来了，以最强的姿态。
　　她把自己最后的生机留在了烛照神树里，从此陷入了沉睡。
　　那枚佛珠就是唤醒她的钥匙。
　　就像是她所承诺的那样。
　　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时。
　　当你无法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时。
　　当你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
　　我就会回来。
　　事实上太华在临死前已经窥见了未来的结局，也知道那个可怜的孩子未来将要面对什么，只是没想到哪怕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她还是被滔天的愤怒所淹没了……当她在树中亲眼目睹了一切以后。
　　她的悲伤和愤怒，也突破了极限。
　　这颗星球终于回应了她的意志，赋予了她无上的力量。
　　太华以至尊之位回归。
　　正如顾见临救赎她那样。
　　故事的最后，顾见临也得到了救赎。
　　当初他也是倚在黄金树下睡了一觉，醒来时便失去了那位长辈。
　　如今他还是倚在黄金树下，即将再次陷入沉睡，但这一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不会醒来：“师祖母，我要走了。”
　　一切如旧，似乎他们还在当初分别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要走的人是他。
　　纵有不舍，也无力回天。
　　更何况他这次是真的想睡了。
　　不是疲惫的睡去，而是满足的永眠。
　　顾见临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温度，却再也看不清眼前那个光辉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哭还是笑，但到生命的尽头他终于释然了。
　　“我不要你死。”
　　师祖母的声音还是那么的酷烈霸道，透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太华抬起手，一掌落在他的头顶。
　　仿佛雷霆万钧。
　　又仿佛清风拂面。
　　这一幕像极了禅宗传说的灌顶之法。
　　太华本就是世界上最虔诚的佛教信徒，她修佛并非是因为封建迷信，而是为了感受禅意让自己的内心平静。
　　虽然没人知道她到底感悟出了什么才能教出那群疯子和杀胚。
　　轰隆一声。
　　顾见临闭上眼睛，通体流淌着明亮至极的辉光，如流水般浸润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沁入了脏器和骨骼，滋养了灵魂。
　　支离破碎的躯体被治愈，碎裂的灵魂得到了新生。
　　磅礴的灵性喷薄而出，向着八阶的领域迈进！
　　这是逆天之举，至少历史上从未发生过这种奇迹。
　　太华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疲态，威严肃杀的眼眸里尽是宠溺。
　　仿佛那就是她的孩子。
　　骨肉至亲，灵魂相连。
　　“那是你的权柄啊，真了不起。”
　　朱雀尊者并没有阻止这个过程，平静说道：“你的诞生，让父神的苏醒变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在地球，祂不可能苏醒了。既然如此，他能活下来也是好事，至少也能做个了断。”
　　倘若是寻常故事里的反派，他应该歇斯底里，愤怒咆哮。
　　因为亿万年来的谋划被毁于一旦，谁都会崩溃。
　　但对于神明而言，这不算什么。
　　因为祂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大不了再找一颗行星重新开始。
　　地球本就是奇迹。
　　但茫茫宇宙里，未必没有第二个奇迹。
　　烛龙尊者却只是哼着那首名为天真有邪的歌，仿佛神游物外。
　　太华抬起右手，天人之楔坠落到了她的手上，宛若舍利子通透圆润的美玉流淌着灼热的辉光，却并没有烛照的气息了。
　　因为它已经变成了属于第七至尊的楔。
　　“上一次交手让你偷袭成功，是因为当年我没看穿你的身份，让你待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以至于让你学到了那么多东西。”
　　她抬起肃杀的丹凤眼，一字一顿：“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这位至尊的眼瞳里骤然化作燃烧的太阳，蔓延开来的烈火是横贯大地的羽翼，鼓荡着冲上了天空，直至世界的最高处。
　　“对于我的这场新生而言，你确实是我的先行者。”
　　朱雀尊者知道她挑选的对手是自己，坦然说道：“请。”
　　伴随着雀鸟的唳鸣声，遮天蔽日的朱雀盘踞在天空中。
　　太华悬浮在天空的极处，一尊古老肃杀的半身神明照亮了半边天，祂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火炬，流淌着岩浆般灼热的辉光，十枚太阳般的星体环绕周身，睁开了一道道森严可怖的眼瞳。
　　那是属于她的神话姿态。
　　羲和！
　　而祂所衍生出来的途径名为……禅宗。
　　……
　　……
　　烛龙尊者望着天穹之上对峙的两位至尊，妖异魅惑的美眸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她轻轻地哼着歌，赤足走在燃烧的大地上。
　　纵然树下的少年在沉睡，她也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
　　即便羲和诞生，她也依旧是最强的至尊。
　　原初已死，她有自己的办法。
　　枯萎的烛照神树落下无穷无尽的灰烬，古奥威严的烛龙却不知何时盘踞在了祂的尸体上，盘踞交错的龙躯似乎要把祂吞噬殆尽。


###第五百四十四章 烛龙和云雀
　　烛照神树落下的灰烬是如此的炽热，被贯穿天地的烛龙舔舐殆尽，祂的峥嵘龙躯宛若朽木焕发生机，一寸寸膨胀的血肉把龙鳞撑得外翻，开阖的鳞片奏响了毁灭世界的交响。
　　维度如镜面般破碎，远方的古城也在坍塌崩溃，屹立在大地尽头的青铜柱也坍塌了，唯有树下的少年还在沉睡。
　　哪怕世界崩塌，似乎都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烛龙尊者蹲坐在他的面前，以手托腮认真端详着他的脸，风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烧成焦黑的血肉变得如新生的婴儿般细腻。
　　看似安详的睡眠，实则却有汹涌的波涛在意识的最深处酝酿，那是如火山喷涌般的灵性，几乎已经触及到了世界的顶点，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就会是货真价实的八阶，距离最后的领域只差一步。
　　她本该可以直接杀死他，却偏偏在等着他醒来。
　　太华似乎也是笃定了这点，才会把他给单独留下来。
　　“有的时候宿命真的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烛龙尊者的嗓音空灵，有种冰块撞击般的质感：“你本是悖论中的生命，却偏偏顽强地降生在这颗星球上。本不具备的至尊之力，也由我那个弟弟以生命为代价赋予了你，让你成为了真正的神。”
　　她抬起素白的手，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当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会想，我们一族的力量需要以悲伤和愤怒为支撑，才能发挥得淋漓极致，像你这样生在温室里的娇花，又怎么能驾驭得住呢？”
　　事实证明顾见临真的能完美的驾驭至尊的力量。
　　他并没有经过来自任何一颗星球的考验和洗礼，却经历了一切神明降生所需要的悲伤和愤怒，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恰恰就像是一次残忍的仪式，天真无邪的少年终于被杀死，取而代之的是掌握着无上权柄的神，如此便是进化所要付出的代价。
　　顾见临的诞生规避了至尊降临所需要的一切条件。
　　却并没有避开至尊应有的宿命。
　　“做的真漂亮啊。”
　　烛龙尊者仰头望天，遍布天穹的无尽枝杈也已经断裂枯萎，残破的光茧里是正在消散的灵魂，传承途径随着原初的死亡而毁灭。
　　地球上的人类再想传承超凡的力量，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十万年前，我曾经跟我弟弟站在树下，立下了誓言。”
　　她轻声呢喃：“那棵树，就是我们的父神。在我尚未成为神明的时候就曾经见过祂，那个时候我还真的以为祂爱我。我的每一个弟弟们，也都曾以为祂是一个好父亲。当然，幽荧也不例外。”
　　这位最强的神明眼神嘲弄，凉薄的笑容也美得令人窒息。
　　“可惜，一切都是骗局。”
　　所谓的父爱和母爱，根本就不存在。
　　原初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是宇宙里最恐怖的存在。
　　“最初的古神族，在我们的祖星都是无法施展原始姿态的，一旦动用那种禁忌的力量，代价大概率是死亡。不仅如此，我们还要畏惧着自然的灾害，有时是风，有时是雨，有时是雷鸣。”
　　顾见临还在沉睡，当然不会回答她。
　　烛龙尊者也不觉得无趣，慵懒说道：“那就是我们的诅咒，明明具备强大的力量却无法施展，还要躲避着可怕的天灾。”
　　她的嗓音轻柔，眼神里的残忍却暴露了一切。
　　这段历史也已经不再是隐秘。
　　一切都是原初的阴谋。
　　麒麟的诞生，彻底撕碎了原初们的谎言。
　　“古神族供奉着父神和母神，祈祷能得到伟大的创世神的庇护，以残忍的血祭奉献自己的生命。可惜诅咒却并未消弭，反而越发的强烈。直到麒麟的出现，才改变了一切……我们联手杀死了母神。”
　　烛龙尊者歪着头，青丝如水般倾泻：“那可是相当凶险的一战，伴随着一位原初的死，我们惊讶的发现……诅咒解除了。”
　　古神族们终于可以展现出自己的力量，而不会自我崩溃。
　　事实证明，古神族的诅咒，本就是原初的阴谋。
　　神明是没有慈爱的。
　　也从不会救赎世人。
　　祂只是饿了，因此平等地吞噬着祖星的每一位生灵。
　　接下来只要解决烛照大神，古神族将会彻底摆脱所谓的诅咒。
　　“只可惜，有人攫取了那场战争的胜利果实。”
　　烛龙尊者起身绕到少年的背后，就像是情人般蒙住了他的眼睛，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我们无法掌握原初所有的力量，母神的力量被父神给吞噬啦。父神和穷奇远走高飞，流浪到宇宙的深处。”
　　“所谓的第三之力，就是父神和母神联手创造出来的东西。”
　　祂顿了顿：“吞噬了母神以后，父神就掌握了第三法。”
　　正因如此，烛照神树的树下才会盛开漆黑的莲花。
　　原初之间也并不和睦。
　　按照现有的线索推断，当初古神族的祖星上，多半是幽荧大神占据优势，因为第一个尝试完成第三法的存在是祂。
　　而祖星上的规则，也在向祂靠拢。
　　从此以后，古神族们才知道第三之力的重要性。
　　这多半还是麒麟尊者通过研究自身才发现的。
　　麒麟和穷奇都是第三之力的产物，可惜并没有得到完美的进化。
　　想来也是，倘若原初意识到祂们制造出来的祭品，竟然有着反噬自己的力量，理所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其残缺。
　　“直到我们抵达地球，才发现这颗星球上流淌着我族的基因。这里的人类也在经历着我们的过去。然而这里却没有所谓的古神，只有孱弱的人类，可他们偏偏能够掌握驾驭自然的……烛照律法。”
　　烛龙尊者莞尔一笑，荒芜的世界在她的笑容里似乎变得鲜活了起来：“我们确信这就是父神的孵化场，由此决定对这颗星球的生态链进行本质上的破坏。我们把自己的骨和血散播出去，污染了人类。”
　　至此，地球的历史才被正式开启。
　　古神和人类本就是同一种生命，只是所处的阶段不同而已。
　　亿万年来的厮杀和战争，不过是被人刻意引导的骗局。
　　如果是母神的孵化场，那么祂就会赐予人类掌握幽荧律法的能力，进而一步步吞噬他们的生命，最终补完自身。
　　地球是父神的孵化场，这里的人类就拥有掌握烛照律法的能力。
　　“那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啊，最终赢得人还是我们。我的权柄是无限，每到一个周期的结束时，我的力量就会变得无限强大。麒麟在没有吞噬血亲们之前，也不是我的对手，结局你也知道。”
　　烛龙尊者的葱指轻点朱唇：“本来我也想杀掉父神泄愤的，但祂却在濒死的时候，开出了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那就是取而代之！
　　当然，原初的意志是不可信的。
　　只是对于朱雀和烛龙这样的伟大生命而言，祂们不在乎。
　　正因如此，麒麟才会在楚地跟自己的哥哥和姐姐开战。
　　因为他们的立场，已经彻底对立。
　　“取代原初，有什么好处呢？”
　　忽有风来，顾见临轻轻握住了少女的手。
　　肌肤接触的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在东京时的初遇。
　　那个时候她牵着他的手走在横滨的街头，五光十色的广告牌下是并肩依偎的背影，他们曾在海岸边的长椅上眺望大海，一起吃着一份玉子烧，路人们纷纷投来惊艳的目光，分明是逃亡，却又岁月静好。
　　终于，顾见临醒来了。
　　就像是从一场噩梦里苏醒。
　　似乎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过。
　　他还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睡醒的第一件事是刷牙洗脸和整理床铺，背着书包去上学，在路上买点早饭。
　　少女的手细软素白，指缝里露出他漆黑的眼瞳。
　　眼瞳里是从未有过的迷惘。
　　“你知道莫比乌斯环么？”
　　烛龙尊者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嗓音慵懒甜腻。
　　“嗯。”
　　顾见临微微颔首。
　　“这是宇宙的规则，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回到过去，但却无法改变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蝴蝶效应根本就不存在，哪怕我掀起毁灭世界的风暴，也终究会消弭在茫茫的宇宙深处。”
　　烛龙尊者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莫比乌斯环就像是我们的宿命，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而原初，可以……跳出去。”
　　顾见临微微一怔。
　　“也就是说，原初可以改变一切。”
　　烛龙尊者翘起朱唇：“任何悲剧，任何遗憾，任何不幸，任何苦难。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回去改变一切，作为真正的创世神。你的母亲不会早衰，你的父亲也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云雀也不会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她会一直陪着你，爱着你。”
　　她的嗓音是如此的诱惑，仿佛世界上最妖冶魅惑的妖怪在蛊惑着无知的书生：“你可以亲吻她，也可以拥抱她，牵着她的手走遍世界上每一个地方。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她都会保护你。她喜欢你，一切都随你。知道了这些的你，会不会后悔毁了原初？”
　　这一刻，烛龙尊者眼神里的温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冰冷和残忍。
　　顾见临却沉默了一秒，摇头说道：“她不喜欢我。”
　　烛龙尊者却冷冷地笑了：“那是曾经。”
　　顾见临一愣。
　　“曾经的她的确是没有喜欢过你，只想利用你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顺便让你来对付你父亲。但在那件事以后，她变了。”
　　烛龙尊者放开了他的眼睛，双手抱胸倚在枯萎凋零的古树下，有意无意解释道：“这是她险些超脱我掌控的地方，因为她后悔了。”
　　顾见临沉默转过身，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你知道么？”
　　烛龙尊者眼神戏谑：“当初在麒麟仙宫第二层，你父亲跟你老师交手的时候，本该是带着六位古之始祖一起降临的。”
　　顾见临似乎听师兄提起过这件事，心跳莫名的加快。
　　“那是她轰碎了时空的维度，阻止了那群家伙的降临。当然，也可能是她不希望无色之玉那种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吧？”
　　烛龙尊者唇边的笑容是如此凉薄嘲弄：“太华死后，按照多方的约定，不周山和天衍阁本该跟秩序世界结盟。哦，准确来说是跟白金结盟，为了应对你们的复仇。但她却毁约了，因为她嫌恶心。”
　　对于顾见临而言，那是一段不愿意被提起的回忆。
　　因为无色之玉。
　　因为永生果。
　　因为欺骗。
　　他和她最终在命运的岔路口分道扬镳。
　　“云雀的确想要无色之玉，也想要永生果。但如果她知道你为她做过什么以后，她或许会采取另一种方式。因为她真的意识到，如果她没有骗过你，无论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你都会帮她摘下来。”
　　烛龙尊者居高临下嘲讽道：“你就是这样的人。”
　　是啊，顾见临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她想要无色之玉，那就给她好了。
　　她想要永生果疗伤，他可以去想尽一切办法。
　　反正他是麒麟尊者。
　　这些事难不倒他。
　　何其荒谬。
　　云雀最想要的东西，根本用不到所谓的欺骗。
　　她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了。
　　烛龙尊者抬起手，破碎的世界里浮现出巨大的黑洞。
　　顾见临转身望去，看到的竟然是一个熟悉的房间。
　　云雀的房间。
　　也可能是，他的房间。
　　因为那个房间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他还原的，无论是装潢还是家具，斑驳的老窗，陈旧的小床，粉色的窗帘，破旧的玩偶。
　　甚至连墙壁上的划痕和地板上的坑都被他完美复刻了。
　　那是他曾经想要送给她的礼物。
　　“喵。”
　　黑洞里走出来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歪着脑袋看着曾经的主人，却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它犹豫了一下，跳进了少年的怀里。
　　顾见临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房间没有被毁掉，而是被保留了下来。
　　猫也没有死，反而被她养得很好。
　　猫的脖子上有一个挂坠，那是他们曾经在东京时买来的。
　　那时候的云雀硬拉着他在浅草寺里求了签，她的笑容在夏日的晚风里像是一朵招摇盛开的曼陀罗，曼妙的笑声随着风飘得到处都是。
　　顾见临本以为这些都不存在了。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觉得自己曾经的心血被辜负得可笑，也心疼那只无辜的小猫，它本该在主人的怀里幸福快乐。
　　“甚至在她见到你师祖的第一句话，你猜猜她问的是什么？”
　　烛龙尊者冷漠说道：“她问的是你有没有可能会被麒麟夺舍！因为她一直都在这样的恐惧里生活，这是她对你的道歉，也是赎罪。哪怕在刚才，在她最接近真相的时候，她还是不忍心杀死你。”
　　一旦朱雀和烛龙联手，七阶的麒麟没有任何机会。
　　根本无法靠近那尊黄金树。
　　朱雀的确是无情，但烛龙却心软了。
　　不，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云雀。
　　当然，还有很多的细节。
　　克隆体被抓的那个夜晚她为什么会出现，她在意识到鬼车降临时的犹豫和迟疑，因为当时她竟以为她见到的是影子，试图击溃麒麟禁咒阻止他跟宿敌遭遇却发现来的竟然是本体，当然还有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的时候被他一拳轰散……
　　“我当然要佩服你，能让曾经的我如此爱你。”
　　烛龙尊者妖异的竖瞳倒映着少年的脸。
　　“现在，我们该做个了断了。”
　　顾见临轻轻抚摸着怀里的橘猫，抬起头凝视着她的脸。
　　“曾经的……你？”


###第五百四十五章 诀别之吻
　　顾见临抱着怀里的橘猫起身，眼神依旧有着化不开的迷茫。
　　“是啊。”
　　烛龙尊者背负双手如少女漫步在树下，背后是盘踞着森严峥嵘的古龙，血红的龙鳞如红宝石般璀璨：“哪怕失忆的我也是我，我保留着对你的感觉和记忆，有时你也会觉得我的眼神和笑容一如当初。我也还是能够像当初那样牵起你的手，走在路边唱歌给你听。”
　　“所谓的云雀，就是我在母星时的样子，作为人类的时候。”
　　她斜眼一笑，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那是我最孤独最迷茫的一段时期，如果那个时候你能出现，我也会真的爱上你吧？别以为全世界只有你最干净，我也曾经天真无邪过。”
　　顾见临低头摸着猫，平静说道：“很难想象，事到如今我都无法接受这个规则，神在最初降临世界的时候，也曾都是孩子。”
　　“如果你能活过今天的话，亿万年后大概也是我们这样子。”
　　烛龙尊者弯腰凑过来，逗弄着他怀里的猫：“要不要打个赌？”
　　墨染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妖冶魅惑的容颜美得令人窒息，尤其是眼角的一滴泪痣更添风情，尤其是这个角度能够看到她雪致的锁骨，还有雪白细腻的肌肤，兰麝的味道若有若无。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间绝色吧。
　　春风夏雨秋叶冬雪，不抵她回眸一笑的半分风情。
　　人生中能目睹如此绝色已经是死而无憾，更何况他曾经牵过她的手，挽起过她的长发，甚至还睡过她的床。
　　“那就赌吧。”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抬起头凝视着她的眸子：“如果今天死的人是我，这只猫还是留给你吧，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烛龙尊者眯起美眸，眼神困惑：“你不是说我不是她么？”
　　“云雀就是曾经你的，那么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无论是离奇消失的父母，亦或是你和你弟弟们的病，那场诡异的大雪，风雪里无助的你。那就是你的故事，你的恐惧。”
　　顾见临竟然抬起手，轻轻触摸着她的脸颊，嗓音平静：“那是你的记忆出现了混淆，亿万年前你在母星的经历被你当成了你过去的人生。不，也可以说你根本没有混淆……因为那就是过去的你。”
　　所谓的云雀并非是虚构出来的，而是烛龙尊者的过去。
　　“是的，我没有欺骗你，我只是修改了时间和地点。”
　　烛龙尊者微微一笑：“你就是那种心软的人，只要在对你装装可怜卖卖惨，你就会把我的事情揽在身上。”
　　笑得真美，分明是在嘲笑他，却又如此让人神魂颠倒。
　　顾见临也不介意，轻声说道：“但是那个故事还没完。”
　　烛龙尊者低头摸着橘猫的脑袋，有意无意问道：“我的过去对你而言很重要么？知道了那些，对你没什么好处。”
　　“好奇而已。”
　　“是么？”
　　烛龙尊者沉默了片刻：“我的弟弟们，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顾见临吃了一惊：“你？”
　　烛龙尊者幽幽说道：“最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事实上那场诡异的风雪是我自己制造的，包括那颗星球上的一切灾难。”
　　“因为我是父神和母神创造的第一个孩子，祂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制造了怎样的怪物，甚至认为我很有可能不会降生。”
　　悲伤如水般氤氲在她的眼瞳里：“因为我的力量太强，我不需要所谓行星的认可。我降生的过程，是我的潜意识在吞噬那颗行星的力量。但当年我终归只是孩子，无法掌控如此巨大的力量。”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什么：“因此原初才会远离你！”
　　“是啊，父神和母神不远离我，就会被我杀死咯。”
　　烛龙尊者逗腻了那只猫，竟然绕到了他的背后，把雪白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依偎着他呵气如兰：“那时候的父神和母神也在蒙昧的时期，祂们是以本体降临在我的身边，为了观察我的成长。”
　　那场诡异的风雪，就是这个女人的一次失控。
　　何等恐怖的力量，一次性抹杀了四位古之至尊的投影！
　　也就是说在她漫长的生命里，她始终是孤独一人。
　　没有人可以靠近她。
　　因为当她的力量失控的时候，就会化作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
　　毁灭一切！
　　“你说过在你寻找真相的途中，遇到了苍龙始祖。”
　　顾见临皱着眉询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我的情况跟麒麟类似。”
　　烛龙尊者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黑发，漫不经心答道：“我本体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已经成为了神明，潜意识里就能创造出我的始祖。我遇到苍龙的时候，还以为那是一场灾难呢……”
　　顾见临轻声呢喃：“事实上祂们只是接你回家。”
　　原来如此。
　　最后的疑惑也解开了。
　　“只是这一次，苍龙始祖还以为我是被创造出来的实验体，作为容器好让祂的主尊降临。因此苍龙对我倒是一直都很忠诚，可惜在我经历重生的那段时间，还是把祂当成了敌人。”
　　烛龙尊者冷冷地笑了：“最初我苏醒时，也曾经把我的氏族当成敌人，杀得祂们片甲不留……苍龙是唯一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
　　顾见临试着推演她谜一样的往事，感知到的却是无尽的悲伤和痛苦，她也曾经历过拥有和失去，经历过无数的悲欢离合。
　　而她跟自己不一样。
　　因为她连可以憎恨的人都没有。
　　“你恐惧的人是你自己。”
　　他长舒了一口气：“你最大的敌人，也是你自己。”
　　烛龙尊者嗯了一声。
　　“东海一战以后，这两千年的时间你都在做什么？”
　　顾见临道出了最后的疑惑。
　　“经历上一个周期。”
　　烛龙尊者嗓音幽怨：“我的权柄是无限，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每过两千年的时间，我的力量就会膨胀到无法遏制的地步。我必须陷入沉睡，释放足以毁灭一切的灵性。我的记忆和意识会再次封闭，回到我最初也是最弱小的时代，重新经历那段痛苦的人生。”
　　“就像是一次次的轮回。”
　　“是啊，而且这个周期还在不断的缩短。”
　　“什么意思？”
　　“最初我经历的周期是十万年一次，后来变成了五万年一次，再到一万年一次。下次我陷入沉睡，或许是一千年以后。”
　　“你快要扼住不住你自己的力量么？”
　　“嗯，直到我陷入永眠，跟死亡没什么区别。”
　　“你不想死，所以你要取代原初。”
　　“嗯哼，我贵为神明，为何要经历那些痛苦？我要挣脱宿命，我要永垂不朽，我要终结我族的诅咒，探寻宇宙的真理。”
　　“原来如此，那个时候的你还是你么？”
　　“根据我的推测，无论是神性和人性都不会存在了，就像是我们亲手杀死了你内心的那个小男孩。我内心深处的那个少女，也会彻底死去。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会变得像父神和母神一样。”
　　“那就是你想要的？”
　　“是啊，但你不会让我这么做，对么？”
　　烛龙尊者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转过身。
　　顾见临没抗拒。
　　“我要取代原初，代价就是这颗星球的衰亡。你所爱的，所要守护的一切，都会因此而死亡。这是不是像极了当初在神墟里的那次，我要永生果来疗伤，而你要拯救你的师祖母。”
　　烛龙尊者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眼角眉梢流露出讥诮的笑意：“你的爱是理性克制的，你不会为了我放弃一切的，对么？”
　　顾见临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美眸，嗯了一声。
　　“我本不想你死，但你毁掉了原初。”
　　烛龙尊者拥抱着他，墨染的长发在风里飘摇：“我只能重现亿万年前的那场仪式，以你的躯体为容器，重新复活父神。”
　　顾见临想到她之前吞噬了烛照神树的灰烬，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你想让我变成下一个穷奇。”
　　他唇边流露出释然的笑意：“那就开始吧。”
　　喵的一声，那只橘猫跳到地上，抬头望向自己的主人们。
　　烛龙尊者微微一笑，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顾见临也没有拒绝她，终于顺从了灵魂深处的欲望和悸动，右手环住了她细软的腰肢，左手轻轻抵住她的后背，抚摸着她的长发。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接吻，也是漫长的深吻。
　　伴随着飘摇的灰烬。
　　相拥在世界的极处。
　　没有温柔，没有爱意。
　　唯有杀意。
　　顾见临第一次放纵自己享受着女人的柔软和美好，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曾经那些隐隐约约的情愫都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他和她会再次成为生死相向的仇人。
　　隐约有轰鸣声响起。
　　他感受到了，灌入自己体内的，太阳般灼热的力量。
　　烛龙尊者通过这个吻，把烛照的灰烬灌入了他的体内。
　　尘封的记忆再次复苏，他曾经在昏迷的时候做过一个梦，梦里是古香古色的房间，窗外日影西沉，檀香如雾般弥漫，在静谧的时光里流动。他和她牵着手走在时间的尽头，眺望着黄金的古树。
　　“傻瓜，这也是云雀的愿望啊。”
　　烛龙尊者空灵遥远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如此动听，又是那么的残忍。
　　“这样就能永远把你留在身边了。”
　　轰隆一声。
　　时空被无上的伟力所逆转，顾见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风雪飘摇。
　　这是烛龙尊者的世界。
　　……
　　……
　　琉璃推动着轮椅登上了天台，看到的是混乱的世界。
　　“神呐。”
　　姜明砚轻声叹息，锐利的鹰眼里满是震撼，有时她看到的是被阳光所笼罩的繁华都市，也有时看到的是荒芜干涸的废墟，两个世界仿佛被重叠在了一起，这是前所未有的维度错乱。
　　扑面而来的风是清凉的，掠过肌肤时却又如此滚烫。
　　偶尔她甚至还能感受到地动山摇，能看到长街颤动着开裂，喷吐出灼热的熔岩，来往的车辆被烧成灰烬，留下一具具焦尸。
　　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那些行人却依旧鲜活，清晨的车辆堵在十字路口按着喇叭，焦急等待着红绿灯的变化。
　　一切仿佛是幻觉。
　　但她清楚的知道不是。
　　那是另一个维度所带来的影响。
　　因为她的耳边隐约回荡着恐怖的咆哮声。
　　那是神明的嘶吼。
　　“现在一切可观测的仪器都失去作用了。”
　　琉璃轻声说道：“这是前所未有的灾难。”
　　苏有夏扶着栏杆摘掉耳机，面无表情说道：“刚刚接到消息，不只是魔都，全世界范围内都检测到了太阳耀斑的爆发，而且源头并非是来自我们认知里的那颗太阳，而是来自地球。”
　　她把耳机随手丢掉，因为接下来常规的通讯设备已经没用了。
　　“强磁场已经干扰了整个地球么？”
　　姜子夜喃喃说道。
　　不久之前他们还在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黄昏和审判庭的圣域级都在这座城市里四处猎杀烛照信徒的余孽，也不知道具体的进展是否顺利，因为大家都已经失去了联系，只能相信他们的素养和默契了。
　　灾难随时有可能降临，嬴长生已经在集结秩序世界残余的力量，试图保留人类文明最后的种子，商议末日时的生存计划。
　　隐约有轰鸣声响起，黑洞凭空浮现出来。
　　姜厌离从时空隧道里走出来，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断断续续道：“做好准备吧，如果那小子顶不住，末日就要来啦。”
　　随行的不只是这位天灾，还有两位风华正茂的少女。
　　姜明砚赫然转身，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我说，地球的存亡就在今天啦。”
　　姜厌离抬手指向天空：“两处战场，这是第一处。”
　　酷烈的太阳悬浮在苍穹顶端，朱红的雀鸟和半身日轮的女神遥遥对峙，灼热的火焰把天边的云烧得一片通明，隐约可见两尊对峙的神明若隐若现，如流星般对轰碰撞，冲击波震散了云雾。
　　无尽的太阳风暴在天边盘旋，宛若袭天卷浪的龙卷。
　　姜明砚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果断从腰间摸出一颗闪光弹引爆，明亮的闪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因为她的鹰眼已经被烧毁了，浓腥的血流淌下来。
　　这种伤势可以被神官治愈，但只是看一眼就能导致双目失明，那就已经绝不是凡人可以干涉或是窥视的战斗了。
　　“哎呀，我倒是忘了，祂们现在不可被窥视。”
　　姜厌离却能无视苍穹之巅的灼热阳光，幸灾乐祸地咧嘴一笑，指向西方：“至于那里就是最关键的第二处战场啦。”
　　那是冈仁波齐峰的所在之处，也是两个世界重叠的核心所在。
　　“我要去冈仁波齐。”
　　那是唐绫的清冷嗓音，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我也要去。”
　　苏有珠冷冷说道：“不论结果是什么，我都要带他回家。”
　　姜厌离转过身，叹了口气：“我可是答应过他，要保证你们两个的安全。你们猜得没错，冈仁波齐的确是再次进入祖星的入口，但问题是如今的维度已经混乱不堪，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带你们过去。”
　　“想要抵达冈仁波齐，那就只能走空中路线，但问题是一般的驾驶员走到半路就会因高维度的思想入侵而疯狂，很难撑下来。”
　　他无辜地摊开手：“这有可能是九死一生，毕竟再过不久全世界的通讯都会被切断，你们两个一旦遇到状况可无处求援。”
　　唐绫从黑洞里走出来，拎着沉重的剑匣，转身踏入安全通道：“我不介意，我自己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驾驶员。”
　　她脚步顿住，转身问道：“一起么？”
　　苏有珠握紧天丛云剑，轻轻嗯了一声。


###第五百四十六章 重生
　　漫长的深吻以后，顾见临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站在松软的雪地里，蛮荒的部落里风雪呼啸，伟岸的石像屹立在悬崖峭壁上，祂披着深红色的褴褛长袍，像是在守护着背后的古旧宫殿。
　　这里终于跟他曾经侧写出的那个世界重合。
　　这是烛龙尊者降生的世界。
　　这个女人以无上的权柄扭曲了时空，最终选择了曾经的故土作为战场，让那些纠缠和瓜葛都埋葬在这里。
　　少女依旧环住他的脖颈，如同热恋中的情人，她也不再是尊贵森严的神明，她的妆容如海棠般娇媚又不失清纯，眼角的一抹绯红浓艳如血，眼角的一滴泪痣却又楚楚动人，墨染的长安散落风中。
　　她是如此的冰肌玉骨，柔软婀娜的娇躯紧贴着他，隐约有种兰麝的味道弥漫，似乎是从她胸前的衣襟里飘出来的，沁人心脾。
　　黑色的吊带连衣裙在风里起落，猎猎作响。
　　最后烛龙尊者又变回了云雀的样子。
　　也是她最初的样子。
　　可惜的是，分明是如此的美好的场景，她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只有刻骨铭心的杀意和残忍，触目惊心。
　　顾见临松开她，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跌坐在雪地里。
　　金色的血液流淌出来，点燃了雪地。
　　烛龙尊者的手里多了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她轻抿朱唇回味着刚才的吻，下手的时候却毫不留情，直取要害。
　　那只猫却站在了她的肩头，蹭着她柔软的长发。
　　顾见临捂着空荡荡的胸腔，轻声说道：“原来被人摘掉心脏是这种感觉啊，我还以为是师兄那招是跟谁学的呢。”
　　刚才他们用的是斩鬼途径的时空之力。
　　争夺的是对时空的控制权。
　　这种级别的比拼自然是于无声之中听惊雷，时空冻结的领域内只有胜者能够活动自如，而弱者自然是只有任人宰割。
　　这是烛龙尊者最擅长的事情。
　　哪怕跟她拥有同源的力量，有着相同的位阶，也玩不过她。
　　烛龙尊者随手捏爆了手里的心脏，冷冷地笑了：“具备三大至尊之力的你，应该不会因为这点伤势就溃败了吧？”
　　顾见临胸前冒出了朱红的火焰，恐怖的血洞愈合如初。
　　“现在可能是四大至尊的力量了。”
　　他轻声说道：“师祖母的力量我还不太会用。”
　　太华之前的灌顶，似乎也把祂的力量留了下来。
　　烛龙尊者冷冷地看着这次的对手，除了尚未达到巅峰期之外，这已经是最强大的麒麟尊者了，不仅吞噬了烛照一属的全部力量，也超越了自身的极限，谁都无法断定他的强度到底在哪里。
　　包括顾见临背后的倒影，都如妖魔般颤动扭曲，仿佛即将分裂出一尊新的影子，那是羲和之力的凝聚，但是尚未孕育。
　　时空再次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漫天的雪花悬浮在半空中，呼啸的风声也戛然而止，唯有破碎的时空之隙流淌开来。
　　她的背后赫然多出了一道诡异的血色虚影。
　　烛龙分身！
　　妖冶的刀光明灭，倒映出眼角的一抹绯红，跟她相似到了极点。
　　只可惜如此凌厉的一刀在烛龙尊者看来却慢到了极点，只见她竟然伸出素白的右手，随手抓向呼啸而来的刀光，刀锋在触碰到她掌心的一瞬间，刀势顷刻间荡然无存，软绵无力！
　　她再次抬头一瞥，头顶上空盘踞的元素乱流轰然湮灭。
　　朱雀分身抽身暴退，险些被炸裂的元素乱流吞没。
　　第一轮的交手结束了。
　　顾见临似乎看明白了什么：“这就是烛阴神的能力？”
　　“刹那生灭。”
　　烛龙尊者嗯了一声：“我把时空无限的拉长了。”
　　女人抬着自己的手掌，九阴分明近在咫尺，却无法割伤她。
　　肉眼不可见的距离，却已经无限漫长。
　　顾见临也觉得影子的这一斩漫长如永恒，永远无法触及到她。
　　就像是湖面上的树影，湖水和树叶看似在一起，却永不靠近。
　　“当然，也可以无限拉近。”
　　转瞬间，烛龙尊者夺过了九阴，反手抹掉了那个妖冶的虚影。
　　快！
　　快到不可思议。
　　夺刀和斩击一气呵成，仿佛微风飘过，静谧无声。
　　甚至连天上的虚影也被转瞬间撕裂，血红的刀光贯穿了风雪。
　　烛龙尊者却仿佛根本没动过，她把玩着那柄妖冶的鬼刀，血红的刀身映出她绝美的容颜，浓郁的血腥气如火山般喷发出来。
　　一秒钟，顾见临的两个影子就已经全灭。
　　“上一次在神墟里是你赢了。”
　　她轻声说道：“这次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最后是一道血色的刀影呼啸而来，把他的躯体给拦腰斩断！
　　这次斩的是本体！
　　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顾见临就这么坦然接受了刀光的撕裂，他的身体被一分为二，却没有鲜血喷涌出来，唯有苍白的鬼火。
　　烛龙尊者跟他擦肩而过，背对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快啊。”
　　她说的不是自己。
　　而是顾见临。
　　因为顾见临额头里亮起漆黑的鬼火，眼瞳也骤然如深渊般幽深，诡异的火焰焚烧着血肉之躯，屹立在无尽的暴风雪里，如鬼如神。
　　神司途径，八阶东皇，灵我合一。
　　这种状态下肉体和灵体合二为一，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世界的生命力转化自己，半人半鬼的状态免疫了一切的外部攻击！
　　“刚才在你把烛照的灰烬灌入我体内的时候，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就算我阻拦不了你，但总不至于坐以待毙。”顾见临转过身，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感情，嗓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刚才那个吻看似美好，实际上却无关感情。
　　烛龙尊者只是要把烛照的灰烬灌进他的体内而已。
　　顾见临看似在享受她的吻，却是在适应新生的力量。
　　仿佛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那些隐约的情愫都不存在，他们之间始终在尔虞我诈。
　　“很好。”
　　烛龙尊者转过身来，冷笑道：“那就继续吧，这是我为你设计的牢笼，如果你杀不掉我，那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天边隐约有轰鸣声响起，那是巨大的龙躯环绕整个世界，暗红的鳞片摩擦着大气迸发出电闪雷鸣，黑暗轰然降临。
　　这的确是让人震撼的一幕，也是烛龙和其他至尊的差距所在。
　　顾见临的认知里，无论是麒麟还是朱雀，亦或是新生的羲和，祂们的原始姿态都巨大到难以想象，但也并非无限大。
　　地球上的灵性最多让祂们笼罩一座城市而已。
　　如果是在银河系，祂们能够释放出更加强大的自我本性。
　　如今烛龙尊者的原始回归却几乎能够环绕整个世界，这是凡人所无法理解的现象，因为能量守恒定律依旧适用，地球上没那么多灵性供她挥霍，除非她能够无视距离的限制，吞噬这个宇宙。
　　等等！
　　原来如此！
　　烛龙尊者的权柄是无限，而祂自身掌握着时空的力量。
　　祂似乎真的可以无视距离的限制！
　　这是她的强大之处。
　　也是她的诅咒！
　　不知为何，顾见临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稍纵即逝的恐惧。
　　就像是幻觉一般。
　　“那是种什么感觉？”
　　他忽然问道。
　　“别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
　　烛龙尊者冷冷回应道：“我不是你的恋人，不用你关心。”
　　顾见临眼前的女人消失了，耳边响起了呼啸的风声，无数道汹涌的刀光贯穿了祂的躯体，撕扯着苍白的火焰，像是要把他搅碎。
　　当然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伤势，但灵我合一的状态竟然在加速崩溃，一旦那些苍白的鬼火熄灭，那么他就会回到血肉之躯。
　　“不是只有你们突破了极限，莲和望当年以生死为代价做到的事情，我一出生就做到了。亿万年来我感受到的绝望要比你们多得多，你空有吞噬的权柄，却也无法复刻我的权柄。”
　　耳边响起她冰冷的声音，恐怖的龙吟声回荡在天地间。
　　顾见临隐约感受到了，最初的云雀所经历的绝望，她曾经被困于环绕世界的龙躯里，被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吞没。
　　触目所及都是风雪，雪里混合着森冷的刀光，宛若风暴。
　　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尝试突破这个世界。
　　顾见临准备全力施展原始回归，麒麟之楔再一次颤鸣着具现出来，被他双手牢牢握紧，反手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这一刻他似乎听到了耳边的冷笑声。
　　嘲弄，冷漠。
　　忽然间他又咳出一口鲜血，血里竟然混杂着烧灼的灰烬。
　　“外部的伤害能够免疫，内部的呢？”
　　烛龙尊者的声音如此森冷：“你应该竭力阻止我把烛照的灰烬灌入你的体内，穷奇的下场你再清楚不过，还是说你能超越祂？”
　　顾见临陷入了噩梦的幻觉里，他能够看到自己的躯体变成腐朽的树干，血肉里生长出扭曲的枝杈，繁茂的金色树叶蔓延开来。
　　他的躯体一寸寸膨胀，直到遮天蔽日。
　　金色的树根贯穿大地，也贯通了星球的核心。
　　遍地生出漆黑的莲花！
　　这就是穷奇尊者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烛照大神篡夺了祂的躯体，以一位至尊的灵魂和骨血为媒介，让真正的原初降临于世。
　　他的基因螺旋结构在轰然崩溃。
　　并不再是莫比乌斯环的样子。
　　而是像极了一尊古树。
　　这尊古树仿佛象征着宇宙的全体，像极了宗教概念里的卡巴拉生命之树，叙述着所谓通往神的路径，或神从无中创造世界的方式。
　　只是这个神圣的图案略有不同。
　　祂有八个圆，以及三十二个径。
　　排列的方式像极了传承途径。
　　顾见临清晰的感受到，如果这么继续下去自己不会死，却也永远不会醒过来，因为祂的意识会彻底消散，被原初所取代。
　　届时无论是朱雀还是烛龙，都有机会再次取代原初。
　　“一切已经揭晓。”
　　黑暗里响起了古老的低语声：“我的孩子。”
　　顾见临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恐怖的黑色太阳，那枚燃烧的恒星里仿佛囚禁着一个人，祂已经被烧成焦炭，在绝望呼救。
　　原初！
　　那就是原初！
　　世上罕有人见过原初的真正姿态，而这一刻他却有幸目睹！
　　分明是这个宇宙的创世神之一，却以如此扭曲和惨烈的姿态出现，根本不像是所谓的尊贵神祗，反而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鬼！
　　轰隆一声。
　　漫天的风雪里，一尊通天彻地的黄金古树拔地而起，顾见临仿佛被囚禁在了树里，只留下一张脸裸露在外，婴儿般沉睡。
　　烛龙尊者屹立在风雪里哼唱着歌，歌声空灵遥远。
　　像是为他奏响了死亡的摇篮曲。
　　……
　　……
　　冈底斯山脉的冰川里，朱雀尊者沿着崎岖的冰面滑行，火焰般灼热的羽翼融化了千万年的寒冰，引发了山川的动荡。
　　“一切已经揭晓，姐姐是不可能的输的。”
　　他转过身，接下迎面砸来的一拳，炮弹般倒飞出去！
　　这位至尊以手撑地卸去惯性，背后的燃烧羽翼优雅地舒展开来，浴火悬空的姿态仿佛古神话里的天使，亦或是临尘的神灵。
　　“你选择我作为对手，是因为不想让他面对父子相残的局面，但对他来说无论对上谁都是无尽的痛苦。因为云雀和烛龙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他终究还是要直面自己的宿命，如我们一样。”
　　他顿了顿：“你护不了他一辈子。”
　　羲和尊者甩了甩秀气的拳头，白发在风里飘摇，宛若三千丈。
　　“你还好意思说？”
　　她眼神冷漠，通体金身，光辉万丈。
　　“我说过，他对我不重要。”
　　朱雀尊者漠然说道：“等到烛照神树重生以后，我可以再等十万年的时间，等待传承途径积攒的灵性能够让祂补完自身为止。你还能坚持多久？你固然突破了极限，但却无法改变生命的规则。至尊新生，不可能如你这般强大，你如此透支力量，该陷入沉睡了吧？”
　　羲和尊者酷烈的眼神里竟然有种倦意，像是灵魂即将沉沦。
　　祂转身望向冈仁波齐峰的方向，赫然看到一尊古树拔地而起！
　　“你就这么笃定，你姐姐会赢？”
　　祂忽然说道。
　　朱雀尊者眼神淡漠，回应道：“亿万年的时间过去，祂不可能还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烛龙尊者，是不会被那些感情困扰的。”
　　“是么？”
　　羲和尊者冷冷问道：“那么困扰你的，又是什么呢？”


###第五百四十七章 末日
　　朱雀尊者仰头望天，新生的烛照神树已经笼罩了天幕，金色的落叶像是蝴蝶一样在空中翻飞漂浮，却始终没有落地。
　　像是一片金色的海。
　　这位至尊坐在崩塌的冰川下，背后的灼烧之翼收拢散去，他伸手掬起融化的冰水递到唇边，像是在啜饮着甘甜的美酒：“每个人都有困住自己的牢笼，无论是姐姐还是我，亦或是我那个孩子。”
　　羲和尊者纠正道：“是我的孩子。”
　　朱雀尊者沉默了片刻，哑然失笑：“好吧，你的孩子，但那也是你的牢笼。包括这个世界，都是你所放不下的。”
　　“区别在于，你想要守护的东西都还在，你还有机会。”
　　祂的笑容如此寡淡：“但我没有了。”
　　诚然，太华的一生就像是古之至尊诞生的过去，被名为责任的宿命所束缚，终其一生都在牢笼里苦苦挣扎，最后在世界的背叛下死去，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傻孩子，所以她留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那个孩子，机缘巧合之下杀死了烛照神树，方才修正了地球的规则，创造出了古之至尊诞生的条件。
　　太华也因为悲伤和愤怒突破了极限，成为了新的神明。
　　她的一生已经足够跌宕起伏。
　　那么烛龙尊者曾经又经历过什么。
　　朱雀尊者呢？
　　究竟多么惨烈的颠沛流离，才能够成就如此伟大的生命。
　　谁也不知道。
　　“你本可以成为他的父亲。”
　　羲和尊者轻声说道：“如果你愿意向他坦白一切的话，以他的性格并不会仇恨你，他只是会竭尽全力去拯救他的母亲而已。其实他踏入超凡世界的初衷，就是为了你和那个可怜的女人。”
　　朱雀尊者也不否认，嗓音平静：“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我漫长的生命里做过的，为数不多的错事。”
　　祂是如此的坦然，没有丝毫的遮掩。
　　但这也正是祂的可怕之处。
　　“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这么做。”
　　祂认真说道：“我无法给他虚假的父爱，或许我可以尝试用谎言为他编织一个美好的梦境，但他总有一天会察觉。”
　　世界上唯一伪装不出来的就是情感。
　　哪怕神都无法伪造。
　　羲和尊者那双燃烧的丹凤眼里流露出一丝哀伤，这就是世事的无常和无奈，无论人类还是神明都不例外，不可控和不可知才是宇宙的本质，已经发生过的事也无法改变，偏偏有人想要逆天而行。
　　“顾辞安就是我，曾经最迷茫最无助的我，是我内心最厌恶的一个我，也是我曾经最天真的夙愿。亿万年前，在我尚未成就神明之躯之前，我也曾经有过家人，有过妻子和孩子。”
　　朱雀尊者感慨道：“那是我最初的记忆，就像是新生儿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的颜色。我的妻子单纯善良，天真烂漫。她是部落里最美的少女，人人都爱她。我的儿子聪明伶俐，比起小顾要活泼一些。”
　　羲和尊者平静说道：“他们都不在了。”
　　“是啊，因我而死。”
　　朱雀尊者笑道：“我讨厌这宿命，当末日来临的时候，我是为了拯救他们的生命才踏上的旅程。但当我抵达了旅途的终点时，才发现灾难的源头竟然就是我自己。我拯救他们的心愿，却偏偏成为了触发末日的关键。我亲手缔造了灾难，把祂们吞噬殆尽。”
　　“何其可悲，这就是顾辞安的一生。”
　　“是啊。”
　　“悔恨么？”
　　“当然悔，当然恨。”
　　“如今你又要把这份悲剧在他们的身上重演？”
　　“我说过，我已经停不下来了。如果我不去改变，那么我的一生都在痛苦和悔恨里煎熬。我的生命是无尽的，我甚至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只有这件事，对我而言是有意义的。”
　　“真可悲。”
　　“是啊，这就是神，在凡人所认知的世界里，神应该无所不能，不会悲伤不会难过，轻而易举毁灭宇宙，创造无数平行时空，还要强调某种奇怪的网络用语叫做……逼格？但所谓神，不过是名相而已，其定义只是你所无法理解的存在，或者臆想中的生命。”
　　“也对，无论是人生的悲欢离合亦或是故事的好坏都与力量的强弱无关，那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东西。而存在，恰恰需要意义。”
　　“我在这颗星球最活跃的一段时间，曾有两位老友，一者名为庄子，一者名为惠子，他们之间的有次对话很有趣。”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羲和尊者大概明白祂在说什么了。
　　朱雀尊者微微一笑：“子非神，安知神之苦？”
　　你不是鱼，所以你不知道鱼有多么快乐。
　　你也不是神，所以你不知道神到底有多么痛苦。
　　羲和尊者瞥了祂一眼。
　　“在你决定经历这次新生之前，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么？”
　　然而这一次，朱雀尊者没有回答。
　　“多说无意。”
　　祂轻声说道：“上一次烛照神树借尸还魂的时候是多少亿年前？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清楚的记得这颗星球所承受的苦难。那是一次可怕的物种灭绝，生态链几乎被毁灭，生灵涂炭。”
　　羲和尊者作为地球上诞生的至尊，也能够感知到这颗星球正在承受着怎样的反噬，一场可怕的天灾正在悄然孕育。
　　“地球终归是不一样的，一旦烛照在这里复苏，那么你就会被规则一点点抹除。你的力量，会回馈到这颗星球上。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亲手湮灭这颗星球，永绝后患。要么你绕过我，去毁掉你的孩子，我知道你还有余力这么做。”
　　朱雀尊者流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我说过，那个孩子也是你的牢笼，你诞生的过程还没有结束，你到底要怎么选呢？”
　　无论怎么选，顾见临都要死。
　　这位至尊闭上了眼睛，摊开双手。
　　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如果你想去杀了他的话，我不会阻止你。”
　　祂平静说道：“我也无力阻止你。”
　　换而言之，你还有赢的机会。
　　羲和尊者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不。”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雀尊者睁开眼睛，眼神燃烧着火光。
　　“哪怕你所守护的地球被毁灭？”
　　祂询问道：“哪怕你的存在会消失？”
　　羲和尊者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
　　“嗯。”
　　冰川在轰然崩塌，女人沐浴着酷烈的阳光，眼神平静。
　　朱雀尊者再次问道：“为什么？”
　　“我早已经不是太华了，世界毁灭与否跟我无关，我只是一个护短的老人而已，你跟我谈什么责任和宿命？”
　　羲和尊者再次展现出皇帝般的霸道和威严：“秩序一脉的王座如今在他的身上，守护世界是他的责任。而他，是我教出来的。”
　　朱雀尊者皱着眉：“所以呢？”
　　羲和尊者淡漠说道：“我的学生，当然天下无敌。”
　　……
　　……
　　歼89式战机冲破燃烧的云层，掠过燃烧着天火的陆地。
　　唐绫沉默地握着驾驶杆，巨大的离心力让她的俏脸苍白如纸，强烈的电磁现象和维度乱流已经在干扰她的大脑，七窍流出鲜血。
　　“怕么？”
　　她轻声说道：“再坚持一会儿，别吐在飞机上。”
　　副驾驶上的苏有珠也不好受，她从未体验过如此狂暴的加速度和混乱的离心力，相比起来游乐园的过山车或者大摆锤简直就是婴儿的玩具，当然最致命的还是维度的动荡，让她仿佛穿梭在两个世界。
　　“我只是怕你死在驾驶座上，飞机会当场坠毁。”
　　难得这种情况下，她们还开得起玩笑。
　　其实这都不是最致命的。
　　真正让她们感觉到死亡的，是遮天蔽日的黄金树。
　　她们的灵性竟然在诡异地流逝，灵魂濒临枯竭的绝境。
　　“那是因为麒麟的力量。”
　　狭窄的驾驶舱里，姜厌离蜷缩在两个座位的后方，因为空间太小被迫做出瑜伽般夸张的动作，强忍着呕吐的感觉说道：“第三之力的至尊都是吞噬权柄，目的就是为了让原初吞噬全世界的灵性。”
　　其实驾驶座里还有第三个座位，但他没有坐。
　　金色的天幕里，扭曲的枝杈延伸到天空的尽头。
　　能够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灵性在涌上天空。
　　最终被烛照神树所吞噬。
　　“不止如此，烛照神树的树根也会扎根到地球的核心。最初的灾难会是阿美怀俄明州的黄石火山喷发，太平洋板块和哥伦比亚板块的交界处产生巨大的震动。继而全球的火山都会从沉睡里苏醒，倾尽全力的喷发，地震贯穿全世界。接下来是全球气温下降，地球进入冰河时代。震波贯穿两个维度，海啸会颠覆百分之九十的大陆。”
　　姜厌离吐槽道：“接下来大气层会消失，地球上的氧气会消失殆尽，地球失去空气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会暴露在剧烈的高温里，地表上的水分蒸发殆尽，人类从冰河时代进入酷热的地狱。”
　　“那尊黄金古树会吞噬着地球上每一位升华者的灵性，以他们的血肉为躯壳，孕育出新的树种，地球变成新的祖星。”
　　驾驶舱外的世界，远方有漆黑的浓烟冲天而起，能够看到巨大的海浪从海平面升起，听不到任何声音，却又让人颤栗不已。
　　如今强烈的电磁现象已经让一切通讯设备失效，根本无法计算距离有多么遥远，但从如此恐怖的声势来看，足以颠覆一个岛国。
　　“起飞之前我得到的消息是，瀛洲最先受到烛照复活的影响，境内的升华者都已经丧失了灵性，八岐社的半神们陷入沉睡。北欧的朱迪雅也失联了，可能已经在睡梦中被海啸所吞没。至于埃及，也被无尽的沙尘暴所覆盖，境内的升华者网络彻底瘫痪。”
　　姜厌离板着手指头细数：“一种诡异的树化现象在全球蔓延，老君山的林正淳因为跑得早没有消息，但他的门徒们已经却都树化。猎魔人和守夜者们也因病而无力再战，包括黎明作战序列的战士们。”
　　唯一能够抵抗的，或许就只有第三法的力量。
　　“真可怕。”
　　唐绫轻声说道：“他……会害怕么？”
　　苏有珠想了想：“按照他的性格，可能不会。”
　　“毕竟即将毁灭世界的人是他？”
　　“不，真正的凶手是那些坏人。”
　　“也对，如果我们失败了，你有怎么打算么？”
　　“死了的话就没有打算了，如果能活下来的话，我会想尽办法晋升到九阶，然后杀了那些所谓的神明，替他报仇。”
　　“真好，我也这么想。”
　　少女们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以后。
　　唐绫忽然问道：“你陪在他身边多久了？”
　　苏有珠轻声回答：“十一年了。”
　　唐绫又问道：“你喜欢他多久了？”
　　苏有珠答道：“也有十一年了，你呢？”
　　唐绫摇了摇头：“不到一年，很羡慕你。”
　　苏有珠瞥了她一眼，淡漠说道：“我也很羡慕你，我陪了他十一年都没做过那种事情，你还真的蛮大胆的。”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绫一愣，扭头看了她一眼。
　　“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喜欢谁又跟谁做什么，是他的事情。最初我蛮讨厌你的，尤其是你来我家的时候，但后来我不讨厌你了。”
　　苏有珠嗓音清冷：“因为我觉得……你好像跟我差不多。”
　　唐绫忽然笑了，宛若冰河解冻，溪水潺潺。
　　“是么？”
　　她认真说道：“自始至终我都知道你的存在，但我还是会喜欢他。最初或许会很不爽……现在却觉得，多一个人爱他也好。”
　　苏有珠的眼瞳里倒映着黄金的海洋，如此的迷离深邃，幽幽说道：“可是现在连继续爱他的机会或许都没有了。”
　　无论是雷霆还是月姬，她们都是骄傲到了极点的女孩子。
　　绝不可能共享同一个人。
　　但事到如今他们为什么不争了呢？
　　因为她们都知道，自己即将失去那个人了。
　　“别这么想，我们去把他抢回来。”
　　“好。”
　　万米的高空中，施静坐在第三个驾驶座上，听着女孩的对话。
　　她的眼神无悲无喜。


###第五百四十八章 生日快乐
　　烛照神树在轰鸣着生长，顾见临像是被浇筑在树里，只露出无悲无喜的脸，他的眼瞳是诡异的金色，流转着漆黑的莲花。
　　原初汲取着祂的力量，正在吞噬着这个世界。
　　辽阔的荒原被缠绕着莲花藤蔓的树根所吞没，仿佛古老的树界降临，扎根在积雪覆盖的泥土里，钻向地心的深处。
　　那尊古树仿佛已经延伸到了天空的极处，金色的树冠无止境的蔓延开来，仰头望去的时候能够看到灼热的焚风汇聚在一起，赤红的火烧云被阳光撕裂，分不清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少年的眼神空洞，金色的眼瞳却仿佛能够倒映出世界的样子。
　　烛龙尊者凝视着祂的眼睛，看到了世界的末日。
　　年迈的老人嚎叫着奔逃却依旧逃脱不了被树化的命运，枯萎的树皮在他的躯体上增殖，短短一瞬间就把他变成了一颗老树，他的孩子哭喊着抱着他不肯离开，又被仆人强行抱走。
　　猎魔人和守夜者在中央灵枢院的校区里火并混战，突然被一颗巨大的古树给掀翻，粗壮的树根触及到他们的一瞬间，这些训练有素的战士们也被树化，绝望的表情被定格在了树干上。
　　姬小钰和傅朝阳在战士们的掩护下撤退，越来越多的同伴都被诡异的树化现象感染，有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对着脑袋扣动扳机。
　　遍体鳞伤的陆子衿和陈伯均也未能逃脱出来，他们把受伤的战友们护送到车上以后也陷入了沉睡，变异成参天的古树。
　　当然还有陆队长和陈副队，包括牧叔也被金色的树根所吞没。
　　成有余那个小胖子对着天空破口大骂，转眼间也被诡异的病毒所入侵，变异成一颗矮胖的树人，姿势颇有喜剧效果。
　　夏稚也睡着了，变成了一颗窈窕的小树。
　　黄昏的怪胎们也无力抗拒这种诡异的力量，在短暂的抵抗过后被吞噬了所有的灵性，肉体凡胎也成为了烛照神树的一部分。
　　只有影子部门还在坚守，他们竭力破坏着蔓延的树根，守护着深空所在的地下机库，好在还有神侍们的协助，否则早就全军覆没了。
　　东京的树化现象已经导致城市被吞没，临近开罗的沙漠竟然已经变成了一片可怕的绿洲，奥斯陆的冰川上轰鸣着生出玉树琼花。
　　“真可怜。”
　　烛龙尊者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看着悲苦的众生相。
　　半神们的状况也并不好过。
　　莱茵和凛冬已经接近暴走，他们的眼瞳也是诡异的金色，干枯的树皮蔓延到脖颈，甚至挥剑斩断了树化的手臂，却依旧无济于事。
　　白金狂笑着跪拜，扭曲的枝杈从他枯萎的身体里生长出来。
　　陆司令也被无数树藤所缠绕，几乎要窒息。
　　只有幽冥还在街道上闪转腾挪，躲避着肆虐的树根。
　　高高在上的半神面对天灾也不过如此。
　　这种诡异的树化现象在世界范围内扩散，像是一场可怕的瘟疫，倘若通讯设备还能够使用，就会立即出现在互联网上，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舆论的炸弹会在全球炸开，引发巨大的动荡。
　　想来反应迅速的国家也已经出动了军方调查和救援，也会派出最优秀的学者去调查这种诡异的树化病，可惜注定不会有结果。
　　这就是预言中的世界末日，人类千万年来所建立的文明，在远古神族的自然伟力面前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烛龙尊者唱着歌，像是催眠了树中的少年。
　　顾见临分明睁着眼睛，却像是睡着了。
　　他的意识依旧停留在呼啸的风雪里，远古蛮荒的部落废墟。
　　枯萎的古树下是凋零的莲花，黑发的少女站在树冠上居高临下，四面八方竟然都是辽阔的冰海，伟岸的石像轰鸣着破海而出。
　　顾见临根本动弹不得，因为他被人抱住了。
　　那尊浑身被烧成焦炭的神明如同恶鬼般缠绕在他背上，在他的耳边嘶哑地呢喃，像是绝望之人在溺死前的呼救，又仿佛魔鬼的诅咒。
　　烧得焦黑的脸上竟然浮现出狰狞的人脸。
　　有时是弥罗，有时是太清，还有一张张陌生的脸。
　　那都是曾经被原初所侵蚀的人，也是统一意志的集合体。
　　如今心如磐石的他当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幻觉所困扰，他抬起手试图碾碎那张该死的脸，那一刻他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那张脸竟然是菀菀，小姑娘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转眼间牧叔满是鲜血的脸浮现出来，从未有过的狰狞可怖。
　　短短一瞬间他看到了很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陆子衿，陆子呈，陈伯均，陈青……
　　林澜和林晚秋姐弟的表情也如恶鬼般阴森。
　　曾经的战友们的脸依次浮现，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恶毒。
　　到最后影子们被烧成焦炭的脸也如幻觉般出现。
　　“去死！”
　　“去死！”
　　“去死！”
　　歇斯底里的咆哮，尖锐嘶哑的诅咒，回荡在少年的耳边。
　　顾见临痛苦地捂住耳朵。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总会丑态毕露。”
　　风雪里的黑发少女冷漠地俯瞰着他：“这就是你想要守护的人，他们在绝望的时候也想让你死。你就不该降生，也不该活下来，所谓悖论实际上就是世界的错误。为什么，你要保护他们？”
　　她顿了顿：“吞噬掉他们吧。”
　　顾见临感受到了剧痛。
　　因为那尊烧成焦黑的神明竟然在撕扯着他的身体。
　　尖锐的指甲把他的身体扯得血肉模糊。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曾经战友们的憎恨和怨毒。
　　不只是他们。
　　还有世界的憎恨怨毒。
　　不知道他们在经历着怎样痛苦的折磨。
　　以至于他们的信仰已经被磨灭了，变成了地狱挣扎的恶鬼。
　　想来也是，历代秩序的传承者都很难抵挡原初的侵蚀。
　　更何况是他们。
　　轰隆一声，风雪散去。
　　那个风雪里的少女竟然是被钉死在古树上的，冰海上竟然有着亿万衣着古朴的子民在跪拜，伟岸的石像睁开眼睛，眼神狰狞。
　　苍老的祭祀站在神像前，高举着燃烧的烈火之剑。
　　顾见临在剧痛里看清了他的动作。
　　他要烧树！
　　不，是要烧死树上的少女！
　　“终结诅咒的时刻已经到了！”
　　苍老的祭祀高呼：“杀死这个少女，我族将迎来伟大的重生！”
　　亿万子民的欢呼声淹没了他，树上被钉死的少女眼神无悲无喜。
　　就像是无关紧要的看客。
　　原来这才是烛龙尊者曾经历过的愤怒和绝望，那个失去了家乡和家人的女孩踏上了旅程，试图破解那颗星球亿万年来的诅咒和悲剧，最终却被人认为是一切灾祸的源泉，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只是她如此强大，又为何会被那些凡夫俗子所打倒？
　　她的眼神并无愤怒和绝望，却有着解脱般的释然。
　　“我所经历过的事情，现在我也要你经历一遍。”
　　黑发的少女漠然说道：“告诉我，你要怎么选？”
　　顾见临承受被撕扯的剧痛，脑海里回忆的是曾经跟那些人相遇的点点滴滴，有句话叫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集合，似乎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成就了如今的自己，他活下去才有了意义。
　　当他放下了一切以后，似乎也终于理解了自己。
　　原来支撑他一路走过来的，并非是所谓的偏执。
　　而是陆队长最初的响指，是陈青姐为他包扎好的伤口，是陆部长的娇俏的笑容，是牧叔和他女儿的善意，还有战友们的信任和冲动。
　　最后看到的是月姬和雷霆的脸。
　　还有一个女人的笑容。
　　人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了解自己？
　　可能是一瞬间。
　　也可能是永远。
　　这一刻，顾见临终于理解了师祖母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
　　活着是一个人的事情。
　　每个人都会长大，没有人可以陪伴你一直走下去。
　　也就不存在没有谁就活不下去。
　　你没有了父亲，但你还有老师。
　　你没了她，但还有她们。
　　耳边似乎又回荡着师祖母的声音了。
　　“要学会爱自己啊。”
　　你要学会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
　　“其实我并不是无力阻止你把烛照的灰烬灌入我体内。”
　　顾见临轻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祂到底有多强。”
　　古树上被钉死的少女微微一怔。
　　“我只是亲眼见证，所谓宿命的牢笼有多强。”
　　顾见临强撑着起身，转过身拥抱着那尊烧成焦炭的神明。
　　“我要知道到底是祂强……还是我更强！”
　　顾见临的眼瞳里燃烧着酷烈的火光，世界上再无如此壮烈的拥抱，那尊被烧成焦炭的神明竟然在他的怀里轰然爆碎。
　　耳边的嘶吼和咆哮消失了。
　　眼前宛若地狱般的幻觉也消弭无踪。
　　烧灼的灰烬在他体内亮起，像是在风里鼓荡般漂浮盘旋，却逃不出他以血肉之躯铸成的熔炉，冥冥之中回荡着神明的不甘咆哮。
　　原初的力量竟然无法再侵蚀他了。
　　穷奇尊者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被他做到了。
　　顾见临以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压制了原初，因为他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呼唤，生命中最原始的悸动让他变得无所不能。
　　因为他必须要挣脱束缚，回到了现实世界。
　　回去……看她一眼。
　　……
　　……
　　轰！
　　灼热的焚风在烛龙尊者的面前炸开，她如水中倒影般消散在树下，转瞬间又屹立在天空中，红裙飘摇如火。
　　一架战斗机的残骸斜插在荒芜的雪原上，熊熊燃烧。
　　姜厌离气喘吁吁地拄着唐刀，笑容里透着讥诮。
　　通天彻地的烛照神树颤动起来，漂浮的灰烬里有人走了出来，他赤裸着上半身，灼热如熔岩般的纹路在肌肉的纹理里流淌。
　　顾见临似乎还无法驾驭体内的力量，走起路来都踉踉跄跄的。
　　直到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
　　“去吧。”
　　苏有珠白金的短发在风里飘摇：“跟她好好告个别。”
　　少女的眼神不再清冷，藏着无限的温柔和宠溺。
　　唐绫撑住了他另一半的身体，轻声说道：“她等你很久了。”
　　作为第三法的适应者，月姬和雷霆是为数不多能够抵挡树化病的生命，只是目前的位阶并不足以支撑她们来到这里，女孩们的灵性早已经枯竭，灵魂也已经快要碎裂，七窍流出鲜血。
　　但她们依旧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了他。
　　顾见临抬起头，看到了那架战机的残骸。
　　也看到了残骸里走出来的女人。
　　施静，她的母亲。
　　曾经在这个可怜女人的眼里，她的丈夫早已经不爱她了，哪怕死在车祸里也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她还有儿子。
　　有她儿子在的世界，就还有爱的存在。
　　到后来她的儿子也不见了，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秩序世界曾经有最优秀的魔术师对她施展过催眠，试图洗掉关于她儿子的记忆，却始终无法彻底把那个男孩的影子抹去。
　　没人知道这个女人的记忆为何会如此的顽强。
　　能以肉体凡胎抗拒超凡的力量。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
　　那是曾经生育过至尊的女人啊。
　　这是生命的奇迹。
　　如今她已经记起了一切，丈夫和儿子的真相像是残酷的刀锋贯穿了她的心脏，她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像是一朵花濒临枯萎。
　　燃烧的火焰里这个女人从未如此美丽，她踩在荒芜的地上，裙摆在风里起落，如此的圣洁遥远，像是从天堂踏入了人间。
　　“对不起。”
　　顾见临道了一声歉，走上去拥抱了她。
　　“让你担心了，妈妈。”
　　女人的白发在风里如水般流淌，轻轻拥抱着自己的孩子。
　　没有责怪，没有痛苦。
　　她只是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辛苦了。”
　　顾见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孩子，你现在学会告别了吗？”
　　女人轻声问道。
　　顾见临感受到她的生命在流逝，嗯了一声。
　　这就是生育了至尊的代价。
　　她的生命早已经是风中残烛，只是凭借着对儿子的思念才支撑到了现在，当她终于记起一切的时候，也就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那就好。”
　　女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说道：“我不怪你父亲，更不会怪你。你的诞生不是悖论，更不是错误。因为你是我生下来的，是我对生命的寄托。妈妈能把你生下来，是非常骄傲的事情。”
　　顾见临隐约听到了，来自十八年前的，病床里撕心裂肺的痛呼。
　　仿佛能够感同身受，那个女人的痛苦。
　　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把他从现实唤醒。
　　“生日快乐，我的孩子。”
　　女人轻轻亲吻着他的额头：“妈妈爱你。”
　　隐约有风吹来，顾见临怀里的女人消失不见。
　　流淌的风，怀抱里残留的温度，额头上的温热触觉。
　　都是她。
　　烛龙尊者居高临下，妖异的竖瞳里倒映着少年的脸。
　　这一次，顾见临没有哭。
　　他只是跟自己轻声说：“生日快乐。”
　　原初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是如此的驯服，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瞳里却映出伟岸的黄金古树，还有遍地盛开的莲花。
　　烛照的力量在他体内是如此的驯服。
　　那种宇宙里最原始暴戾的力量似乎被一种力量给抚平了。
　　这是顾见临长大的第一份礼物。
　　来自母亲的礼物。
　　“父神？”
　　烛龙尊者凝视着他，轻声说道。
　　“我是麒麟。”
　　顾见临轻声说道：“当然你也可以称我为……烛照大神。”
　　……
　　……
　　荒芜寂静的冰海上，黑发少女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的森严和愤怒，迎着呼啸而来的烈火之剑，发出了通天彻地的龙吟声。
　　贯穿世界的烛龙睁开了竖瞳，即将咆哮着毁灭世界。
　　然而就在这一刻，少女的眼瞳里却闪过一丝迷茫和恐惧。
　　还有绝望和无助。
　　世界崩溃的景象倒影在她的眼里，亿万子民被时空的乱流所吞没，苍老的祭祀一寸寸破碎，像是碎裂的瓷偶。
　　燃烧的铁剑坠落下去，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孤独无助的少女，坠入无尽的轮回里。
　　咔嚓一声。
　　轰鸣声戛然而止。
　　世界也不再破碎。
　　贯穿了世界的烛龙也一寸寸崩溃，龙吟声淹没在虚无里。
　　一柄妖冶的刀，贯穿了她的心脏。
　　黑发少女却并没有感觉到痛，只是感觉到铺天盖地的黑暗降临，像是阴云一样淹没了她，云层里却有万丈阳光洒落。
　　像是在最黑暗的地方触及到了天堂。
　　无数次的轮回终于被打破，这一次绝望的少女并没有毁灭她所在的世界，因为有人轻轻抱住了他，给予她无尽灼热的爱和恨。
　　“你赢了。”
　　她轻声说道：“你超越了我族的宿命啊。”
　　隐约有一滴泪落在她的脸上。
　　因为顾见临的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泪。
　　“哭什么？”
　　黑发少女无力地抵着他的胸口，唇边溢出灼热的鲜血：“如今你是宇宙里最伟大的生命了，你战胜了宿命，也战胜了我。”
　　顾见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抱着她一言不发。
　　悲伤在氤氲，灵魂却仿佛得到了释放。
　　“我又不是云雀。”
　　黑发少女嗤笑道：“就算是她，也不值得你难过。”
　　冰海在崩溃，古老的石像在坍塌，世界仿佛消散在了风里。
　　顾见临抱着怀里的少女，他的生命里已经失去了太多，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还是恨，他学会了告别，却依旧难过。
　　“是啊，最初的相遇就是错的，怎么都是错的。”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
　　他的心仿佛被埋葬在了孤旷的荒野。
　　太难过了，难过到让人窒息。
　　当初从背后贯穿他的一刀，现在他终于还回去了。
　　他和她之间的因果，也断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不快乐呢？
　　离别的时候，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沉寂的心微微悸动，他竟然脱口而出，轻声说道：“如果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诞生的话，我不会让你孤独一人。”
　　本以为这句话要再次被嘲笑，而少女却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忽有风来，在世界的极处撩起他的额发。
　　千丝万缕的晨光透过云雾，照亮了破碎的冰海。
　　少女轻轻抬手，触摸着他的脸。
　　“抱歉，不该对你做这样的事情。”
　　狂风暴雨席卷着顾见临的脑海，他被猝不及防的心悸淹没了。
　　因为眼前的少女仿佛不再是那位至强的至尊。
　　而是那个他最熟悉的女人……云雀。
　　“生日快乐，小家伙。”
　　她轻声说道：“如果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
　　少女闭上眼睛，似乎再次回到了那场汹涌的暴风雪里。
　　只是这一次，始终有个男孩牵着她的手。
　　带着她，走向世界的尽头。


##第四卷 烛照当空


###第五百四十九章 十年
　　朱雀尊者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幽蓝的冰川在颤鸣中瓦解，汹涌的雪崩如同海啸般滚滚袭来，像是要吞没天空和大地。
　　太阳几乎燃烧到了极致，日冕的中心浮现出一尊神明的轮廓，双手撑开宛若十字架般，仰望祂的时候根本看不清具体的面容，只觉得这是在天父俯瞰世间，天空是祂的冠冕，大地为至上的神座。
　　“终于来了。”
　　这位朱雀氏族的至尊轻声说道：“父神的第二次重生。”
　　哪怕又要经过十亿年的等待也无妨，他会继续看着地球上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让生命在漫长的周期里经过一轮轮演化，直到传承途径积攒到足够的灵性，最终达到原初补完自身的条件。
　　对于至尊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而且在这个过程里会更加顺利，因为祂已经完成了第三法，可以成为这颗星球上真正的主宰，去进行这场伟大的游戏。
　　不像十亿年前，祂自己也是游戏里的一员。
　　“烛龙复活了原初，你又怎么赢她？”
　　羲和尊者平静说道：“没人是祂的对手。”
　　朱雀尊者淡淡一笑：“你还记得两千五百年前么？”
　　羲和尊者想起来了。
　　那时候的烛龙本意是想要跟人类世界开战，却因为麒麟的谋划而不得已放弃战争，转而去了东海发动了那场神族之间的惨烈战争。
　　顾辞安留下的日记里也曾说过，秩序世界存在着对付那位最强至尊的秘密武器，但千百年来从未有人真正启动过它。
　　而作为皇帝，作为君主，作为世界的王。
　　羲和尊者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而且那东西已经遗失了。
　　“原来它到了你的手里。”
　　她嗤笑了一声。
　　朱雀尊者嗯了一声：“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人能打赢姐姐，但我根本没必要跟她打。我只需要……让她进入下一个周期就可以了。时间算得刚刚好，而这东西恰好可以让开启她的无限。”
　　祂感慨道：“不得不佩服嬴政，是他在跟我姐姐的交手中，发现了无限的秘密。难怪她会把自己的力量分割出来，创造出蕴藏着无限力量的龙骨。这种做法既可以让姐姐自我削弱，龙骨的存在还能成为她复生的茧。哪怕死亡，也可以借助龙骨迅速重生。”
　　曾经的麒麟夺走了烛龙的龙骨，最终被顾见临所吞噬。
　　而第二枚龙骨，恰恰就在秩序世界的手里。
　　如今也在朱雀的手里。
　　祂摊开手，一枚晶莹如玉的龙骨悬浮在掌心。
　　隐约能够听到可怖的龙吟声。
　　可想而知龙骨里蕴藏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无论是朱雀还是烛龙，都有着对原初的控制权。
　　但只要有一方陷入沉睡，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
　　羲和尊者眼神寡淡，冷冷说道：“黄金和白银交给你的吧，果然是孽徒啊。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会怎么对付你呢？”
　　朱雀尊者蹙着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太阳。
　　因为祂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烛龙尊者是自己先吞噬了原初，然后再灌入了那个男孩的体内。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羲和尊者淡漠说道：“烛龙最初是想要自己驯化原初的力量，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这对她而言并不奇怪，她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生命，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怎么会用一个男孩的命来成就自己？”
　　那个骄傲到极点的女人当然不屑那么做。
　　“因此，她把机会给了他。”
　　羲和尊者淡漠说道：“当烛照的灰烬在她体内的时候，就已经被她用第三法中和了你对原初的控制权。这么做的代价就是，无论是她还是你，对原初的影响都会减弱。届时只要用无色之玉，就可以彻底抹掉你们对原初的侵蚀，亿万年来的苦功，功亏一篑。”
　　朱雀尊者望向天空，日冕里的那尊神明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如此的似曾相识，让祂的心沉入谷底。
　　那是……顾见临的脸。
　　真是荒唐。
　　真是荒诞。
　　真是不可思议。
　　朱雀尊者的平静终于被打破，汹涌的朱火在眼瞳里燃烧起来，失神呢喃：“原来亿万年过去，姐姐依旧是当初的那个少女……只是，怎么可能呢？为什么会有人战胜父神的意志？”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祂清楚的知道，第三之力的至尊是被设计出来的。
　　祂们在诞生之初就被设计好了缺陷。
　　绝无战胜原初的可能性。
　　“你想知道为什么？”
　　羲和尊者平静说道：“因为规则变了。”
　　巨大的惊惧在朱雀尊者的脑海里炸开，祂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这并非是他的大意和失误，而是无法改变的一件事。
　　规则变了。
　　“如同宇宙创生之初诞生了烛照和幽荧，继而衍生出了这个世界的无限规则。但规则，并非一成不变。随着宇宙的膨胀，随着生命的进化，新的规则也在诞生。而改变规则的，恰恰是你。”
　　羲和尊者瞥了他一眼：“因为是你创造了那个孩子。”
　　……
　　……
　　时间回到九月份的初秋，华严寺里落叶纷飞。
　　“你说，天人之楔就在这里吧，要不我俩干脆把它抢了得了，直接送回到宇宙深空去，岂不美哉？虽然只是饮鸩止渴，但的确能够拖个一万年的时间。那时候地球上的人类差不多都死光了。”
　　姜厌离双手插在口袋里，观摩着古朴的佛像，笑眯眯说道：“届时你那个学生也已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成就神明之位。”
　　槐荫在佛像面前上了一炷香，打开佛龛上的一封遗书。
　　“难。”
　　他叹了口气：“这么做治标不治本，这招对朱雀尊者或许有用，但对烛龙尊者是没用的，祂可以轻而易举的超越时间。”
　　姜厌离耸肩，凑过头去看了一眼：“师母的遗书写着啥？”
　　槐荫凝视着这份遗书上的内容，沉默了良久。
　　“果然，朱雀尊者的真实身份是顾辞安。”
　　他低声说道：“难怪她之前死也不说出是谁偷袭的他。”
　　姜厌离愣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悲哀的神情。
　　他最擅长推演，凭借现有的情报，只能推导出一个结果。
　　输。
　　他们会满盘皆输。
　　姜厌离夺过遗书仔细查看师母留下的遗言，眯起眼睛说道：“师母的看法跟我们一样，第三之力的至尊生来就是有缺陷的，祂们是原初的容器，绝无反客为主的可能。穷奇的下场，我们都清楚。”
　　“但师母之所以会留下这封遗书，就证明不是没得打。”
　　槐荫挑眉说道：“问题是要怎么打。”
　　师兄弟对视一眼，脑海里都有了想法。
　　“事到如今只能赌了，希望麒麟尊者的推测是对的。”
　　槐荫抬头凝视着悲悯的佛像，沉声说道：“麒麟尊者之所以愿意成就那个孩子，究其根本的原因是祂认为，新的规则已经诞生了。”
　　姜厌离何等聪慧，顿时就明白了师兄的意思。
　　“因为顾见临是古神族和人类以交配生育的方式生下来的孩子，他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的。这也就意味着，他本身并没有被原初设计过，所以也就不存在第三之力的缺陷。”
　　他眼神变得灼热起来：“而当他继承了麒麟的力量以后，就会变成毫无弱点的，第三之力的至尊。他，可以反噬原初！”
　　槐荫微微颔首：“只可惜他还不够强。”
　　“这不是问题。”
　　姜厌离舔了舔嘴唇：“古神族的力量来源是精神，这是迄今为止任何生命都没能彻底掌握的终极秘密，也就是意识的起源所在。但无数次事实证明，悲伤和愤怒就是他最好的养料。”
　　槐荫却摇头否定了这点。
　　“有人并不这么觉得。”
　　他轻声说道：“她认为爱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姜厌离的笑容被一寸寸剥离，佛光的映衬下他却像是个孤魂野鬼，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嗓音透着无所谓的态度。
　　“莲么？”
　　他耸肩：“随她就好了。”
　　姜厌离踏出佛寺的门槛，在破旧的石阶上坐下。
　　窗外细雨沥沥，空濛了视线。
　　“我想跟朱雀打一架，拖到师母的力量复苏。”
　　槐荫站在他的背后，嗓音无悲无喜：“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来照顾了，我知道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拦你。这个世界随你折腾，但你答应我的事情，必须要做到。”
　　姜厌离无声地笑了笑。
　　“我们还不一定能赢呢。”
　　他笑道：“就算你能拖住他父亲，但他前女友怎么办？”
　　槐荫呵了一声：“那就要看我那个学生的本事了啊。”
　　……
　　……
　　伟岸的黄金树下，顾见临的意识变得清晰起来，耳边回荡的是通天彻地的龙吟声，还有怀里如花瓣般飘摇消散的女人。
　　吞噬原初的一瞬间，他就拔刀贯穿了她的心脏。
　　分明被贯穿的是她的心脏，他却也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
　　握刀的手，仿佛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谁也分不清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云雀还是烛龙。
　　又或者她们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原来在生死离别面前，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所谓的爱和恨也不过是被名相所困的情感，最终他们都放下了过去，恩怨和解。
　　跟彼此和解，也跟自己和解。
　　他说，如果他诞生的早一些，就不会让她孤单一人。
　　她说，如果能早点遇到他就好了。
　　对他们而言，这并非是承诺，也是遗憾。
　　也是最动人的情话。
　　或许云雀的才是那位最强至尊最真实的一面，哪怕亿万年的时间过去她也始终都是那个被困在风雪里的孤独少女，她以最坚硬的姿态对抗世界，也用最残忍的决心在面对自己。
　　直到她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帮她找回了遗失在记忆里的家。
　　那个人也帮她找回了属于她的那只猫。
　　就像是帮她找回了曾经弥足珍贵的过去。
　　因此当她得知一切的时候，她才会追悔莫及。
　　“抱歉，不该对你做那样的事。”
　　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
　　亿万年来她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伤害了你。
　　如果她提前得知这些，她不会欺骗你。
　　如果她提前知道你是她弟弟的孩子，她也不会利用你。
　　顾见临终于明白了，烛龙尊者在抹去记忆试图利用他之前，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也没能看清他将来要面对怎样残酷的真相。
　　当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他们已经站了割裂的悬崖边彼此凝视，谁也不肯退却半步，下方就是万丈深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该如何是好呢，烛龙尊者？
　　那个名为感情的陷阱，困住的人到底是谁？
　　你，又到底是谁？
　　那位最强的至尊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让步了。
　　也让他知道了一件事。
　　云雀，烛龙，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云雀爱他，烛龙也爱他。
　　妖异的花瓣在风里飘摇，风声温柔得像是她在耳边呵气如兰，似乎一切的悲剧和遗憾都没能发生，她还陪在他的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耳边似乎再次响起她空灵又遥远的声音。
　　“欠你的，都还给你。”
　　顾见临的心口空荡荡的，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终于消失不见，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眷恋消弭无踪，她从他的世界里彻底离开了。
　　他双膝跪地，世界在这一刻轰鸣不已。
　　顾见临反噬了原初的躯体轰然崩溃，本该是濒临死亡的结局，时光却在他身上逆流，无上的奇迹显现，维系了他的生命。
　　这是她送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
　　今天他真的太累了，他想要睡一会儿，放任灵魂的沉沦。
　　他知道，这个世界被他守住了。
　　末日不会降临了。
　　顾见临能够看到女孩们逆着火光向自己奔赴而来。
　　真好。
　　这个世界有你们，真好。
　　顾见临抬起手，似乎想要触及到她们，意识却陷入了黑暗。
　　耳边是她们的呼唤声。
　　天旋地转。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睡，竟然睡了整整十年。


###第五百五十章 成长
　　2032年10月16夜，峰城下起了细雨，淅淅沥沥。
　　树化病十周年纪念日，经历过那场灾难的幸存者们在市中心的广场上献上鲜花，象征祝福的天灯悬浮在海面上，街边是巨大的荧幕广告牌，纪念那些因对抗病毒而死的英雄们。
　　街边的红绿灯交替变化，陆子呈在超市里扫码买了一根棒棒糖，眺望着繁华的夜幕轻声说道：“不知不觉，十年了啊。”
　　十年过去，他的容貌沧桑了不少，气质也变得稳重了许多，烟瘾也已经彻底戒了，甚至多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有点像他的司令老爹。
　　一辆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西装革履的暴徒们巡视四周。
　　四处的高楼上还有红点若隐若现，对他形成了严密的保护。
　　冷艳的女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把一部手机递给他。
　　陆子呈皱着眉接过电话：“扶桑神宫的维度入侵又出现了？”
　　电话里，琉璃的嗓音依旧冰冷：“放心，赢副会长赶到的时候，那尊始祖的血已经染红了大地。我只是通知你一声，酆都需要有人善后。以你姐姐的性格，不太适合处理这些事，还得靠你。”
　　陆子呈一愣：“谁杀的？”
　　如此彪悍的战绩，能做到的人不多。
　　最有可能性的那位，目前不可能出现酆都。
　　“当然是黑暗世界的那位新王。”
　　琉璃淡漠说道：“回见。”
　　电话挂断。
　　陆子呈嘀咕道：“原来是她啊。”
　　陈青把手机收起来，瞥了他一眼，嗓音冷淡：“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能够随意穿梭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正好也带他散散心。”
　　“说起来也好久没去看看他们了。”
　　陆子呈揽着她的肩膀，笑道：“老婆，要不要去见一面？”
　　陈青白了他一眼：“在外面别这么喊我，副司令阁下。”
　　“这不是我姐不在嘛。”
　　陆子呈耸肩：“这女人也真是的，老大不小了死活嫁不出去，上次给她介绍相亲，愣把人家给吓得不轻，直呼不敢炼……不过如今她带着她的海陆空三军满世界平定原始灾难，也没空处理私事吧？”
　　陈青轻哼一声：“陆司令是九阶的太玄神，婚姻对她而言本就不太重要。而且据我所知，成教授上个月已经帮她完成了第三法的适应，她的实力再次提升了一个台阶，打你十个绰绰有余。”
　　“实力强有啥用，献祭的是智商。”
　　陆子呈上了车，打了个哈欠：“还好有牧叔随时盯着她，我也不担心她继续胡来。”
　　陈青坐进驾驶座上，随手用视网膜启动了引擎，再切入深空网络的自动驾驶模式，没好气说道：“说起来，牧叔的女儿菀菀，已经晋升成七阶的圣域级禅宗了哦，跟你只差一阶的差距了。”
　　“傅朝阳也即将通过七阶的试炼，晋升灭矢师。”
　　她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年轻人可不得了啊。”
　　陆子呈眼神感慨，叹了口气：“是啊，不比当年。”
　　距离冈仁波齐的战役已经过去了十年。
　　秩序世界重组也有十年了。
　　这十年里，传承途径断绝，人类再也没有办法靠着之前那种方式继承超凡力量，只能靠着更难的生死试炼，向太阳祈祷。
　　祈求得到原初的回应。
　　倘若那位少年神明是苏醒状态，或许还能尝试修复传承途径。
　　但如今他睡了整整十年，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人类只能靠着超越极限的意念，尝试唤醒一丝他的潜意识。
　　由此得到精神的升华。
　　这个过程非常艰难，但人类必须进化。
　　十年前的冈仁波齐一战，烛龙彻底消失在宇宙里，麒麟超越极限反噬了原初以后陷入沉睡，朱雀在极致的愤怒里试图焚毁整座星球，最终却被羲和以无上之力阻止，烛照一系的至尊们几乎同归于尽。
　　最终的结果是羲和尊者回到祂的世界里沉睡。
　　朱雀尊者依旧留在现实世界。
　　如今敌人还没有放弃毁灭这颗星球的决心，那位恐怖的神明经过冈仁波齐峰的决战以后并没有陨落，而是回到了祂的扶桑神宫。
　　史诗级的原始灾难，也持续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只要有这些年轻人在，我们就还有未来。”
　　陆子呈无声地笑了笑：“莱茵和凛冬怎么样了？”
　　陈青摇头汇报道：“他们还在洛东小区附近的湛山寺赎罪。”
　　“嗯，两位副会长坐镇峰城，就算她有时候要出去一趟，小顾的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说起来也是奇怪，小顾就算在沉睡状态也是有战斗意识的，这世界上谁还能动的了他？”
　　陆子呈叼着棒棒糖吐槽道：“八年前他在睡梦里进阶，我刚拎着两斤鸡蛋上门进门，差点给我心脏病吓出来。”
　　也就别说是他，当时整个峰城都差点湮灭。
　　半个星球都出现了强烈的维度紊乱，一百多个国家的交通停摆。
　　“莱茵和凛冬不是为了保护小顾，而是为了保护受害者和无辜群众。否则……但凡被刺激到，那就是至尊级的原始灾难。”
　　陈青幽幽地说：“太可怕了。”
　　陆子呈也打了个寒颤，悻悻说道：“行啦，回总部吧。”
　　“我们的假期还没结束。”
　　陈青颇感意外，顿时严肃起来：“有什么事么？”
　　“我们那位总会长大人想把深空总部搬到峰城来。”
　　陆子呈摊开手：“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陈青吃了一惊：“姜副会长能同意？”
　　“不能啊。”
　　陆子呈满脸无奈：“但他的意见什么时候重要过？”
　　……
　　……
　　云梦泽，白雾弥漫的湖泊如镜面般沉静，一叶孤舟荡开水波。
　　“我跟你说，你想都别想，祖宗之法怎么能说变就变？历代总会长都没动过这心思，你怎么就那么特殊呢？”
　　姜子夜笑眯眯的狐狸脸上满是无奈，义愤填膺道：“魔都里那些世家不可能跟着你一起搬，你走了以后谁还能看着他们？中央灵枢院这么重要的学府你也不管啦？就算陈伯均当了院长，也镇不住啊！”
　　有人淡漠回应：“闭嘴。”
　　姜子夜用力抹了一把脸：“我可是副会长，理论上是没有你的官儿大，但目的就是为了监督你的！这可是前代会长的遗命！”
　　总会长坐在船头，深红的长发在雾气里飘摇，嗓音如刀剑碰撞般清脆：“我问你，现在担任总会长的人是她还是我？”
　　姜子夜一愣：“你啊。”
　　总会长微微颔首：“那她的遗命有什么用？有本事她回来，重新坐回这个位置。”
　　姜子夜目瞪口呆：“总会长怎么养了你们这群逆子？”
　　“秩序一脉的传统艺能，习惯就好。”
　　总会长命令道：“划你的船。”
　　“别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又不是你的仆人！”
　　姜子夜表示不服：“别以为你老公厉害我就怕你！这事我是不会同意的，咱们可都是要留名青史的人。你干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而我却没能阻止你，后世的人会怎么说我？嬴长生也不会同意的！”
　　总会长淡淡回应道：“我不在乎。”
　　姜子夜苦口婆心道：“我说姑奶奶，你可不能不讲理啊。”
　　总会长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瞳里的深红宛若血色的闪电。
　　“我蛮夷也。”
　　姜子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白雾沸腾起来，湖面不安的动荡，泛起密集的涟漪。
　　总会长抬起头，望向雾气的深处，嗓音傲慢冰冷：“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既然知道我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迎接我？”
　　雾气的最深处亮起一双恐怖的眼瞳。
　　有人似笑非笑道：“我本来以为，历代秩序的守护者里，太华才是最傲慢无礼的，直到我遇见了你，才知道青出于蓝的含义。”
　　姜子夜听着雷霆般的轰鸣，隐约混合着人类的语言。
　　他不着痕迹地抹了一把汗。
　　总会长不以为然，嗓音淡漠如旧：“如果你知道我在归墟里跟那只老王八说了什么，你就会知道我对你已经算很客气了。在我看来你们只是比我早出生了亿万年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如果我们生在同一个时代，成就至尊的人未必是你。”
　　她抬起凛然的美眸：“你信么？”
　　雾气里的神明沉默良久，巨大的叹息声回荡在湖泊里：“首先，我的弟弟并不是乌龟，祂的生命形态是多元化的，你不能仗着祂懒得生气，就随意欺负祂，这样不好。其次，你都把我的天衍阁给毁了，你还能让我说什么？最后，你老公厉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总会长凝视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雾气里的神明回应道：“即便是我，也没有任何唤醒他的方法，新的规则已经开始了。或者你也可以尝试等我一千年，我三位一体恢复到巅峰状态以后，大概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总会长甩了甩一头红发，冷冷回应：“一千年太久。”
　　湖泊泛起涟漪，隐约回荡着凌厉的剑鸣声，恍若雷鸣。
　　湖底暗藏汹涌，漩涡翻滚。
　　“那我再给你找把剑。”
　　白雾里的那双恐怖眼瞳俯瞰着她，声音如洪钟大吕般回荡：“青之王的尸骨去了哪，不要问我，我找不到。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景辞已经快要挣脱封印了，十年过去鹿蜀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总会长微微一愣：“景先生？”
　　那尊神明如此说道：“景辞掠夺了鹿蜀的第三法。”
　　放在十年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秩序世界也已经掌握了量产第三法的方法，除了适应者要有足够强大的天资之外，无色王座和基因结构图的变化也是至关重要，还需要辅佐灵性交融秘术，以及第三法的源质等等。
　　这项技术如今在成有余的手里发扬光大，而小胖子本人也借此打响了名号，被人冠以中央灵枢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名号。
　　很难想象，景先生被封印了十年，却能自行掌握第三法。
　　“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迎接他。”
　　总会长嗯了一声：“决战之前，你和你弟弟不来帮忙？”
　　雾气里回荡着嘶哑的笑声。
　　“你知道的，我哥哥招来了什么东西。”
　　神明叹息道：“我们不宜出面，否则只能徒添困扰。”
　　总会长想了想也是，摆了摆手：“那我回家了。”
　　姜子夜微微欠身行礼，转身划着船离去。
　　白雾在风里散去，温润如玉的男人躺在辽阔无际的湖面上，轻声呢喃：“唐绫，真厉害啊，远远强出了当初的太华……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么强的？嗯，通过双修汲取了原初的力量。”
　　祂顿了顿：“佩服。”
　　……
　　……
　　夜色深了，月亮爬上枝头，房间里回荡着曼妙的歌声。
　　“もうあなたからあいされることも，ひつようとされることもない……”苏有珠披散着白金的短发，轻轻用湿巾反复擦拭着天丛云剑上的鲜血，坐在床边轻声哼唱，歌声婉转悠扬。
　　十年过去，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冰雪般的容颜依旧稚嫩精致，宽松的粉色连衣睡裙下是窈窕纤细的娇躯，肌肤瓷白细腻。
　　粉色的公主床上睡着沉静的男孩，像是一副千年的壁画。
　　“最近黑暗世界总有些事情要忙，越来越多人想要叛逃到朱雀氏族，寻求进化的契机。我没有办法，只能把他们都杀了。”
　　苏有珠以手托腮，凝视着男人的睡颜，低头在他的唇边轻轻一吻：“当初太华会长的设想实现啦，黑暗世界成为了所谓的暗部，负责做那些明面上见不得光的脏活。不然，唐绫压力太大。”
　　她无声地笑了笑：“她都半个月没回家看过你了。”
　　男人始终没有回应。
　　“今晚出去是因为朱雀氏族出现了一位新的始祖，如果你还醒着的话应该会觉得很眼熟。嗯，鬼车始祖，可惜不是之前的祂了，否则的话我也可以体验一次杀死祂的乐趣。”
　　苏有珠帮他打理着额发，轻声说道：“这一趟出去还得到消息，你在欧米伽序列的队友们也都顺利晋升了部长级。梦公和梦魇还在辖区里考古，试图找到唤醒你的办法，曙光和毒师在医学上也很有成就……哦，你知道新任欧米伽序列的总教官是谁么？”
　　她生性清冷，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也就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一次性说这么多字。
　　“姬小钰。”
　　苏有珠欲言又止：“这一代的欧米伽序列可能已经完蛋了。”
　　“完蛋啦，彻底完蛋啦！”
　　鹦鹉大帝在床头柜上尖叫：“人类的未来彻底完蛋啦！”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胖乎乎的爪子给打掉了。
　　橘猫俯瞰着这只蠢鸟，眼神不屑。
　　苏有珠摸了摸猫头，嘀咕道：“果然每一只大橘都逃脱不了发福的命运啊，明明我已经在尽量控制你的饮食了，你却还能跑到爸妈那里去蹭吃蹭喝。至尊养的猫，就这么任性么？”
　　喵的一声。
　　橘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掌。
　　十年过去，这猫已经胖得像只老虎了。
　　哪怕云雀死而复生，看到这大肥猫估计都不敢认。
　　“爸爸最近的身体不太好，自从妈妈离开了以后，他就郁郁不振，要不是有神官给他续命，他可能也早就不在了。”
　　苏有珠幽幽地说：“那个女人现在回来照顾他，分开那么多年再见面，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尴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美眸幽深，睫毛微微颤抖：“如果你能醒过来一定能处理好的吧，至少也不会让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客厅外响起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唐绫回来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回响
　　苏有珠推开洗手间的门，只见黑色的蕾丝内衣搭在衣架上，衣篓里散落着西装套裙和黑丝袜，弥漫着凛冽的寒香。
　　“今天下班这么晚？”
　　她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十年来的生活早就是三个人的电影了。
　　“嗯，去了一趟云梦泽。”
　　浴室里回荡着哗啦啦的水声，透过水雾氤氲的玻璃窗能够看到丰盈曼妙的曲线，混合着泡沫的热水沿着地板的缝隙流淌。
　　唐绫刷着牙，嗓音含糊不清：“明天起以太协会的总部就会从魔都牵到峰城，在黑云城寨的旧址上建立新的办公区。以后如果姜子夜不在，也就不用你千里迢迢赶来接我下班了。”
　　这女人素来雷厉风行，而且她的想法一旦决定谁也无法改变。
　　“秩序世界的元老们会同意么？”
　　“反正他们打不过我。”
　　“有道理。”
　　苏有珠对着镜子敷面膜，给自己扎了一个可爱的丸子头：“太清的狂热信徒应该已经所剩无几，如果那群人还有死灰复燃的趋势，我不介意把他们都杀掉。或者……你也可以启动司家的老头。”
　　十年过去，曾经的狗头军师如今也已经今非昔比。
　　司家老太爷只差一步就可以迈入半神领域，而且还是全世界仅有的一位掌握着第三法的卦师。当然，老家伙的战斗力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为人老奸巨猾，行事阴狠毒辣，做人毫无底线。
　　脏活累活交给他干，准没错儿。
　　而且他的手下还有屠夫和书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是整整十年的时间。
　　作为至尊手下的哼哈二将，屠夫和书翁这对组合也早已经晋升到了八阶，成立了全世界最为可怕的杀手组织。
　　号称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
　　天机，夜刀，天枢，三位八阶的圣域级也是组织的一员。
　　“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敢动。”
　　唐绫推开浴室的门，裹着雪白的浴巾，湿透的红发淋着水：“我只是担心如果我们都不在了，这个世界还能交给谁。除了你我之外，没人能撬动他的力量。当然……还有夏稚。”
　　她眼神里流露出哀其不争的幽怨，轻声叹息。
　　“夏稚是唯一接受过他恩赐的升华者，可惜天赋太差。哪怕转修到师祖母的禅宗途径，距离成就净世神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她轻哼一声：“我已经把她送进前线了，希望她能撑得住。”
　　如今的传承途径已经彻底洗牌。
　　官方认定的最古途径只有七种。
　　古武，霸王，剑宗，斩鬼，神司，天师，禅宗。
　　禅宗作为最新的传承途径，却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潜力。
　　僧侣，法师，经座，禅子，菩提，圣祖，大圣，圣佛，净世神。
　　如今夏稚在这条路上走得最远，如今是八阶的圣佛。
　　之所以栽培她，是因为她的体内流淌着无色之玉的力量。
　　只有那种力量才可以撬动麒麟的潜意识，从而得到神的庇护。
　　“她弱得像个草履虫。”
　　苏有珠微微蹙眉：“真的不会死掉么？”
　　唐绫吹着头发，满脸无所谓：“反正关键时刻麒麟禁咒的影子会显现在她身上，大不了就是她被那种力量撑爆，半死不活。”
　　她赤着脚走出洗手间，回到了卧室。
　　男人还在沉睡，完全意识不到她的到来。
　　“抱歉，最近有点冷落你了。”
　　唐绫捂着浴巾俯下身，在他的唇边轻轻一吻，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聆听着若有若无的心跳：“如果这次顺利的话，这辈子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了。我已经选好了接班人，再忙两年就辞职回家陪你。”
　　苏有珠进门泡了一杯咖啡，心想秩序世界的王座是古往今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结果在这个女人的眼里似乎跟上班并没有区别。
　　作为以太协会的总会长，唐绫是迄今为止最强大的一位。
　　她本身的力量，也就比前代总会长强出一线。
　　当然，这里说的是作为人类的太华。
　　但最可怕的是，她能够撬动她老公的力量。
　　那是顾见临的麒麟禁咒，象征朱雀之力的影子。
　　这特么还有得打？
　　八年唐绫试图以七阶之位登临秩序世界的王座，遭到了全世界在内的所有半神反对，这不合祖宗之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以太协会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位七阶的总会长。
　　结果这女人硬是召唤出了朱雀的影子，大杀四方。
　　你不服，我就打到你服。
　　于是乎，世界上最年轻也是位阶最低的秩序守护者诞生了。
　　唐绫之所以要上位，只是为了掌握权利。
　　但她这个会长当得可真不算称职。
　　毫不夸张的说，是历代秩序守护者里最差的。
　　要是放在一千年前，高低得被扣上一个昏君的帽子。
　　《明史·佞幸列传》记载嘉靖皇帝：“日求长生，郊庙不亲，朝讲尽废，君臣不相接。”
　　到了唐绫这里，可能就变成：“日求老公……”
　　剩下不敢说了，懂的都懂。
　　毕竟她太能打了。
　　当然，苏有珠在十年前也能召唤烛龙的影子，因此幽荧集团就向她臣服了，新的赤之王就此诞生，威震黑暗世界。
　　这个过程非常的顺利。
　　甚至不需要动手，只需要让影子出来转一圈儿就可以了。
　　尤其是她们并肩作战的时候，影子们的力量还会进一步的升华。
　　只需要把夏稚这个吉祥物抓过来，就能具现出至臻麒麟的力量。
　　麒麟尊者，烛照大神限定版。
　　那是顾见临在昏迷前留给她们的馈赠。
　　就算陷入了沉睡，他的力量也会一如既往的守护着她们。
　　这十年的时间里，雷霆和月姬成为了同病相怜的好朋友。
　　争来争去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喜欢的男孩已经半死不活了。
　　索性就住在一起，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没事打打游戏解解闷，也挺好。
　　顾见临就在身边。
　　哪怕睡着了，也跟醒着的时候没区别。
　　无非就是不能说话不爱动而已。
　　毕竟他清醒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
　　至于动不动的，也无所谓。
　　她们可以动。
　　“白泽和玄冥也没有唤醒他的办法么？”
　　苏有珠喝着咖啡，坐在电竞椅上转着圈儿，细长的腿晃晃悠悠。
　　“没有。”
　　唐绫已经到床上躺下，随意用右手支着脑袋，凝视着男人的睡颜，一缕红发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但祂们承诺给我找把剑。”
　　苏有珠想到她没有武器的事情，心想还好天丛云剑没有限制。
　　“景先生快要醒过来了。”
　　唐绫忽然说道：“如果我们不在了，他可以撑起这个世界。”
　　苏有珠清冷的眸子微亮：“这么快？”
　　唐绫把那位至尊的话复述了一遍，轻声说道：“不得不说，景先生真的强到莫名，我想他也在适应着新的规则。”
　　苏有珠眼神闪烁：“那就……动手？”
　　唐绫知道这女人的心思，因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面向扶桑神宫的决战，本应该是全人类的事情。
　　但她们却打算背着这个世界，私下了解。
　　如今的雷霆和月姬有着足以撼动两界的力量，甚至可以带着吉祥物重现烛照大神的伟力，那就没必要把整个世界拖上。
　　如果她们赢了，那就再好不过。
　　如果输了，再多的人来也没用，无异于飞蛾扑火。
　　而且她们不可能输得那么惨。
　　至少也会把人类世界的叛徒给杀光。
　　甚至还要把朱雀尊者逼得沉睡十万年。
　　至于那些人类世界的叛徒，在她们的眼里已经不值一提。
　　黄金和白银叛逃到朱雀氏族以后，始终就躲在扶桑神宫的最深处不敢出来，十年来未曾踏入现实世界半步，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一旦涉世，就会引来无穷无尽的追杀，下场必然是一个死。
　　好吧，现在已经不能称他们为黄金和白银了。
　　因为他们的名号已经被剥夺。
　　如今朱雀氏族应该赋予了他们新的名字，以古神族的名义。
　　但很可惜，时代变了。
　　如今是人类的时代。
　　也是人类最强大的时代。
　　天才层出不穷，半神领域强者的数量达到了历史的巅峰。
　　秩序世界的嬴长生和姜子夜分别继承了黄金和白银的名号，陆子衿掌控着黎明作战序列，陈伯均坐镇中央灵枢院。
　　这就是四位半神级。
　　更不要说还有自幽在峰城湛山寺的凛冬和莱茵。
　　六位半神级。
　　要不是陆司令病逝，那就是七位半神级。
　　月姬和雷霆是准至尊级的战力，而且她们只需要借着麒麟的余威向世界各国的半神们进行亲切友好的交谈，就能再聚拢一波半神。
　　嬴烨和嬴钰出来必死无疑。
　　当然还有那个该死的白金，这老家伙也成了缩头王八。
　　反倒是牧诗羽那个女人，如今在朱雀氏族相当活跃。
　　“时间定在七天以后，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情想确认。黑暗世界里，真的没有前代赤之王的消息么？他就这么失踪了？”唐绫挑起精心描绘的眉毛，玫红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她的猜疑。
　　“我也找不到，自从那一战以后，他就人间蒸发了。”
　　苏有珠微微摇头：“那个女人也找不到他。”
　　“我总觉得青之王和赤之王没有那么简单。”
　　唐绫幽幽地说：“可惜没时间管他们了。”
　　咚咚。
　　古钟轰鸣般的回响，回荡在寂静里。
　　这是只有半神级以上的升华者才能听到的声音。
　　曾经的青和赤，在踏入宇宙深空的时候，就曾记录过这样的声音，迄今为止都是超凡世界的一项未解之谜。
　　没人知道它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当十年前冈仁波齐一战结束以后，这个声音在地球也能听到了。
　　就像是有人在奋力敲击着什么。
　　回荡了整整十年之久。
　　雷霆和月姬也曾探究过这个声音的含义，却始终找不到线索。
　　如今她们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声音的陪伴，因为它并不如何可怕，听久了就像是催眠曲一样让人感到莫名的心安。
　　良久。
　　唐绫抬起美眸，询问道：“听说鬼车被你杀了？”
　　苏有珠嗯了一声。
　　唐绫犹豫片刻：“祂……出现了么？”
　　苏有珠眼神变得冷冽起来：“如果祂出现，我现在应该还在酆都。十年过去，祂变得越来越邪门，让人看不懂。”
　　“师祖母曾经说过，新的规则诞生了。朱雀不愧是朱雀，至少这份魄力确实令人敬佩。谁都没想到，祂竟然私藏了幽荧的尸骸。若非如此，白泽和玄冥一定会来参战。根据两位至尊的说法，祂们的确是幽荧一属，不会被限制战力。但祂们担心，自身的存在会让本该死去的母神复苏。因为迄今为止，没人能够参透新规则的全部。”
　　唐绫轻轻捂住男孩的耳朵，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上次我跟祂交手的时候，祂就已经变得很邪门了。分明是成就了第三法的至尊，我却感受不到祂的半点人性，只觉得面对的是一个恶鬼。”
　　“后来我抓了老君山的林正淳来占卜。”
　　她顿了顿：“老不死的说，他看到一尊朱雀在啃食一具尸体。”
　　苏有珠眯起美眸：“幽荧的尸体？”
　　唐绫幽幽地回答：“他说，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苏有珠感到一阵恶寒，这的确是太邪门了。
　　很难想象，那是跟她朝夕相处了十年的老师，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而且变得如此疯狂邪异。
　　回想起过去的那些经历，都仿佛梦一样幻灭。
　　“根据事后的占卜和调查，朱雀的确在冈仁波齐一战里失去了理智，对于一位至尊而言，实在太反常了。”
　　唐绫低声说：“没人知道朱雀因为什么而疯狂，或许是因为原初被篡夺，也可能是因为祂姐姐的背叛，亦或是意识到新规则的诞生？总不可能是因为施阿姨的离开，祂根本就不在乎。”
　　如果有琉璃在，或许会给出更有逻辑的分析。
　　但她们今夜的对话是绝密的。
　　绝不会外泄给任何人。
　　沉默良久以后，苏有珠摇了摇头。
　　“我不在意祂的想法。”
　　她一字一顿：“我只要祂死。”


###第五百五十二章 战争
　　冈仁波齐峰的旧址笼罩着终年不散的风雪，男人顶着茫茫的大雪穿行在雪地里，厚重的积雪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至尊级的灭世之战，曾经那尊通天彻地的黄金古树已经被烧成灰烬，贯穿山脉的树根也早就枯死，只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隙，像是大地的创伤，深不见底。
　　十年前的那场战斗，导致这里的维度至今都不稳定，因此冈仁波齐峰彻底变成了地球的禁区。迁徙这里的藏民有时声称自己在茫茫风雪里看到巍峨的古城，它屹立在荒芜的大地上，神秘遥远。
　　更有甚者声称自己亲眼目睹了神明的复苏。
　　那是强烈的维度紊乱，也有不少向往神迹的升华者试图来到冈底斯山脉冒险，最终却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男人却无视了维度的动荡，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地图，按照指引穿过无尽的风雪，最终抵达一座幽暗的石窟。
　　这座幽暗的石窟似乎已经千万年无人问津，昏暗的洞穴里弥漫着一股诡秘深邃的意味，像是巫妖的巢穴，亦或是魔鬼的坟墓。
　　一座至高的领域笼罩着这座洞穴，仿佛被遗忘在世界的外侧，它就像是无底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外界的一切，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逃脱，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逃出去，绝无被窥探的可能。
　　这是古之至尊的领域，世界上最好的隐匿。
　　“真可悲啊我的弟弟。”
　　他轻声说道：“我曾站在距离原初最近的地方嘲笑你，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我也变得跟你一样可悲。”
　　男人却无视了这里的领域。
　　他打了一个响指，指尖亮起朱红的火光，照亮黑暗。
　　这座洞穴的墙壁竟然遍布血肉和筋膜，宛若呼吸般有规律的起伏蠕动，血管竟是繁复交错的树根，隐约流淌着金色的血液。
　　黑暗里屹立着一尊由金色的树藤所编织的十字架。
　　缠绕着裹尸布的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诡异森然。
　　“不得不佩服你的伟大，你曾是我们中最好的阴谋家，可惜却死于父神和母神的算计。但你终归是不甘心，对么？我能听到你在睡梦中不甘的咆哮，还有愤怒怨毒的诅咒……让我来帮你吧。”
　　男人凝视着十字架上的尸骸，轻声说道：“我能让你复苏。”
　　这具尸体的尊名已经呼之欲出。
　　穷奇尊者。
　　这位至尊曾经在冈仁波齐峰举行了灭世的仪式，最终却被原初所反噬，烛照神树在祂的尸骸上扎根，汲取着第三之力成长。
　　实际上，所谓的冈仁波齐峰，就是穷奇的尸体。
　　但是没人能够找到祂的本体在哪里。
　　唯有曾经侵蚀过原初的朱雀能够破开祂的领域。
　　除此之外，成就原初的顾见临也能够找祂。
　　可惜在冈仁波齐峰一战以后，他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神明的长眠至少以万年为单位。
　　因此也不足为惧。
　　“新的规则已经开启，但我绝不认同所谓爱是超越极限的真谛，或许是我的悲伤和愤怒还不够，是我的疯狂和绝望还没有到极限。没有那种卑微的东西，我也一样可以改变一切。”
　　男人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金色的鲜血在流淌出来的一瞬间自燃，朱红的火焰里盘踞着一尊尊贵的雀鸟，唳鸣声打破了寂静。
　　古老的领域轰然颤动起来，像是饥渴的恶鬼看到了血肉。
　　“醒来吧，我的弟弟！”
　　火焰点燃了黑暗，轰然吞没了那尊金色的十字架。
　　男人把手按在尸骸的心脏上，纵声高呼：“我来赋予你新生！”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雷鸣般回荡在石窟里。
　　石窟颤动起来，雷鸣贯穿了风雪。
　　裹尸布被焚烧殆尽，露出干枯的尸骸。
　　那是一具巨大的骷髅。
　　森白的骨骼晶莹如玉，被枯萎的树根缠绕。
　　“你在犹豫什么？”
　　男人嘶哑说道：“亿万年过去，姐姐始终是当年的那个少女，她强大却骄傲，强硬却又心软。或许她一直都是渴望爱的孩子，因此她亲手葬送了自己。羲和是新生的至尊，如今也已经陷入了沉睡里，至于我，我的状态你也看到了，又有何惧？”
　　骷髅的漆黑眼洞里亮起灼热的火光，骨骼噼里啪啦的爆响。
　　隐约回荡着巨兽的咆哮，摄人心魄。
　　“对，就是这样。”
　　男人亢奋起来：“醒过来！”
　　亡魂仿佛睁开眼瞳，千丝万缕的血肉在森然的骨架上重生。
　　只是这一刻，男人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因为在那尊恐怖骨架上重生的并不仅仅是血肉，还有纵横交错的黑色藤蔓，幽暗的嫩芽饮血生长，生出一朵朵漆黑的莲花！
　　火光照亮的并不仅仅是尸骸。
　　还有男人的脸。
　　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遍布狰狞的血痕，像是四分五裂的瓷器被强行拼凑在一起，伤痕里流淌着幽暗的星光，象征着宇宙的原暗。
　　“以烛照一属的躯体，强行去染指母神的力量，对我而言也太过勉强。但好在，新的规则已经开启，我竟然能做到这种事。”
　　男人捧着那具尸骨的脸，仿佛透过燃烧的眼瞳，看到了曾经那位精于算计的少年：“很惊讶对不对？如果再过不久，相信你也可以从永眠的状态下苏醒过来。毕竟，父神已经彻底被我儿子吞噬了。沉睡已久的你，也可以从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下得到新生。”
　　“可惜，你没机会了。”
　　祂的手里浮现出一柄缠绕着凤羽的权杖，砰的一声顿落在地。
　　维度的大门洞开，扶桑神宫赫然扎根在冈仁波齐峰。
　　古老的神明们从燃烧的火海里走出来。
　　曾经的白银和黄金，如今的嬴烨和嬴钰已经被冠以新的名号，祂们分别继承了鸾鸟和夔鸟的骨和血，成为了古之始祖。
　　白金也已经继承了蛊雕的骨和血，在古神族的世界里这是最弱的一位古之始祖，曾经无数次死在那些古代大贤的手上。
　　“敬您的伟大，主尊。”
　　最后是一位雍容尊贵的少女，她挽着金色的长发，姣好的容颜遍布华彩，眼角的一抹赤金色森严妖异，衣裙如火般散落。
　　这是牧诗羽，十年前秩序世界内乱的幸存者。
　　扶桑神宫里群魔乱舞，古老的始祖们纷纷睁开神怒的眼瞳俯瞰大地，不敢抬头直视着那位无上至尊的背影，仿佛祂即神明亦是魔鬼。
　　……
　　……
　　梅里雪山的峰顶被阳光映得金碧辉煌，风雪里隐约回荡着古钟轰鸣的声音，仿佛能够听到僧侣们虔诚的梵唱。
　　“十年过去，至今我都觉得有点像是来上坟。”
　　苏有珠走向峰顶的佛寺，脚下的石阶已经被冻得冰封，她的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贡品，像是逢年过节去墓园祭拜亲人的少女：“明明师祖母还活着，但我们每年都来上供是怎么回事？”
　　她的鹿皮大衣在风里鼓荡，白金的短发染上一层白霜。
　　白色的围巾遮住冰雪般精致的容颜，睫毛上满是冰晶。
　　“确实很像，但区别在于师祖母是真能收到我们的贡品。”
　　唐绫的呢绒大衣猎猎作响，翻飞的衣摆露出被牛仔裤裹住的长腿，高筒皮靴踩在遍布冰霜的石阶上，甚至有点打滑。
　　“对了，你临走之前去祭拜妈妈了吗？”
　　所谓的妈妈，当然就是施静。
　　如今的雷霆和月姬都跟那个少年订了婚，甚至举办过婚礼。
　　除了没登记之外，跟一家人没什么区别。
　　“去了。”
　　苏有珠冷冷说道：“我还让人顾辞安的墓给掀了。”
　　唐绫瞥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会把他们分开呢。”
　　苏有珠面无表情回应道：“十年来越想越气，祂不配。”
　　唐绫对此也不好说什么，顾教授跟她也没什么太多交集。
　　她透过墨镜凝视着这座古旧的佛寺：“陈伯均说，让我们逢年过节的时候来看看她，别让她一个人太孤单。根据小胖子的研究，师祖母应该处在无意识的休眠状态，她的力量也在不断的膨胀。”
　　“如果我们能进入甘渊，就能看到祂在分裂自己的骨和血。”
　　说到这里，她颇为心动：“要不要冒险进去看看？”
　　苏有珠美眸微亮，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下次吧，如果贸然吵醒她，我怕她会再次强行破茧，跟我们一起去找祂。”
　　唐绫想了想也对。
　　如今的羲和尊者在自己的古神界里沉睡。
　　此间名为，甘渊。
　　十年前，羲和尊者强行阻止地球的毁灭以后，也因为无法驾驭自己的力量而被迫沉睡，降临到梅里雪山根植了古神界，再无声息。
　　十年的时间里，也有前来朝圣的佛教徒被祂的精神所侵蚀，成为了最忠诚的神侍，如今就居住在古寺里，侍奉沉睡的神明。
　　佛寺的大门敞开，年老的僧人走出来，双手合十。
　　“见过两位冕下。”
　　他恭敬说道：“愿主尊庇佑着你们。”
　　苏有珠把大包小包的贡品递给他，微微颔首示意。
　　唐绫双手合十还礼：“大师，师祖母还好吗？”
　　毕竟是师祖母的守护者，理当尊敬一些。
　　这可把老僧人吓坏了，急忙双手合十，老腰弯得更低：“我时常能听到祂的低语，祂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你们。”
　　苏有珠无声地笑了笑。
　　唐绫嗯了一声：“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来看她。”
　　她没有明说，意思却表达得再清楚不过。
　　老僧人抬起头，认真说道：“孩子，辛苦你们。”
　　神侍所传达的，就是主尊的意志。
　　也就代表着师祖母的认可。
　　苏有珠也感受到雪山里落下的温暖阳光，那是来自长辈的祝福。
　　“谢谢，我们会尽量活着回来。”
　　她拔出天丛云剑，反手划出森然的十字，撕裂虚空。
　　漆黑的空洞轰然蔓延开来，时空的隧道已经打开。
　　“告辞。”
　　唐绫转过身，拎起随身携带的剑匣，转身步入黑洞。
　　风雪扑面而来，少女们的眼神冷冽如铁。
　　……
　　……
　　嬴长生背负双手，俯瞰着晨光里的城市，轻声感慨：“所以说，想把秩序的中心转移到峰城，只是一个幌子。两位姑奶奶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她们到底想要去做什么，是么？”
　　十年过去，当年的太子，已经成长为真正的皇帝。
　　唐绫只是明面上的最强者和掌权者。
　　但真正掌握权力的人是他。
　　曾经暗流涌动的世界在他的威压下变得风平浪静。
　　曾经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变得沉稳威严。
　　“十年来她们俩长大了许多，但唯独学不会的就是撒谎。”
　　姜子夜撇嘴：“我当年可是影子，她们怎么骗得过我？”
　　嬴长生看了他一眼，平静问道：“你的想法呢？”
　　“按照琉璃的推算，两位姑奶奶完败的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最少也能拼个两败俱伤。如果她们赢了，朱雀氏族完蛋。”
　　姜子夜想了想：“如果她们输了，我们也能有一万年喘息的余地。一万年里我们可以默默积蓄力量，等待着祂们的苏醒。”
　　这里说的祂们，自然是麒麟和羲和。
　　“如今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因此她们也不想我们去拼死拼活，把如今和平的世界再次搅得天翻地覆，搞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
　　嬴长生笑道：“可我不愿意接受。”
　　姜子夜耸了耸肩，转身望去。
　　苏有夏倚在栏杆上抽着烟，十年过去她变得更加妖娆妩媚，眉眼里尽是成熟御姐的诱惑，淡淡说道：“你们随意，我都跟。”
　　“的确，如果要开战的话，战火必然遍及整个超凡世界。”
　　姜子夜挠了挠眉毛：“而且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但是……”
　　他顿了顿：“这不是看着她们孤军奋战的理由。”
　　嬴长生洒脱一笑，摆了摆手：“我们可都是太华会长教出来的，面对战争什么时候怂过？通知陆子衿和陈伯均，准备开战吧。想去参战的准备好遗书，不想参战的留在家里保护家人，我们不勉强。”
　　“一万年太久，我们只争朝夕。”
　　他抬起右手，剑匣轰然颤动：“打他妈的。”


###第五百五十三章 幽荧
　　冈仁波齐峰的峰顶，漆黑的空洞扭曲了白雪皑皑的雪原，呼啸的风雪宛若漩涡般翻涌，有人踏着雪地里走了出来。
　　即便早有准备，苏有珠还是被冈底斯山脉的景象所震惊。
　　“这是什么东西？”
　　唐绫摘掉墨镜眺望，一头红发在风里飘摇如火。
　　冈底斯山脉笼罩着恐怖的血雾，雪原已经被鲜血所染红，深不见底的凄厉地缝里翻涌着滚烫的血，就像是喷泉般汩汩流出。
　　猩红的血气漂浮到天空里，编织成一朵巨大的漆黑莲花，它分明枯萎得像是死了很多年，却又有种诡异的美感，凝视着它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一具亿万年不朽的女尸，她的容颜妖冶诡秘。
　　只是匆匆一瞥就觉得触目惊心。
　　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亡魂。
　　古老的巨石阵祭坛屹立在峰顶，披着黑袍的人们割破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流淌在炼金矩阵里，阵纹像是一尊怪物的脸。
　　不，是穷奇的脸。
　　奇怪的是，古奥的阵纹里还躺着两具尸体。
　　一大一小，两具尸体。
　　黑袍人们意识到不速之客的到来，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苍白的嘴唇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慌张。
　　那是曾经的白银和黄金，如今的鸾鸟和夔鸟。
　　蛊雕也赫然在列，像是一具刚从坟里挖出来的恶鬼。
　　“穷奇尊者的尸骨一直就被埋葬在这里。”
　　牧诗羽摘掉兜帽，露出妖异森严的面容：“你们一直都没有找到，是因为无法破解祂的能力，而我的主尊可以。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伟大的尊者就会利用祂，重新复活传说中无上的幽荧大神。”
　　当年牧家垮台，不甘失败的白金带着自己的女儿逃亡，最终逃到了扶桑神宫，被朱雀氏族所收留，改造成了古神族。
　　父亲继承了蛊雕的骨和血。
　　女儿继承了瞿如的骨和血。
　　无一例外的始祖级，可惜并非古老种。
　　人类改造而来的古之始祖空有力量，终归差点意思。
　　苏有珠甚至懒得看她一眼，抬头眺望着崖边赏雪的孤寂背影，嗓音寒冷：“好久不见，这次应该可以做个了断了吧？”
　　战前的寒暄，唐绫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因为本身就不熟。
　　朱雀尊者却是看着她们长大的，他俯瞰着崖畔下的辽阔冰川，轻声感慨：“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你们小时候的样子，比较可爱。”
　　谁都知道这是最终的决战了，偏偏这位至尊却还有调侃她们的心情，根本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火药味，只有平静。
　　作为至尊，祂也早就知道今天会有谁来碍事。
　　倒不如说，祂就是在这里等她们的。
　　“我也比较喜欢你进火化炉之前的样子。”
　　苏有珠冷冷说道：“比较慈祥。”
　　唐绫难免吃了一惊，谁都知道这个冰山美少女不善言辞，能动手就绝不会多废话，你也很少能在她身上看到什么情绪波动，除了恋爱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大布娃娃，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唯独面对朱雀的时候，她从不吝啬自己的尖酸和刻薄。
　　朱雀尊者也不在乎，笑道：“你把我那具分身的骨灰扬了？”
　　苏有珠面无表情说道：“不止，墓碑也砸了。”
　　“她不仅要扬了你的坟，还要毁了你的祭坛，砸了你的神宫，毁掉关于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亿万年来的夙愿。”
　　唐绫打开剑匣，匣中弹出一柄电弧凝聚而成的古剑，伴随着滚滚雷鸣声：“最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会好奇他的父亲是怎样的人，又是怎么培养出了他这样的孩子。后来了解到有关你的那些传说，我曾觉得你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可惜事实证明，距离产生美。”
　　她顿了顿：“传说就留在传说里好了。”
　　因为亲眼见到以后，只会感到失望。
　　哪怕你是至尊，我也看不起你。
　　朱雀尊者转过身来，尊贵的朱鸟面具流淌着幽暗的辉光，深邃的眼神宛若深渊：“那只是你们臆想中的我而已，我并没有义务回应任何人的需要，再成为过去那个最弱小最无助的我。”
　　“我不否认，我对你们的遭遇感到抱歉。”
　　祂一字一顿：“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道歉而已。”
　　杀意四起。
　　“顾辞安早就死了，输得彻彻底底，死的尸骨无存。”
　　祂摊开手：“而他所留下的你们，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铛！
　　天丛云剑斩落在祂身前半尺，被磅礴的精神意念格挡。
　　“谁要你居高临下的道歉？”
　　苏有珠眼眸里氤氲着妖异的曼陀罗，暗红的古龙面具骤然凝聚出来，沙哑的嗓音宛若龙吟：“我只要你死。”
　　到底是怎样的颠沛流离才能造就眼前这个冷漠到骨子里的男人。
　　至今都是一个谜。
　　这个名为朱雀的神明已经看不出任何的人性了，祂会对祂曾经的做所作为感到抱歉，却只是因为祂作为神的自尊和坦然，对祂而言人类就如同路边的蚂蚁，在祂追求终极的路上被祂无意间踩死。
　　祂或许会低头看你一眼，说一句抱歉。
　　而后踩着你的尸体继续往前走，毫不停留。
　　这是无情，也可以说是无耻。
　　祂完全摒弃了自己的过往，活成了一位无情的神祗。
　　哪怕我知道我错了，我也要继续追求我想要的。
　　至于烛龙尊者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祂作为神明有着自己的原则，祂的傲慢和自我是几乎病态的，只要祂自己不想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祂，因此哪怕备受宿命的诅咒，祂也依旧是祂。
　　从未改变。
　　与其说最后祂输了，倒不如说是祂自己选择了放弃，祂的高傲和自尊绝不允许祂把自己的胜利建立在一个无辜男孩的痛苦上。
　　明明都是神祗，行事风格却又天差地别。
　　后者让人尊敬。
　　前者令人作呕。
　　“可惜，古之至尊是不死的。”
　　朱雀尊者抬起手，磅礴的精神意念如海潮般翻涌，却被那柄名为天丛云的剑一寸寸撕裂，时空都被留下触目惊心的裂痕。
　　如今苏有珠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烛阴神，她也早已把三种至高律法融会贯通，也再需要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疾如闪电的一刀自然融合九段位阶的奥义，烛照和幽荧的极致自然显现出来。
　　天人化早在刀锋斩落的时候完成，无相世界蓄势待发。
　　只是目标却不是祂。
　　噗嗤一声，瞿如的脖颈被切裂，鲜血泼洒出来。
　　鸾鸟和夔鸟的头颅高高飞起，金色的热血泼洒在矩阵里。
　　最后是蛊雕的胸膛被撕裂，苍老的躯体被一分为二！
　　秒杀！
　　绝对的秒杀！
　　这绝对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烛阴神！
　　因为少女的影子里，隐约睁开了一双妖异魅惑的血红竖瞳。
　　滔天的龙吟声。
　　仿佛烛龙尊者重现世界！
　　“那就让你生不如死。”
　　苏有珠寒声说道：“毁了祂的祭坛。”
　　伴随着雷鸣声，千丝万缕的电弧如剑光般疾驰跳跃，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始祖们的古神之躯，轰向古老的巨石阵。
　　唐绫果断出手，俨然是天人化的状态。
　　朱雀氏族的古神族都有涅槃的能力，一时半会无法彻底杀死。
　　但涅槃也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足够她们做很多事情了。
　　唐绫倚着剑匣根本没动，只是轻轻勾动了尾指，毁天灭地的剑势就在顷刻间酝酿开来，甚至连天空都被割裂出一道恐怖的缝隙。
　　只可惜当无可匹敌的剑光即将摧毁祭坛的一瞬间，她耳边似乎响起了古老的呓语声，眼前的世界变得荒芜和黑暗。
　　仿佛置身于一枚寂静冰冷的恒星，巨大的白衣女人屹立在荒芜的土地上，俯下身来低头俯瞰着她，笑容诡秘深邃！
　　“滚。”
　　唐绫丝毫没有被影响，冷冷回应。
　　因为她的背后也睁开了一双圣洁尊贵的凤眼，朱火冲天而起！
　　轰隆一声，恐怖的幻觉被撕裂。
　　她抬手御剑，呼啸的剑风轰然冲垮了炼金矩阵，也掀开了阵纹中央的两具尸体的裹尸布，暴露出苍白枯萎的面容。
　　这一刻，朱雀尊者终于动容，祂撑开灼热的羽翼冲天而起，顷刻间降临到坍塌的祭坛上，随手一拳轰碎了铺天盖地的剑光。
　　流淌着烈焰的羽翼收拢，遮蔽着祭坛里的两具尸体。
　　苏有珠却如一道血色的闪电般降临，反手顿落的一刀挣脱了时光的束缚，无数道洪流般的刀光相随，时空轰然破碎！
　　轰隆！
　　朱雀尊者的躯体被贯穿，而少女也被狂暴的精神意念所轰中，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只能被迫施展烛龙禁咒，回溯时光。
　　唐绫抬起凛然的眸子，万丈雷光贯穿了整个世界，伴随着纵横交错的恐怖裂隙蔓延而去，仿佛天和地都在这一刻碎裂。
　　咔嚓一声，朱雀尊者的烈焰羽翼碎裂。
　　“剑名，诛界。”
　　唐绫终于拔剑，炸裂的电光照亮她娇媚凌厉的脸。
　　“请赐教。”
　　诛界的颤鸣声恍若雷暴，一线撕裂风雪的电光驰骋而出。
　　而她执剑的右手竟然是虚握的，纤细白皙的手指如同弹奏琴弦般落在剑柄上，无尽电弧凝聚出的剑锋也在颤动起来。
　　终解·无量世界！
　　朱雀尊者目睹电光袭来的一瞬间，额头就已经被一剑贯穿，这是来自白泽氏族的终解，贯穿过去和未来之间的必中斩击，迄今为止没有任何方法规避，也是世界上最为可怕的绝杀。
　　对于拥有涅槃能力的朱雀而言，这并非致命。
　　但问题是，祂无法再庇护怀里的两具尸体了。
　　苏有珠回溯到雪地里，唇边溢出一丝鲜血，她没有丝毫犹豫闪烁跳跃，再次落地的时候已经站在祭坛的最中央。
　　朱雀尊者仰天倒地，也看到了她瞬息而至的背影。
　　他试图伸出手，却被她反手一道刀光所斩断。
　　断手之痛，血流不止。
　　无数道驰骋而来的电光贯穿了祂的躯体，即便是祂都被震得踉跄倒退，仿佛祂是大逆不道的罪人，要把祂钉死在血腥的祭坛上。
　　唐绫欺身而至，呼啸而来的一剑斩向祂的脖颈。
　　朱雀尊者眼瞳里却泛起愤怒猩红的血丝。
　　冥冥之中似乎有愤怒的灵魂在嘶吼。
　　不！
　　并非是祂恐惧被斩首。
　　而是因为，苏有珠的刀锋即将斩向祭坛里的两具尸体！
　　咔嚓一声。
　　手起，刀落。
　　两具尸体的头颅高高飞起，时空被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这似乎是一对母子。
　　母亲看起来最多只有三十岁的年纪，即便死去了不知道多少年，依旧留有纯净无暇的容颜，没人知道她临死前经历了什么，眉眼里有着化不开的忧愁和悲伤，就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儿子大概只有十岁左右，如鹿一般稚嫩无邪，半边脸已经被火烧毁了，仅剩下的半张脸流露出惊恐的表情，满是绝望。
　　轰隆！
　　朱雀的唳鸣声贯穿天地！
　　唐绫绝杀的一剑没能落下来，因为被一根手指挡住。
　　朱雀尊者抬手虚握，仿佛扼住了她的脖颈，用力一转！
　　咔嚓一声，唐绫的白皙颀长的颈被活生生掰断，唇边流出汩汩的鲜血，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被捏碎，而后被随手丢下崖畔。
　　不仅如此，苏有珠的心脏被拧动，最终被无情捏爆。
　　她喷出一口鲜血，仰天倒下。
　　可惜她们在死亡的一瞬间就如同水中倒影般消散，很明显因为禁咒的存在并没有彻底死亡，世界最强的升华者自然有保命的底牌。
　　朱雀尊者抬手一招，两颗悬空的头颅被漂浮到祂的掌心。
　　祂抱着这对母子的头颅，眼神里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这就是你曾经的妻子和儿子吧？”
　　苏有珠轻声说道：“痛么？”
　　她重新从风雪里走出来，踉跄着撑着天丛云剑。
　　短时间内连续施展两次烛龙禁咒，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
　　唐绫倚着剑匣，双手抱胸，眼神冷淡。
　　似乎从未离开过原地。
　　白泽禁咒。
　　“你想复活他们？”
　　她冷冷说道：“至尊都掌握着逆转命运的能力，连你们都无法复活他们，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死亡是不可逆的，对么？”
　　朱雀尊者没有说话，因为女孩们的确找到了祂的软肋。
　　是的，这对母子，就是祂曾经的家人。
　　女孩们明显是想毁掉祂家人的尸体，报复祂曾经的所作所为。
　　“那又如何？”
　　祂抬起头，淡淡说道：“看看你们自己吧。”
　　唐绫忽然低下头，枯萎的花藤不知何时缠绕到她的胸前，仿佛有人从背后轻轻拥抱着她，那种冰冷的温度让人毛骨悚然。
　　苏有珠似有所察的转过身，看到的是一张诡异苍白的面容。
　　妖异，诡秘。
　　她的朱唇是漆黑的，露出诡异至极的笑容。


###第五百五十四章 兰麝
　　幽荧大神！
　　苏有珠甚至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境，她反手一刀刺穿女人的头颅，鬼魅般闪烁到雪地上，以宗师般的步伐后撤，脚步却再次僵硬。
　　因为她再次撞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缠绕着花藤的苍白双手轻轻触摸着她的脸。她的余光能看到，女人苍白诡异的笑脸。
　　天丛云剑淋漓着黑色的血，证明她刚才的一刀没有落空。
　　所闻所见也不是幻境，而是真实。
　　这一幕简直像是中了邪似的，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枯萎，磅礴的灵性如同泄洪般流逝，耳边回荡的是女人婉转悲伤的哭诉，哭声里亘古的悲伤和怨毒，像是恶毒的女巫在诅咒着这个世界。
　　最令人感到绝望的就是，这女人甚至还伸出舌头舔舐她的脖颈！
　　“古神族的母神就是这么恶心的东西么？”唐绫随手推开趴在她脖颈上的鬼脸，悬浮在空中的幽荧之莲已经重焕生机，千丝万缕的花藤垂落下来，仿佛是一座凄美的囚牢，困住了她们。
　　轰隆一声，雪峰颤动起来，粗壮的花藤破土而出，像是狰狞的蟒蛇一样向着她们狂袭而来，掀起万丈的雪粉。
　　无数道凄厉的刀光闪过，苏有珠如闪电般闪转腾挪。
　　风雪被她在她的斩击下支离破碎，无数道粗壮的藤蔓也被她切断，伴随着时空的坍塌，维度的乱流呼啸而过。
　　唐绫施展御剑术，驾驭着千万道雷霆般的剑光，即便如此也无法招架如此多数量的藤蔓，祂们仿佛无穷无尽，不死不灭。
　　最要命的还是趴在她们后背上的女人！
　　那是幽荧大神的诅咒。
　　她们甚至感觉到，背后的影子都被渐渐压制了！
　　“啪！”
　　朱雀尊者打了一个响指，朱鸟的面具应声破裂出一道道幽深的裂隙，祂似乎是在强行控制着幽荧之莲的力量，自己也付出了代价。
　　冈底斯山脉颤动不已，冰川里隐约回荡着巨兽的咆哮。
　　浓郁的血雾渗透从出来，滋养着无数道古老的藤蔓。
　　那些藤蔓上甚至睁开了一道道邪异的眼睛！
　　伴随着朱红的火焰燃烧起来，朱雀氏族的始祖们完成了涅槃。
　　鸾鸟鼓荡着翅膀冲天而起，喷吐着硫酸般的血雨，每一滴血都炸裂成恐怖的血雾，试图淹没风雪里若隐若现的刀光。夔鸟的畸形羽翼收拢起来，像是一颗陨石般俯冲而下，以玉石俱焚之势！
　　苏有珠刚斩断一道藤蔓，就被泼洒下来的血雾淋了个通透，她纤细窈窕的娇躯当即融化成血水，流入地底的裂隙里。
　　鸾鸟仰天唳鸣，庆贺着伟大的胜利，可祂的眼瞳却再次被一闪而逝的刀光照亮，时空被一分为二，支离破碎！
　　苏有珠第三次凭借烛龙禁咒回溯，在半空中咳出了一口鲜血，一尊流淌着鎏金辉光的暗红古龙凭空凝聚，托住她疲惫的娇躯。
　　她再次抬起手，破碎的时空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
　　宛若陨石般突袭来的夔鸟步入冻结的时空，狂暴的攻势便戛然而止，就像是一副沉寂千年的壁画，被从天而降的一剑所撕裂！
　　唐绫从天而降，一剑斩断了祂的躯体，伴随着万丈雷光！
　　破土而出的藤蔓再次袭来，她却根本就没有躲避，通体雪白的瑞兽在风雪里咆哮，巨大的犄角，森然的竖瞳，躯体如龙，生有四足！
　　烛九阴和苍天尊纵声咆哮，以蛮力硬生生冲垮了如潮般袭来的藤蔓，祂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突围，而是要抢杀朱火力重生的始祖！
　　瞿如的森严人脸在火焰里重生，三足践踏着燃烧的大地，尚未张开羽翼就被一线暗红的电光所贯穿，悲鸣不已。
　　蛊雕从天空中俯冲而下，却被巨大的白色神明所践踏落地。
　　苍天尊低头俯瞰着祂，恶魔般的巨大犄角凝聚出恐怖的电球，亿万伏的恐怖高压电流轰然迸发，像是雷罚般把祂烧成焦炭！
　　轰隆！
　　遮天蔽日的朱雀冲天而起，磅礴的精神意念如同一枚太阳炸裂，恐怖的光和热淹没了烛九阴和苍天尊，祂们悲鸣着灰飞烟灭。
　　雪峰轰然颤动，一场恐怖的雪崩落了下来。
　　女孩们的本体却陷入了幽荧大神的囚牢里无法脱身。
　　苏有珠斩出的刀光宛若狂风暴雨，却依旧无法斩尽那些该死的藤蔓，她已经无力再施展烛龙禁咒，再死一次就真的没命了。
　　雪崩轰然滚落下来，朱雀尊者也在这一刻欺身而至。
　　苏有珠根本就不躲，以窈窕纤细的娇躯硬扛着恐怖的雪崩纹丝不动，天丛云剑流淌着熔岩般的辉光，刀锋斩落的残影无穷无尽！
　　咔嚓！
　　朱雀尊者竟然硬生生穿越了无尽的刀影，无穷尽的斩击近乎把祂斩成碎尸，祂却抢在自己四分五裂之前，轰出一拳！
　　砰！
　　这一拳被闪身而来的唐绫结结实实地抗住，她当即爆成血雾！
　　白泽禁咒却让她重生，一记剑指点出！
　　朱雀尊者也炸裂成一团血雾，伴随着朱火的燃烧即将涅槃。
　　苏有珠疾驰而去，天丛云剑再斩，极静到极动只要一瞬间。
　　铛！
　　朱雀尊者在朱火里以一柄尊贵的黄金权杖格挡，稠密的火星照亮了祂恶鬼般的脸，昔日神圣的天使堕落终究成狰狞的恶鬼。
　　那是朱雀之楔，是不可被常规力量破坏的。
　　无视时空的碎裂。
　　祂纵身倒退，双手再次结印，幽荧之莲盘旋着释放幽光。
　　苏有珠咳出一口鲜血，喷溅在了天丛云剑上，背后那尊女人凑过来亲吻她的脸，无数惨白的手像是触手一样即将吞没她。
　　唐绫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个该死的女人在她耳边细语呢喃，如此温柔却又那么的怨毒，像是要把她给拖向万丈深渊！
　　她们对视一眼，至此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尝试着……突破极限。
　　是的，这就是她们今天最后的底牌。
　　青和赤可以超越自己的极限。
　　太华会长也可以超越自己的极限。
　　顾见临也可以。
　　她们凭什么不行。
　　五年来雷霆和月姬一直都没什么实力上的突破，因为她们已经达到了人类能做到的极限，理论上没有任何方法能再更进一步。
　　只是她们不甘心。
　　她们分明意识到前方似乎有什么更强大的力量。
　　只要突破桎梏。
　　就可触及。
　　她们闭上眼睛，黑暗如潮水般淹没了意识，精神意志沸腾起来，无尽的孤独如潮水般蔓延而来，滋养着名为悲伤和愤怒的魔鬼。
　　而她们的目的，是天空中的幽荧之莲！
　　浓烈的杀意沸腾起来，仿佛太古神明的咆哮。
　　那是雷霆和月姬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朱雀尊者似乎意识到了她们要做什么，曾经吃过大亏的祂当然不会给任何机会，祂抬起一根手指，指尖亮起了贯穿天地的阳炎，那是世界上最纯粹的火焰，也是最酷烈的审判。
　　九阶太玄神的能力，其名为南离。
　　在至尊的手中，自然有着无上的威力。
　　这一刻，酷烈的阳炎撕裂雪峰，轰然落向少女们的脸。
　　她们的容颜被风雪模糊，纤长蜷曲的睫毛颤动起来，仿佛即将破茧的蝴蝶，睁开眼睛似乎只需要一瞬间。
　　时间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静里。
　　刹那即永恒。
　　最终她们没能睁开眼睛。
　　因为朱雀尊者的南离之火没能落下来，祂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祂的面前，右手轻轻地锁住祂的手腕，眼瞳浮现出愤怒狰狞的血红，一字一顿：“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是如此轻柔，天地间却回荡着暴虐的龙吟！
　　轰隆一声，遮天蔽日的朱雀被一尊青金的古龙所贯穿！
　　朱雀尊者倒飞出去，轰然落在坍塌的崖壁上，雪崩再起！
　　啪的一声。
　　咖啡杯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景辞收回了左手，掌心赫然握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嗓音冷漠：“看来你为了强行唤醒你的母神，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朱雀尊者本来不可能这么弱。
　　但复活幽荧大神，让祂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
　　浩荡的雪崩里，亮起一双邪异不失尊贵的眼睛。
　　“你醒了啊。”
　　朱雀尊者轻声说道。
　　“当年你用计让我陷入沉睡，我就在思考到底是为了什么。直到在梦境里，陆黍告诉我师弟的体内流淌着朱雀的力量，我才知道他身份到底是谁。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景辞平静说道。
　　“也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当初在那条高速路上阻止我的人到底是谁。想来真是嘲讽，我曾经还挺佩服你的。”
　　他一字一顿：“如今的你……可真难看。”
　　这个男人抬起手，无穷无尽的黑洞蔓延出来。
　　朱火还在峰顶燃烧，鸾鸟始祖再次血肉重生，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剑所贯穿，无穷尽的裂隙蔓延开来，让祂粉身碎骨。
　　夔鸟鼓荡着羽翼怒吼，却被一道凄厉的寒光割喉！
　　鲜血泼洒出来，淋漓在寒雾里。
　　“你说，我们嬴家满门英烈，怎么就出了你们两个叛徒呢？要是始皇帝看到自己的子孙后代出了这种人物，我都怕他老人家气得把棺材板都给掀了。”嬴长生从黑洞里走出来，嗓音感慨。
　　这一次，他没有再叫一声祖父。
　　唐昀作为秘书跟在他的身边，眼神里满是失望。
　　姜子夜闪烁回到黑洞边，推起了少女的轮椅。
　　琉璃好奇地望向盘踞在天空之上的幽荧之莲。
　　唐绫赫然睁开眼睛，愣住了：“你们怎么来了？”
　　她是呵斥的语气。
　　苏有珠抬起眸子，眼神诧异。
　　“不只是他们哦。”
　　林晚秋笑眯眯地出现在她们的背后，浓郁的圣光亮起，降下神圣的赐福：“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也是大天神了。”
　　“景先生带我们来的。”
　　林澜双手握刀，嗤笑道：“当时我还在忙着守护我姐进阶，没想到医院里的景先生突然苏醒，直接把大楼都特么震塌了……”
　　“老大，这就不够意思了啊。”
　　屠夫和书翁从黑洞里走出来，笑道：“打架怎么不带我们？”
　　司老太爷拄着拐杖，叹气道：“二位主母啊，下次别这么任性啦，不然等到老板醒过来，我这条老命都不够赔的。”
　　轰鸣声响起，冲天而起的藤蔓一拳轰碎。
　　那个泼猴般的女孩扛着一根金色的棍子，威风凛凛。
　　十年过去，姬小钰也长成了大姑娘，一头火红的短发飘摇在风里，精致的容颜却露出嚣狂至极的笑容。
　　大地颤动不已，无数道藤蔓在佛光里消融崩溃。
　　菀菀双手合十，清秀的小脸上是如此的悲悯沉静。
　　傅朝阳双手握着沙漠之鹰在藤蔓间突袭，枪口喷薄烈光。
　　蛊雕和翟如通体流淌着朱火，在风雪深处震怒咆哮，凝聚恐怖的熔岩火流，顷刻间雪山都被映得宛若灼热的地狱。
　　云雾被破开，一线漆黑的闪光从天而降，轰然炸裂。
　　蘑菇云冲天而起，继而被一道灼热的阳炎所撕裂！
　　上了年纪的陈伯均手握铁弓，朝天一箭，声威震天。
　　“你老了啊，老陈。”
　　陆子衿悬浮在半空中，裙摆在风中飞扬。
　　回来了。
　　十年以后，大家都回来了。
　　十年前，只有顾见临独自一人面对末日，力挽狂澜。
　　十年以后他所守护的人都站在了这里。
　　太华所培养的人，又有几个是贪生怕死之辈？
　　朱雀尊者隔着风雪眺望着这些所谓的人类，遍布黑暗的眼瞳里深得让人看不懂，祂随手顿落手中的权杖，朱雀神宫的大门打开。
　　维度的乱流里，无尽的朱雀氏族盘踞在天空中。
　　砰的一枪，贯穿了维度，轰入了扶桑神宫。
　　姜明砚和苏有夏趴在直升机的机舱里，眼神冷厉。
　　结城阳菜和大河内杀入了战场，星云和鬼眼在无尽的藤蔓里横冲直撞，仿佛两只疯狂的野兽，亢奋至极。
　　“只有你会摇人吗？”
　　一个嚣张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回荡开来。
　　宛若鹰隼般的战机穿透云雾，钢铁的装甲车在荒野上驰骋。
　　“神将序列，呼叫总会长。”
　　“欧米伽序列，呼叫总会长。”
　　“黎明作战序列，呼叫总会长。”
　　成有余摘下扩音器，双手叉腰，神情嚣张。
　　聂相思陪在他的身边，眼神里满是无奈。
　　陆子呈扔掉嘴里的棒棒糖：“做好准备了吗？”
　　陈青微笑着帮身边的少女系好了风衣。
　　夏稚嗯了一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瞳里仿佛倒映出一尊邪异尊贵的影子，祂的面容被漆黑的墨玉面具所覆盖。
　　“诸位，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
　　苍老的聂执事坐在直升机上，用声嘶力竭的声音怒吼：
　　“以历代秩序守护者之名，今日……弑神！”
　　幽荧之莲绽放出无尽的幽光，女人的尸骸从天空俯瞰着他们。
　　……
　　……
　　咚咚，咚咚。
　　顾见临疲惫地松开拳头，触目所及之处只有无尽的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丧失了一切的感知，冰冷和深邃蚕食着他最后的意志。
　　无尽的孤寂如潮水般笼罩着他，那是窒息般的绝望和恐惧。
　　真实的世界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唯一能做的就是计数时间，试图打破这个黑暗的牢笼。
　　一拳就是一秒。
　　那个数字漫长到令人绝望。
　　整整十亿年。
　　除非古之至尊具备超维的思维，否则不可能记得如此清楚。
　　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你分明拥有着清晰的感知，却始终在被困在这个丧失五感的深渊里，永世不得挣脱。
　　这是他强行反噬原初所付出的代价。
　　永恒的孤寂。
　　就像是他曾经看到的，关于自己的那个结局。
　　最终他还是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他最后的意识，他疲惫地倒了下去，像是坠入了深海。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隐约有叹息声响起。
　　有人轻轻用自己的怀抱接住了他。
　　那个怀抱是如此的柔软温暖。
　　隐约弥漫着兰麝的香气。


###第五百五十五章 永别
　　顾见临嗅到了那种浓烈的兰麝味道，那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也似曾相识，只可惜他什么都记不起来，漫长的孤寂里他已经淡忘了一切。
　　他只是隐约记得自己要冲破这个牢笼。
　　现实的世界里还有人在等他。
　　沉寂的心再次悸动起来，像是因为那个久违的拥抱而恢复了跳动，他感觉到自己跟世界的血脉又一次联系起来，睁开的眼瞳里流淌着灼热的辉光，就像是太阳照破黑暗，光芒万丈。
　　黑暗如牢笼般应声碎裂，宇宙星空映入眼帘。
　　曾经忘却的记忆如泄洪般涌入，酷烈的黄金瞳里的情绪汹涌起来，早已干涸的力量轰然暴涨，如星河般滚烫。
　　他悬浮在宇宙里，宛若神明。
　　像是迎来了一场新生。
　　“久违了。”
　　顾见临淡淡说道。
　　映入眼帘的是燃烧的太阳，日冕里囚禁着漆黑的焦尸。
　　那具焦尸的抬起头，露出似曾相识的脸。
　　所罗门。
　　或者说，季川。
　　“我曾以为，我所触及的是世界的终极，那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即便暂时被朱雀所掌控，我也有信心能在最后翻盘。与其说是朱雀掌控了原初，倒不如说是原初寄生在祂的身上。”
　　那具焦尸的脸上流露出悲伤和愤怒的神情，像是恶魔在磨牙吮血：“甚至于最后被你所反噬，我也让你付出了十亿年的代价……可是为什么，我就是磨灭不了你的意识呢？你区区十八年的人生，如何造就如此强大的意志，能够对抗原初？”
　　顾见临转过身，寂静深邃的宇宙里空无一人。
　　没有人在背后拥抱他，似乎一切都是错觉。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因为我有不能输的理由。”
　　他轻声说：“你以为你的对手是我，但其实你对抗的是整个人类亦或是古神族的历史。你所能击败的，只是那些甘愿服从命运的人。而我不愿意，我们都不愿意。我并不觉得我很特殊，只是这份传承刚巧传递到了我的手上。更巧的是，我不在你的规则里。”
　　十八年前，曾有一位古神族和人类结合，诞下了后代。
　　伴随着一声脆弱的啼哭，新的规则诞生了。
　　咔嚓一声。
　　顾见临的手贯穿了那具焦尸的心脏：“死吧。”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只是在叙述事实。
　　火焰燃烧起来，那具焦尸一寸寸坍塌崩裂，却并没有发出凄厉的吼叫，只是嘶哑说道：“你这个……怪胎。”
　　“我不是怪胎。”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是我妈妈生下来的。”
　　轰隆一声，原初的统一意志彻底湮灭，宇宙在他的眼里崩溃。
　　黑暗被摧枯拉朽的毁去，真正的神明冲破了牢笼。
　　……
　　……
　　咚！
　　整个世界都听到了破碎的轰鸣声，像是有什么被击碎了。
　　或许是当幽荧之莲在空中盛放，冈底斯山脉的升华者在战斗中感受到灵魂的枯萎，以及灵性彻底干涸的时候。
　　又或是陆子衿被粗壮的藤蔓所贯穿，陈伯均的那柄铁弓应声碎裂，嬴长生的飞剑在空中折断，姜子夜的太刀崩刃的时候。
　　也可能是唐绫终于突破桎梏，亿万剑气冲天而起的时候。
　　亦或苏有珠的天丛云剑一斩撕裂了时空，触及到因果界限时。
　　顾见临睁开了酷烈的黄金瞳，从那张粉色的公主床上醒了过来，十年来所发生的一切都仿佛历历在目，他已经洞悉了命运的起末。
　　他抓起衣架上的衣服，随手一拳轰碎了时空，消弭无踪。
　　冈仁波齐峰的寒雾蔓延，雷霆和月姬被无数道枯萎的藤蔓所缠绕，苍白诡异的女人被无尽的花瓣簇拥而来，像是温柔的母亲般拥抱着她们，却又宛若恶鬼在贪婪地掠夺自己的猎物。
　　女孩们眼瞳里的怪物咆哮着挣脱束缚，以本体进化原始姿态。
　　她们的气息从未如此酷烈，仿佛要玉石俱焚！
　　黑发女人尖叫着嘶吼，因为祂的胸膛已经被贯穿。
　　顾见临轰碎时空而来，食指的指尖触及到祂的胸膛。
　　在雷霆和月姬震惊的视线里，那个诡异的女人骤然灰飞烟灭！
　　砰！
　　嬴长生浑身浴血强撑着断剑，竟然看到了鸾鸟的头颅在自己的面前硬生生爆碎，那尊狰狞可怖的怪物被一脚轰入雪地里，四分五裂。
　　稍纵即逝的瞬间，仿佛有人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赶到，像是捏碎了西瓜般随手轰爆了那尊古之始祖的头颅，又跟上一脚把祂踩碎。
　　燃烧的神祭之火是如此的汹涌，把怪物的躯体燃烧殆尽。
　　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暗之力量。
　　太一神！
　　浓腥的血液喷溅在姜子夜的脸上，夔鸟骤然被无尽的刀光碎裂成了碎石块，最后被混乱的维度乱流吞没，彻底消弭无踪。
　　那是世间真正的极速，快到超越了因和果！
　　烛阴神！
　　飘摇的风雪里，陆子衿拎着重伤的陈伯均在雪地里驰骋，仿佛随时都会被背后的怪物们所吞噬，忽然间风声消失，一切寂静。
　　他们回过头，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男人悬浮在风雪里，双手按住蛊雕和翟如的头颅，掌心亮起灼热的朱火，把两位古老的始祖烧成了焦炭，灰飞烟灭。
　　“哈哈哈哈！”
　　成有余疲惫地坐在雪地里，纵声狂笑：“你们死定了！”
　　琉璃微微一怔，黯淡的眼神明亮起来，眺望天空。
　　聂相思推着轮椅的手都在颤抖，难以置信。
　　司老太爷兴奋地拎着拐杖在混乱的战场上一顿乱敲，无论是古神族还是转化的神侍都伤害不了他，遍体鳞伤的屠夫和书翁更是单手指天，在雪地里逆走了七步，高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天机他们更是双膝跪地，高喊吾皇万岁！
　　林澜把刀都扬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大口喘着气。
　　林晚秋捂住了嘴唇，泪水盈满眼眶。
　　“师傅？”
　　姬小钰难以置信，握着金箍棒的手都颤抖起来。
　　菀菀也看到了那个如梦似幻的背影，眼眶瞬间就红了。
　　傅朝阳撇了撇嘴，嘴唇瘪了瘪，没有哭。
　　扶桑神宫的维度入口里，夏稚擦拭着眼角的血迹，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就站在她的面前，双手合十亮起无尽的佛光。
　　轰隆！
　　佛光普照大地，群魔消融！
　　净世神！
　　战场里厮杀的战士们都愣住了。
　　欧米伽们抬起头，仿佛看到了一尊悲悯的大佛。
　　“他？”
　　陈青轻声说道。
　　陆子呈嗯了一声。
　　苍老的聂执事背负双手，忽然又觉得年轻了十岁。
　　顾见临的麒麟禁咒归于一体，他站在燃烧的雪地里仰头望天，那尊诡异的莲花盘踞在空中，仿佛在惊恐的尖叫。
　　“这就是传说中的幽荧大神么？”
　　他轻声说道：“真亏你们俩能撑到现在。”
　　苏有珠已经被他用精神意念搀扶起来，素白如冰雪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凝视着他的侧脸，一字一顿：“尊者？”
　　顾见临知道她的意思，沉默了一秒：“女祀。”
　　苏有珠微微一笑，笑容像是雪花般飘摇得到处都是。
　　这是他们之间曾经心照不宣的秘密。
　　顾见临曾以麒麟尊者的身份，吓唬她要抓她去当女祀。
　　苏有珠也知道，如果他被原初所取代，大概也能继承这些记忆。
　　但提到这些时，顾见临流露出的一丝窘迫却证明了他还是他。
　　“你还知道回来？”
　　唐绫凛然的美眸里不知何时已经流下了眼泪，凶巴巴的眼神维持了一秒，便破涕为笑：“哼，欢迎回来。”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伸出手帮她拂去头顶上的雪花。
　　“他还在上面等你。”
　　苏有夏拎着断裂的狙击枪走过来，平静说道。
　　姜明砚还在狙击着那些暴走的藤蔓，指挥黄昏的成员作战。
　　她扭头瞥过来的时候，微微颔首致意。
　　顾见临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嗯了一声。
　　“走了。”
　　只是一瞬间，他悬浮在了高空之中。
　　幽荧之莲的上空响起了呼啸的风声，景辞随手扯掉西装外套，露出被鲜血染红的衬衫，正当他准备全力以赴的时候，忽然感知到了一个人到来，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师兄。”
　　那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好久不见。”
　　隔着飘摇的风雪，朱雀尊者看到了十年未见的少年。
　　祂的叹息声，回荡在天地间。
　　酷烈的太阳升起。
　　遮天蔽日的朱雀被无数道阳光所贯穿。
　　漫天的朱火飘摇起来，扶桑神宫的维度也在动荡。
　　朱火里的男人握着朱雀之楔，骤然顿落！
　　啪的一声。
　　顾见临握住了朱雀之楔，用力一捏。
　　号称无法用常规手段破坏的楔应声断裂，仿佛发出了凄厉悲鸣。
　　阔别了十年的父子终于相遇。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顾见临把一枚燃烧的太阳按进了祂的胸膛。
　　轰隆一声，朱雀尊者的神躯被烧成焦炭，宛若陨石般向着那尊漆黑莲花的花蕾里坠落下去，闷哼声回荡在天地间。
　　时隔数千年，祂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无可匹敌的力量。
　　像是在面对祂的姐姐。
　　不，犹然在祂的姐姐之上。
　　这是真正的原初。
　　宇宙里最强大的生命，原初之烛照大神！
　　顾见临落到了这尊莲花上，感受到空气里弥漫的磅礴的古神之息，轻轻呼吸就将其吞噬殆尽，狂暴的花藤也不再乱舞。
　　仿佛是在畏惧着他的气息。
　　很难想象幽荧之莲的核心也是一座古老的祭坛。
　　祭坛上躺着两具尸首分离的尸体。
　　“这就是你曾经的妻子和儿子？”
　　顾见临瞥了他们一眼：“真可怜。”
　　漆黑的血液被咳在了花瓣上。
　　朱雀尊者似乎已经无法恢复这种伤势，昔日尊贵的身躯一寸寸坍塌，祂却还是强撑着抬起头，平静说道：“是啊，这才是我的家人，我的目的就是复活他们，打破宿命的轮回。”
　　祂每说出一句话，躯体就在加剧崩裂。
　　可祂却毫不在意。
　　因为当顾见临苏醒过来的时候，祂就已经输了。
　　贵为神明，哪怕亿万年来的谋划最终毁于一旦，永恒的生命也即将凋零，祂也依旧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
　　似乎很平静的就接受了一切。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
　　祭坛里的两具尸体被太阳的火焰所焚烧，最终灰飞烟灭。
　　顾见临把他们留在世间最后的痕迹也抹去了。
　　朱雀尊者流露出遗憾的神情，他大口喘着气躺在地上，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笑道：“这算是对我的惩罚么？”
　　顾见临却摇了摇头。
　　“我本以为，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会很嫉妒，或是愤怒。”
　　他轻声说道：“但实际上，没有。”
　　朱雀尊者无声地笑了笑：“是啊，你小时候就是这种性格，你从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小孩，更不会主动的去索取爱。”
　　顾见临从不会表示出羡慕或嫉妒。
　　甚至也没有埋怨过曾经离异的父母。
　　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不给别人添麻烦。
　　你不爱他，他自己也能过的很好。
　　“我不会让你如愿，所以他们注定无法复生。”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事实上我对你的妻子和孩子也并无意见，但你要清楚一点……杀死他们的人是你，不是我也不是妈妈，更不是牧叔也不是唐子敬，不是韩晶阿姨和傅青玄叔叔。”
　　“不是师祖，不是师祖母，更不是黄金和白银……”
　　他说了很多名字：“不是老师，也不是顾辞安。”
　　朱雀尊者看到他蹲下身，右手食指的指尖落在自己的额头上。
　　“我是你养大的，你知道我的性格。”
　　顾见临轻声说道：“我很好胜。”
　　朱雀尊者的面容寸寸崩裂，笑道：“是啊，你要么什么都不做，但你一旦决定要做什么，那就一定要赢。”
　　“你不该招惹我，小时候下棋你一次都没赢过我。”
　　顾见临嗯了一声：“而我之所以一定要击败你，只是为了给那些人讨回一个公道。你固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生命，但你却忽略了对生命的尊重。你也忘记了，你最初到底是什么人。”
　　朱雀尊者闭上眼睛，淡淡说道：“是么？”
　　“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
　　“在你决定经历新生之前，曾看到这样的结局了么？”
　　“没有。”
　　“哦。”
　　顾见临的右手微微一颤，也看不出有什么失望的表情。
　　“我会用原初的力量，在无尽的时间里杀死你无数次。”
　　他轻声说道：“永别。”
　　朱雀尊者闭上了眼睛：“永别。”
　　顾见临的手，轻轻贯穿了祂的额头。
　　风平浪静。
　　阳光不再炽烈，温暖柔和。
　　风雪也变得温顺起来，落在枯萎的莲花上。
　　顾见临的额发被风吹动，衣角翻飞。
　　闭上眼睛的神明像是风化了千年，最终随风飘摇散去。
　　天地间回荡着雀鸟的悲鸣声。
　　火，终于熄灭。
　　顾见临闭上了眼睛。
　　无尽的暴风雨席卷而来，那个燃烧的高速路上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迎面撞来的是野兽般的卡车，颠簸的轿车在雨水里打转。
　　生死危机的时候，父亲一把挣脱了安全带，想要抱住他的儿子。
　　只是这一次，儿子却伸出手，一把将他推开。
　　“再见。”
　　他平静说道：“我的路，我自己走。”
　　轰隆一声，伴随着朱雀尊者的灰飞烟灭。幽荧之莲也被无尽的太阳神火所吞噬，翻涌的烟雾里回荡着怨毒的尖叫声。
　　就像是神明在诅咒着世界。
　　2032年10月30日，地球与古神界之间长达千万年的战争史终结，神明和人类达成和解，宿命的牢笼终于被打破。
　　恩与怨，爱和恨，就像是阳光里消融的雪。
　　最终落在了世界的某处。


###第五百五十六章 后记
　　姜厌离翻开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最近越来越不爱写日记了。我即将远行去做一场大事，因此还是决定把故事的结尾写下来。”
　　“朱雀尊者死去了，带着祂的残暴和冷漠，还有令人唏嘘的过往。这位神明声称，祂在经历重生之前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结局，到底是真的假的呢？或许永远都没有答案了，这只有祂自己知道。”
　　“幽荧大神的复活失败以后，白泽和玄冥离开了地球，带着祂们的古神界漂流在宇宙的深处，据说是去探索新的规则去了。师母她老人家还在甘渊里沉睡，梅里雪山成了地球上的圣地。”
　　“即便是我，当年也没有想到，师母她老人家就是地球上选中的那位至尊。距离祂再次苏醒，可能还需要再过一万年的时间。而我没猜错的话，师母也效仿了她的前辈们，把自己人性剥离出去了。如今她在哪里呢？可能在奥斯陆看海，也可能是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园里赏花，熙攘的人群里穿梭着她的身影，她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老师是彻底死透啦，就算是修行了至高律法，也无法像我一样死而复生。世界上再也没有了统一意志的信徒。以太协会倒是没有公开这老家伙的暴行，否则世界又会陷入巨大的动荡。”
　　“景辞和陆黍重修于好，听起来有点禁断，但人类和古神族本就是一家。这俩人在准备度蜜月，暂定的目标是环游太阳系。”
　　“莱茵和凛冬都出家了，最终去了梅里雪山当和尚。对此我只能表示，学会跟自己和解，有时候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我妹妹和妹夫也还没有放下过去，随他们去吧。”
　　“最终的决战结束以后，大家该退休的退休，该休假的休假。如今秩序世界的接班人是陆子衿，副会长是陆子呈。嬴长生和唐昀结了婚，据说已经在妇产科准备接生了，一下子休了八年产假。”
　　“姜子夜在陪着小琉璃环球旅行，预计明年在东京领证。这倒是一点儿也不出乎我所料，他俩的感情本来就不错。”
　　“我的宝贝外甥女苏有夏还是单身，作为新时代独立女性她似乎有了厌男情节，最近热衷于机车。我出发前，听说这女人把用古神种作为素材，结合炼金术和现代科技闭门造车，真特么吓人。”
　　“姓聂的执事竟然还活着，不愧是师母留下来的影子。上个月成家的小胖子和聂家的小姑娘生了个女儿，可把他给乐坏了。”
　　“牧锋接管了黎明作战序列，他的女儿如今是副司令，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统帅。姬小钰那只泼猴晋升神将，好在有傅朝阳随时随地看着她，否则任由她折腾，很容易引起国际纠纷。”
　　“夏稚拒绝成为秩序世界的守护者，而是回到了中央灵枢院里搞研究，陈伯均那个老小子倒是很欣赏她，经常跟她凑一起搞学术。”
　　“这项学术研究还是有很有意思的，涉及到古神族的基因编码，如果研究顺利很有可能可以尝试复活曾经那些逝去的人。”
　　“嗯，以古神族的身份。”
　　“司家老太爷为首的神侍们也在帮忙满世界寻找古文献，这群家伙活成了盗墓贼，被人称之为现代摸金校尉。”
　　“说起来，不周山已经被毁了，藏匿起来的苍龙也被杀，烛龙氏族也陷入了无尽的死亡里，这可能就是应有的报应吧。”
　　“我那位好师侄已经天下无敌，有他坐镇的世界掀不起任何风浪。据说他刚刚读完了大学，准备去面试工作，被拒了三四次。这年头的年轻人越来越卷啦，烛照大神都找不到工作。哦对，当年的朱雀尊者上班的时候，工资也就五六千，还得为房贷发愁。”
　　“如今他过得怎样，我倒是不好评价，只能用一句歌词形容。”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啪。
　　有人把一杯咖啡落放在桌子上。
　　“你研究的黑科技还不错。”
　　幽冥笑道：“我们明明已经不在地球，却还能拥有重力。”
　　姜厌离躺在椅子上，凝视着舷窗外的无垠宇宙，笑眯眯道：“那是当然，我为了这一天，可是等待了很久呢。”
　　他转过身，金属的船舱里放着一具古老的棺椁。
　　那是一尊缠绕着花藤的棺椁，棺中沉睡着绝美的女人，祂就像是古代的祭祀，雪白的祭袍绣着黑色的莲花，纤尘不染。
　　就像是一副古老的壁画，亿万年不朽。
　　你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了祂的安宁。
　　“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东西？”
　　幽冥随口问道。
　　“幽荧大神死前留下了很多种子，朱雀拿到的是其中之一。”
　　姜厌离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最重要的是，那场决战的时候，幽荧大神已经汲取到了穷奇的养分，祂是有可能完成新生的。”
　　幽冥微微一愣：“顾见临没发现？”
　　姜厌离想了想：“我觉得他发现了。”
　　幽冥不解其意：“那他为什么没有阻止你？”
　　姜厌离笑道沉默了良久，从椅子上起身，站在舷窗边，眺望宇宙：“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了未来，也窥见了师兄复活的可能。”
　　倘若宇宙无限大，那么再渺小的概率也必然会发生，相同的排列组合也一定会有会有许多个。这就意味着在人类未知未探索的世界里，有着无数存在生命的行星，生态和环境也大抵相同。
　　此时此刻，某时某处。
　　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上，碳基生物主宰的世界里，文明高度发达的国家里，有人在贫民窟里睁开了眼睛，好奇地凝视着这个世界。
　　作为出生在贫民窟里的新生儿，他一出生就做了一件事。
　　伸出稚嫩的手指，在墙上写下了四个字。
　　“我叫槐荫。”
　　……
　　……
　　夜幕降临的时候，顾见临在台北路福宁园里买了一束鲜花。
　　“新年快乐，妈妈。”
　　他跪坐在墓碑面前，轻声说道。
　　苏有珠按照过往的习俗，在草坪上铺好了桌布，把贡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当橘猫凑过头来想吃一口的时候，被她一巴掌拍了脑袋。
　　“贡品你也敢吃啊。”
　　唐绫拎着橘猫的后颈皮，看着它张牙舞爪的样子：“不准闹。”
　　顾见临抬起手擦拭着墓碑，鹦鹉站在他的肩膀上。
　　“说起来，我们要不要去一趟法国？根据天机他们传来的消息，有人曾在斯特拉斯堡的街头，看到了一个肃杀的背影。当天夜晚，还出现了佛光普度的异象。”苏有珠帮他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顾见临擦拭着墓碑的手触电般一弹。
　　“嗯，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现在还在迷惘的状态。”
　　唐绫丢下猫，从背后抱住他，侧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聆听着他的心跳：“至于要不要去打扰她，由你决定吧。”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那就去看看吧，把她接回来过年。”
　　苏有珠抱着他的胳膊，歪着头依偎着他：“会吓到她么？”
　　唐绫却知道这家伙在动什么心思。
　　“我有点好奇，师祖母年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她当年总说我是草履虫来着……”
　　唐绫美眸微亮，也回忆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去。
　　只有苏有珠还没有受过那个女人的毒打和嘲讽，委实是无法理解此刻他们两个心里憋的到底是多坏的坏水。
　　“走吧。”
　　顾见临打了一个响指，漆黑的空洞在墓园里浮现出来。
　　烟花冲天而起，绚烂的火光照亮夜幕。
　　宛若繁星点点。
　　星光里，男孩和女孩们的背影被照亮。
　　“说起来，妈妈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基因编码也没用么？”
　　“我有我的想法，这件事再说吧。”
　　“好吧，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啦。”
　　“今晚我想吃鲅鱼馅的饺子。”
　　“那是什么黑暗料理？”
　　“你不是峰城人，当然不会理解。”
　　“很好吃么？”
　　“我以前跟妈妈学过的。”
　　“先把师祖母接回来再说，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乱晃了。说起来，以后大年初一他们是不是就要来我们家拜年了？”
　　“或许可以凑几桌麻将。”
　　“那可一定要把送财童子喊过来，正好她祖母在这里。”
　　“小钰么？”
　　“你们俩太过分了，那泼猴来的时候记得喊上我……”
　　斯特拉斯堡的风雪从黑洞里飘摇而来，冬日的寒风里却并不如何凛冽，反倒是有种温暖的味道，像是带着故人的祝福。
　　墓碑上女人依旧在温柔地笑着，目送着他们走向遥远的未来。
　　……
　　……
　　爆竹声回荡在深夜里，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盛放。
　　云雀蜷缩在柔软的懒人沙发里看剧，怀里抱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桌上遍布扯开的零食袋，还有喝空的可乐罐。
　　投影屏幕上正在播放2004版的神雕侠侣。
　　“姑姑，姑姑！我是过儿！”
　　“过儿？你在哪？过儿，我的过儿……”
　　依旧是老小区的旧宅，装修却被翻新了一次。
　　毕竟是烛照之楔里的世界，想要创造什么只需要一瞬间。
　　顾见临推门进来，皱着眉说道：“为什么又是这部剧？”
　　云雀抬起妖冶魅惑的美眸，似是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幽怨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把我囚禁在这里，还不让我看剧打发时间？”
　　“我没把你囚禁在这里，是你自己赖着不走。”
　　顾见临把饺子馅和面皮都放进冰箱里，面无表情回应：“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换一部剧看，实在不行你可以看春晚。”
　　云雀素白如雪的容颜似显慵懒，宽松的紫色休闲装下舒展着一双雪白丰腴的美腿，打着哈欠道：“春晚可是要等家人一起来看的。”
　　她的嗓音湿润魅惑，颇有深意。
　　“我不是来陪你看春晚的，做完饭我就走。”
　　顾见临冷冷说道：“不要自作多情。”
　　“嗯，做完饭你就走，每次都这么说。”
　　云雀以手托腮，冷笑道：“那你干脆把我赶走啊？”
　　顾见临在开放式的厨房里翻找调料，平静说道：“如果放你出去，你的力量又会加剧膨胀，直到毁灭世界。”
　　云雀继续冷哼道：“你可以像杀死朱雀一样杀我无数次。”
　　啪。
　　顾见临把一瓶酱油砸在桌子上，转身继续忙活去了。
　　忽然间，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她的怀抱柔软温暖。
　　隐约透着若有若无的兰麝香味。
　　“大过年的，别生气了。”
　　云雀在他耳边轻声如兰：“你这脾气到底是谁惯的啊？”
　　顾见临还是不搭理她。
　　“好吧，好像是我自己。”
　　云雀凑过来轻轻吻着他的耳垂，呵气如兰：“那我就继续哄你好啦，直到你决定原谅我那天为止，我的……小麒麟。”
　　【全书完】


###完结感言
　　顾见临的故事到此为止，辛苦了。
　　十四个月的时间，接近二百三十万字，收获有很多，遗憾也有很多。有过畅销前十月票前五的辉煌，也有中后期举步维艰的低谷。但好在这个故事算是结束了，过程磕磕绊绊，起码有始有终。
　　这本书如果我自己打分的话，我只能给五十分。
　　因为事先的准备不足，再到中后期身体出了问题，以至于更新变得拉跨。这一年来始终有个念头困扰着我，那就是让我从头再来的话，我一定能写出一个非常精彩非常好的故事。
　　但现实是没有如果。
　　就像是有人对结局不满意一样。
　　虽然很多人都跟我说，无论你写的有多好，也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期待，总有人对结局不满意觉得是烂。
　　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对，也不对。
　　我确实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我可以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
　　所以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后记留下了第二部的伏笔。
　　虽然我下一本书不会延续这个世界观，但我总有一天是要回来的，把这本书那些不尽人意的遗憾，一点不落的弥补回来。
　　当然这是后话了。
　　之所以有这种自信，是因为我在这本书中后期开悟，醍醐灌顶一样领悟到了非常多的东西。以这本书的设定举例，如果开书的时候我只有四阶，那么我觉得写到一百多万字以后我已经是半神了。
　　我当然可以找到状态，然后迅速完结前面的剧情，用一个小篇幅来重新铺垫，把后面的故事写的更精彩。代价就是我的追订会在短时间内腰斩，然后一个月以后重新回流，再走到高峰。
　　但是这么做好像……没什么意义。
　　因为我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大家更想看的其实是我填坑。
　　而不是继续起承转合恰烂钱。
　　所以就让这本书落地吧。
　　均订维持在两万二，这是我第一本完整的原创，相比于一四年初中毕业的暑假我还在起点写免费同人的时候，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我也能在写书的过程中找到了除了金钱以外的价值。
　　那就是传递信念。
　　这本书写到最后，我发现我真正想表达的就是两个字。
　　“和解。”
　　跟世界和解，跟自己和解。
　　这本书成绩最好的时候是十二月。
　　那阵子我恰好阳了，然后情绪也出了问题，抑郁得严重。
　　那阵子我连评论都不怎么看，感觉全世界铺天盖地都是恶意，互联网上到处是负能量，只想快点写完这个故事，调整状态重新开始。
　　直到临近完结的时候，我写了一句话。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
　　这句话是出自马克思，当然是不是这个用词我也忘了。
　　而这句话下面出现了一位大哥曰：“咋了？认识的人都死光了你就不活了？重新认识别的人不就是了？真矫情！”
　　我大为震撼，非常诚恳的告诉他，你没明白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是什么，建议多去看看书，提升一下修为。
　　结果大哥曰：“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去怼读者。”
　　委实说，这是我在互联网上最崩溃的一次对话。
　　作为一个靠文字吃饭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也就是那一天我想通了。
　　就像是林宥嘉有句歌唱的。
　　“人和人的沟通，有时候没有用。”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文字存在的意义，恰恰就是让价值观不同的人在故事里找到认同，让冲突和矛盾消弭。
　　虽然我在评论里看到过很多连故事情节都没看懂却能一直带着错误的阅读理解看下去的人，也看到过很多带着错误的理解一路喷喷喷的人，但也有曾经带着偏见却在后来的情节里找到认同的人。
　　那一刻我是很开心的。
　　我觉得我在创作的过程里实现了价值。
　　能让人在故事的悲欢离合里看到自己。
　　就像是顾见临最终用自己的坚持和偏执征服了烛龙尊者……
　　很有成就感。
　　只不过下本书的时候大概就不会这么文青和中二了，我大概会用新学到的表达方式，用轻松的风格传递新的故事。
　　毕竟一本书已经烧尽了我所有的文青和中二之魂，很累。
　　好啦，新书大概会在九月或者十月跟大家见面。
　　题材依旧是都市异能。
　　嗯，果然一提到新书就开始焦虑了。
　　我得先去想想新书里的漂亮姐姐该怎么写了。
　　有时候，分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祝大家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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